《北宋小商户》 章节目录 第1章 初来乍到 “小蝶,快进来,马上要下雨了。”吴军对倚在船舷边的女儿喊道。 这天是中秋节,吴军带着老婆女儿回舟山老家过节,本来是开车过去的,出门后女儿嚷嚷着要坐轮船,只得半路改道去鸭蛋山坐了轮渡。 “爸爸你快看,那边的乌云好奇怪。” “奇什么怪,赶紧进来。”话音刚落,远处天边一道闪电匹练般砸向水面,如利刃破空,紧接着一记响雷夹杂着山崩地裂的气势在耳边炸响,让吴军不禁打了个哆嗦,女儿捂着耳朵尖叫着像只兔子般窜进了船舱。“乖乖,这阵仗,莫不是又有哪位道友在渡劫”。吴军暗忖道。 “呜呜呜,太可怕了,爸爸,这闪电会不会把船劈沉啊?”缩在她妈妈身上的小蝶怯怯的问道。 “嗯,难说,不是有大树被雷劈断的嘛,当然劈在船上应该不会断吧,但是闪电打在船上会通过船上的甲板传导到我们身上,然后我们都会变成机器人。”吴军说。 “呜呜呜,那怎么办?我不要变成机器人。” “别听你爸瞎说,你坐好,你爸净会瞎说。”坐在那把玩着手机的妻子末末整了整被女儿扯歪的衣服抬头白了吴军一眼。 “哎,这次真没有胡说,真的。星际迷航第一部里就有这么个剧情,一道神秘的闪电击中了企业号,然后…………” 此时,一道更为耀眼的闪电自天而下,吴军眼前瞬时一片白芒,紧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 吴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处河滩上,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遇到海难了?也不像啊,脑袋晕乎乎的,头上似乎还顶着一坨水草,伸手扯了扯没扯下来,远处有小孩的嚎哭声,吴军一激灵,吃力的爬起来,发现身上还套着一条破抹布,或者说一条床单? 寻着嚎哭声望去,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不远处还趴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女子,散乱的长发盖住了整个脸。更远处有另一女子的呼喊声,貌似是在喊老公。 “是真遇上海难了啊!”吴军心里想着,急奔两步,被身上裹着的烂被单绊了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顾不了那么多胡乱撕扯了几下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小蝶……小蝶。未未……,小蝶……老婆……” 远处的呼喊声顿了顿了下来,向着这边呆呆的望着。吴军撇了那女子一眼,愣神间不远处嚎哭的小孩听到吴军的呼喊也跟着喊了起来:“爸爸……爸爸,爸爸,我在这,我是小蝶,我的手……我的手……呜呜呜……呜呜呜……” “小蝶?”吴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小蝶?” “呜呜呜,爸,我是小蝶,呜呜呜,我的手变小了,人也变小了,我是不是变成机器人了?被闪电打到真的会变成机器人,呜呜呜,好可怕,我不要变成机器人,呜呜呜,爸爸,你也变小了,是不是也变成机器人了?妈妈呢?这个躺着的是妈妈吗?呜呜呜?”说着指向不远河滩边趴着的那个女子。 吴军三两步窜到小蝶面前,拨开头发擦拭着她满是泥垢的脸,“不像啊,这不像啊,这就算变小了这也不像啊,怎么了这是,难道是传说中的穿越?”吴军嘀咕着看着眼前这个根本不像自己女儿的娃,消瘦的脸颊上一对大眼睛格外醒目,宽大的袖口中伸出两条筷子似的胳膊,精瘦精瘦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是先前看到的那个穿着奇怪服饰的女子。 “未未。”吴军吓了一跳,赶紧又窜到那女子边上,扳过身来看她的脸庞,也是一个极瘦弱的女子,看模样不过二十来岁,也是完全不像自己的老婆,倒是跟那不像小蝶的小蝶有着七八分相似,“老婆,老婆。”吴军轻唤了几声,拿手试了试她的鼻息,似乎没感觉到还有呼吸,吴军吓的一哆嗦,赶紧双手交叠按在那女子胸口做起心肺复苏人工呼吸那一套标准动作。 这时小蝶也哭着跑了过来蹲在边上拽着女子的手臂叫着“妈妈妈妈。” 1234……呼……1234……呼 没反应,这下吴军可真急了。 “老婆,老婆你不要吓我。”语气中带着哽咽,按压胸口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边上的女儿哭得更大声了。 正当吴军慌乱不知所措时先前在远处呼喊着老公的那个女子跌跌撞撞的朝着这边跑来,二话不说一把拽过小蝶那筷子似的胳膊颤颤巍巍的说道:“小蝶?你是小蝶?”一边说一边使劲的擦着小蝶满是泥巴的小脸,随即又对着吴军说道:“老公,阿军?”吴军转身茫然的点了点头,眼前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穿着同样古怪,蓬头垢面脸上满是泥巴:“未未?你……你你咋也变成小孩了,那这个人是谁?”说着转头看向躺着的那个女子。 “我怎么知道,我看看。”说着往前挪了挪伸手掰开那女子的眼皮:“瞳膜未充血,体温也没有明显下降,脉搏正常,不是溺水症状,应该是晕过去了。来,我们把她挪到干净一点的地方……” 良久之后,三个人呆呆的坐在河岸边,眼前是仍然昏迷的陌生人,找了一圈没再找到其他生存者,也没有任何跟先前那条轮渡上任何有关的东西,于是吴军得出的初步结论是他们穿越了,并附身到了这三个陌生人身上,根据身上的衣着发式判断应该是古代,并且是清朝之前的朝代,至于其他如身在何处,为什么会发生此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就一无所知了。 天阴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翻遍全身也没找到啥物什,要是找到个铜钱啥的至少可以判断一下身处哪个朝代,但是没有,只在老婆身上翻出一块玉佩,也没刻啥字。 “这个人可能是小蝶的姐姐,或者母亲。”吴军指了指眼前昏迷的女子道:“可能是这河的上游发大水或者也是翻船之类的事故把之前的咱几个冲到这下游来了,万幸我们三人还在一起没有失散,唉……”吴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那要是等下这个人要带走小蝶怎么办?”未未紧了紧怀里昏昏欲睡的小蝶道。 “对对对!”吴军恍然大悟,“看你身上的衣服的质地,说不定是个地主家,我身上这衣服破麻袋似的肯定是个穷苦人家,看小蝶的衣着好像也不是好人家。说不定我们几个是你家的丫鬟小厮一起渡船的时候船翻了给冲到这里来的。” “是的嘛,看这瘦的,心疼死我了”未未嘟囔了一句心疼的抚摸着小蝶的手臂。 “要是等会有人找来,我们一家子指不定会被不明真相的群众生生拆散,老婆,要不咱们先逃吧,先离开这儿,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我出去先打听清楚咱家的状况再作打算。现在咱们先走。”吴军说着抱起未未怀里的小蝶,轻的跟什么似的,心里不免一酸,女儿可是他们夫妻两的掌上明珠。 穿越之前的小蝶十三岁刚上初一,聪明活泼,学习成绩也很好,九月初刚刚花了大价钱送进一所不错的寄宿制学校,心里顿时感觉空唠唠的了,晚上夫妻两就常常躺床上瞪着眼感叹家里冷清了许多。 “那这个人咋办?留她一个人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啊,万一遇到坏人咋办?”未未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女子。 “也对,要不带上?我们仨几个的身份她说不定知道,要不也不会一块出现在这里吧?但是带上也不行,你看她相貌,明显是小蝶的什么。” “蝶儿……”这时身后传来微弱的呼唤声。 “爸爸爸爸,那个姐姐醒了。”趴在吴军肩头的小蝶拍着爸爸的后肩嚷嚷着。 ”吴军一听下意识的抓住未未的手臂想逃走。未未也抓住了吴军的手臂有些慌乱的低声说道:“怎么办怎么办?那个人果然认识小蝶。” “小蝶,小蝶,娘亲在这儿。”女子的语气带着哭音:“这位公子,方才是公子救了我母女俩吗?多谢公子救民之恩。”说着便吃力的爬起来顺势又跪在了那儿磕起了头。 “怎么办怎么办,你赶紧想想办法啊。”未未扯着吴军的手臂焦急的说道。 吴军见状赶紧放下小蝶三两步走到女子身前掺住她的手臂尴尬的说道:“那啥,这位女士你先别这样,先起来,先起来,那啥……这……这个事儿可……可能有些离奇,你先起来,听我解释解释……那个刚刚你昏迷的时候发……发发生了一……一些……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你……你女儿呢现……现在已经……” 女子眼见吴军快步走到自个身前冷不提防就被他抓住手臂,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一缩,心想这位公子好生无理,又听这位公子磕磕巴巴的话不成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心下不由得一慌赶紧挣脱了手臂朝着自己的女儿跑去:“蝶儿,蝶儿快到娘亲这儿来。” “已……已经不是你女儿了。”吴军话没说完就眼见着那女子挣脱了自己跑过去搂住了小蝶。 “是啊,姐姐,我已经不是你的蝶儿了,我现在是小蝶,那是我爸爸,这个是我妈妈。爸爸说我们穿越了,所以……所以……”小蝶假装镇定的解释。 “蝶儿你怎么了?蝶儿,我是娘亲啊,我是你娘亲啊。”女子听到小蝶的解释更慌乱了,使劲的搂着小蝶不知所措又听女儿管边上的一个女子叫妈妈,吓得几乎瘫软在地,以为是遇到了老鸨子要抢走她女儿卖到勾栏瓦肆,霎时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看向未未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你们……你们。” 未未见状心知不妙,脸色挂着尴尬的笑容向她解释:“小妹妹,你先别紧张,听我们慢慢解释。这个呢……刚才呢……是这样的……那个……我们之前是一家人。” “求求你们放过我的蝶儿吧,求求你们了,她还那么小。”女子说着又跪在那磕起了头。 “小妹妹你别这样。”未未见状急忙上前去扶那女子:“我们不是坏人,真不是,只是……只是……哎……怎么解释呢这事……老公。” “哎,对对对,我们真不是坏人,姑娘……”吴军赶忙附和道。 “小姐……小姐……”这时,远处传来几声呼喊,抬头望去,有几个家丁模样的男子朝着这边跑来。“糟糕!”吴军心下一紧,果然来寻人了,赶忙走到未未身边低声到:“老婆,那些人应该是来找你的,你等下先稳住他们,小蝶可能一时带不走了,一定要叫人盯住这姑娘打听到她们的住处。” “嗯嗯嗯。”未未急切点着头,赶忙蹲下身去跟一边的小蝶说话想叮嘱几句交代一些事情:“小蝶……” 起先女子看到远处奔来的人群正暗自窃喜以为找到了救命稻草,哪料眼见身旁的姑娘蹲下身来想要抢夺她的蝶儿心底一惊赶忙重又抱起小蝶撒开腿朝着远处的一伙人逃去,嘴里还大喊着:“救命啊,救命啊,抢人了,救命啊。” “啊。”小蝶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惊叫一声:“姐姐别……妈妈……妈妈,不是坏人。” 女子听到女儿又叫妈妈,心下更是慌张,脚下又加快了几步,喊的也愈加大声:“救命啊……抢人了……” 未未跟吴军眼见这一幕一时间愣在了当场,等回过神来那女子已窜出数米开外,未未急忙转身欲抓那女子,不料慌乱中因为不习惯身上这身窄裙的最大步伐,猛一个趔趄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顿时眼冒金星鼻子酸疼嘴唇也磕出了血。吴军见状赶忙去扶:“怎么样怎么样,摔疼了没?嘴唇破了,我看看。”紧接着又说道:“先别慌,沉住气,等下只要能先忽悠住那几个人,我们就……” 此时,远处的一伙人听到女子呼喊的救命声,还听她说抢人,又看到那边像极自家小姐模样的女子欲转身逃跑确摔倒在地,边上的男子竟然蹲身捧住了小姐的头,他是要做甚!众人大骇,心想果有奸贼欲行不之轨事,霎时气冲斗牛,口中愤愤有词,纷纷举起手中木棍朝着男子急奔而去。 吴军话还没说完,耳听和骂声自近处传来,茫然抬头望向众人,眼见一记闷棍正朝自己面门呼啸而下。顿时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住手!” …… 章节目录 第2章 锒铛入狱 一灯如豆,一阵阴风袭来火光摇摇欲坠。潮湿的泥地上散落着几缕稻草,墙角的木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另一面的墙边砌着一方石床,上面躺着一个光膀子的彪形大汉,满脸胡茬,黑状的上身在昏暗油灯的映照下更显油光发亮,那光秃秃的脑袋宛如一个大钵倒扣在头顶尤其的乌黑发亮。闷雷般不规则的呼噜声云绕耳边,吴军瑟缩在墙角茫然发呆。一想到电视剧里古时候监牢中惨无人道的各种酷刑就浑身打颤。 “啪”,床上的黑亮大汉睡梦中随手挥走一只蚊子翻了个身。吴军菊花一紧,警惕的望向那边看了看,“不会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狗带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吧?不知道小蝶和现在怎么样了,未未能不能想法子把我从这里捞出去。”吴军茫然的胡乱想着。 县衙后院,未未躺在床上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毫无睡意,这一天发生的事太过离奇曲折,脑中一团乱麻,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莫名其妙的女儿变成了别人的女儿,莫名其妙的自己成了一个什么知县的女儿,莫名其妙的自己男人被自己的便宜老爹扔进了大牢。这一切的一切让在社会主义光环下过惯了安逸生活的她完全束手无策。“明天一定要先把自己男人从牢里弄出来,大不了挟持了自己的那个便宜老爹,然后再逼他把女儿找来,弄辆车子,哦不弄两匹马然后逃走。”未未就这样天马行空的胡乱想着,想到一个主意下一秒就被推翻。 “也不知道小蝶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应该很害怕吧?就这样被迫被一个陌生人抱走了,白天那种情况下也没来得及叫人去跟着那女子。 要是再也找不到,要是万一有个不测,要是……不会的不会的,看她的那个新妈妈这么紧张她不会让她受苦的,对,不会的……。 听说这地方叫什么雍丘县衙,也不知道这雍丘在哪个省,听老头子讲什么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天子脚下不就是都城么? 古代有雍丘这个都城嘛?明清是北京,宋朝是开封,唐朝是长安,汉朝是哪来着?反正不会是雍丘,难道是秦朝还是更以前?” 用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历史地理知识明显不能定位自己的方位,叹了口气摇头甩掉了脑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随即又想到白天自己撒泼打滚般的要护住自己的男人。 直到最后老头子无奈让丫鬟婆子把自己绑在了椅子上又叫来个神婆一样的老女人在那神神叨叨了好一阵。 眼见要被迫喝下一碗满是符纸香灰的所谓神药才不得不配合神婆演了一出戏驱走了附身在自己身上的厉鬼…… “明天编个什么借口才能把老公救出去呢?可不能再像白天那样了,要不又被当成鬼上身,对,要冷静。要好好想想。”或许是太累了,这一想就想到了梦中…… 秀水街毗邻汴河,汴河古称“汳水”又称“古汴渠”属于沂沭泗水系,是泗水的一条重要支流。 自今河南开封市西北的蒗荡渠,经开封市、杞县接商丘,宁陵等地汇入泗水。汴河是开封城市发展史上的一条重要河流,与开封几千年的繁盛与兴衰息息相关。 更是北宋时期都城开封的主要粮道,是时汴河上的漕运空前繁荣,源源不断地往都城输送着各类物资,可以说是北宋的生命线,大动脉。沿河还有几处城镇作为开封城的前哨战和中转地,也是极为繁荣的所在。 杞县,古称雍丘,距开封城南四十里,乃开封府下辖十五县之一,是一个有着丰富历史积淀,文化源远流长的地方,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之一。 而此刻,秀水街街头,一处颇为气派的大宅偏院的柴房之中。形容憔悴的女子心有余悸地回想着白天那一幕幕离奇的怪事:黑云,闪电,大风,落水,以及醒来后那两个举止怪异的人。 就连蝶儿也……想到这里,女子不禁又害怕起来,自蝶儿被自己带回家后,好似变了一个人,我可是她的娘亲啊,可她为什么会不认识我了,还叫我姐姐? 姐姐……多么熟悉而又遥远的声音,自从大宋举大军攻伐汉那年,宋军以晋水灌城,家乡被淹,带着年幼的小妹逃难至洛阳后与小妹失散,自己又辗转反侧最后被卖入林府,做了一个端茶倒水的丫鬟。 那一年自己十五岁,被喝醉酒的老爷拉入房中破了身,次年便有了女儿蝶儿。因老爷正房乃一妒妇,娘家是开封城中一高官,又因自己生的是个女儿。 且老爷并不缺子嗣,故自蝶儿出生后并无多少优待,反倒常常招来夫人及侍候夫人起居的那几个大丫鬟们的故意刁难。想着自己坎坷多舛的命运,女子不禁潸然泪下。 三年前老爷去世,自己便顺理成章的被打发到了柴房。日子较之前更加清苦,还有夫人家的那个远房表亲。 那个泼皮,那个无赖,见自己有几分姿色,时常过来调戏。要不是自己拼死抵抗,怕是……一想到这里,女子便咬牙切齿不能自持。 好多次都想着以死了此残生,但看到自己可怜的女儿不免又打消了轻生的念头。也不是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可自己又能去哪呢,自己已经没有家了,很多年前就没了。 “妈妈。”怀里熟睡的女儿抱紧了自己的胳膊梦呓一声打断了女子的回忆。 “妈妈?”女儿为什么要叫妈妈呢?妈妈不是那些个青楼老鸨子才被称作妈妈的吗?此刻回想起来,白天那个被蝶儿称作“妈妈”的姑娘不像是个老鸨子,倒像是个富家小姐,后面过来寻人的几个家丁的呼喊也证实了此事。 “不行,明天得托张婶去帮忙打听打听,白日落水的后在下游找到的几个人都是谁,尤其是那位富家小姐,应该不难打听到。”女子这样想着。 时间往前推两个时辰,天色将晚,城东头瓦子巷,一女子头梳双丫髻,娇俏可人的脸蛋上秀鼻俏挺,樱唇点点。身穿一淡青色粗布长裙,袖口绣一淡蓝牡丹,一条素白色款腰带束紧细腰,盈盈不足一握,看年纪不过十四五。正朝着巷中一处院子疾步奔去。 “娘……娘,我打听到浩哥的下落了!” 女子名唤翠儿,此时脑门全是细汗,喘着粗气哐当推开院门,朝着里屋跑去,浩哥是她从小就订了亲的夫君,更是受爹爹临终托付的亲人。“待到来年浩哥三年守孝期满,自己就是浩哥的人了。”翠儿时常这样甜甜的想着,更是这样甜甜的盼着。 浩哥是个木匠,自己的爹爹也是,包括两年前去世的公公都是木匠,靠着祖传的手艺,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却很幸福“嗯!是这样的,只要每天能看到浩哥,日子就是幸福的。”翠儿仍时常这样甜甜的想着。 城外的报恩寺的门栓前天被一个黑和尚撞断了,今天寺里来人请浩哥修一下,本来这张小活怎么的半天功夫也就够了,一到早出的门,可左右不见浩哥回来,眼见着天色渐晚城门将关,翠儿跟婆婆说了声就风急火燎的奔出巷子向着南城门跑去,守城门的小六是浩哥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他一定知道浩哥有没有回来。翠儿这样焦急的想着。 但是小六不在,听另一个守门的小哥说六子去县衙了,说是什么他兄弟被当作歹人给绑去县衙了,从城门经过的时候六子就跟着过去了,这不一个多时辰了还没回来。 翠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急了,浩哥怎么会是歹人呢,一定是冤枉的,不行,我得去找他,找县老爷,告诉他浩哥是好人,他们肯定搞错了。翠儿这样坚定的想着, 在跑去县衙的路上,翠儿遇到了耷拉着脑袋往回走的小六。 “小六哥,浩哥呢?浩哥怎么样了,为何会被抓起来。”翠儿快哭了。 “唉,翠,他们不肯说,也不肯说浩哥犯了啥事,什么都不肯说,就说等明天县老爷发落再说,今一早我还看到浩子出城呢,他说是去给城外寺里修一下门闩,晌午就回来的,到,我还寻思着浩子咋还没回来呢,就看到他被捆着给抬进城了,嘴里还塞着布,我也问不出个啥,不过看模样,好像是被打了,头上肿起好大一个包。”小六把自己知道的一骨碌全倒了出来。 翠儿听说自己的浩哥不但被人打了还被绑进了县衙,二话不说就朝着县衙跑去。小六见状急忙喊道:“翠,别去了,这么晚了,县衙已经锁门了,我刚才就是被他们赶出来的。” “可是,浩哥他……”翠儿急的重重一跺脚:“怎么办啊这。” “翠你先别急,现在去衙门也决计见不着人了,这天也快黑了,你不如先回去看下大娘,现在她肯定已经急坏了。等明儿一早我们就去县衙,这好端端的人就这么给绑了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小六子劝退了翠儿之后就又急急的返回城门口去了,心里想着此时也出不去城了,不然去报恩寺打听一下应该能打听到今天发生的这个事情。又想着城门口的陈记酒铺里不知道能不能打听到一点消息。 ………… 次日凌晨。 一夜未眠的吴军蓬头垢面头上顶着个大包,脸上是一个个被蚊子叮咬出的小包,此刻正坐在那喃喃自语依然进入佛系状态:“如果灵魂可以寄宿,那我还是我吗? 灵魂跟身体哪个更具主权上的法理呢?如果周围的人只认识这具身体不认识身体的灵魂,那到底是我的灵魂借用了这件身体,还是这件身体拥有了新的灵魂。” 边上,因在寺中后山烤野兔吃酒被方丈等人发现将之逐出寺院继而发酒疯撞坏寺院大门被捕入狱的黑亮和尚目光呆滞的望着眼前这个魔怔的小伙。 ………… 章节目录 第3章 多了个妈 “啪。”和尚一巴掌呼在了眼前这个目光呆滞喃喃自语似要坠入无间地狱的小哥脸上。 自恍惚中醒转的吴军茫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油光发亮的脑袋,满脸络腮胡子,容貌酷似水浒传中的鲁智深,吴军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阿弥陀佛。”鲁智深高喧一声佛号:“贫僧法号志杖,方才见施主神神叨叨喃喃自语似要堕入魔道,贫僧无奈出此下策,望施主见谅,施主你没事吧?” 洪钟般的声音伴随着浓厚的口气扑面而来,“智障??”吴军面部抽搐了一下,感觉自己被带入到一个荒诞的故事中:“多谢大师,我……没事了,好了。”说着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又原地跳了几下:“你看,没事了,好的很……”吴军转向和尚说道。脸上带着半哭半笑的表情。 志杖和尚愣了愣,心想应该再打两巴掌的,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吴军说道:“施主因犯何事入狱?” “犯事?我没有犯事,我只不过想找回自己的老婆女儿。”吴军愤愤地说。 “哦?此话怎讲?另外施主口中的又老婆是何人?”志杖对吴军的话不甚明了,包括前面说的话也都是一知半解。 吴军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一个语言交流方面的问题,以现代人的说话方式跟古人交流存在较大障碍,尤其是用词方面。也许这正是造成种种误会的源头,“我得先改变一下说话的方式,但是古人的说话方式自己也不懂啊。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慢慢习惯吧。”吴军这样想着。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一伸手抓住了志杖和尚的手臂急切的问道:“大师,请问现在是何朝代?当今天子是谁?此处是何地?属哪个州府治下?” 志杖大师感觉自己真的智障了:“今年是大宋开宝九年,当今天子赵官家宽仁大度,勤政爱民,英明神武,乃历代少有之明君。此地乃开封府下辖十五县之一的雍丘县。施主为何有此一问?” 听到和尚的解释,吴军大惊,心想自己果然是穿越了,还是一千年前的北宋,貌似还不错,不是乱世,天宝九年?那就是北宋的赵大喽?立国之初,正是国力蒸蒸日上的时候。 赵二那个二货兼淫贼还没上台,不过好像也差不多进行权力交接了,史上着名的烛影斧声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窥得真相,南汉蜀国已经早已亡了。 南唐好像也亡了,剩下个北汉好像是赵大死后才亡的,哦还有个钱塘吴越国,不知道是哪年没的,只知道没有打仗,是自动归顺的。至于自己所在的雍丘县衙大牢。 一点印象都没,不过既然属开封府辖下,应该离开封不远吧?难道是后世的商丘?这个暂且不管,反正在哪都一样,只要不在这大牢中就行…… “施主,施主?”志杖和尚见吴军又进入神游天外境界,欲伸手再次施展回魂掌法帮眼前的这位小哥寻回自我。 听到和尚的叫唤吴军随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问到:“大师何事?” 志杖耐着性子又问一遍:“施主为何不知今夕何夕?” “哦那个啊,一时忘了,随便问问。”吴军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大包道:“挨了衙役一棍,脑子有点混。” “那施主可曾想起自己因何入狱?” “这个刚不是说了嘛,因为老……哦不对,为了我家娘子跟女儿。这么说吧,昨日早上,我从梦中醒来,惊见自己正躺于一河边,随后又发现自己不是自己,女儿不是女儿,娘子亦不是娘子,于是女儿的娘欲带走女儿,然女儿的娘不答应,于是女儿被女儿的娘带走了,女儿的爹欲带走女儿与女儿的娘,然女儿的娘的爹也不答应。 然后就被关入大牢了。就这么个简单的事情,其实我自己都没想明白为何要将我关起来,呵呵呵呵呵……”吴军为了掩盖借尸还魂这个旁人得知后极有可能会被当作妖孽继而被人烧死的可怖真相,只得把事情讲得含糊其辞了一点点。 但志杖可不这么想,此时的他面部不停地抽搐,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哥已然是救不成了,用一种怜悯的语气高喧一声佛号,随后默念起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吱呀”,牢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干瘦衙役站在牢门口似是有气无力的说道:“那个谁,你,可以出去了。” 念了一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志杖和尚听到衙役的话,闪电般伸手拽过吴军往边上一扒辣,一个箭步闪到衙役面前说道:“这位军爷,洒家可以走了嘛?多谢多谢,告辞……”说着便欲迈出牢门。 “哎,哎哎,你谁啊你?让你出去了吗?刚才叫的是你吗?回去赶……赶紧回去,里面那个,叫你呢,你可以走了。”干瘦衙役斜仰着头趾高气扬的说道,两撇八字胡一颤一颤的,配上这副尖嘴猴腮的模样,活脱一只大田鼠。 吴军一听此话,心中大喜,正欲迈步,便见志杖和尚一把将那衙役提溜了过来,怒气冲冲的说道:“为啥?为啥洒家不能走?是,撞坏寺门是洒家有过在先,可现在你们抓也抓了,打也打了,关也关了,为啥还不能放洒家走?这事你得给洒家一个交代,不然洒家就将这牢房拆了,走,带洒家去见你们班头,这事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说着便单手提溜着那个干瘦衙役朝着牢房外面走去。那衙役犹如一根霜打的茄子,瑟缩着毫无反抗之意。 吴军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一幕,看着眼前这个行事风格较之前有着天壤之别的志杖大师,犹如得了精神分裂。望着敞开的牢门,咬了咬牙,也跟着走了出去。 监牢外,班房门口,有两女一男正急切望向监牢出口,看神情模样很明显就是一副见到离散多年复又重逢的亲人的模样,未语先洒泪三斤。吴军见状,心中大定,lie了lie了,这具身体的主人的家属终于找上门了,自己的身份证户口本终于有着落了。 张开双臂,仿佛是要迎接春天的曙光:“大姐,小妹……” 对面同时传来亲切的呼唤:“浩儿……” “浩哥哥……” 两边同时一愣,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很明显,剧情没有经过事先彩排,乌龙了!吴军尴尬的笑了笑,伸手往自己脑门上拍了拍,不想刚好拍在了鼓起的大包上,顿时疼得泪光盈盈,对面女子顺着吴军的手,也终于找到了这张熟悉的脸上与往日不协调的地方,暂时忘记了刚才的尴尬一幕。年长女子轻抚大包心疼地说道:“浩儿啊,你这是咋滴啦?好好的为啥要把你抓起来啦?这是他们打的吗?疼不?” “是啊,浩哥哥,发生了啥事嘛这事,可担心死我们了。”边上年轻女子揪着吴军的一只手臂附和道。 “是啊浩子,不是说去城外修庙门的嘛?咋就给抓起来了?”三人中的憨厚男子也附和道。 “这个竟是自己的妈?看上去咋不怎么老呢,”此时的吴军还没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没多大。“那这个小的呢?妹妹?这男的是大哥?该怎么解释自己对以前的事情已经一无所知了呢,继续编故事?装傻充愣?也行大不通,要不装失忆?对啊,失忆,目前看来也只有装失忆这事可以暂时蒙混过关了,脑门上那个大包刚好可以利用一下。 “浩儿,浩儿……?”耳边传来年长女子的呼唤:“这是给打傻了吗?我滴儿啊……” “没……没傻,娘,我没傻,就是有些,那啥想不起以前的事了。没事,你看,身上一点伤都没,就是这里面,有些糊了,过两天就好了。”吴军磕磕巴巴的编着并不合理解释。 众人用惊惧疑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原本憨直孝顺的好儿子好情郎好兄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别担心,浩儿,娘一会给你找个郎中好好看看,会好起来的,走,咱们先回家,翠儿,你先带着浩二回家,娘这就去找郎中。” “大娘,我去找郎中,你们先带浩子回去,”边上的小六插话道。 “也行,那幸苦你了六子,那我们先回家……” 班房中,众衙役休息的耳房中,志杖和尚揪着赵班头普渡佛法…… 县衙后院。 “爹爹,那人真不是坏人,他是为了救我才那样的,落水之后也是多亏了那人搭救女儿才幸得活命,您就把他放了吧,好不好嘛,求求你了。”未未苦口婆心的劝着眼前这个现在被称之为爹爹的中年男子。 徐县令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自昨日女儿往报恩寺烧香礼佛回来途中落水被水鬼附身之后,言行举止跟之前有了很大变化,难道是昨日驱鬼没有驱干净? 徐县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已经放了,那男子乃城东头王木匠的独子,打听到此人平时也是个极为憨直孝顺的一个孩子,应当不会做什么歹事,今天一大早他娘就找来了。现在估摸着已经回到家了。” “真的?”未未大喜,心想城东头王木匠,应该不难找,下午就找机会出去跟老公商量找小蝶的事。 “这几天你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待在家里,哪都不许去。”徐县令严肃的说。 未未漠然 ………… 秀水街林府偏院柴房前的空地上。 “富有同情心的猎人放走了白雪公主,并拿一颗猪的心装在盒子里带给皇后。白雪公主在密林深处遇到了小动物七个善良的小矮人……” 小蝶面前坐着几个林府的家生子,个个专心致志全神贯注。 ………… 章节目录 第4章 鸿雁传书 巷弄深深,小院静静,来到大宋王朝的第二天,王浩便有惊无险的拿到了户口本和身份证,对,现在他的名字就叫王浩,根据穿越守恒三大定律:融入,创造,征服。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吴军决定先代入这个身份,王浩,男,18岁,民族汉,居住地开封府雍丘县瓦子巷,有破旧瓦房三间,职业木工,成份贫下中农。 家有老母一人,童养媳一人。一想到自己的那个便宜媳妇,王浩便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偶尔竟然会有一种又惊又喜的念头,这太可怕了。 这怎么可以,在社会主义温暖雨露滋润下健康成长的吴军因为自己内心这一丝龌蹉的想法而感到深深的自责。封建主义腐朽的空气侵蚀人心的速度竟恐怖如斯,绝不能再有这样的想法,会被打死的……。 不知道老婆女儿现在怎么样了,明天先出去探探路。 “咕噜咕噜”,肚子在发着严重的抗议,王浩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差不多两天粒米未进了,看天色也差不多该开饭了吧。果然,耳房中传来翠儿清亮的叫唤:“浩哥哥,吃饭了。” 一碗豆腐,一碟腌菜,一碗清粥,两个发黄的馒头。清汤寡水淡而无味,尽管如此,王浩仍是三两下就给解决了,还厚颜无耻的假装推辞下接过了老娘和翠儿递过来的馒头。没办法,太饿了嘛。 吃了饭跟老娘和翠儿闲扯了几句就回房睡觉了,王浩不敢多待,一来的确没啥好聊的,信息来往极不对等。二来翠儿老是喜欢抓着自己的手臂,那双灵动的眼睛一刻不停地停留在自己脸上,那甜腻腻的浅浅微笑,小鸟依人般的款款神情以及若有似无的淡淡处子幽香。令王浩有种莫名的负疚感。 房中空空荡荡,并没什么家具,除了一张简陋的床。联想到刚才的晚饭:“唉,标准的古代底层劳动人民的生活啊。” 王浩叹了口气。心想,现在手艺也没了,为了以后的生活,至少得想个法子弄个稳定的收入来源,看目前的情况,找到老婆孩子后肯定是要逃跑的,这样攒一点钱也是必须的。 或者逃到南京去,不行,南京不能去,刚刚打过仗,不稳定因素太多。要不逃去杭州,不过现在杭州还算国外,不知道过境会不会遇到阻力,要不干脆逃去开封,大城市,上百万人口,俗话说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与市。现在的科学技术约等于零,生活到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去才不容易被人找到。 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还是经济问题,身无分文,靠些什么手段谋生呢? 看前辈们穿越后赚些所谓的阿渎之物貌似是信手拈来的事,什么玻璃肥皂,香水火炮,王浩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并没有金光闪闪。 看来还是得从小打小闹做起,玻璃香水这玩意即使造的出来,现在也没能力守得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古代社会毕竟不是文明社会。据说臭豆腐是朱八八发明的,现在可以搞一搞,材料做法也比较简单,冰糖葫芦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被弄出来。 另外古代没有味精,谷氨酸钠显然不是现在的技术能够提炼的,海肠粉可以替代味精,但是海肠子长在海边,最近的山东江苏沿海还不一定会有,暂时也不作考虑。 还有蒸馏高度酒,这个活倒是不怎么难,但是成本较高,暂时也是无法实现。那暂时就只能卖卖臭豆腐,煎饼果子,羊肉泡馍。甚至来个宋朝版的送德基也是可以的。 在一幅徐徐展开的大宋第一家综合型美食小吃店的宏伟蓝图中,王浩沉沉睡去。 ………… 次日一大早,王浩随便喝了碗稀粥便在翠儿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出门而去。目的地直指县衙…………的后院。 尽管天还很早,但街上已经很热闹了,各种店铺也已经开门营业,王浩特意观察了一下街边的各种小吃铺子,种类还是比较多的,馒头包子自不必说,还有烧饼,千层饼,芙蓉饼等各种饼类,还有粥铺,面馆。不过没有后世常见的茶叶蛋油条。 另外街面上卖吃的店铺之中最多的并不是上述种种,而是一碗碗的各种茶汤,可以说是遍地都是,而且种类繁多,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各色各样,看来宋人喜茶的传闻果然名不虚传。 顺着昨日回家的路,王浩来到了县衙大门前,要直接进去里面显然是不现实的,古时候的官家小姐哪能是说见就见的。 幸亏王浩前世的时候参观过某个依古时原貌复原的古代县衙景点,尽管是明清时期的,但格局应该差别不大。 正前是大堂,左边一般是各种皂吏办事的地方,右边一般是班房和监牢,那里王浩还是比较熟悉的,毕竟也算是吃过牢饭的人了。县衙后院一般就是县老爷及其家眷生活居住的地方。后面也是有出入的门的。 当然想要进去也是不可能的。即便趁夜翻墙而入最终的结果八成也是被殴致残。所以王浩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没错,就是守株待兔! 因为他相信未未肯定也会想尽办法用尽一切手段出来寻找自己和女儿。 县衙后院是一条相对冷清的弄堂,王浩找了棵大树席地而坐,鬼鬼祟祟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一直等到昏昏欲睡…… “难道是被软禁了?”眼见时至正午,王浩决定先回家一趟。早上出门太过匆忙,没跟老娘打招呼,一直不回去恐怕家里人又要去县衙喊冤了。下午再来守,就不信守不到兔子。 一天……两天…… 第三天……由期待,到气馁,再到抓狂……。王浩开始怀疑人生。 不行,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王浩苦思冥想。 “有没有可能传个书信进去?貌似可能性不大,要不直接把书信从墙外扔进去?刚好让未未捡到的可能性也不大,万一被旁人捡到又是一桩冤案。 对啊!我可以用他们看不懂的字写上一捆像洒传单一样无差别投掷啊,总有一封落入未未手中吧!简体字不行,英文只会一点点,摩斯密码不懂,剩下的唯一选择就只有拼音了,似问这世上拼音这玩意除了咱一家三口还有哪个人能看懂。 哈哈哈,老子简直就是个天才。”说干就干,王浩风风火火地回到家中,翻箱倒柜找起了纸笔…… “这家中咋会没个纸笔呢……娘,娘……咱家有纸笔没?” “纸笔?”翠儿跟王浩的母亲孙氏茫然地看着最近两天举止怪异的王浩,心想浩哥哥并不识字啊,要纸笔做啥? “浩儿啊,你要纸笔做啥?这两天你出去干啥去了?没发生啥事吧?”孙氏担心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自几天前在县衙大牢遭了打,儿子像是换了一个人,对过去的事也全然不知了,李郎中说浩儿的情形乃离魂之症,往往是由头部遭钝器重击所致,并无良药可治。 “哦,是这样的娘,我不是得了什么离魂症嘛,以前的事也想不起来了,木匠的手艺也忘记了,所以这几天我就在街上打听,想着咱要不去外面租个铺子,卖些吃食点心啥的。娘,你说这样行不?”王浩顺便把这几天的想法抖了出来。 “嗯,也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是该找个活计了。”孙氏赞成的点点头。 “那……娘……能不能先给我几个钱,我去……买些纸笔?”王浩极度尴尬的伸手向老娘要钱,羞耻心瞬间爆表,我去,这太尴尬了,这都多少年没跟父母要过零花钱了。 “好勒,娘这就给你去拿。”孙氏乐呵呵地去了里屋,心想,儿子开始有主见了,长大了,难道挨的那一棒是给打开窍了? “浩哥哥,我也去。” “你在家呆着,听话,我马上回来。” “好……吧,”看着浩哥哥迅速远去的背影,翠儿嘟囔了一句,心想浩哥哥这几天怎么像是故意躲着自己的样子…… 买来纸笔将自己关在屋里,王浩开始泼墨挥毫,过不多时,再次夺门而出……不过不是去投信的,这次他是出去找鹅的。 因为王浩发现自己根本用不了毛笔,写出来的毛笔字又粗又大,速度还奇慢。好在这个世界,鹅并不是稀有动物。 “咦,原来浩哥哥是在练字。”噗呲……翠儿见王浩又急匆匆的跑出门去,好奇的偷偷溜进他的屋中偷看。发现浩哥哥竟然在练字。“练字就练字嘛,偷偷摸摸的干嘛,真是的。” “好了,搞定。”看着手中DIY的可能是华夏历史上第一支鹅毛笔,王浩有些志得意满,看,创造有时就这么简单。 “laopo,wozaiqiangwai…………” 一连重复地写了几十张,每一张里面包着一粒小石子,然后捏成一团。 不久之后,王浩提着一篮子书信直奔县衙后墙而去………… 章节目录 第5章 夫妻重逢 县衙后院之中,徐明诚徐知县苦口婆心地淳淳教导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通过这几天观察女儿的言行举止,赵知县断定女儿已然有了意中人,这成何体统! “还玉啊,你要听爹爹的话,爹爹是过来人,知道你平时喜欢舞文弄墨,可外面的那些个所谓的才子,有多少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还小,容易被他们的表象所迷,再说了,你一个女儿家家的,三天两头的跑去参加什么诗会,成…………” 啪啦啪啦……徐还玉徐大小姐恍惚间仿佛见到了自己前世的老爹。 没错眼前这位徐还玉徐大小姐就是吴军的“前妻”未未,同吴军一样,在来到北宋这片土地的第二天她也领到了自己的便当,哦不身份证! 领证当晚自己在铜镜中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模样,着实令她兴奋了好一阵。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眼角的鱼尾纹也全然不见,皮肤也更加细腻柔润,简直比韩国最顶尖的整容手术还高明一百倍。 “还玉,还玉!你有没有在听爹说话,气死了老夫了……吴妈,好好看住她,休让她再出府门半步。”徐县令摇头欲走。 门外传来丫鬟的禀报:“老爷老爷,奴婢在后院发现好几个这样的纸团,里面好像还写有字。”说着捧过方才在后院围墙下捡到的几个纸团:“里面还包着小石块,像是从墙外扔进来的。” “快拿来给我看看。”还玉上前快速拿过丫鬟手中那张已经被打开的纸条,飞快的在上面瞄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又偷瞄了老头子一眼,发现老头子正一脸严肃地瞪着自己,只得干笑着悻悻的退到了一边。 徐县令接过纸团打开一看,并没有看懂,又打开一张,同样没看懂,同时拿起两张对比了一下,一样的。接连打开了好几张,发现都是一样的奇怪符号,有点类似算筹的标记。沉思良久,重重一哼不屑的说道:“密信?老夫玩尔虞我诈这种官场游戏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 说着便疾步朝内院外走去,边走边朝着内院外喊道:“福伯,速带几人去后门外,有见到形迹可疑鬼鬼祟祟的人就给我抓起来,我倒要看看是谁人如此大胆,玩心眼玩到老夫头上来了。”说着又往旁边一指:“你,速去前院找人帮忙,快去,你们几个再去院子里找找还有没有这样的纸团。” “遭了遭了遭了,没想到老头子是个人精,怎么办怎么办,老公又要被逮到牢里去了,也真是的,怎么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就算别人看不懂,扔这么多也定会让人起疑的嘛。”还玉焦急地在屋中踱步:“不行,我得去看看。”趁四下无人,还玉也悄悄地朝着后门溜去…… “哎呦我去,什么情况,倾巢而出啊这是。幸亏我多了个心眼。”王浩蹲在一棵大树上,茂密的枝叶遮挡住了他的身形。望着不远处咋咋呼呼四下寻人的家丁窃笑不已。不多时,又瞧见一女子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溜了出来,王浩一见,心中大喜,差点喊出声来,急忙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团朝着那边掷去。 佛主保佑,纸团正好打在未未身上,鬼鬼祟祟的未未捡起纸团四下张望一番,并没有看到人。 迅速打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的拼音跟之前那几张纸团上面的字并没有不同,心里是又气又急,笨蛋老公,你就不能写点别的吗,我当然知道你现在在这里,不光我知道了,老头子也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了,要是被他们找到,你可是要二进宫了老公。 未未焦急不已,此时院门内又有脚步声传来,“糟糕,有人来了,”进退维谷之际,未未慌不择路的朝着不远处的一颗大树跑去。 “我去,老婆一眼就猜到我躲在树上?智商碾压啊这是。”王浩心中狂喜,然而…… 未未只是躲在树后背靠树干右手轻拍胸口四下张望寻找更安全的藏身处。 王浩略为有些尴尬。 “老婆,老婆。”王浩轻声叫着,声音有些发颤。 下一秒,四目相对,柔情无限。惊喜,愉悦,欢乐等各种正面的情绪扑面而来。令人忍不住哼起了那首熟悉的歌谣:“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快上来,来,抓住我的手。” “老公……。”刚刚站稳脚跟,未未便不管不顾的作式欲抱,打了个趔趄差点摔下去,赶忙重又抓住了树枝,闹出了不大不小的一点动静,幸好远处众人只在路的延伸处搜寻,并没有往这边的死路上寻找。 “嘘…………镇定镇定。唉……真是……历经波折啊。” “老公……呜呜呜……”未未低声抽泣。 县衙后院,徐明诚疾步返回内宅,“还玉!还玉!”未见有人答应,一丫鬟急匆匆跑来:“老爷,什么事?” “小姐呢?” “小姐不是在屋里嘛?” “糟糕!暗渡陈仓!”徐明诚心下一惊,疾步往后门走去。 树杈不大,两个人挤在上面贴的有些紧密,一股幽香扑面而来,脸上薄施脂粉,一身淡粉色七重锦绣绫罗纱衣,衣领微窄,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娇颜白玉无瑕,犹如凝脂。看着重又相逢的妻子,跟上次的蓬头垢面简直判若两人,再说当时遭逢大难初至宝地,也没那心情不是。 “老婆……你变得好漂亮!”王浩有些蠢蠢欲动地说道。 “瞧你这出息……。”未未有些洋洋自得地说道。抬头瞟了自己老公一眼,竟然有些害羞…… “哎呦我去。”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仿佛回到了当初刚刚相恋的时光,看着眼前娇羞无限的妻子,一股久违的浓浓情愫顷刻间涌上心头。霎那间热血沸腾春心荡漾,情不自禁地探头想去亲吻那红嘟嘟的小嘴。 “哎呀你干啥!这都什么时候了!”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老公,虽然有点小帅,但心里还是有点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于是开口打岔道:“你打听到小蝶的下落了吗?” 一听到关于女儿的问题、王浩一下子就蔫了。“这两天抽空去打听过了,完全没有消息,我认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信息太少,当初也没问个姓名啥的,这一时半会还真好找,只能根据我们来这里之前的一点点线索去找。 听说那天我是出城去城外的寺庙里做木工活的,在回来的路上出的事,所以这两天我去出事地附近转了两圈,城外有几个小村子,我琢磨着她们会不会是哪几个村子里的。” “嗯,也有可能。”未未若有所思:“也有可能就是住在城里那天刚好有事出门路过那里,那天我们不就是出城去的嘛。算时间那天出事的时候大概是中午。还是回城的可能性大一点。” “还有,那个城门口守门的小六是王浩的朋友,我向他打听了那天早上有没有一个女子跟一个女娃出城,能描述的信息太少。他完全没印象。”王浩继续道:“对了,我现在的名字是王浩,三横王,浩瀚的浩。住在城东一条叫瓦子巷的巷子里。内个……内个啥……”说到后面,王浩不觉有些心虚,结结巴巴的继续道:“内个啥,家里除了一个老娘还……还……还有个童养媳……。” “你说什么……。”未未咬牙切齿瞪大美目,眼中似有火焰升腾。“你怎么能这样,吴军,你得把事给我说清楚,你说你说你说啊……”腾出一只手使劲的拧住王浩胳膊上的软肉喃喃道:“我们回不去了……” 这……这哪跟哪啊这是,王浩龇牙咧嘴强忍疼痛,急切的解释道:“其实就是个小女娃,比咱女儿大不了多少,这本来就是这样的,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还想做什么?吴军,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你对得起我们母女嘛?”说话间未未又加重了手下的力道。 得,女人的逻辑还真没法解释。“哎,行了……差不多就可以了……啊,要撒泼也不看看时候,这是闹的时候嘛……”王浩假装严肃。 未未白了王浩一眼,有些小得意,悻悻地说:“我这不是给你打预防针嘛,不然你还不得得意忘形乐不思蜀啊。” 王浩轻叹一声无奈摇头。 “那你现在叫啥名字?家里都有些啥人?这两天我每天都来这里也没等到你,该不会是被软禁了吧? “差不多吧,看得挺严的。”未未继续说:“我现在名字叫徐还玉,家里除了几个婆子丫鬟就一个爹。老头子非常古板,还挺精明,这两天一直没找到机会出来。” “嗯,得想个法子提高会面成功率,这样子见一面太曲折了。” “啊?我还要回去?” “当然得回去啊,不然被逮到可是拐卖妇女的重罪,而且拐的还是知县千金。” “好像也是。”未未点头附和:“老公,全听你的。” 王浩道:“不过走肯定是要走的,但不是现在。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尽快找到小蝶,还得弄点钱,你能弄到钱不?我现在的那个家精穷精穷的,勉强温饱,这几天口中都快淡出鸟来了。” “没有,这两天我也在自己屋里找了找,没钱。只有几件看上去好像还不错的首饰,也不知道值不值钱。” 两人又嘀嘀咕咕地密谋了好一阵,眼见天色将晚,瞧瞧四周,方才那些出来寻人的家丁衙役也没了踪影才结束了这次私密的幽会。 章节目录 第6章 小蝶寻亲 笃笃笃……敲开后宅院门,在众人古怪的目光下,还玉小姐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后宅。徐明海正气急败坏地在堂屋中踱来踱去。还玉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朝着自己房间走去,企图蒙混过关。 身后传来一声爆呵:“你给我站住!你……你……。”老头子怒指还玉气断吞声。 还玉顿住脚步,一时无从应对。这一关怕是过不去了,转身扮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爹爹……”一开口便是一副受到极大委屈的语气,“女儿知错了。”说着皱了皱鼻子作式欲哭。装模作样的抹了一把眼泪:女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哼,下次!”徐明诚甩袖怒道:“你说,刚才哪去了!” “刚才……刚才……”还玉眼珠乱转,脑中迅速编织着谎言,“刚才……刚才女儿出门去街上买菜了,对,买菜……女儿最近学做了几道新菜,想孝敬爹爹。” “一派胡言,信口雌黄,你……你,”信奉儒家君子之道的徐大老爷组织骂人的词汇极其匮乏:“买菜,那菜呢?府中上下,轮的到需要你去买菜。” “这不是忘记带钱了嘛……”还玉灵光一闪:“爹爹,女儿每月能拿多少零花钱?这个月的零花钱领了没?” “……什么钱?”徐明诚脑袋有些短路,“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唉,罢了罢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来,近来公务繁忙对女儿的确是有些疏于管教了,自年初大宋伐唐一举定鼎,次月吴越王俶及其子惟浚入见崇德殿欲纳土归宋,到如今又议伐北汉之事,天下大定之日指日可待,上月初官家巡视洛阳,庭议迁都之事虽遭众臣反对,然分晋王之权以扶保皇子德昭上位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兄弟毕竟只是兄弟。 继而又想到前年薛居正、吕余庆与赵普“更知印拥班奏事”,以分其权,自己也因属赵普一系而从中书舍人知制诰的位子上一撸再撸被贬至此。眼见离权力中心越来越远,心中着实有些不甘。如今伐汉之战日渐临近,筹备粮秣等事宜亦迫在眉睫,雍丘作为开封府下汴河漕运重要的中转站,此事如果督办得力,自己重又得到官家赏识也未可知。 “爹爹……?”还玉眼见老头子一秒入定,有些不知所谓,“爹爹,那我……可以走了没?” “嗯……去吧。”徐明诚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随口应了一声。待女儿走出几步?又想到钱的事,便又开口道:“有何取用吩咐下人问账房支取便是,” “那……内啥我可以自己出去采买吗?”还玉小心试探。 老头子眼一瞪。 还玉吐了吐小舌头,悻悻离去。 晚饭时分,为了进一步讨好自己这个便宜老爹,还玉还真的溜进厨房亲手做了两道小菜,一碗宫保鸡丁,问后厨厨娘要辣椒的时候厨娘一头雾水,还玉解释了半天她才拿出一些红色的小干果,看样子有点像枸杞子?怎么现在的人都不知道辣椒的嘛?还玉心里想着。 又做了道油焖茄子,身为十几年的资深家庭主妇,弄两道家常小菜还是信手拈来,直把边上的厨娘看的一愣一愣的。时下炒菜这种做法虽已普及许久,但对还玉的宽油炒法还是仅见的。 很多人以为中国古代炒菜很晚才出现,这其实是不对的,秦汉之前的确因器皿材质所限,多为蒸煮,但至东汉三国压榨素油的技术出现以后,炒菜就已经逐步出现在人们的饭桌,至两晋南北朝时期就已经普及开来了,至于唐宋时期已经是非常繁荣的一门手艺了。 味道嘛其实也就那样,最主要的还是那份心意嘛,吃着女儿亲手做的菜,徐明诚的眼眶有些湿润,长吁短叹一番感慨的想到,女儿真的长大了,终究还是留不住的,继而又想到了自己的亡妻,游尘掩虚座,孤帐覆空床。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这一夜,徐知县徐大人醉了…… 这一夜,王浩王大官人唉声叹气,自与老婆幽会之后顺路打听了一下租个铺子的价格,让他有些发怵,回家与老娘和翠儿一合计,创业成本预算一减再减,最后美食城精简成美食车,推辆小车,架个煤炉,沿街叫卖…… 不过此时的煤炉与彼时的煤炉还有较大区别,也没有蜂窝煤,煤球之类的,北宋虽然已经开始大规模使用煤炭,但使用方法上还是比较原始暴力的。得先整个煤炉出来,那东西做起来也简单,两块铁皮一围中间填塞些黄泥就成。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底层屁民要赚几个钱也都是大不易啊……,王浩想到之前有穿越的前辈抄书抄诗拿去卖的,要不自己也试试?唐宋八大家有一多半还没出生,什么明月几时有灯火阑珊处,柳暗花明如初见…… 次日清晨,说干就干,木工手艺虽然没了,家中工具还是齐全的,以前留下的材料也有一些,用一辆小木车作底,三面围上木板做出一个简易的工作台,即便围几块木板都好花了一番功夫,原始社会就是原始社会,后世最不起眼的一枚铁钉,在这里也是无处可寻,条件有限,做出来的小吃车也是摇摇欲坠,踹一脚就能当场散架。老娘跟翠儿正依自己的法子准备食材,臭豆腐的原料也比较简单,腌菜,苋菜这种土生土长的最常见的穷苦百姓家常菜比比皆是,豆腐更是天天见。 煎饼果子羊肉泡馍油条油饼那就更简单了,最难的还是茶叶蛋,因为缺少一种主要原材料,茶叶……几乎人人崇拜喝茶的大宋朝竟然没有炒茶……,简直匪夷所思。用茶饼代替煮不出那种味儿。其实用来煮茶叶蛋的茶叶只要用最差最便宜的绿茶就行,奈何没有,这就木有办法了,或许可以自己试炒一下茶叶,前世遇到过不少外公家有茶山的热情失恋少女,所以对炒茶这门手艺,王浩还是比较熟悉的。 准备工作便这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数日之后,有个自称小莲的丫鬟找上门来说受自家小姐之托给王浩送来了一贯钱,还暗戳戳的塞过一封信。不用拆王浩也知道是谁送的,这么快就培养出心腹了? 接过装钱的盒子顿感一沉,好嘛,足足六七斤重,待那丫鬟走后,老娘及翠儿投来疑惑的又耐人寻味的目光,王浩挠着后脑勺讪讪地解释说是知县老爷送来的,作为上次因误会将自己打成失魂症的医药费。但是很明显,从她们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对自己的解释她们明显是不信的。 官老爷打了人,打了就打了,哪有赔钱的。但不管怎样王浩的人品摆在那儿,金字招牌不是那么容易砸的。虽有疑虑,翠儿她们也未多作过问。况且这几日浩哥哥每日与自己形影不离一起做活,时不时还打趣一番惹的小妮子心里甜腻甜腻的。 既然有了启动资金,王浩当即拆了那辆摇摇欲坠的小吃车,向老娘打听了以前同行的住处,还去铁匠铺按自己的要求打制了两只煤炉。转眼又是数日,万事具备开业在即。 秀水街漕运码头堆场空地,小蝶站在草垛上,底下是大批拥趸,大多破衣烂衫,挂着鼻涕,最大的不过十一二岁。自跟随娘亲来到这片新奇的世界,再没有繁重的作业及各种补习班,小蝶彻底地放飞了自我。 十几天来用一些童话、动漫故事,几个脑经急转弯,迅速地笼络了一帮子熊孩子,起先只是林府几个同龄的家生子,没过几天码头上漕运工人家的穷孩子也陆续加入,集会地点也由街巷墙角转移到了码头堆场角落。 就这样短短十几天,小蝶俨然已经坐上秀水街孩子帮头把交椅的宝座。还照搬了前世学校班级的那一套管理制度,任命了四个小组长,自任班长兼纪律委员。 甚至还有一个宣传委员,除了熊孩子们最喜欢的故事会每天还有一节语文课和一节数学课,语文课教的是播泼摸佛得特讷勒,数学教的是阿拉伯数字十以内加减法。 条件简陋,只能拿一截木炭用一块破木板当黑板,熊孩子们也只能拿根树枝趴在地上涂鸦。尽管如此,熊孩子们仍学得无比认真,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无比新奇的全新世界。 其实他们不知道学了这些有啥用,只知道班长知道,班长什么都知道,班长很厉害,所以他们学会这些东西以后也会变得很厉害。班长还会很多好玩的游戏,丢手绢,击鼓传花…… 很多他们从不曾听说过的好玩游戏。今天班长给他们布置了一个作业,要在附近的街头巷尾画满昨天教他们画一只简单的蝴蝶,然后在下面写上这些天班长教会他们的拼音“matou”。 “出发!”站在草垛上的小蝶用力喊道。随着筷子似的小手用力一挥,底下的二十来个熊孩子按小组为一队四散而去,每人手里攥着一截木炭。 “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小蝶来找你们了。”他们会答应我带上娘亲嘛?一想到娘亲,小蝶的鼻子就有些酸酸的,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但每次看自己的时候脸上永远是温暖的微笑,娘亲还是把大部分食物留给自己,总说她不饿,刚才已经吃过了,其实小蝶心里什么都知道,每晚睡下后娘亲就拿着蒲扇坐在身边的帮自己驱赶蚊子到很晚很晚。 “对!等找到了爸爸妈妈,我一定要带着娘亲,妈妈是妈妈,娘亲是娘亲,这不冲突。”小蝶坚定的想着。 章节目录 第7章 还玉寻女 “浩哥哥。” “嗯?” “这就是你说的臭豆腐吗?怎么闻着味道怪怪的?”翠儿好奇的问道,一脸呆萌。 “能吃,这太能吃了,你别闻着臭,待会煎熟之后可香了。炉子生好了,来,帮我把锅架上去,咱们准备开工了。” 两人在院子里忙活,准备先自己试做一点尝尝味道,老娘在厨房烙饼,听儿子说这饼烙好之后还要在上面打一个鸡蛋,切上一些黄瓜丝洒在上面才能成,打一个鸡蛋在上面,那这还能赚到钱吗?王李氏对儿子说的需要打一个鸡蛋在上面一直耿耿于怀,在她眼中,鸡蛋可是奢侈品,过年过节才能吃上几个的。 油沸,臭豆腐下锅,瞬间满院飘…………呃,好吧,其实还是臭的,翠儿在边上皱着鼻子,看着油锅中逐渐金黄的臭豆腐,像个好奇宝宝的似的追问王浩:“浩哥哥,这真的能吃嘛?”王李氏从屋里出来举手在鼻子前扇着:“是啊浩儿,这玩意真的有人肯吃?我闻着这味儿咋还是臭的。” “放心,咱要的就是这个味。”说着捞起一个煎得差不多的吹凉后递到翠儿嘴边:“来,尝尝。” 翠儿紧抿小嘴,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浩哥哥。 “乖,听话……来,张嘴。” 外焦里嫩,唇齿留香,翠儿满脸崇拜的看着自己的浩哥哥,心想浩哥哥果然没有骗我,浩哥哥好厉害,这个臭豆腐真好吃,想必别人也会喜欢吃,肯定可以卖得很好……看着锅里翻滚着的金黄色臭豆腐,仿佛一幅幸福美好的画卷在眼前展开,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中午一家三口煎饼果子就着臭豆腐,吃了个畅快淋漓,心满意足,眉开眼笑…… 县衙后宅,还玉手托香腮百无聊赖,通过这十来天的亲情攻势,跟老头子的关系已大为改善,加上老头子最近似乎比较忙,于是看管也没那么严了,她还成功的拉拢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小莲,其实也不算拉拢,因为还玉发现小莲本来就是自己的人。 前些天因为自那日礼佛回来之后自己就对她疏远了许多而惶惶度日的她哭哭啼啼地向自己袒露了心声后,还玉就将她认作了妹妹。早知道在这里自己有个心腹还费的什么劲啊。 这不,小莲次日就担任了邮递员的角色,随信还给老公稍去了一贯钱,原来这世界的钱也跟自己的认知有极大区别,并不是银两银票,而是一串串的铜钱,本来还想多稍一点的,奈何一大串就是六七斤,搬起两串小莲的步子就有些蹒跚了。未免惹人起疑,也不能三天两头去。 上次听老公说县衙里应该会有类似户口登记簿的东西,主管户籍这方面工作的官员是县衙里的主簿,如果有可能可以去查看一下,有没有叫做蝶儿的小女娃。 县衙主簿是个贼眉鼠眼的干瘦老头,对于还玉的到来甚为惊讶,在得知自己的来意之后,干瘦老头虽疑虑重重,但并未拒绝自己的要求。并表示可以叫几个书吏一道查阅,随即便问还玉要查的那人是主户还是客户。 还玉茫然,又问户主住址,还玉茫然,又问户主姓名,还玉继续茫然……只说自己只知道是个名唤蝶儿的小女娃,大概五岁。干瘦老头表示只有男丁才会有姓名入户籍,女子入户籍只记年岁及与户主的关系。 随即又随意拿来一本翻开几页请还玉查看,只见上面对女子的注释的确只有:“”女年十一小女”“女年三十七刘女”之类的注释,还玉有些气结,果然古代女子社会地位低下,竟低下到如此地步!连个名字都没有! 其实还玉不知道的是,自汉代以后古代女子大都还是有名字的,再随便也会取个小名,只不过古人遵循出嫁从夫的原则,所以长大嫁人后一般都不用自己的名字了,基本只以某氏某氏代替,所以导致女子人名流传下去的极少。 不像男子,随便去查个古籍即便是历史上最不起眼的一个小人物,都可能有个名字流传下来。而女子就不然,即使贵为公主,也有大把只记载了封号没有记载名字的,因为后来她的名字不再使用了嘛,不用了当然不会被记载,不记载也就没有名字流传下来。 还玉愤愤不平地回到后院,提笔给王浩写信。 这里又要插嘴一句,她这支炭笔可比王浩同学自制的鹅毛笔先进多了,几乎跟后世的铅笔无大多区别,而且不是自己制造的,是正儿八经的大宋国货。硬笔的历史其实比毛笔更加悠久,只不过后来逐渐被毛笔取代了而已。 但是并没有失传,特殊场合下古人还是会用到硬笔的,《西京杂记》有记载﹕“扬子云好事﹐常怀铅提椠﹐从诸计吏﹐访殊方绝域四方之语。”其中怀铅提椠这个成语中的铅指的就是用石墨打磨成细笔芯,椠指的就是小木片,结合起来就是用小木片夹住细笔芯制成的笔。 还玉给王浩的信中愤愤不平的陈述了古代女子连个姓名都没有的可悲事实,对旧社会女子地位低下的现状大发感概,以及最后一丝寻找女儿下落希望破灭的沉痛心情。随即唤来小莲再次充当邮递员的角色。 怀揣书信出了后门,小莲暗暗思忖,“小姐性格斯文恬静,性情温婉,虽喜舞文弄墨但平时与外人素无往来,她是如何认识那位公子的呢?上次因为那位公子还闹出过不小的动静,难道小姐她……”又想到那位公子家境贫寒,也不像是读书之人,与自家小姐并不般配。“莫不是那人使了什么手段!”想到这里,不免又担心起自家小姐来,对那位公子的印象也瞬间跌至谷底。 拐过清水街进去七弯巷,两个小毛孩自身后窜出吓了小莲一跳。七弯巷是一条狭长的小巷,两边是高高的院墙,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小莲看到之前两个小毛孩拿着炭块各自在两面墙上涂鸦着什么,涂鸦完一处又向前跑出丈许继续涂鸦。 无意中朝涂鸦处瞥了一眼,一时愣在了原地,一只蝴蝶形状的图案,下面的字迹似曾相识,没错,就是前几天扔进院墙的纸团上所写的奇怪符号。得尽快告与小姐知道。小莲加快脚步急急向瓦子巷行去…… 王浩拿着块干净的木板出门,他是去请人写字的,铺子虽小,弄个招牌挂着也是很有必要的,名字想好了,就是后世开遍祖国大江南北开到世界各个角落的沙县小吃。王浩心想这里的人鬼知道沙县是哪里,自己的小吃又是新奇货,别人会以为是从别处新传入的,容易勾起人们的好奇心。打定主意,王浩便寻了一方长条形的干净木板出门了。 刚行到巷口,迎面遇到急急走来的心腹小莲,正欲开口,小莲急匆匆地取出书信往王浩手里一塞便转身扬长而去了。 “小莲姑娘,这回没带钱来吗?”王浩冲着小莲的背影说道。 小莲停住脚步转身一跺脚没好气的道:“没有,请公子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家小姐了。”说罢便转身复又前行,心想小姐果然是被这个恶痞讹诈了,心底对王浩的为人又厌恶了几分。 王浩一头雾水,这是哪招惹了她了? 打开书信,看着上面愤愤不平的语气,王浩不免哭笑摇头,“女权主义要不得啊……” 县衙后院。 “什么!”听了小莲对刚才路上所见涂鸦的描述,还玉欣喜若狂。急急踱了两步口中喃喃道:“一定是小蝶,一定是小蝶,不行我得去找她。” “小莲,快,带我去看看。”还玉焦急的说着就拉起小莲的往屋外走。小莲见小姐焦急的模样不敢脱大,两人随即出了后门朝七弯巷行去。 “果然是小蝶留下的记号!”看到留下墙上的记号,还玉大喜,“matou?马头?码头!小蝶在码头!太好了!” “小莲,快带我去瓦子巷。” “哦,啊……小姐,去那儿做啥?要是被老爷知道了……” “别废话,快去。” “可是,小姐……好……吧。”小莲有些担心自己小姐。 瓦子巷王浩家中院落,翠儿看着在院子里焦急地转来转去的那位富家小姐疑惑不已。“这个人说自己是来找浩哥哥的,浩哥哥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富家小姐?看她着急的模样,似有急事找浩哥哥,能有什么事呢?” “姑娘,你别着急,浩儿一会就回来了,你先坐下喝口水,”王李氏端着一碗茶水从屋里出来。 “是啊姐姐,浩哥哥马上就回来了。”翠儿插嘴道。 浩哥哥……,叫得这么亲热,还玉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股子醋意往上翻涌。细细打量眼前这女子,青衣素布,清新可人,稚气未脱,心想这位应该就是他的那个便宜未婚妻了,这个死鬼,往哪穿越不好,偏要穿个有未婚妻的,还是这么年轻的,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这事以后得跟他好好算一帐……女人的奇特逻辑又在还玉脑中迅速扩散开来…… “这位姑娘是……?”还玉明知故问。 “奴家是浩哥哥未过门的…………娘子。”翠儿越说越小声,细若蚊蝇,说完便羞窘地低下头把玩着自己的衣角。随即又抬头小声地问道:“姑娘找我家浩哥哥是有什么事吗?” “哼”,还玉轻哼了一下,心中醋坛已然踹翻,僵僵地说道:“我来找我老公去寻我们家孩子。” “哦……啊……!??”翠儿一脸惊讶,瞪大眼睛小脸瞬间煞白:“姑娘……你……你们……” 边上的小莲听到此话亦是大骇,小姐这是怎么了,怎地如此说话。他们的孩子?小姐什么时候有了孩子?这……这可如何是好…… 王李氏见这边情形似有异样,正欲朝这边走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翠儿……我回来了。”此时王浩手里抱着块木板推门而入,眼见院中众人一时呆立在那,“这死丫头,怎的就这样找上门来了?为封建社会女子鸣不平也不用这么急迫吧,这还如何收场。” “浩哥哥!” “老公……” 两女子同时喊道。 翠儿见王浩出现在院门口急忙向他跑过去,两行泪珠自眼中簌簌而下。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老公,我找到小蝶了!快…快跟我来。” “小蝶?”王浩听闻此言心中狂喜,“找……找到了?在哪?快带我去!”话音未落,扔掉手中木板便抓起还玉的手急匆匆朝巷外行去。留下园内几人呆若木鸡,翠儿见此情景陡然变色瘫软在地,硕大的泪珠落地而碎,心亦碎…… 章节目录 第8章 左右为难 “浩儿……”王李氏见状追出院门,没能唤住儿子,急忙搀起伏地痛哭的翠儿,“翠儿,这是咋滴啦?浩儿他去哪了?” “娘……”翠儿一声悲呼,伏在王李氏肩上哭得更大声了。 “到底是咋滴啦?那个女的说了啥?她找着谁了?” “浩……浩哥哥……跟……跟她去找他们的女儿了……”翠儿抽噎着泣不成声。 王李氏更是一头雾水,掰过翠儿疑惑地问道:“他们的?女儿?翠儿你说清楚些,什么女儿?” “是的……娘,那女的说……找到他们的女儿了……娘啊,原来浩哥哥早就……早就……呜呜呜……” “这……这这。这不胡闹嘛,娘看那女子不过十六七岁,不像是生过娃的啊。走,翠儿,我们赶紧跟去瞧瞧。” 翠儿回过神来,仔细一想忽觉此事太过蹊跷,急忙抹了把眼泪跟了上去。 两人后面,丫鬟小莲也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码头堆场,熊孩子们正向班长汇报着上午的工作情况,众人斗志高昂,表示可以继续往城北方向延伸,小蝶担心他们走太远迷了路,未于应允。此时,码头方向传来呼喊声,小蝶侧耳一听,喜从心头起,急忙迈开小短腿向来声处跑去,一大群熊孩子雀跃着跟在后面。 “爸爸,我在这儿……” “小蝶……” “小蝶……” 三人抱头痛哭,四周围着一圈熊孩子,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偶发跟旁边的同伴悄悄嘀咕几句。 良久,王浩帮小蝶擦了眼泪低声问道:“小蝶,这些日子你住在哪?一直跟把你打走的那位姐姐在一起吗?” “嗯是的,那位姐姐是我的娘亲,我们住在离这不远的一个叫林府的大院子里,我的那个娘亲是他们家的奴隶……” “奴……奴隶……?” “是的,妈妈,她好可怜的,我们把她也一起带走好不好?” 听到这里,冷静下来的王浩瞬间想到,是啊,自己此前一直盘算着等一家三口团聚就计划找机会逃跑,可事实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现在的一家三口已经涉及到三个家庭,可以就这样轻易的分割然后再组合的吗?为了自己一家三口团聚就轻易抛弃各自的亲人,或许对我们三个而言他们只是几个名义上的家人,可对他们而言呢? 一个母亲失去唯一的儿子,一个父亲失去唯一的女儿,另一个母亲也失去自己相依为命的女儿,难道我们一家三口的幸福要建立在三个家庭的痛苦之上嘛?自己是这样自私的人嘛?绝对不是…… 从我们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这三个本来毫无关系的家庭,已然紧密相连不可分割了,可是,又是可是,这样奇怪的三个家庭,真的可以和平共处嘛? 恐怕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无法接受这突然多出来的一层关系,还玉的爹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婿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和一个外孙女,且外孙女的娘不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的老娘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凭空多出一个妻子和一个孙女,且孙女还有两个娘亲。小蝶的母亲也无法接受自己相依为命的女儿突然多出一对父母,还有翠儿……她又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王浩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道穿越这种事还真不是玩玩的,尤其是群穿,就这么区区三个人,他们的关系就已经复杂到密如蛛网错综复杂难以理清。 “走,小蝶,妈带你走。先去妈那里住下。老公,我们先回去吧,你看。”说着往远处抬了一眼,那里已有几个路人在那驻足观看往这里指指点点。幸好外面围着一圈熊孩子,他们看得也不甚了了。 “未未,等一下,有个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一会再商量。”还玉有些不耐烦。终于找到宝贝女儿了,她现在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女儿藏起来,再也不允许离开自己半步。 此时,人群中挤进两个人,正是王浩的老娘和翠儿,王李氏挤进人群就一把拧住蹲在地上的儿子的耳朵:“好你个兔崽子,你这是发的什么疯,你跑这儿干啥来了?啊?” 王浩猝不及防哎呦一声差点仰面跌倒:“疼……疼疼,娘……听我说听我说。” 王李氏挤进人群一看儿子跟前的小女娃,心里那块石头就落了地了,先前听翠儿说浩儿跟别人有了孩子,虽然不信,心里还是很担心的。看那女娃模样,看着瘦小,五六岁还是有的,再怎样都是不可能的事,自己儿子怕是犯了混了。便凑到王浩耳边低声喝问:“你还想干啥!马上跟我回去!我看你是真傻了!” 王浩心想这谎怕是无论如何也圆不了的了,可是不圆又能如何,事实更加离谱……又听老娘拎着自己的耳朵只是喝骂自己赶紧回去,急忙将老娘拉出人群低声道:“娘,她俩就是上回在城外一同落水的,事后隔了两天又听说那女娃找不着了,所以……所以……娘您先等会,我去把事说清楚了就回去,马上就好。” 王李氏茫然地点点头,关于落水后跟女娃找不着了与自己儿子有啥关系之间的逻辑还没理顺,就见儿子又钻进了人群。只好安慰边上的翠儿道:“翠儿,你看那娃,都这么大了,哪能是浩儿的孩子,等会回去再好好收拾他,又娘在,他休想找别人,放心吧翠儿……” 王浩钻进人群又将老婆拉到一边,低声将之前的想法向她述说了一遍,“所以,老婆,恐怕我们之前的想法有些太简单了,自从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有些东西就已经跟我们绑在一起无法割舍了,小蝶就是最好的证明,小孩子心思单纯,谁真心待她好,她很快就能感受得到,并且会同样用真心去回报那个人。” 还玉听后沉默了很长时间,长久以来,亲情一直是自己心底最为珍视的东西,每每夜深人静,想到自己再也无法见到父母,不知流了多少泪,但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一想到自己的父母得知自己死讯后情形,那心就仿佛是被刀子一下一下地扎着,生疼生疼的,最难承受父母泪啊。 可是,自己的亲情是亲情,别人的就不是吗?小蝶的娘亲可以为了小蝶毫不犹豫放下自尊对着陌生人磕头,自己真的可以以爱的名义随意抹杀别人的爱吗?终究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曾经自己跟老公打趣说我们回不去了,不曾想是真的回不去了,既然来到了这个新的世界,是时候想想怎样跟这世界相处了。想着想着,两行清泪滑落脸庞,但眼中却是坚定的神情,抹掉眼泪重重一点头:“嗯!老公,我听你的!” 正所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既然思想上统一了,那行动上也要抓紧时间落实,王浩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好,你现在就带着小蝶去找她娘,说服她离开那个什么林府,跟小蝶一起去你那儿住,然后回家再说服你家老头子问林家讨要小蝶母女,我想知县大人出面问他们家要个下人应该不是难事……” “啊?我去说啊?再说了,我那爹也不是好说话的,这事也不好开口啊,无缘无故的。”还玉为难的说道。 “当然是你去说,女人跟女人之间好说话嘛,我这里还有一摊子事不知道怎么圆呢。”说着往翠儿她们那里努了努嘴,斜眼看到远处站在风中凌乱的小莲,王浩一拍大腿:“对!心腹,不……小莲,你爹那儿你就说小蝶她娘是小莲失散多年的妹妹……” “这能行吗?老头子能相信嘛?” “必须相信啊,这样,你跟小莲去娃他娘那里先串通好,就说……就说,对,就说她俩是六年前大宋攻打北汉国时从北汉逃过了的难民,后来失散了,就这样。”王浩信誓旦旦,说得跟真的一样。 “那……行吧,”还玉只得勉为其难:“那老公?我现在就过去?” 王浩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内个啥,那边你也得去解释解释,”说着指了指远处的翠儿跟老娘。 还玉一愣,讷讷地开口道:“老公……我发现好像所以的事都是我去办的……” “这……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呵呵。”王浩讪笑一声又假装咳嗽一声:“快去。” “大……大娘,那个我刚才急着寻找小蝶,可能说了一些……一些不太合适的话,您……您可别往心里去,我……我就是太着急了。内个啥……哦对,小蝶是我家小莲的侄女儿,”说着一把拽过边上凌乱的小莲:“现在好了,找……找着了……” 凌乱的小莲已经彻底短路了,今天发生的事明显不是她那个小脑袋瓜子能装得下的,此刻的她除了机械式的干笑点头啥都做不成了。 “那……大娘,要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啊?”说着小碎步飘也似的回到了正跟小蝶交待着事的王浩身边,狠狠瞪了他一眼,拉起小蝶的手就离开了。 王浩赶鸭子似的拨开一众叽叽咋咋交头接耳围观的熊孩子。结结巴巴地跟老娘说道:“没……事了,解决了……咱……走吧娘……” 跟着疑惑不已的老娘回到家中,翠儿哭哭啼啼走到王浩身边哽咽道:“浩……浩哥哥,如果你……你在外面有……有了……我可以走的……呜呜呜……”说到一半就大哭着说不下去了,王李氏一把抱过翠儿抢过话头:“他敢!他要是在外面有了别人,娘就打断他的腿!翠儿,别怕,有娘在,谁也休想欺负你!” 王浩无奈苦笑……这一页,揭不过去喽。 章节目录 第9章 姐妹重逢 林府偏院,小蝶领着还玉来到那间残破的柴房,这是林府最西北角的一处院落,是林府堆放柴火木炭的地方。 为防火离府中其他房子隔了一段距离,几间残破的屋子连个门都没有,窗户更是用几根木头撑起的栅栏,常年禁用火烛,一入夜就乌漆麻黑一片。小院中间是一口水井,边上几口大水缸。 “娘亲,我回来了……”进了院子,小蝶便呼唤自己的娘亲。水井边一身穿麻布素衣的年轻女子正埋头洗衣,听到女儿的叫唤,微笑抬头。看到跟女儿同来的还玉她们愣了一下,并没有认出有过一面之缘的还玉,站起身在衣服下摆擦了擦手,略显拘谨。 抱过迎面跑来的小蝶,轻声问道:“蝶儿,这两位姐姐是?” “娘亲,她们是来带我们离开这儿的。”小蝶依照还玉嘱咐并没有马上说出还玉的身份。 “离开这里?” “是啊,姐姐,”还玉接口道:“我们是来接你和小……” “姐姐?”此时,一路都是恍惚状态的小莲盯着小蝶母女怔怔开口。还玉疑惑的看向小莲,发觉她的神情更加不对了…… 对面小蝶的娘亲听到小莲开口也怔怔看着小莲,喃喃开口道:“宁儿?” “姐姐,真的是你吗?” “姐姐!” “宁儿!” 看着眼前抱头嚎啕大哭的两人,还玉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这……什么情况?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呢,她们怎么就开始了?” 破旧的柴房中,还玉抱着小蝶坐在床沿听着抵头侧靠在一起的姐妹俩述说着前尘往事,仍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姐姐叫朱绣芸,妹妹叫朱绣宁,当年家乡突遭洪水,不得已背井离乡,爹娘都饿死在了逃难路上,姐妹俩辗转逃到洛阳城一处破庙中,天寒地冻饥寒交迫,姐姐出去乞讨吃食被人牙子诱骗辗转买入了林府,久不见姐姐回返的妹妹朱绣宁出去寻找,三转两转就迷了路,最后饿昏在路边,被时任提举常平司的徐明诚在路边捡到。 讲述着各自的遭遇,姐妹俩数次相拥而泣,前世只能在电视剧中才能看到的人间惨剧如今在自己眼前真实上演,还玉也是听的不断唏嘘,数度落泪,一屋子女人就这样断断续续的哭到天色渐晚,才惊觉正事还没办。 还玉起身向两人述说了一番自己的打算,便辞别了朱绣芸带着小莲急急返回县衙。 县衙后院,徐明诚正气急败坏地呵斥下人,刚刚回府的他得知女儿午后出门至今未归,顿时有种辛辛苦苦养的小白菜被猪给拱了的感脚。 “老爷……”堂屋外传来一声悲呼,惊的众下人奇奇扭头望去,小莲因为急着想救自己姐姐脱离苦海,一回府便不管不顾地扑到了老爷面前。 徐明诚眼见只有小莲一人回来,又是这副天塌了的表情,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小……小姐呢?” 此时还玉才小跑着迈进堂屋,看到小莲伏在地上哀哀哭泣,想着小蝶如今也在水深火热之中,一咬牙干脆也一下子跪倒在徐明诚面前,悲悲切切地说道:“爹爹……快,快去救人。” 看到女儿出现,徐明诚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又听女儿说什么救人?以为她闯了什么祸事,便冷下脸来沉声问道:“救什么人?你又出去惹祸了?” …… 听完两人叙述,徐明诚沉思良久方开口道:“此时还得从长计议,老夫虽为一县之长,这样随意去别人府中要人也是有悖常理的,何况听你们所说那人还不是普通的下人,嗯……小莲呐,老夫当你拾到你时的确听你说有个姐姐,这样吧,待明日我先叫府中管事先去林府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还玉一听老头子这样说话,马上就不答应了,抓起徐明诚的手臂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将小蝶母女的情况讲的奇惨无比,好像迟一天就会人折磨至死似的。 徐明诚被女儿缠的没办法,再三犹豫,只得答应。 次日早上,徐明诚自林府出来上了等在外面的官轿,坐在轿中徐明诚暗自摇头,刚才在林府之中隐晦的提起昨日女儿相托之事,林府赵老夫人自始自终摆着个臭脸三缄其口。“唉,要促成此事怕恐怕仍得应允他们常平仓的那事,唉……”徐明诚又叹了口气,数日之前林府长子林林若辅曾登门拜访,言语之中多有希望承接本县常平仓扩建之后的粮秣事宜。 林府后宅,赵夫人一脸不屑的叫嚣:“他徐明诚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知县也敢来我们林府要人,门都没有!那个小贱货,老娘迟早有一天将她卖到窑子里去,还有那个小贱种,多大了?能卖了没?” 侍立一旁的林家长子林若辅闻言开口道:“母亲,孩儿以为此事不妨应允了他,一来正好可以踢走这对拖油瓶,二来上次常平仓的事……” “我呸……,那事轮得到他应允?也不瞧瞧我娘家上头是谁。”赵老太婆对儿子的话一脸不屑。 “唉,母亲,以利诱之总好过以势压之,与其用权势让他不情不愿的答应,倒不如卖他个人情让他心甘情愿的把这事应承了。” “哼,我就是气不过,那个小贱人……” “您又何必跟一个下人计较呢。” …… 听说那赵夫人的娘家是时任三司副使的赵炳熙,自己即便拖也是只能拖个一时半会,胳膊终究扭不过大腿,倒不如就此应允了他们。唉,难呐,都说县官不好当,尤其是这开封治下的县官,随便来个人都有朝中大员的关系,自己活脱就是一个到处受气的小媳妇。 想到这里,徐明诚内心更觉暗淡。闷闷不乐的回到府中处理完公务,刚迈入后宅院门,还玉就嗖地窜了过来,连声询问事情进展,徐明诚头大如斗没有说话,还玉一见老头子这副表情,心知事情可能要黄,又是一番叽叽喳喳,强烈建议父亲三顾茅庐,整得徐明诚是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有下人来报,说是有林府管家求见。 接过管家递过来的卖身文书,徐明诚内心并无多少喜色,终究还是又往后退了一步,一步又一步,曾经那个踌躇满志的自己就在这一步步之间日渐模糊,终有一天将淡出自己的视线。 一乘小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林府偏院,轿中的娘俩得脱樊笼,平日里压抑,阴郁,晦暗的气氛一扫而空,心情格外轻松。娘俩也没啥行李,几件破衣服就是全部家当了,终于离开林府了,离开了那个没有一丝光亮的黑夜。 掀开轿帘,落日的余晖播洒在静谧的石板路上,犹如批上一层金色的薄纱,路的那头连接着幸福,而我,正欢快往前奔跑。 两日后…… 瓦子巷,得知小蝶已经被接到县衙居住的王浩一脸轻松,一身轻松,干活也有劲了许多,想不到找回女儿的同时还促成了一对姐妹的重逢,唉……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昨天小莲领着她姐姐和小蝶来家中道谢,姐妹俩哭天抹泪的好一番感谢,彻底消除了老娘与翠儿心中的疑虑。 而今天,他将迈出在这大宋朝创业路上的第一步,迎着初夏温暖的晨光,只觉前途是一片光明,飘飘然有种人类一大步的赶脚。 推着小车来到前天就踩好点的街口,支起铺子架上铁锅,抽掉煤炉下的封盖,翠儿帮忙打下手,在摊边摆了两张简易的折叠小桌,不多时,咱大宋朝第一锅臭豆腐新鲜出炉,浓烈的“香味”随风飘散,引得路人纷纷…………侧避!? “浩哥哥?为什么没人来买啊?”翠儿趴在折叠桌上手托香腮,看着以袖掩鼻匆匆而过的路人以及远处往这边指指点点的看客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臭豆腐这么好吃,为什么就没人来买呢? “这个嘛……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的确需要勇气。”王浩嘿嘿干笑两声,颇有点尴尬。 “浩哥哥,鲁迅先生是谁啊?” “他是一个可以带领我们找到光明的人。” “来了来了,浩哥有人过来吃螃蟹了!”翠儿看到终于有人朝着这边走来兴奋的道,尽管那人依旧掩着鼻子。 “淡定,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王浩压抑住激动心情,心想这人类的一大步来的有些缓慢啊,说好的大卖特卖呢…… “这位小哥,请问你的炉子是哪里买的?” “呃……啊?” “你这炉子模样新奇,我观察了许久,貌似火温还可放可收,甚是实用,我也想去买一个,小哥可否告知?”路人甲躬身仔细打量起锅下的煤炉,完全无视王浩错愕的神情。 “好嘛,感情他只是看上我这煤炉了”王浩有些哭笑不得,这真是东边不亮西边亮啊,“这位客官,这你就问对人了,此炉正是小弟自创的,除了火温可控,还有节省炭块,使用方便等诸多优点,客官如果需要的话,小弟可为您再打造几个。” “哦?小哥真乃奇才,我乃镇上王记酒楼的管事,需要五口这样的炭炉,小哥可否代为打造?价格几何?” “这个嘛……”王浩在心中大致估算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狮子大开口的价格:“除去工钱,小弟制作了这两个炉子大概花了三吊钱。” “嗯……使得使得,那小哥这样如何?五口炭炉,我总共于你一贯钱如何?”路人甲略微一盘算就开出了价格。 “那行吧,我做好了就给你送过去,王记酒楼是吧?那个我知道,敢问到时与店中哪位联络?还有,内啥,能否先给点……定金?”王浩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路人甲不置可否,随即自怀中取出三吊钱交与王浩复又道:“到时寻店中方掌柜便是。”说完便匆匆告别似是难以忍受边上臭豆腐的恶臭。 王浩呆呆望着匆匆离去的路人甲背影,唉……这天赋,点错方向了啊。 章节目录 第10章 志杖和尚 一上午过去,恁是没人来吃这第一口螃蟹,由于这臭豆腐的存在,连带着煎饼果子羊肉泡馍也无人敢来问津。 王浩觉得自己是不是搭配上出了问题,正寻思着明天是不是请几个托来这里排队,一个黑亮和尚龙行虎步的朝着这边走来。王浩眼前一亮,“嘿……这不正是狱友志杖嘛!” 志杖身上裹着块破麻布,露出大半个毛茸茸的胸膛,肩上扛着把丈许长的镔铁禅杖,腰上缠着个酒葫芦,横眉怒目,活脱一个徐锦江版的鲁智深。 志杖和尚径直来到摊前,臭豆腐的奇特香味好似对他完全没有影响,“咦……施主不就是狱中那位神神叨叨的小哥嘛?你咋摆摊卖起吃食了。” “大师见笑了,小子如今已经痊愈了,”王浩尴尬的笑了笑。 “嗯……看着是正常多了,”说着吸了吸鼻子问道:“小哥卖的什么吃食?闻着挺香的。” “臭豆腐!还有羊肉泡馍。” “好!甚好!那个……给洒家各来一份。”大和尚盯着金黄的臭豆腐眼冒金光。一脸迫不及待的表情。 “大师……这是荤腥……”王浩看着志杖这一脸饥不择食的表情,心里闪过一丝不妙的念头。 “唉……。无妨无妨,洒家修的乃是无上大神通佛法,不忌荤腥。休要磨蹭,快快端来。”大和尚说着便坐到了一边的矮凳上。宽大的身形占据了一整张矮桌。 好嘛,这货绝对是来吃霸王餐的,得,就当是免费试吃吧,无奈摇摇头,只得装了一碗臭豆腐,又从陶锅中舀出一碗羊汤掰碎馍馍撒上些许葱花一并端了上去。 “大师如今在哪家寺院坐……”上了菜回到摊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大和尚高声大赞道:“好吃!小哥好手艺!来,再来一份!” 于是,一碗,一碗,又一碗…… 翠儿怯生生的飘到王浩身边凑近了低声说道:“浩哥哥,他已经吃了八碗羊肉泡馍了。” 王浩脸都黑了,恨恨地想着等下你要是没钱付账,非得揪你去帮我搓三天煤球不可! 终于,在吃下第九碗羊肉泡馍的后,志杖和尚心满意足地揉着圆滚滚的肚子吃力地支起身子道:“饱了,吃的真他娘的爽快。哎,小哥,总共多少钱?” 王浩见状走到桌旁坐下,又示意和尚坐到对面,待坐定后,王浩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道:“这位大师,我知道您没钱……” “呃……谁说的,谁说洒家没钱,洒家……” “大师,大师……您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这里呢正好有个活计特别适合你,”看着和尚那一身腱子肉,两条粗壮有力的胳膊比翠儿的腰还粗。碾煤块搓煤球再合适不过了,王浩打定主意,就是他了。 “啥活计?” “挺简单的活计,看到那煤球没?这本来是一大块一大块的煤块,只需要拿石碾子将之碾碎,然后再和上些黄泥和水,再搓成这一个个圆球就成了。” “啥!洒家堂堂一英雄好汉,七尺儿郎,行的是行侠仗义抱打不平之事,怎能卖的这种力气!传出去岂不遭江湖同道笑话!”志杖怒了。 王浩也怒了,好一个眼高手低的键盘侠,还行侠仗义呢,自己都沦到吃霸王餐的地步了,竟然还能这样看不起劳动人民,这是谁给他的勇气。 王浩压下心中怒气,定了定神悠悠道:“大师,你看那边,”说话间,手指向街上一众引车卖浆的贩夫走卒等各色行人。继续道:“大师你看那边街上的人们,他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从不曾行侠仗义,亦未见抱打不平。但是,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每一粒口中的粮食,都出自他们的双手,正是有了那双手,才有了这花花世界,锦绣河山!论英雄,他们才是英雄,你不是。” 听罢此言,志杖和尚双目喷火,腾的一下站起身一掌拍碎了眼前的矮桌,一把抓过王浩,像拎只小鸡仔一样,怒气冲冲的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一旁的翠儿见此情景,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捏着小拳头就冲了上来,口中带着哭腔:“你这人,吃东西不给钱还打人,你放开浩哥哥,放开……” 志杖怔怔松手,呆立原地,一时无所适从。气氛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么一闹,碗筷碎了一地,仅有的两张桌子也报废了一张。“翠儿,我们下午迟些再来吧。”收拾了摊子,前行几步,转头对仍呆立一旁的和尚说道:“走吧。还愣着干啥。” 说实话,志杖干活还真是一把好手,推个石碾子跟玩似的。他干一个时辰的活自己得干一整天。由于今早还接了个煤炉单子,所以今天干脆就不去摆摊了,下午去了趟铁匠铺,多订了十几个铁围子,打铁的大哥见王浩又来定做这底下挖个大洞的水桶,甚是好奇。 王浩也没隐瞒,如实相告,并开玩笑说这玩意以后用的人家可能会越来越多,你不妨多打制些以备后用。煤炉这玩意,着实没啥技术含量,有心人稍微打量一番就能仿制出来,倒是煤球还有些技术含量,黄泥跟煤的比例有那么一丁点学问。 去过了铁匠铺,又去城外挖了几袋子黄泥,做煤炉隔热层也是用的这个,这次带了志杖,感觉是异常的轻松,尽管他还是不那么情愿。 志杖和尚人还是不错的,立场还是分得清楚的,属于有过就受罚,罚过又忘记的人,从小就在寺院长大,长身体之后寺院那些伙食就完全不够吃了,于是就时常打些野味补贴下五脏庙,于是就时常被从这个寺院碾到另一个寺院。可以说,从小到大捱的所有的打,都是因为肚子饿了这件事。 晚饭没在家里吃,出去叫六子约了几个要好的兄弟在城门边的小酒馆里小聚了一下,邀请他们明天去自己的铺子买几个臭豆腐吃吃,顺便也给家里人带一些。 六子之前在王浩家试吃过两回,虽然是臭了些,味道却着实不错,对第一天开张一份都没卖出去也有些不理解。帮自家兄弟这种事,没得说,表示明天早上一定到。 辞别了众兄弟回到家中,就见老娘黑着一张脸将自己拉到屋中,压低了声音道:“浩儿!你这是哪领来的野和尚,咋这么能吃咧,这样吃下去就算咱家有座银山怕不得也给吃空了。” “内啥……吃是能吃了些,这干活不也是挺给力的嘛。”凑到老娘耳边又低声加了一句:“而且不用给工钱。” “那也不成,听翠儿说那和尚还很不讲理,白天在摊子上吃了东西不给钱,还打人……” “没打人,娘,和尚人还是挺厚道的。过两天再说吧。” 王李氏拗不过儿子,只得答应。 第二天,重新出发,这一次王浩长了个心眼,一开始没有煎臭豆腐,开始陆陆续续有客人上门,对这新奇的吃法还是比较好奇的,加上味道也的确不错,十文钱一份的价格虽然贵了些,倒也是能在接受范围。 不多久六子几人假装路人来光顾了,先点了碗羊肉泡馍,吃了一会假装不经意的问道:“哎小哥,这用布盖着的是啥呀?” “回客官,这下面的是臭豆腐,是本店的主打美食,鲜嫩可口滑润多汁,包您吃一回就忘不了,要不要来一份?” “那行,先给哥几个来一份,” 掀开布围子匀出一份臭豆腐,刚下锅,浓郁的“香味”就弥漫开来,惹得一众食客面面相觑,好几个起身欲走,可又舍不得面前的羊肉泡馍。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臭豆腐便端了上来,六子二话不说夹起一个放入口中,一脸享受。一粒臭豆腐还没下肚,就含含糊糊一拍桌子呼了一声:“好吃!”演技略显浮夸。 同来的几个伙伴看不明白了,也犹犹豫豫的夹起一个嚼了起来,瞬时眼睛一亮,心想这玩意闻着虽臭,吃起来味道着实不错,外脆里嫩,越嚼越香,很快一碗臭豆腐就见了底了。 边上几个食客看着眼前几人刚分吃碗就又马上一人来了一碗,还顾不得还烫着就夹起来塞嘴里呼哧呼哧地嚼着,便也来了一份犹犹豫豫的吃起来。 要不怎么说人啊是有从众心理的,不多时摊子前围着的人就越来越多了,仿佛之前的臭味也全都闻不到了,之前弃之如敝履的臭豆腐一下子成了热销货,人人都因为抢先买到了一份而沾沾自喜。 翠儿回家跑了两趟,把家里的存货都给取完了,天气渐热,其实也没准备多少存货,劝散了因没买到的臭豆腐而闷闷不乐的食客,王浩两人心满意足地收摊回家,局面终于打开了,这样热销上几个月应该没问题。 这些个后世的传统美食,也是经过了时间的考验的,尤其是这臭豆腐,简直是全国各地遍地开花啊,品种也是各式各样五花八门。一路前行,翠儿看着浩哥哥的背影,一脸的崇拜,浩哥哥好厉害,好了不起,使了些小手段,就把昨天还被众人避之不及的臭豆腐变成了抢手货。 想到这里,便对着前面拉车的浩哥哥说道:“浩哥哥,今天生意这么好,明天咱们多准备一些可好。” “傻丫头,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呐每天就卖这么多,天天让别人排队抢着买。”王浩得意地说道。 “啊?这是为啥呀,人家愿意买,咱就可劲的卖,不是能卖得跟多吗?”小丫头一脸疑惑,心想要买咱臭豆腐的人这么多,咱还干啥要藏着掖着呢。 “这叫饥饿营销知道不,”王浩随口讲着一些后世被玩烂了的营销手段和往后的一些大致经营方向。听的翠儿似懂非懂喜不自胜,洒落一路欢声笑语…… 章节目录 第11章 希望小学 县衙后院,小蝶闷闷不乐地趴在后花园的石桌上,这些天太无聊了,想不到没有作业不用补课的日子也能过得这么幸苦。 跟妈妈提了好几次了,好想去码头找那群小伙伴,都给一口回绝了,自己又不太认得路,也不敢一个人溜出去,想了想这事还得去求娘亲,娘亲待她最好了,一定会答应的。 还玉正在跟绣芸绣宁姐妹俩学做衣服,这年头的衣服鞋袜竟然大都都是靠自己做的,尤其是小孩子的衣服,看着小蝶也没件像样点的衣服,还玉母性大发,学起了做衣服。 这时,小蝶鬼鬼祟祟地溜进来凑到他娘亲耳边嘀嘀咕咕了一番,绣芸脸色有些乃然的抬头看了还玉一眼。还玉见状问道:“有什么事吗小蝶?” “小姐,蝶儿她想去码头那儿见见她的那些玩伴,”绣芸回道。 “这丫头,真是的。”还玉假装生气瞪了小蝶一眼,“那行吧,等会我们一起去,宁儿,去后厨准备些糕点……” 码头堆场,一群熊孩子聚在一起,好多天没见到班长了,一下子失去了精神领袖的众人全都闷闷不乐的,平常最喜欢玩的击鼓传花似乎也变得不好玩了,也不知道班长去哪了,突然就不见了,听10号说班长跟她娘已经不在林府住了。 “2号,要不我们再去城北找找北吧?我觉得班长应该搬去那儿了。”众人中一个个子稍高的熊孩子对他们之中最高个的那个熊孩子说道。每错熊孩子们现在的名字都是2号3号4号……18号…… 当初小蝶让他们自我介绍的时候,听着一水的狗剩狗娃狗蛋,蹲在地上都快笑岔气了,他们的父母也太逗了,怎么都取这样的名字呀。 于是就又给他们都取了学号,反正学校里同学之间也经常这样叫的,排法也简单,站成一排按个子高低排下去,她自己则是1号。 “也行,这几天附近也已经都被我们找遍了,只能去那边找找了,不过我们得一起去,上次画记号的时候班长就说过了,去不认识的地方一定要几个人一起去。”最高个2号小大人似的说道。 正当众人咋咋唬唬准备出发之际,远处的小蝶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上下来大呼着朝这边跑来,众人看到班长来了也都蹦蹦跳跳的跑过去围在小蝶身边叽叽喳喳地乐成了一团。 给孩子们分发了糕点回到马车旁,看着孩子们围坐在那儿手里捏着点心,时不时发出一声声欢乐的笑声,还玉幽幽一叹:“还是孩子好啊……” 随即又面范愁容,小蝶以前的朋友同学也都见不着了,这里也没个学校,前些天向老头子打听学校的事,好一番解释老头子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私塾,听老头子说学校有是有的,不过都在大户人家的宅子里,只收族中子弟,还不收女娃。目前看来也就只能将小蝶关在后宅之中,长久以往,她该多寂寞呀。 这时,小蝶迈着小短腿跑到还玉身边说道:“妈,他们以后可以来我们家玩吗?” 绣芸一听这话担心的看了小姐一眼急忙道:“碟儿,别胡闹。”那日离开林府住进县衙后宅后,又听到女儿称呼小姐为妈妈,这才知道这位知县千金乃是数日之前一道落水的女子,着实令她大吃了一惊,以为自己母女俩才出狼窝又入了这虎穴。 好在后来小姐并无他意,待自己与小蝶又好的出奇,完全不像对待丫鬟下人的样子,只道是因为自己妹妹的关系,也就放下了心,一日偶然与小姐聊起妈妈这个称呼的意思,小姐说他们家乡就是这么叫的,并没有那个意思,不过那之后小蝶称呼小姐便改成了妈,自己也就没再在意。 “应该没事吧……”还玉有点不太确定,不知道家里老头子会不会有意见,要是只有几个孩子也就作了主了,可这么一大群……还是得先跟老头子通通气。 辞别了依依不舍的小伙伴,小蝶的情绪有点低落,看着闷闷不乐的小蝶,还玉琢磨着是不是在县衙旁边也弄个私塾啥的。一来学些这个时代的学问,以便更好的融入这个社会,二来认识一些同窗,让自己的童年不那么孤单。 马车行至县衙西北角,看到县老爷从一处院落出来,车夫急急下了车上前行礼,还玉等人见状也随即下了马车,看到老爹后面陆续有人推着装满了麻袋的车子从院中出来,于是问道:“爹爹,这是在干啥呀?” “哦还玉呀,爹爹在此清点仓库库存,新的常平仓已经建好了,这里的粮草都要搬去那里存放。你这又去哪了?” 还玉听闻,探头往里面张望了一番,院子不大,一横一竖总共也就四五间房子。 整体用青砖砌成,比平常住人的房子要高不少,整间屋子只有两扇红漆大门,没有一扇窗户,屋前空地也是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还玉略微有些失望转头对老头子说道:“爹爹,那这些房子还有用吗?” “暂无他用,你问这个做甚?” “爹爹呀,您今天晚上会回家吃饭嘛?” “会……回家吃……”徐知县对女儿的跳跃性思维向来没啥防备。 “那太好了,女儿又学做了几道新菜,爹爹晚上一定要来吃哦。”还玉说完便辞了老头子,一行人甩了马车径直往后院去了。 徐明诚叕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无奈摇头苦笑。 …… 夹了一筷桌上的糖醋鲤鱼,细细品味一番,徐知县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丫头时不时弄出几道新菜,味道着实不错,只是每次吃女儿做的菜都让徐明诚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这不,又要开始了,眼见还玉干笑着为自己斟满了酒,徐知县正了正身子不自觉的扎紧了马步,准备迎接女儿即将提出的荒唐要求。 “爹爹呀,女儿跟你商量个事啊。白天那个腾空了的仓房咱们可不可以……稍微修缮改造一下……办一所小学?哦不……是私塾……,也不对,应该是公塾,公塾……嘿嘿。” 徐知县脸部狠狠抽蓄了几下,公塾是个什么玩意儿?又听还玉继续道:“女儿已经了解过了,咱们县的码头附近不是有很多卖力气的穷苦人家嘛,他们大多都是北汉的逃民,家无田产,只能在码头上卖些力气或在城中干些杂活过活,可怜的紧,那些人家的孩子也都只能成天野在外面,随便给口吃食就算养着了,所以女儿想办个公塾让那些穷人家的孩子也有机会识得几个字,不指望考取功名,只求将来做个跑堂伙计店小二啥的,也算是给了一条活路。” 说着说着,还玉竟然真的心有所触抹起眼泪来。那些娃的确太苦了,个个瘦的跟个猴子似的,破衣烂衫好多连双鞋都没,尽管如此,分给他们的点心都只是捏在手里,并不舍得吃,问他们干嘛一直捏着,都说要带回家跟父母一起吃,那为啥不包起来放口袋里呀,破衣烂衫哪有口袋呀,连身体都遮不全,哪有多余的布缝口袋呀。 “嗯……有些道理,”徐知县缓缓点头,破天荒的认同了女儿的想法,:“公塾这个称呼不妥,应该叫……义学,嗯,不错,还玉呀,你这个想法甚是不错,爹爹明日就与衙内众官员商议一番,尽快理个章程出来。” “好呀好呀,就叫义学。”还玉简直不敢相信老头子竟然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希望小学?!”县衙旁边一条巷道的拐角处,王浩瞪大眼睛看着得意洋洋的还玉说着自己近日搞的大工程,绣宁在一边帮他们把风,这古代男女之间约个会还真是不方便,茶馆不能去,旅馆更不能去,只能找个人少僻静的巷弄匆匆嘀咕一番就算完事,还得有人把风。 “别的也没什么事了,哦对了,你不是在卖那个什么臭豆腐嘛,每天有没有卖剩下的?” “没有,生意好的很,每天早早的就卖完了,怎么?你要吃?” “不是,那学校不是中午不管饭饭嘛,那些个孩子你也见过,个个都瘦不啦叽的,怪可怜的,我就琢磨着你要是有卖不掉的就往那送点,也正好可以多看看咱女儿不是。” “使得使得,”王浩一听这话,赶忙附和:“那我每天买些馒头啥的送去就行,也不值几个钱。总共有多少个娃?我明天就去。” “还不知道,还没开学呢,得再过两天,应该不会多。”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 在知县大人的一力推动下,义学的进展迅速,简单修整了一下仓房,打制了一批简单的长桌长凳。请了一个老秀才做西席先生。还派人走访了码头棚户区,那些贫户人家听说县衙办的义学送娃去蒙学不要钱,齐齐直呼青天大老爷。 在还玉的强烈要求下,徐知县还不得不答应了不论男女均可入义学这个挑战他认知的要求, 数日之后,大宋历史上第一所官办义学终于开门授课了,徐明诚不知道的是,因为女儿的一点点私心而整出来的这所义学比原本的历史提前了三十多年,而原本历史上义学的创办者,乃是大名鼎鼎的先天下之忧而忧范仲淹范文正公。 学校占地半亩,有平房五间,总投资两贯。有学生23人,其中男生19人,女生4人,教职工人员一人。开学当天,知县徐大人代表县衙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首先肯定了县衙各级官员对此次义学开办所做的努力和决心。其次……(余下省略数万字) 义学西席周老夫子颤颤巍巍的步入学堂,刚刚在讲台后站定,就听一女童高声喊道:“起立!” 随后,众学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齐刷刷的站起身,异口同声的高喊道:“老师好……!” 周老夫子吓得浑身一颤,顺势瘫坐在了太师椅上。 于是,第二天,周老夫子便辞去了义学西席一职…… 章节目录 第12章 代课老师 义学开学第一天便失去了唯一的一个老师,看着同学们都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小蝶只好再次临危受命,担任了他们的临时代课老师。 还是照搬的之前的那一套,为新来的狗蛋狗剩们增加了学号,由于有了固定教室,还分配了各小组的卫生值日顺序。 教学内容仍旧是播泼摸佛得特讷勒,跟阿拉伯数字十以内加减法。为了填满这一天,还增设了五节体育课,其实就是玩,做游戏。 次日中午王浩过来给孩子们送午饭,每人一个白面馒头,就一个馒头,尽管如此,孩子们仍是乐开了花了,要知道他们自己带的午饭大都只是半个黑乎乎的饼子或者窝头。 这时还玉几人也提着几个食盒过来了,看到王浩正在给孩子们发馒头,便将他拉到了教室门口,分食物的事留给了绣芸两姐妹。 “咋只有一个馒头?你也忒小气了些。” “不少了,二十几个人呐,我又不是地主……”王浩讷讷地回了一句,感觉好像是抠门了些,于是岔开话题道:“你这学校也太简陋了,这课堂上咋连本书都没有,还有那些笔,这……这是刚从山里砍来的竹子随便扎了一缕羊毛上去?你看那笔杆还是绿的。我说,这办学校的钱该不会是被你那老爹给贪了吧?” 还玉狠狠瞪了王浩一眼道:“没有,衙门里就没给几个钱,只给修了下屋子打了几条桌椅板凳,请了一个老师而已。其他的这些写字的木板跟笔都是孩子们自己带的。” “那老师呢?回家吃饭了?衙门里连老师的饭都不管的嘛?” “那老师昨天早上就跑了……” “跑……跑了?”王浩环顾四周,似有所觉,继续道:“是得跑,换做我也得跑。” “哎呀不是……是孩子们早上上课前齐齐起立喊了一声老师好,就把老师给吓跑了。”说到这里,还玉有些忍俊不禁。 “还老师好……你咋不再弄个升国旗奏国歌,咱们要入乡随俗,入乡随俗知道不。” “这又不是我出的主意,都是……”还玉咯咯笑着说道。 “对呀!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这时小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随即又拉住了还玉的衣服继续道:“妈,他们都去那边的水缸舀水喝了,我看了下里面好脏,可大家都挺渴的,咋办呀……” 王浩回头看向远处依墙排放的一溜大水缸,又好气又好笑,感情这办学校的钱都花在那儿了:“你这整那么多大水缸做啥?是要教孩子们演练司马缸砸光么?” “我哪知道呀,那些本来就是摆在那的,”转头又对小蝶说道:“妈这就让宁姨回家取水。” 吩咐了绣宁回家取水,还玉回到教室,“所以这几天都是小蝶在当老师,站在那里,个子都没讲台高呢。”说着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也太随便了。要不你先干着?” “我哪成呀,拼音都念不全了,早还给老师了。” “要什么拼音啊,就选几个常用的、简单的字教教就成了。” “过两天再说吧,老头子答应另请一个西席先生过来,” 正说着,外面传来1234的报数声,王浩循声望去,看到孩子们已经在那列队了,小蝶小大人似的站在众人前面,:“这时干啥呀?” “开始上课了呗,下午有四节体育课呢。” 王浩听得哭笑不得。 还玉接着道:“反正瞎玩呗,总比闷在家里好,由得他们。” 两天后,新的西席先生终于来了,新来的西席先生姓李,李老夫子没进教室,一只脚刚迈进义学院门就跑回家了,因为他看到孩子们在操场上排得整整齐齐,一只手高举在头顶,正大声唱着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呢…… 这帮熊孩子真的在升国旗唱国歌呢,像掐着秒表似的,夫子刚迈进大门歌声就响起了,国旗是正儿八经的五星红旗,是小蝶央求着她娘亲绣的,国歌是遵循妈妈的意见选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因为妈妈说这个更适合小孩子唱,也特好听。 排练时间紧迫只选取了前面几句,有两句还是重复的,这两天为了给夫子一个惊喜,课都没上,尽教大家学唱歌了。然而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惊喜变成了惊吓,夫子又跑了,连遭打击,小蝶整个人都蔫了。看着女儿闷闷不乐的样子,还玉又急了,只得咬牙亲自上阵充当代课老师。 “先学哪些字呢?人大天?”还玉捏着笔坐在书桌前幽幽的想着。“人……人之初。对呀!三字经呀,这么好的现成教材不用,自己忙活个啥呀。”二话不说,就搁下笔就寻她爹去了。 “三字经?”徐知县听女儿说要什么三字经,自己也勉强算是饱读诗书了,却也从未听说过有此书,“还玉呀,你先跟爹爹说说这书是写啥的?又何用处?” “奇了怪了,爹爹竟然不知道三字经?”还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太颠覆她的认知了,印象中自己看过的所有古装电视剧中几乎都有一个小孩摇头晃脑的念着人之初性本善,真到了古代怎么会没有三字经?难道是后来才有的? “未曾听过。”徐知县仍然没弄明白这三字经到底为何物,就见女儿一扶身转头回房了。 “那就自己写呗,也没多少字,写完了回头找王主簿叫上几个书吏用毛笔字抄上二十几本,就算是语文课本了。”还玉这样想着便又回到了书房捏起笔默写了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孟子者,七篇止…… “七篇止……后面是什么呢?”志气蓬勃的还玉发现自己才写了没多少就记不起来了,只能呆会等王浩去义学送午饭的时候让他补齐了。可能也不一定补的齐,毕竟好多年了。 只是在女儿年幼时那劳什子的幼儿园让孩子背这劳什子的三字经,夫妻两才不得不捧着书研究了一阵子。 “三字经?”王浩的表情比徐知县还夸张,心想上次弄什么劳什子的国歌时就跟你说了,有些词可能并不适合现在的环境,虽然这大宋不像满清有那啥文字狱,但还是注意一些比较好,还特别提醒了她说宋朝的时候一定要说大宋,别到时不经意脱口一个北宋,丫头还傻乎乎的问自己为啥不能叫北宋,“你写到哪了?写的哪个版本?没给你爹看过吧?” 一连串的提问把还玉搞蒙了,怎么了这是……“没呀,我就自己刚写了一点点,三字经还有好几个版本嘛?” “有的,我记得有个版本都续到民国去了,真那样写,不得整出个大宋版的推背图,而且即便是原始版的也有可能写到过一些现在还没发生的事物。” 随即又凑到还玉耳边加了一句:“因为三字经是南宋的人写出来的,离现在差不多还有两百年呢。” “原来这样的,那要不不用这个了?” “你拿来我看看写到哪了,”接过还玉手写的三字经,王浩一行行看下来,最后又在后面稍微补上了一些。“就到这吧,差不多也只能写到这里了。除了这个你还可以教千字文,那个没事,外头的书铺就能买到,就这两样,够用很久了。” 下午拿着写完的三字经拿给王主簿的时候,干瘦老头表现了更为夸张的表情,等还玉一走,他便捧着手稿火急火燎地去找知县大人了。 “大人,大人,这是方才小姐交与在下,准备誊抄数份送去义学给学生蒙学之用的,您赶紧看看。” “哦?有何不妥之处?”徐知县取过手稿细细通读了一遍,拍手赞道:“大善!此文通俗易懂,取材经典,读来朗朗上口,用作孩童启蒙堪比千字文啊!这真是还玉所作?” 徐知县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女儿竟能写出如此可流传后世的蒙学圣典,心里突突地乱跳,此文若公之于众,必然迅速会迅速流传开来,成为孩童蒙学的必读之物。激动不已的徐知县捧着手稿又细读一番,突然发现前后的字迹似有不同,不免心生疑虑。 但心中的狂喜很快便冲散了这一丝疑惑,加之硬比书法平常也不常见到,也就未再提及。遂令王主簿速速誊抄数十份,自己责急急回后宅寻还玉问话去了。 “我……我瞎写的,真的有那么好嘛?”看着老头子脸上藏不住的喜色和不甚吝啬的赞美之词,还玉心中有些发虚,毕竟是抄来的,除了能背那么一段自己甚至连文中所讲的含义都解释不大清楚。 “嗯……没错,孩童蒙学读物虽繁杂众多,但能流传于世的不过了了几册,此文言简意赅朗朗上口,对孩童启蒙及教化万民有大善呀。还有这义学也是甚得民心之举,爹爹准备将此三字经与义学一事一并上呈通政司。希望能上达天厅将此善事推行天下。” 还玉听得爹爹此话心中马上就飘飘然起来了,之前的一丝愧疚与担心也早抛到了九霄云外,什么情况?上达天厅?还要推行天下?那自己不就成明星网红了嘛,到时受众多粉丝拥趸仰望……想着想着竟然得意的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还玉!”徐知县看着女儿一脸得意忘形的神情,无奈提醒了一下,继而又问道:“我看手稿上笔记前后字迹似有不同……” 还玉回过神来,急忙解释道:“那个啊……那个女儿写的累了于是就叫宁儿代笔了一下。”心里想着老公抄的也就是自己抄的,再说主意都是我出的,当然得都归我…… 章节目录 第13章 蒸蒸日上 王浩这些天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简直就是事业爱情双丰收。每日趁着给义学送饭作掩护看望女儿。还能趁孩子们吃饭的间隙与还玉在隔壁仓房幽会,偶尔趁势摸摸抓抓一番,惹的还玉娇羞不已。 “嘿……这都老夫老妻了,咋还害羞起来了呢。”心说这偷情的滋味果然不一样,即便眼前是自己结婚十余年的老婆。 “去你的,”还玉轻嗔一句拍开王浩作怪的手,“德行,瞧你那样……你那心思我还不知道?吸引你的也就老娘身上这身皮,我说,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这副德行的?” “哪能呢,我……我是这么肤浅的人么,我心里可是一直想着你的。”王浩信誓旦旦地说道。 “切……谁信呀,瞧你这猴急的样,哈喇子都快滴到地上了。你家那位呢?得手了没?”还玉一脸戏谑。 “你这也………也太破坏气氛了,我可是把她当妹子看的,连个手指头都没碰过。”王浩有些心虚的答道,翠儿那小丫头,说老实话,自己是真没那意思,也确实是只将她当成了妹妹的,奈何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一句句甜腻腻脆生生的浩哥哥,真叫人听得个心酥骨软。 “唉……”王浩重重叹了口气道:“目前糟心的也就这事了,也是个苦命人,从小没了娘。” “那就收了呗,反正都古代了,男人有几个老婆也不是新鲜事。”还玉顺势挖坑。 “别逗了老婆,古代人归古代人,咱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好公民。”王浩坚决不上当。 “入乡随俗呀,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嘛?”还玉再挖一坑。 “说的也是,要不明天你俩先见个面培养下感情?” “好的呀,见见就见见” “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 “我是说最近几天我会比较忙,可能得让翠儿送几天饭了。” “嗯?” “我在城外租了块地,打算再弄个生产煤炉的工厂。” “吴老板又要重操旧业了呀,”还玉打趣道。 “工作使我快乐嘛。”说起前世打趣时常开的玩笑,两人相视而笑。眼中满是温情。 “老公,出门在外的自己小心些,人生地不熟的。” “嗯,会的,而且我现在也是有保镖的,就上次跟你说起过的那个和尚。” “嗯……” 下午,王浩又去码头棚户区走了一趟,打算招二十名左右的工人。由于打算外壳也由自己打造,所以还需招四个铁匠,好在流民聚集的棚户区并不缺工匠。 加之提前让义学的熊孩子跟家里打过招呼,招人的事异常顺利。民户们知道眼前这个小哥就是天天给自家孩子送午饭的那个大恩人,全都一脸的感恩戴德。 上次替王记酒楼打制煤炉时多做了几个摆在铺子上售卖,没想到当天就给卖完了,此时王浩才发现自己可能又犯了一个认知上的错误。 古人在山寨方面的速度可能远不如后世,产品的流通也有一定的局限性,这里已经流行起来的东西几十几百里外甚至可能都一无所知,机不可失,得赶紧抓住机会把摊子铺开来稳定货源及配套产品,再适时逐步改善工艺流程,始终领先别人一步,大规模占领市场份额把口碑打开,即使以后出现同类产品自己也能坐稳行业老大的位置。 事不宜迟,暂时将小吃铺的生意交给了翠儿和老娘,自己责马不停蹄的去城外物色了适合办作坊的场地,没办法,自家那个院子实在太小了,完全铺不开。选定的位置就在东门外报恩寺所在的小山坡下,原先是个染布的作坊,简单修缮一下就能凑合着用了,等明天工人一到就能指派任务了。 从棚户区回来,王浩又去掌盐铁专卖的官办机构打听了一下如何购买铜铁等金属的事宜。 自西汉桑弘羊提出盐铁官营这个制度之后,后面的朝代都尝到了这个甜头,把盐铁的经营权牢牢控制在了朝廷手中,并逐步扩大专营范围,盐铁茶酒等全成了国字号。好在铁并不难买到,只需去盐铁使下属的一个叫铁案的部门购买即可。 王浩有想过用铅皮代替铁皮,铅皮更轻便又防锈,质地软更容易打制,铁皮的缺点实在太大,打厚了费钱不说还太过沉重,打薄了又大大缩短使用时间,容易生锈,尤其是煤炉这种长期高温烘烤的环境下。 奈何这个时代的铅比铁贵太多,只得作罢从隔热层方面下了点功夫,就是在陶块与铁皮之间填充一层石棉。 另外还有燃料方面,打算分两拨人,一部分生产煤球,一部分生产蜂窝煤,蜂窝煤制作方法倒也简单,弄个简单的磨具就成,就是制作的速度跟煤球没法比,得晾干后才能取下磨具,因此磨具的数量决定其产量。 至于最后的生产流程,肯定不能是像之前自己那样一人包办一只产品的整个生产流程了。分工合作统一组装。最大化提高生产效率。即便生产这个小小的煤炉,流程要细分开来也是不少的,暂时也只能大致分一下吧,其他的只能在工作中找慢慢修正。 最后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那就是销售,不过现在哪还有精力管得了这个呀,反正独此一家。业务员这个环节就给省了,倒是缺个会计,这年头的钱都只能藏家里,还都是一枚枚的硬币,一箱一箱的藏着,不请个会计如果自己又不习惯记账,最后连个大致盈亏都不知道。 不过现在想这些有的没得也没啥用,杂七杂八的事只能自己一肩挑了。 王浩的第一家三无工厂就这样摇摇晃晃地在一地杂乱中开工了。 “东家,我们几个干啥呀?”见自己东家给其他人都安排了事做,独留她们几个婆娘没被分派工作,都有些急了,以为人够了不需要她们了。 总共也就那么两道工序,这几人本来是安排装配的,前面的刚开工,后续装配肯定没活干呀,只能先安排一些杂活,:“大婶子,估摸着要等两天才你们的活才能开始,这两天你们就先打扫打扫卫生吧。” “东家,卫生是啥呀?” “就是到处拾掇拾掇,把咱们的作坊整干净些,整齐些。”安排了几个大婶子,王浩又四处查漏补缺去了。 “哎……哎孙大哥,不是给你们发面巾了嘛,咋都不戴上呢,都说了碾这个煤粉要戴上面巾。” “东家,俺们看那面巾挺白净的,怕被糟蹋了。” “听我的,都戴上。这时咱作坊的规定,规定知道不。” 碾煤粉的几个壮汉有些不明白,东家这是啥规定呀,这好好的白布,就这样糟蹋了多可惜呀。 “你……哎……李大叔,我不是说了嘛,整这个石棉要戴手套,袖套也要戴,不能让这东西粘到皮肤上,咋不听呢。” “东家啊,咱这皮糙肉厚的,不碍事,不碍事。” “哎那谁,”走到铁匠处,王浩正好看到一工匠舀起边上水缸里的水就喝:“张大哥,你咋喝这里的水呢,那里不是有开水的嘛,喝完了?” “不是……东家,那边的水烫口呢,喝着没这个爽快不是。”铁匠张三挠着后脑勺讪讪道。 几圈巡视下来,王浩有些哭笑不得,这整一个资本家的血泪工厂场景啊。之前着重提醒的几条安全生产条例完全白说了嘛。 不光王浩哭笑不得,众工人也是哭笑不得,东家咋老是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盯的紧紧的呀,那些面巾袖套啥的都缝的挺紧致的,糟蹋了多可惜呀。 次日一早,众人就看到东家提着一桶石灰水往墙上刷字,俺们又不识字,写的啥咱也看懂不呀,东家是个好人,说话和气也没啥架子,在这里干活中午还管饭呢,白面馒头,吃得比自个家好多了。就是做的一些事让大家有些不大明白。 王浩也没办法呀,这些个苦哈哈平常苦惯了,好不容易有个活计,干活那叫一个卖力,完全不在意爱惜自己的身体。这哪成呀,长此以往真不成了资本家的血泪工厂了嘛。 只好连夜编了个小册子,列了几条安全生产及管理条例,又在墙上刷了几条后世工厂常见标语:安全生产,人人有责,安全第一,预防为主什么的。 刷完了标语,王浩叫工人们暂时放下手头的活计,将他们集中到工坊晒场,指着墙壁上硕大的白字向众人喊道:“有识得上面的字的人没?” 众人呆呆的看着王浩,没有人回话,王浩又喊了一遍。 孙大壮被他婆娘从人群推了出来,略大尴尬的笑道:“东家,俺男人上过几天私塾,认得几个字。” 王浩一看是那义学狗蛋他爹,于是又问道:“哦?孙大哥,你可识得这墙上的字?” “识……识得。”孙大壮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 “好!好,大声念一遍来听听。”王浩接着道。 孙大壮依言扯着破锣嗓子大声念了一遍。 “嗯,很好,大伙听着,以后孙大壮就是咱们工坊的厂长了!这厂长呢就是管事,以后我没在的时候就由孙大壮主理咱工坊的大小事务。好了,大伙散了吧。”说完又将孙大壮叫到自己那简陋到一贫如洗的办公室,指着一张破方桌说道:“孙大哥,以后你就在这里办公,我列了几个条陈你先看下。”说着掏出昨晚写好的小本子。 孙大壮见状忙说道:“东家,这哪成呀,俺还得干活呢,在这里坐着哪成呀。” 王浩想了想,觉得也是,一个做惯了力气活的大汉,一下子让他坐办公室肯定也不适应。于是说道:“嗯,干活咱不耽搁但也不着急有公事先办公事,没公事再干活,就是以后需要署理公事的时候就在这里办公,以后这间公事房就是你的。” “那……那成吧,” “嗯,我列了几个条陈,等会你先看下,以后咱们先按上面写的办事,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大大小小的事就由你管着。”王浩将小册子递给孙大壮:“你先看下,有不明白的就问我。” 孙大壮接过小册子拍着胸脯道:“东家放心,俺一定帮你管住工坊,哪个兔崽子敢惹事俺就揍他。” 王浩又是一阵愕然…… 章节目录 第14章 险酿大祸 “翠儿妹妹今年多大了呀?”还玉拉着翠儿的小手无限温柔的问道。 “十四。”翠儿低着头小声答道,经过上次的事,眼前这个知县千金总给自己一种胆颤心惊的感觉。 “你家浩哥哥待你好不好呀?” “好……”翠儿的头埋的更低了,都块抵到胸口了,声音也弱不可闻。 “那翠儿喜不喜欢你家浩哥哥呀?” 翠儿讷讷地没有作声,都快哭了。 还玉见状醒过神来,暗自苦笑,心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吃的哪门子飞醋啊,实则是自己夺了她的心上人才对呀,好好的良人转眼变了心。紧接着又毫不讲理的恨起王浩来,这杀千刀的,穿越就穿越了,还惹这一身情债作啥呀。 “姐姐逗你呢,瞧你羞的。翠儿妹妹呀,王浩这几天还在忙嘛?” “嗯,”翠儿好似松了一口气。回话的语气也响了些。 “那你等会回去见到他时让他明天抽空过来一趟可好?姐姐这儿有些事情要请教他。” “好的小姐,奴家晓得了。”翠儿怯生生的答道。 此时的王浩正疾行在城外村道上,全然不知自己已然成了个负心薄幸的负心汉。这几天城里城外的赶,脚都起泡了,古代就这点不好,连个自行车都没,去哪都得靠脚量。 “志杖兄,咱这县城里有卖马的没?” “公子买马做甚?” “当然是骑呗。哎志杖,你会骑马不?” “骑马哪有不会的,”志杖吹嘘道。 “那等咱买了马,你得教我怎么骑。” “公子为啥想起骑马呀?”志杖有些慌了,心想真把马买来了到时自己的英雄形象又要倒塌一次了。 “你难道不觉得咱俩每天这样赶路又慢又累嘛。” “那公子为何不整个驴车咧,要买马得去东京城,咱这小地方要整个驴子骡子那还成,马怕是没的。” “驴子哪成呀,那不成阿凡提了嘛,要骑咱就骑高头大马,枣红马。哎,志杖呀,你知道一匹上好的枣红马要多少钱不?” “俺不知道咧,上好的马不容易见到,俺也没见到过。差一点的驽马俺倒是听人说过,最少也得二三十贯吧。” “那成,以后咱就骑千金枣红马。”其实此时的王浩也就打打嘴炮,经过这些天的折腾,他已经顺利的回到解放前了,之前攒的几个钱早花没了,别说买马了,驴都买不起了,更其实驴并不比马便宜。本来还想租个铺子弄个煤炉专卖店的,现在也只能延后继续练摊了。就指着工厂早日出货回笼一下资金呢。 “公子,咱先去前面铺子把五脏庙祭了吧。”和尚饿极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回家吃!”王浩加快了脚步。 …… 回到家中,翠儿喜滋滋的迎上来甜甜的喊了声浩哥哥,把还玉交代的事告诉了王浩,随便扒了口饭,王浩便丢下和尚独自一人去了义学。 徐知县今日早早处理完了公事,这几日心情着实不错,前几天刚上了关于义学和三字经的折子到通政司,就等着上头嘉奖呢,悠哉悠哉跺到后院,想起创立义学也有些日子了,自己还不曾去看过,又听还玉说城中有一商户人家还经常给孩童送吃食,少不得去见上一面好好嘉许一番。正好今日得空,便去看看。 下了乘轿,伴随着咚咚咚的鼓声院内传出一波波孩童的欢笑声,徐知县心下好奇,加快脚步迈入了院子,就见一群孩童在晒场上围坐成一圈,手里一扎茅草快速的传递着,另一个人则背对着人圈把一个小鼓敲的咚咚直响,徐知县见状微笑摇头,想不到这酒桌上的小把戏在孩童手中也能玩出另一番滋味。 “阿爷,”小蝶看到徐知县进来,起身跑到阿爷跟前,抬起小脑袋问道:“阿爷,您怎么来了。” “阿爷过来看看,”徐知县宠溺的抚摸着小蝶的小脑袋瓜说道。这个小不点,又聪明又机灵嘴巴又甜,鬼点子还特别多,自从住进县衙后宅,整个宅子仿佛就活了一般。 教室内,还玉正坐在椅子上对站在一旁的王浩说话。 “老公呀,还有件事可能又要请你出马了。” “嗯你说。” “还是这本三字经的事儿,” 说着从桌上拿过一本誊抄版的三字经继续道:“那个孩子念这个不是念了好多天了嘛,都能背了都,上面的字也认了不少了,可现在他们问我这些字里面的意思。这我哪知道啊,除了性本善性相近什么的几个我还能勉强解释解释,再往后我就啥都不知道了呀,本来想找老头子帮我写个注解的,可我仔细一想不对呀,这是我写出来的,哪能不知道里面的意思呢……你说是吧?所以……”说着朝王浩挤挤眼就把书递了过去。 “那你就说不是你写的呗,况且本来就不是你写的。” “这哪成呀,我好不容易能嘚瑟一回,老头子说这三字经能流传后世的。” “我……”王浩哭笑不得的道:“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文抄公都当的这么一本正经,我真是服了你了。” “老公……”还玉撒起娇来。 “行吧行吧,拿来我看下。”王浩接过三字经随便翻了翻指着里面的字继续道:“我在这边上简单的注释一下,明后天给你拿来。” “要明后天啊?我都答应下午给他们讲了。要不先写上一些应应急?” “行……吧,有笔不?” “有有。” “我去,你这铅笔哪来的?还有没?赶紧给我几支。” “你想不到吧。我第一次看到这铅笔也是吃了一惊。” …… 门外,徐大老爷用力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阿爷……”小蝶追出几步没有追上。于是跑回教室道:“妈,阿爷刚才来过了。” 正埋头写字的王浩一激灵,铅笔芯应声而断。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两人同时转头问道。 “就刚刚啊,在门口站了一会会就走了,好像还很生气的样子。”小蝶答道。 “啊老公,怎么办怎么办,穿帮了。”还玉焦急的道。 “穿帮就穿帮呗,反正本来就不是你写的。”王浩停下笔,随手挥走了小蝶,继续道:“穿帮了更好,可以理直气壮的让你爹去写注解了,省我半天功夫。再说我也不一定注的全,到时少不得还得找人帮忙。” “我就是觉得太可惜了嘛,要知道因为这三字经,我在老头子面前的形象高大了好几倍不止。” “老婆……”王浩伸手按住还玉双肩一本正经道:“咱们不要在意这些虚名,诗词文章这些东西,是需要有底蕴才能写得出来的,你用这得天独厚的优势随便抄上一些,扬名一时的确不难,但日子一久肯定会漏出老底的,用抄来的东西包装起来的名声,好比就是一层泡沫,终有一天会破灭的。” “好吧,你说的也对,咱的确不是这块料。”片刻像是又想起了些什么,继续道:“那等会老头子要是问起来这三字经到底是谁写的,我该怎么回答?” “这倒也是个问题,怎么说这三字经虽不是大文豪的传世名作,也应该算是小有名气吧,要不你就说是经常给孩子们送饭的那个善良小哥哥写的吧。”王浩语带慷慨,正气凛然的说道,好似要承受莫大污名一般。 还玉一脸鄙夷地看着王浩:“老公,委屈你了。” “应该的。” …… 县衙后院之中,徐知县一脸阴霾的冲着还玉发火:“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你……”训人的词藻一如既往的匮乏。 “爹爹不要生气了嘛,女儿真的知错了,可是这主意真的是我想出来的呀。”心想不就是当了回文抄公嘛,您至于这样嘛…… “你……你险些酿成大祸知不知道!”一说到这里,徐知县忍不住又是一阵后怕,当初写奏折的时候,因为文人的那一丝自谦心理发作,没好意思直接说三字经是自己女儿写的,就动了点小心思,只说义学西席作三字经一篇以供义学孩童启蒙。想来这样写即使不指名道姓,这名声也落不到他人身上。 实乃万幸啊,否则要是事情不甚败露,就是欺君之罪啊。 “大……大祸?不……不至于吧?不就是抄了几个字嘛。”还玉嘟囔道。 “你呀!你呀!”徐知县哆哆嗦嗦地指着还玉:“你说,这到底是谁写的!” “我……我……我不知道,我在外面捡的。”还玉结结巴巴的随便编了个理由,心想你都说要酿成大祸了,我还能把这帽子往老公头上扣嘛。 “简直一派胡言,别以为我不知道!”徐知县沉思片刻继续道:“明日中午在偏堂设宴,让他过来一叙,事情或有回旋余地。” 徐还玉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呀,又是大祸又是余地的,现在还要设啥宴?这是笨老公终于要见便宜老丈人了么……想到这里还玉一阵窃笑,嘴上却继续装傻道:“谁……啊?爹爹让谁过来?” 徐知县重重一哼道:“你是要让我亲自去请嘛!” “那……那行吧。那啥,爹爹啊,到底发生啥事了嘛?真的不会有大祸吧?”还玉担心的追问了一句。 “暂时没事,你先下去吧,为父要好好计议一番。” “好吧……”看着老头子雷声大雨点小的这番表情,还玉就知道压根就没啥事,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不知道明天两个男人第一次见面会是个什么情景。”想到这里,还玉又是一阵窃笑。 章节目录 第15章 小杨公子 “真要去?就只吃饭?”王浩听说知县大人要请吃饭,顿时就打起来退堂鼓。 “你怕啥呀,又不吃你。” “我怕啥呀,这不是没带礼物么。” “你还是得去一趟,听老头子口气,应该是有事跟你商量。” “那就走吧。” 偏堂之中,王浩略带局促的坐于下手,边上是更为局促的徐知县。 “徐大人” “贤侄” 两人同时开口…… “徐大人,您先说。”王浩略一拱手说道,心想这一口贤侄叫的,果然是来套近乎了?可自己貌似也没啥利用价值啊。 徐知县闻言于是开口道:“贤侄可曾考取功名?” 功名?王浩被问的噎了一下,心说你上次不是打听过我的么,知道我是城东头王木匠的儿子,咋就问起我功名来了。不过貌似也对,打听归打听,他好像还真不曾见过自己。想到这里,王浩又纠结起自己要不要向他袒露身份了。 “贤侄?”徐知县见王浩有些失神,便又轻唤了一声。 “啊?哦……草民家境贫寒,父母都是普通农户出生,所以……” 彼时,考个秀才什么的功名还是得有一定财力支持的,光买写有各种序的四书五经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家境贫寒的人家如果不是在一个大家族的集体中也就没机会上族中私塾,更没有家族财力上的支持,一般也就跟读书无缘了。因此徐知县听了王浩的说词就明白了七八分了。 “唉……贤侄休要见外,你我叔侄相称即可。” “大人,这……草民何德何能……岂敢……” “唉,休要再说,听小女说贤侄近日常为义学孩童提供吃食,实乃大善之举呀,本县早就想与贤侄相识一二了,我观贤侄胸怀大善,一表人材又颇有学识,实乃佳士,诚为难得,他日前程定不可量也。” 见徐知县一连串的之乎者也,听的王浩头大如斗,一段话只听懂了一小半,心说跟这些摇笔杆子的文人交流起来也忒吃力了些。只得讪讪连道不敢不敢。 沉默片刻,徐知县呷了一杯酒下肚继续道:“听小女所言义学所讲三字经便是贤侄所作。可有此事?”徐知县直接就打出一张白老虎,这也难怪他,这三字经要是从外面传入义学的,早就在此之前就应该在外面传开了,再加之昨天听到二人的对话,此事显然已经确定无疑了。 “大人过奖了,此实是草民游戏之作,终难等大雅之堂……”王浩也是打蛇随杆上,大剌剌的承认了,一点也不觉得脸红。 心说我写出来的就是我的,往后千年所有我记得的东西都是我的,就算我不整出来,有我们这三只小蝴蝶在这里搅和搅和以后还不一定会照着历史原有的轨迹前进呢。既然这样,我再不整出些啥,那不就成历史的罪人了么。想到这里也便心安理得了。 一旁的还玉听到这里有些急了,糟了呀,刚才忘记提醒他了,昨日听老头子讲这三字经要引来祸事的分明。于是急忙插嘴道:“对呀对呀,我也觉得这三字经不怎么样,除了读着顺口些,里面的东西粗浅的紧,就跟童谣似的,要不咱以后就不教这三字经了……” “嗯哼……”徐知县假装咳嗽一声打断了还玉的话,“你懂什么,不许插嘴。”转头又亲切的对王浩道:“贤侄可愿来义学担任西席一职呀?本县可许你举人功名,来年大笔之年亦可荐你往礼部参加解试,凭贤侄大才,来年科举应个进士及第也未尝不可。” 听到这里王浩吓得一哆嗦,啥情况这是?直接就举人功名了?还进士及第?哎呦我去,这太疯狂了,早上还在街头卖炉子呢,这一顿饭的功夫就直奔进士而去了。这好像不对啊,说好的县试府试院试哪去了?什么时候举人都能随便送了。 这也怪不得王浩,受明清两朝那段巨富盛名的科举制度影响,后人往往觉得科举之路是一条繁琐且冗长枯燥又乏味的路,其实在科举制度刚刚算是正式步入正轨的宋初,哪有这么麻烦。 尤其是宋初的科举制度,相当的暴力简洁,童生秀才啥的就是直接没有,所有读书人,都可以有地方推荐去礼部参加解试,不过录取的都比较少,但是也不要紧,国朝初立,人才需求量还是比较大的,太祖经常大手一挥,将参加解试的统统赐为同进士出身也是常有的事。 “那贤侄,咱们就先这么定了,明天开始你就是本县义学的西席了,来来来尝尝这个,听说这个是本县新出的新鲜小吃,味道着实不错的。”说着给王浩夹了一块臭豆腐…… 这个……看着碗里的臭豆腐,王浩竟有些哭笑不得,老头子犀利啊,糊里糊涂就将自己给安排了,我刚才好像也没答应什么吧? 随后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徐知县看似很随便的打听了一下王浩的家庭情况,王浩含含糊糊的一一作答。最后又是好一番之乎者也的夸赞,结束了这顿稀里糊涂的午宴。 下午回到炉子铺,王浩见是翠儿在看着铺子,便上前问道:“翠儿,怎么是你在这看着?六子呢?” 自从前两天卖炉子的铺子支起来之后,深感人手不足的王浩便说服自己兄弟刘六辞了看城门的差事,让他来自己铺子帮忙,每个炉子拿提成,六子先来试了一天,也不用吆喝,就坐那收收钱,一天下来拿到的就抵得上自己看城门半个月的收入了,当即就辞去了看城门的差事,过来铺子卖起炉子了。 就这样,六子就算是这门市部的第一个店长了,加之工厂经过这十数日的磨合,也渐渐步入正轨,产销一体,目前还是垄断状态。蜂窝煤饼的生产也日渐成熟,已经打制了不少一出七的磨具。产量瞬间提高了好几倍,于是这两天准备推出三孔煤炉,主要针对各类酒店客寨等人流量较大的潜在客户。 “浩哥哥,六哥去作坊了,下午前些时候有个大客户来买咱家的炉子,说是有多少就要多少,六哥就想着把作坊里做好了的也都拿来。”翠儿有点小兴奋,这两天铺子上的生意她也看在眼里,生意是真的好。就这帮着看一会的功夫,她就卖掉了好几个。 “哦?是谁呢一下买这么多,那人呢?”王浩心想大客户来了啊,这架势八成是外地来的二道贩子吧,这么块就传到外面去了? “讷,就在那儿呢,”翠儿说着手指向不远处街对面自家小吃摊上正在大快朵颐的一个锦衣华服的翩翩公子哥。 “嗯,翠儿你现在这看着。我过去一下。” “好的浩哥哥。” 行到小吃摊前,王浩观那翩翩公子剑眉星目身材修长面容白净,顶多不过二十许。看来是个初涉商场的富二代啊,打定主意,便上前两步一拱手道:“这位兄台你好……小弟是那片炉子铺的东家,刚听闻俺家妹子说……” 年轻公子闻言转头,急忙起身道:“正是正是,来来来,小哥先请坐,咱们详谈一二。” 待两人坐定,年轻公子率先开口道:“小姓杨,杨延青,东京汴梁人氏,小哥贵姓?” 王浩听到年轻公子姓名呃了一下,杨延青?杨家将啊?不过好像杨家将并没有叫杨延青的,杨延庆倒是有一个,况且现在杨家将的老太爷杨继业还在北汉呢。不去理会,答道:“小姓王,王浩。” “哦王兄,幸会幸会,小可近日奉家父之命外出行事,途经此地见这里的众多商家民户所使用的炭炉制的极为精妙,因此打听到王兄这里。” 王浩一听,心想果然,这次要能好好运作一番,必能打开东京城的市场。 于是赶紧开口将年轻公子的后半段话压了回去道:“哦杨兄!久仰久仰,杨兄说的没错,这炭炉正是小弟所创,此处只有小弟那儿有的卖,别无分号。” 说着起身将他请到一边正炖着羊汤的煤炉旁,端掉上面的汤锅继续道:“杨兄请看,此炉小弟取名作煤炉,顾名思义,里面烧的非木炭,而是石炭,此石炭又称煤炭,因此取名煤炉。杨兄再看这里,此煤炉外壁用精铁打制,里面是特殊材料制成的填充物用以隔热,来,杨兄可以试一下看看,这里面炉火甚旺,而外壁并不太烫手。你摸摸。” 说着,王浩用手掌在煤炉外壁触碰了几下。见杨延青也犹犹豫豫的用手指轻碰了几下,连连点头称是一脸好奇宝宝模样,便继续道:“这里面用特殊材料所制隔热层起到的就是这个效果,可以令炉内热气不易散发,让里面的煤饼子燃烧更持久,炉火也更为集中。” 小杨公子已经完全懵逼了,一个炭炉而已竟也能说出这么多门道,这一连串的介绍已经让煤炉在他心中的地位瞬间高大起来。 “杨兄再看这里,”王浩又将杨延青的目光引向煤炉下面的小孔,“此孔唤作风门,作用是控制炉内炉火的大小,请看,现在是完全打开状态,炉火最为旺盛,还能开一半,或者完全封闭,完全封闭的时候炉火为最小,因此消耗的煤饼也最为节省,如果新放一个煤饼上去,然后封住此风门,可以最大化煤饼的燃烧时间,最长可达三个时辰左右,取一水壶置于其上,随时都有热水可用,相当实用。” 此时的小杨公子完全已经只有点头的份了,心想发了发了,将此炭炉贩卖到东京城去,绝对大卖啊,当下就打定了主意要尽可能多买一些回去到老爹的商号上贩卖。 王浩见这商海菜鸟已经完全被自己带进去了,于是继续灌输道:“杨兄再看这煤饼,是将石炭细细研磨成粉,再加入数种易于燃烧又富有黏性的特殊材料经过多道工序加工而成,具有易燃易储存易搬运的各种优点,且价格比之木炭要便宜许多,燃烧也更持久,搭配此煤炉使用,完全可以取代家中灶台,且几乎不占地方,可随时移动,不但省时省力,还大大降低火灾的发生,特别适合城中商户百姓人家使用。” 一连串的解释夸赞煤炉的优点,王浩自己都觉得这煤炉是不得了的东西了。 “大妙啊!王兄,你现在铺上有多少煤炉?我全要了。王兄尽管出价。”杨延青已经迫不及待了,恨不能马上就装上一车,回东京城给老头子瞧瞧。 王浩心说,哼哼哼,坑已经给你挖好了,下面就是咱俩一块往里跳了。 …… 章节目录 第16章 出差汴梁 “不急不急,来杨兄这边请,” 王浩老神在在,抬手邀杨延青在旁落座。 “娘,给杨公子上碗茶汤。”一说到茶汤,王浩不自觉有点反胃,这茶汤喝起来吃了一股子浓厚的香料味,完全没有茶叶的味道。 泡起来也略显繁琐,加好几种调料,一碗泡出来有点像一碗泡久了的小混沌,本来还想干脆用茶饼代替茶叶煮些茶叶蛋的,不曾想在家里煮了一回,都糊了,茶叶渣都糊在鸡蛋上,卖相着实难看,便也就放弃了。 娘?杨延青一听王浩喊娘,恍然大悟,急忙站起来向王李氏行礼。 “小杨公子不要客气,随意随意。这小吃摊啊也是我家浩儿整的,来,大娘再给你盛一碗,看你刚才吃的挺欢的。” 杨延青听罢又是好一番作揖感谢。落座后吃惊的对王浩道:“原来这……哦臭豆腐,竟也是出自王兄之手,王兄果然不凡啊,实有管仲之才,小弟实在是佩服之至。这臭豆腐闻着臭,吃入口中却是香的,真神奇的紧。” 王浩只是笑笑没有答话。 “对了,王兄,方才小可说的买卖煤炉之事,王兄以为如何? “哦……这个嘛,杨兄,本店暂时只做零售,不做批发生意。”王浩厚着脸皮答道。 “零售批发?王兄此言何解呀?”显然,杨延青没能听明白。 “意思就是本店暂时只少量的售卖于个人,不做大批量的生意。” “王兄此为何意呀?”杨延青颇为吃惊的问道:“是此炉打造极为不易嘛?” “那倒不是,此炉虽工序繁琐,倒也不难制作,自是可批量生产。只是小弟自有一套销售理念,想寻人与我合作,杨兄如果有意与小弟……” “有意有意,小可很有诚意与王兄合作。有什么条件王兄尽可一一道来。” “杨兄莫急,先听小弟把话说完,小弟这里呢有两套销售方案,一为代理销售制,二为加盟连锁制。” 王浩也不管杨延青听不听得懂,反正一时半会也很难让他完全理解,继续道:“这代理销售呢就是我负责供货。你只负责售卖,售卖所得的钱都归本人,然后再视你方售卖的数量统一核算之后再按比例给你佣金。还有这加盟连锁制呢就是你方先交纳一笔加盟费,随后由本店划定区域允许你在某一区域内销售,当然区域的大小也跟你方所交纳加盟金的费用多寡而定,然后带款提货,销售事宜亦由你方负责,自负盈亏。” 王浩吞了口茶水继续道:“当然这两套方案各有优劣,代理制前期投入少,只要自己有店铺就能开卖,无需带款提货,当然收入也相对少一些而且不稳定,因为一旦其他人在你们店铺所在区域加盟了我们工坊,你就只能按照他们的加盟商的提货价拿销售佣金了。另一个加盟制度责不同,一旦你成为某个区域的加盟商,那一块区域的销售就都归你了,若有其他代理商想做买卖,就只能在你这里拿货了,而且加盟商实现区域保护,在某一范围内只此一家,当然加盟商的前期投入比较大一些。而且……” 此时王浩抬头看了杨延青一眼,发现他双目空洞无神,嘴巴微张,已经沉入深深的迷茫之中。 “杨兄,杨兄?”王浩轻推杨延青手臂,唤了好几声才将他从迷茫之中捞了回来。心说好嘛,本来也没指望你全听明白,但能听个一知半解也是可以的。奈何瞧这情景,怕是完全给听糊涂了。 正思索如何浅显的再表述一番时,杨延青开口了:“哎呀呀,王兄果真大才啊!小可虽然听得糊里糊涂不明就里,但家父时常教导经商之道在于以诚信为本,更在于精,细。务必要精打细算,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才能趋利避害,经久不衰。听王兄言论,虽繁琐冗长,但想必都是经过细细谋划才有此上策的,王兄大才,小可受教了。” 说着竟起身离座向王浩深深一揖行了个大礼。 王浩见状赶忙起身相扶,连道不敢。 “这样吧王兄,那煤炉可否允许小可买走几个交与家父过目,然后再请家父前来与王兄商谈那……哦加盟制度如何?” “唉……”王浩摆手道:“岂能劳烦伯父前来,应该是小弟前去拜访才是,这样吧,近日小弟正好也有意前去东京汴梁一趟,欲寻那合作伙伴来售卖我家煤炉,正好可与杨兄一道前往,顺便探望伯父可好?” 杨延青听罢略显焦急道:“王兄,小可定能说服家父与王兄合作事宜,请王兄务必先往寒舍一聚。等到了东京城王兄亦可在寒舍小住,若王兄要在东京城四处走访一番小可亦可作王兄向导。请王兄万万答应小可。” 王浩闻言暗叹一声,当下就有些惭愧,及于心不忍。眼前这位小杨公子言行举止彬彬有礼,定是家教颇为不凡,观其神色也是毫无心机可言,乃是一位实实在在的翩翩佳公子,而自己则不然,一个接一个挖坑引着他往里跳不说,完了还故意编一番说词惹的他心急火燎的。心中好一番自责后便答应了他先一同前往汴京城拜会他父亲。 由于杨延青在汴河码头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办完,于是两人约定后日一早在这里碰头随后就一同乘坐他家的商船前往汴京城,雍丘县离汴京也就四十多里地,最多也就半日功夫。 刚刚辞别了杨延青,就见六子赶着一牛车的煤炉自那边过来,看情形那杨延青好似还在向六子说着什么。王浩见状正想过去解释一番,就见已经拱手道别了。 “浩子,咋回事啊?他咋不要了呢?害我这小半天功夫。” “不是,是我没答应卖给他。”王浩答道。 “这为啥呀?他要买,咱卖给他就是了,现在咱工坊做的也挺快的,不愁会断货呀。哦对了,说起工坊,那的孙班头说新出的三孔炉已经装好几口了,只是有些重了,一个人恐怕挪不动,你得过去一趟看下是不是整成可以两个人抬的。” “嗯我一会就过去,还有卖煤炉这事,我想了个新法子,等会晚饭你来我家吃,咱俩再好好说说这事。” …… 当晚,饭桌上,王浩使出浑身解数,不论是通俗版还是简装版亦或是白话版里里外外前前后后讲了数遍,和尚就不用说了,压根就没兴趣听,三碗老酒下肚,直接就在边上打起了呼噜了,被王浩一脚踹去睡觉了,六子最后给出的结论是:“浩子你说咋办就咋办,俺全听你的。”于是王浩对本次小型会议的总结是:这俩憨货,就不该指望他们能听明白。 次日一早,王浩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是义学的西席了,赶紧起了床,准备一早就过去请个三五年长假再说。 到了义学,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1234的声音,走进去一看,好家伙,这是广播体操? 看这整齐的样子,看来练了已经不止一天两天了,经过这些天来的观察王浩发现这群孩子的精气神儿跟刚来之时有了很大变化,突然的就有一个念头闪过,自己是不是可以把这义学发展成职业技术学校呢? 专门教授他们一些工厂管理生产运作以及销售推销方面的一些知识,提前定点培养,为自己以后的事业储备人才?要是日积月累的再向他们灌输一些私货……星星之火……呸呸呸,想啥呢,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王浩为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去汴京城做啥呀?远不?”地理一向是还玉的短板,或许对大多数女人来说都是。 “挺近的,就在边上,大概四十里路,半天路程吧。” “要不我也去?”还玉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我也很想去看看,来这里这么多天了,连城外几乎都没去过,就这么点地方,像是住在横店影视城的清明上河图里一样,就开始还觉得新鲜。” “我可能要住上两天的,你怎么去。你那老爹不得跟我急。” “要不我回家问问老头子咱家在汴京有没有亲戚啥的,我可以假借走亲戚之名。” “你这都什么馊主意啊,不过也对,你是应该打听一下你家有些什么亲戚,怎么说也是官宦人家了,我得跟你说个事,来来来,我们去边上一些,”王浩把声音压的很低,说着就把还玉往边上拉。 还玉以为他又要那啥,扭扭捏捏的道:“哎呀你干啥呀,这大清早的,一会被孩子们看到了!” “你想哪去了!”王浩有些哭笑不得,“在过去些,很重要的事,我可先告诉你啊,这事你可千万千万把嘴给管住了,对谁都不许讲,知道不!”王浩一脸严肃。 “啥事呀?是不是那事?” “哪个事?你知道?” 还玉凑到王浩耳边轻声道:“你说的是不是烛影斧声?” 王浩一脸愕然,惊奇的道:“你咋知道的?” “切,真当我啥都不知道啊,”还玉又是一脸得意,“我以前看过一个电视剧……” 看着呆若木鸡的王浩,还玉收起一脸的得意,一本正经的道:“放心,我晓得的,这种事我绝对不会乱讲的。” “那就好那就好,”王浩松了一口气,“我只是突然想到你家若有什么亲戚在汴京城当官,又刚好是站赵德昭一边的,哦那赵德昭就是现在的皇帝赵匡胤的长子。可能会因此受到牵连什么的,搞不好东牵西牵的牵连到你家头上来了,你得知道赵大的那个弟弟赵二赵光义不是个好东西,赵大的两儿子后来都是死的不明不白的,为了坐稳那皇位背地里被他搞死的人也不少,所以你得打听下,咱也好提前有个准备不是,我家肯定没事。” “好的,我会趁机会打听一下的,老公,你说那事啥时候会发生啊?” “我估摸着也就这几个月的事吧?反正不会是明年就是了,现在都六月里了,顶多也就这半年。” “好吧,反正这种事情我估计应该跟我们也没啥关系,你说那人不是个好东西,我们就算现在知道也是无能为力的,唉,不去想这些了,咱们还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还玉云淡风轻的道。 “哟,你啥时候这么理性了。” “这是大智若愚,其实我聪明着呢。老公啊,你去开封城的时候帮我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有个黑脸脑门上有月亮图案的包青天。” ………… 章节目录 第17章 麟州杨氏 早早地把今天要办的事处理完,吃过午饭王浩就钻进了房间开始起草他的加盟连锁制经营方式的各种章程。 从加盟商的等级到如何获利的方式,各个等级所需缴纳的费用双方需遵守的条约甚至包括合同范本等等都详细的列了出来,为了能让人看的更明白,还列举了不少例子。 写完之后又细细的通读了几遍,作了几处修改,整整搞了一下午,本来还想出去请人誊抄几份的,想想又觉得不对,还是暂时保密一下的好。 吃过晚饭,翠儿帮忙收拾了两件换洗衣服,还带了一些银两,没办法,铜钱实在太不方便了,一贯钱就有六七斤重,带着实在不便。 虽然银两也不太方便,大多数情况下不能用银两交易,也没有钱庄,只有专门从事金银兑换业的金银铺子,第一次出远门,老娘还是非常担心的,少不得一番叮嘱,还非得让志杖一道去。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志杖已经完全融入这个小家庭了,老娘还把柴房腾空了请人好好修缮了一番,算是正式在这里安居了,看得出来,从小没有享受过家庭温暖的志杖也是非常珍惜这种温馨的生活环境的。 次日一早,便与志杖一道早早的出门了,和尚还挑着一大两小三个煤炉。来到前日约定的地点,就看到杨延青和小厮已经等在那儿了,寒暄几句,众人便朝着码头行去。 船是一艘汴河上常见的单桅平底运船,长不过二十来米,五六米宽,看模样有些老旧。 “王兄这边请。”杨延青引着两人进入了船尾舱室,略显简陋,除了一张方桌几条条凳就是一些杂物。 看着略显歉意搓着双手的杨延青,王浩提议去舱顶的甲板,正好自己也想看看这沿岸的风景。 尽管还是大清早,汴河之上已是相当繁忙,各色船只南来北往,船工们的号子声此起彼伏,两岸的风景在眼中匀速倒退,倚栏远眺,视野宽广,让第一回感受这种古运河行船场景的王浩颇觉新奇。 通过观察发现,随着各种节奏的号子,船工们相互协调,完成一套撑杆或者摇橹的动作,甚至包括升帆起锚都有其对应的号子,时而悠扬,时而高亢,时而粗旷,时而豪迈,共同编织成这锦绣河山中跳动的音符,勤劳善良的人们啊,总能在辛勤的劳动中创作出这最动人的艺术,碧波荡漾,微风徐徐,令王浩一时意气风发,不自觉地扬声唱出了那一首最熟悉动听的歌曲。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略显稚嫩的嗓音刻意唱出沙哑的歌声。自有一分豪迈蕴含其中。一小段歌唱完,看到边上站着的杨延青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王浩也不尴尬,笑笑说:“杨兄,小弟唱的如何啊?” 这一问,杨延青反倒尴尬了,讪讪地笑道:“挺好,挺好。”接着又问道:“王兄可是好曲乐之道?听王兄所唱之曲甚为……哦甚为特别,小弟生平从未听过。” “那好听不?”王浩调笑道。看着这位文质彬彬的少年,王浩总忍不住想要打趣一番。 “词曲简洁易懂,甚为直白,又富含深意,委婉动听,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虽从未听过却又甚为熟悉。王兄,词曲曲名为何?” “这首歌的名字叫我的祖国!”说完,王浩瞬间有些黯然,想到再也回不去的祖国,再也见不到的亲人,他们还好吗?妈,不要为儿子伤心,儿子在这里过得很好。 “祖国?祖国,祖先繁衍生息之国,啊王兄,此名取得好啊!”杨延青默念两遍后高声赞道。突然发现王浩的眼圈有点红,关心的问道:“王兄为何伤怀?” “哦,没事没事,只是一时有些感慨。”王浩深吸一口气,舒缓了一下心情。 杨延青也不好意思多问,于是岔开话题道:“王兄若好曲乐之声,待到了汴京城之后小弟一定要带王兄去一个地方,” “哦?何处?” “妙音坊,妙音坊有一歌姬名唤如月,乃汴梁城第一行首,其所唱之曲如韩娥再世余音绕梁,曲声清脆嘹亮婉转悠扬,甚为动听。”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 王浩一听妙音坊三个字,心里顿时有些痒痒的,听这名字就知道是那种……嘿嘿嘿嘿,终于有机会去看看古代版的夜总会KTV了,随后又是一串阿弥陀佛,说服自己是因为应酬公事,只是看看云云:“好的杨兄,到时我们一定要去瞧瞧,小弟定要于那……哦,如月姑娘共歌一曲。哈哈哈哈。” 说到风花雪月,两人不免又互相打趣一番,从妙音坊聊到如月姑娘,又从如月姑娘讨论到各种曲子。 “王兄可曾听过信天游?信天游乃是小弟家乡的民谣,也是极为亲切,沉郁而又宏壮的歌谣。” “大雁听过我的歌,小河亲过我的脸,”王浩随口又吼了两句。心说陕北民歌信天游嘛,作为八零后的自己,小时候谁不会吼两句。 “对对对,小弟虽未听过王兄所唱之曲,然曲调的确如此,王兄真是博学之才。”杨延青听了王浩吼出的两句信天游,显得极为惊喜。 王浩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情,转头问杨延青道:“杨兄,小弟有一事想请教。” “王兄请说。” “杨兄可否告知小弟令尊名讳?” 杨延青愣了一下,似有所悟。答道:“家父名唤杨重光。” 杨重光,杨延青,应该没错了,从千年世家弘农杨氏到唐末五代的麟州杨番,眼前这个小伙子应该就出自那个家族了,于是有压低了声音问道:“那敢问杨兄,杨重贵是杨兄的……?”王浩所问的杨重贵有另一个名字,杨继业杨老令公。 “小弟的二伯乃是原麟州建宁军留后杨重训,刚调任宿州刺史不久。”对杨继业的名字小杨同学还是有些讳莫如深,毕竟此时他的这位大伯还是北汉国的国之柱石刘无敌。不过杨延青的这番回答也是间接证实了王浩的疑问。 王浩听了杨延青的回答有点小兴奋,心说自己总算与北宋的名人沾了那么一丁点的关系了。看来大宋确实已经收服了麟府两州的军阀势力,家族中的主要成员也都迁来了汴京城过富贵日子了。 王浩哦了一声,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随后两人又闲聊了一阵,日渐高升,这六月初的太阳,晒着着实灼人。 于是便回到了舱中,没有热岛效应的原生态环境中,只要一入到遮阴处,加上这徐徐的江风吹入船舱,倒也觉得清凉舒爽。不过干坐着也觉得无聊,于是王浩又跟杨延青科普起连锁经营的知识来了。 小伙子求知欲非常强烈,王浩拿出昨日写的小本子,一页页的又跟他详细解说了一番,这回貌似有些听明白了,不住的点头,脸上也是藏不住的惊喜。 讲着讲着,感觉船停了下来,从船窗往外看,边上也尽是船只。杨延青见状起身对王浩道:“王兄,我们到了。” 这么快就到了?不错嘛。于是起身走到甲板一看,好家伙,这是堵车哦不堵船了嘛…… 只见两三百米宽的江面上密密麻麻的各种船只,把江面给堵的严严实实的,远远望去就见一异常高大的水门,上有城楼巍峨耸立,两边同样高大的城墙向远处伸展而去,一眼望不到边,城墙下方靠近水门的护城河上也是一片船只拥挤。 这就是汴京城了嘛,虽只是远远望上一眼,然而那种雄伟壮丽的磅礴气势仍不可抑制地扑面而来,顿时令人心生敬仰之感。 汴京外城始建于后周显德三年,周长有50里,外城设有城门十二处,水门七处,其中有五丈河穿北城而过,城西北又有金水河过外城直通大内皇宫。 城南则是蔡河经右方的广利水门链接内城护城河,又拐了个大圈自城南左侧的普济水门而出。 而汴河则自西向东贯穿了整个汴京内外城,那幅着名的清明上河图描绘的便是汴京外城东水门内外那一段汴河的场景,此时画中那条最为醒目的虹桥还未建成。 王浩自然也没察觉到自己所乘的船正是被堵在这恢弘的历史画卷中。彼时国朝初立,东水门外的这一段汴河自然也并非画卷中所描绘的那番繁华场景。但也已经是热闹至极。 顶着烈日,王浩站在船尾甲板,看两岸是成片成片的低矮窝棚,跟远处高大巍峨的城墙极不相称,不免令他有些失望。 放眼看去,那真叫是一个杂乱无章,看那成片窝棚之中来去行走的行人,看上去也都是一水的灰色色调,人人都是麻衣粗布,破衣烂衫,几乎看不到有一丝色彩鲜艳的绫罗绸缎。 看这模样,跟自己前世在电影中见过的印度贫民窟也无甚区别了。唯一的区别是这汴水比那恒河干净了许多。或许入了城会好很多吧,王浩这样想着。 看了许久,便也没了兴致,总归不能跟前世灯火辉煌高楼耸立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相比较。 等了约摸小半个时辰,人都快被烤干了,这船也只是移动了两三个船身,王浩是等的心急火燎,便对一旁同样心急的杨延青说道:“杨兄,这里平时也都是这么拥挤的嘛?” “哦王兄,平日此处虽也有些拥挤,但并非今日这般,此等拥挤状况只是最近几月,听家父说朝廷可能于年内攻伐出大军攻伐北汉,近几月有大批粮秣物资运抵京城,才会造成如此拥挤的状况。” “杨兄?观此情景一时半会怕是过不了水门,要不我们在此处下船走陆路步行入城可行否?” 王浩实在等的不耐烦了,就这么堵着,也没个交警叔叔指挥交通,而且这船又不用像汽车那样要保持一定距离,挤吧挤吧又挤下一艘,整个河面都成曹丞相的赤壁怀古了。 尽管他们的船是被挤在河中,但想要上岸却完全不需要靠去岸边,直接从别家船的甲板上走过去就能上岸了。 “小弟也正有此意,王兄,我们要不在那处上岸,”杨延青说着手指向船只右手边的一个方向,那处往北行大概四里路,就是汴京城的新宋门了,我们可在那入城。” “好极好极,”说着便提起包裹欲走,身后志杖说了声那仨煤炉也得挑上,王浩说不用了,咱们轻装上阵,先入城再说,顺便填一填五脏庙,这都大中午了,志杖不答应,非要挑着走,说就这么点东西,挑着又不用使啥力气。 王浩心说起码也有百多斤好不好,加上你这柄当扁担的禅杖,说起那柄禅杖,王浩又是一阵无语,那玩意王浩试过,三十斤肯定不止的,你说现在怎么说也都能算是和平时期,出门天天抗着这玩意真的不嫌累赘嘛…… 摇摇晃晃的借着他人船只的甲板踏上了岸,倒是和尚,挑着百多斤的东西,在船只间行走比自己这个空手的走的还稳。 踏上紧挨河道的那条供纤夫行走的细窄小道,再穿过几间摇摇欲坠的窝棚,来到了一条勉强算作街道的弯曲小路,众人径直朝着新宋门而去。 章节目录 第18章 夜游京城 行走在将脏乱差这三个诠释到极致的棚户区街道上,王浩甚至感觉自己已经踩到过好几坨屎了。 路上的行人也大都面色灰败脸有愁容,偶尔在棚屋门口站着几个小孩用好奇略带惊惧的眼光打量着王浩一行人。 衣衫褴褛,眼窝深陷,瘦弱不堪。光着脚丫子,裸露在外的小腿上满是蚊虫叮咬的痕迹。 虽时近中午,并没有看到有炊烟袅袅,间隔有几户人家在家门口用石块垒出个简易灶台,乌漆漆的铁锅中煮着一些黑绿参杂的食物。 而这样的场景,沿着这窄小的巷道,一直向前延伸,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尽头,正如此时生活在这棚屋区中的人们,永远也走不出这片苦难的沼泽。 想不到这盛世宏图的边缘,竟是这样一番如人间炼狱般的场景。 连年的战乱,让大量的百姓流离失所,而这汴梁城,好似这黑夜中的一盏明灯,引着四面八方的流民向城市周围聚集。 却也只是从炼狱搬到了熔炉,忠实的执行着王朝兴亡百姓皆苦的残酷法则。 王浩深吸一口气驱散了眼前场景带给自己的负面情绪,总归不是自己能够改变的事实,至少现在不是。 弯弯绕绕的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终于见到稍微有点像样的房子,眼前也豁然开朗起来,一条笔直宽阔的大道横亘在眼前。沿着大道往西望去,有城楼高耸,门楼下新宋门三个大字遥遥可忘,有车马行人自城门进出,货郎商旅,驼队牛车,不一而足。 终于不再是一片阴郁昏沉的灰色色调,王浩的心情也好了很多,跟杨延青等人说说笑笑地大步往城门行去。 通过长长地城门甬道,眼前是一条宽阔笔直的大街,沿街商铺林立,旗幡招展,以两层木楼居多,街面两旁各种摊贩的棚子延生向街面,几乎占据了半条路面。 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各色商品琳琅满目,街面上人们的精气神也跟之前棚户区的有很大不同,这才有一点国际大都市的味道嘛。 顺着笔直的街道一路前行,眼前又是一排高大巍峨的城墙,如龙卧于陆,呈固若金汤之势,这便是汴京内城了吧,行走在这真实的历史之中,令王浩感概万千。 何其幸哉,让自己能够在这惶惶历史的画卷中留下自己的足迹。何其幸哉,让自己能够亲历这祖先们繁衍生息源远流长的真实世界。 跟随杨延青的指引穿过宋门甬道进入内城,眼前的景色跟外城又有不同,花红柳绿,雕栏画栋鳞次栉比。青砖围墙包裹一处处豪宅,青石铺就的街道两边高屋大宅,井然有序,各色商铺也是装修精美屋明瓦亮颇为高档。 行不多久,又向北拐入一条五六米宽的青石巷子,两边全是高高的青石围墙,喧闹的街市逐渐安静下来,杨府便坐落在这片闹中取静的院落之中。 镂空雕刻花窗的围墙,朱红色的大门上两只做工精美的椒图咬着两个铮亮的铜环,显示府宅众多的人来客往。门前两只一人多高的石狮,标准的古代豪门大院造型。 自侧门而入经过门房的时候,志杖扭扭捏捏的不肯往里面去了,说什么自己在这儿等着就成。 王浩见状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将他拉到门外,严肃的说道:“和尚,你这真当自己是下人了?如果你真当自己是下人那现在就可以走了,如果当咱俩是兄弟那就跟我进去。” “俺……俺……”志杖支支吾吾的还想说些什么。 “你给我进去,你个憨货,平时挺憨的,这时咋耍起性子来了,进去,”王浩边说边扯着志杖的胳膊往里拽,“回家后给咱娘嗑个头,听到没。” “哦。” 随后杨延青先把王浩两人安顿在偏堂之中,命下人上了茶水点心之后便告辞去后宅禀报他父亲了。 吃着精致的茶水糕点,看堂屋陈设干净整洁古色古香,做工精美,无处不散发着浓浓的土豪气息,王浩幽幽一叹道:“哎……有钱真好啊!” “和尚,我们要卖十万个炉子才能买得起这样的宅子。” “要这么大做啥呀,俺觉得咱家住着也挺好。” “咱家太小了些,稍微还是得整个大点的。”对和尚的说法王浩只是笑笑,心想等谈成了这笔生意首要还是迅速的招人扩大生产,把产量提上去,这汴梁城少说也有个二三十万户人家,加上各种商铺,即使三成的覆盖率,也够自己干的了,况且后续的煤饼销量更是不可计量。 等了许久许久都不见有人来,和尚已经抓耳挠腮的不耐烦了,王浩估计杨延青正在跟他老爹解释这新式煤炉和自己那一套销售理念呢,意料之中,不急不急。又过盏茶功夫,后堂有脚步声传来,王浩遂起身相迎。 眼前是个微胖浓须的中年男子,杨延青略显尴尬的跟在身侧,估计自己也觉得让王浩等的久了些。 王浩迎上几步施礼道:“伯父好。” “唉……贤侄免礼免礼,”说着竟拉起王浩的手臂引到一边坐下,异常的亲切热乎。 待下人上了茶水,杨重光开口道:“听延青讲贤侄有买卖欲与老夫合作?” “是的伯父,”王浩心说应该是你们找我合作才对。 “听延青说贤侄所造的煤炉跟平常的炭炉大有不同,可有带来容老夫一观呐?” “有的有的,”说着急忙起身叫志杖将放在院子里的三个煤炉抬了进来,“伯父,就是这个。” 难免又是一番详细的解释,一时间也没办法示范,不过也是讲的杨重光连连点头,似乎承认这个煤炉。 “嗯不错不错,那贤侄啊,这样吧,老夫先定一百口小的,五十口大的,贤侄说个价格,咱们立个字据写明交货日期,老夫可先给贤侄三成定金。”杨重光老神在在的说道。 王浩闻言一愣,什么情况?感情是看不上俺这个乡下人么,随即偷眼看了看一边的杨延青,见他一脸愧色。王浩若有所悟,应该是想晾我一晾,不要让我觉得奇货可居么? 打定主意,王浩回道:“是这样的伯父,目前呢我们这个产品还是宣传推广阶段,具体价格需要这几日我在汴京城经过市场调研之后才能给出具体价格。咱们不急,等小侄确定具体价格之后,保证第一时间第一个给伯父您供货。” 杨重光听后也是一呆,什么推广,调研听得他一愣一愣的,不过听得出来眼前这位小子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本来只是想晾一晾,接下来好让自己多些余地,没想到这小子竟直接不打算继续谈了?一时也找不出回旋的余地,只能暂时先放放静观其变了。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阵,杨重光多次试图把话题重又引到合作的事情上面去,王浩听着不同意也不拒绝,全都打着哈哈给避开了。 感觉到对方无可奈何的时候又故意将话题引出来说些有的没的吊吊他胃口。 眼见天色将晚,王浩起身告辞,杨重光执意留饭,王浩借口还有要事在身便离开了杨府,杨延青将王浩送到门外,一个劲的道歉并表示一定会继续说服自己的父亲,王浩只是笑笑说等杨兄的好消息。 走出几步,王浩叹了口气回头对仍站在门口相送的杨延青道:“杨兄,你得叫个下人带我们去寻个住处啊,不然你明后天咋找我?” 杨延青猛一拍脑门,直呼对对对,急忙对身边的小厮交待了一番让他赶紧跟上,待送走王浩回到府中启禀了父亲。 杨重光略带凝重道:“延青啊,此子不简单啊,年纪轻轻行事却相当老成果断,又锋芒内敛让人看不透,唉……老夫今日有些轻敌了啊哈哈哈……”说着苦笑了几声继续道:“明日他应该会有另一番举动展现他的能耐,你明日一早就一道跟去看看吧,顺便请他当晚前来府中赴宴。唉,去吧。” 小厮引着王浩两人来到不远处毗邻汴河的一家超五星客寨悦来楼,给两人订了两间上房。王浩心想果然每个古代城池之中都会有一家悦来客寨。 房钱自然不需要自己掏,王浩两人大摇大摆的上了楼,还真是超五星客寨,装修精致典雅,纤尘不染。推开窗户一看,还是江景房,不错不错。 “和尚,咱先在这里随便吃点饭,晚上咱出去逛逛,欣赏欣赏这汴京夜景。” 五星级就是五星级,不但有送餐服务,澡堂子,竟然还有跑腿服务,王浩也懒的自己准备,列了个明日所需物品的单子交与伙计,吃完饭洗了个澡后便带着志杖出门了。 华灯初上,歌舞升平,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繁华景象丝毫不输白日所见,漫步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王浩不禁感叹:“唉,不知何时我们一家人也能这样无忧无虑的逛逛这京城夜景啊。” “这还不简单,下次来汴京城把大娘和翠儿也带上不就成了。”志杖在一边开口道。 “嗯,是得带上,都带上!”王浩苦笑摇头道。 “兄弟,白天的时候你咋不把咱的东西卖给他们呀。”志杖终于问出了压在心头的疑问。 “太便宜了,明天他们还会来买的。”王浩胸有成竹。 “你不是没出价嘛。”志杖不解道。 “唉……和尚,晚上咱不谈公事。走,咱们去前面的铺子瞧瞧,给孩子们带些礼物。” “给那些娃带啥礼物啊。”和尚嘟囔了一句。 “要带的,都要带。一会你给咱娘也挑个,钱从你工钱里扣。” “你又没给过俺工钱。”和尚又嘟囔了一句。 “哎和尚,咱回去的时候买屁马回去如何?你骑着带我回去。” “其实……其实俺也……也没骑过马,摸到是摸过。” “我早该知道,和尚,你这是破了五戒中的妄语了知道不?” “阿弥陀佛……” “和尚,你荤腥戒破了,妄语戒也破了,那色戒啥时候破啊?” “这色戒俺之前倒是听俺师傅们说过,哎兄弟,那到底啥是色戒啊?” “哈哈哈哈……” …… 章节目录 第19章 签订合同 次日一早,客寨伙计早早的就将王浩所要的东西买了来,两人取了东西便出门了,刚下的楼来便看到正在大堂踌躇的杨延青。 王浩上前行礼道:“杨兄早啊,一道走吧。” 杨延青呆了呆,啊哦了两下便懵懵懂懂的跟着两人出门了。 “王兄这是要去哪里?” “朱雀门外御街。” 御街北起皇宫正门宣德门,经州桥和朱雀门,直达外城南熏门。是汴京城中最大也是最热闹的一条大街,宽足有两百步,约二百五十米左右,古时两个正步为一步,大概一米三不到的样子。 路上话不多,过了朱雀门又往南行了一段,在去往繁塔寺的路口有一处相对有些空的场地,是一间酒楼的侧前门,早上酒楼还没什么人,在门前拴马桩处停下,让志杖依次摆放好三个煤炉,王浩进了酒楼使了些银钱向酒店掌柜借用了一张方桌,几条长凳置于桌旁,又向掌柜讨要了一些已经引燃的炭火置于煤炉中,和尚又在另一个袋子中取出了蜂窝煤饼,就这样当街生起了煤炉。 在等待炉火烧旺的间隙,王浩又取出几条二米来长尺许宽的白布条和笔墨置于方桌上,对正呆呆看着这一切茫然一旁的杨延青说道:“杨兄,小弟的字写得不是很好,可否劳烦杨兄……”说着拿起笔指指桌上的布帘。 杨延青回过神来,接过王浩递给他的问道:“王兄要在上面写什么字?” “哦,挺简单的,请看,我都写在这上面了,”王浩说着有递过一个小便签给杨延青,只见上面写着三行字:新型节能煤炉展览。买一个回家能用三五年。每天五文钱能烧一整天。然后又指着上面第一排字说道:“杨兄,劳烦这一行字横着写,另两行竖着写。” 杨延青暗叹,第一行虽然看大不明,另两行却浅显直白,即便是初通文墨也能知晓写的什么。唉,父亲说的果然没错,这王浩果真是智计百出啊。 晾干了墨迹系上布条递给志杖,用几根竹竿将一横两竖三幅布帘子固定在了两个拴马桩之上。 此时围观的人群已经渐渐多了,围着几个煤炉指指点点,不断有人上前询问价格在哪有售,志杖拿着个铜锣在边上不断解释今日不售此炉只是展示,如有客商需大批量购买贩往外地请到那边详谈云云。 人们的好奇心总是无穷的,很快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围观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最外层都围到路中间去了。 这浩浩荡荡的场面,不久之后便引来了巡城的军士,驱散了人群并勒令王浩速速撤了这摊子离开。很遗憾的早早就结束了这场展销会。 唉……啥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出,王浩郁闷的想道。 不过也还行,等撤了摊子回客寨的时候,身边已经多了十来个有意向加盟的客商,一行人围着王浩向悦来楼行去,准备作进一步的详谈,真真把一旁的杨延青给急的。 眼见着这生意要泡了汤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忙令小厮速速回家让自己老爹赶紧过去悦来楼,这晚了生意就没了啊。 在悦来楼果然遇到了正在此等候的杨重光,众人寻了个包间落座,王浩又给众人讲了一堂让人如坠云窟的经济学讲座,层级加盟,分片经销,没办法,良好有序的经营模式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这样子搞法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也让众人很不理解。 为什么要把买卖弄的这么麻烦,买卖买卖,人买我卖不就成了嘛,为什么要弄这么多条条框框呢,甚至在物品的标价上面也要做文章,什么198,298,这不明显的多此一举嘛,直接标两百三百不就完了嘛,卖的人省事,买的人也不会在意这一两文钱。 得,又得给众人讲解商品定价的学问,这就涉及到心理战术的层面了,衍生下去又得给大伙普及心理学方面的知识。直讲的众人云里雾里茫然无措,感情自己先前以为的经商之道完全是皮毛之学一无是处了嘛。 王浩也不指望别人完全理解,坚决按自己的思路来,他深信只要有规范的良好的销售体系,即使以后出现大批的同行竞争者,自己也会是走在最前的一个,而且这套良好的销售模式可以套用到其他大部分的商品销售上去。 产品的名声是做出来,更是卖出来的,就像之前的臭豆腐,光做的好吃没用,关键仍是看有没有人愿意掏钱来买。 从早上讲到中午,简单扒了顿饭下午继续讲解,这一番番长篇大论的,讲的哪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炉子啊,简直就是整个汴京城乃至整个大宋的灶台革命了。 最后趁着大伙热情高涨对此次灶台革命的对前景报以极高期望的当口,王浩纷纷与众人各自签下了一张极不平等合同,就是每张合同的右下方皆用最小号的字写上了本合同各项条款最终解释权归甲方所有。 最后,本次经销商合作洽谈会顺利结束,当晚杨重光杨总经理作东邀请大家参加了晚宴,宴会在一片祥和亲切的环境中进行,众人纷纷表达了此次合作经商的美好前景及衷心祝愿。 还表示在今后的合作中一定全心全力,同心同德,共同为大宋子民的灶台事业尽自己的一分绵薄之力。 …… 王浩打算第二天一早就马上赶回工坊去,毕竟大批的订单马上就要来了,就自己那个小作坊生产的那些数量,到时不得被前来提货的加盟商们彻底扫荡一空。 得马上回去买地招人扩大生产,好在这玩意制作也确实简单,不要啥设备更不要标准的厂房,新招的工人两天就能成为熟练工。 次日一早,杨延青又来了,邀请王浩去杨家在外城惠民街上的商铺去莅临指导一下,给点宝贵的经验,杨家打算把煤炉专卖店设置在那儿,王浩仔细一想也对,今天的确还走不了。 惠民街紧挨惠民河,是流经内城两段蔡河中的一段河流,位于汴京外城的西南面,也是一条极为热闹的商业街,街上以日常城中百姓每日所需的柴米油盐等商铺居多。 杨家的商铺是三间大通铺,铺子后面还有两进院子作为仓库和店内工作人员生活起居之用,店铺本来是经营茶砖生意的,前两年大宋朝在盐铁专营的基础上又增加了茶酒专营,使商家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 这次索性就准备格出其中两间,专门经营这煤炉煤饼的生意了,等王浩几人到了店铺之后,已经就有人早早的在腾空店铺作事先准备了,大致的给了一些装修建议,也无需大动干戈,无非就是增加几个简单的陈列架,做成开放式的,让人们可以更直观的看到。还将带来了三个煤炉给了他们,这两天就先展示展示,顺便把那两条广告语也打上。 时间还早,王浩打算在城外的贫民窟中招募几个铁匠回去,回雍丘估计也招不到几个,于是便向杨延青打听道:“杨兄,城中的牙行在何处?小弟想招募几个匠人明日与我一同回去。” “王兄说的是牙侩吧?有的,小弟这就带你去。”顿了顿继续道:“王兄,家父让小弟明日与你一同返回雍丘……” “没问题,回去之后小弟尽快将货给你备好,我也是想尽快打开这里的市场的嘛……哈哈哈。哦对了,现在去牙行今天能把匠人给招到不?明天我是肯定要回去的。” “自然自然,在城外招募几名工匠甚为容易,王兄无须担心。” 果然,下午牙人就将十几个从贫民窟招来的铁匠领到了杨家商铺,听说王浩要将他们带去汴梁城南四十里外的雍丘县干活,有好几个都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似乎要说些什么。 见此情景,王浩立刻又道:“哦,还有你们的家人,也都一并带上,我也可以在那边工坊给安排个活计,还有你们的工钱,跟那边的人一样,大家放心,不会亏待了你们。”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不过并没有表露出多少喜色,眼中更多的是另一种迷茫,可见这群被人压榨惯了的苦哈哈对王浩的话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在他们看来,不论被使唤到哪里,都只不过是从这个磨盘搬到另一个磨盘,任别人从自己身上榨取出最后一点渣渣,这辈子也就算是交代过去了。 王浩见此也没多说什么,只简单的交待道:“好,如果没人有异议那咱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大家就在东水门外的东门码头集合,我们有船送大家过去。” 诸事已毕,时候还早,王浩提议出门去逛逛,沿着御街一路往北,王浩也没说要去哪,其实他是想看看这汴京皇宫长啥样,远远的看一眼就行。 过了州桥远远就能望见一大片寺庙群建筑,应该就是相国寺了,过了相国寺之后这街上的人就渐渐少了,一旁的杨延青面色有些古怪,心想王兄这是要干啥呢,再往前就是东宫和尚书省了。于是赶上两步问道:“王兄这是要去哪?” “啊……随处逛逛,”这时已经能看到正前方的皇宫正门宣德门了,也就只能看到这个门,里面的景色都被高高的宫墙挡着。 “王兄,要不我们在这里转弯吧,”杨延青看着王浩直直的往前走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急了。 王浩当然知道不能再往前了,都有军士在那站岗了,再过去不是找屎呢吗,便也就随着杨延青指引的方向拐入了皇宫门前的一条大道向东行去,顺便再看看这皇宫……的宫墙。 见路上的行人都是靠远离宫墙的一侧道路走的,王浩略感好奇,正欲开口询问,忽见前方十字路口的右侧有一幢极为精致的建筑,高足有五层,雕栏画栋,绿树掩映,与皇宫城墙的东角楼遥遥相对。门楼上三个极为醒目的描金大字:妙音坊! 王浩瞬间就迈不动步子了,讪讪地开口道:“杨兄,前面莫不是就是那妙音坊!”一脸你懂的表情。 杨延青恍然大悟道:“正是正是。”心说原来你是要找这妙音坊。 “杨兄,内啥……小弟走的也有些累了,要不咱找个地方歇歇脚如何。”王浩毫无廉耻的暗示道。 此时刚过午后不久,妙音坊门口也没几个人出入,虽然已经到了开门营业的时间,但明显也远没到那个时候啊。杨延青讷讷憋出两个字“好好”。心说王兄也忒心急了些,自己本来是打算晚点再邀两个好友一起来的。 刚行了两步,王浩突然转头对志杖道:“和尚,这里你不能去。” “为啥呀?你昨不是刚说过不把俺当那啥的嘛,咋今天就不让俺跟着了。” “不为啥,总之这里你就是不能去,唉……这么说吧,这里是破色戒的地方,你不能再破戒了。” “啊?那色戒到底是啥嘛,为啥你能破,俺……俺咋就不能破了。”志杖又迷茫了,这世界,他不明白的东西实在太多。 “反正你就是不能去,”说着胡乱往他手里塞了几吊钱,对一旁杨延青的随从道:“这位小哥,你带着俺兄弟去别处逛逛,回客寨也行。拜托了。” 一脸猪肝色的杨延青朝那小厮点了点头。目送着一步三回头的和尚两人渐渐远去。 “嗯哼,”王浩假意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道:“杨兄请。” …… 章节目录 第20章 大出洋相 见和尚走远,王浩猴急的大步朝妙音坊行去,一脸的浩然正气的准备接受这封建社会腐朽气息的残酷考验。 刚刚迈入大门,准备迎接剧情中设定好了的那一句哀嚎似的“哎呦这位爷您来了。”就见一个面白无须文质彬彬的小哥迎上前来道:“两位公子这边请。” 这有点不对啊,跟自己的想象完全不一样,王浩这才发现整个大堂中装修的那叫是一个精致典雅,错落有序,但并没有青楼中常见的莺莺燕燕,甚至可以说连一个莺莺都没有。 带着疑惑,到了四楼的一处雅室,王浩甚至没察觉到引路的小哥什么时候换成一个婢女了。 雅室分为里外两间,有木质镂空雕花的拱门相连,门侧靠窗位置摆了一扇屏风,屏风前方是一矮桌,上置一古琴。从窗口往外看,视野极好,能看到远处的宣德门城楼及城楼前的御街。 杨延青在外间跟侍候的女婢小声吩咐了一番,便将王浩引到了内室主坐上,王浩也不推辞,大剌剌地坐下了,不多时便有女婢给两人上了各色点心酒水。王浩随意捏了枚蜜饯放入口中,一脸享受道:“唉杨兄,这地方不便宜吧?最低消费多少?” “最低消费是?” “就是来这儿一趟最少得花多少钱啊。” “呃……王兄见笑了。”杨延青总是不习惯王浩这种直白的方式。 “说说嘛。”王浩继续引诱。 “十……十贯吧。妙音坊又称万金楼……就是……”还没说完,就听王浩一串咳嗽,貌似噎着了,急忙改口道:“王兄没事吧?” “没事没事,”灌了一口茶水,王浩心道,真他娘的腐败,不自觉地将十贯钱默算成需要几个煤炉。“杨兄,这还真特娘的贵。那这钱花了都能玩些啥呀?” 杨延青端坐的身躯轻轻摇晃了一下,感觉有点支撑不住了。正要开口,门外传来敲门声。 王浩心说来了来了,就见女婢引进一位剑眉杏眼唇红齿白身材高挑俊逸非凡的奶油小鲜肉…… 啪嗒,王浩手中糕点应声而落,大张着嘴巴呆立当场,尼玛…… 小鲜肉看到王浩的反应也是微微一愣,嘴角露出一丝邪媚的微笑。看的王浩一阵反胃。 “表弟!原来你在这儿!”小鲜肉快步迎上已站立起身的杨延青。 “表兄如何寻得此来?”杨延青惊讶的回到。 尼玛,王浩大松了一口气,心说这谁啊,就这样貌逛的哪门子青楼啊,往街上一站还不是任你挑。 “啊我刚刚在桑家瓦子遇到你家小武了,还有个和尚。表弟,这位是?”小鲜肉转身看向王浩。 “小弟王浩,表哥好。” “幸会幸会,”小鲜肉对王浩的自来熟甚为合拍:“在下折惟信,是延青的表哥。” “你好你好,来来,表哥坐上手,”说着王浩便让出了位置执意让折惟信坐到主位。 “唉……这不行,不行。”折惟信连忙摆手拒绝,屁股却顺势滑到了主位。 “初见表哥小弟我是惊为天人呐,你看,这都失态了都,真是惭愧呐。”王浩指了指折惟信面前方才掉落在桌上的糕点,顺手帮他拿掉了。 “唉不敢当不敢当啊,王兄请了哪位姑娘作陪?”说着给王浩斟了一杯酒。 “表哥见笑了,小弟其实是……第一次来。” “哎无妨无妨,一回生二回熟嘛。来来来,王兄满饮此杯。” “表兄,延青请了如月姑娘作陪。”杨延青答道。 “如月姑娘好!王兄我跟你说,这如月姑娘……” …… 两人人推杯换盏地闲聊了一阵又荒腔走板的聊了几个黄段子,不多时就已经熟络像是多年老友一般了。直看的边上的杨延青尴尬不已,心说这两活宝算是找到知音了。 不多时王浩就感觉自己竟有些醉了,心说不对啊,自己酒量没这么差劲的啊,而且这酒的度数又不高。要遭,不是我酒量不行,是这具身体的酒量不行呐,穷小子估计也没喝过酒,这几杯下去也该醉了。 “表哥,小弟不能再喝了,已然有些醉意了。” “无妨无妨,来这里不就是为了买醉的嘛,来王兄,满饮。” “对了,杨兄啊,方才表哥进来前我不是问你这里都能玩些啥的嘛?”又是两杯下肚,王浩的舌头已经有点打结了。 “呃……吟诗作赋,品竹弹丝。”杨延青有点无奈。 “就这些?” “哎……王兄,这破地方就是给那些文人们装腔作势的,忒的没劲。下回表哥带你去另一个地方,比这里好玩多了。”说着,折惟信对着王浩扬了扬两条好看的眉毛,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你看,就是出个场都是磨磨蹭蹭的,这都等多久了,不管她,咱们喝咱们的,王兄来。” “真不行了表哥,小弟真的要醉了,”感觉酒劲一阵阵的上头,王浩表示坚决不能再喝了,自己的酒品不是很好,前世每次在KVT喝醉之后就来一套最炫民族风卡毛摇起来的主,等会在这里要是也来一套,那洋相就出大发了。 待到王浩喝的头重脚轻昏昏沉沉,折惟信也已经差不多了的时候,那传说中的如月姑娘才姗姗来迟,头牌就是头牌,出个场都这么大架子,迷迷糊糊中王浩只见一袭白纱自门外飘入,满屋顿生亮色,淡淡清香沁人心脾,令酒意也消散了几分。不过这消散的几分醉意马上又被端着酒杯飘到王浩面前的如月姑娘给补回去了。 三人之中只有杨延青还是完全清醒的,看着眼前两位狂蜂浪蝶般放浪形骸的爷,杨延青只得不断苦笑赔罪,如月见这样的场面也见得多了,倒也未在意,道了个万福自去矮几后落座为三人抚琴去了。 “如……月姑娘,听延青说姑娘的曲唱的……不错,如韩娥再世余音绕梁,何不为咱哥几个清唱一曲。”王浩醉醺醺地说道。 “公子想听哪支曲子?” “呃……随……随便吧,姑娘最拿手的就行。” “杏花未遇疏疏雨,杨柳初摇……”如月听吧,便随便选了首拿手的轻唱起来。 伴随着旷远悠长的琴声,说实话唱的真不咋样,主要是这歌不好听,干涩难懂,极不流畅,咿咿呀呀根本不知道在唱些啥,不过如月的这声线的确不错,高落有序,颤顿有度,这副嗓子配这样的歌可惜了。 待一曲唱罢,王浩见延青两人仰头微闭双眼一脸享受的样子,不觉苦笑。 如月见王浩茫然地神情,对自己刚刚唱的曲子似乎无感,便道:“公子,奴家唱得不好嘛?” “呃……甚好甚好,”说话间又被折惟信灌了一杯,王浩也已经破罐破摔来者不拒了。“如月姑娘……要……要不给咱唱一曲玉堂春中的苏三起……解吧。”醉意上头的王浩迷迷糊糊的想着来段京剧应该不会太突兀。 …… “什么?玉……堂春都……都不会?无妨无妨……哥哥先给你……给你唱……唱一遍。”王浩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离座走到桌前,抓起桌上的一个青瓷酒瓶凑到嘴边深吸一口气,当当当当飘了个小圈摆开阵仗就唱了起来。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唱到最后竟然还捏着兰花指摆了一个pose。看得房内几人面面相觑,杨延青还好,多少有一些心理准备,折惟信端着酒杯大张着嘴,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对面的如月也是一脸黑线,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不过事后回味起来,好像唱的还挺好,从未听过的曲调,从未见过唱法,而且听曲中所唱场景如泣如诉,甚为哀婉。不知不觉间就竟用手中的琴把刚刚的曲调弹了一遍,随即又摇摇头,“不该是用古琴来演奏的,该用胡琴和月琴合奏方才能有那种效果,”如月暗暗思忖。 “敢问公子方才所唱之曲来自何处?”最后还是如月打破了这诡异的场景,起身行到王浩面前施了一礼道:“听公子所言此曲似乎只是其中的一段。公子可否告知。” “玉……堂春啊,话说这玉堂春与……与吏部尚……尚书之子王……景隆……呃,……呃。”说到此时只觉肚内一阵翻江倒海,涌动的暗流以不可抵挡之势喷薄而出。 随着一声凄厉的惊叫,污秽之物喷了如月满身满脸,一丝意识尚存的王浩只看到一袭白纱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跑去。心想大事不妙啊,一咬牙,头一歪就醉死了过去。 紧接着随着屋内一阵乒乒乓乓的鸡飞狗跳,王浩似乎感觉到自己被两人掺住手臂架着往楼下行去…… “表哥,这事小弟就拜托你了,务必替小弟去给如月姑娘道个歉。”次日东门码头,王浩一脸恳切地对前来送行的折惟信嘱托道。心想那妙音坊以后怕是去不得了,第一次见面就给人家小妹妹送了一份大礼。 “王兄且宽心,表哥定当将此事办妥。”折惟信拱手道。 “表哥留步,告辞。” …… 章节目录 第21章 扩大生产 书房中,徐知县正在给他的老师王薄写信,关于义学的奏本递上去已经将近二十天了,怎么说都应该有消息了吧。满怀憧憬的徐知县是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八成是让通政司给压下了,不得已写信给恩师打听打听朝中近况,信中详细称述了设立义学之事并随信奉上了一本誊抄版的三字经。 这时还玉端着一盘刚刚“发明”的点心闯进来说道:“爹爹尝尝这个,女儿刚刚做的。噫爹爹是在给谁写信呀?咱们家亲戚吗?爹爹啊,咱们家在京城有亲戚吗?” 徐知县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女儿,心说咱家老家在荆州江陵你又不是不知道,在汴京怎会有亲戚,“为父是在给汴京的恩师写信。” “哦?父亲的恩师是在京城当官的嘛?” 徐知县愈发迷惑了,这丫头是不是糊涂了,“为父的恩师乃太傅王薄,还玉呀,这些你不都是知道了嘛,为何有此一问呐?” “哦……没事没事,女儿只是忘记了嘛,来爹爹快尝尝这个,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将手中的点心端了上去。 汴京城皇宫大内垂拱殿中,大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将手中的一份奏折重重摔到桌上哼道:“现在通政司连这样的折子都要压着了嘛!” 桌上还有一叠同样的奏折,是前些时候令王继恩强行取来的,自上次提出迁都之事遭群臣一致反对之后,赵匡胤心头的危机感就越来越重了。 看得出大部分朝中要员已经依附到了二哥身边,把控朝政蒙蔽圣听,通政司,政事堂,甚至是禁军也被他渗透了,权利呐,就像是一个漩涡,当你身处漩涡中心,旁边的人就会慢慢向你靠拢,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会推着你朝最终的目标前行,那么你最终的目标是哪里呢? 想到这里不免又是一阵苦笑,自己当初不就是这样吗,黄袍加身,呵呵,朕能不答应吗,不答应他们马上就会把这身黄袍披到另一个人身上,可是当初我的老母妻儿都还在开封啊,他们好狠的心呐。 之后朕四处征战,为保后方稳固,又因皇子年幼不能担当大事,不得已将开封府尹这个名义上的储君之职授予二哥,哪知待朕平定诸国回返京城时才发现二哥之势早已尾大不掉,甚至隐隐有架空朕的趋势。 可朕还能怎样,手足相残吗?让二哥成为第二个李重进吗?于是朕只得步步退,你就步步进,直到如今这朝堂之中还有自己能信任的人吗?恐怕也就剩下几个军中的老兄弟了吧,自己当初以为武人不稳当,现在看来文人更可怕,早知今日自己当初何必整个劳什子的什么重文抑武杯酒释兵权。 就这样想着又随手翻了翻桌上那几本奏折,翻到那本关于雍丘县令设立义学之事的奏折时看到下面的名字:徐明诚。微微一沉吟,起身对身边的内侍总管王继恩道:“摆架太傅府,朕听说王爱卿近日身体有恙已经卧床好几天了,朕要去看看。” “遵命,陛下。” “老臣……参见陛下。” “太傅免礼。朕近日听闻太傅身体有恙,特过来看看。” “老臣多谢陛下关心。” “嗯哼,”赵匡胤轻嗑一声看了眼王继恩,待王继恩意会躬身退出门外掩上了房门后,赵匡胤自袖中取出那份奏折递给王薄道:“太傅先看看这折子。” 王薄接过折子细细通读一遍后问道:“陛下这是?” “这徐明诚是你的学生吧?此人颇有文才,曾任中书舍人一职,朕还是有点印象的。” “回陛下,徐明诚正是老臣学生,此奏本所提设立义学一事,实为仁政。老臣认为甚妥,亦可在京城效仿之,以定流民安民心。” “唉……此事先不谈,朕的意思是想藉此迁调徐明诚回京,于礼部设教谕一职,将礼部职责一分为二,判礼部事专管奏补太庙斋郎等事,另设判教谕事一职,专职掌管科举。以应来年开春的省试。” “陛下此举意为何?” “唉……太傅呐,你也知道,朕现在在朝中无人呐。” 说着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良久,王薄道:“陛下可曾考虑立储?” “不妥呀,不说五代以来各朝已有数十年未曾立储,即便上月朕欲加封德昭为魏王亦遭致众臣反对,如若强行立储……”说到此时赵匡胤顿了顿,眼中竟掠过一丝恐惧,继续道:“恐遭不测。” 又是良久的沉默…… “如今攻伐北汉之事已定,月初二哥及朝中众臣又力荐党进,潘美,杨光美等五人分兵五路兵发太原,恐又是拉拢朝中重将之举,亦如年初攻灭唐国时二哥力荐的曹彬,现在怕是也已依附于他了。”说完,赵匡胤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朝中重将尽遣,那陛下身边还有人吗?”王薄担忧的道。 赵匡胤听闻此言陡然变色,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有这个胆子,他不会,那他身边的人呢…… 自太傅府出来,赵匡胤是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心惊。回到垂拱殿沉思良久,对王继恩道:“宣钦天监监正周茂元觐见。” 次日大内皇宫紫宸殿的朔望朝会中,诸事议毕正欲退朝之时,钦天监监正周茂元出班奏道:“启禀陛下,如今已时近七月,乃心宿西移,七月流火之时。我大宋国以火德立国,此时出兵恐有不妥。” “哦?果真如此?”赵匡胤道。 “陛下,”三司使赵炳熙出班奏道:“如今大军云集,每日耗费钱粮无数,若拖延日久,恐有不支啊。” “陛下,”参知政事卢多逊出班道:“如今大军开拔在即,如若拖延,恐忧伤士气。” “陛下,若拖延日久,大军抵达以至隆冬,恐对大军不利。”赵光义也开口了。 “陛下” “陛下” ……看着底下纷纷出班反对的众臣,赵匡胤无奈摇头,你们就这么心急了吗,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吗。 “我大宋以火德立国,此事事关国运,不可轻率,朕意已决,大军开拔之事两月后再议,众卿家休要再言,退朝!”赵匡胤说完便起身离座,留下一众文武官员自朝文德殿行去。 “大伙都听好了,咱们的工坊呐近日要大规模扩建。”王浩站在工坊晒场的土堆上对着底下百多新老工人大声道:“这几日大伙先把手头的事放放,咱们先把边上那块空地整理出来,具体的规划我已经安排好了,待会自有管事的给你们分配活计。这几日大伙辛苦些,争取咱们的工坊早日开工。好了,现在大家按各自拿到的工号去各个管事那里报到,听候他们的差遣。解散!” 走下土堆,王浩又找到了正在分派任务的孙大壮,“孙大壮,这一排棚屋今天要先搭完,新来的那十多个铁匠还没地方住,拖儿带女的,挤在大棚子下不方便。” 这时负责伙食的李大婶小跑着过来:“东家,那半拉子猪肉要全煮完嘛?俺瞅着是不是太多了。” “全煮了,中午吃不完,就小火炖着晚上再吃,这两天活辛苦,得补补。 “唉好类,”李大婶笑着离开了。 “唉李大婶,煮的肉里多放些盐,别舍不得用,还有给大伙煮的水里也稍微撒点盐,天热。” 李大婶不懂东家说的天热跟茶水里撒盐有什么关系,这好好的盐为啥要撒到那茶水里,这也太浪费了,等会得少放点,撒上几粒就行。李大婶这样暗暗想着。 工地上一片忙碌,各司其职,马马虎虎也算井然有序,照着这个进度,最多两条差不多就能开工了,等会得去县衙一趟,等到正式开工,附近那片取黄土的小土丘恐怕要被自己祸害个七七八八,虽然是片无主的小山坡,总归还是要打个招呼的。 还要在旁边的汴河支流上建个小码头,以后进煤就在那里了,要省事许多,正想着来到了旁边刨木头的场地边上,“唉老杨,不是说你家婆娘要生了嘛,咋又来干活了。” “东家,俺家婆娘从今儿后半夜开始就生了,疼一早上了,俺听得心慌,又帮不上啥忙,所以……” “你……你这不是胡闹嘛,赶紧给我滚回去,”说着就走过去扯着他往外拽。 “东家,俺……俺这就走。” “等等!你刚说疼一早上是咋回事啊?” “俺也不懂,前两个都挺顺利的,就这个生出不出来了。” “好知道了,你赶紧先回去。” 等老杨头跑远,王浩越想越不对劲,随便交代了两句便往城内赶去。 “大妞儿妞,你俩咋躲在这里哭呀,谁欺负你们了?”还玉对着正躲在墙角哭的两姐妹问道。 “妈,没人欺负她们,是因为大妞二妞的娘要生小弟弟了。”小蝶替两姐妹回答道。 还玉听后又好气又好笑,我道什么事,原来是二胎恐惧症呀,“没事的大妞,你娘生了小弟弟后不会不疼你们的……” “不是的,老师,是我娘她一直疼一直疼,从昨天夜里就一直疼……呜呜呜……”大妞抢话道。 “一直疼?那你娘呢?咋说的?” “她们不让俺进去,也不让俺爹进去,俺就听见娘在屋子里喊疼,喊的好大声……呜呜呜。” 还玉一下子就明白了,前世的自己也当了十几年的妇产科医生了,听大妞简单的描述就猜个七七八八了。 “快……宁儿,快去叫福伯把马车备好。”说着一把抄起大妞也跟着朝县衙后院跑去。身后一群熊孩子见此情景也跟着追了出去,“你们跟来干啥,都回去。” “班长,老师这是咋的啦?她带着大妞干啥去了呀?”有熊孩子问道。 “好像是大妞二妞的娘出事了。”小蝶答道。 “哇……娘啊,”边上的二妞听到这里哭得更大声了。 “二妞别哭了,你娘肯定没事的,我妈以前是医生。”小蝶见此连忙安慰,但这样的安慰明显不管用,“咋办呀。”小碟焦急的说道。 “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是啊班长,我们去看看吧。” 县衙后院,一架马车疾驶而出朝着城外棚户区行去。 远远的一大群熊孩子跟在后面。 章节目录 第22章 星星之火 王浩喘着粗气一路小跑到义学,进到院门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这人呐?嚎了几声没人答应,正要出去去县衙问问,院子外进来一个女子,看到空荡荡的院子也是愣了一下。 “你好,你是绣芸吧?这人呢?都到哪去了?” 绣芸见到王浩脸不由自主地嗖的一红,这个男人,听小蝶说是他的爸爸,也不知道爸爸是什么,应该是伯伯的意思吧,还听小蝶说那日她昏死在河边。爸爸怎么救都没救醒自己,以为她死了。 小蝶哭的很伤心,不知道小蝶说的心肺复苏是个什么东西,小蝶还拿个枕头示范给她看,当时就把她羞的,这怎的还有这样救人的法子。好在当时只有小蝶跟小姐看到,她们也从未提起过。况且眼前这个男子也算是自己跟小蝶的恩人。罢了,但愿他真的只是救人,没有其他想法。 “小姐她们去城外棚屋了,好像是有人难产了。叫我过来这里看着孩子们的。怎么他们人呢?”说到这里,绣芸也焦急起来。 “应该是跟着去了,这群兔崽子,凑的什么热闹。你别着急,我过去瞧瞧。”说着就窜出了远门外。 “公子……唉”绣芸见状轻叹一声也跟了过去。 这城里城外的一通路赶下来,王浩已有些脚软腿软了,刚行到码头晒场附近,突然身后就传来了呼救声,听着像是绣芸的声音,王浩听闻猛一回头,就见身后远处绣芸被一个男子拽着胳膊似乎被人调戏了。我去,什么情况啊这是,光天化日的调戏良家妇女?王浩一脸问号也顾不得多想,赶紧冲过去一把从背后拽过那人的头发,“我**”,抬手就在他脸上呼了一拳,顿时鼻血就糊了那人一脸。 那瘪三吃痛一个趔趄松了拽住绣芸的手,还没站稳呢又被王浩呼了一巴掌,直接就给滚地上了。 王浩嘴里爆着粗口,跨出两步,抬脚朝着那痞子的腹部又是重重两脚。 那痞子遭遇这突如其来的一套组合拳,已经懵逼了,蜷起身子双手捂着肚子哎呦哎呦抬起头瞪着王浩,嘴里挤出几个字:“你……你给老子等……等。” “我等你妈啊!”没等他说完,又是重重两脚下去,那人的狠话直接就变成了哀嚎。“老子今天有事,就不揪你去见官了,吗的,这都什么破事。绣芸,咱们走。” “哦……”边上呆若木鸡的绣芸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行了几步,王浩回头见绣芸脸色苍白满眼恐惧,安慰道:“没事了,一个痞子而已,你不要怕。” “那……那人是林府老夫人家的表亲,”绣芸哆哆嗦嗦地道,瞬间又回忆起了那段水深火热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也不用怕,你现在已经跟他们没关系了。”嘴里说着,心里想下次出门得让和尚跟着了,这种小人,惯会报复,还有那个什么林家,不提还差点给忘了,这种地方上的土豪劣绅,估计也不是好货,这次结了梁子,自己得有所防备才是。于是又说道:“唉绣芸呐,等明后天有空的时候我来义学找你,给我说说这林府咋样?” 绣芸呆愣愣的嗯了一声,还没从刚才的后怕中回过神来。 走不多远,就见棚屋区入口处有一群孩子围在一起,正是小蝶他们,人群中间蹲着俩孩子在嘤嘤的哭着,是老杨头家的那俩女娃。 “小蝶,你妈呢?” “在屋里。”小蝶说着往不远的一间棚屋一指,“爸爸,我们不能进去。” 王浩已经看到双手抱头蹲在门外的老杨了,还有个帮忙的婶子端着水盆进出,也能听到女人的痛呼声,不过听得出来已经很虚弱了。正准备走过去,听小蝶这么一说心想也对,这棚屋区简陋的很,也没有院子围墙,就是几块木板石块围起来的勉强能遮风挡雨的茅草屋。一间挨着一间,毫无隐私可言。于是就远远的喊了一声老杨。 蹲在门口抱着脑袋的老杨,见是王浩,连忙起身走了过去,“东家,你咋也来了。” “这啥样啦?还没生呐?”王浩问道。 “还没呢,娃们说她们老师也来了。”心说虽然听娃儿说过她们的老师是女的,可这生娃的事她凑啥热闹呢,只是自己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在里面了,也不好意思多问。 “没事的老杨,你宽宽心。” 话音刚落,就听到哇的一声婴儿啼哭。 一阵忙碌之后,还玉从里面出来了,看到王浩愣了一下。老杨头喜滋滋地迎上去一番道谢之后问道:“俺……俺婆姨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 “是个女娃,”女娃两字一出口,可以明显看到老杨头的脸整个垮了下来,这种情景还玉前世做妇产科医生的时候也见得多了,并没有理会,没好气的道:“你婆娘现在虚的很,赶紧去买只鸡来给她好好补补。” “又是个赔钱货。”老杨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咦咦咦我说你这人,咋说话的呀,”听到这话,还玉的泼辣劲又上来了,双手叉着腰说道:“生男生女不都一样嘛,有本事你自己生去啊,男女平等你知道不,咱们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呢。” 王浩见此情景连忙上前扯过还玉道:“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 “我就是见不惯这样的,生男生女是我们女人的事吗,再说了,女的怎么了,没有我们女人……” “唉好了好了,你这也不看看,一群孩子围着呢。” “真是的,”还玉嘟囔了一下又小声对王浩道:“开了一刀,这环境,也没啥趁手的工具,不知道会不会发炎,还得过来看几趟。” “刨……刨腹产?”王浩大惊失色道:“这也能成?” “唉不是,你能不能有点脑子,”说着白了王浩一眼转头又对熊孩子们说道,“你们咋又跟来了,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回去了回去了。” “等下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刚路上遇到痞子了。” “痞子?”还玉疑惑道。 “嗯,等会路上说。”又将老杨头拉到一边说道:“老杨,这些天你就不要再来上工了,我也不扣你工钱,好好在家照顾你婆娘,咱不说生男娃还是生女娃,女人生娃都是鬼门关里走一遭,你凭啥摆臭脸呀,去给嫂子买只鸡来补补。听到没有,”说着塞了几吊钱过去。 “东家,这……这咋能……”话说到一半有点哽咽。 “行了行了,瞧你这熊样,我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王浩将来的时候遇到林家那痞子的事说了一遍,又顺便向绣芸打听了一些关于林家的事。除了对小蝶的身世有点支支吾吾外,其他的倒也说的详细。 经过今天的突发状况,还玉决定捡起自己的老本行,至少也准备几样趁手的工具以备不时之需。下午给孩子们布置了四节体育课,自己躲书房画草图去了。 “班长,啥叫男女平等呀?”义学中,经过今天早上这一通事,几个孩子也没心思玩了,围在一起瞎聊着。 “是啊班长,今天听老师说男女平等,是啥意思啊?”又有熊孩子问道。 小蝶硬着头皮道:“男女平等的意思就是说……就是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一样的,不光是男女之间,也包括我们每个人之间都是平等的,” 说实话这样的问题有点为难她了,学校的思想品德课也还只教了一些最浅显的内容,可是没办法啊,谁叫她是班长呢。于是硬着头皮继续道:“男女平等,人人平等,每个人都因该享有社会主义民主的权利。” 熊孩子们更迷茫了,被班长解释的越来越糊涂了,于是提问的更加多了。 “班长,啥叫平等呀。” “班长,啥叫社会主义呀。” “班长,啥叫民主呀。” “班长,啥叫权利呀。” 小蝶头都大了,这她哪知道呀,还能怎么解释呀,老师就教了这么多,自己都还没学会呢。要不明天去问问爸爸? 正焦急着呢,忽然灵光一闪,也不知在哪听来的民主就是少数服从多数,于是她决定搞一次班干部选举。 说干就干,熊孩子们纷纷行动起来,找来一个木盒,每人拿一张小纸条当选票。 开始投票选举之前,小蝶首先相当独裁地撤掉了之前分好的几个班干部的职务,连自己的都给撤掉了。“好了,大家先听好,现在我们开始选举,先选班长,大家把自己认为最合适当班长的人的学号写在纸条上,然后像这样折起来,放到这个盒子里。大家听清楚没?还有谁不明白的可以举手回答。” “班长,我们为啥还要再选一个班长呀?” “唉呀不是说了嘛,我现在不是班长,我们要重新选一个班长。” “班长,我们为啥要重新选一个班长呀。我觉得你当班长挺好的。” “是呀,我也觉得班长挺好的” 跌跌撞撞摇摇晃晃磕磕绊绊,第一轮班长选举总算在一片闹腾中不太顺利的完成了,接下来是计票工作,毫无意外,小蝶以全票的票数成为了新一任班长人选。 “好了,现在咱们选举副班长,就像刚才那样,知道了没?还有不明白的可以举手提问。” …… 折腾了半天,第一次班干部选举大会终于不圆满的结束了,最后的选举结果是跟没选之前一摸一样,不过同学们纷纷表示这个游戏很好玩,太好玩了,所以他们决定以后每个月都要选一次。 章节目录 第23章 街头偶遇 秀水街林府后堂中,鼻青眼肿的刘二狗子正向他表姐林老夫人汇报着这两天打听到的消息:“表姐,那贱人的相好表弟已经打听清楚了,此人叫王浩,正是最近在城里生意火爆的煤炉铺子的东家,还有这两天在城外报恩寺山脚下的那片工坊也是他的,还有城里那个卖臭豆腐的小吃铺子,是他老娘在打理,这个人的来历我也打听清楚了,城东王木匠的儿子,没啥背景,没弄那个煤炉工坊前就是穷小子一个。” “嗯,”林夫人点都琢磨道:“那个煤炉听说很好用,如果咱们在汴京城里也弄一家,肯定能卖的更好。” “表姐,我是这样想的,那个贱人现在跟咱家没关系了,可她那个女娃是咱家的人啊,咱去把那个女娃要回来,然后逼那王浩将那煤炉工坊卖给林家,顺便叫几个人去他家小吃铺子假装吃坏了肚子,到官府闹上一闹,双管齐下不怕他不答应。” “这……那王浩能答应嘛?毕竟只是他相好的女娃。” “放心吧表姐,据说那王浩经常去义学看那贱人娘俩,早就暗通款曲了,我已经跟若辅商量好了,明天咱就去县衙找那徐明诚将女娃要回来,那女娃怎么说都是咱林家的庶女,他没理由不给。” “那就先这么办吧,如果他不答应咱再想其他法子。” 后宅正堂,茶盏瓷碟碎了一地,林家老二林若栋正在发飙:“我告诉你林若辅,老头子生前就说了,这林家有一半是我林若栋的,你凭啥一直拦着不分家。今天老子就要把这家给分了!” “哼,说的轻巧,整天除了吃喝玩乐逛窑子,你可有为这个家做过半点事。老头子说过?字据呢?这个家现在是我当着,轮不到你放肆。” “哎呦喂,我的两个祖宗哟,这又是咋滴啦?”林夫人从屋外进来道。 “娘啊,您倒是说说大哥啊,现在孩儿连问家里要一百贯钱他都不肯给了,孩儿的日子过得苦啊。”林若栋抢先一步打起了苦情牌。 “娘,您看看他往家里带的都是些什么人,再这样下去,咱家要成勾栏瓦子了。”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不就是几贯钱嘛。若辅啊,你做大哥的要让着二哥一些。”林夫人偏袒道。 …… 经过两天的忙碌,工厂总算重新步入正轨了,产量比之前提高了七八倍,早上将第一批货交给了杨延青后王浩准备将这几天一直搁在心中的另一件大事好好理理。关于小蝶的身世这几天是越想越不安心。 “六子,你在城里认识的人多,这两天帮我打听个。” “谁啊浩子。” “林家二公子。” “嗨,这个人还用打听嘛,咱们县城有名的纨绔,正事不干破事常有,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城里的良家小姐被他祸害多少了,每日领着几个狗腿子横行乡里,你不也见过的嘛,上回在咱小吃铺上闹事的那个就是。” “原来是他,”想起十几日前那个在臭豆腐摊子上暴力插队的纨绔,最后还把自己摊子给踹了,等自己带着和尚赶到的时候,那人刚刚扬长而去,要不是老娘拼命拦着,恐怕当时就结了梁子了。“那林家的老大呢?” 六子想了想道:“那老大倒不大熟悉,平时也不常露面,不过这两年咱县城的几桩欺行霸市的事传闻都是他背后指使的。浩子,你打听这个干嘛?这种人咱千万别去招惹。” “已经招惹了。”王浩淡淡道,结合前几天从绣芸那得到消息,林府的内部情况差不多知道的七七八八了,老大掌家,老二纨绔,老娘偏心,老大看不惯老二,老二惦记着家产,时不时还演一出分家的闹剧。看来要解决这件事还得从老二身上入手。 “啊?咋招惹的,”六子担心的问道。 “前天我把他家那表叔给揍了。按你说的他们家那尿性,我估计过两天打听到我这里估计麻烦也该来了。” “你怎么……唉!”六子急得团团转。 “你先别急,我这里有个法子。” “啥法子你快说说。” “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事不宜迟,你先帮我准备些东西。” “没得说,要什么?我马上去准备。” “就几样常见的东西,城里应该就能买全了,”说着又将一张写了所需材料的单子给了六子说道:“这些东西倒也不用偷偷摸摸去买,但是质量一定要最好的。包括这银粉,一定要用作打首饰的足银磨成的银粉。哦还有,再给我准备一身游方道士的行头,要旧的,这个最好不要让人知道。” “这些倒容易,一会就能备齐。” “那行,咱们现在就各自行动,一会在工坊碰头。” …… “浩子这啥味啊,这么刺鼻,”六子指着眼前瓷盆里一锅黄褐色散发着淡淡黄烟的液体说道。 “你可千万别让这东西沾到身上,这玩意我们叫做硝酸,可比绿矾油厉害多了,”用硝石在密封的坩埚中干馏,经过好几次的反复干馏提纯,终于弄出了这么一盆纯度还算可以的硝酸。 “啊!浩……浩子……你”听说这玩意比绿矾油还厉害,六子大惊失色。 “唉……六兄莫慌,咱可不是要拿这东西去泼人家。”王浩得意洋洋的说着把一包银粉倒入其中,拿了根木棒搅和起来,搅匀之后再倒入坩埚蒸煮,慢慢就会有晶体在里面形成了。 这逐渐形成的细小结晶体便是硝酸银了,无色,易溶于水,有少量毒性,这一瓶硝酸银大概可以把人毒死两三次,大概就是两汤匙白糖的量吃下去才能把人吃死的毒性。当然如果只是为了当毒用的话也就不用整的这么麻烦了。这硝酸银溶于水后有个意想不到的作用,可以让你秒变非洲大叔,持续时间一个月不褪色,而且洗不掉,用专用的药水才能洗掉,否则就只能等表层皮肤慢慢新陈代谢了。 准备完这些,两人赶回家里关上房门穿上那套游街道士的行头排练了几遍卖拐,大概也就这样了,忽悠忽悠那种纨绔富二代应该够用了,万事俱备,就等着明后天来一回小道长偶遇迷途小纨绔的戏码了。 次日时近中午的时候,绣宁急匆匆跑到煤炉铺子找到了王浩,说自家小姐赶紧叫他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当时老头子觉得事有蹊跷,情急之下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小蝶母女外出省亲,拖延了几日。”还玉在教室里急的团团转。把早上林家来要人的事说了一遍。 “他们果然要对小蝶下手,前天听绣芸支支吾吾地讲小蝶的身世后我就觉得这事迟早有一天要出岔子,没想到这么快。” “那现在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呀,要不我们还是逃吧?” “我稍微做了些准备,顺利的话应该能应付过去。过两天再看吧,实在不行就只能走为上了,这两天就不要让小蝶出府宅了。” “那就先等你消息吧,反正我跟老头子说了,小蝶是不可能给他们的,让老头子自己想办法,如果他想不出办法我就带着小蝶和绣宁姐妹俩走,找个没人认识的小村子也能生活。等长大些谁还认得出来,哼。”还玉赌气道。 次日下午,由王浩乔装打扮成的游方道士与林家二公子林若栋终于在城南某处相对偏僻的巷子中偶遇了! “这位公子印堂发黑面色发白,眉宇之间隐隐有一道煞气时隐时现。” “你她娘的谁啊?敢恐吓老子,给我打!” “唉哟哎呦,这位公子您大人有大量,您消消气,小道再也不敢了,”王浩急忙道歉,心说这一套老掉牙的台词她娘的果然不管用啊! “哼,老子今天心情好,放你一马,下次别让我再见到你。”随后朝两狗腿子一挥手道:“我们走。”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王浩无奈苦笑,难道就这样完了?那之前的工作不都白费了嘛,不但白费了,接下来还得过逃亡的日子!再试试,便一咬牙朝那背影大声道:“有人被下了巫蛊之毒还不自知喽,小命或将不保喽,可怜喽。” 林若栋听闻愣了一下,心想上回在丽春院的确听人说过苗疆有一门给人下蛊的巫术,莫非自己真着了道了?于是回转对那道士道:“唉,你说的可是事实?” “小道曾在川蜀苗疆一带行走数年,对巫蛊之术小有心得,观公子面向确实……” “快快说来,”林若栋听到此处已信了三分,不耐烦的催促道。 “公子是否时常感觉体虚无力,身心交瘁?”王浩心说就你这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这个症状最适合你了。 “正是正是,快继续说。” “呃……公子能否让小道诊断一二。”说着王浩取下了背着的小木箱。 “使得使得,”林若栋赶忙伸出右手让王浩给自己把脉。 “公子,巫蛊之毒号脉是号不出来的。” “那要如何诊断。” “公子别着急,号脉虽然无用,但巫蛊之毒游走全身,自由他法诊断。”说着示意林若栋坐到木箱上翘起二郎腿,随后自木箱中取出一把小木槌在他膝盖下方轻轻一敲,顺利的完成了一次膝跳反射,紧接着又是一下,王浩叹气摇头。 林若栋吓得蹦一下跳了起来,颤声道:“道……道长,小可这是怎……怎么了。” “唉,果不其然,”王浩又重重的叹了口。 “道长救我,道长救我呀。”此时的林若栋,已经完全掉坑里了。 “公子莫慌,莫慌,”王浩伸手将林若栋拉到一边示意让他那俩狗腿子走远些,嘴里说着安慰话,表情却极其凝重的轻声道:“巫蛊之毒种类繁多,要对症下药极为不易,唉……” 林若栋随手挥走那俩跟屁虫焦急的道:“道长轻快些讲,到底要如何医治。” 王浩又从木箱中取出一张画了些简单图案的白纸。“此乃显影符,公子请盯住此符中的这三个黑点,请勿眨眼。” 过了十数息之后,王浩指着木箱上插着的那面白色幡旗急切的对林若栋说道:“公子快快看向这里快速眨眼。” 木讷的林若栋闻言照做,快速的眨了十来下眼睛后啊的一下尖叫出声,急急后退几步几乎瘫软在地。王浩也看准时机几乎跟他同时大叫一声。急忙收拾起地上行头,匆匆一拱手道:“小道告辞,公子请多保重。”说着便转身踉踉跄跄的往前行去…… 章节目录 第24章 意外事件 林若栋猛然清醒,连滚带爬地扑到王浩身后一把抱住王浩的大腿,带着哭腔道:“道长救我,道长救我啊,我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王浩心说,你刚才看到的只不过是视觉暂留而已,瞧把你吓的。“公子,这……这……唉!” “道长千万救我,道长……道长请说,需要多少诊金。”林若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道。 “公子,且听小道把话说完,这不是钱的事,实乃此蛊无解啊!” 林若栋听罢骇的面如土色两眼发直,“这……这怎会无解啊道长。” “不瞒公子,对于巫蛊之术小道也是知之甚少,实在是无能为力。哦对了,若公子能查知下蛊之人为谁或许还有些许生机。” 林若栋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道长请详说,若救得小子一命,定当厚报。” 王浩适时取出那瓶硝酸银,“此为显影散,下蛊之人多少也会沾上一些巫蛊煞气散于其体表,若用此散撒于其澡盆之中,令其体表煞气显形,再以黑狗血混入宿主的血泼之,将巫蛊之毒逼入其体内,或许可以将巫毒转移过去。”王浩瞟了他一眼,继续道:“公子可有怀疑对象?” 林若栋茫然点头喃喃自语道:“谁要害我,是谁,是谁……啊难道是……道长,请先将这个给我。”说着就要去拿王浩手中的瓶子。 王浩急忙将手一缩道:“公子……此物炼制极为不易,这……” 林若栋似有所觉,连忙将身上值钱的东西一股脑儿掏了出来全塞到了王浩手中道:“若小可此番能脱得大难必有重谢。” 王浩似有为难的推辞了几下,最后假装拗不过他把瓶子给了他。 林若栋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正好看表叔刘二狗正跟大哥鬼鬼祟祟的嘀咕着什么,看到自己进来他俩立刻终止了交谈。 林若栋见此情景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这两个畜生是不是又在密谋谋害老子,越想越窝火,跨出几步抓住林若辅的衣襟尖声叫道:“你们是不是又要想着害我?是不是?啊!” 林若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一时有些失神,等回过劲来就已经被老二拽到了堂中,火气上来一把推开了林若栋。 呲啦一声,林若栋向后跌倒的同时把自己衣服给扯坏了,“你搞什么?一天到晚疯疯癫癫,不知所谓!” “我疯疯癫癫,还不都是你们给害的,林若辅,你说,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林若栋从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的说着又要去揪老大的衣襟。 一旁的刘二狗见状急忙上前拉住林若栋,“若栋,有话好好说,别……”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跟他也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东西,当我是傻子嘛。”说着就一耳光扇了过去。 “哎呦……”刘二狗捂着脸哆哆嗦嗦的指着林若栋,“你……你你。” “你今天是不是疯了!”林若辅爆呵道:“来呐,把这个疯子给我捆起来,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几个家仆提着绳子冲进了进来犹犹豫豫的不敢动手。 “滚开,你们碰一下老子试试,”林若栋也是个吃不得眼前亏的主,叫嚣着踹开家仆,撂下几句狠话就离开了。 林若辅越想越气愤,操起桌上的茶盏朝地上砸去。想自己为了这个家东奔西走殚精竭虑,这个败家仔整日游手好闲到处惹事不说,回了家还不安生,三天两头的闹妖蛾子。 刘二狗捂着被扇肿的脸凑上来,“若辅,你看这三天两头闹的,咱过得也太憋屈了。” 被刘二这么一激,林若辅咬牙切齿双目通红,多年怨愤似有爆发迹象。又低头见自己被扯烂的衣衫,想起方才一幕更是到了爆发边缘,奈何对这个无赖实在是狗啃刺猬无从下口,赶又赶不走,打又打不得,老太太还护着,心里真是憋屈到了极点。 “小环!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林若辅在屋里气愤的跺了两圈,最后只憋出这样一句话。 “小环,这是给谁打洗澡水呢?” “秉二少爷,是大少爷。” …… 不久之后,澡堂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女声尖叫,随后又是一记更为嘹亮不似人声的惨嚎,紧接着一个浑身乌黑全身赤裸的男子从屋中窜出,一众下人见之无不抱头鼠窜,纷纷大喊着鬼啊,鬼啊…… “她娘的果然是你。”林若栋咬牙切齿端着一盆黑狗血小跑过去兜头兜脸的就泼上出去。 林若辅转头一看,果然又是这个畜生,长久以来的怨气瞬间爆发,疯魔一般不管不顾的将林若栋扑倒在地,两人就此扭打在了一起。 林若栋被酒色掏空了的身体哪能是老大的对手,平时也就仗着几个狗腿子耍耍横,真要动起手来就跟个软脚虾似的,很快被老大骑在了身上脑袋被重挨了几拳,被打蒙了的林若栋尖叫着生出双手胡乱挠着,很快老大的脸色也留下来几道深深的抓痕。 林若辅挥拳受阻,脸上火辣辣的疼,看着身下这个面容扭曲五官狰狞脸上还糊了一脸血的畜生,心中怨气更盛,大嚎一记俯身死死咬住他的耳朵。 身下的林若栋吃痛大叫,双腿胡乱的蹬着,两手在老大背上胡乱捶打间刚好抓到了刚才盛黑狗血的铜盆,抓住铜盆边沿就使劲朝老大后脑勺来了两下,直感觉压在上面的老大身子一僵,仿佛是泄了力般。 林若栋伸手推开老大,支撑坐起来,只见得此时的林若辅双目圆瞪,通体乌黑,牙关紧闭,身子微微发抖。嘴里还有咬着半只耳朵。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林若栋啊的一声双手支撑的身子猛的后腿几步,蜷缩在那里哆哆嗦嗦的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此时的院中也安静了下来,下人们看着地上那团乌黑的东西,畏畏缩缩地不敢靠近。 次日一早,王浩按惯例在工坊巡视安排工作,听到有工人再小声议论着什么。 “唉,他婶,你听说了没?林家闹鬼了!” “听说了听说了,听说是个炭鬼,还上了林家老大的身咧。” “是啊,可怕的狠咧。” “对对对,听二蛋她娘说,那炭鬼全身乌黑,见着人就咬。” “幸亏当时被他家老二泼了黑狗血,要不然不知道会弄出多大的祸事咧。” “喔唷,那后来咋样了?” “据说那炭鬼是被驱走了,不过他家老大也不成咧。” “死了?” “死好像没死。” “还有他家老二好像被炭鬼咬掉了一只耳朵,已经疯了。” “那个杀千刀的,疯了好。” …… 王浩闻言吓了一跳,怎么搞的这么大,这是直接就火拼了啊,本来只是想升级一下家庭矛盾,顺便给某人染个色让他短期内没法出来见人,自己好进一步搞些分裂活动。看来原本积累的矛盾不是一般的深啊。 浪里个浪,中午王浩得意洋洋的把自己的杰作向还玉仔细回报了一遍。 “你怎么这么缺德啊,”还玉咯咯笑着轻锤了王浩一记。 “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好吧,不过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得时刻关注,下午叫你家老头子过去慰问一下,打探打探最新情况。” 此时,县衙管家福伯从外面进来,远远看到了王浩急忙走近了说道:“王公子,你果真在这里,快快、随我去府衙,老爷有请。” 徐知县找我啥事?难道是商量小蝶的事?也好,听听他的说法。 跟着管家一直到了县衙前堂,王浩心想不对啊,商量事也不会在前堂吧,刚迈进门就见县衙的大小官吏济济一堂,徐知县坐在那和一个太监在小声聊着什么,没错,王浩一眼就看出这个人不是个男人!这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从穿着打扮到五官神色再到说话语气。完全符合太监的各种标准,尽管王浩之前从没见过太监。 “徐大人,”王浩拱手施礼道。 “王公子,”徐知县起身回应,又向边上在坐的太监介绍道:“海公公,这位便是义学西席王浩。” 海公公,果然是个太监,王浩心说徐知县找我来见个太监是啥意思,难道……要找我进宫当韦小宝! “嗯,果然是一表人材,”海公娘里娘气地回道,“那徐大人,咱们开始吧。” 王浩糊涂了,任自己如何天马行空的想象都无法理清这些对话的逻辑,还开始吧?他们要干啥!无耻…… 正胡思乱想呢,就见那海公公起身站到大堂正中,从袖中掏出一本黄色折子,徐知县示意王浩跟他站到一块,面对海公公作拱手施礼状。懵懵懂懂的王浩这才有点明白过来,这他娘的难到是要宣读圣旨! “奉陛下诏谕,雍丘县县令徐明诚自上任以来清廉勤政,爱民如子,政绩斐然。雍丘县衙义学西席王浩,文采出众,才华横溢。特此灼二人即刻赴京听候调遣。” “微臣尊令……”徐知县用手肘顶了顶王浩,但是没有反应,于是急忙道:“海公公这边请,徐某准备了午宴,海公公用完膳再回去复命不迟。”两人便说说笑笑的去后堂了,王浩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呢,边上的王主簿笑呵呵地拍了拍王浩的肩膀道:“恭喜王老弟,恭喜恭喜,王老弟这边请。” 直到宴席过半,王浩才从众人的谈话中得知徐知县将被迁调回京,似是要高升了,可自己又是怎么回事,酒桌上的话题非常没有营养,你来我往的都是些套话,自己又不好多问,只得像个二愣子似的随波逐流。 终于熬到酒宴结束,送走了那个海公公,眼见着徐知县又要拉着众下属品茗叙旧,王浩坐不住了,将徐知县请到一边询问详情。 “哦?闲置还不知道嘛?”徐知县惊讶的问道。 我知道个屁呀,不过肯定是你把我给卖了。 “小侄不知。” “本官将义学跟三字经的事禀奏了朝廷,以贤侄的才学,得到朝廷赏识是应有之事,此番入京,谋个一官半职是少不了的。”徐知县得意的道。心说我够意思了吧,虽然当初只是为了给还玉脱罪,但这一通操作让你得个官家差事,也算是帮着你一步登天了。 “啊?大人,那小侄在这里的家人事业怎么办!”王浩听闻暗呸了一声,你要往上爬你自己爬去啊,拉着我干啥,我在这里的事业刚刚起步……不对,你走了,还玉小蝶他们也得走…… “哦?这有何不妥?”徐知县不解地问道,在他看来,当官就是第一事业啊,至于家人?家人或随或留跟当官有什么冲突。 王浩一想也只能任人摆布了,这事可没多少商量的余地,幸好也不远,走一步看一步吧,唉…… 章节目录 第25章 立身之本 “那大人咱们何时动身?” “短则几日,长则一月吧,等这边新上任的知县一到,本官交接了公务就能启程。” 几天一个月,弹性十足啊,辞别了徐知县,王浩径直穿过县衙后宅去找还玉去了,看得徐知县直摇头,这小子,一点礼数都不懂。 “什么?那这群孩子怎么办?”还玉得知此事也是大吃一惊。 “自然会有其他老师来的吧。” “说是这样说,只是这么多天了,突然要离开,怪舍不得的,还有小蝶她肯定更舍不得。” “总不能带着一起走吧,你晚上跟小蝶说说,好好安慰安慰。好在也不远,我以后也是要经常回来的,到时一起回来看看就是。” “那你能当个啥官呀?王厂长?不会给个小学校长当当吧?”还玉调侃道。 “那倒正好,其实吧,我们来这边也有两个多月了吧,一直就是走一步算一步,过一天算一天,随波逐流也没个目标。对以后的日子也没个打算,可能是就这样突然小了二十几岁,感觉像是回到了没心没肺混日子的青春期,没了之前那种养家糊口上有老下有小又得供房供车的日子的紧迫感,加上这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总觉得自己只是来这里旅游的一样,随随便便体验体验生活,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不管怎样,内心深处总是不会有那种家的感觉。” “是的嘛,十六岁,我现在才十六岁,多么美丽的年纪,又可以一遍遍的跟自己说明天再说明天再说,就像是突然间中彩票了一样,有了大把的时间,又可以随意挥霍了,总感觉等玩得差不多了,说不定也就回去了。即使是搬个家换个工作都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适应环境,更别说我们这样了。” “是啊,又到了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纪,有句话是什么来着?此心安处是吾乡。可这心……” “什么呀,你那是苏轼的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里的诗句好不好,上回抄了个三字经得了个官作,你抄上瘾了啊哈哈哈……” “好吧,大概这就是我们融入这个世界的方式吧,就像这三字经还有其他一些东西比如煤炉,臭豆腐,或者是一些待人接物为人处事的方式,甚至是一些思想,一些话,一句还没有出现的诗,用我们带来的东西影响着周围,周围的人们也用这个世界的标准慢慢改变着我们。” “对,就是这样,无声无息,沧海桑田,不一样的不光是我们,还有我们周围的人,周围的环境。” “没错,不管是煽动翅膀的蝴蝶掀起的巨浪,还是投入湖中的石子泛起的涟漪我们不管,我们只要用心经营好这属于咱们的一方小天地,况且老天待我不薄,让我两辈子都能遇到你,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吧,从初遇的那一天开始,在这里扎下根来。” “老公……”还玉嘤咛一声扑到了王浩怀里。 “嗯哼……”一秒后响起一声刻意的咳嗽,官家福伯站在门外面色古怪地道:“小姐,老爷请小姐回府一趟。” 两人嚯地一下弹开,场面有些尴尬。 “哦,好……那走吧。”还玉讪讪地说着率先走了出去。 县衙后院,徐知县把即将赴京的事又讲了一遍,末了略带迟疑的试探道:“还玉呀,那王浩一表人材性情温和又颇有才学,爹爹知道你……可爹爹听说那王浩家中……那个……啊。” “女儿知道,爹爹无须多虑。”心说家中有个未婚妻是吧,不就又是那破事嘛。对于这个事情两人其实还真没真正重视过,对于两个拥有后世灵魂的成年人看来,十几岁的小姑娘,比他们女儿只大了一岁,这个年纪的姑娘,哪知道什么是爱情呀,不过是青春期的些许萌动吧了。等再过个十年八年,心智渐渐成熟,看到更广阔的世界,经历更丰富的人生。自然也就淡化了最初的那一分悸动。两人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为父怎能不虑,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为父……” “唉行了行了,这事女儿自己能搞定,爹爹就不要操心了。”还玉不耐烦道。 “这……这成何体统,女儿家的事哪有自己做主的。不行,此事由不得你任性。”徐知县训斥道。 “哎哎哎,你不要太封建好不好,我怎么不能自己做主了,这是我的人生自由,你无权干涉,”还玉的泼辣劲又上来了。 “什么由?你……” “自由!你不懂了吧?自由就是在不损害国家和人民利益的前提下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情,不做任何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的基本权利。这就是自由。”说完,将小脑袋一昂,轻哼一句便离开了。哼,绕晕你。还玉得意的想着。 徐知县的确已经晕了,这些话对他而言包含的信息量太大,即觉得荒谬无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有那么一点道理,“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徐知县喃喃说着苦笑摇头。 王浩返回铺子,准备将自己在这边的生意提起跟六子安排一下,刚迈进门就见一群人将小小的店铺挤的满满当当。 “王兄,你可来了。” “延青!你怎么又来了?李掌柜许掌柜你们怎么也都……” “唉王老弟,我们几个今天是过了提货的。”徐掌柜挤出人群率先开口道。 “不是离约定的时日还有几天吗。” 李掌柜道:“王老弟有所不知啊,前日哥几个去延青老弟家的铺子,便见到京城市民争相购买的场景,如今的汴梁,已是一炉难求啊。” “所以呢,哥几个商量好了,今天就过来提货。”许掌柜接话道:“王老弟也别担心,哥几个人早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抽签定好顺序了,如果暂时没那么多货,我们几个没抽到签的就在这里等着。” 尽管早有准备,但一下子这么多人全挤到一起过来还是有些捉襟见肘,受时代条件所制,又不能让工人三班倒。 其实剥削的也挺狠的了,天蒙蒙亮开工要一直干到日落西山,每天工作时间超过十四个小时,没有五险一金没有双休日。 尽管如此,工人们的工作积极性仍是极高的,每天管两顿饭,刚开始时是每一旬日发一次工钱,东家人和气,工钱给的也不低还从不克扣工钱,每日两顿饭也是白面膜膜管够,隔一天还能吃上一块肉。自新工坊开工以来,每天都有附近的民户前来寻活计,王浩也不嫌多,全都让管事的一一收下。 这是赶上好时候了啊,就一个简单的煤炉,在这里都算得上极大的创新了,且利润高的吓人,出去原料成本和人工,毛利接近百分之一百五,而且毛利几乎等于净利润,其他开支极少,商税也是有的,行商百抽二,坐商百抽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即使这短短个把月,都让王浩赚得数钱数到手抽筋,而去不是字面上的手抽经,是真正的手抽经,那钱是一箱一箱抬过来的,全是一枚枚的铜钱。 彼时商品交易还是以铜钱为主要货币,金银的使用率极少,光拿银子来说吧,由于成色各异,从一两银兑八百文铜到一两银兑换一千三四百铜都有。 因此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以铜钱为交易货币的,少数情况下也有以绢帛为货币的,以金银为货币的反而最少。 此时也没有交子钱庄这些东西,交易起来极为不便,还不能当面清点,人家抬进来说这里是多少,那就是多少,也确实是这个数,当下商贾最为倚重的就是诚信俩字。也是各商贾的立身之本。那是一条红线,稍微有点成绩的商贾谁也不敢去触碰。 王浩甚至听说过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一个县里有两家大商号,其中一家因为经营不善欠了另一家商号不少钱。最后实在难以为继,眼见还款日子将近,欠债的那家商户的东家跪在另一家商户的东家面前表示自己短期内真的无力偿还了。 很奇怪,那个做为债主的东家竟然开心的不得了,当即表示前面的债务一笔勾销,还另外拿出钱来帮他渡过难关。当时王浩就觉得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啊,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哦还不出钱了就只要过去跪一下,什么事都没有了? 后来才知道,那一跪,其实是跪掉了几代人的尊严,但凡以后这两家人只要还在那里生活,不管你以后生意做到多大,在他们家面前,永远是抬不起头的。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在当下这个环境中,诚信两个字是多么的宝贵,商贾之间有时甚至不需要字据,说出的话就是最有力的字据,能够身体力行的做到一诺千金。以致让王浩产生出自己整那些合同是不是多此一举的感觉了。 通过这件事也让王浩清醒的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立身的首要准则,你可以精打细算,一本万利,甚至奇货可居,但绝对不能无中生有,信口雌黄,向壁虚造。 一旦你小有成就后这条红线只能碰一次,碰一次之后前面的所有成就都会灰飞烟灭。比后世的信用等级评定标准更管用,也更严格。 陆续送走了前来提货的各位掌柜,王浩将杨延青留了下来,向他打听了一些关于京城房价的事,听说王浩将赴任京城,延青小鲜肉一脸惊愕呆萌状,王浩又将前因后果一一详述了一番,顺便还背诵了一段三字经。延青小鲜肉的眼中崇拜的目光更是藏都藏不住。 “我说延青老弟啊,京城的房价你一无所知,那你家那宅子大概多少钱你总该清楚吧?” “小弟家的宅子是皇上赐的。”杨延青讷讷道。 这次轮到王浩吃惊了,不过也难怪,你家大伯当初怎么说也算个土皇帝,“那延青老弟此番回京可否托人帮我打听一下京城的房价?地段不用太好,外城的就行,两进或者三进的都行。” “小弟定不负王兄所托。” 说完又起身向王浩长揖一礼把王浩吓了一跳。 “延青这是何故啊?是为兄托你帮忙呀……” 杨延青面色有些乃然,难为情的道:“杨兄可否将三字经抄于延青一份,供延青家中族学子弟……呃……” “无妨无妨,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我家里好像还有两本现成的,时候也不早了,咱现在就去拿,顺便在老哥家吃个饭。”王浩揽住杨延青的肩膀齐齐出了铺子朝瓦子巷而去。 章节目录 第26章 启程赴京 “娘,我回来了。” “浩哥哥。”翠儿闻声第一个迎了上来。 “哦翠儿,这位是杨公子,你上次见过的。晚上他在咱家吃饭。” “嗯,翠儿这就去准备。”没等杨延青摆开行礼的架势,小丫头就跑去厨房忙活了。 “浩儿回来了啦,”王母也从屋里迎了出来。 “小侄见过伯母。”小杨同学一贯的礼数周到。 “你是……小杨同学!哦不,杨公子,瞧我这嘴,都怪我家王浩,平时在家里一口一个小杨同学的。来来来快坐快坐,我去给你们倒茶。”见屁股刚刚沾到椅子的杨延青又要起身施礼,王母连忙一把将他按了回去,“杨公子不要这么客气,咱小户人家不行这套,随意就好。” “哎杨兄弟,”和尚搬了把椅子将脸凑了过来,说出了这些天来憋在心里的最大谜团,“你们上次去的那地不就是喝酒的嘛,浩子为啥说是破那啥色戒的。” “好你个和尚,都说了不许再提这件事,你又说,你又说。”王浩赶忙去捂他的嘴。 “俺这不是憋在心里难受嘛。”和尚嘟囔了一句。 三人说笑一阵,不多时翠儿娘俩就整齐了几道小菜,在院子里摆开桌子吃了起来。 “娘,这两天把咱家里收拾收拾,过些日子咱可能要搬到汴京城里去住了。” “这不是住的好好的嘛,搬去那做啥。” “是呀浩哥哥,搬去汴京城干嘛呀。那咱在这里的铺子咋办呀?”翠儿插话道。 “是啊浩儿,娘这小吃铺子每天忙早上那一会功夫,就能来不少的钱,哪能就这样丢下的。” “不是的娘,儿子可能要去汴京城当官了。今天早上刚得到的消息。过不了多少日子就得走。” “当官?浩儿呀,你莫不是又犯糊涂了?”王母说着就要伸手去摸儿子的额头,心想坏事了坏事了,这儿子的脑袋又浆糊了。 王浩只得又将事情向老娘复述了一遍,“娘,就是这么个事,反正不去怕是不成了,您要卖小吃,到了汴京城一样可以卖的呀,说不定生意还更好哩。” “不对呀浩儿,你啥时候会写字了呀……” “浩哥哥早就能写字了,我还看到过他练字呢,娘。” “能写字了也不能随便写一点东西就给官当的呀。”王母仍是将信将疑。 “娘呀,浩哥哥好厉害的呢,连义学的还玉小姐都经常向浩哥哥请教学问的呢。” “可是……”王李氏还是有些不放心,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比自己更清楚的吗,从小都是老实憨厚的一个娃,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人,简直跟他爹一摸一样。 可自从出了上次那个事情之后全变了,不光对以前的事情一无所知,人也转眼变得活络机灵起来,话也多了,鬼点子也多了。 都说是开窍了开窍了,可哪能说开窍就开窍的,自己的儿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是个什么品性自己会不知道?一夜之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有时自己都会觉得陌生。 包括最近做的那些子事,又是做小吃又是开工坊的,现在居然还说得了官家的赏识要去汴京城当官了。自己儿子能是那块料吗。 也时常想着将事情问个清楚,可这种事怎生问得清楚。幸好孝顺仍旧跟以前那样孝顺,咱家的日子也因为他越过越好了。 现实的喜悦暂时冲淡了心中的疑虑。王浩心中其实也明白,偶尔从老娘的眼神之中就能看出来,虽然只是偶尔,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那种眼神很容易就能擦觉,那不是看着自己亲生儿子的眼神。 看着这种眼神,他在心底甚至会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是不是自己的出现才让他的儿子逝去的呢?于是只能尽力的去弥补,让她获得更好的生活,或是拥有一个更好的儿子。 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至于事情的真相,恐怕只有烂在自己心底了,只是,对自己至亲的人隐瞒这样一个真相,终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或许这正是自己对这个世界有一分疏离感的原因吧,大概还玉也会有这样一种感觉吧。 或许时间可以将这道沟壑慢慢抚平吧。大概到那时我们才算真正融入这个世界吧。 “娘,不用担心了,会好好的。”王浩安慰道,声音竟有些沙哑。 “是啊娘,不用担心的,去汴京城也能摆摊子的呢,我们还没去过汴京城呢。” “好,好。娘不担心。”王李氏的眼圈也有点发红。母子之间的感情,不需要过多言语,从一句话中就能意会的到。 …… 启程赴京的日子比想象中来的更快,汴水码头上,徐知县一家与王浩一家同搭一艘船。除了衙门一杆官吏的祝贺,还有大妞二妞几个女娃的哭嚎。 他们的班长要走了,这次是真的要走了,那个教他们游戏,教他们画画,教他们学字算术唱歌讲故事做实验的班长要离开他们了!前天老师在课堂上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课堂都炸了锅了。 先是小的几个哭,然后大的也哭,最后老师跟着一起哭,这两天来整的学校仿佛蔫了一般,平常随时都能听到的笑闹声一次也没再出现。以致最后一次班干部选举也是在哭声中进行的,尽管仍然没有选出新一任班长。 听说班长这次是去的很远很远的京城,他们心中遥不可及的京城。他们再如何寻找都找不到京城,送别的码头,大人们谈笑相贺,大人们为什么是开心的。这难道不是最令人绝望伤心的时刻吗?他们为什么都是一副高兴的模样。 几个半大小子捏紧着小拳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有哥哥轻声安慰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仍大哭不止的妹妹。 小蝶依在她娘亲怀里,无声的抹着眼泪,不敢看同学们哀伤悲痛的眼神,不敢面对这样离别的场面。爸爸说以后还是会经常带着自己回来看他们的,可自己为什么还会这么难过,再也不要经历这样的离别了,自己又要没有朋友了,大人们太可恶了,自己把所有的感情都放在那里了,他们却说丢下就丢下了。 随着船家洪亮悠长的号声,官船缓缓启行离岸,小蝶猛然挣脱娘亲的怀抱跑到船舷边,用力挥动小手,船舷的栏杆挡住了她的视线,再也看不到她的小伙伴了。 “狗蛋……要照顾好他们,”小蝶将双手拢在嘴边用力喊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没有回答,因为喊出来的话眼泪也会掉下来,只是咬着牙瘪着嘴用力的点头,班长会知道的。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船缓缓驶离,小蝶挥动小手哽咽着唱起那首叫做送别的歌。 很快,岸上也随之相应,从杂乱很快变得整齐,响亮。 这,是属于他们的送别。 …… “蝶儿,到阿爷这里来。” “才不要,阿爷是坏人,哼。” “哈哈哈哈……”徐明诚无奈苦笑,这个小丫头,把错全怪到老夫身上了。唉……“长亭外,古道边。此曲非诗非词,然听来情真意切,婉约精致,意蕴无尽,同窗离别之情跃然而出。闻之不禁黯然惆怅。不知是哪位大才所作,竟能把离愁的沉重与延绵表现的如此透彻。”徐明诚幽幽地想着,不禁陷入了往昔与同窗谈笑风声意气风发的青葱岁月之中。 “徐大人,徐大人?”叫了两声王浩才把徐明诚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贤侄何事?” “徐大人似有心事?”王浩问道。琢磨着是不是向他打听些此次入京后朝廷对自己的安排。 “哦,本官正琢磨方才蝶儿所唱乐曲。此曲用词颇合意境,将同窗送别之惆怅刻画的入木三分,毫无违和感。”徐明诚一本正经的道。 “噗……”王浩差点没崩住,心说你老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了,违和感都出来了,“此曲名正为送别。确实是为告别同窗友人时的离别愁绪而作。” “哦?贤侄可知此词为何人所作?” “这个……哦是报恩寺的弘一法师教于小侄的,是何人所作小侄也是不知。”王浩随便扯了个不算谎的谎。本以为他会理所当然的把作者往自己头上扣的,这次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呢,“对了徐大人,咱们此番入京会被安排何种差事,徐大人可有风闻呀?” “据本官恩师回信中所说,贤侄可能会被委以汴梁义学教授一职。官家似乎有意效仿雍丘义学,在开封府辖下设汴京义学,收拢城中穷苦稚龄孩童行教化之事,以安流民之心。至于本官嘛,或将赴礼部任职。”徐明诚志得意满的说道。 自己总算是又回到汴梁去了,虽然只是礼部这种有名无实的衙门,不过听恩师所言官家似乎有意在礼部另设一官职主管省试科举之事,这就不是有名无实的差事了。 义学教授?说白了不就是希望小学校长嘛……这能算官吗,搞不好还是个面子工程,随便给间破道观,牌子挂的响亮,学生没几个,资金没几块,还得把自己绑在那儿,还是个没有上升空间的差事。看来期望还真不能太高啊,“徐大人的恩师也在京城任职嘛?”王浩又随口问了一句。 “本官恩师名讳王溥,曾任大宋宰执,现为太子太傅。” 太子太傅?这么算来你还是赵德昭的师兄?这不就是案板上的肉嘛,而且是马上就要下锅的肉,现在已经是七月了,满打满算不过三四个月时间就到那烛影斧声的历史拐点,到时赵二上台,赵德昭被高高挂起,他身边那些微弱的势力同盟随之撸个精光,一脚踢到犄角旮旯还算轻的,搞不好还有生命危险。 王浩有种想逃的冲动,这哪是去当官,这是去羊入虎口好吗,“徐大人,你不觉得前方有乌云密布嘛?”王浩没好气地道。 徐明诚闻言一滞,顿有所悟道:“本官知道。”沉默片刻又道:“徐某自知贤侄学识出众,不想眼光见识亦是不凡呀。” “徐大人,小侄突然想起工坊中还有件极重要的事要办,可否晚些时日再入京?” “哈哈哈,贤侄又要说笑了。” 章节目录 第27章 京城置宅 中午时分,王浩所乘的官船便入了汴京内城的甜水巷码头,与上次不同,这次入城异常的顺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所乘的是官船的缘故。 甜水巷码头位于汴京城内城的甜水巷南面尽头,紧靠自西向东的汴河大街,码头不大,只供游船或客船停靠。 还没靠岸,就远远的看到杨延青在码头上等候,前些天得知入京的确切时间后,正好杨延青又来提货,告知已在京城寻好了几处屋宅,只等王浩到京城之后去实地探查一番就能立契成交。 徐明诚一家人比较多,算上丫鬟婆子总共有十几口人,至于住宿问题早就由管家提前来京城安排好了,拎包入住就行,就在甜水巷靠近观音院的一条巷子里租了套三进的院落。 没错,是租的,尽管徐知县为官多年,大宋朝公务员的工资也不低,但对于甲第星罗,比屋鳞次,寸土寸金的京城房价来说,那点薪水要在内城置一处过得去的宅子还是只能望屋兴叹的。 像徐明诚租住的那种三间三进左右有厢房后院有小花园的宅子,售价一般在五千贯以上,徐知县之前在雍丘当知县时每月的工资算上各种五花八门的补贴大概是二十贯,不吃不喝也得存上二三十年才能买得起。而一个普通工人,则要存上四五百年才能买得起这样的宅子。 当然外城的房子就相对便宜很多了,环境自然也是要差上不少的,而且大都都是以木制建筑为主,加上各种乱搭乱建的违章建筑,直令得坊无广巷市不通骑。又没啥防火意识,往往就是一烧烧一片。 看完了杨延青找好的几处宅子,都还不错,供一家四口人住住足够了,就是价格着实贵了些,两进的都要六百贯,据一起陪同看房的牙人所说,京城中这种带前后院落的宅子,不管是哪个犄角旮旯,就没有低于五百贯的。 最后一咬牙,把这两个多月来辛苦创业挖到的第一桶金全抖了出来,在外城城东主街牛行街后面的朱家桥瓦子置了一处三进的院落。 说是三进,其实还是有很大折扣的,第一进虽然算是临街商铺,但只有一间半,后面是个小小的天井。天井的右边挤了间厨房与后面的餐厅相连。 中间堂屋兼通往第三进的走廊,堂屋右边一间是客房。第三进稍微宽敞些,还带有阁楼,屋后紧挨一条三四米宽的内城护城河的支流,相对也比较安静一些,勉勉强强也算得上是闹中取静了。 向牙人支付了定金,明天去开封府辖下的宅务司签了文书就能拿到房产证了,全款购买,不给按揭。 宅子里的家具还算齐全,并不需要再添置些什么,同来的六子和几名工坊帮闲一起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番,王浩一家子就算是在这汴京城中正式安家了。 还是赚钱好啊,就这样折腾了俩月就能在这帝都二环内买得起独立成套的二合院了,得再琢磨个赚钱的法子出来,赚他个盆满钵满,到时咱也过过锦衣玉食香车宝马的腐败生活。 可是又想到那劳什子的官职,王浩顿时又有些怏怏不乐起来,真是无妄之灾啊,以后再也不抄那些诗词文章了,好处没看到,反倒惹来一地鸡毛吊糟,不知道到时能不能不要这个官,哪怕办个停薪留职也是好的。 那种勾心斗角的地方,总归不如求本逐利闷声发大财的日子逍遥快活。况且是对商人并不苛刻的大宋朝。 安顿好了老娘和翠儿,在门口对面的小食铺随便买了两包糕点,王浩就带着和尚去徐知县家恭贺乔迁之喜了。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看着零星可见的蜂窝煤炉,王浩面显得意之色,这是俺这只小蝴蝶的功劳啊,过不了多久,这汴梁城的大小百姓就能过上这雾霾指数严重超标的好日子了。一把水壶能造就工业革命,不知道咱的这一口煤炉最后能不能也整个张特或者李特出来。 一路走一路天马行空的想着,行不多远见前方有余烟袅袅,一妇人跪在自家刚被烧成残垣断壁的房子前嚎哭,众路人围在那里指指点点。这是又发生火灾了,幸好是白天发现的早,没连累到周围的房子,也没有人员伤亡。 走的近了,有三两围观者聚在一起小声说话。 “这老桩头一家可怜喽。” “他家婆娘收个衣服的功夫,这火就烧起来了。” “这灶里的火还烧着人咋能走开呢。” “这邻里相间的,最怕的就是走水了,这次幸好发现的早,要不然就没法收场喽……唉。” “我听说惠民街上有家卖的煤炉很是新鲜。据说他家的煤炉不用担心走水。” “对对对,我家边上的刘麻子家就买了一个,稀罕的紧,每天一大早就把那煤炉拎到门口生火。自从买了那煤炉,烧水煮饭就全用那玩意了,家里的灶台都落了灰了呢。” “真有这么好用?” “好用的狠嘞,”这时边上又挤进一个妇人加入了讨论,“俺家也买了一个,用着比灶台省事多了,还省钱,几文钱就能烧一天哩,要不是还要供着灶王爷,俺都想把咱家的灶房腾出来了。” “真这么好用?那俺也得去买一个使使,是在哪卖来着?” “惠民街,人家卖的好着嘞,不一定买得到。” “那咱得过去瞅瞅。” “走。” 看着那嚎啕的妇人,王浩叹了口气,想这汴京城在现在也算是国际大都市了,内城还好,这外城怎么造的房子全是木头的,还一片连着一片,火灾隐患相当大,自己都开始有些后悔在这里买房子了。 这个世界貌似没见过红砖,全是青砖,应该是烧制的工艺流程问题,这里烧砖都是小窑烧制,工艺比较繁琐,质量也相对好不少,青砖和红砖的硬度其实是差不多的。 只不过是烧制完后冷却方法不同,青砖是小窑里烧一窑子然后用水不断冷却,使粘土中的铁不完全氧化,制作过程极其繁琐,一窑砖差不多要二十多天才能出窑。而红砖是自然冷却,所要需要轮窑,一头烧一头取,烧制的温度也没有青砖高,几乎是流水作业,产量相当大。 反倒是制泥胚的速度会跟不上,没有机械化生产,粘土搅拌需要工人用脚踩来完成,再将踩好的粘土手工甩干一些填入木质磨具,每次大概只能出五块泥胚,一个壮劳力每天能弄出两百块泥胚顶天了。 王浩边走边想,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整个轮窑厂出来再改革一下大宋人民的住宿环境,工程稍微大了些,尤其是那条大烟囱,可不是说造就能造的起来的,即便是二十四门的小窑厂,都需要大概三十米高的烟囱,不然抽力不够窑洞内别说工作了,人都没法呆。 三十米高的烟囱在这世界绝对是傲视群雄的高度了,不知道官府给不给造,即使给造这建造技术也是大问题,手艺一般的泥瓦匠砌堵墙都能砌歪掉。 前世九十年代初期,各地农村崛起过大量的砖窑厂,自己老爹就曾干过这一行,有些窑厂的烟囱就没造好,粗细没有协调好,远远看去非常不美观,就是因为砌的过程中下面有一圈砖没有砌好,勉强砌起来的,再歪一圈就得拆了重砌了。 就那还都是专砌烟囱的老工匠砌的。更不用说这个世界了,搞不好还整出个安全事故。 至于窑厂主体倒是不难,跟传统的青砖窑区别不是很大,多个烟道,整体长度围成一个椭圆,以现在的工艺完全不是问题。这两天有空了先把草图画出来,烟囱的事等回了工坊向孙大壮打听打听。 至于造砖木结构住房的另一样重要材料水泥,那肯定是造不出来的,自己见过那种大型水泥厂,那完全是需要现代化工业基础才能建立起来的,听说也有土法制水泥的,自己也不是很懂,只知道煅烧生石灰,至于还要加点什么就不知道了,不过造这种一两层的平房,不用水泥也没问题。 乡下农村那些八十年代初造起来的两层小楼,很多就是没用水泥的,砌墙时就是挖些河泥伴些沙子石灰作粘合剂,甚至连地基都不打就建起来了,不也一样住了二三十年。 像巷子里那种低矮的房子,即便是砌五寸墙隔一段竖根木柱进去,都比现在的要牢固不知多少。像这样两间房子大概用四千块砖……就这样想着想着竟然想到房地产市场上去了…… 忽然,感觉肩上一沉,有人在自己面前大声说道:“大胆!竟敢冲撞晋王车架。” 王浩惊觉猛然抬头,就见一人高马大的军事拿着根长枪架在自己肩膀上,晋王?哪个晋王?赵二!王浩惊得差点脱口而出。 正不止如何应对呢,前面马上那个面容白净留着山羊胡的微胖中年男子开口说道:“快快住手,这街道本就是供大宋子民而用,何来冲撞。这位小兄弟,没有吓到你吧?”语气极其温婉和煦,顿时引来一众路人的拱手称赞。 王浩都惊呆了,这真的是那个被后世描绘成不择手段灭亲登台,志大才疏,心胸狭隘。启大宋积弱之源的赵二赵光义嘛? 回过神来的王浩赶忙让到一边拱手施礼道:“是小子失礼了。” 目送着自穿越以来自己所见到的最着名的一个历史名人渐渐远去,王浩有种恍然梦中的感觉,“和尚,你刚才咋不拉着我呢?就眼看着我撞上去?唉和尚?人呢?” 好嘛,刚想的太入神,把和尚也给弄丢了。王浩赶紧掉头往原路找去…… 章节目录 第28章 偶遇惟信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找了好长一段路都不见和尚踪影,这死和尚,死哪去了呢,一会要是找不着,他该不会连回家的路也找不着吧。 正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呢,就见和尚从边上一家青楼之中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衣衫甚至有些不整! 尼玛!王浩感觉脑袋有点晕,赶忙扶住了旁边的一根柱子。 那柱子一滞,转头吃惊地道,“王兄!想不到竟在此偶遇!” “表……表哥!”王浩同样吃惊地脱口而出,没想到那根高挑的柱子竟是杨延青的表兄折惟信。 “听表弟说王兄也搬来京城了,为兄正想过去找你呢,不想竟在此偶遇,王兄果然跟我甚为有缘呐。”折惟信说着挤了挤那两条英气十足的眉毛。 “表……表哥先等等,容小弟先处理一下家事。”没等折惟信回过神王浩就极速窜到正跟一青楼女子拉扯的和尚身边,抬脚就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你个憨货,咋这么死心眼儿呐,都说了那不是酒馆,你不能进这种地方不能进不能进你偏进去,还不打个招呼就溜进去。”王浩锤着和尚的肩膀,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唉……我说这位小哥,”还没等和尚开口,边上那个青楼女子不答应了,单手叉腰摆出了S造型用另一只手指着王浩说道:“什么叫这种地方,这种地方怎么了?这种地方还不都是让你们男人快活的地方。” “这位姐姐你误会了,俺兄弟其实是个和尚……”王浩连忙解释。 “哟,这位小哥可真会说笑,你见过这样的和尚嘛?”青楼女子指着和尚的脑袋鄙视的看了王浩一眼。 和尚的确已经不是和尚了,头发都有两三寸长了。自从上次从京城回来,和尚就给自己老娘磕了头,自那时起老娘就让和尚不要当和尚了,把头发养起来,将来还要给他娶媳妇的呢。 “他……他以前是和尚,还是个新手,还……还没准备好那啥,”王浩讪笑道:“这位姐姐,他在这儿花了多少钱,我帮他付了便是。” “倒也没花钱,老娘刚要动手呢,他就吓得跑出来了。”青楼女子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那下次准备好了记得来找奴家哦。”说完便扭着小蛮腰进了楼内,没再过多纠缠。 王浩是哭笑不得,抓住和尚的袖子责问道:“你个憨货,咋不声不响就溜那里面去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是……是她喊俺进去的。”和尚心有余悸的道,太可怕了。 “那你也该跟我说一下啊。” “俺喊你了,你没答应,然后就被她扯到屋子里去了。”又想到刚才被稀里糊涂拉进房的那一幕,和尚不禁又打了个寒颤。刚进房里她就来扯自己衣服,那带着香气的呼吸喷在自己胸上,那心一下子就被提到嗓子眼了,太可怕了。 王浩看着和尚的表情,想象着他刚才经历的可怖一幕,实在憋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边上的折惟信闻言也是强忍着笑,心说你俩倒是半斤八两,“王兄,这位是?” 王浩止住笑意给两人作了介绍,随即又问道:“表哥,上次那如月姑娘没有怪罪小弟吧?” “唉没有,如月姑娘还想请王兄得空再过去一趟呢,说有事想向王兄请教。” 我能有啥事好让她请教的,上次出的洋相还不够大吗,坚决不能再去了,再说了,现在咱刚买了房子也去不起了不是,“劳烦表哥帮我转告如月姑娘,小弟近日诸事缠身,最近两三年内恐怕都得不出空,见谅见谅。” “呃……王兄的话仍是这般……别具风格。”折惟信苦笑一番,的确是不能再去了,就上回那事,按读书人的说法就是有辱斯文,极辱斯文呐,“那王兄这是要去哪里?” 王浩扬了扬手中两包礼盒装的糕点,“去拜访一位老友。” “那为兄就不耽搁王兄了,这样吧,明日为兄设宴为王兄洗尘。” “唉表哥你太客气了。” “哪里哪里。” …… 辞别了折惟信,两人继续往甜水巷赶去,天色也不早了,去蹭个饭也好,主要是去看小蝶的,小家伙来时一路上都不得劲,估计是真的伤心到了,得再安慰安慰。 想想也是,有一群孩子整天乐在一块,现在突然就又是一个人了,落差太大,又不象后世,见不上面还能聊个QQ啥的。 这样想来,自己当个希望小学校长也还是不错的,至少可以再为女儿寻些同窗,让她更快乐的成长,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嘛。想到这里也就豁然了,甚至期盼早日上任起来。 在经历了一波三折之后,王浩两人终于安全抵达了此次行程的目的地,过程的离奇与曲折自不必说,跟门房打了招呼,不待他进去禀报,王浩便自顾自的进了前院绕过前堂穿过绿荫小道径直往后宅行去。 徐知县家后宅唯一的女眷是自己老婆,咱不讲究这些。等会再顺便邀她们来个夜游汴京城,岂不美滋滋。 刚迈入后院圆门,管家福伯便急匆匆地追上来拱手道:“王公子,老爷有请。” 书房中除了徐知县还有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公子,锦衣华服面容端正,正跟徐知县小声交谈着什么。 看到王浩进来,两人起身,徐知县开口道:“贤侄来啦,来快快见过皇子殿下,也是老夫的师弟赵德昭赵日新。” 王浩一愣,正犹豫着要不要迈进门去,就见赵德昭拱手道:“早就听子正师兄说起过王先生大名,果然是一表人材。幸会幸会。” 王浩吓了一跳,王先生是谁!你赵德昭日子难过,求贤若渴,但也不用到这种程度吧,随便逮个山野村夫就当是隆中诸葛了?不过这回您可真看走眼了,遂尴尬笑道:“殿下高看小子了。” “先生过谦了,德昭拜读过先生大作,也听师兄讲过先生的事迹,当得上大才。”赵德昭说着看了徐明诚一眼。 徐明诚回以会意一笑。拉着王浩请他在一旁落座,心说你小子就不要装了,在雍丘做的那些事,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老夫,林家前一天来要人,第二天就出了事了,一个瘫一个疯,哪有这么巧的事。 除非是你对此事早有筹谋,虽然使得什么手段老夫不知道,但当日在义学跟还玉说话时那得意劲可是被福伯看在眼里的。事后还让还玉请老夫去林家打探情况。小小年纪行事如此果断老辣。 不说你弄出来的义学和三字经以及短短两月间整出来的那煤炉工坊,但就在船上说的那句“大人可知前方乌云密布”老夫就能断定你眼光非凡。 王浩看在眼里,心说好嘛,这是和起伙把我给卖了啊,你个徐老头也忒不厚道了,这一脚迈进去怕是出不来了,王浩懊恼地想着,眼前这个温文儒雅的男子,便是赵匡胤的次子赵德昭。 按史书记载,是在随赵光义出征幽州途中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回来后受到了赵二的训斥后自尽而死的。以现在的时间来算,也就三四年之后的事情。 至于到底是不是受了训斥自尽,谁知道呢,只是史书上这么写的罢了,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大胆的假设一下可能是赵二嫌这个累赘太碍事了,连御驾亲个征都要带在身边,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才放心。 随便扯个理由故意敲打敲打,哪知道他这么脆弱?或者更黑暗一点,直接点明了说你赵德昭不死我赵二坐着这个位子总觉得硌得慌,要不你自己死了吧?你的家人我会好好对待的。 于是赵德昭回到家就抹了脖子了,为什么选择抹脖子而不是自缢呢?自刎是武将常用的方式,或者是当时心中带有不平耳鸣恨意。而自缢则有赐死或者畏惧的嫌疑。当然这些都是天马行空的恶意猜测。 至于真相,自己或许有机会知道这段历史的详细过程,或许历史已经脱离原有的轨迹了。或拐点就在自己迈进门的这一刻,一些细微的变化就能使最终的结果大相径庭。 就拿刚刚路上思索的烟囱说是,只是底下有一块砖没有码整齐而已,最后那烟囱就给砌歪了。什么冥冥之中注定,那也是因为有前因才有后果。 想到这里,王浩甚至有些甩开袖子跟他一起干一场的冲动,这让人又爱又恨的大宋朝,大怂朝,大烟囱,那块砌歪了的砖他赵二要负一大半的责任。随即又被自己这个荒唐的念头吓了一跳,自己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好不好,指不定咱一家三口只是来这里旅个游的,何必参和这破事,离靖康之耻还一百多年呢。到时自己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三人落座后东拉西扯的聊了些没营养的话题,甚至还聊到了最近在汴京城逐渐风靡的煤炉,倒也合王浩心意,只要别谈国事就好。 “说起这煤炉啊,第一次见到还是在上月与德芳自国子监回返之时,行至御街之时见前方有众多行人聚集,致使街道拥堵,某恐生事端,便叫随行军士驱散了围观众人,这才知道众人围观的是三口大小不一模样新奇的炉子。” “殿下,那日在街头摆那煤炉的正是小子……”原来那天是你搞的鬼!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怎么那么快就有城管来赶人了。 见气氛有些尴尬,徐知县开口道,“原来德昭与贤侄早已投缘……” “徐大人这打圆场的功夫略有不足呐。”王浩顺势调侃一句,二人闻言大笑气氛一下子又轻松起来。 “这小子就是鬼点子多,你说你又不卖那煤炉,摆在街上让众人围观做甚?”徐知县笑道。 “徐大人这就不懂了吧,这叫打响知名度,增加存在感。勾起人们的好奇心。” “哦?此话怎讲?”赵德昭问道。 …… 章节目录 第29章 皇子德昭 “我呢将这种行为称之为广告,顾名思义,就是广而告之的意思,然而广告又分为售前,在售和售后三种, 在售广告比较常见,比如沿街叫卖货郎的梆子声,酒馆门前挂的旗幡甚至是店铺的招牌,都是很直观的告诉人们那里是干什么的。 售后广告就比较少见了,比如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商家用一种特制的盒子装胭脂水粉,使知道的人一眼就能识得这是哪家的胭脂。 但这个太含蓄,其本意甚至不是为了打广告,而我现在所卖煤炉的售后广告就直观多了,直接在煤炉上贴上一张拓印的牛皮纸,就几个简单醒目的大字“王记煤炉”。角上再画上个简单的商标,让人们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是谁家的,即便以后出现仿制品,人们也会知道这样的煤炉才是最正宗的煤炉。 至于我之前在街上的展示,属于售前广告,就是说在东西还没正式售卖之前就让大家知道它的用处及优点,勾起人们的好奇心和购买欲望,这样在正式推出之后可以极大地带动销售热潮,让产品迅速打响知名度。” 顿了顿,王浩灌了口茶水继续道。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其实不然,依小子看酒香也怕巷子深,再好的东西你不去做推广营销,一样有可能会被埋没的,同样,对人才也是一样,如果有能人异士终日隐居山林不食人间烟火,被伯乐发现的几率有多大? 即便是曾经闻名于世,若就此藏于深宅大院,也同样有一天会被人渐渐遗忘。所以嘛,好东西也一样需要宣传,而且要持续不断地宣传,让更多的人知道。才能长盛不衰,历久弥新。” 说起这些东西,王浩又是洋洋洒洒一大篇,听得两人频频点头,完了还暗自腹诽一句,“你家二叔这点做的就比你爹强多了,出趟门连马车都不坐,就骑个高头大马招摇而过,还一口一个小兄弟,多亲切多有亲和力,多符合汴京百姓心目中仁善天子的形象。” “酒香也怕巷子深,”赵德昭喃喃自语了一句。王浩说的一席话中虽然有些用词他不是很理解,但话语中的意思他还是能理解的,细细琢磨一番,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自己的二叔,二叔经营京城日久,又时常在街市走动。亲善仁和形象深入京城百姓人心,反倒是自己的父皇,虽被称作官家,但京城百姓甚至很多低级官员士绅学子只知道官家这个称呼,至于官家是个什么样的人,长相如何,性格如何却是知之甚少了。难道这正是二叔有取代父皇之势的原因? 想到这里,赵德昭猛然一惊,随即又迅速转为激动,仿佛是发现症结所在,即将找到突破眼前这种局面的契机。 可父皇终归是天子,终是无法时常出现在百姓官吏面前。再说了现在依附于二叔身边的都是朝中要员和军中重将,不是区区百姓可以比拟的。看来此事终究只是空中楼阁,虽说自唐末五代以来皇位传承多有不是父死子继的。 但那是乱世,跟现在不同了呀,如今父皇一统天下之势已定,百姓安居乐业,必将开创一个如汉唐一般的惶惶盛世,自己怎能甘心居于人下。可自赵普离去之后,自己便失了朝中最大助力,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身边的人也相继投靠二叔。 如今自己身边人才凋敝,几近孤立无援之境,若再无能人相助,恐怕……事情就真的再无回旋余地了。 “殿下?殿下?”王浩见赵德昭呆坐椅子似是丢了魂一般,忍不住轻唤了几声,拜托,时候不早了,大家稍微再瞎扯几句就各回各家了。 一同胡思乱想将赵德昭想的是心烦意乱心乱如麻,茫然间听到王浩在叫自己,嗖的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急切道:“先生助我。” 王浩被赵德昭突然间的失态之举吓了一跳,本能的起身抽回了手尴尬道:“殿下这是为何……” “日新!”边上的徐明诚见状急忙呵斥一声并投以一个严厉的目光。 赵德昭回过神来自知失态赶忙收回了双手,场面顿时陷入沉寂。 沉默片刻,王浩有些坐不住了,心说今天这一趟出门倒好,想见的人没见着,想躲的倒是一个接一个。本来想好了一家三口还要夜游汴京城的呢,现在怕是要泡了汤了。想到这里,王浩郁闷地起身道:“徐大人,这时候也不早了,小子就先告辞了……” “哦好,”徐知县自知也不好再继续聊下去了,答应的爽快,起身道:“老夫送送你。” 王浩知道他应该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便也没再说什么。向赵德昭拱手告辞后便出了书房。 待两人行至门房,徐知县开口道:“贤侄,眼下时局老夫不说估计你也知晓,以贤侄之才能用于商贾之道着实大材小用了些,贤侄是否……” “徐大人,”王浩赶忙打断了徐知县,开玩笑,你这是要邀请我加入夺嫡之战么?而且是只剩几个月时间,毫无胜算注定失败的夺嫡之战,就算是风险投资也没有这样投的吧。如果你也是后世来的,知道再过几个月就是烛影斧声了,你还会这样邀请我嘛?恐怕也是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怎么跑路才对吧? 只是这事自己他娘的还没法拒绝,如果此刻一口回绝掉,那就算是跟他划清界限了,可自己的老婆孩子还在你那呢! “徐大人无需多说,小子明白的,小子自会将此事放在心上,若有应对之策亦会及时告知,也请徐大人勿再试探,小子内心实在无意此途。望徐大人体谅。”说着长揖了一礼告辞里去了。 徐知县苦笑一叹,终究还是太圆滑了些。 往前行不多远,王浩见徐知县回了屋,赶忙重又鬼鬼祟祟的折了回来,正事还没办呢,岂能说走就走,从另一面绕道宅子后院院墙外,没有看到有后门,顿时有些失望。 “和尚,来这里蹲下,我看看能不能翻到墙里去。” “这还不简单,俺把你扔过去就是了。对了兄弟,你爬人家院子里头去做啥?”和尚后知后觉的问道。 “你怎么那么多为啥为啥的,先前的事你忘了?为了为啥,都让人拉进屋差点那啥了。” 和尚听王浩又提被那女人拉进房的事,打了个寒噤,立马止住了口不再问为啥了。 “来,过来蹲下。” 墙高了点,有和尚作人梯爬上去是挺容易的,可要跳到里面去王浩还是有点心虚,正打算来个狗爬式一跳呢。和尚看到王浩磨磨蹭蹭的模样,开口道:“兄弟,要不要俺进去接你一下?” “呃……这也行?”王浩顿时有些傻眼,就见和尚纵深一越单手扣住了墙头,左脚再在墙壁上一蹬就顺势来了个空中三百六十度腾空翻稳稳落在了墙内。 “下来吧,俺接着你。” 王浩顿时沮丧的不行,这也太打击自己的自尊心了。 “咦,爸爸你怎么来了?”小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见自己被和尚拦腰接住的一幕完全落入女儿眼中,王浩自尊心更加受挫,连忙催促和尚赶紧走。 又是一套干净利落的翻墙动作,小蝶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型。 “嘘,小声点,快带我去找你妈。”王浩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小声道。 还玉的闺房中,夫妻俩窃窃私语。 “你家老头怎么跟赵德昭搞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呀,我问过他,他说咱家在京城没有亲戚,就一个老师叫太傅啥的。” “太傅不是人名,是个官职,大概就是太子的老师。” “太子?哪个太子?你不是说没太子的嘛?” “这事一时半会跟你扯不清楚,反正你家老头子跟赵匡胤的次子搞在一起了。” “次子,又不是太子,你慌啥呀。” “我……” “唉,你白天说好的晚上去逛街,还去不去啊?这都快天黑了。” “去啊,现在就去,你俩出了大门往左拐,趁现在老头子脱不开身赶紧出去,我还得从后墙翻墙出去。” “翻墙?” “别问那么多了,赶紧走。” …… 小手拉着大手,一家三口漫步在千年之前的汴京街头,朦胧的夜色伴着清凉的夜风,将所有的烦恼置之度外,轻吸一口夏末清新的空气,似乎有淡淡的花香,悠远的淡淡的而又沁人心脾。 卖茶水的铺子,捏糖人的老叟,算命的相师,杂耍的艺人。徜徉在繁华的街市之中,脚下一片轻盈。在绿瓦红墙之间洒落一串串甜蜜的笑声。 走得累了,顺便找块地坐下,看着眼前静静流淌的汴河,有游船画舫缓缓而过。有文人墨客举杯邀月。 “要是能给爸妈报个平安就好了。”靠在男人肩上随口说着贴心话。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不变的是眼前流淌的河水,愿能流过千年的时光,送去儿女安康的讯息。 “爸爸,我也想奶奶了。” “那边有人在放花灯,我们也去放一个吧,奶奶一定能收到。” “嗯,好!” 章节目录 第30章 义学教授 次日一早王浩去宅务司办理了房契交接手续后顺道去杨延青家的商号上看了看。远远就能看到排队购买队伍从屋内排到了街道上,还能陆续看到有人拎着个煤炉喜笑颜开地从商铺中出来。 难怪每隔两天就过了提货,大城市的购买力果然不是一个小小的雍丘县能比的。 进了店铺,看到杨延青正在跟一个商贾模样的人介绍着一个三眼煤炉,上面指指下面点点的,跟第一次王浩给他介绍煤炉时说的话大致无二,也是听得那人频频点头。 看到王浩进来,杨延青正欲起身招呼,王浩抬手示意正事要紧,自己则在一边看着。 “陆掌柜,目前汴京城中如潘楼,悦来楼等知名酒楼都已经用我们的这个三眼炉替换了传统的炉灶,并得到了众商家的一致称赞。” “嗯,陆某正是从悦来楼的刘掌柜口中得知此炉才来贵号一探究竟的。这样吧杨老板,陆某先预定大小各十口煤炉。” “好的,小侄这就催促工坊加紧赶工,争取早日交货,陆掌柜这边请。” “杨老板,还有那煤饼子不知……” “哦,这个陆掌柜尽可放心,我们有专人负责此事,会有人经常在城内各酒楼客寨中走访,届时陆掌柜只需在店内安排一人负责接洽便是,我们保证及时供应,绝不会误了贵号生意。” 送走了陆掌柜,杨延青长舒一口气,自店铺开张以来,那生意是一日好过一日,随着销量的逐渐增加,他惊讶的发现那煤饼的利润隐隐有超过煤炉的势头,前些时日店内来购买煤饼的人群将铺子堵的拥挤不堪,以致无法正常营业的地步。遂又及时请教了王浩。 王浩告诉他,不妨专门雇些人,让他们拉个小车在城内巷弄中叫卖,至于酒楼客寨及一些用量比较大的商号车行和城内的众多豪门大院,可安排数个口齿伶俐些小厮专门定期走访,若有需要及时送货上门。事后还将此法誊抄了数份分发给了汴京周边几个城镇掌柜。 至于煤饼的销量问题,也对王浩及时敲响了警钟,假设煤炉的效率达到五万口,保守估计平均每口煤炉日耗煤饼五只,那每天光煤饼就是二十万只,王浩倒吸一口凉气,尽管这煤饼制作简单。 但终归是纯手工制作,如果要达到每日二三十万只的产量,那规模就大的有点可怕了。虽说到时肯定会有仿制品出现来冲击自己的市场,然而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有海量的老用户作底,自己只要经营得当,必然仍是引领潮头的那一个。 防患于未然,必须马上着重把工坊的重心逐步向煤饼生产方向转移,扩大规模的同时,还需在工坊中挑选能干伶俐的工人培养工坊中层干部,并挑选其中相对聪慧者为技术骨干,成立专门的研发小组,再原有的基础上最大化的改善工艺流程。 甚至有必要重组工坊,邀请各地掌柜加入,成立股份制企业。看来自己之前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或许只是因为前世的惯性思维,自己都觉得只是一个煤炉而已。现在看来,只不过是换了一个环境,一个小小的煤炉都能有如此巨大的潜力可挖。 “王兄,前日小弟偶遇悦来楼刘掌柜,对你我的这个煤炉是赞赏有加呀。”邀了王浩到后堂公事房落座,杨延青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话匣子,得意洋洋的道,“听刘掌柜说悦来楼自从用上煤炉之后,每日的热水供应从不间断不说,还甚为及时,店内客人取用热水立等可取,深得赞赏。连着店内的生意都不好不少。 加之烧煤饼的用度比烧木炭柴火的用度减少了近五成,那刘掌柜遇到小弟之后是一通的夸赞,只说这个钱花的值,太值了。” 王浩微微一笑道:“延青呐,咱们的好日子可还在后头。虽然眼下各环节运作井然有序一切顺利,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呐,为兄之前似乎也把此事想的简单了些,最近细细琢磨咱们似乎应该作更进一步的打算。” “哦?王兄请讲。”顿了顿又道,“正好家父亦有意请王兄过府一叙,要不咱们……?” “也好,这事还得请伯父拿主意。那咱现在就走吧。” …… 大内皇宫文德殿,例行的小朝会已进入尾声,大宋皇帝赵匡胤刚刚武断的任命了原雍丘知县徐明诚为礼部左司臣判教谕事,领从三品礼部左侍郎衔,专司春围科举大笔事宜。 彼时的礼部只是个有名无实的闲散衙门,科举之事也只是刚刚起步,每次春围入仕的官员也只是区区几十人。众大臣虽对此次赵官家重新启用原赵普一系的官员颇有微词,倒也没过多反对。 领命退回朝班末尾的徐明诚见此事议定微微松了口气,据恩师所言明年春围官家有意大幅增加科举入仕名额,以培养自己的新兴势力,在未来的三五年内逐步替换京城中下层官员,从源头上稀释晋王在京城中的势力。 想到此处,徐明诚胸中豪气顿生,自己终于又重回朝堂之中,这次定要谨言慎行步步为营,定不负官家所托。 “陛下,”有朝官出列道:“如今城外大军云集,每日所耗米粮无数,时值入秋,河道水位有所下降,各地往来京城的船只多有搁浅,致使京中官仓米粮与往年难以持平。” 赵匡胤闻言略微一沉吟道:“传令各路转运使司加派人手调遣。另传督水监疏通河道,确保粮道畅通。李文定。” “末将在。”马步军都指挥使李文定出班道。 “传朕旨意,令沿路各州府厢军调遣军士协助都水监尽快疏浚各运粮要道,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 “陛下,”开封府尹晋王赵光义出班奏道,“入秋之后雨水骤减,近日京城之中常有火情频传,天干物燥且城中房舍多为木质,但有火情,蔓延甚广。臣弟奏请陛下调京中禁军每日巡查街巷瓦市,若遇火情也好及时救助。” “嗯……”赵匡胤思索良久,最后还是答应了赵光义的请求,心里却生出一丝不悦,二哥真是时刻惦记着朕的禁军呐。 “陛下,”通进司司臣陆仁甲出班奏道:“近日有雍丘县铁案司官员呈报该县有一工坊每月购精铁达数千斤,实属罕见,恐生有变,遂呈奏表与通政司。” “哦?竟有此事?速令有司查证,若确有……”赵匡胤心中第一个念头竟是二哥在私自打造兵器预谋不臣之举,转念一想又不对,遂改口道:“先速令有司查证后再议吧。” 站立末班的徐明诚听闻此事吓了一跳,这每月购精铁数千斤的工坊不正是王浩那小子嘛,正想出班奏明此事,又觉不妥。想必今日散朝之后官家定会召见自己详述设礼部判教谕事一事,又听官家说只是令有司查证,便也打消了当堂奏明此事的念头,想散朝之后再将此事告知官家不迟,加之因义学一事官家也有意于王浩一个差事,到时再好好赞扬一番,必定得益更甚。 果然,散朝之后故意落在人后的徐明诚刚行至殿前鼓楼就有小黄门匆匆赶来告知皇上召见自己。 随小黄门入了垂拱殿,见到正在批阅奏章的赵匡胤,徐明诚长揖一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子正免礼,”赵匡胤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绕过桌案扶住了徐明诚的手臂极为亲切的道:“朕与子正已有数年未见了呀。” 子正,是徐明诚的字,想当年他也是在皇帝面前出镜率极高的一个官员,中书舍人知制诰,相当于后世那啥的办公厅秘书,专门为皇帝起草诏书的,品级虽然不高,也没啥实权,但要论跟皇帝的亲密程度,可不是一般官员能比的。 徐明诚见皇上如此厚待自己,受宠若惊,语带哽咽地道:“微臣何德何能岂敢受陛下如此……” “唉……子正无须如此。”赵匡胤说着将徐明诚按到一边的锦座上,随手挥退了侍立一旁的小黄门,“朕也不瞒子正,此番召你入京实是形式所迫,如今朝中情景朕不说,想必子正也是心中有数,表面上君贤臣明一团和气,实则是暗流涌动呐。还望子正临危授命不负朕之所托。” 在赵老大的殷殷嘱托下,徐知县数度落泪,同时表示自己的赤子之心可昭日月,就差来一碗壮行酒了。如果是王浩见此情景,肯定会暗自腹诽你们俩这个五年计划是不是定的也忒迟了些。 最后,赵匡胤终于想起义学的事了,与徐明诚稍稍商议几句就传了小黄门入内,下旨道:“传朕旨意,今有雍丘县义学西席王浩,才学出众,育人有方,特恩旨同进士出身,出任汴京义学教授,领从七品礼部判教谕事下儒学教导衔。收城中贫户流民子弟入义学行教化之事。 另命工部判部事司臣于东城外五里择地百亩以供修建义学校舍之用。再令李文定遣陈留厢军三千前去听候调用。” 赵老大看来,这义学之事实乃小事,只不过是收拢天下读书人人心的一个小举措。随随便便就给安排了。当时也没有交有司制定详细方案并推行各州府的想法。 章节目录 第31章 煤饼工坊 见赵匡胤终于安排了王浩的差事,徐明诚总算找到机会向他禀报王浩的工坊一事。遂拱手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事想与陛下禀报。” “子正无须讳言,何事直说便是。” “今日早朝之时有通进司官员奏报雍丘县一工坊购精铁之事。” “对对对,朕差点将此事给忘了,方才还想着向子正打听一二呢。子正可知其中缘由?” “是这样的陛下,那工坊正是那王浩所创。” “哦,竟然如此?子正且细细道来。” “那王浩于数月前自创了一款新式炭炉,外罩以铁皮,又将石炭碾碎成渣后制成煤饼作为新式炭炉的燃料,故又称其炭炉为煤炉。 此炉不但样貌新颖甚为好用,且炉内石炭极为耐烧,每日只需少量石炭就能供普通百姓一家日常所用,一经推出深受民众推崇,如今汴京城中百姓亦为之趋之若鹜争相购买。臣在雍丘之时也曾详看过此炉,确实巧夺天工独具匠心。 日常百姓人家用此炉后不但每日柴炭所耗银钱大大降低,还兼具日常生火做饭时防走水之功效,仅凭此点,那煤炉在汴京城中风靡开来也是不远之事。” “竟有此等妙物,我京城百姓正为走水之事忧愁万分呐,这个王浩果然非比寻常哈哈哈。” “由于此煤炉确实好用,一经问世便供不应求,他的工坊也因此数次扩建,如今坊内工匠已达数百人之多,且收的多是码头附近贫户流民。因此煤炉,不但用者实得其惠,还令众多贫户流民有一活计。恕微臣自夸,如今的雍丘县,贫户流民自有活计,其家中子弟入义学启蒙,仅凭那王浩一人,就令城中已无流民之患。城中治安亦大为改善。那王浩为人亦十分向善,从不亏待工坊匠人不说,每日还为他们在义学的子弟供应膳食。”徐知县不吝赞美地一通夸赞,直说的赵匡胤交口称赞直呼妙人。 “哈哈哈,听子正这一说,朕真应该见见这个王浩的。”赵匡胤想了想又道:“这样,下次朕召子正入宫述职时,请务必带上此人,朕要见见这个王浩。” …… 此时的王浩全然不知自己已在赵官家面前大大露了一会脸,正唾沫横飞地向杨重光父子大讲煤饼的发展前景,在说到要为日产五十万个煤饼的规模扩建工坊时,父子俩的下巴都差点掉到了地上。 日产五十万只煤饼是什么概念,一吨煤大概可以制煤饼五千只,就是说要达到日产五十万只煤饼,光煤每天就要用掉一百吨。 彼时煤炭才刚刚开始在京城周围普及,不少百姓还在砍城外山坡荒地上的树木往城里运,北宋的煤炭普及是个较为漫长的过程,先是砍山坡荒地的树,这些砍完了就咬牙砍桑树枣树这类经济作物,等这些也砍的七七八八了就冒着被砍脑袋的风险去偷砍隋唐五代帝王陵园中的树。 这其中还包括大量来自川蜀之地竹炭木炭向中原地区输送。直到砍无可砍才被迫被煤炭取代。 因此此时煤炭的价格还没上来,每秤大约只卖五十文钱,一秤指的是一大秤,七八十年代农村出生的小伙伴应该知道,读小学时学校里称体重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秤,双手掰住秤上的那大铁钩两腿一缩,就把体重给秤了。 这里的一大秤相当于后世的六十八千克。换算一下大概就是每吨煤七百五十文钱,加上杂七杂八的装卸费运费什么的,还要加上一点黄泥费,挖的多了还是要给些钱的,再扣除人工及销售过程产生的一些费用及每百抽三的官税,满打满算不会到两贯钱。按每吨煤制五千个煤饼,每个煤饼仅售一文钱计算,这利润也是挺吓人的。 当然工坊不可能是集中建在一个地方,那样运输成本太大,途中的损耗也相对较多。更不利于销售,加之主要还是以手工制作为主,场面铺的太大,工坊工作人员大量集中,不但管理难度大大增加,对周围影响也不太好。 毕竟当时还没有工作人员成千上万超级大工坊面世,一不小心惹来官府注意来个一锅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这年代,官府的话就是王法,连个说理的地都没。 王浩打算是以汴京城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分别在汴京,洛阳,大名府及颖昌府再建立四个专门生产煤饼的工坊,这样加上原来的雍丘县工坊,一共就是以汴京城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的五家工坊。其中汴京的煤饼工坊以日产二十万只产量规划,其他四家以日产十万只产量规划。先扎稳这几个根基,再以点带面再逐步向更远处扩展,这煤炉,老子是要吃一辈子的。 下巴掉地上归掉地上,该谈的事还是该谈,作为发起人,王浩提议速邀汴京周围几个加盟商入京商讨具体合作事宜,这件事宜快不宜慢,必须马上立出章程,加紧建立分厂并投入生产,王浩仔细算了一下,照现在煤炉的销售速度,马上煤饼的产量就会跟不上日消耗量。 这东西一旦断货,影响巨大,不但影响煤炉销量,还会产生二道贩子提高煤饼价格,影响口碑不说,还大大催生山寨品的出现。 杨重光父子听了王浩的进一步解释,从吃惊中回过神来,马上分派了人手去通知各地掌柜,基本都是半天的路程,不出意外这几天就能敲定最终方案了,王浩也是想乘这两天上头给的差事还没下来,想尽快将此事敲定。 “哈哈哈,既然贤侄已打定主意,老夫定当全力以赴配合贤侄,这样吧贤侄,老夫在城外有汴河边上有五十亩良田,愿意无条件的拿出来,作为此次合作的诚意。贤侄以为如何?”杨重光大致在心中盘算了一下煤饼工坊投入生产后每日的大概利润,笑得嘴都快歪了,照这样搞法,别说日进斗金了,日进石金也毫不夸张呀。 “唉伯父,工坊建在何处咱们还是要实地考察过的。再说建工坊嘛,良田并不合适,还得花钱去填成硬地,费时费力又费钱。” “什么查?” “实地考察,就是探查,我们要找个靠近汴河或者靠近汴河支流也行,附近又有土山或者土丘的山地或者沙地为好,总之一句话概括呢就是咱要找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作为新工坊的驻地!这样吧伯父,这几日伯父便遣家中子弟去汴京城周围四处寻找一番,以城周围十里为界,待敲定三两处地址之后咱们再择优取用,如何?” “依山傍水?”杨重光默念一遍,突然拍案赞道:“好词!贤侄果然大才,此词用的甚妙啊!” 噗……王浩一口老血喷涌而出,这些自诩为雅士的人都什么毛病啊,关注点完全不在点子上的。 杨重光见王浩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定在那儿,马上改口道:“正是,正是,延青呐,马上安排几个人,照王贤侄所说的去办。” 随后几人又对几处细节问题商讨了一番,正说话间,堂外啷哩个啷晃进一条竹竿,扯着嗓子喊道:“延青表弟,听说王兄来你们家啦?” “小侄拜见叔父。” 来人正是折惟信,进入正堂后看到王浩几人,先是一本正经地向杨重光行了大礼。随机窜到王浩边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凑近王浩道:“王兄,晚上表哥已经安排好了,记得一定要来哦?” “嗯哼,”端坐正位的杨重光重重咳嗽一声,严厉道:“一天到晚不误正业,怎么?还想带坏我王浩贤侄!你现在快去把惟正叫来,老夫有要事与他相商!” “叔父找小侄兄长何事呀?”折惟信胆怯道。 “你西北老家不是还有几个石炭场吗,老夫要打你家石炭场的主意了,别问那么多,赶紧去。” 待赶走了屁股还没捂热的折惟信,王浩小心翼翼地打探道:“伯父,惟信表哥老家也在西北吗?” 杨重光重重叹了口气道:“贤侄,别的话老夫也不好多说,就这么说吧,老夫在家中排行老四,其中老大娶的便是惟信的大姑,如今的情景你也知道,为了老大的事,我们兄弟几个已跟老大断绝了兄弟情谊。”说完,杨重光又是哀叹一声,一脸落寞。 王浩闻言也是一怔,原来如此,自己早该想到的,看着杨重光失落的样子,王浩真想告诉他,你们跟大哥还是会有相认的一天的。折杨两家满门忠烈,大宋西北前线有一半的国土是你们两家的族中子弟用鲜血染红的。奈何大宋自赵光义登基后急功好利却又志大才疏,使得多少忠魂埋骨他乡。多少忠烈世家用族中子侄的鲜血谱写出一曲曲的悲壮离歌。 当他们跃马扬鞭驰骋疆场,伤口中流淌的不仅是胸中热血,还有家中妻女老母的泪。想到此处,不知怎的,王浩又想起了更为遥远的家中父母,最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离开太久了,潜意识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了远在另一世界的亲人,昨晚还抱着妻女在汴河边痛哭了一场。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呀伯父,小侄以为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才是对远方亲人最好的回应。” 杨重光闻言怔怔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清秀少年,虽未及弱冠,但说出的话,作出的事已经心中的想法完全不像一个少年人所能拥有的能力,想我杨家一门,兄弟手足,如今却因形式所迫离散各地,更有甚者此生难再相见。想到此处,杨重光仰天大笑三声。 “来呐,摆酒设宴,今日老夫要与贤侄大醉方休。” 章节目录 第32章 义学开工 不出意外,不胜酒力的王厂长最后是被杨家仆从抬回家的,还没到家门口呢,王厂长的酒就突然醒了,开玩笑,到底还只是些低度酒,自己骨子里的灵魂可是差不多能灌一瓶五粮液的量,一次两次可能会醉,这一个多月来,早就练出来了。不过走路还是有点飘的。 刚迈入前院大堂,就见正对面坐着两具门神,老娘战战兢兢坐在客位,“徐大人?海公公!你们怎么?” “哎呦喂,王小哥你可来了。”海公公起手就是一记化骨绵掌。 王浩浑身一颤,酒意醒了三分。 “贤侄呐,”徐明诚上前扶住正欲行礼的王浩道,“贤侄的的任职文书下来了,是陛下特旨加恩的敕令,来,贤侄快快过来奉诏吧。” 噗通,边上惶恐不已地老娘听说什么皇帝特旨加恩,吓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从没见过世面的市井小妇,皇帝这个字眼在心中是神佛一般存在的人物,现在竟然落到自家头上来了,王李氏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哆哆嗦嗦地说道:“浩儿,赶紧过来跪下。” 海公公被王浩老娘的举动吓了一跳,“夫人,使不得使不得。” “娘,你这是干啥呀。”说话间,王浩已经扶起了老娘,圣旨什么的,上次已经稀里糊涂地接过一回了,也不知道算不算圣旨,反正没自己想象的那样隆重就是,印象中就是一帮人跪在那三呼万岁把脑袋磕的咚咚响。然而事实是上次接圣旨只是拱个手站那儿而已,边上几个不相干的主簿典史啥的甚至坐在那里连站都没站起来。 其实那哪是圣旨,真正的圣旨皇帝一年都写不了几份。一般等级分为制、诏、诰、敕,像王浩这种草民级别的人物能接个皇帝特旨加恩的敕令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敕门下,今有雍丘义学西席王浩者,才学出众,育人有方,特赐同进士出身,出任汴京义学教授,领……” 在海公公软绵绵的嗓音伴奏下听完一段似懂非懂的之乎者也,王浩就算是正式迈入大宋官僚阶级的门槛了,古人常说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那自己就是抄了个三字经,签了份卖身契了。不管你想不想要,这种事没有商量余地的。 海公公喜滋滋得带着一坛刚侵泡好的臭豆腐走了,这玩意自上月在雍丘尝过一次之后一直念念不忘,奈何在京城没有。今天一进王浩家的门就又闻到那股奇特的味了。走之前挤眉弄眼的暗示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王浩明白过来,当然现成的还没有,只能捧一坛半成品回去让他自己去拾掇了。 徐知县向王浩详细叙述了一些官场规矩及作为义学教授的若干职责,并明确的表示自己现在是王浩的顶头上司,以后两人要同心协力同心同德共同把官家交代下来的差事办好。 “贤侄呀,既然你现在已经是老夫的人了,以后老夫问你话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徐知县老神在在,轻抿了一口茶水。 噗王浩差点又没崩住,老徐这个人的幽默细胞还是挺丰富的嘛,不过老想着从我这里挖掘些什么这很不好,不是不肯,是真没货。如果你知道我知道的,肯定也是扁鹊三连,没准跑的比我还快。 “徐大人,那咱们的这个义学是设在何处?下官的办事衙门又在何处?衙门中有下属几人呀?” “这个嘛……”徐明诚老脸一红,略带为难道:“贤侄莫急,会有的。” 果然,想想就该知道,别说我了,恐怕你自己都也还是光杆司令一个吧,王浩腹诽不已。 徐明诚见王浩一脸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只得补充道:“不过陛下已令有司于城外五里择地百亩督造义学教舍。最快明后日工部即会来人与贤侄接洽。” “百亩!大手笔呀徐大人。”听到这个数字的王浩惊呆了,马上就打起了腹稿,就算除去三成的绿化面积标准操场等等,不建宿舍只建教学楼的话容纳个两千名学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三十人左右一个班就是七十个班级,师资队伍达百人,这样算来规模着实不小了,不错不错,老徐果然够意思,“那请问徐大人,义学之中的大小事务是由下官说了算的嘛?” “然也。”徐明诚疑惑地看着画风突变的王浩。 “妙哉!”王浩拍手大赞,如此一来到时自己把义学整成一个职业技术学校,灌输一些后世企业管理理念,源源不断地为自己不断壮大的商业帝国输送先进人才,试问到时这大宋商海,谁能与我一战,谁敢与我一战。 然而王大人的美梦只做了两天,第三天工部就来人了,表示校址已经选定,请王大人一道过去确认一下,满怀憧憬的王大人屁颠屁颠跟着过去一瞧,当时脸就垮了。 离城倒是挺近的,就是五里亭不远处的那一高一矮俩小山坡。高的大概有百来米高,矮的那座顶多五十米,相对平坦些。这俩小山坡自己入京的时候就看到过,跟周围广阔的平原相比显得格外突兀。更令人绝望的是那片山坳之中已经有好大一批工人在平整山地修建道路了。 那工部的官员还一脸歉意的表示京城周围五里内也只有这么个小山包没做他用。不过请王大人放心,此事乃陛下亲自下令督办,所以他们当天下午就已经实地勘查,昨日奉旨营建校舍的三千厢军也已经入场。在两处山坳至山腰这段建校舍,还是勉强能营造出山林幽静的读书环境的。 垮着脸的王浩越听越糊涂了,“这位大人呀,我们建校舍为何非要建在山林幽静处呀?” 工部官员像看白痴般看着王浩,这书院不都建在山中或庙宇道馆附近的嘛?山长,山长这个称呼不就是这么来的嘛…… “那再敢问这位大人,就这一窝窝,能容得下一两千名学生嘛?” 工部官员感觉自己无法跟这位王大人沟通了,一两千人???京城国子监也才不足三百人,你区区一个供贫户流民子弟蒙学之用的义学要召两千弟子入学! 职业技术学院瞬间变成山村小学,王浩内心是无比失落的,但也没办法,自己之前的想法的确太理想化,可是这差距也忒大了些。 站在一片忙碌的工地上,黑压压的到处都是人,说是百亩,连整座山一起算也的确不止百亩,只是绿化面积得有九成不止,整片也没啥树木,早被附近的村民砍得七七八八了。据工头说等书院主体建筑完工,还将在周围至山脚栽种大量林木。 从施工进度大致可以看出义学建筑排列由于地势关系比较杂乱,前进主楼一横两竖还算整齐,然后左边有一排进深较浅的大概五六间,主楼后面是三栋错落横排的建筑。总体间数倒是不少了,总共三十来间房子还是有的。错落有致,无论是从格局还是排布,看得出来是精心设计过的。就是少了块操场。 一圈逛下来,总体来说,除了规模跟自己想象的落差太大了些,其他的全部,没错,的确是全部,都应该是接近完美的,至少也是无可挑剔的,毕竟是皇帝陛下亲自下令,工部派出的是最顶级的设计师。 施工队伍是附近陈留的厢军,足足三千壮劳力,看得出来,虽然被称做军队,实际都是经验丰富老工人了。就这么巴掌大一块地,所有建筑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特别是等铺路的青砖送达之后,那速度,直看的王浩怀疑这工程质量能过关吗?殊不知很多城池都是这帮人营建的,就别提这一小小的书院了。 照着这进度,怕是用不了几天就差不多能完工了,醒过神来的王浩赶紧让工部官员找来了工头,让他们无论如何再整出一片地来整个两亩左右的操场,这个要求可难坏众人了,那工部官员一脸为难的询问王浩,“大人为何要在书院之中设一校场呀?” “校场?陆大人,这不是校场,是操场,是供学子们平日锻炼身体用的。” “大人,请恕下官愚昧,学子来书院求学不是为了学习经史子集的嘛?”对于这位连番作出奇特言论的新晋官员,工部的陆仁乙大人已经完全折服了。 “陆大人呀,请问那一片空地要留作何用?”王浩指着西面紧挨另一较高山坡的一块平地道。 “此处乃一镜湖,大人请看,”说着那陆仁乙大人又从下属手中接过一张图纸,“湖心设一湖心亭与假山一座,大人再看这里,此乃九曲木廊,通往湖心木亭。” “停停停,陆大人,这完全没有必要了嘛,依我看这湖咱就不要了,改成操场得了。” “大人……这,这……这使不得呀,此湖作用不仅是为美观,此山即无泉眼又无其他水源,每日洒扫清洁,院中学子每日清洗墨宝等,均出自此湖啊。” 王浩一想也对,到底是专业的,考虑的也忒周全,可是没有操场的学校在自己心里总觉得不完整,最后好说歹说,将湖的面积砍了一半,又往边上的山体中向内挖了足足二十多米,再将从山体中和池塘里挖出来的土石往边上山坡填出一些地,才勉强整出一块约两亩地左右的操场。 操场有一半隐没于西面山体之中,将挖开的山体做了加固,整个看上去就是两边梯形墙壁链接正面一堵高约两丈的墙,墙的外形设计成城墙形状,高出被挖山体半个身子,以防止孩童攀爬西面山坡时坠落。 操场与池塘经过重新设计之后倒也协调,尤其是那个操场,从山下看很难想象这上面竟然能藏下那么大一个操场。王浩不得不佩服这位工部陆仁乙大人的水平。 面对王浩的另外几个奇葩要求,比如茅房要建中间完全隔离开的一大一小两间,教室正面的墙上要置一黑板,操场的一头要立一根高达三丈的旗杆。陆仁乙不得不在现场又重新修改了一些设计。 最后答应了王浩再将山门入口的一对石狮改为一丈许高的石碑这个极为荒唐的要求之后,陆仁乙大人逃也似的辞别了这个令自己智力遭受严重挫折的王大人直奔京城而去。 王浩也纳闷,自己还想跟你讨论下愿不愿意接点私活,帮我设计设计煤饼工坊呢,还有那跟大烟囱,也是可以商量商量的。 章节目录 第33章 置身其中 同杨重光父子一样,几家加盟商的掌柜们在听了王浩扩建煤饼工坊的计划之后也都惊掉了下巴。 这个年代,拥有数百上千名工人的超级工坊毕竟罕见,众人难免有些发怵,但仔细盘算之下又难以抵挡如此暴利的诱惑。 马克思曾在资本论中引用过这样段话:“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有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同样这看似简单的煤饼生意就属于那种践踏法律级别以上的利润,所以很快,众人便统一了意见,决定撸起袖子跟着王老板大干一场。 在取得大家的一致认可之后,王浩决定这两天先找时间带他们去参观一下自己在雍丘的煤炉工坊,让他们各自派遣信任的手下去学习一下工坊的布局及运作模式。照此复制就行了。 都是些简单的东西,也没啥商业机密可言。好在这个时代的商贾都奉献自己的那一套为商之道,诚信这个词在他们心中的分量还是足够重的。 也正因如此,王浩渐渐喜欢上这个世界了,在这里做起生意来,不用花太多的心思用在勾心斗角甚至阿谀奉承上面,别的不说,就比如杨延青,这样的谦谦君子都能在生意场上打拼出一份自己的事业。 这在王浩看来的确是值得大为感概的一件事,在后世即便生意做成了,最后的应收款这一关都能让人脱层皮,你欠我我欠他他欠你,各种三角账麻花账,每次想到自己以前大年三十了都还在求爷爷告奶奶的求人家再多给一些,再多给一些,就觉得是真委屈。而在这个世界,完全没有这个烦恼,相反,要是人因故迟了一两日才将款项结清,他会无比诚恳得向你道歉。王浩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感动得都要哭了。 这种感觉实在太好,这才是享受赚钱快感的正确姿势嘛,要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王浩是真心希望全心全意全身心投入地在这个好时代好好干一份事业。 然而现在情形看来,只能投入一半甚至一小半的心思在事业上就已经不错了,因为徐知县又来了,隔一天就来,王浩是真想跟他说你自己整天都没事干的嘛。 “贤侄呐,今日得闲,随老夫去国子监走走吧,国子监祭酒高文静也算是老夫的半个师弟,如今亦算是老夫的下属,也是贤侄的同僚了,德昭也会去,咱们几个聚聚,好好聊聊哈。”徐明诚亲切的拉着王浩的手臂,用力的往自己马车上拽,“来来来,贤侄与老夫同乘一车吧。” “徐大人,下官约好了几位掌柜今日要去城外的新工坊查看工程进度的……” “唉,商贾之事,微末之道也,贤侄为何要将大好时光枉费于此!何况贤侄已有官职在身,岂能如此因噎废食呐。” “徐大人,下官不是不想帮您,下官是真的真的真的想不出好法子啊。”天可怜见,王浩心里想改变目前局面的心理绝对比你徐大人要迫切十倍,那可是有可能会关系到自己的老婆和女儿的!可是是真真的没什么好法子好不,要不是赵二这个人够虚伪,过渡权利的时候并没有流血事件,而是像天可汗李世民那样干净利落的把该杀的都一次性解决了,王浩早就带着老婆孩子跑路了。 “那是因为贤侄不肯置身其中,老夫相信只要贤侄肯迈入这道门,用身处其中的眼光去看待问题,定能观出一些门道的。” “可是我……”王浩突然觉得老徐的这番话似乎很有些道理,自己总以为凭后世带来的先知般的能力,已经将时局看得足够透彻了,所以才一直用一种局外人的眼光去看待这件事情,难道自己真的应该跨入那道门槛认真地去里面看一看?一时语塞,王浩呆坐车中陷入沉思。 徐明诚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并没有乘胜追击,任由王浩自己领悟,这小子,终究是要开窍了嘛。 马车缓缓前行,马蹄击打在青石铺就的御街之上发出节奏的啪啪声,王浩单手环抱胸前右手撑着下巴继续沉思,原本的历史中,徐知县或许一直是个知县,然而现在因为自己的原因,他出现在了这里,不论结局会不会偏离历史原有的轨迹,至少此刻是偏离的,因此如今的历史,早已成了薛定谔的那只猫,已然不可知其生死,必须等到历史翻到那一页的时候才能知晓其真相了。这样看来,自己心中的那本推背图,还能作为历史的参考依据吗?既然历史已经变得不可知,自己就能够这样放心大胆的迈进去了吗?有没有可能因为自己的介入,让最后的结局变得更加凶险呢?冷静,这事可能关系到一家子人的性命,即便历史已经成为未知,自己就更应该谨慎行事,可自己不介入就能保证结局不凶险了吗? 正当王浩心中的天平又要向门槛外倒去的时候,马车嘎然而止,打断了王浩的思绪。 “贤侄,我们到了。”徐明诚见王浩醒过神来及时开口道。 国子监的建筑还是相当气派的,进门就是好大一个湖泊,四周围以雕栏玉砌的围廊,整齐高大的楼宇倒映其中,不愧为首屈一指的国立大学,穿过绿树掩映的青石长廊,进入一处古色古香的雅室之中,窗明几净,有茶香四溢,就见上次在徐知县家见过的德昭殿下站于书桌前手持毛笔正挥毫泼墨呢,边上另站一人,身穿青色长裰面色微黑,身材略显清瘦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徐知县所说的国子监祭酒高文静了。 见到王浩两人进来,赵德昭马上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绕过书桌向徐知县拱手道:“子正师兄来了,”随即又转向王浩道了声先生。 高祭酒也几乎同时迎了上来,看来徐知县早就跟高祭酒打过招呼了,对方一开口就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王浩也不见外,率先开口道:“两位大人乃是叔叔辈人物,对小子无须如此客气。”说着又看向赵德昭笑道,“论辈分,殿下也是。” 赵德昭自上次的失态之举后面对王浩脸色略微有些尴尬,“唉,先生与德昭年纪仿佛,你我平辈相交即可。” “使不得使不得,这不是让小子白白占了两位叔伯的便宜了嘛。”也确实,赵德昭的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若论真实年龄,他应该叫自己叔叔才对,至于徐知县他们俩,即便论实际年龄也比自己大了五六七八岁,叫声叔伯也就叫了,至于赵德昭,还真有些叫不出口。 “哈哈哈,”徐知县与高祭酒同时大笑,“无妨无妨,这便宜贤侄要占便占就是了,老夫又不是迂腐的人,高老弟,你说是不是。” “高某向来以才学论辈,听子正师兄说王小哥才学不凡,还有那三字经高某也是拜读过的,由此而来高某与王小哥也以同辈相交又有何妨!” “高大人这样说是要折煞小子了。” 几人说笑一番后,高祭酒忙邀众人落座,徐知县跺到书案前指着方才赵德昭还未写完的一幅墨宝道:“德昭的笔力又有所长进呐。” “子正师兄又在自夸了,当年德昭年幼,老师又常忙于公务,这字还不都是你教的。”高祭酒打趣道。 “哈哈哈。” 看着几位师兄弟咬文嚼字,王浩有些悻悻然。 “正好今日凑巧,子正师兄何不留下一份墨宝,也让众学子欣赏欣赏我朝第一笔的风采。”高祭酒继续打趣道。 徐知县也是打蛇随棍上,毫无推辞之意,心说老夫今日来的目的就是如此,前日润色了两句警世名言,正好写出来悬于课堂之上,好让自己在国子监的学子们面前树个良好的形象,不怕来年春围入仕之后对老夫敬畏有加?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徐知县拂袖提笔一挥而就,写完还得意的捋了一把胡须,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飘逸非凡,看得王浩一愣一愣的,果然是究竟磨砺的资深文人呐。 刚刚搁下笔,就引来赵德昭与高祭酒的连声赞叹,好字好文采子正师兄果然出手不凡。 王浩也凑上去看了一眼,他不懂书法,但也能看得出来的确应该是好字,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毛笔字写的好,就是觉得这字写的挺好,果然是皇帝身边摇了多年笔杆子的,这一手字的确功力深厚。还有这两句劝学词,也是大赞,反正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么精妙的词句的。 “先生何不也留下一份?”赵德昭对王浩拱手道。 “嗯不错,以王小哥的才学,也确实应该留下一份。”高祭酒复议。 “对呀,贤侄,”徐知县似乎想到了什么,“老夫似乎从未过贤侄墨宝,即便前次的三字经也是以硬比写就,不过从那硬笔书写的字迹,也能看出贤侄笔道自有独到之处。来来来,今日凑巧,刚好让老夫见识见识。”徐知县不由分说的搀起王浩的手臂将他引到书桌前,并主动为他铺好了宣纸。 王浩心想这哪成呀,要我写毛笔字不是让我自毁形象嘛,就凭自己那手毛笔字,大概也就是能看出是个什么字的水准,真写出来你们怕是以后都不愿带我玩了。 要是之前不带我玩自己倒也乐意,不过自刚才来的路上听老徐的一番话后让自己想通了一些事,仔细想想为了老婆孩子还是应该一起玩一下的。 可越是推辞他们越觉得自己是在自谦,再说了即便真的要写恐怕还得当一回文抄公。 文抄公就文抄公吧,干脆抄个名气大点的以那啥补那啥,想到这里,一咬牙抓起笔,急急在脑海中寻找起来…… 三人见王浩终于答应了,齐齐翘首以盼,可是这拿笔的架势……貌似有点不对啊,不禁相互对视一眼,以三人摇了多年笔杆子的经验,这明显不是书法大家的拿笔姿势,何止是大家,简直就跟自己年幼初学书法时的握笔姿势相差无几…… 果然,待见到王浩落下的第一笔时,就证明了一切。 这……这这…… 章节目录 第34章 警世名言 书山有路……心急之下,王浩只想到了这两句警世名言,那还是读小学时自己隔壁的胡老师送给自己的一份书签上写的。 跟自己的班主任成为邻居,这是一段比较痛苦的回忆,因此这条书签也随之深深地烙在了自己脑海中,情急之下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个。 书山有路勤为径,刚写完第一句,王浩仿佛听到徐知县尴尬的轻咳声,笔下不由得一抖,将苦字的一横给写歪了,赶紧将剩下的半横往事翘了一些。 徐知县的确咳嗽了,因为他无法控制住不断抽搐的嘴角,只得以轻咳活动一下面部神经。 昌黎先生的这两句警世名言久负盛名,是个读书人都知道,作为后学晚辈,抄就抄了,也无可厚非,只是这字……徐知县微微摇头,实在看不下去了。 然而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苦海无涯……徐知县的嘴角又急剧地抽搐起来。 苦海无涯苦作舟……糟糕。字之间的距离没有控制好,最后一个舟字写不下了的感觉。没办法,只得小上几号,勉勉强强挤了下去。 写完之后,王浩看着自己的大作默念了一遍,这字的确没法看,大小不一,各有粗细,最糟糕的是最后一个字,实乃败笔,败笔呐。 而且读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对。完了完了,应该是学海无涯,我去,这样的低级错误都能犯。 “这……这个应该是个学字,”王浩转头尴尬的解释道,映入眼帘的是三张下巴几欲脱臼的痴呆面孔。 场面非常尴尬,见此情景王浩知道这回怕是玩砸了,一时也找不到补救的法子,干脆轻咳几声厚着脸皮道:“请徐大人点评一下。” 徐知县闻言回过神来,感觉喉咙又点痒,结结巴巴的道:“贤……贤侄果然非凡人,老夫……老夫自愧不如。” “不知昌黎先生见此大作会作何感想,”高祭酒脸孔憋得通红,邀几人落座用茶,隐约还能看到几人的肩膀不时抖动一下。 放下手中的毛笔,王浩将自己的大作仔细的收起来放入袖中。 高祭酒见此情景好奇地笑问道:“王小哥这是为何呀?放心,此事就我们几人知晓。哈哈哈。”说完还趁机把憋在肚子里的笑意释放了出来,场面也稍稍轻松了些。 “小子想拿回家装裱之后挂到书房中。” “哦?贤侄欲效仿勾践卧薪尝胆乎?”徐知县笑问道。 “no,no,no,小子只是想时刻提醒自己以后再也别拿笔杆子班门弄斧。” 这次王浩是真的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当文抄公了,这次倒好,字写得差也算了,抄的还是已经出现了的,还给抄错了。 “哈哈哈……”三人闻言大笑,总算不用憋的那么辛苦了。 徐知县又问道:“老夫观贤侄炭笔所写之字却有可取之处呀,为何这笔墨功夫会是如此?” 徐知县心里也纳闷的很,当初在三字经上面的炭笔字,隽秀端正,即便是边上的几行注解,亦是行云流水自成一道,为何换了笔墨却是这副模样。 “徐大人也知道小子以经商为业,用炭笔只是为了平时记账时书写方便。”王浩答道。 “贤侄记账书写的可也是那什么阿伯数字?”徐知县问道。 “是阿拉伯数字,徐大人也知道这个?”王浩瞬间来了兴趣。 “对对对,是阿拉伯数字,老夫也是偶然得知,贤侄可认识阿拉此人?。” 徐知县没好意思告诉王浩这几天他正在跟蝶儿学习这位叫阿拉的老伯发明出来的数字,确实比先前的算学好用许多。 那天无意中被蝶儿看到自己正用算筹对账,小丫头竟然用那简单的符号随便一组合就将几页账目算得分毫不差。着实神奇。 经过短短几天学习,已然颠覆了自己之前对于算学一道的认知。 不知为何,王浩发现老徐越来越可爱了,估计也是在还玉那听来的,不管怎样,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能放过。 “阿拉伯数字只是这种数字的一个统称,非指其人。小侄有个想法想与伯父您商量一下,”王浩套近乎道,连称呼都改了。 徐知县一见王浩这套近乎的劲马上就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说来也怪,还玉在提出一些荒唐的主意之时也经常是这副表情,“贤侄直言便是。” “伯父您现在不是在负责科举之事嘛,小侄的意思呢是可不可以在科举试卷中增加数学这门试题?” 数学啊!华夏历史上最令人惋惜的一块短板,真正的短板,虽然也有九章算术之类的早期数学着作。 但里面所记载的东西也基本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打个简单的比方,就是古人知道1+1=2,但不会去论证1+1为什么会等于2。如此重要的一门学科,怎能如此轻率对待。 而且我们有那么健全的科举制度,如果能加入一张数学试卷,像四书五经策论卷那样发展成为必考的传统。 再经过几百年的不断深入,那样的话,说不定牛顿就会诞生在中国也未可知!想想就让人激动。 徐知县闻言身子微微一颤,果然,果然呐,徐知县越发感觉这小子跟还玉有太多的相似之处,科举如此重要的事情他都敢提出这样荒唐的建议。 边上的高祭酒闻言也是咳嗽连连,暗暗提醒徐知县可千万别答应。 王浩定定的看着徐知县,脸色满是和煦温暖的笑容,等待徐知县的表态。 “嗯哼,”徐知县轻咳一声道,“贤侄为何对算学之道如此热衷呐?在雍丘义学之时便有这一门算学,老夫也一直觉得好奇,吾辈学子当经史策论为重,算学小道与国并无大益呀贤侄。” 王浩也没指望徐知县能这么快答应,没关系,咱慢慢磨,天天磨,只要你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咱就磨一天。 “伯父呀,咱们先纠正一下,这门课程是数学,不是算学,嗯该怎么解释呢……” 王浩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道,“算学,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而数学呢则是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 数学的目的是将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物变成知道自己知道的事物。 而算学只是从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过渡到知道自己不知道而已。 话虽然讲的拗口了些,但这其中是有本质的区别的,算学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到答案,而数学不但要得到答案,还要知道为什么能得到答案。 算学的基本要素只是一个结果,而数学的基本要素责包括逻辑和直观、分析和推理、共性和个性。 所以数学是包括天文地理物理化学等所有基础科学的基石,是这个世界的本源!” “嗯哼!”王浩重咳一声惊醒陷入迷离的几人继续道,“几位叔伯听不懂没关系,说实话对于数学一道小子也只是略懂皮毛。 这门学科太深奥了,需要无数学子用几代十几代人的不懈努力才能立起这座人类历史上首屈一指丰碑终有一天,我们的后人将会站在这座丰碑之上手揽日月怀抱星辰,看清这世界的本源。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为这座丰碑打下第一块基石。 徐大人,徐伯伯,小侄敢保证,只要您愿意打下这第一块基石,千年之后的圣贤之位,必有您徐伯伯一席。” 被王浩的长篇大论整的云里雾里的徐知县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惊得从座椅上弹了起来。这臭小子,神神叨叨的,该不会是疯了吧? “高大人?您俩有兴趣嘛?” 王浩又将目标转向了这位国立大学的校长,“咱们可以试着在国子监之中增设一门数学课,先从简单的阿拉伯数字开始,或者乘法口诀表也成,要不这样,等小侄的义学开学之后您可以带上几位高徒先来咱们学校观摩学习一下。” 高祭酒满脸尴尬的向徐知县投去求救的目光。 正当两人都以为王浩已经疯了的时候,赵德昭犹豫着开口了,“子正师兄,德昭曾在机缘巧合之下识得一人。 乃是京城之中一群被称为一赐乐业人的外邦移民,在城中大都从事一些金银兑换的生意,惯会算学之道,他们就经常口头流传一句:万物皆数。似乎与方才先生所说的数学乃是世界本源颇有相似之处。” “啊?”徐知县与高祭酒同时看向赵德昭,看来又疯了一个。 “先生,德昭愿随先生学习这数学之道。”说着便向王浩深施了一礼。 王浩也觉得意外,倒是一直被忽略的赵德昭竟会有认同感,一赐乐业人,对于这个有着奇特名称的族群,王浩还是有点印象的。 好像是一些流落到汴京城的犹太人,至于怎么流落到这里的已经无从考证了,有一说是被波斯商人带来当会计和奴隶使用的的。 由于在波斯日子难过,所以被带到中原之后就偷跑掉了,渐渐的竟然形成了一个数百人的族群。 不知道赵德昭是怎么知道这些人的,这个不去管,既然他表示对数学有兴趣,王浩自然也乐意教。 在回去的马车上,王浩又向赵德昭简单叙述了一些他听不懂的数字基础知识。 并表示等义学开学之后也可以随时过来听课,还玉那里应该有基本先前在雍丘之时便编写好的一些简单的加减乘除的小册子,也可以抄几份过来让他先学习学习。 数学这方面王浩与还玉懂的也不多,能够记得的可能还没小蝶多,不过这不重要。 王浩相信,只要有人肯在这方面愿意迈出去一步,那也是极好的现象,不能指望在短短数年或者十数年之间就达到某个高度,自己几人只能做到的也只是为他们打开这扇窗户,至于外面的世界,还需他们自己去摸索,探寻。 不论结局如何,徒劳无功也好夏花般绚烂也好,这至少是一个契机。在这里埋下一粒种子的契机。 数学发展是一个极漫长的过程,在西方,公元前数百年的古希腊就已经辉煌过,也在罗马帝国统治时期被中断而凋零过,但最终还是文艺复兴时期获得重生。并最终演化成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一次革命。 任何事情,在人类宏大的历史和空间的范围里,都是微不足道的。 但有时,正是这样一粒小小的种子,在最险恶艰难的环境中,能够侥幸的得以保存,经过时空的洗礼,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某个世界,放射出最耀眼的光芒。 章节目录 第35章 义学落成 今天是个好日子,阳光灿烂,微风徐徐。 王浩匆匆地行走在汴京街头,正往徐知县家赶去。 大腿根还是很疼,走起路来有点罗圈腿,手心还有两道深深勒痕。这两天流年不利,前天在国子监当文抄公最后翻车了。昨天学骑马又差点翻车。 由于实在无法忍受十一路车的缓慢车速,加之前天遭受的打击,王浩决定去shopping一下缓解缓解心情,于是昨天一大早就带着和尚去了北城马市挑了一匹神驹,王浩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匹神驹,因为马身上有好几处伤疤。 那是战场上退下来的战马,质量绝对不会差,连全套行头花了整整八十贯,真正宝马车的价钱了。装上马鞍之后直接就牵着马出了新酸枣门朝城外行去,那附近是驻扎军队的地方,行人相对少一些,场地也够宽阔。是个练习骑马的好地方。 然后,然后就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了,骑上去之后那神驹不为所动,轻唤了几声也没反应。心急之下王浩一拍马屁股喊了一声驾,神驹终于动了。宝马果然是宝马,百公里加速仅需十秒。王浩当时就慌了,使出吃奶的力使劲抓住缰绳,双腿也死死地夹住马腹,才勉强稳住身子没有摔下马去。 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两边景色极速倒退。吁吁吁地都吁成嘘嘘嘘了也没能让这孽畜停下来,这又没刹车又没紧急制动的,马上的王浩几乎都要哭了。只得大声喊和尚救命,然而哪还有和尚的影子。 最后可能是缰绳拽的太紧的缘故,马并没有跑直线,而是跑了一个大大的弧度,速度也渐渐慢下来。 从马上下来的时候王浩感觉整个人都已经虚脱了,手心火辣辣的疼,两条腿是麻的,没了知觉。 马前世在公园拍照留念的地方也是骑过的,没想到真跑起来这么剧烈。幸好最后关头还是保住了颜面,没有被摔下来。 当时王浩就想牵回去将那孽畜卖了换匹温顺些的,但和尚说这马挺好,自己要是不喜欢就送他好了,和尚倒也说得出口,八十贯呐!不过马的确是好马,那卖马的掌柜也说了,这么好的军马很难遇到,除了马身上那几处伤疤使得卖相差了些,估计也正是因为当时受的伤重了些以为不太好养活了才会流到马市上来的。 王浩当然也只是说说,看着和尚饥渴的眼神,大手一挥,归你了。至于自己,等过几天恐马症稍微好些了,再去弄匹驽马来骑骑吧。 骑马还是得先练感觉,哪怕只是坐上面一直让马步行也成,先将屁股跟马鞍的感觉练出来,不用靠双腿夹紧马腹来稳住身型,不然这两腿迟早得废,因为回到家的时候王浩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大姨妈来了。就只刚才那一会,大腿内侧都磨破皮了…… “还玉!”像回自己家一样进到徐府后院,王浩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跟在后面的福伯摇头叹了口气,自家老爷似乎也认命了,上回无奈的跟自己说了句,“唉……随他去吧……” 小蝶听到王浩的喊声率先跑了过来,“爸爸,今天要回去吗?” “过几天再回去,今天爸爸带你们去新学校看看。”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小蝶第一句话必然是问自己什么时候回雍丘。没办法这几天挺忙的抽不开身,再说现在那边一切顺利,六子和孙厂长几个管事的在,并不需要自己多操心了。 “哦,”小蝶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转身找他妈去了。 “这么几天就造好了?这质量能过关吗?不会是豆腐渣工程吧?”马车中,还玉抱着小蝶一脸不可置信地问王浩,怎么说也是一个学校唉,这才几天工夫。 “嗯,基本上算完工了,还有一些收尾工作,昨天大部分工人已经回去了,今天带你们去看看。就几间木头房子,三千个人干,能不快嘛。” “爸爸,要不我们把那里的学校也搬到这里来吧?” “这不行吧,太远了,咱们又没有校车。” “那搬来住不行吗?星期六星期天回家,跟我以前的学校一样。” “那你知道今天是星期几嘛?”王浩忍笑道。这傻丫头,你老爹连今天是公元几月几号都不知道了,还星期几呢。 “知道啊,今天是星期四,”小蝶理所当然地说道。 “真的假的?”王浩一脸惊愕。 “真的,她有课程表,在雍丘的时候就有了。”还玉笑道。 王浩突然觉得有点羞愧,之前在雍丘时,小蝶真的是将义学的事当成自己的全部了,而自己却总以为只是给他找了些玩伴。不知道那边的义学现在是个啥样子,真的应该去看看了。 马车行至山脚,几人下了马车拾阶而上,首先看到的是一块丈高的青石碑,还玉见了好奇的问道:“这是干啥的呀?像块墓碑似的。” “本来是想刻几句名言上去的,不过现在再说吧。”本来的确是想刻两句名言上去的,例如知行合一,学以致用,为天地立心啥的,可以显得比较有逼格。现在么,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还没从前天的阴影中走出来。 “哇,里面好大,妈妈快乐。”小蝶挣脱了还玉的手率先跑了进去。 “怎么样?不错吧。差不多十几亩地呢,在山脚的时候看不出来吧?”王浩得意地说道。 “怎么不是说有一百亩的嘛?怎么少了这么多?”还玉问道。 “是有一百亩,还远远不止,这山的面积也要算进去。” “那为啥要建在山上呀?真是的,不过山上也好,风景好,也清净,小点就小点吧,真要是一百亩,我也管不过来。”还玉一边看一边已经在规划各栋房子的用处了。 “你管?”王浩感觉自己的学校还没开张就有被架空的危险。 “有问题嘛?我觉得当老师也不错。唉……上辈子要知道当老师这么轻松,才不选医生这个职业呢。” “那这样吧……我当校长,你来做教导主任。”王浩讨好道。 “哇,妈妈快来看,这里还有个大操场。” “这个操场老爸可是花了一番大功夫的,”王浩吹嘘着把所有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你们看外观就应该知道光整出这一片地就花了多大功夫。还专门给你们砌了个升国旗的台子。” “这大坑是用来干啥的呀?”还玉指着边上的几个大坑道。 “哦,这里以后是几个荷花池,还没完工,包括这里面的很多绿化,也要等明年开春再搞了。” 带着母女俩又四处看了一遍,小蝶有些迫不及待了,恨不得明天就开学。 “你家老头子说了,这两天会给我派两个下属,还有门房仆役啥的也会有几个,至于老师,要等到招来了学生再说,前天带我去国子监看了下,我也顺便打听了下,里面大概300个不到的学生,总共7门课程,各种官员博士助教啥的倒有几十人,比如学生最多的四文馆,两百来个学生有四个博士四个助教。师资力量还是比较充裕的。不过听你爹的意思,咱们这个义学貌似只是打算随遍招几个老夫子教教三字经千字文就成了,并不需要每班都有个老师。” “这怎么可以,不行,回去后我得好好跟他理论理论。” “理论也没用,又不是他想给多少就能给多少的,”王浩破天荒地帮徐知县说起来好话,其实这义学的事昨天已经跟徐知县想谈过了,微微有些失望,虽然建造这个学校的确给力的很,那是因为这是皇帝亲批的,不由得下面的人不卖力。 至于后续的事,那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义学义学,顾名思义,学生们的所有费用是全免的,之后所有的开支都得由朝廷掏钱。也就是说以后学校的工资书费之类的钱得问三司使拿。谈到钱的时候徐知县为难的表示这事情他暂时也是无能为力的,三司使司赵炳熙是晋王的人,这么好的使绊子机会,他是不会浪费的,不但不会给钱,到时义学若没有几个学生就读,还会有御史台的官员来责难两人。 因此徐知县暂时只能从他的教谕部中抠出一点点经费来维持这个义学,这些天他也在为钱的事为难,向王浩倒苦水说还时常躲在书房里偷偷的拿着算筹算账。 王浩当时听到此事也窝火的很,到底是被盯上了吗?连个小小的义学都要刁难,自己这算是正式迈到那堆泥潭里了?估计自己的生辰八字早就摆在晋王的案头了,这样想来自己还挺有面子的。不知道对自己的生意会不会有影响。 是时候好好打算一下了吧,毕竟自己已经算是这个世界的人了,如果有可能还是希望历史能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的。如果能想出法子让烛影斧声不再发生,历史或许真的就会不一样。 但是这烛影斧声终究是个历史谜案,如果赵大真的是病死的呢?不知道能不能让还玉给赵大做个……体检?想到这里,王浩不由得一阵恶寒。 那么赵匡胤到底是不是非正常死亡呢?如果是病死,那是得了什么病呢?如果真是谋杀,是不是真是赵二所为呢?是即兴杀人还是蓄意谋杀?作案工具是什么?答案是不知道,是真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成为历史谜案了,正史上对于太祖的死只是了了十二个字:葵丑夕,帝崩于万岁殿,年五十。” 至于其他史书,主要有三种说法,其中《烬余录》说的赵光义调戏花蕊夫人时被赵匡胤发现,这种添加了桃色新闻的剧情可信度太低。当段子听听就行了。 另外可信度相对比较高一些的史料记载主要就出自《涑水纪闻》和《湘山野录》这两本书中的记载。 章节目录 第36章 烛影斧声 带着老婆女儿从义学回来,时间还早,一家人索性又逛起了汴京城,还领着两人特意去宣德门前的那条大街走了一趟,瞻仰瞻仰这古时候真正住着皇帝的皇宫。 说实话这古城那,逛多了也就那样,毕竟无论从建筑还是街上的繁华程度,以及各种商铺里商品的种类,跟后世的商业街步行街是完全没办法比拟的。 不过一家人在一起逛街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加上这地方,也没啥服装鞋袜箱包店,顶多就是一些首饰脂粉店,逛起来还是非常轻松愉快的。 一直游玩到华灯初上,带娘俩选了家颇为高档的饭店用了晚饭,才优哉游哉地将她们送回了家。 跟一脸便秘状的徐知县随顺便聊了些公事,王浩回到家中匆忙洗漱一番便躲进了书房,准备将之后的几件大事好好捋一捋。 目前最为要紧的还是那件一直搁在心中,对谁都不能讲的烛影斧声事件,之前以为只是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历史趣闻,现在竟然切切实实地与自己有了那么一丝牵连,甚至关系到自己之后的立身之本及家人安危了。因此不得不提前作个打算了。 关于这烛影斧声事件确切的发生时间,王浩大致只能记得是十月份的某天,可是据史书记载,当天是有个赵匡胤拿着玉斧戳雪地的镜头的。这里十月份就会下雪了嘛?身为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总感觉农历十月份下雪是不是太早了些。 另外十月份之前的这几个月有没有发生过一些大事,王浩也并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有几路大军攻伐北汉这件事。 彼时的辽国,那个在史书上留下过浓墨重彩一笔的辽国萧太后,差不多刚刚坐上皇后的位子,正在竭力地巩固自己的地位,国内的局势差不多刚刚趋于稳定期,无暇再次出兵相助北汉,因此这次出征应该是准备一举拿下太原城的,不过由于中途接到赵匡胤的死讯,不得不提前返京了,等再次出征已经是几年后的事了。 这件事情与自己无关,并不需要过多的关注。 至于其他的,貌似也没啥大事了,因此剩下的烛影斧声这件事情了,此事的说法在后世那是五花八门,从各种传说到各种传闻,随便某度一下就能搜到无数说法。也有比较靠谱的比如百家讲坛这种解说视频。 王浩也没看过正儿八经的二十四史这种权威性学术着作,不过半权威性的东西还是看过一些的。尽管有一些的解说有较大的主观意识,但参考一下也是可以的。 比如《湘山野录》与《涑水纪闻》这两本书中都有记载的烛影斧声一事。大概就是稍微靠谱一些的记载烛影斧声这件事的书了。其中《湘山野录》的作者是个和尚,《涑水纪闻》的作者是司马光,写资治通鉴的司马光,可信度应该比《湘山野录》更高一些。据这两本书记载,前面的剧情差不多,后半段的剧情却有很大差异。 《湘山野录》中记载的是赵匡胤去世当晚两人饮酒至深夜,赵匡胤用玉斧在雪地上刺,同时说:“好做好做”,当夜赵留宿寝宫,第二天天刚刚亮,赵匡胤不明不白地死了。赵光义受遗诏,于灵前继位。 这个说法有个不合理的地方,即便是亲弟弟,也不应该会留宿宫中,这不合礼数。除非当时赵匡胤就死了。赵二就守在他大哥的尸体边一直挨到天亮即位。而且这本书的作者文莹和尚本身也是个不太靠谱的人,所写的这本《湘山野录》里面涉及的内容十分广泛,涉及朝章国典、宫闱秘事、将相轶闻,下及风俗风情,主要内容是朝廷高官显贵的一些趣闻轶事,且很多故事都经不起推敲,并没有参考价值。 另一本《涑水纪闻》中的说法是当晚两人饮酒后,赵二就离开了皇宫,直到赵匡胤被人发现死于宫中,才由皇后令内侍总管王继恩传召赵德芳入宫,但老太监却直接去了晋王府找来了赵光义。 至于《涑水纪闻》中所描述的经过,记载明显是偏向于赵二的,就是赵大病死了,然后赵二入宫继承了大统。 尽管如此,也还是能从书中的一些细节处可以看出很多疑点。 首先王继恩为什么不奉皇后的命令直接去找了赵二呢?无非就是他早被赵二收买了嘛。所以一旦出了这种大事之后,他理所当然地会朝赵二家跑。 另一个疑点是当王继恩急匆匆来到晋王府后,首先遇到的是个叫程德玄的医官,这个陈德玄在后世被称为皇帝杀手,后蜀国的孟昶,南唐的李煜,吴越国王钱俶,传说都是被这个程德玄给毒死的。且不管这个说法真不真,反正那几个国主的死都是非正常死亡全是事实。 四更多五更不到的时辰,天还没亮呢,他就等在晋王府了,王继恩上前询问,程德玄回答说是晋王叫他过来的,二更天的时候就来了,一直等在晋王府。 这个疑点就不一般了,一个医官,大半夜的等在这里,等什么呢?上面说了这个程德玄在后来可是被传为皇帝杀手的人物。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等赵匡胤的死讯嘛,而杀死赵匡胤所用的方法极有可能就是下毒,当晚赵二在宫中饮酒时乘其不备在赵匡胤的酒中下了毒了,八九不离十跟后来毒死南唐后主李煜是同一种毒药,牵机药,就是马钱子碱,一种剧毒的神经系毒药。包括后来吴越国王钱俶和赵德芳的非正常死亡估计也是被牵机药给毒死的。 并且在赵二登基之后,马上将这个程德玄升为了翰林使,后来又数次升迁,赵光义亲征北汉的时候也是随侍左右的人物,虽多为闲职,但作为一个小小的医官,能在那件事后得到如此待遇,其内情必然大有文章。 至于后来的金匮之盟,那就更不靠谱了,基本上只是赵普搞出来用来献媚取宠的一个手段,要真的有,当时早就拿出来了。 当然至于下毒这个事情,也只是联系前后一些事情的旁证而推敲出来的,并没有正史记载,更何况即便是正史中所记载的事也并不一定就是事实。经过这些推敲所得出的结论,也只是一个大概的可能而已。 除去这个阴谋论的说法,那有没有可能赵匡胤真的是病死或者猝死的呢?其实也有可能,因为史书中的确有当晚赵匡胤睡下之后鼾声如雷的记载,古人可能不知道鼾声如雷对人体的危害性,但现代医学是有打鼾导致窒息死亡的结论的。或者是酒后呕吐导致窒息也有可能。 饮酒过度可能还会发生急性坏死性胰腺炎导致猝死。 另外睡梦中发生脑梗也有一定可能性。 反正猝死的诱因也不少,如果真的是猝死,其实也可以提早避免。 不管怎样,不让烛影斧声这个事情按时发生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比如阴谋论的关键人物程德玄,应该能成为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其次内侍督监王继恩,也可以成为一个突破口。你赵光义收买王继恩,那我就收买王继恩的专车司机,到时直接就把你拉到景灵西宫的赵德芳那儿去,到了那里总不能再回头去找赵二了吧?或者直接想办法让赵德芳跟那什么皇后提前通个气,让她注意着王继恩一些,甚至直接让赵德芳跟她挑明了王继恩已经被赵二收买了也没事,反正宋皇后中意的皇储是赵德芳。到时也就不会让王继恩去传诏了。 只是这么干的话,保不定赵二会狗急跳墙,到时弄出些流血事件也并无不可能。朝廷上下京城内外都是他的人,就一个没有实权的年轻皇帝,那位置坐着也是朝不保夕的。 所以最好的状况还是看能不能让赵匡胤多续个几年阳寿。这样操作的空间就大很多了。 奇怪的是赵匡胤为什么一直不明确继承人的身份呢?虽然说开封府尹是名义上的储君,当年的柴荣没即位前就是开封府尹加晋王的名头,但那也是因为当时郭威黄袍加身返回京城之后自己的儿子都被杀光了才会立他的外甥柴荣为储君的。 没错,郭威其实也是被黄袍加身拥立为帝的,只不过当时有些仓促没准备好黄袍,披的是面旗杆上取下来的黄龙旗,仓促起事也没来得及安排家人,杀回开封的时候几个儿子都被刘承佑给杀干净了,包括柴荣的家人也给杀没了,所以才会连锁反应出现后周幼帝临朝的局面,才会有你赵大成事的机会。 照这么说,柴荣最后不也是选的自己儿子即位吗,你赵匡胤为什么要一直遮遮掩掩的不明确的立个继承人呢,到目前为止也只是个大家心照不宣的有个默认的储君而已。你要是明确的立个圣旨啥的指定了赵二为继承人,或许也就不会被毒死了。大家也就不用这么忙活了。 或许是真的想传给自己儿子吧?可也说不通,即使真的要培养自己儿子,至少也封个实权给他吧?不但没实权,到现在连个王没封。是一点培养为继承人的迹象都没有。既不给实权也不封王,稍微透点口风出去也行啊,让机灵些的官员看到些风向,好及时的去依附,这样力量才会逐渐壮大,羽翼也才会渐渐丰满。 大的那个都二十六了,对这个世界来讲,二十六不小了。或者你中意的小儿子赵德芳,也快十八了,也马马虎虎能封个王了。 如果是担心自己儿子威望不够不好封赏太过,那去年攻南唐的时候就应该让自己儿子跟去镀个金的嘛。 然而也没有,所以从这几点看,赵匡胤似乎并没有让自己儿子继承大统的打算。 那那个不表态,这这个也不明确,你到底是啥想法呢?在这个年代,五十岁不小了,知天命了,真以为自己还能再坐个二十年江山呢? 当然赵匡胤之所以这样做,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作为结束五代乱世开创另一个盛世王朝的开国皇帝,他一定是当时这个世界上最有能力,最了不起,运气最好的的一个人,没有之一。自己则只不过是占了一点点以后世眼光看全局观的优势,况且随着历史逐渐的偏离原有的轨道,这一点点优势也马上会随之消失。 章节目录 第37章 街头招生 理顺了烛影斧声事件的种种关系,王浩列了个简单的列了个人物关系图,以自己为中心,作为殿中省尚药局医官的程德玄应该是直接可以接触到的人,让徐知县或者赵德昭打听一下就能打听到,趁自己还没有显山露水,到时直接接触此人也并无不可。 王继恩,责需要通过赵德昭俩兄弟再到宋皇后才能被动地影响到他的举动,只能防御,不能主动进攻,只有等他要做某些事时再即时应对。不过好在底牌有了,到时应对起来也就多不少把握。 事件主角赵匡胤,这个即便能直接接触到也没办法作工作,即不能给出任何有效建议也无法主动引导。只能靠他主动地因为某事或某物让他自己产生出一些不同的想法或者举动。 另一个事件主角赵光义,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直接击倒他,然而这事在目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十几年处心积虑的经营,赵光义在整个汴京城的势力已然是一个庞然大物,军政两届的依附者不计其数,这在烛影斧声事件之后整个京城无一人站出来反对质疑就可见一斑。据说在他的晋王府内,光幕僚就有六十个多个,其中包括术士相士道士等各方面的人才。 因此对现在的自己来说主动挑战赵光义无异于蚍蜉撼树以卵击石,不光产生不了任何作用,反而可能轻易地遭到毁灭性打击,因此不但不能主动去招惹,还要尽可能的低调,隐藏住自己的动机。 不过赵光义这个集团也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结构太臃肿,组织不够紧密,他周围的那些人,只是因为利益而结合起来的,而且这个所谓的利益目前还只是一张空头支票,兑现日期则要等到赵光义登基之后才能提现。因此并没有一个坚定的信念让他们始终如一的去坚决执行。组织内部不够团结,相互之间猜疑链比较重,适当的挑拨就能激发内部人员之间的矛盾。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翠儿跟老娘早就忙活开了,前院飘来一股臭豆腐的“香味”。 “娘啊,要不咱就不整这个臭豆腐了吧?”每天一进门就是满园芬芳,王浩开始有些后悔整出这个臭豆腐了。 “你说什么胡话!你也不瞅瞅咱这小店每天的生意有多好。要不是听翠儿说你弄的那个什么饥饿营销才会一直卖的好,娘恨不得从早卖到晚。” 王浩苦笑摇头,当初自己随口吹嘘的话倒是被他俩严格执行了,这样也好,轻松一些。 “是呀,浩哥哥,要是在以前,想都不敢每天能赚这么多钱。” “行行行,当我没说,来,先给哥来一份。” 夹起一粒蘸上蒜泥汁放入口中,“翠儿的手艺大有长进呐。对了哎翠儿呐,咱家隔壁新搬来的那户人家好像不太和睦呀?昨晚似乎又在吵架了。” “不知道呢?我跟娘也很少看到他们家的人,就只见到偶尔有马车进出。” “和尚呢?大清早的又去兜风了?”这志杖,自从得了那神驹,就每天不见人影了,有一次甚至都骑回雍丘去嘚瑟了。 翠儿听到兜风不禁又是噗嗤一笑,浩哥哥说的这个词太形象了,“是的呐,二哥今天还是带了干粮出门的,说是要往北边去看看。” 王浩一阵无语,不过心情也可以理解,当年自己买了第一辆摩托车之后也差不多也是这种状况。 等会打算先去徐知县家一趟,让他帮忙打听下尚药局有没有程德玄这个人。 正准备出门,徐知县自动送上门来了,身后还跟着俩后生,一眼就能看出是两个刚入职场的菜鸟。 “来,文俊,烨霖,快来见过王大人。”徐知县招呼身后俩菜鸟。 “晚生高文俊,” “晚生胡烨霖,” “见过大人。” “贤侄呐,他俩便是老夫派给你的助教。”徐知县笑道。 说话间,老娘端着一盘子臭豆腐和羊肉泡馍热情得招呼几人用早点。俩菜鸟忙不迭的又是一番打躬作揖,在徐知县的示意下正襟危坐一脸拘谨。 “他俩不会是国子监的太学生吧?”王浩凑到徐知县耳边轻声道。 徐知县轻咳一声厚着脸皮道:“贤侄又要说笑了。” 果然,你老徐身边果然是人才凋敝呀,就派俩菜鸟来糊弄我。 在王浩一再的热情招呼下,俩菜鸟极为斯文地夹起一粒臭豆腐,可以看得出来,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将这散发着怪异臭味的臭豆腐放入口中的。 留俩人继续用餐,王浩将徐知县请到前院,托他打听程德玄此人,顺便让他跟赵德昭带个话,明后天有空的时候一起聚聚。 徐知县闻言大喜,心说你小子终于开窍了嘛。当场就表示明晚就有空,另外告诉王浩外面俩菜鸟尽可放心使用,都是高文静家的族中子弟,并再次厚着脸皮声明不是国子监的学生。 “徐大人,您还不如派两个嘴角活络些的小厮给我。可能还更管用些。” “贤侄尽管放心,来之前文静师弟就跟他们交待清楚了,你尽管安排他们,绝无二话。” “那行吧,到时他俩要是哭着跑回家了我可要问徐大人要人的。” 回到店堂,徐知县又跟文俊细细交待了一番就独自回去了。 王浩也只能无奈接受,也只能这样了,先看看再说吧。 “文俊烨霖呐,入国子监求学几年了呀?”王浩随口问道。 “两年,”李文俊开口就将徐知县给出卖了。 胡烨霖还好些,至少在慌乱地想该怎么回答。 “嗯好,咱们今天先去招生,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来,你俩一人拿一样。”王浩指着放在门边的一张简易折叠小方桌和一条小板凳道。 他自己则拿了个铜皮围成的简易话筒,这玩意上次推广煤炉时做的,现在终于又有用武之地了。腋下还夹了本简易夹,里面是几张自制的登记表格。 大概也只能去贫民区来个街头招生了,不知道小蝶在雍丘时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笼络住那么大一帮熊孩子的,自己应该也很易就能招到学生吧? 三人一行劲直来到东城外王浩第一次入京时走过的那片棚户区街道上,找了相对空旷的点的地方,摆好桌子,用竹竿在旁边立了个简单的旗幡,上书五个大字:义学招生处。 准备好一切,便提起话筒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各位汴京的市民们,承蒙官家关照,为了贫民子弟也能有机会读书识字,官府特地在城外五里坡设立了义学,各位家中若有六至十二岁的适龄孩童,可于此处报名入义学启蒙。费用全免。” 边上的两位菜鸟看到王浩一上来就是这阵仗,脸瞬间涨的通红,战战兢兢地站在后面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就差用袖子掩面了。这大人的做法也太奔放了…… 十来遍喊下来,周围迅速聚集了不少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任是没一个上前来问个仔细的。仿佛是看猴戏般怔怔地看着王浩几人。 跟上次围观煤炉不同,那时的人们围在一起认识的不认识的相互之间还会随意的闲聊几句。而这里的人们,基本都是呆滞的看着这里,相互之间很少有交流。 这场景让王浩有些意外,难道他们没听懂? “烨霖,你来喊会。”王浩决定换个方法试试,主动过去跟他们一对一的交流下。 “哦……啊?”胡烨霖看着王浩递过来的简易话筒,想死的心都有了,这,这这太丢人了,光是跟王大人站在一起都已经局促的差不多要无地自容了。接过话筒,仿佛是有千斤重一般,怎么提都提不起来。 “大……大人,晚……晚生”胡烨霖捏捏诺诺的说不出话,臣妾真的做不到哇。 “哦,没事,慢慢来,先酝酿一下,反正你们俩每人至少像我刚才那样喊一遍,今天才能回家。” 另一边的高文俊闻言,感觉脑中一阵晕眩,不自觉地往前踏了一步,赶紧扶住了身前的桌子。看着烨霖手中的那物什,竟能神奇将喊声放大数倍。还要对着众人喊,简直是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呐! 王浩也不管他们,顾自朝着围观的人群走去。 “这位大婶,这是您家的……”来到一个手牵着娃的妇女面前,王浩话还没完呢,那妇人就招呼也不打的拽着娃往人群外挤去。 “这位大哥,您家有十来岁的娃嘛?这位大哥?”眼前的中年男子一脸木然,对王浩的问话毫无反应。 一连问了十数人都是如此,不是迅速远遁就是一脸木然。 王浩无奈摇头,转身看了一遍围观的众人,在他们脸上,只能看到一种表情,那就是麻木。无喜无悲的麻木。 这群被苦难生活彻底压榨出最后一丝憧憬及尊严的苦哈哈,浑浊的双眼中没有半点神采,于他们而言,除了能弄到一口吃的,其他所有事情都是毫无意义的。 瞬间,明白了这样是招不到学生的,他们根本不在乎,除非,除非你喊出学校每天提供午饭。那不出意外的话肯定会瞬间爆满。想到此时,王浩甚至感觉这事很荒诞。霎时变得有些意兴索然。 后面的胡烨霖还举着话筒不知如何开口,数次鼓起勇气,但每次一张嘴,那气马上就又泄了个精光。来之前信誓旦旦地向叔父保证自己一定用心办事,好好的磨练自己,绝不让叔父失望,身临其境才知道这太难了,即便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竟然也是如此艰难,甚至让自己有了逃跑的想法。 转头又看了一眼高文俊,论辈分高文俊还是自己的小叔,但俩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只是小叔的性格比自己更为内向。自己都办不到,更何况小叔了,此刻的他一脸纠结,时不时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章节目录 第38章 培养人才 王浩决定先回去,做些其他的准备,下午再过来一家家的走访。实在不行就自己掏腰包补贴伙食吧,好歹先弄个几十名学生把场面先撑起来。 打定主意,回头瞧见俩个如大难临头般纠结不已的职场菜鸟,王浩苦笑一声,看来这两位也要好好磨练一番,脸皮太薄了,这样怎么能办事呢。 “文俊,烨霖,咱们先回去吧,这样怕是招不到学生的,是我考虑欠周,先回去,下午再来。” 俩人听了王浩的前几句话,心情顿时一松,整个人瞬间恢复了一点生气,又听到最后说下午还要来,一下子又垂下了脑袋。 王浩见两人的反应不禁觉得好笑,年轻人面子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就像当初的杨延青一样。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跟你耍心机,也容易在他们面前树立形象,家风严谨的大家庭中出来的子弟,培养的是温良恭俭让。尤其是结束五代大乱后出生的第一代人,家族中尤其注重对子弟的培养。使得很多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温良恭俭有余,随性洒脱不足。 不过没关系,脸皮这东西,没丢的时候,觉得很重要,几乎是全身上下最重要的东西了。可一旦丢掉,就捡不起来了,会越来越厚,而且厚的速度非常快,如今的杨延青就是最好的证明。 收拾了行头,三人照着原路返回,见讷讷跟在自己身后的俩人,王浩打趣道。 “文俊烨霖呐,看你们刚才的样子似乎是抹不开面子呀哈哈哈。” 俩人瞬间涨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开口。 “无妨无妨,我以前也是这样,出门在外时连问个路都觉得为难。每个人心中都有害怕的东西,我也不例外。害羞怕丢脸,其实是很容易就能克服掉的。” 说着,王浩回头几步来到文俊烨霖面前,一拍他的肩膀正声道:“就从这里开始,咱们把这个困难克服掉!” 忐忑不安的两人茫然抬头,眼中隐现一丝坚定,之前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没想到今天连在人群面前喊话这样简单事都没做到,难免羞愧,然而心中仍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倔强,于是两人紧抿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王浩大赞一声,“这样就对了嘛,是不是很容易?” 俩人得到夸赞,心中信念又坚定几分。 王浩继续道:“紧张害羞的心理源自内心的自信心缺乏,因此首先第一步,我们要树立自信,告诉自己,我可以,我能做到。” 俩人又是重重点头。 “来我们边走边聊吧,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说着王浩挤到他俩中间,伸手往他俩腰上一探,“抬头,挺胸。眼睛注视前方,往前看,不要在意周围的环境。” 路上王浩又向他们讲了些自己曾经经历的一些尴尬事,又讲了自己克服自信心不足的一些心得,最后还讲了前些天自己在国子监的糗事。不时引得两人憋笑不已。气氛也逐渐变得轻松。性格略微外向些的胡烨霖甚至会主动向王浩请教一些问题了。 王浩听他俩一口一个大人的,听着感觉有点不符合自己义学校长的形象,执意让他俩改口叫大哥算了,俩人连呼不可。最后征得王浩同意,便改了称呼大人为老师。 不知不觉,三人便来到了义学山脚下。 “这里便是咱们的学校了,你们应该来过了吧?”王浩问道。 “嗯,”胡烨霖答道,“昨天徐大人就带我俩来参观过了。” “嗯,我们上去吧。” 王浩并没有带他们进入学堂,而是直接带他俩爬到了山顶。 此山名为五里坡,顾名思义,就是汴京城外五里的一个小山坡,坡顶除了些半人高的灌木,别无他物。 王浩率先跳上一处裸露的岩石之上,举目眺望,视野开阔。远处雄伟的汴京城清晰可见。 “啊……”双手拢在嘴边,王浩使出吃奶的劲用力喊道,“大海啊,你全是水。骏马,你四条腿!” “打麻将的人有没有!!!” 毫无章法的想到什么喊什么,一连喊了五六声才收声,转头看到文俊烨霖两人面色古怪,两腮鼓起肩膀不断耸动。显然是要憋不住了。 “烨霖,你也来试试。”王浩跳下石台揽住胡烨霖的肩膀道,“想到什么喊什么,用力喊,把心里的话喊出来。你能行的。” 胡烨霖犹犹豫豫地爬上石台,将双手拢在嘴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鼓起勇气啊地一声喊了出来。 “啊……!” “啊……!” “努力……!努力……!胡烨霖!” 搞定,尽管都是简单的词,然而这是实实在在的一步,少年心性,可塑性极强,这一步将对他以后的人生产生很大影响,无所谓好坏,至少,开朗的心性能让人活得更洒脱一些。 “蕴儿……!” 蕴儿?矮油,想不到胡烨霖还是个闷骚型,心上人的名字都喊出来了。窃笑间便见胡烨霖欢快地跳下石台蹦到王浩身边,一脸兴奋的道:“老师,此法好生神奇,烨霖胸中郁结之气竟一扫而光!” 说着又转头对高文俊说道:“文俊小叔,快,你也试试。”说着便不由分说的将高文俊拉上了石台。 然而过了良久,都不见他开口。 “文俊,相信自己。”王浩鼓励道。 “爹……” “娘……” “娘……!” 喊声由小到大,直至声嘶力竭,再到略带哽咽。 这一声声声嘶力竭地呼喊,仿佛是要穿越那生死冥河,传递给最远方的亲人。这一声声声嘶力竭地呼喊,同样如重锤般一记记敲打在王浩的心上,不禁顿生唏嘘之感。 “老师,文俊小叔的双亲在他十岁那年相继辞世,此事在文俊小叔心中郁结已久,因此……”胡烨霖在王浩耳边轻声道。 沉默良久,暂时平复一下情绪,王浩适时开口打破沉默,邀两人席地而坐。 少年人的心扉,一旦打开,瞬间就活跃了许多,三人年纪相仿,彼此之间又无隔阂,加上王浩适时地调动气氛,展望未来畅谈人生,直至正午腹内渐饥。 下山用了午饭,见两人斗志高昂跃跃欲试,神色与早上相比已大有不同。王浩打定主意再花数日时间巩固一下两人的自信心。便道:“下午带你们去扫街。” 两人不懂扫街为何物,甚为好奇,王浩神秘一笑,给两人各发了一本简易夹。三人昂首阔步,再向棚户行。 笃笃笃…… “大婶您好。” 砰! 笃笃笃…… “大叔您好。” 砰! “小弟弟,想不想念书呀?” “娘……” 砰! 砰砰! “啥?念书?” “啥?免费的?能有这么好的事?” “不要钱的也不去,读书有啥用呀。” 一条巷子敲下来,一个学生都没收到,王浩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能力了,甚至有了将小蝶叫来帮忙的想法。 难道真要实行馒头换生源政策?王浩感觉自己的荷包要捂不住了。 不过收获还是有的,文俊烨霖开始主动敲门跟居民交谈了。这使得王浩大为欣慰。 不是不想实行馒头换生源政策,实则不甘心呐。其实即便现在不提,等开了学王浩仍是打算每天供应一顿午餐的。 在雍丘时,第一次拎着馒头的去义学的场景犹在眼前。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睛,那一幕幕咽口水的场景。也不争,也不抢,就在那抿着小嘴怔怔看着你。唉……心酸的很。 胡烨霖又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女娃也收嘛?”开门的是位中年大叔。 “收的,大叔。只要年纪符合,不论男娃女娃,都成。”胡烨霖的进步神速,十几家门敲下来,交流起来已经完全没问题。 “二丫,二丫……”中年大叔扯着嗓子喊了两声。 对面窄巷中跑出个七八岁的女娃,来到她父亲身边后怯生生地看着王浩几人。 胡烨霖为她作了个简单的登记,说明了开学日期。并交待到时可领着自家娃前去义学报名入学。 终于收到第一名学生,俩人有点小兴奋。正要告辞时,王浩插话道:“大叔大叔,请问您这相熟的左邻右街坊邻里之中可有跟您闺女一般大的娃儿?有的话可否帮忙引见一下呀?” “那成,咱就带几位走走。”通过刚才的交流,见王浩几位说话客气,衣着打扮看上去也是有身份的人。中年大叔打消了疑虑。爽快地答应了。 “这家也有个男娃,不过现在他爹还没回来,晚点我会跟她爹说说的。” “这家也是,人没在家。” 中年大叔边走边向王浩几人介绍。 “他婶!在屋吗?” 局面终于打开了,通过邻居介绍邻居的法子,至下午酉时初刻,登记在册的学生已有39名之多。 收获满满,超额完成今日的目标,文俊烨霖俩人更是信心满满,尽管忙了一整天,整个人的精气神较之早上初见已然大有不同。 辞别前王浩还给他俩布置了作业,让他们明天起床后各自朗读诗书两刻钟。读什么无所谓,唯一的要求是必须在院子里大声朗读。这也是一个锻炼自信心的方法。 这世界,有的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王浩打算培养两个异类。既要脸皮厚,又要三观正,能说得出口,还藏得住话的四有青年。 刚回到家中,老娘便神神秘秘地将王浩拉到一边轻声道:“浩儿,上回来咱家传旨的那个海公公今日下午又来咱家了!” “哦?他又来传旨了?”王浩好奇地问道。 “不是,他不是来找你的,他上回不是拿走了咱家一坛子臭豆腐吗,今天他是来还那个坛子的!而后又给拿走一坛!”老娘一脸心疼的道。 王浩闻言苦笑不已,好嘛,这借口实在是妙极妙极啊,下回还能再还一回空坛子,一取一还无穷尽也! “拿吧拿吧,唉。”王浩叹道,“娘,一坛臭豆腐咱就别计较了,您想啊,咱用一坛臭豆腐就跟皇宫里的人有了一层关系不是?” 王李氏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便也不再说了。 吃了晚饭,王浩又躲进书房整理一下今天的学生登记名单,作了个简单的分类。 前期打算招八十名左右的学生,按年龄分成两个班级。这样再请上两名西席先生,再加上两名校工,草创班子差不多也就成立了。 自己跟还玉不需要工钱,文俊与烨霖的工资得让高祭酒掏。再加上学生的午餐费,嗯,还能承受。 突然想起这年头貌似还要给老师准备饭食,那要不再请个做饭的大婶?还得买菜……要不干脆多请两个大婶,学生的午餐也自己做?会不会省一些。 商人的惯性思维发作,王浩躲在书房中细细盘算着义学开学后的日常开支。全然已经忘记昨日此时自己心中盘算的乃是烛影斧声这种国家层面上的事情。 章节目录 第39章 书房定计 次日一早,王浩起床后仍是没见和尚的身影。这货昨晚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倒不是担心他的安全,没认识王浩之前也是行走惯了的人,而且身手也不错。就是担心这憨货会不会迷路。 文俊与烨霖两人倒是早早地来到王浩家等候。并及时汇报了家庭作业的情况,对异于往常的晨读一事,家中长辈非但没有投以怪异目光,而且还对此事赞赏有加。两人更是惊喜非常,表示定当将此事一直持续下去。 王浩打算今天继续去扫街招生,看情况争取今天把预定的学生人数招齐。 三人行至街口不远处,在刚来汴京安家时见到的那起火灾现场的废墟处,如今废墟之上又搭起了一个用竹幔围成的简易棚子。当日那个跪在地上嚎哭妇人今日又跪在门口哭泣,边上还蹲着个五六岁的男娃,不停地抹着眼泪。屋里不时传出男子的辱骂声。 这些天来每次路过此处,也见过几回此妇人,俱是一脸哀容。 今日又是这番场景。也难怪,好好一个家因为粗心让自己给烧了,虽没牵连出大事,但在家中的日子必定也是极为难过的。 “大姐,我是那边那臭豆腐家的。” 那妇人闻言止了哭声茫然的点点头。 “是这样的,官府在城外的五里坡建了一所义学,给那些贫户家的娃读书启蒙。小哥我便是那义学的教授,现在咱们那里还缺个烧水做饭的,不知大姐您……” 不等王浩把话说完,那妇人忙不迭的连连点头道:“行行行,俺能做,俺可以的。” “不过还得过两天才开学,咱两家离得也挺近,开学了我会过来知会你一声的。哦对了,到时把你家娃也带上吧,也去识几个字,咱们的义学不收钱,笔墨也由学堂提供。” 三人离开的时候,那妇人仍然在哭,只是那泪,已然换了颜色。 “老师,学生定不负所望,助老师将这义学办的有声有色!”高文俊一脸郑重道。 今天的招生工作比昨日顺利多了,刚过正午便完成了既定目标。回城路上还顺便诱拐了几个小乞丐,让他们要不到吃食的时候可以去五里坡的义学试试运气。 几个小乞丐瞪着警惕的目光将信将疑,王浩心情大好,给他们每人发了几个铜板,笑着离开了。 要准备的事情还有很多,纸墨笔砚,教材教师。制定规范,分立课程。都需要提前准备好。 教材的事交给还玉了,这年头印书的价格太贵,只能自己手抄一本,然后交给高祭酒让国子监的学生们去誊抄了。 至于笔墨纸砚,也是笔不小的开支,王浩打算去国子监碰碰运气。看看那边是否有用剩的或者坏掉的笔墨整一些出来。 因此王浩决定下午去国子监走一趟,能坑多少算多少,笔墨没有,纸张什么的总是能顺上一些的,顺便跟高祭酒商量一下文俊烨霖的薪水问题。这个他休想赖掉。 “用旧了的笔墨?有是有,只是……大都都已损毁,恐怕……?”高祭酒对于王浩说的要拿旧的笔墨给义学的学子使用有点不能理解,总不能这样凑合吧。 “无妨无妨,”王浩欣喜道,“损毁的也行,新三年旧三年修修补补又三年嘛。” “哈哈哈,王小哥真是个妙人,既然如此,高某也厚着脸皮以旧物相赠了。”随后,高祭酒将王浩三人引至国子监西北角的一处杂物室。 “圣人的东西可不敢随意丢弃,凡事用旧无法使用的笔墨都在此处了。” 令管事打开了房门,屋里堆着很多木箱,分别排于房间两侧。 “王小哥请看,全在此处了。” 这么多!王浩大喜,这下学校的笔墨问题不用愁了。随意打开一个,里面装的全是砚台,不过基本都已磨穿,即使没有磨穿的也只剩极薄的一层。真的已经无法再用了,不过不要紧,找个差不多大小的平底瓷碗,装到里面,勉强还是能凑合一下的。 再打开一个木箱,里面则全是用旧了的毛笔。笔杆基本都还完好,只是掉毛较严重,有些甚至只剩下一根笔杆。也不错,挑挑拣拣修修补补也能凑出不少。 又在中间找到了一箱墨头,大都仅仅只能用手指勉强捏住的长度。也要了,总比没有好。 “高大人真是帮了小子大忙啊,这样吧高伯伯。这些东西在这里堆着也是堆着,小子就帮您将这里给腾空了。让它们继续发挥余热,将圣人的学问通过这些笔墨传给孩子们。” “哈哈哈,你这张嘴呀。”高文静摇头笑道,“那行吧,明日之前,高某就令人将这些东西全数送抵义学。另再加麻纸两箱!” 看到高祭酒如此爽快,王浩都不好意思再提文俊俩人的薪水问题了。这是一次性解决了自己的大部分问题啊。作为报答,王浩决定多誊抄几份数学教材送给高祭酒。 六万四千六百一十六。 徐知县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吃惊的看着刚刚做完一道算学题的小蝶,此子某非是妖孽…… 这些天时常厚着老脸向小蝶询问一些算学方面的知识,今日突发奇想地想见见她到底能算到何种程度。 然而两位数的乘法她几乎不用思考,三位数的乘法她只用心算也能快速的算出。 此时的小蝶一脸得意,哼,就这些也想难倒我?想当初,怎么说自己都是被奥数毒害了好多年的,做做这些还不是信手拈来。 “阿爷,您就别考我了,你的问题难不倒我的。我们还是继续学习二次元方程式吧。” 徐知县闻言浑身一颤,这个什么什么元芳,他已经学了两天了,至今仍是毫无头绪。想想自己几十岁的人了,竟对一稚童提出的问题束手无策。每思及此,徐知县都会有一种深深的不真实感。 不过就目前而言,这算学之术虽深不可测,然而似乎并无实际用处。每当此时,小丫头就会愤愤不平地挥着小拳头说老夫短视……唉 此时,官家福伯来报说德昭殿下到了。徐知县方才想起今日约了王浩过来议事。 小蝶闷闷不乐地离开了书房,好不容易又找到个秀智商的地方,可是阿爷实在太忙。哎,只能找宁姨玩了。可是宁姨只会教自己绣花,这一点也不好玩。不过她绣出来的花可真好看,打定主意,决定继续给宁姨画素描。等画得像了,就让宁姨把她自己的画像绣上去,到时就有一张彩色照片了,哈哈…… 赵德昭今日心情大好,早些时候父皇招自己入宫,说月末吴越王钱俶将再次入京献贡,随行还带有百八精通火箭的军士相助大宋伐汉。因此父皇亲口允诺了此次接待事宜将由自己全权负责。父皇终于肯给自己安排实差了,这是极明确的信号。 酉时末,王浩如约而至。官家福伯将他引到书房之中,见徐知县与赵德昭早已等候多时。 赵德昭今日的精神不错,喜形于色的,正跟徐知县商量迎接吴越王钱俶入京进贡一事。王浩只是听着,并没有发表意见。 等他们讨论完进贡一事之后,王浩便向徐知县询问托他打探程德玄的事情。 “此事不难,程德玄此人不过为司药局一普通医官,在司药局之中以药理一道见长。据老夫打探得知,似乎并无异常之处呀。贤侄从何处得知此人?又为何要打听此人?”徐知县对此甚为不解,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一个司药局的普通医官与自己会有何瓜葛。 “这个嘛……”王浩当然没办法告诉他俩这个人可是关键先生,只得故作高深,“这个暂时不便透露,反正很重要就是了,那徐大人可有打听清楚此人住处?” “那是当然,程德玄此人年方三十有六,住城西州西瓦子。育有两子,长子名曰继宗,年二十。次子继忠,年十八。另有一兄长名曰德元,于内酒坊任职。”徐知县将打听到的信息如数相告。 竟然打听的这么详细?王浩也觉得意外,看来老徐在京城之中还是有点门路的嘛,“那徐大人没暴露身份吧?” “贤侄也太小瞧老夫了。此人究竟有何要紧之处?”徐知县仍然不死心。 “其实也没啥要紧,一小人物罢了。小侄也是无意中得知此人亦仕于晋王,因此想着是否能从这样的小人物入手,敲掉一块砖,埋下一枚钉。” 转头又对赵德昭道:“殿下是否有办法请此人来为殿下诊病?” 赵德昭被问的一头雾水,答道:“应当不难。” “好极,那此刻我就是那程德玄,现在来为殿下诊病,殿下请试着拉拢我。”王浩现场排练起了话剧。 不出所料,又是一个温良恭俭让。一番诚意有余,技巧不足的套话。这样子去国子监找个志同道合的君子朋友还成,如何哄骗的了一个玩弄权术的小人。 徐知县不解地问道:“贤侄,拉拢此人是何用意呀?明知此人依附于晋王,若不成恐反受其累呀。” “唉……不是要真的拉拢他,当然到时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拉拢,只需旁敲侧击的试探一番点到即止即可。比如有意无意的问一句:前几日德昭恰巧见先生自晋王府出来,想问下晋王叔今日身体可有不适?”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包含了足够多的信息了,不用多说,反正说多说少都会马上传到晋王耳中。” “我们要做的只是通过他,让晋王知道我们有意通过程德玄知道一些他的消息。以此暗示晋王我们并没有束手待毙,也是在有所筹谋的。” “这样至少可能在晋王跟程德玄之间产生一丝猜疑链。即使产生不了猜疑也能让他对你投入更多的关注。贯会权谋的人疑心都比较重。咱们就是要告诉他,我要动手了,咱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王浩说得志得意满。 徐知县与赵德昭听得疑惑不解。 “贤侄呀,暗中行事不是更为有利吗?” “徐伯伯觉得我们要积蓄多久的力量才能与之抗衡?”王浩心说没时间了啊,就这点时间把水搅浑些渡过那个难关就不错了。 “那贤侄的意思是?” “吸引火力这只是第一步,”转头又对赵德昭道:“从明天开始,殿下叫一个绝对可靠的手下,每隔一段时日在程德玄家附近偏僻一点的弄堂中随便找个隐蔽的墙洞,放一张纸条进去,里面随便包个一二十文钱。纸上随便写几个字,意思越含糊越好。放纸条的时候稍微谨慎些。稍微谨慎些的意思是即使发现有人跟踪也要假装没有发现。如果第二次去放纸条的时候发现纸条还在就换一个重新放进去。” 俩人听后大为不解,这岂不儿戏嘛…… 章节目录 第40章 讨价还价 “贤侄可否告知行此事有何用意?”徐知县越听越糊涂了。 “没有实际用处,说白了就是装神弄鬼,放个烟雾弹罢了。”王浩暗叹一声,终究还是要把自己的生意也搭进去了。想到此处心中还是有点内疚的,万一到时事有不逮,指不定会牵连到杨延青他家。 “反正先这么办吧,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两人虽不懂这所谓的烟雾弹到底有何用处,但还是较为信任王浩的能力的,便也没再多问。 在随后的交谈中,王浩始终觉得赵德昭这个人太方正,也不懂藏拙,给点阳光就灿烂。就比如刚进来那会看到他时那样,只不过在他老爹那里得了个迎接贡使的差事,那笑意就藏不住了。这让王浩怀疑如果让他接了赵大的班,干的可能还不如赵二的错觉。 像赵德昭这样的性格,做个太平盛世的守成之君可能还凑合,然而此时国朝初立,北方有强敌环伺,国内又百废待举。这些年来一直呆在这汴京城中任几个虚职,即无战略眼光又无从政经验。仔细想想的话其实真的不合适。 不知道赵德芳是个啥样的人,应该也差不多吧?这赵德芳在后世的一些影视剧中还被塑造成了八贤王的形象,然而事实赵德芳同样是年纪轻轻就不正常死亡了。说到赵德芳,王浩又想起另一件事。 “殿下跟四殿下的关系如何?”这样问可能有点唐突,王浩也不管那么多。 果然,赵德昭听后一愣,道:“德昭与四弟一脉同气,休戚与共福祸相依。” 王浩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想着即使到时去传信的不是王继恩,恐怕也无济于事。还可能引起流血事件,最后引的赵二强行登基也不一定。 只是这事太关键,关键到事情的最终走向。犹豫良久,最后还是决定暂时不说了,如果有机会认识赵德芳,到时再考虑要不要直接跟他说吧。 遂打个哈哈引来话题道:“对了殿下,刚才听殿下跟徐大人讨论迎接贡使一事,在下以为这事无须尽力办好,甚至故意办砸更好。贡使私下给殿下的礼品也不妨照单全收。” “先生这又是何意?” “是呀贤侄,德昭难得接份差事,理应好好表现才是。”徐知县也是大为不解,这小子今日是怎么了,尽出惊人之语。 王浩心说没时间了啊!你现在才开始往上爬,坐火箭也追不上你二叔了。还不如留个无能的形象,让你二叔放松放松警惕。至于办砸会不会遭到你爹的责骂,这个就更不用担心了,本来给你派个无足轻重的差事的目的只是为了给你二叔传个信号。告诉他我要用我的儿子了,看看你有什么反应。如果你接了差事故意办砸,你老子甚至还会对你刮目相看,这小子,有心机,够机灵。 “算是藏拙吧,给人留个无能的印象。让自己有更大的发挥空间,至于办砸了会不会给你父皇留下不好的印象,这点我觉得无须担心。殿下尽管去折腾便是。别忘了多要点好处,以后办事花钱的地方还多,像这样的肥差,能多捞些就多捞些。” 两人见王浩说着说着又口花花了,越扯越离谱了。忍不住轻咳两声提醒王浩。 “说句不敬的话,小子以为陛下只是以此事试探晋王。”王浩正色道。 徐知县沉思片刻,渐有所悟,向王浩投以敬佩目光道:“贤侄果然心思缜密。” “嗯哼,”王浩重咳一声,准备继续口花花,“殿下知道如何在这趟肥差中尽可能地多捞钱吗?平时没啥机会捞,这次得一次性给捞够本。将贡使的最后一滴油榨出来,这事差不多也就办砸了。” 眼前的赵德昭又是一副便秘的表情,先生这口花花起来还真是…… 徐知县看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苦笑摇头。 王浩见赵德昭又是这副抹不开脸的表情,心说你老这样哪成呀,这样哪办的成事呀。干脆今晚再给你上堂腹黑入门课得了。 正了正身子,王浩严肃的说道:“殿下,请恕王浩直言,依殿下的心性,去国子监找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容易,但若想行走于官场权术之间,仍有大大的不足。依在下看殿下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友人,但绝不是一个合格的敌人。因此在下觉得殿下如果要在那条道路上走得更远,就必须改变自己。” 徐知县闻言,点头表示认同。 “我们做买卖的人有一句行话,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这只能算此人能随机应变,能够临场见风使舵比较油滑而已。但你要在官场之中行走,所要具备的就远不止这些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是说明这个人皮厚,脸皮厚的人才能在官场混下去。但要混的出色,就不但要脸皮厚,还要心黑。说白了就是伪装自己。就是我们所说的小人,伪君子,表里不一。” 赵德昭听闻王浩让自己成为一个小人,伪君子,骇了一跳。太傅时常教导自己要表里如一,做一个正人君子。怎么先生他…… “殿下无需惊慌,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付非常之人就要用非常手段,他狡诈你要比他更狡诈,他阴险你要比他更阴险,他心黑你也要比他跟心黑,他脸皮厚,你就要更厚,而且要厚而无形,心也要黑而无色。又厚又黑,而在外人眼中,你仍然是一个谦谦君子。无害少年郎。” 说完,王浩双眼微眯露出一个极诡异的笑容。 赵德昭闻言已惊呆冷汗簌簌,又见王浩这阴险冷漠无耻至极的微笑,吓得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今日的先生竟如此陌生,这……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洒脱,随性,不拘小节的先生吗……王浩见赵德昭表情,心说阿弥陀佛,自己这是在毒害品学兼优的青少年啊。 “对,就是这样。殿下记住我刚才的表情,往后几日闲暇时就一个人躲在房中对着铜镜反复练习连习。” 彼时三国演义还没有被写出来,三国志中记载的故事跟演义有较大区别。王浩也没办法利用书中的人物形象跟俩人详细讨论厚黑学。 不过也能勉强套用一下。随后见王浩将一世枭雄曹孟德说成手辣心黑不择手段的腹黑男,将匡扶汉室以仁义着称的刘玄德说成脸皮极厚贯会涎皮涎脸的市井无赖。还将少年英才多智善谋的江东孙仲谋说成即腹黑又皮厚的官场老谋子。 徐知县也不答应了,这不是纯碎的毁三观嘛…… 今日的王浩让俩人觉得很陌生,完全颠覆了自己先前给他们的印象。 徐知县甚至怀疑拉拢王浩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了。 “当然,小侄只是照本宣科,只是负责给两位传达这种思想在官场中的实际应用的一种可能性。小侄可不是那样的人。小侄的内心还是表里如一纯洁无瑕的,两位不要因此对我有偏见呐。”王浩厚颜无耻的解释道。 好一个无耻之徒。徐知县一脸鄙夷地看着王浩。 “徐伯伯为何这样看着小侄?我真不是,那功夫没个一二十年磨砺练不成,您看我,具备那条件嘛……再说了,脸厚心黑可不是为了祸害别人,有时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徐知县脸皮狠狠抽搐两下,你小子,好话坏话全让你说了,想老夫在官场中也是摸爬滚打这些年来也算是深谙此道了。不想从中领悟的精髓竟还不及你深。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歪门邪道呐,竟将官场生存之道解释地如此透彻。 王浩见两人消化的差不多了,便继续开口道:“殿下就先从贡使的身上练习脸厚吧,如何?” “啊……?”赵德昭仍然觉得无从下手。 “很容易的,脸皮这东西,很容易就能锻炼出来,我前天才刚刚祸害了两个。那速度,真可谓一日千里呐。” 徐知县听了又是一颤,心说文静师弟呐,可不要责怪老夫才好。 “德昭实在……唉!” “殿下可以去街上锻炼讨价还价,可别小看了讨价还价这们学问。” 不知不觉,王浩又露出了一副小商人的嘴脸,“讨价还价这门课程,其中不但包含了经济学,心理学。还包含统计学,逻辑学等等多种学问。不但考验你的临场应变能力,还考验你的语言组织能力,以及统筹规划能力能力等等。而且在讨价还价的过程中你可以挑选各种不同的对手进行博弈,可以随时随地不受时间地点的限制,任意的发挥。可以说,如果你能将讨价还价这门学问学精通了,在其他任何环境下的博弈都将无往而不利。” 赵德昭听得云里雾里,今天这一晚,接收的信息量实在太大。落差也实在太大。给了自己不小的打击,竟有种原来的自己不过是懵懂幼童般的存在。 徐知县今天同样连遭打击,白天是被蝶儿这小丫头,晚上则是被王浩这小子连番的荒诞言论。这市井小民之间的讨价还价之事也能吹嘘的如此高深莫测?徐知县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心理学统计学的,饱读诗书的自己为何会从没听说过这些学问。 王浩见徐知县向自己询问什么叫心理学什么叫统计学。这自己哪说的清楚呀,别说说清楚了,即便现在给自己一本心理学方面的书籍,自己也未必看的明白,更遑论向你解释了。 但看不懂,不会解释,不代表自己不会应用呀。尤其是心理学逻辑学这种。不是因为有了这本心理学,人们才有了心得。而是人们归纳了人们的心得才写出一本心理学。 看着求知欲极强的徐知县,王浩只得说道:“徐伯伯,小侄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艺术来源于生活。徐伯伯若是要理解这门艺术,还是得走到人民群众中去,去亲身感受一番才是呀,小侄的解释总归是抽象的。而街上的世界,才是立体的。徐伯伯考虑一下?” 徐知县适时地结束了此次三方会晤,因为他觉得再让这小子口花花下去,自己极有可能患上严重的抑郁症。每次跟这小子谈话,总会不断冒出一些自己从未听过的名词,自己总要细细思索一番才得知其意。每次都听得相当吃力。 然而虽然时常听这小子口没遮拦地讲一些自己从未听过的奇怪言论,初听之下觉得甚为荒唐。然每次时候细细琢磨,其中却又都包含至理。 实在是…… 唉。 章节目录 第41章 开学准备 “继恩呐,朕怎么觉得这几日宫中若有似无地弥漫着一股怪异的臭味?你可闻得?”刚刚结束了小朝会的赵匡胤对着身后的内侍总管王继恩说道。 崇政殿的东边便是殿中省与御厨所在。说着又吸了吸鼻子,就是那股略带腐臭的气息。没错就是从御厨方向飘过来的。 “继恩呐,去御厨看看。” 王继恩意会,依言而退,带着个小黄门朝御膳房行去。 随手翻看奏章,又有御史台弹劾太子中允郭思齐的奏折,这几年遭弹劾下罪的太子中允,太子洗马有几个了?这郭思齐是第七个了吧?想到此处,唯有摇头苦笑,朕想给德昭身边一个能用的人也是不能呐…… 片刻,内侍内侍总管王继恩自御膳房回返。 “禀陛下,此异味来源乃御膳房内常侍侍监海陆空烹饪臭豆腐所致。” “臭豆腐?”赵匡胤闻言一愣,想自己从政以来一直提倡节俭,对宫中用度也常有节制。某非因此…… 沉思片刻微微抬头瞟了王继恩一眼,下令道:“内侍监左少监曹葚年老体弱已数次请辞,赐其返乡养老,领正五品少监俸禄直至其百年之后。其所留左少监一职由内常侍内侍海陆空继任。” 想了想又补充道:“传令下去,自今日起宫中用度各加一成,莫要再食那腐臭之物。” “还有,替朕准备车驾,听闻光美近日身体有恙,朕要前去其府上探望。” “翠儿呐,这臭豆腐咱不能多吃。这玩意吃多了总感觉身上有股味儿,而且这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王浩悠哉悠哉地夹起一粒臭豆腐放入口中,边嚼边说道。万事俱备,明天义学就要开学了。 “有啥不好的,你这臭小子,这两天是跟咱这臭豆腐杠上了还是咋滴?又是不让卖又是不让吃的。咱家这臭豆腐用的都是滤过了的苋菜汁,油也都是每天换的新鲜菜油。你倒是说说,有啥不能吃的。”王李氏闻言责骂道。 王浩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言。 一旁的翠儿捂嘴轻笑。嗔怪地瞪了王浩一眼。 “娘呀,和尚出门的时候身上带了钱没了?”这憨货已经两天没回来了,王浩开始有点担心了。 王李氏闻言气不打一出来,小志已经两天没回来了,这两天提心吊胆地连干活都没了啥心思。此时又听儿子和尚和尚的。气的甩了手中的抹布,上前拧住王浩的耳朵愤愤道:“你说你,没事买个马作甚!还那么贵。还有,咱家二哥现在叫小志,小志!听见没有?都说了多少回了,还一口一个和尚,你这样让他以后咋娶媳妇!”说着,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哎呦,哎呦……好好好,小志,小志就小志。娘您轻点……” 王浩丢下早餐逃也似的离开了家,把所有的错都怪罪到了和尚头上。这死和尚,等回来了坚决没收他的交通工具。 “阿姐!”行出不远,来到遭了火灾的张家。 “阿姐,咱们那义学明天就要开学了,我过来通知你一声,你准备下。明日一早就跟隔壁的刘婶前去城外的五里坡找我吧。” 那妇人连连点头称是,眼下的实景能找个活干真是帮了她大忙了。 随后王浩又去了国子监一趟,请老高明日带几个人去义学的开学典礼上撑撑场子。咱这麻雀虽小,该有的场面也是要搞一搞的。 还顺便去找了杨延青跟折惟信。请他俩也一并出席。自己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能请到的也就这么几个了,一桌都凑不齐。 找到折惟信的时候那小子又企图诱惑自己去那什么妙音坊,还是那一套,说什么如月姑娘诚恳相邀。王浩是坚决不信的,兴师问罪还差不多,没打上门来就算不错了,还诚恳相邀。 本来赵德昭表示也要前去祝贺的,被王浩婉言谢绝了。稍微还是得低调些,赵德昭也表示理解。还向王浩说了这几日微服去街上的店铺小贩处学习讨价还价的事,尴尬的表示好几次都被店家给赶出来了。听得王浩心里直念罪过罪过,竟忽悠的一国皇子跟街边小贩玩讨价还价的游戏。 “嘶,嘶”马车中的赵匡胤吸了吸鼻子,又是那股异样的臭味。自赵光美府邸出来,心血来潮的赵老大想起逛逛这汴京城,看看自己的大宋子民。这事以前没少干,只是最近烦心事太多,已经很久没逛逛这汴京城了。 出了旧宋门向右拐入一条街街道,便又闻到这股怪味,跟早上闻到的那股味一摸一样。疑心大起的赵老大正要叫王继恩前去那家店铺看看,将将快要到店门口,侧前方跑出几人拦住了对面过来的另一辆马车。那马车被突如其来的几人一惊,车头一歪,侧行几步正好停在了赵匡胤所乘马车的前方丈余处。 王继恩也是机灵人,见无甚大碍,车中陛下也未有吩咐,便亦作如是观。 …… 花了半天时间通知了邀请捧场的诸位嘉宾。快到家时看到门口聚了好大一帮子人,隐隐看到人群中有两辆马车。难道是发生交通事故了?这稀奇了,来京城这么多天还没见过交通事故呢。 加快脚步拨开人群,便见一年轻女子靠在马车旁掩面哭泣。长得倒是不错,弱柳细腰的。穿着打扮也是很高档的样子。 透过掀起的帘子,看到车中坐着一个发福的中年大叔,脸色灰败,双眼空洞无神。飘逸的胡子看上去也是许久没有修剪过了,显得有些杂乱。这神情这模样,明显就是个一夜之间输光了家产的亿万富翁模样嘛。 这车旁那个是她女儿?被高利贷逼债要拿他女儿抵债了?人间惨剧喽,王浩摇头轻叹一声,继续朝自己店铺挤过去。 “哭也没用,今日这钱你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你要还不肯给,那我就带人自己去屋里寻了。” 说话的是女子对面站着的一中年男子,留着飘逸的三缕长须,面容端正。其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仆模样的小厮。 这果然是高利贷追债的么,哥这眼光还真是绝了。自大非常的王浩见翠儿与自家老娘也站在店门口观看,脚下还有一大盆刚晾好还没下锅的臭豆腐撒翻在地,还被踩过一脚的样子。 这又是什么情况?王浩赶紧挤到老娘身边问道:“娘,这是咋回事?” “这马车上的人就是前些日子刚搬来咱家隔壁的邻居,这男的好像是来他们家讨债的。”王李氏轻声对王浩道。 “可咱这臭豆腐咋撒了一地呀?” “嗨,”王李氏心疼的说道:“不就是刚才那几人拦马车时给打翻的。都还没下锅呢,今天的份全在这了。” “一会咱得叫他们赔!”边上的翠儿愤愤插话道。 “当然得赔!”王浩理所当然地回道。 “还给不给你倒是说句话呀。”此时那讨债男又开口说话了。 “张洎,你不要欺人太甚。想我夫君之前待你张洎也不薄,自问不曾亏待过你,更不曾亏欠过你什么。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将我们所剩不多的财物一一要走也就罢了,如今我夫妻二人搬来了这里居住,你还不肯放过我们,你到底是想怎样。呜呜呜……”马车旁的女子哭诉道。 咦,这剧情貌似有点不对呀,似乎是旧奴欺主的戏码。而且这两人竟然是夫妻,真是活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呀。而且这马车中的男人也忒的不是东西,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躲在车里让自己女人出来挡着。 王浩暗呸了一口,继续津津有味观看。 另一架马车中的赵匡胤听到此处心中怒火顿起,好你个张洎!数月之前潘美征南唐归来,于明德门献俘当日自己本打算斩杀了此人的,念你尚有几分骨气最后非但没有杀你,还赐你官职重用了你。 不曾想此人竟是个欺凌旧主,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当日还正气凛然地说什么“犬吠非其主尚不惧身死,今能一死,尽为臣之份了”。难道自己竟被这厮耍了不成! 双拳紧握捏得咯咯作响,要不是今日凑巧遇上,自己岂不是要被此等小人戏耍一辈子。这人呐,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随即又想到如今朝中局势,心中顿生悲凉之感。 “不管你怎么说,该给我的还是得给我。我就是赖上你们了,咋滴?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啥呀,啊。”讨债男子更为嚣张的道,一副无赖模样。 我呸!王浩又狠狠地暗呸一口,瞧你这模样,也算是长得不差,说出的话咋这么恶心呢。真是白瞎了你这张脸。 此时,车中男子哆哆嗦嗦地递出一个脸盆,示意女子将它给了那无赖。 那讨债鬼见状鄙夷道:“拿这破玩意就想打发老子?” “我家如今就只剩这个了!你爱要不要,”女子愤愤地说着便将那脸盆往讨债鬼怀里一塞。 那讨债鬼接过脸盆拿到手上一掂量,脸上顿生喜色。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唉,算了。老夫也是顾念旧情的人,今日此事就算了了吧。下次就不要拿这样的东西糊弄老夫了,我们走。” 说着一挥手,留下气得瑟瑟发抖的年轻女子,正欲带着手下离去。 “慢着!”王浩见此情景挥手叫住了那个无赖,心说咱家的臭豆腐你还没赔呢,哪能让你说走就走。而且你手上那脸盆貌似不简单呐,就你这种小人,哪是个脸盆就能打发的主。 “干什么!”讨债鬼闻言回头呵问道。 “不干啥,不干啥,就是咱家这盆臭豆腐,兄台您忘记买单了,小子只是提醒一下兄台您。”王浩上前随意拱了个手讪笑道。 “什么臭豆腐?买什么单?”男子不耐烦地道。 “听我娘说,兄台的几位手下方才不小心打翻了咱家的这盆臭豆腐,所以……”话说一半,顿了片刻后又挤出俩字:“得赔。” “赔什么赔,找他们去。”男子不耐烦的举手往马车旁的年轻女子一指,举步便走。气得那年轻女子咬牙切齿怒目圆睁。 “唉……等等等。”王浩见状急忙拉住那男子的衣袖道:“咱冤有头债有主,兄台且看,那堆臭豆腐上还留了个脚印呢,要不咱叫你那几位手下出来验验是哪个踩的?” “行行行,你说多少吧,真是晦气。”男子挣脱了被王浩扯住的衣袖,烦躁的道。 “马马虎虎,就值这么多吧。”王浩朝着那男子腋下夹着的脸盆道努了努嘴。 章节目录 第42章 开学典礼 “什么?”那男子好似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喵地尖叫了一声。强压怒气道,“你……你莫不是在戏弄老夫。此等贱食也敢换老夫的金盆。” “话可不能这么说呀老兄,咱老娘辛辛苦苦忙活半宿,才整出这么一盆。大伙都还等着出锅呢,你这一洒,全没了……大伙说是不是呀。” 围观众人早就看这无赖不顺眼了,现在竟还说他们每天排队抢购的臭豆腐是贱食,纷纷愤愤附和。 “是呀,排了很长时间的队,好不容易轮到我买了,全给你们打翻了,你也得赔。” “我阿爷还等着我买臭豆腐回去给他下酒呢,现在没了。你也要赔。” “贱食?贱食怎么了,你有钱还不一定吃的到呢。” “对,我们就爱吃这贱食,咋滴啦。” “你看不上咱这贱食,那你倒是赔呀。” “兄台,赔是不赔倒是给句话呀。我看您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连盆贱食都赔不起么?是个爷们就爽快些,你看大伙都等着呢。”王浩继续拉动群众情绪。 “是呀,赔不赔呀?” “对呀,一盆贱食而已,那你倒是赔呀。” “你,你你你……”讨债男气得直哆嗦,你你你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要去官府告你!” “告我什么?讹诈吗?讹诈你那个刚刚从别人那里讹诈来的金盆吗?咱今天就说句大话,咱这臭豆腐,全大宋就咱这一家,别无分号,它就值这个价。” “你听到没,咱这贱食稀罕着呢。” “大伙看好了,别让这几人溜了,今天不赔钱休想走人。” 人群外又有人起哄。 那讨债鬼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眼见群起愤愤,一下子就露了怯。加之自己本身做的事也是别有用心,并不光彩。手指着王浩哆哆嗦嗦憋出一句狠话,撂下那脸盆就带着几名手下灰溜溜地离开了。 “阿呸。”王浩朝着几人的背影狠狠地淬了一口唾沫。拾起地上的脸盆交还给了车旁女子。 围观众人见王浩仗义,纷纷交口称赞。 “多谢公子仗义出手。”女子接过脸盆盈盈道了个万福。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姐姐别客气,邻里之间,相互照应一下应该的。咱家也是刚帮来不久,平常不妨多走动走动。你看来咱这店里的大多也都是街坊邻居,平常没事聊聊八卦吹吹牛,也是挺开心的。”心说你家家庭内部貌似不太和谐呀,三天两头的吵架,都成咱店里的主要八卦对象了,也不知是啥来头。 转身之际抬头又见马车中坐着的那个没半点活气的中年男子。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你这男人,活得也忒没骨气。 “这位邻居大哥,咱男人可以没有钱,可以没有才学,也可以没有权利,但至少应该有一个可以让自己女人依靠的肩膀。相处不易,且行且珍惜吧。” 轻声对着马车中的男子搁下几句话,王浩向围观群众拱手以示谢意之际就听老娘高声道:“咱这臭豆腐是没了,不过羊肉泡馍还有,老婆子今天请大家吃羊肉泡馍,管够!翠儿!把那锅也架上去。大伙别站着了,我看这大官人的车被堵在这也好一会了,大家赶紧散了去里面坐。” “哦”众人闻言嗷一声欢呼,纷纷向店内涌去,瞬间就把个店铺挤得满满当当,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聊起了八卦。 车中的赵匡胤眼见这戏剧性的一幕,心中怒气倒是消了三分。这小哥,倒是个妙人。 等人群散去王浩才发现这街上已经堵车了,本来就不宽的街道上横七竖八地塞着不少马车驴车骡车,甚至还有牛车,整一个动物园了快。这是没有交通规则造成的后果,后面来的任意加塞,很快把这段街道堵得严严实实的。还散发着淡淡的马粪味道,虽然马车的马屁股后面都有个专门接马粪的箩筐,不至于直接拉到街面上造成环境污染。但那味儿确是捂不住的,马车一多,那味就愈发浓烈,被堵在路上的人们也愈发烦躁。 在这里也不会有交警叔叔来指挥交通疏通马路,王浩便义务做起了临时交管员。 吼了几声效果不大,便随口跟边上一架马车的车夫打了个招呼想着爬带上面去,站的高了喊起来效果更好。 马车边的王继恩眼见王浩的无理举动,正欲上前阻止。边听车中传出一声轻咳,王继恩闻声意会,退了一步默许了王浩往车上爬。 这马车颇为豪华,车夫的后面竟还有一条窄窄的走廊供车中人进出。王浩站在窄廊上面向前方高声喊道。 “诸位驾车的大哥,咱们往右靠靠,各自按来时的方向往右边靠一靠,就是拿筷子的那只手。”说着举起右手示意继续喊道:“对,各自往右靠,看,就像那位大哥这样。对,这位大哥也做对了。已经靠右的再往前挤挤,给边上没挤进去的车留个空位出来。” 堵得严严实实的街道渐渐有所松动,王浩适时地跳下马车往前面的堵点又指挥疏通了一下。 很快,拥堵的马车便渐渐挪动起来,眼见这流量逐渐通畅,王浩回头见邻居家的马车也已驶入了自己院中。便向方才另一马车拱了拱手正欲返回店中。 此时那马车帘子掀起一角,从里面传出一记颇具威严的说话声:“小哥,留步。” 王浩闻言一滞,透过马车帘子,里面坐着个浓眉大眼,约摸五十上下的中年大叔。看着他的眼睛,心中竟生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压迫感。 “这位大叔,找小子有事吗?”王浩前行几步施礼道。 大叔?赵匡胤一愣,不由得轻笑两声,还从没有人这样称呼过朕的,“刚才听小哥说的靠右行驶可否与老夫说道说道?” “这个呀,简单说就是南来北往,各行其道。”说着,王浩简单的比划了个手势继续道,“譬如我们将道路自中间分成左右两边,南来北往的人们各自按照靠右行进的规则,这样不就能减少拥堵现象了嘛。” “靠右之法其实古已有之,最常见的就是军队行军过程中遇到交汇的情况时就会以抗枪的一侧肩膀紧挨路边。一来避免误伤,再者也不易造成混乱不是,嘿嘿嘿,此法小子也是偶然在书中看到的。”王浩讪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赵匡胤闻言恍然大悟,想自己戎马半生,军中行军的确如此。怎就从没注意过呢。思索间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王浩继续道:“这靠右之法不但适用于城中道路,河道行船亦可通用。想我大宋漕运如此繁忙,若能以靠右之法通行,定能大大缩短行船耗时。”说到这里,王浩又想起了自己初次入京时遭遇的赌船场景。 赵匡胤顿时眼前一亮,妙哉呀,心中隐隐已有了一番打算,“那这普通民众又如何区分左右?” “这个简单,”王浩伸手在手掌上一边比划一边说道:“我们只要在纸上写左右两字就能区分开来了,你看,左……右。” “唉……”赵匡胤抬手反对,“此法不妥,行书常以竖为列。再者普通百姓也不一定识字。” “咦,也对。那就换个法子,我们吃饭的时候大都都是左手拿碗,右手拿筷。那左右左右就是碗筷碗筷。” “哦?哈哈哈……”赵匡胤听完王浩的比喻,忍不哈哈大笑起来,直呼妙人妙人。用手敲了几下车壁,马车缓缓前行,留下诧异不已的王浩大笑而去。 奇怪的人,这有啥好笑的。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自己有很多话还没说呢…… ………… “各位同学,各位家长!你们好……” 王浩手里提了铜皮漏子站在旗杆下方的石台上。身后是徐知县高祭酒杨延青等几位嘉宾。除了文俊烨霖两人,其余人俱是面色古怪。这所谓的开学仪式,也忒的奇特了些。实乃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底下则是百多个报名入学的义学学生与学生家长。杂乱无章地站在操场上,来的家长不多,一半都不到。好多都是好几户街坊邻居家的娃由一名家长带着。义学报名人数83人,实到85人。多出的两个是义学食堂工人张家大姐与隔壁刘婶家的娃。 “同学们!在这阳光明媚的初秋,我们迎来了义学开学的日子。从今天开始,你们便是义学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了,籍此,我作为本校的校长,希望大家在今后的日子里团结友爱,相互学习,为创造美好的明天而努力。 同时,我更希望同学们能从今天起,带上梦想和目标。因为,有梦想的人生才是积极的人生,有了目标才能飞得更高,才能飞得更远。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最后!让我们迎着和煦的阳光,用我们的勤奋和汗水,用我们的睿智和激情,抓住这宝贵的时光,携手共进,团结一心,培养文明习惯、创建文明校园,在大家的努力下共同来创造义学更美好的明天!” 讲完,王浩放下手中的铜皮喇叭,率先鼓起掌来。 然而除了身后的高文俊与胡烨霖两人,就只站在最前面的还玉与小蝶兴奋地挥着小手使劲鼓掌,其他再无人响应。 气氛有点尴尬,王浩挠了挠后脑勺笑着准备宣布解散。 身后的胡烨霖上前两步凑到王浩耳边道:“老师,烨霖也想讲两句。” “好极好极,”王浩惊喜万分,没想到胡烨霖这小子竟然会主动提出要在众人面前演讲,儒子大大的可教呀。 拾起边上的铜皮喇叭交与烨霖,王浩投以一个鼓励的眼神,“好样的!” “诸位家长,鄙人胡烨霖,乃是义学助教。承蒙圣上隆恩,在此五里坡设立义学,让我辈寒门子弟有……” 嘉宾席中的高文静愣愣出神,胡烨霖讲了些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这世界变化太快,自己的这位外侄十来日之前还是一位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待人接物斯斯文文彬彬有礼。自从随了王浩,就这短短数日竟如脱胎换骨一般。 还有自己的胞弟高文俊,平常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而现在不但每日能在院中高声诵读诗文,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与往日大不相同。脸上忧郁之色一扫而光,再也不是那个整日郁郁寡欢的少年了。这王浩他是用了何法让两人在短短数日之间脱胎换骨的。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日后,鄙人定当严谨,务实、勤奋地对待教学工作。请诸位家长放心地将孩子交给我们,无须有后顾之忧……” 同样是寥寥无几的掌声,没办法,一定是他们还不习惯咱这种氛围,王浩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章节目录 第43章 合并义学 简单的开学仪式之后,这义学便算是正式开张了。 送走了学生家长,文俊烨霖带着众学子分配班级去了。新义学将会按年龄分成小班中班大班三个班级。 还玉说这样子分班听上去有点像幼儿园,事实上学生的识字率还不如幼儿园。即便是十一二岁的娃也是大字不识一个。 义学的孩子十四岁之前就得让他们毕业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有些十一二三岁就得去找活干了。现在义学里少数几个十二三的娃都是家里勉强能吃饱饭,父母眼光也比较长远,学几个字将来好去酒馆客寨当个跑堂小二才将孩子送过来的。 雍丘的那些孩子过两日也会被接到这里来。前几日回工厂的时候才知道那些孩子过得不太好,西席先生每天除了教两句人之初就算交了差事,尽管这些孩子们早已倒背如流。当然其他课程自然也是没有的。 自王浩离开后,学校里的女娃也理所当然地被劝退。虽然程朱理学还有两百年才会敲定最终版本,受大唐遗风影响,如今的北宋社会风气也算相对开放。然而华夏大地上两大防线之一的男女大防终归还是存在的,像男女同校这种事也就王浩几人会觉得无所谓,尽管学校里的学生都还只是些孩子。好在还只是孩子,而且是穷孩子,才会没人来挑刺,任由王浩折腾。 其实在雍丘义学的女娃会被劝退也在王浩的意料之中。好在汴京城外的煤炉工厂逐渐步入正轨,在雍丘的工人也会分一部分到新厂工作。于是索性将那里的义学也一起搬来了。反正在雍丘,义学也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还不如搬到一起,大家都开心。其中最开心的就数小蝶了。自从搬来京城之后,说话不算数的老爸一次也没带自己去雍丘看过她的同学。实在是太坏了,大人们的话果然不能信。他们的理由永远只有一个:乖,爸爸忙。乖,妈妈忙。以前是这样,来了这里还一样,也不知道换个理由。他们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自己其实已经十三岁了? 目前学校最缺的还是西席先生,只请到一位,还是高祭酒帮忙找来的族中远房亲戚。另外请了几位在得知学生只是些贫户子弟,且有男有女之后全都婉拒了,看来西席先生也是希望底下学子能有几个成材的,这些贫户子弟显然不具备成材的条件。 无奈,只能暂时让文俊烨霖还有还玉他们代课了。学校的学生以后肯定还会增加的,因此这个教师问题一时也想不出好的法子。 至于学校课程,初步定的是四门课程。语文数学那是必须的,另外还有一门体育课也是必不可少的。 想当初在雍丘义学,每天有四节体育课呢。体育课不但孩子们喜欢,还能节约不少笔墨纸砚,对义学来讲,的确是门不错的课程。 还有一门课是音乐课,音乐课也是一门经济型课程,带个嗓子就成了。而且音乐课的作用可不是仅仅为了娱乐性,主要还是为了提升凝聚力。并且这种凝聚力甚至还包含了意志与信念,同样国旗国歌的作用也在于此。 作为学校这种大家庭,同学师生之间的凝聚力是极为重要的。而音乐恰恰就能起到这种效果,当苏联红军唱着喀秋莎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视死如归般用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跟德国**死磕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一种力量有多强大。 当然提升凝聚力的课程还有思想品德课,但这门课是万万不能有的。那样会教出许多异类。如果义学的学生哪一天喊出了自由民主,那这义学差不多也就办到头了。对这个世界而言,这是红线,不能碰。 至于音乐课所需的伴奏乐器,暂时还没有。主要是都不会,只有小蝶在前世学过五六年小提琴,还得过几次小奖,能勉强用二胡拉出一点声音外,其余几人对乐器那是完全抓瞎。 也不是没有考虑做出一把小提琴出来,但那是小提琴,可别小看了这小玩意,那可是整个文艺复兴初期的智慧结晶。甚至琴上的每一个弧度都有严格的数学原理,不是随随便便找两块木板安四根弦就能拉出声音的。 前世因为女儿的缘故,王浩虽然不会拉这玩意,但也是有过一点研究的,包括DIY小提琴也与女儿一起搞过几回。尽管如此,要在这世界整出一把小提琴也绝非易事。 然而在去过城中的几家琴行之后,王浩又改变了自己先前的观点。 琴行中那些作为镇店宝物的乐器,做工之精美简直令人叹为观止,琵琶,古琴,那优美的弧线,对称到极致的造型。这个世界又没有精确的工具,是怎么做到如此接近完美的。 于是王浩便又重启了制作小提琴的疯狂想法,毕竟,在女儿提出要么美术要么音乐两门课必须二选一的威逼利诱下,王浩还是觉得音乐课更省钱一些。 这丫头,哪晓得这义学的绝大部分开支可都是你老爹掏的腰包哇。盘算来盘算去,超出预算已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本来还想着趁开学典礼之际向几位嘉宾拉点赞助的,奈何老徐老高这样的清水衙门,实在榨不出几滴油水。尽管自己还认识一个皇子,然而赵德昭他老爹也是个极为抠门的人。据说他在存钱打算买下燕云十六州,倒也能理解为什么这么抠门了。只是这做法也太……那啥了些。 随后王浩带着徐知县高祭酒几人到处参观了一下。还不忘向他们介绍了一些近期的打算与目标。几人出了赞几声不错不错也没点实质性的建议,而且每次王浩提到钱的时候,徐知县的都会很凑巧的咳嗽。 义学初创,也没啥好招待的,留个饭的条件都没有。临近正午,在王浩数次以两位是不是还有公事要办的暗示下,徐知县与高祭酒才恋恋不舍地下山而去。 “老弟呀,听延青说这义学的日常开支大部分是老弟自掏腰包的?”送走了徐知县俩人,一旁的折惟信凑近王浩问道。 “唉,没办法呐表哥,咱这情况老弟也不瞒你,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说白了就是个面子工程。如果官府真的有心搞这义学,也不会要啥没啥了,更不会就这孤零零的一所了。” “当初在雍丘之时,开始搞这个义学可能是有一点私心的。但是经过那些日子的相处,渐渐地也就没了那些个想法。不管怎样,撑起这一方小天地,至少也能给这些孩子一个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让他们活得更像一个人。每一个童年,都是值得被善待的,无论贫富,无关贵贱。” 说到这里,王浩故意仰头吸了吸鼻子,继续道:“至于钱嘛,再艰难,小弟也会尽力维持下去的。” “哎呀呀呀,表哥今日方知老弟是如此高义之士呐,”折惟信满脸崇敬地向王浩拜了一拜,继续道:“这样吧!像我这种纨绔,其他的忙也帮不上,表兄就每月为义学捐赠粮米十石!” “表哥高义!”王浩瞬间就换了一副嘴脸,“小弟在此替义学学子拜谢表哥了!这样吧,为表谢意,小弟明日找人刻一块牌匾,把咱这义学的食堂改成惟信饭堂,表哥以为如何?” “唉……老弟万万不可,这让为兄如何好意思呢。”折惟信两条俊眉微微一扬,补充道:“牌匾的事怎能让老弟破费,就由为兄自己搞定吧。” 一旁的杨延青看着这对活宝,哭笑不得。心说差不多也该轮到自己表示了吧。 果然,还没等自己开口,就听王浩讪讪地笑道:“延青呐,素闻延青老弟才学出众,咱这石亭还没个名字,延青老弟以为取个啥名字好呢?” 杨延青闻言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这王兄,动起赚钱的脑经来还真是无孔不入呀,“王兄,延青愿意每月为义学学子捐麻纸两箱……” 于是,义学操场边的石亭便顺理成章地命名为了延青亭。 三人在亭中谈笑之际,门房老刘跑来禀报说外面来了六七个小乞丐。围在门口不肯离去。 王浩心中有数,八成是前些天在城门口附近让自己忽悠来的几个小乞丐。 去食堂拿了十几个刚出笼的馒头,便径直去了校门口。 “小朋友,有没有兴趣来叔叔这里念书呀?”王浩拿出俩馒头凑到一个小乞丐面前诱惑道。 那小乞丐嗖一下接过了王浩手中的馒头就跑开了。 余下几个俱是如此。 王浩摇头轻叹,对着跑下山的几个小乞丐喊道:“记得明天再来啊。” 还玉带着小蝶在为小班的学生们分配座位,分发旧笔墨。 小班一共有31名学生,把个课堂坐得也差不多了,由于班级人数比在雍丘义学搬迁之后还要加入数名学生,所以小班的教室是最大的。 现在这小班的学生由于不像先前在雍丘码头时那样队伍规模是逐渐壮大起来的。因此小蝶已经应付不过来了,甚至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好在这些孩子大都都比较怕生,就瞪着双大大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你,听话的很。还都是脏兮兮地破衣烂衫,这小蝶倒是没在意,当初在雍丘时也是这么过来的。只是一下子打不开这略显寂静的局面,让她有些束手无策。 还玉只是帮着安排了座位与分发笔墨课本。同学之间相互熟悉的事情,她打算让小蝶自己想办法。 最后,小蝶决定将这开学第一课改成自我介绍课,跟自己刚上初一时一样。 从自己开始,轮流上前自我介绍。尽管除了她自己,余下的学生自我介绍时都差不多只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少数几个多加一句自己住哪里什么的。小蝶仍是对每个上台的同学鼓掌打气,渐渐的,也有几个同学跟着小蝶的样子拍手了。尽管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拍手,只是看到小蝶一边拍手一边对着上台的同学笑。他们就觉得自己也该那样。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吃过中饭之后,一堆人就围着小蝶听她讲自己在雍丘时认识的那些同学们的趣闻。听得津津有味。 码头堆场,破烂棚屋,流着鼻涕的二妞,趴在地上玩泥巴。多么熟悉的场景,顿时有了一种亲切感。人群中也渐渐有了笑声。 破仓库,义学,大水缸。木板做的写字本,击鼓传花,丢手绢,班干部选举。好多从未听说过的新鲜事物。心中顿时多了一份期盼,上学原来是这样子的。 每当此时,还玉就会觉得其实来到这个世界也挺好的。 没有紧张的工作,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不用为孩子的功课操心。看着眼前的女儿无忧无虑发自内心的笑容,看着眼前这群孩子因自己这一家的到来而产生的巨大变化。心中总有一种巨大成就感与满足感。 章节目录 第44章 行云乐坊 “妈妈快出来,爸爸到了。” 今天准备去雍丘先把那帮孩子接过来,包括那些孩子的家长也会先一起过来。 小蝶早早地就等在了家门口,远远看到老爸过来就转身跑进屋找她妈去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一刻也不能耽误。 “小蝶呀,爸爸今天还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马车上,王浩得意地拿出那张昨晚熬夜赶制的小提琴制作图纸。 “哇塞,这真的能做出来吗?”小蝶惊喜道。 “应该大概也许可以把……咱们先找人问问。”至于能不能做出来王浩真的不确定,“唉就是这里,大叔,先在前面琴行停一下。” 行云乐坊是汴京城中一家颇为有名的乐器店,店铺设在人流如织的汴河大街东段靠近甜水巷的交叉口。离还玉家租住的院子相距不远,正好顺道。 店铺的掌柜姓吕,面容端正长须飘飘,一副仙风道骨的吕洞宾模样。说话语气也是极为温润。接过王浩递出的小提琴图纸,细细品味良久,又良久,轻捋一把美髯温言道:“这位小哥,此琴老夫从未见过。” 王浩一噎,这不废话嘛。你要是见过就有鬼了。遂继续寻问道:“小子是想问贵店可否为小子定制此物?” “小哥说笑了,既然从未见过何谈定制呀。即不知尺寸大小,亦不知音色清浊与制作此琴以何种木料为最佳。不过依老夫观此琴,应当为一拉玄乐器,与奚琴似有类似。” 王浩想想也对,自己的确没有标明尺寸,这世界没有毫米厘米的尺,木尺的尺寸自己弄不大明白,只是在上面标注了琴体大致的比例。 “小蝶,来个标准的拿小提琴的姿势。”王浩突发奇想对身边的小蝶说道。 “嗯,”小蝶依言摆出一个绝对标准的姿势,右手平伸左手侧弯,小脑袋微微朝右倾斜。像个机器人似的一动不动定在了那儿。 直看得吕掌柜惊奇不已,绕着小蝶走了两圈,惊奇道:“小哥此琴乃为此童定制?” “正是正是,掌柜请看,大概就是这么大。琴头在这个位置……”说着王浩拿过图纸,按照上面的描绘一一向琴行掌柜解释,“至于制作材料呢,主体以陈年云杉为最佳,最好是干燥五年以上的……” “小哥且慢,请稍等片刻,待老夫将陈师傅请来。”吕掌柜打断王浩的话。也不等王浩反应,径直朝店铺后院行去。 难道后院还藏着一位更加仙风道骨的高人? “爸爸,我可以动了吗?” “嗯,动吧,咱们先等会。” “听那掌柜语气好像一时半会也整不出来,要不咱们过两天再来吧?今天还有事呢。”一旁的还玉插话道。 “是呀爸爸,一会晚了,今天就又去不成了。” “不急不急,那么点路,今天的时间足够。” “那么点路那你之前为啥不带小蝶回去几次?真是的,小蝶为这事也不知道抹了多少次眼泪。”还玉埋怨道。 “哼,爸爸忙,没时间呗。”娘俩站到了同一战线。 此时,吕掌柜又匆匆地独自回返了,不好意思地对王浩道:“这位小哥,实在抱歉,咱们店中的这陈师傅呐脾气有些古怪,他让小哥你自己进去说话。要不小哥你……?” “成,应当的应当的。”王浩也无所谓,只要能把这玩意整出来,怎么样都行。 便领着还玉母女随吕掌柜进了后院。穿过前院门廊来到东侧的一间工作室,屋内没有仙风道骨的老神仙,倒是有一个头发蓬松的邋遢糟老头,胡子上还沾着木屑。见王浩几人进来也不打招呼,自顾自地干手中的活。 王浩一见这老头模样就暗自窃喜,这老头绝对是搞技术的,而且水平绝对不差,看来这小提琴成了。 “老先生好,小子有一……”王浩恭敬施礼道。 “图呢?”不等王浩把话说完,邋遢老爷爷直截了当地伸手讨要图纸。 王浩急忙掏出图纸双手奉上。 邋遢爷爷接过图纸只在上面瞟了瞟双眼登时一亮,抬头瞅了王浩一眼又细细看起了图纸。 上面所画乐器模样虽然新奇,但他不在意,波斯人大食人倭人来请他制作的新奇乐器见得多了,也不差这一样。 惊奇的是这制图方式乃是自己平生仅见。虽没标注详细尺寸,但上面所画的各种零件前后左右一目了然。凭自己多年的从业经验,脑中立马呈现出此琴的成品模样。 “尺寸呢?”邋遢爷随口问道。 “阿爷,尺寸在这儿呢。”不等王浩开口,小蝶自告奋勇,又来了个标准姿势当起了机器人。 “哦……啊哈哈哈”邋遢爷爷一愣,竟破天荒地大笑起来,拿起桌上一把模样怪异的木尺笑道,“唉乖,跟阿爷说说这琴是怎么个用法的。” 王浩闻言马上上前解释,邋遢爷爷一边听王浩解释一边拿着尺子在小蝶身上比比划划,又在图纸上标注出量得的尺寸。 乖乖,这是真正的量身定制呀。修修改改差不多有一刻钟,直到小蝶的小脑袋瓜上都布满细汗了,老头才收了工具一挥手道:“走吧,三日后来取。” 这么嚣张……还有好多事没有交待呢,自己只是画出了几个主要的零部件图纸,其他小零件还有好多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就这样成了?只得讪笑着补充道:“老先生,这琴的料子最好的是……” “老汉我干这行差不多五十年了,用什么料怎么做还用得着你教。走走走,别妨碍我做活,赶紧走。” “阿爷再见……”还是小蝶爽快。 回到前院店铺,吕掌柜搓着双手道:“既然定下来了,小哥是不是先将定金付一下。” “应当的应当的。”王浩爽快回道,“吕掌柜说个数。” “那就先付十贯吧,余下的等完工之后再议吧,毕竟此琴小店之前从未做过,现在也说不出个实价。” “多……多少?”王浩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十贯,还只是定金!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该不会被讹诈了吧。 吕掌柜看到王浩的表情也吓了一跳,莫非这小哥不知道这行云乐坊的名声?“这位小哥且放心,本店向来以诚信为本。” “十贯就十贯吧,不就几斤铜嘛。”还玉在王浩耳边催促道,自从来了大宋,金钱这个概念在还玉心中已经完全模糊。在她眼里,这钱就是几斤铜而已,压根就不算钱。 没办法,再多也得掏不是。小蝶正用期盼的大眼睛瞪着自己呢。 …… 内河码头就在前方不远,今次回去接人王浩特地借了杨延青家的那条运船,船虽不大也足够坐得下那些人了。 看到杨延青早已在码头等候,小蝶蹦蹦跳跳跑过去率先喊了声哥哥。 “应该叫叔叔的。”王浩纠正道。 “哼,”小蝶轻哼道,“我觉得哥哥就够了。” 杨延青看着王浩三人这奇怪的组合,总感觉怪怪的。说是一家人吧,明显不是。说不是吧,又像极了一家人,无论从言谈举止还是神态作风,都像极了一起生活过多年的亲人。但也没好意思开口问。 “王兄稍等,惟信表兄马上就到。” 杨延青话音刚落,就见折惟信抱着块牌匾乐呵呵朝这边走来,边走还边伸手招呼。 “王老弟,看这匾,为兄已经帮老弟做好了。”说着,折惟信将牌匾正面朝向王浩俩人。 “惟信堂……”表哥,这匾好像少了一个字吧? “哦这字刻的大了些,只能排得下三个字了。所以……啊哈哈哈” “表哥,这饭……可少不得呀。” “唉……自然是不会少的,十五石!前天将此事跟家兄说了,兄长说我总算干了件人事。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夸我……”折惟信的笑脸愈发妩媚起来。 “哦?表哥在城中可还认识不干人事的酒友?咱那还有还有好几间校舍未曾命名。” “嗯哼……”杨延青实在听不下去了,假意咳嗽一声道,“王兄请,时辰不早了……” …… 船至雍丘,王浩先去县衙拜访了新任知县,并呈上了徐明诚的帖子。虽不是上下级关系,但作为憋屈县的父母官,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义学的交接自然也是一路绿灯。 至于义学的学生及家中父母,前些日子就已经派人通知过了,早已翘首以盼。 差不多二十多户人家集体搬家,场面也是不小的。尽管家里真没啥好搬的,一床被子加几个盆盆罐罐而已。听说东家在那边的工坊旁专门为他们搭建了什么员工宿舍,个个都是心向往之。 自从进了工坊,这几个月时间给他们带来的变化实在巨大。不但再也不用吃了上顿愁下顿,而且还渐渐有了一点积蓄。 王浩也曾问过他们,以现在的收入,完全有能力租个稍微像样点的屋子改善改善居住环境呀,没一个人赞同。住哪不是住,这钱存起来将来是要买地的。 家里有了几亩地,才能算是在这里真正安了家。如此简单却又深刻的逻辑,每一个华夏儿女,无论在哪里,种点什么的基因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次的雍丘码头,再也不见当日的离别忧愁,孩子们的脸上满是欢喜。又能跟班长一块读书了,想想都让人兴奋。这里的夫子不但严厉古板,还将大妞二妞她们几个女娃赶回了家。每天除了念三字经再也没有其他好玩的课程,要不是答应过班长要好好念书,甚至都不想来这义学了。宁愿仍旧回码头堆场。听说新学校比这个更大,里面的学生也更多,真想这船能再快些。 听着船舱中不断传出的笑声,王浩感叹道:“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自己来竟然会投身教育事业。” “你就别吹了,当初这主意可是我想出来的。”还玉打趣道。 “你这就是个馊主意,一百多个学生,光伙食每天就差不多得一贯钱。” “不就几斤破铜烂铁嘛,还有这里的银子也都是跟石子似的。你说这一贯钱相当于我们那的多少钱呀?”还玉对这个世界的钱毫无概念。 “这个不太好解释,如果用米作参照物,可能三百块吧?反正不能用后世的概念来衡量,很多价格不一样,重量也不一样,算法也肯定不一样,比如这里的米是一石一石的,鬼知道这一石有多少斤。” “一石不是一百斤嘛?” “不是,石不是重量单位,应该是容积单位,这么说吧,这米不是论斤买的,是一筐一筐卖的。” “那为啥不论斤卖呢?这筐不是有大小的嘛?那下次学校去买米咱自己做个几个大点的筐。” “你又要搞我脑子了……” 章节目录 第45章 外科手术 海陆空海公公最近很得意,自从上回机缘巧合得了个外出宣旨的差事。自己的好运就没断过,不但因此在陛下面前露了两回脸,前些天竟然毫无征兆的被提升为左少监。 刚接到任命的时候,自己当场就晕了过了去,这是榛榛的是被大运给砸晕过去了呐。那王小哥就是自己命中的贵人呀,傍上王小哥,走上人生巅峰就是这么的简单,啊哈哈哈…… “海陆空,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欺瞒于朕!”挥退了左右,赵匡胤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怒道。 海公公顿觉尿意袭来,脚下一软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奴……奴婢知罪。”此时的海公公已经完全懵逼了,说好的人生巅峰呢,咋说没就没了。 “你知的什么罪,说来听听。” “奴……奴婢……不……不知。”他是真不知呀,刚还以为皇上召见自己又要委任什么差事呢,这刚一照面就好大一顶欺君之罪的帽子扣下来,可是自己好像真没范啥事呀。 “哼,还敢狡辩。”赵匡胤重重一哼继续道,“你说,你前日在宫中煮食的那什么豆腐是哪来的?” 一说到这赵老大就又气不打一出来,自己还道是这厮节俭呢。虽有故意讨好之嫌,倒也可以理解,加之自己也想给身边内侍换换血,便也顺水推舟提拔了此人。不曾想那什么臭豆腐竟是这厮私自出宫带进来的。 臭豆腐?这臭豆腐怎成了欺君之罪的。海公公闻言,胯下又是一阵尿意袭来,命中贵人转眼成了滔天大祸。也不敢欺瞒,只得老实交待道:“那臭豆腐是前次奴婢领命出宫宣旨之时,那王浩王大人赠与奴婢的。奴婢想着这臭豆腐只是些家中自制小吃,奴婢并非有意欺瞒皇上的呀,请皇上明察呀。”说着,便以头作锤在地上捣起了大蒜。 “王浩?哪个王浩?”赵匡胤闻言轻声嘀咕道,感觉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那日在街上遇到的油滑小子便是这王浩?那小子虽油滑了些,为人倒也仗义,加之于车马行船之事又有独到见解,朕还想着用用此人呢。还王大人?这么说来此人年纪轻轻却已有官身?难道又是二哥破例提拔的?这么说来用与不用又得作另一番打算了。 跪在下面的海公公久未闻陛下说话,心说我的陛下您可千万要想起来呀,不然自己头上又是一顶欺君的大帽子。这可是您亲自下的旨意呀。遂讷讷提醒道,“就是前些日子陛下亲旨加恩封赐的义学教授王浩。” “哦?”赵匡胤闻言恍然大悟,原来竟是此人,早就打算见见这王浩的,竟给忘记了,“去,传朕旨意,宣礼部判教谕事徐明诚入宫觐见。” 啊……?海公公被赵匡胤没由来的一句话说得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欣喜道:“奴婢遵令……”说着便爬起来躬身后退。 “慢着,”赵匡胤又想起另一件事,便又重呵了一声。 海公公闻言吓得双腿一软,终究是过不去这一劫呐,遂磕头如捣蒜带着哭腔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知错了……” 赵匡胤见海陆空如此模样,心说自己是不是敲打过头了?这厮竟然如此胆小。于是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这次就饶恕了你,下不为例。” 经过连番的柳暗花明大起大落,海公公整个人已经不太好了,跪在那连谢恩都忘了。 赵匡胤也懒得废话,低声下令道:“派人查查刑部少知事张洎此人有无不法之事。此事不得伸张,下去吧。” 被赵老大折腾到满身大汗的海公公软绵绵的飘了出去,刚出房门,被外头的凉风一激,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人生巅峰,果真是高处不胜寒呐。幸好自己咬牙憋住了尿意,不然再加个君前失仪,这一劫怕是过不去。 没想到陛下连臭豆腐这样的小事都能知道,今后自己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日日三省吾身,事事小心再小心,尽力侍奉好陛下,千万莫要再出了岔子。 …… 志杖和尚今日很困惑,自得了那神驹之后,就感觉自己会飞了。策马驰骋的感觉实在痛快,这次自驾游的确跑的远了些,回来的路上还在路边草丛里捡了个半大小子。 佛主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自己将那受伤的小子带回家后却遭到了自家兄弟的一顿臭骂。 咱兄弟不应该是那样的人呀,今次为何如此反常。刚刚挨了一顿臭骂的志杖抱着脑袋坐在屋檐下百思不得其解。还说啥把人救活了就丢回去,不能往家里带,可这能丢的嘛,这丢了他还有活路嘛,不行,这事俺得跟他说道说道…… 想着,站起身拍拍屁股就去找王浩了。 王浩那个气呀,这憨货,自驾游就好好的自驾游,这是仗的哪门子义呀,救人也算了,差不多了中途放放掉不也就没事了。这货竟然给带回家来了。 看着床上这个半大小子,顶多十四五岁,人虽然还有活气,暂时也是清醒的,但脸色苍白,气色极差。腰肋处还插着枚断箭,缠着的布条上还在渗着血。 听和尚说是在滹沱河边捡的,那不是快到北汉边境了嘛,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往那里跑的。 看这箭伤分明就是个败露了行迹的探子。你这不分青红昭白的往家里一拖,这事还能说的清楚嘛。万一要死在了家里,这事还能收场嘛。 “兄弟,这事俺想不明白,得跟你说道说道。”和尚砰地推开房门瓮声道。 “你还要说啥,”王浩将和尚拖到一边拧着他的胳膊愤愤道,“拖个麻烦回来,你还有理了。” 此时,床上的少年吃力的撑起身子道:“六郎不能拖累了恩公,我这就走……”这一动又牵扯到了伤口,少年发出一声闷哼,仍咬牙坐到了床沿。 什么六郎?后世的惯性思维让王浩一下就想到了杨家将,他才不管在这大宋朝哪家的兄弟不都是大朗二郎这样排下来的。 你还别说,看这面相跟杨延青还真有那么一点相像。想到这里,王浩决定先把杨延青找来问问,如果不是,干脆直接交给官府得了,不过交给官府和尚肯定不答应。 见着这少年的倔性,王浩怒道:“你给我躺下,你这样子出去死在半道还不得连累咱家。” 按下了少年重新躺好,王浩起身朝着门外喊道:“翠儿……翠儿!” 老娘急匆匆地跑来埋怨道:“你吼啥吼!翠儿不是让你给打发去徐大人家找人家还玉小姐了嘛。你说你急个啥嘛,我觉得这事小志做的没错!这见死不救是人干的事嘛。还不让去请郎中,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下倒好,倒把自己整的里外不是人了。安慰走了老娘去前院继续烧开水,王浩回到后院就朝着和尚的屁股轻踹了一脚道:“赶紧去杨家商铺把杨延青找来,跑快些,这时候不早了,晚了铺子要关门了。” 和尚出门没多久,还玉就风风火火地跑来了。翠儿都给她甩到了老远,进了后院看到王浩人好好的,神情顿时一松。刚听翠儿说王浩让自己带着手术工具赶紧去他家,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二话不说就翻出了在雍丘时就打制的手术包朝着王浩家跑。 “你吓死我了,谁出事了?”还玉气喘吁吁地说道。 “不认识,是和尚拾回来的。在里面躺着呢,你先去看看吧。” 粗略检查了一下,俩人回到门外,王浩轻声道:“怎么样?这还能活不?” 王浩知道在没有抗生素和系统护理的古代,像这种深度创伤的死亡率是很高的,超过四成。只要一感染,小命就八成不饱。更何况是天气还没完全转凉,感染率更高。 “创口有点深,不过幸好被肋骨卡住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下面的脾脏,要切开了才能知道。这里又没管用的麻醉剂,这孩子能顶得住吗?” “顶不住也得顶住,要死在了咱家就麻烦了,赶紧的吧。”回头又对刚跑进院子的翠儿说道:“翠儿,去前面拿个煤炉进来,开水也拎一壶进来。” “成吧,试试看吧。去拿把剪刀过来。”还玉看着自己左手的指甲心疼的说道。 看着还玉姐把一包形状怪异的刀具扔进了开水里继续煮,还在那仔细的修剪自己的指甲。翠儿有些不明白了,不是说请还玉姐来看病的吗…… “翠儿,帮姐姐把这只手的指甲也剪了。”还玉伸出自己晶莹如玉的右手对翠儿道。 “姐,这指甲挺漂亮的,为啥要剪了呀?” “还会长的……”只能这样安慰一下自己了。 剪完了指甲就开始洗手,也是用温开水洗的,王浩弓着腰拎着个水壶,一壶又一壶,直到腰酸背痛,还玉还没收手的意思。 边上翠儿都看傻眼了。原来官家小姐洗个手都这样仔细的,怪不得能这么细嫩。暗暗打定主意,自己以后也要这样洗。 “差不多了吧?” “你以为我愿意嘛?也没个橡胶手套,还没个消毒药水,更不用说抗生素了。我现在多洗一分钟,他就多一分活命的希望。” 足足洗了有一刻多钟才罢手,这时和尚也带着杨延青回来了,连老娘见翠儿不停地往后院端水,都跟着来看热闹了。 “来得正好,一会你们几个可得把人给按住了。”还玉举着双手继续对翠儿道:“翠儿,把包裹里的褂子取出来帮姐姐穿上。”又指指王浩,“你也把手洗下。” “王兄,这是要做法事吗?”杨延青看着白衣白帽白口罩还举着双手的还玉不解道。 “这事一会再说,咱先听她指挥。” 一切准备就绪,几人进的屋中继续听还玉发号施令。 章节目录 第46章 进宫面圣 进到屋里,杨延青看到床上的半大小子,愣了愣,问道:“王兄,这位是?” “你不认识?” “未曾见过。” “那等会再说吧。”王浩心说,难道自己错了? “你,把他按住了,不准让他动弹。” “你,把他的衣服脱了,那绷带也剪掉。” 还玉开始轻声分配任务。 “这裤子,也扒下去些。” “愣着干啥,动手呀。”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有些诡异,少年死死的拽住自己的裤子用祈求的眼光看着杨延青。 “嘿你这小屁孩,还害羞呐,和尚。”王浩用眼神示意和尚把少年按好了。 “你们要干什么?”少年羞愤道。又见一个穿着怪异的人拿着把造型奇特的铮亮小刀靠近自己,少年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寒意。这……这……这难道是要将自己阉割了不成! 然而身体被大和尚按住了动弹不得,此刻少年是又气又急,又怒又羞各种负面的情绪夹杂。 “小子哎,你爹刘继业派你入宋境是干啥来的?”王浩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我爹爹没有派我来,你们要杀便……”少年自知自己失言,马上住了嘴。 “堂弟!”杨延青失声道。 “你们能不能别废话了?”还玉瞪了王浩一眼继续道:“小弟弟别怕,姐姐是要帮你取下这伤口中的箭,你忍着些,不要动,姐姐会尽快把箭取出来的。翠儿,找块干净的布来让他咬着。” 和尚见状也安慰道:“小兄弟你忍忍,他们都是好人。” 少年人这才稍稍安静下来,正欲开口询问杨延青,王浩递过翠儿拿来的布团塞到了他口中。 王浩将各刀具从开水中取出一一在托盘中摆放好,还从包裹中取出了一小瓶酒精。 这玩意儿可不好弄,又没有蒸馏设备,是还玉用生石灰反复侵泡,沉淀,再过滤才整出这么一点纯度并不高的凑合牌酒精。 本来是备着准备给小蝶用的,小孩子时常有个感冒发烧或擦破皮啥的。 由于箭头卡在了两根肋骨之间,当还玉切开创口用撑开钳撑开肋骨时,少年便痛的晕死了过去。 趁他不再动弹,还玉抓紧时间作清创处理,在没有消炎药抗生素的时代下,尽管是这样的小手术,能不能活下来也是得看运气。 看着还玉在少年身上熟练地捣鼓,边上的杨延青与和尚直抽凉气。 这处理箭伤竟还有这样搞法的,他们的印象中,只不过是把箭拔出来,洒上些金创药,剩下的事完全是看老天爷脸色了。 哪见过这种阵仗的,还用钳子将骨头撑开,这得多疼呀。这徐大人家的小姐也忒狠了些。 看着还玉还将那皮肉像缝衣服那样给缝了起来,和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说自己得劝劝俺兄弟,以后得离这女子远一些。 出了房门,杨延青赶忙将王浩请到一边急切道:“王兄方才说此人是……?” “你家大伯不是有七个儿子嘛,我刚才听那小子自称六郎。于是便想着会不会刚好是你堂弟。” 杨延青一脸古怪得道:“王兄,延青的大伯只有一个独子……名为延昭。” 王浩听到杨延青的话一脸问号,这……这金沙滩战役还没打呢,杨家将就已经只剩杨延昭一人了。此刻王浩感觉自己的整个童年都要崩塌了。 从小就是坐在老爸腿上听他讲杨家将的故事长大的,后来的那些电视剧更是一集都没落下过。难道那些全是幻觉? 自从在雍丘偶然识得了杨延青,自己还沾沾自喜了好一阵,想着哪天要是有机会见见活着的杨家将,自己这趟穿越之旅也就值回票价了。 看着神色愈发颓废的王兄,杨延青补充道:“不过延昭确为六郎不假,且延青观此子相貌,似乎也有几分神似。只是延青最后见到大伯也是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延青还小,于大伯映象已然模糊。” “既然是独子怎会叫六郎?”王浩心更加迷糊了,难道前面几个都早夭了不成? “此事延青也是不知,只是听家父偶然提起过。对了王兄,要不让延青将此子带回家中请家父代为询问如何?” “不行……你俩嘀咕啥呢,”还玉卸了全副装备不知何时溜到了俩人身旁,“现在还不能动,伤口裂了就麻烦了,明天再说吧。” “哦对了,如果要换个住处,也要告诉我在哪里,这些天还要经常换纱布的。” “还有,这人要真是你家堂弟,记得让你爹多准备些诊金,反正你家挺有钱的。” 留下呆若木鸡的杨延青,还玉傲娇的转身收拾装备去了。 “这……这徐大人家的小姐还真是……”杨延青尴尬地说道。 “确实挺实诚的,”王浩接话道。 “这……那这样吧王兄,明日一早延青就带人来将此子接往府中请家父定夺。” “成吧……” 转身有对和尚道。 “和尚!今晚你就在里面守着,要是发现那小子发烧了就速来告诉我。” “啥是发烧呀?”和尚问到。 “就是烫脑袋,你经常在他额头摸摸,感觉烫了就是发烧了。” “那这发烧了会怎样?”和尚继续问。 “要是烫的厉害了,就说明这老天爷不给面子,要来收人了!” “啊!” 和尚听得发烧的后果如此严重,乖乖的去屋里守着了。 听到王浩的解释,杨延青又不放心地道:“王兄,方才延青观那还玉姑娘只是在伤口上涂抹了些许蜂蜜,并无用那金创药,这真无大碍?”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还玉提着个包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杨延青身后,“走了,那酒精我留下了,发烧了就给擦擦,也只能这样了,送我回去吧。” …… 次日一早杨延青便拉着马车过来接人了。 和尚一夜没合眼,正粗手粗脚地给少年喂着稀粥。少年的气色较之昨日已有所好转,嘴唇也有了一丝血色。王浩伸手朝他脑袋上探了探,好像没发烧,又好像有一点,听天由命吧。 “和尚,把这门板卸了。” 正当几人将少年往马车上抬的时候,耳边传来一记极为亲切的“哎呦”声。 转头看去,只见海公公哀嚎着向自己行来。 那神情,仿佛就是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爹。 尼玛这死太监,每次见面有必要弄得这么夸张吗。 “王大人喂,快快,赶紧进屋把官服换上,陛下要召见您嘿嘿嘿……” 王浩闻言吓了一跳,赵匡胤召见自己这个芝麻小官做啥?没理由呀。难道是毒害赵德昭的事让他知道了?这是要来兴师问罪? “海公公,能说说陛下因何事召见小子不?” “王大人莫要担心,好事,好事……”转头又对身后的两个小黄门道:“愣着干啥,还不随王大人入府更衣!”神态转换毫无缝隙,极为自然。 在小黄门的服侍下套上了那件只试穿一次的青色官服,松松垮垮,又宽又大。 感觉整个人都不自然了,尤其是那帽子,戴头上就跟个天线宝宝似的。 出门时老娘又抱了一坛臭豆腐出来,海公公看到老娘手中的那坛臭豆腐,明显能看到他的身体急剧地抖了一下,说什么都不肯再收下。 见此情景,王浩心说难道是老娘心疼自家的臭豆腐,在里面放了一只死老鼠?? …… 从西华门进入皇宫,王浩深吸了一口气,以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不管怎样,自己竟鬼使神差地入了这大内皇宫,说不激动那肯定是骗人的。 过了西华门,紧接着又是一处巍峨的城门,右承天门。再往前的左手边,便是集英殿与皇仪殿。集英殿是大宴时皇帝赐宴的场所,至于黄仪殿?呃……好像是皇室成员专用灵堂? 再往前便是垂拱殿了,也是今次王浩入宫游览的最终目的地了。虽然有海公公这个老熟人带着,自己也不敢胡乱地东张西望。乖乖地随他进了垂拱殿正殿旁边的侧殿之中,侧殿门口早已等着一个负责教习礼仪的老太监。 老太监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太监,从站立行走,言谈举止到行礼方式都一一详解,甚至连自己眼珠子的对焦目标都有规定。 老太监的谆谆教导从王浩的左耳朵进去,又马上从右耳朵出来,十成话只记住了三成。大概也就记住了些不需要跪着磕头三呼万岁,不能随意盯着皇帝看之类的。 不过也不用担心,初次面圣,拘谨出错总是难免的。平常心就行,这赵老大又不是昏君暴君,不需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怀着激动的心情苦苦等待,等的王浩那叫一个口干舌燥。待海公公给自己上了茶,王浩端起来就喝了个底朝天。 然而这死太监并没有给自己续杯的意思。看着王浩饥渴的眼神,海公公尴尬地笑道:“王大人一会还要面见天颜,这……” 他这是在鄙视老子的肾么…… 然而海公公貌似是对的,这一等直等的王浩昏昏欲睡尿意来袭,才有小黄门过来宣自己入殿面圣。 随着小黄门规规矩矩的入了殿门,趁礼毕抬头之际,王浩将脑袋一缩,偷偷抬眼猫了赵老大一眼。 心说既然已经站在了皇帝面前,连看都不看一眼,那这趟岂不是白来了嘛…… 然而这一猫,直接跟赵匡胤来了个对眼,而且!这面孔还似曾相识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你小子,果然是个不安分的主。” 听赵匡胤开口,王浩才猛然想起是在哪见过他的。难怪会这么的眼熟,顾不得多想,连忙补了一句:“小子属猴的。” 一语双关,点明了那日爬赵老大马车的失礼之举。 “哈哈哈。”赵匡胤又是一阵豪爽的大笑,“来,上前来跟朕继续讲讲那右行之法。” …… 谈话没啥营养,赵老大对王浩关于交通规则的见解貌似很感兴趣,详细询问了各条规则与在城镇之中施行的可能性。 王浩也不敢口花花,一一作了解答。末了还领了个为大宋朝起草交通法规的差事,听着很高大上,实际上就是把今天所讲的话列个详细的章程。 真正施行没那么快,等列了章程还要拿到朝堂上跟那些老大人们合议之后才能决定最终版本的。 赵老大人还是挺和气的,没什么架子,讲话也是中气十足。看这精神面貌,完全不像再过几个月就暴病而亡的模样。这也让王浩更加坚定了自己此前的想法。 只是赵老大连王浩家的煤炉都顺便了解了一下,就是只字不提义学的事。 王浩还巴巴的等着他提起义学时顺便讨点运营经费呢,就算要不到钱,要几个崇文院的仓库保管员去自己义学担任西席也是极好的。 都说给你老赵家打工待遇都是极丰厚的,像自己这样不但没赚到钱,反而还倒贴钱的,恐怕也是独一份了。 章节目录 第47章 各有心思 程德玄家的小厮刘二这几天过得很滋润,前阵子陪同送煤饼的小哥一起,来了个叫啥业务员的公子。 听那公子说以后预订煤饼时若能跟店里打个招呼说是王二介绍的,自己就能得到啥回扣? 他也不知道啥叫回扣,直到前日又去订了一车煤饼,第二天那公子就给自己塞了一吊钱嘿嘿嘿,竟还有此等好事。 咱家老爷抠门的紧,平日里对我们这几个下人也是看管甚严。没想到呀没想到,这小小的煤饼之中竟能捞到这么多油水。以后这煤饼子烧一半咱就把它给扔了!眼看着这天也快凉了,到时岂不是…… 只是这公子这样上门塞钱有些不妥,万一被老爷发现,不但断一条财路不说,到时免不得一顿皮肉之苦。对,到时得跟那公子商量商量,能不能约在外面再给那什么回扣。 哈…… …… 赵德昭赵二殿下这些天很困惑,前阵子先生让自己派个可信的手下,去那州西瓦子找个僻静处的墙洞放纸条。自己已经去放了两回了,并无啥动静呀。 第二回去时,并未见那纸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真不知其用意何在。 还有那算学之术,自上次在先生处得了两本什么练习册,还有口诀表。自己细细琢磨之后,竟神奇的发现这算学之术与先生教自己的讨价还价之术竟能相得益彰…… 只是这些日子荒废的学业有些多,太傅对此已颇有微词。然而自己为何会觉得在这街市之中获得的学问要比经史子集更为生动呢? 以前总以为济世之学皆在圣贤之书中,然而跟街上的寻常百姓接触的多了,才发现事实远非如此,这真是大大颠覆了自己以往的观点。 唉…… …… 开封府尹赵光义赵老二最近也很困惑,平日里乖巧地跟只猫儿似的侄儿赵德昭,最近的行为有些怪异,呃不……是非常怪异。 听下属来报,此子近日时常微服出访,游走于街巷瓦市之间,出入于玉石布庄之中,还与街边小贩讨论些什么。且常常行踪不定,并无固定去处,着实怪异的很。 前日竟趁身体微恙之际招程德玄入府诊治时暗中向他打听自己的情况,哼,他万万想不到程德玄也是本王的人吧。 嗯……得知会程德玄一声,让他最近就不要朝晋王府跑了,如有可能,让他与德昭多接触接触。 不论怎样,这小子想跟本王玩什么心思,终究还是嫩了点,不足为虑。 所虑者仍是立储之事,当日于母后床前,大哥明明口头答应了的,日后循兄终弟及之法,立自己为储君的。 这许多年来本王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为我大宋立下这么多功劳,在京城百姓面前,本王更是爱民如子亲和有加。可他始终不肯承认立储之事,这其中心思不言而喻。 呵,为了动摇本王根基,连迁都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如今朝中上下,尽出我门,这都城是你想迁就能迁的了的吗。 这还不算,上月竟还想出建造抽水机轮,以金水河水灌入王府池塘这种可笑的法子,也不知是从哪个游方道士那里听来的奇门之术。 近日更是数次造访光美府邸,是想提拔任用三弟吗?哼,以光美的性子,与那德昭也相差无几,怎能入得了本王法眼。 当务之急,仍是得尽快让大哥立下立储的诏书,如若不然,待九月大军开拔离京,自己就只能另取他法了…… 哼…… …… 王浩王大官人最近很忙碌,城里城外两头跑,为了节约时间,很可耻的与和尚同骑一马共谱了一曲《你是风儿我是沙》。 每当抱着和尚那粗大的腰支招摇过市,就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塞马屁股里去,太他娘的有损形象了。 不过值得安慰的是,自从跟赵老大打过了招呼,并得到了他的肯定与鼓励,咱这破煤炉一下子成了造福城中百姓的国家信得过单位了。 于是城外的煤炉工厂就肆无忌惮地大力发展了,无耻圈地扩大规模,广招流民残酷剥削,尽显资本家丑恶嘴脸。 当然这只是王浩的一面之词,事实是他家的工坊在那些贫民眼中简直与善堂无异。 不但开善堂,还当了回大恩人。和尚捡回来的那小子竟然还真是活的杨家将,那日杨重光与他侄儿相认之后,死拽着王浩的手颤抖着嘴唇,连结拜为异性兄弟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骇的王浩连招呼都没打就逃出了杨府。 也难怪,这杨延昭还真是他家老大的独子。那日与几个属下亲自探查宋汉边境,不曾想大宋用兵在即,这阵子对边境的巡逻尤为严密,凑巧就遇上了杨延昭几人。交手之时不幸中箭,慌不择路地侥幸逃脱后昏死在了滹沱河边的草丛中。 不过这人虽救回来了,要回去怕是不成了,能侥幸地逃进来,可未必还能侥幸地逃回去,再说这伤恐怕也得养上好一阵子。 除了当了回大恩人,还做了回临时演员,化身煤饼销售的业务员去给程德玄家中的一个下人送了一吊钱的回扣。下回去送回扣时自己得找个借口引诱他去赵德昭藏纸条的墙洞里去取钱。 这是很关键的一步,只是这借口有点不好找,不过观那厮接钱时提心吊胆的模样,应当也是不希望自己这样上门送钱的。 说到钱,又有一件让人头痛的事,那就是义学的开销越来越大了。开学不过短短几日,这学生的数量就迅速地增加了一倍。 每日都有贫民窟的家长带着自家的娃来义学哭求,是真的哭求。自己是真的不想再收了,再这么收下去,早晚有一天得把自己吃穷。 奈何实在拗不过还玉母女,人家都跪在那磕头了,你还不收?那就是没人性了,一个娃每天才吃多少? 于是又不得不重金聘请西席,真的是重金聘请的,即便这样也只能聘请到半吊子西席,教学素质实在不敢恭维。 一直这样吃大户肯定是不行的,又不能将这些娃拉去工坊勤工俭学,能拉到的赞助也是极为有限,让朝廷拨款也是镜花水月。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办法筹钱了,让这些娃自力更生,利用课余时间排练一些节目,定期组织几次慈善汇演。 如何进行王浩都想好了。印些传单带着几个娃去城中散发,请汴京城的百姓去五里坡观看演出。 咱那操场挺大的,一次容纳个千把人观看不成问题。也不需要卖门票,就在边上安几个大木箱子,再排练几个煽情的节目,给不给钱完全自愿。 把这馊主意跟还玉一合计,两人一拍即合,就这么干。现场筹集的善款是小头,主要目的还是能拉到几个折惟信与杨延青这样的长期合作伙伴。 除了教师问题和资金问题,人数增加后还有令人头疼的管理问题。要把两百多个野生娃儿变成一个学生,这其中要做的工作量是巨大的。 好在秀芸秀宁两姐妹和雍丘义学的那帮孩子起了大作用,之前的那段经历给了他们相当宝贵的经验。 秀芸姐妹俩现在俨然就是孤儿院院长阿姨一般的存在,王浩还给他俩安排了专用办公室,主要负责学校内部的管理工作,照这势头下去,成为大宋朝的新女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还有雍丘义学那几个年龄大些的娃,简直就是小蝶的翻版嘛,而且还是高仿的,最可怕的是有点独裁式管理的味道。 这让王浩有些担心,如此下去小蝶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会越来越不可动摇,恐怕不是个好现象,会对小蝶的成长带来很不好的负面影响。 只是就目前看来,这样的管理方法的确是最有效的,这也是一件烦心事。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学生的超员问题,就这么块巴掌大的地方,容纳个三百名学生是极限。 照这势头下去,很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达到这个极限。到时就只能狠下心来将人拒之门外了。 “你说给他排练些啥节目好呢?”还玉过来打断了王浩的思绪。 “唱歌跳舞呗,还能有啥。”王浩不假思索道。 “不弄些小品啥的嘛?我觉得让小家伙们演几处戏曲也不错。” “那不行,又没有扩音设备,小品啥的就算前排的观众也就听个响,只能唱歌和一些简单的广场舞。而且得是大合唱,才能让场上的人都听到,要煽情的,小草,世上只有妈妈好之类的,哭死他们。” 还玉听了噗哧一笑,“这会不会太单调了?总不能全是大合唱吧?” “唉,你还别小看了大合唱,没有一首歌是大合唱不能搞定的,即便是像红叶的祭奠之歌这样全篇只有啦啦啦一句歌词的歌,要是由几十个孩子哼出来,那场面也是极为煽情的。 这世界人们的娱乐活动单调,来几场大合唱足以应付了,有钱人去花大价钱去青楼也就听个曲。” 说到这里,王浩又想起了上次去妙音坊听曲的事。花那么多钱,就为听人家唱个曲,还是不怎么样的曲,那钱真他妈好赚。 “去青楼听曲?你咋知道的?”还玉的关注点迅速转移。 “呃……听……听说的,听说的。”王浩措手不及。 “听说的?怕不是切身体会的吧?”还玉投来一记怀疑的目光。 “哪能呢,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再说这世界的青楼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王浩感觉自己越描越黑了。 “哼,就你那德行,我还能不知道?我告诉你,偶尔因为应酬去两次可以,但要是敢做出对不起我母女俩的事,你就看着吧……” “唉其实我就去过一回,还是杨延青那小子硬拽着我去的,而且里面真的只是听曲的。”王浩立马老实交代了,前世时自己也常有应酬,对这事老婆其实也是比较开明的。 “你少来了,是你硬拽着他去还差不多。在这里也没个手机电话啥的,喝醉了也没办法打电话叫我来接你了,以后全得靠你自觉了,知道不?” “没有以后了……” …… 章节目录 第48章 再遇韩娥 “话可不要说的太满。”还玉不屑道。 “必须不会再有下次了,我就老实跟你说了吧,那天……”王浩将那天吐人家一头一脸的青楼之行详细说了一遍。 “哈哈哈……你这人怎么这么缺德呀,”还玉咯咯笑着使劲拧住王浩的胳膊,“让你嘚瑟……” “对了,等会去杨府时我跟小蝶也一道去。换了纱布咱就一起去取那小提琴。” “就一把小提琴,不用全家出动吧……好像挺近的,我顺便带带过来就好了。” “要带小蝶过去试音,还不知道能不能用呢,如果能用的话还得付一大笔余款。你知道要付多少钱吗?” “多少?” “至少还得一百多斤铜钱” “这么多?” “你以为!你知道咱这学校每天要花多少斤铜钱吗……”自从王浩将铜钱的数量从贯换算成斤之后,还玉明显比之前心疼钱了。 比如给义学买的那辆用来日常采购的驴车花了两百多斤铜钱,她就觉得很贵,很心疼。 就好比这小提琴,上回付定金的时候,不就十贯嘛……如今听说余款还要一百多斤钱,就觉得有些不划算了。 这不一进到行云乐坊就跟吕掌柜讨价还价起来了,弄的王浩尴尬不已,人家都还没开价呢,你还的什么价。 “娃儿,来试试。”陈老头这回倒是出奇的热情,竟然主动抱着个木盒来了前院店铺,“阿爷还给你做了个盒子。” “谢谢阿爷……” 看着木盒中暗红色的小提琴,王浩突然有种回到前世的感觉。这模样造型,和那暗红光亮的木漆,即熟悉又陌生。甚至连那葫芦型的琴盒都是那样的似曾相似。 见小蝶取出了小提琴摆开架势,吕掌柜他们也是甚为好奇。眼前这小小娃儿,光这架势就能看出几分门道,这么小的年纪,也不知这技艺是如何练就的。 先来了一段巴赫G大调第一大提琴组前奏曲,嗯嗯啊啊的并无出彩之处。不过闻其音色含蓄典雅,细腻而集中,华丽而甘醇。较之同为拉弦乐的奚琴少了几分柔美与忧郁,多了几分圆润与明亮。 加之站立式的演奏方式,更显出几分高贵与优雅。尽管像小蝶这样的小不点儿,架个小提琴往那一站,竟也有几分飒爽的味道。 “阿爷,这根弦还有一点不太准。” “嗯……不错。阿爷也听出来了。” 说着,那陈老头接过琴乐呵呵的跑去后院调琴了。 吕掌柜也是甚为好奇,平常这陈师傅的脾气挺那啥的,今日为何改了性子了。 “王公子!” 此时,从门外传来一记仙乐般的女子声音,语气中带着十分的惊喜。 王浩闻言,转头一看。 要遭! 这不是那韩娥……不对,是那啥如月嘛!早上还在说她呢,这刚过几个时辰,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不期而遇了。 “如月姑娘来了!”边上的吕掌柜见到入门而来的如月竟不顾自己俊逸非凡的仙风道骨模样,像个脑残粉似的迎了上去,“如月姑娘,你要的琴本店早就备好了。” “吕掌柜请稍等,”盈盈一礼又转头对王浩道:“王公子,如月总算找到公子了。” “王公子,这姑娘是谁呀?”还玉侧目瞟了边上这位比自己还要漂亮的如月一眼,带着三分醋意抢先问道。 “呃……这个嘛,哦对了,债主,是债主。”说完,又对着还玉做了个轻呕的动作。 “哦?是吗?那欠的是什么债呀?”还玉假装没看到,憋着笑意继续敲打。 “妈妈?爸爸是不是找小三了?”小蝶凑到她妈妈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 也让旁边的王浩听了个真切,瞬间感觉脑袋有些晕,这都是哪跟哪呀!“小孩子别乱说!” “呃……如月姑娘,这么巧哈,你……也来取琴?”教训了小蝶一句,王浩转头对一旁有些呆愣的如月道。 “嗯……公子,这两位是?” “调好了调好了……娃儿,”此时,陈老头调好琴从后院乐呵呵地跑来。看到如月后愣了下,往铺子正中桌台上摆放着的那架古琴一指,淡淡道:“姑娘的琴在那边。” 前后表情判若两人,看的王浩也甚为好奇。这陈老头对其他人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为何唯独待小蝶像是见了自己亲孙女一样的。 “娃儿,再试试……” 看着小蝶接过琴重又摆开架势,王浩与如月对视一眼尴尬一下一笑不再作声。 又是嗯嗯啊啊的一段巴赫G大调第一大提琴组前奏曲,曲子虽然单调了些,初听之下也觉平平无奇。 仍将一旁的如月看的惊奇不已,且不论如此幼小的女娃是怎么摆出如此老练的演奏姿势的,光看她拉琴时那熟练的手法,和那模样甚为怪异的乐器。就已经将她深深地吸引住了。 “嗯,现在差不多了。来,娃儿,拉一曲拿手的给阿爷听听。”陈老头满意点头道。 “嗯,小蝶就为阿爷拉一曲化蝶吧,这是小蝶最喜欢的曲子了。” “小蝶,化蝶,好好哈哈哈。这取名曲的好!”陈老头闻言开怀大笑。 化蝶,此曲取自典故《梁山伯与祝英台》,是中国古代民间四大爱情故事之一,也中国最具魅力的口头传承艺术。 自东晋开始在民间广泛流传,可谓是家喻户晓,流传深远,被誉为爱情的千古绝唱。从古至今,有无数人被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凄美爱情所感染。 彼时,虽然关于梁祝的爱情故事众人皆知,也有相关的诗词传诵于世,但专门为梁祝谱的曲子却极为少见。 梁祝小提琴协奏曲本身挺长,演奏乐器也不是仅仅只有小提琴。不过只要是提到小提琴,人们脑海中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出那其中最为经典的一段。 这一段也被转成流行歌曲后广为传唱。更是西洋乐器与中国传统戏曲最为融合的一段。 当舒缓而又忧郁的音乐缓缓响起,由温暖到甘醇,渐渐转入忧伤与哀愁,犹如一副凄婉动人的爱情画卷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听之不禁令人哀叹唏嘘,却又令人无比向往这样一份美丽的爱情。 曲毕,气氛有点沉默,还玉扯了扯王浩的袖子,朝着如月的方向努力怒嘴。 王浩转头看去,哎呦我去,这内牛满面的是几个意思。不用感伤成这样吧,见这模样,对自己计划的慈善汇演有多了几分把握。 “果然不同凡响,”还是陈老头率先打破了沉默,“娃儿来,跟阿爷讲讲这琴的门道。” 说着便与小蝶闪到边上研究起了小提琴的演奏要领。 醒过神来的如月也竖着耳朵飘了过去,这应该是一个乐痴。 “不错不错,就这么滴吧,吕掌柜,这琴还差多少钱?”王浩搓手笑道。 “吕掌柜?” “哦……这个嘛……嗯哼哼哼。”吕掌柜轻咳着不好意思道,“公子可介意将此琴谱抄与吕某?吕某愿出重金相谢。” 琴谱?王浩一愣,心说哪有琴谱,小蝶倒是会谱一点,可那五线谱你也看不明白不是。 只得讪笑道:“呃……吕掌柜,不瞒您说,小子是个五音不全的人,那什么琴谱不是不想给您,实在是不会呀。我那娃倒是会一些,不过她写的东西估计您也看不明白。” “那公子可否告知此谱是何人所授?” 补习班的老师教的,两百八十块一节课,咱老家多的是,你要不要?只得含糊道:“那曲谱是一世外高人所授,小子不方便透露……” 吕掌柜失望的叹了口气,但仍希望能让小蝶抄一份曲谱给自己,并表示看不懂的也可以。 边上的陈老头听不下去了,呵了一句,“这东西,是随便给的吗!” 吕掌柜讪笑着不再言语,一旁的如月也连着不好意思多打听了,但是她一直跟着王浩他们。 出了琴行都行出老远了,还能看到她的马车跟在后面,无奈,王浩只得叫停了马车。 “姑娘,真不是哥藏私,音乐这东西,分享才是它最大的意义。如果我有,肯定拿出来,包括那玉堂春,我也就会那么一段。” “如月可以慢慢学。请公子成全。”说着向王浩后面的马车看了看。 “学也得有时间呀,你看,小蝶白天要上学,你呢晚上要上班。是吧……” “上班?”如月疑惑不解,这王公子有时说的话很奇怪。 “对啊,姑娘反正已经挺红了,这曲谱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小子我最近实在没功夫把时间花在这些事情上面,还请姑娘谅解。”心说咱老婆女儿还在那看着呢,您可别磨磨唧唧的了,不然那醋坛子翻起来咱可罩不住…… 看着王浩略显不耐烦的神情,他是不是看不起自己这样的低贱之人?一瞬间,如月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凉。 “打扰公子了,”盈盈施了一礼,回到了马车中,眼角滴落一滴清泪。 看着离去的马车,王浩总算松了一口气。心说其实与她交往一番也不错的,偶尔请她这样的大明星去义学客串几次慈善演出,能筹到的善款一定不少。 仔细想想还是算了,学校这样的地方还是少沾一点脂粉气。即便请了这样的大明星来客串,增加的观众量也只来看她的,所出的善款也并非真心为了学生。 既然要干就用心干,让孩子们用自己的努力去获得别人的帮助。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帮助,他们才会珍惜。钱多钱少无所谓,那其中付出的汗水才是最珍贵的。 “既然她那么想要咱抄一个给她好了嘛。”回到马车中,还玉听了王浩的叙述有点心软了。 “抄了还得教不是,算了吧,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就这样吧。” “嗯,也是……” “小蝶!开不开心?喜不喜欢……?” 章节目录 第49章 慈善义演 来义学的孩子,有不少优点。就是服从性高,可塑性强,还特别容易满足。 短短十余日,那精神面貌就跟刚入学时大为不同了。加之很多学生也是一起玩泥巴长大的,本就相熟。 因此这些天来,义学的氛围也有点像模像样了。就是课程内容单调了些,加上基本没有像样的老师,这教学质量也就更加堪忧了。 幸好,这几天慈善演出的排练大大填补了其中空白,加上雍丘义学那帮孩子的带头作用,一下子赢得了孩子们的好奇心。 于是就干脆改成了上午上课,下午排练。也不用挑选,每个班级学一两首,合唱嘛,一堆人往那一扎,害羞的不再害羞了,调皮的也学会安静了。 这让王浩想起了那部叫《放牛班的春天》的电影。大合唱,有时真有一种奇特的魔力,电影那样一群顽皮捣蛋的熊孩子,最后都能大合唱将他们拧成一股绳。唱歌也是一种最好的宣泄情绪的方式,而大合唱则提供了一个最好的契机。 人们可以将开心的不开心的全部用歌声大声地宣泄出来,而不用担心他人异样的目光,因为你边上的人都在大声歌唱。 经过数天的排练,王浩感觉这唱的好像差不多了,应该可以拿出去接受检阅了。 第一次演出,准备的有些马虎,连伴奏的都只有小蝶的一把小提琴。 表演节目除了朗诵就是合唱,舞蹈那玩意王浩感觉有点太超前,还是先弄几个合唱看看众人反应后再考虑要不要增加。 至于合唱节目也是简单的很,都是些适合儿童演唱的曲目,有些歌曲的歌词还稍稍作了些改动,以符合这个时代的标准。 还玉说首演应该搞的隆重些,这样以后就能吸引更多的人气。 不过最后还是依照了王浩的观点,一来,确实没那个条件,要弄的正式些,至少得有一个伴奏团,这得另外花钱请。 再者,像这种对大宋朝而言前所未见的慈善演出,人们能不能接受还是个问题。 到时如果花了大心思去弄,人工资金投下去了,却没人愿意来看,那就亏大发了。 因此第一次还是简陋些,至于人气问题,如果大宋人民对这种慈善方式的接受度还可以的话,以后可以考虑在汴京城中搭个临时舞台搞一回大的,就能迅速聚拢人气了。 话不多说,下午就组织几个机灵些的学生去城里发传单。 “五里坡义学合唱团邀您前往” “捐出一文钱,献出一份爱。” “涓涓细流,汇聚成河。”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精卫填海,共筑明天。” 传单上没啥花哨的图案,就是简单的几句话。连拓印用的纸都是最便宜的。 为了达到精准投放的效果,王浩将散发传单的地点放在了内城的汴河大街上,那里有钱有闲的人比较多。 还让小蝶站大街上拉小提琴吸引路人,辅助宣传。 “还玉,你带着这几个孩子在这里发,我带另外几个去那边。记住,不要乱塞,最好找那些衣着打扮不错的,走路优哉游哉的和赶着马车的。” “唉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还有,这小提琴拉起来后要是围观的人多了就别拉了,会被巡城的军士驱散的。” 想当初自己宣传煤炉的时候就遇到过这情况了,虽然是被赵德昭那小子驱散的,但也足够证明,如果造成了人群的大量围观,的确只会得到巡城军士的特殊关照的。 这事可不能大意,到时来个聚众闹事,将咱这慈善演出给直接取缔了可就糟了。 “这位大哥!五里坡义学合唱团的演出明天就要开演了,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学什么团什么演出?”路人甲被问得一头雾水。 “可好看哩,来这个您拿着,免费的,明天记得来啊。” “大叔,五里坡义学邀请您观看慈善义演。” “那是什么?” “这是干啥的?” “什么演出?” 基本上,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的状态,根本不知道这合唱团是个什么玩意,这慈善义演又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传单上写的捐出一文钱这句话还是看的懂的,于是大多数人拿了传单后都很大方的掏出了一文钱…… 看来每次推出这种新鲜事物,交流方面真是个大问题。 因此传单散发的速度极慢,每发一张都要花好一番时间来解释。 倒是小蝶那边的效果要好很多,这小提琴一拉,活脱就是个当街卖艺的。 那悦耳动听的琴声由这小不点似的娃儿拉出来,顿时就吸引了不少路人,于是还玉就一边向围观群众散发传单,一边扯着嗓子大声解释。早将王浩说的什么精准投放忘了个一干二净。 眼见着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手中的传单迅速少去一大半才想起王浩的话,于是赶紧叫停了小蝶。 围观众人见小蝶停止了演奏,也便渐渐散去,不过在听了小蝶拉的曲子后,打算明天去义学看看的群众也不在少数。 “妈妈,我能去给那辆马车里的人发一张嘛?那马车挺大的,里面的人肯定有钱又有闲。”小蝶活学活用,指着接对面那辆甚为豪华的马车道。 那马车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坐的,又宽又大,前面出入口甚至还有一条窄窄的过道。跟王浩上回在自己门口看到的一摸一样。 “嗯,去吧。记得要礼貌哦。” …… 刚从赵光美府邸出来的赵老大刚好在此路过,忽闻有悠扬曲声随风入耳,掀起一角车帘循声望去。 便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扛着把模样古怪的乐器在那演奏,微侧颔首,身随音动,小小年纪竟也有三分英气,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边上还有个女子撸着袖子手里捧着一叠纸张大声招呼着路人。那咋咋唬唬的泼辣性子,倒是破坏了此处的气氛。 起初只以为是街头卖艺的,但瞧那穿着打扮又不像,听她讲那什么五里坡义学这才想起正是自己下令督造的那个什么义学,还是自己亲自任命那个王浩做那义学教授。 怎么那小子不好好经营那义学,还让这几个学子弄起了上街卖艺。简直岂有此理,只是看这阵仗又确实不像街头卖艺。 正思索间,就见先前那个拉琴的女娃迈着小短腿乐呵呵地朝自己马车跑来。 “老先生您好,五里坡义学邀请您参加慈善义演。”马车外,小蝶在一步远处深鞠一躬后昂着小脑袋,手中举着一张宣传单。 “哦?那跟阿爷讲讲这什么义演。”接过小蝶手中的单子,赵老大随口问了一句,便看起了手中的传单。 什么涓涓细流上善若水?这小子又要搞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还捐出一文钱,这是真的在以权敛财嘛…… “我们义学的同学排练了很多好看的节目,明天就会在……”小蝶昂着小脑袋瓜在窗外喋喋不休地耐心解释。 语气虽还有些奶声奶气,但思维清晰,言语流利,一点不像五六岁的奶娃子能说出的话。 赵老大微簇浓眉耐心听着小蝶的讲解,越听越好奇,听她的意思是那王浩让义学的学生排演了一些歌舞让城中百姓前去观看?这不就是不务正业嘛,不好好教导学子念书,搞这乱七八糟的玩意作甚。 想着,正欲令人将那王浩找来好好训斥一番,就见那女娃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转身跑开了。 又见远处其余几个散发传单的小娃,个个执礼甚恭,举止有度,精神面貌也与自己印象中的贫苦子弟大相径庭。 想那王浩这小子惯会使些新奇玩意,便也暂时按下了训斥的心思,明天先令人前去探查一番再作决定。 …… “咋没人呢……”看着台下了了数十人,那还都是王浩去国子监请老高拉来的群众演员,全是国子监的学子。 不过这其中倒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前些天刚刚遇见过的如月姑娘,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消息的,竟然也来了。 此刻她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舞台上拉琴的小蝶,对身边那些搔首弄姿惺惺作态的国子监学子视而不见。 离演出正式开始时间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为了拖延时间,小蝶已经在上面拉了七八支曲子了,手都酸了。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还玉看着蔫巴巴的孩子们心疼道。 “要不咱就开始吧!做人要有始有终,即便没人来看,咱也要认真的演完。”王浩向众人打气。 “对,没人看我们也要认真地演完,那是同学们的心血。”小蝶认真附和道。 巡视了一遍操场边上列队的各个班级,王浩大声喊道:“同学们,虽然没人愿意来看咱们的演出,但是!我们自己能看到!这些天来同学们付出的努力大家也都能看到! “就像二班唱的那首小草,虽然,我们都只是路边无人理睬的小草,但是!阳光可以为我们作证,雨露也能为我们作证!我们这些小草也在努力的生长,没有辜负上天恩赐给我们的阳光雨露!” 看着笔直站立一众学子,以及队伍中几个低低抽泣的孩子,王浩心中不禁一酸,娘的,老子就不信了,老子非就要让这帮孩子的歌声唱给全汴京城的人听,唱给全大宋的人听。 “一班班长!” “到!” “上台列队!用你们的歌声告诉山下的人们,告诉他们,似我们这般的小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不会被打败的!” “是!” 台下那群围着如月姑娘谈风弄月套近乎的国子监学子听了王浩的喊话,不禁心生好奇。便也停了各自的话题,认真观看起来。 “嘟……”一声长哨过后,舞台上发出轰一声巨响。 随着四十来个孩子抬起右脚用力一踏,个个背负双手目视前方,人人昂首挺胸站立如松。 此时,空中骄阳破云而出,洒落一地金辉。 引得台下国子监众学子骤然起敬,因为在这些孩子的眼中,他们看到了与自己身上相同的一种品质 ————朝气。 章节目录 第50章 绕来绕去 “王浩,跟朕说说你那什么慈善义演吧。”垂拱殿正殿内,赵匡胤戏谑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后生。 懵懵懂懂的王浩这才明白赵老大今天召见自己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这事的?难道自己身边有他的眼线? “禀陛下,这义演其实就是让义学的学子自食其力获得百姓捐资,以维持义学的日常开支……” “哦?那你就让那些娃娃去以曲乐取悦于人?”赵匡胤语气中带着三分斥责。 “陛下!此并非取悦他人换取钱财的手段,这是学子们用自己的方式唤醒百姓的善念。再者,即便是街头卖艺,那又如何,不偷不抢,凭自己本事吃饭,这样的人,都应得到赞扬。” 王浩有点窝火,您老大说得轻巧,不给钱还不让赚钱,这不就是既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嘛。 现在自己想清楚了,即便你现在肯掏钱,我也不会拿了。 官府拨款这种事,开始还行,时间久了保不定吏治腐败,这拨下来的钱八成得落到私人口袋,到时吃苦的还是学生。 还不如现在起就养成自力更生的习惯,这样子说不定还能办的长久些。 “哦,呵呵呵,你还强词夺理。也罢,义学这事,的确是朕疏于过问了。这样吧,朕会亲自下旨,让三司衙门拨一笔钱给你,那什么义演,就此作罢,别再搞了,学子还是以学业为重。”赵匡胤大手一挥拍板道。 “陛下,义学不该只有五里坡一处。”既然打定了主意,今天这钱咱还真就不要了。 “哦?此话怎讲?” “臣的意思是这义学乃是造福万民的一项仁政,陛下应当将之推行到各州府,乃至各县。” “嗯……细细道来。”赵匡胤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然真若推行天下,其中钱粮全由官府拨付的话,势必不是一笔小的开支。” “继续说。” “再者,如由地方官吏经手,难免有从中渔利者,如此,这义学也可能成为某些地方官员的牟利工具。” “嗯,有道理,这也正是朕所担心的事,到时这钱非但没有帮到寒门子弟,反而养活一帮贪吏,岂不恼人。你接着说。” “因此,臣以为,这义学既要推行天下,还不用官府拨款,那就只能让学子自筹善款,以维持日常开支了。” 赵匡胤听后一愣,把王浩的话重又细细琢磨了一遍,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你个王浩,好大的胆子,竟然把朕给绕进去了。哈哈哈……” 王浩心说,这是什么逻辑呀,细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于是急忙开口解释道:“陛下您误会臣的意思了,臣的意思是……” “哈哈哈……好,那就继续讲。”赵匡胤止住了笑,戏谑的看了王浩一眼。 “臣的意思是让五里坡的义学学子通过义演募捐的方式,激发城中商贾富户及殷实人家的善心,让义学这个概念深入民心。 再以点带面,逐渐推行地方,让天下人接受这种以自愿捐赠资助的方式来维持地方义学开支的习惯,由此方能形成良性循环。” “嗯,此法似乎可行,若真能令地方富户自愿资助……然此事并非易事呀,富户商贾多有吝啬。” “总有不吝啬吧……此外,地方官府作为辅佐,可向捐赠财物较多的民众颁发个荣誉证书啥的作为激励手段,如此一来,富户商贾得名,寒门子弟得利,岂不美哉。” 赵匡胤面露喜色,这小子说的似乎有些门道,只是这……“王浩,这荣誉证书又是何物?” “哦……就是让地方官府给他们家送块牌匾,上面写一些仁善之家,良善家庭,大宋好市民啥的,敲锣打鼓送过去,挂他们家大堂上,多有面子,这钱自然也就掏的心甘情愿了不是。 而且这捐赠不一定只局限钱粮,捐书,捐笔墨纸砚都行,陛下您想,让一个商贾捐献笔墨纸砚,那是雅商!此等风雅善举,身上的铜臭味都能少许多,另外,这种鱼水情的相处模式还能………” 说着说着,王浩这嘴就收不住了,又满嘴跑起了火车。 直听得桌案后的赵老大两眼发直,这张嘴……怎生的如此油滑,好好的一件善事,从他口中说出来,竟能带出几分买卖交易的味道。 “嗯哼哼……”赵匡胤轻咳几声,示意王浩差不多了,什么鱼水情?若非是指鱼水之欢?这不荒唐了嘛…… 王浩惊觉又兴奋过头了,缩了缩脖子,讪讪地住了口。 “那你可有方法令这京城百姓勃发善心,记住这五里坡义学?据朕所知,你们昨天搞的那什么义演貌似……”赵匡胤微笑看着王浩说道。 心说昨日那义演的场面倒是新鲜,只是并没人来捧场嘛,唯一的那数十个看客还是从国子监拉去的。 “臣自有办法让五里坡义学一飞冲天,名动京城,从此将义学这个词深深烙在京城百姓心中!只不过此事还得请陛下相助……” 王浩自信满满道,心说,咱就等着您这句话呢,这回,定要让义学的那帮孩子好好长一回脸。 “好大的口气,还要让朕相助!说来听听。” “臣想向陛下借用两件东西。” “哦?只是借用两件东西?朕答应你就是,是何物什,快说。”赵匡胤越听越是好奇。 “宣德门前百丈御街……” 还没等王浩说完,赵匡胤虎目一瞪,嘴角一扬轻笑出声,“你小子,胆子还真不小呀!这样的话都能说的出口。还有呢!” “教坊司乐师百名……” 听到这里,赵老大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再也忍耐不住,一手指着王浩,直接来了个捧腹大笑。 王浩心说,虽然咱这要求的确是过分了些,但也不至于笑成这样吧。那宣德门前的大广场,不就是您老赵家与民同乐的场所么。 记得前世好像还从哪听说过,每当春节,您老赵家的子孙还会与宫中嫔妃一起在城楼上往下面撒钱与百姓一同欢度春节呢。 “好你个倔猴子,跟朕耍了半天嘴皮子,到最后竟还想着把朕绕进去,朕让你停了这义演,你倒好,非但不答应,竟还想把那戏台搭到朕的皇宫前面来,哈哈哈哈哈哈……” 王浩听了赵匡胤这话,直接傻眼了,这是哪门子的逻辑呐,不过再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那这事情难道要黄? 等赵匡胤笑够了,王浩才讷讷地开口道,“陛下,微臣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微臣就想着为天下寒门子弟做点事,很真心的……” “这样吧陛下,您要是愿意借给微臣这两样东西,微臣愿还于陛下一曲盛世乐章。”心急之下,王浩突然觉得到时那节目似乎还可以改改,顺便夹上半场爱国主义教育课,给你赵老大长长脸。 或许还能帮你赚些民心士气,让赵二那家伙有所忌惮,说不定还能一举两得避免了那劳什子的什么烛影斧声,也省得自己花心思去离间那程德玄了。 不过历史貌似已经不一样了,比如对赵老大而言,现在最大的不同就是身边多了个海公公。 这死太监,因为自己的出现,竟阴差阳错的迅速上蹿,到现在竟有些隐隐取代王继恩的势头了。 “还不还的就另说吧,朕也不是小气之人,既然你有为天下寒门请命的宏愿,那朕就借你这百丈御街又如何!” 王浩闻言大喜,此刻是真心的觉得赵老大这人不错,但还是小声提醒道,“陛下,那乐师的事……?” “御街都借你了,朕还在意那个!待会随海陆空去一趟教坊司,内有乐师八百,任你取用。还有那戏台,朕也会一并交与海陆空督办。朕倒要看看,你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样。” …… 离开皇宫的时候,王浩几乎是蹦蹦跳跳地出来的,赵老大果然够意思,娘的,这回老子要玩一回大的,彻底将义学的资金问题一举解决掉。 不光让五里坡的义学顺利运行,还要让这义学逐渐四散开来,直至遍地开花。 回到义学,将今次入宫面圣的事跟还玉说了一遍,丫头张大小嘴摸了摸王浩的额头。 这想法实在太疯狂,太刺激,简直就是超大型的慈善文艺晚会呀,而且还会有国家领导亲临现场观看。 到时自己往那舞台上一站,高歌一曲,那自己的网红明星梦不就能实现了嘛,嘻嘻嘻,要不要一家三口来一段吉祥三宝? 看着还玉那迷离的眼神,王浩就知道她又在做那荒唐的明星梦了。 这都多少年了,自从年轻时在市里组织举办的白衣天使文艺晚会上拿了个安慰奖起,就患上了严重的妄想症,这明星梦一做就是整整两世。 也真是服了,你能想象一个十几岁娃儿的娘,一个人躲在车里扮鬼脸装可爱玩自拍吗。 还跟在一群大妈的后面跳广场舞,让女儿举个手机给自己拍视频在朋友圈里炫耀自己的舞技,收到几个点赞都能兴奋一晚上。 “嗯哼,那个没你的份啊……” “你敢……” “咱不能以权谋私。”王浩假装正经道。 “我谋什么了,就想露个脸而已。”还玉不愤道。 “其实你的歌唱的不咋样。” “还不是你害的,自从跟了你,就跟个佣人似的,都没去过几次K歌。” “你佣人,我还是苦力呢,每天就跟个牲口似的。” “你见过十几年都没洗过一次衣服的苦力吗?哼……” 虽是斗嘴般的对答,然而说着说着两人的距离却越靠越紧。 章节目录 第51章 生拉硬拽 据说很多男人内心深处都隐藏着一件巨low但又巨想干成的事,那就是劝妓从良。 而今天的王浩就打算去干这么一件事情,他不得不去,非去不可。 义学的合唱团缺一个音乐老师, 她在哪里。 义学的合唱团缺一个领唱, 她在那里。 义学合唱团缺一个领军人物, 她在那里。 义学合唱团缺一个形象代表, 她也在那里! 在妙音坊门口徘徊良久,王浩狠狠地抽了两口自内而出的脂粉芬芳,迈开大步跨了进去。 “告诉你们家的如月姑娘,王浩王公子找他。” 迎着接待小哥疑惑的眼光,王浩昂首挺胸,朝着三楼雅室拾阶而上。 与前次不同,这回等了没多久,那如月姑娘就夹着一阵香风飘然而至,脸上满是欣喜,那模样,仿佛就是一个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深闺怨妇,终于等到了情郎的回心转意。 “公子。”如月欣喜地唤了一声,前几天从五里坡归来,自己就被深深的触动了。 原来曲子还能这样唱,不用名诗佳赋,无须琴声相伴,只是一些朴实的曲词,竟也能唱出如此动人的曲子。 不,不只是动听,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自己说不上来,却神奇的能让人代入其中,与之共鸣。 听说那个什么义演是为了给义学筹钱,看那些孩子的穿着,似乎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难道他的那个义学都是靠筹集善款来维持的吗? 这么说来这王公子应该是个好人,不知此次他寻自己所为何事,是来筹措善款的吗?应该多给一些,也好向他好好讨教一番。 “呃……那啥,”王浩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确不好意思,因为他压根就没打算花钱替她赎身,此次前来,乃是真真的空手套白狼。 “嗯……这么说吧,王某此次前来是想带姑娘离开这里的。呵呵……” 离开……?如月听后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一凉。没想到王公子竟也是这样的人,枉我之前将他当成满腹才学心怀善念的知音。 自己终究只不过是个以色娱人的伶人艺妓,不论这些人在自己面前是如何的翩翩有礼,最终看上的只不过是自己的这副皮囊。 想到此处,心中酸涩无比,冷冷道:“公子真会说笑。” 看着眼前这位如月姑娘瞬间转冷的淡漠神情,王浩心说,哎哟我去,她该不会是以为我想将她赎了去当成小妾养起来吧…… 不过也没差,自己的确是想把你赎出去,但是没打算花钱,也更不是要把你养在外面。 “没说笑,而且是让姑娘自赎自身跟我离开这儿。” “哈,”如月听后直接气笑了,见过无耻的,这么无耻的你还是第一个。 “公子凭何依仗说出此话。” “无他,一日三餐,粗茶淡饭而已。”王浩继续大言不惭道。 “哼,公子的这个条件怕是请不到如月。” “和有尊严的生活。” “公子莫非是在戏弄如月不成,如月在这里也能凭自己的本事得到尊敬,”话是这么说,但内心却已微起波澜。 “还有这世上最美丽动听的歌声。”王浩继续加码。 “你……”如月一时语塞,说实话这个诱惑自己的确有一点心动。 “还有这世界最明亮的双眸,最纯洁的童心与发自内心的一声“老师”,从此姑娘将以良善为伴,与快乐同行。不再有约束,不再有桎梏,可以奏自己想奏的曲子,唱自己想唱的歌。可以说不,可以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可以在阳光明媚的清晨放声歌唱,可以在灯火阑珊的夜晚邀月共舞,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从此,做一个幸福的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如月闻言脸色一变,讷讷无言。他说的每一件事,对自己而言,都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遥远,又是那样的向往。 王浩逼近一步,继续道。 “姑娘的歌声,不应该禁锢在这樊笼之中,你应该有一个更大的舞台,一个真正属于姑娘自己的舞台。” 说着,抓起她的手臂,三两步行至窗前,哐当一声推开窗户,指着远处皇宫正门宣德门前正在搭建的宽大舞台道。 “就在那里!” 微风拨动少女额前的秀发,被王浩的连珠炮说得迷迷糊糊的如月稍稍清醒了一些。 望着远处忙碌的身影,宽大的舞台已稍见雏形。他是要让自己在那里唱歌吗?如此大胆的想法,自己真能做到吗? “公子……这……这如何使得。” “有何不可! 在那里,姑娘可以让更多的人听到你的歌声。 在那里,姑娘才能将歌唱给真正懂得欣赏的人听。 也只有在那里,远方的亲人才能听到姑娘的心声。 那里才是姑娘的舞台。 也只有那样的舞台,才能让姑娘不辜负上天赐予你的这副好嗓子。” “离开这里,你就能拥有它。”末了,王浩凑到如月耳边诱惑道。 此时的如月,已经有些痴了,两眼只是直直的望着远方,嘴里楠楠说着不行不行如月做不到。 王浩心说你必须做到呀,即便是去客串一下也不行,只要站在了那上面,从此以后就必须是义学的人,否则咱费尽心思搞这一出,最后反而帮你们妙音坊打响了名声。 “你可以的,只要肯迈出去,就会发现并没有那么难。”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继续道。 “我的义学现在有三百多个孩子,以后还会更多,也不会只有五里坡一处义学。 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把义学办下去,或许能让他们走出一条与自己父辈不一样的道路。 王浩能做的只是在这条泥泞的路上扶他们一把,而姑娘却能让更多的人扶他们一把。” 能说的都说完了,看着呆呆出神的如月,王浩没有等她作出回应,只是缓缓抽身朝门外走去。 行至门口,转身回头道:“还回了自由身,就来五里坡找我吧。” …… 出了妙音坊,王浩心里也不确定这事能不能成,应该能成吧?文艺女青年不都吃这一套么。 要不过两天再来一趟?主要是自己实在缺如月这样的一个人,既能当老师,又能排舞,领唱,还能作为一个形象代言人聚拢人气。 还能改歌词,自己想好的一些大合唱歌曲,有很多歌词是要稍微改一下的,以更加符合这个时代的环境。 不过招这么个仙女儿加盟,还玉那里得好好做一番工作,家庭和睦还是第一位的。 天色渐暗,王浩加快脚步匆匆往家赶,晚上还得码字,把想好的一些歌曲罗列出来挑拣挑拣。 敏感词就直接空着,以后让如月重新填词,幸好在前世自己也算半个麦霸,记得的歌还是不少。 各个节目的前后顺序也要精心安排一下,循序渐进,为最后的压轴大戏作铺垫。 “¥@$amp;amp;amp;amp;amp;#*”,这不是乱码,是隔壁那户人家又在吵架了…… 家庭和睦呀,咋就这么不懂珍惜呢,看隔壁那家的女主人,长得挺好看的,举止也极为得体。 怎的一入了家宅,吵起架来就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呢,这架势,不光隔壁听得到,恐怕隔壁的隔壁也都能听到了。 这年头的隔音效果又不好,又没有噪音污染,一到晚上,万籁俱寂,你这引吭高歌的,能声传半个京城。 不行,明天咱得去他家瞅瞅,这样吵吵吵的,不说影响大家休息,就是吵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 老子连劝妓从良的事都干得出来,做一回钱塘老娘舅这种事也就顺手为之了。 …… 次日一早,王浩就敲开了隔壁院子的大门,那门房倒是面熟的很,也偶尔来自己家铺子闲聊几句,除了从不透露自家主人的任何事情,你只要一问,他就闪人,煞是神秘。 这家人的房子倒是比自己家大不少,无论是装修摆设都比自己啊高档很多。 门房进去通报之后,告诉王浩自家老爷有情。其实门房心里也挺纳闷,自家老爷平时从不见外人,这次怎会例外的?或许是这小哥前次替自己家解围的缘故吧? 被门房带着直接进到了前院书房中,主人没在,门房只说请自己稍等片刻,便退了出去,随意观察了一下屋中陈设。 哟呵,书香门第呀,墙上挂着些诗词书画,宽大的书桌上也是各种看上去极为精致的笔墨纸砚。 偷眼往书桌之上瞄了一眼,宣纸上有半阙词。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感觉有点眼熟,不知是哪位前人所作。这落魄富贾,原来也是个文抄公,雅商终究还是商人呐。 过不多时,落魄雅商出现了,那一套礼仪倒是学得不错,温文尔雅举止有度…… 的代名词就是讲话没啥营养,淡而无味,十句里面有九句半是套话。 “幸会幸会。” “那邻居大哥贵姓呀。” “免贵姓李。” “哦原来是邻居李大哥,邻居李大哥在哪高就呀?” “赋闲在家。” 生意失败,赋闲在家,这就难怪家庭不和睦了嘛。 再说看你家这情况,败的也不算彻底,小日子还是能过的。 找点事做做,让自己充实起来,家庭矛盾自然就会少下来。 看你这文抄公的字倒是比自己好多了,王浩顿时眼前一亮。 对呀,自己的学校不是正好缺老师么,不如请他做个代课老师当当。找份工作充实充实自己,就不会每天一副死人脸了,你家婆娘自然也就不会跟你吵架了。 打定主意,王浩讪笑道:“邻居大哥,小弟有一事想与大哥商量商量。” “公子请说。” “邻居大哥可知那城外五里坡的义学?就是专卖收一些寒门子弟的学校,公益性质的。” “略有耳闻。” “小弟不才,便是那义学的教授,最近咱们义学急需教学西席,不知道邻居大哥是否有兴趣……啊,哈。” “并无兴趣。” “邻居大哥可以先随小弟去义学看看再作决定。” “日后再议。” “不用日后了大哥,趁今日阳光明媚,刚好得空,就今日吧。”说着王浩便掺住了男人的手臂往外走。 “休得无礼!” “礼不值钱,大哥,听小弟一言,咱们男人得有自己的事业,家庭才会和睦。” “而事业不分贵贱,不论是高坐庙堂之上还是沿街引车叫卖,其本质都是一样的,只要自己用心经营,都是值得尊敬的。” “再说了,老师这职业,可是咱人类最古老的职业之一,更被称作是人类的灵魂工程师。” “他们是知识的继承者和传播者,是无数学子的引路人。他们默默付出辛勤浇灌,用自己生平所学,改变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命运。” “所以,老师这个职业,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职业,没有之一!” “大哥你还要拒绝这样的一个职业吗?孔圣他老人家可在天上看着您呐,你还要将毕生所学藏于这书房陋室之中敝帚自珍嘛?” “别犹豫了,来,咱先去看看。” “梁伯!把马车牵出了,你家老爷要出去一趟!” 章节目录 第52章 邻居大哥 邻居大哥就这样在王浩的絮絮叨叨中被生拉硬拽着驾上了马车,朝着义学驶去。 王浩感觉这个邻居大哥有些异类,比如说话方式就挺古怪的。 俩人聊了这么久,他都只会吐出一句四字箴言,这样可不行,必须得改,不然还怎么教学。 “邻居大哥,这边请。” “放我回去。” “黄大爷!把院门锁好了,今天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在放学前离开义学。” “邻居大哥请看,这边便是我们义学的一班,现在里面在上的是数学课。” “这里是二班,因为缺少老师,这节课是自学课。” “来,我们再去三班看看……” ………… 拽着邻居大哥在学校里逛了一圈,虽然很不情愿的样子,不过这大哥没啥定力,一拽他就动。 最后将他拉到一间正在上自习课的班级之中。 看到王浩进来,班上的班长高喊一声起立,四十来个学生齐刷刷的嗖一声同时起身唱了一句老师好。 王浩明显感觉搀着的邻居大哥一哆嗦,整个人就往下沉,于是赶紧使劲扶住了他。 “邻居大哥,今天这个班级的学生就交给你了,教啥都行,他们什么都学。” “这怎使得!简直胡闹!”邻居大哥终于多加了四个字。 “使得使得,先熟悉两天,了解了解,等熟悉了再学习如何备课。”王浩完全无视他的反抗。 “如此行事,岂不荒唐!” “大哥你可真会开玩笑,这么高尚的事怎么能算荒唐呢。” “班长!” “到!” “等会把教室门锁好,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这位李老师,李老师今天刚来,可能还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得多问问。” “哈哈哈哈哈。” 留下一屋子的欢笑,王浩闪到了教室外面,班长从里面迅速把门给锁上了。 哼哼,这就是个腐儒,绝不是雅商,估计是家中突遭变故由此迅速败落的这么一个原始腐儒。 对付这种人,你只要脸皮够厚,完全不理会他的抗议,他就会被迫任你摆布。 就这么决定了,明天还将你拉来。 日子久了,不怕你不屈服。 “大人!”门卫黄大爷急匆匆跑来禀报,“院门外有几名女子在敲门,说是来找您的。大人刚才吩咐过,老汉不敢开门。大人您去看看吧……” 几名女子?王浩闻言大喜,这事成了!不但成了,还买一送N?好极好极…… “你是……邻居姐姐?” 门外,除了如月与她的贴身丫鬟,还有一人竟是邻居家的美貌少妇! 好嘛,自己绑架了她男人,人家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公子!敢问奴家的夫君身在何处!”邻居小姐姐神情极为紧张。 一旁的如月也用极为怪异的眼神看着王浩。 “姐姐莫急,李大哥他没事,正在给学生上课……上课。”转头又安抚如月让她稍等片刻。 “请公子快快放奴家进去,奴家要去看看!”邻居小姐姐的语气有点重。 “这个……唉!成吧。” 带着几女入了远门行至教室门口不远,有两个孩子捂着小腹飞快地闪出教室,身后的门随即又被重重关上。 王浩尴尬地笑道:“就在那里面……” 从走廊窗户向内望去,就见邻居大哥手里握着一本三字经为学生讲解其中一段内容的意思。 哎哟我去,嘴上说不要不要的,这入戏倒挺快么。见此情景,王浩大大松了口气。 讪笑着道:“姐姐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可这门为何是锁着的?”小姐姐还是有些疑惑。 “这个嘛……乃是本校规矩。” “那这边上的门为何没有落锁?公子可莫要诓骗于我。” 王浩挠着脑袋让班长开了门,邻居大哥见到自家夫人,先是一愣,随后道:“夫人莫急,为夫无碍。” 小姐姐这才松了一口气,颔首施礼向王浩致歉。 又听自家夫君对那公子道:“此书大善,可传后世。” “大哥过奖,此只是小弟的游戏之作,不敢当,不敢当呀。” “只是此处,略有不妥。”邻居大哥指着封面上标题左边的一行字道,那上面写的是——雍丘王浩着 王浩心说你就得了吧,果然是个标准的腐儒。 此时的文人出书早有署名,还署的异常详细呢,连籍贯日期都有,只是有点既要那啥又要那啥的酸味,都将署名写在卷首第一页,欲拒还迎的。 看到自家夫君并无大碍,好似也不排斥来这义学一趟,便也放了心。 趁着又有学生请教邻居大哥,王浩又悄悄的让班长把门给锁上了。 连哄带骗把小姐姐请下山,赶紧又叫黄大爷把院门也锁了。 看的一旁的如月疑惑不已,“公子为何如此行事。” “没办法呀,咱学校的老师太少,靠谱的更是一个没有。姑娘是自愿加入的,不用担心这出入问题。” 说完,深深一叹。 “小姐,馨儿觉得这地方有些古怪。”一旁的小丫鬟在如月耳边轻声道。 “姑娘这边请,我先带你参观参观。” “咱们学校目前有315名学生,目前是七个班级。” “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还玉,咱的学校的教导主任,也就是通常说的大当家。” “这是绣芸绣宁俩姐妹,目前是我们学校的内务管事,这是高文俊和胡烨霖,义学的助教。” “这是如月姑娘,以后就是咱们学校的音乐老师了,大家欢迎。” 看着文俊与烨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王浩斥道:“你们俩个臭小子,以后少往这里蹭,听到没有。” 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组合,如月心惊不已,跟自己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这义学之中,不但有女学生,竟然还有女先生。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这样也好,起初还担心自己在义学会不会成为一个异类,没想到连他们的大当家都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家。 这间公事房的布置,也是如此奇特。六七张书桌并排与屋内中间位置,各人依次而坐,并无上下尊卑之分。 就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馨儿都给安排了一个什么文员的差事。 手里捧着本王公子刚刚给自己的小册子,如月姑娘呆呆出神。 妙音坊的姐妹都以为自己疯了,杜妈妈更是要来找那王公子拼命。 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昨日自他离开之后,痴痴的望着宣德门前半宿。仿佛就是被灌了迷魂汤一般,满脑子都是自己站在那舞台上的身影。 怎会做出如此大胆的决定,就这样草率地将自己卖了…… 缓缓打开手中那本让自己修改的曲谱,只看了一页,如月唰的一下合上了册子,脸上迅速泛起一阵坨红。 这……这里面怎的都是一些淫词浪语!难道就让自己唱这样的曲子! 怀着忐忑的愠怒的心情起身离座,定要找那王浩理论一番,将自己诓骗过来,竟是让自己唱这样的淫词浪曲! 想到此时,心中顿时无比落寞,跌跌撞撞地行堂前过道,便见王浩那厮从自饭堂出来,刚行出两步,耳听得嘟嘟嘟三声长哨。 右方的一排教室中顿时涌出一大片学生,欢天喜地的从自己身旁掠过朝着饭堂方向跑去。 “如月姑娘,我们老师吃饭要等到下一批,你还是先去里面等会吧。”看着朝自己过来的如月,王浩心说,想不到你还是个吃饭积极分子。 “王公子请过来一下,如月有事向公子请教。” 看着咬牙切齿的丫头,王浩有点懵,这又出啥幺蛾子了。 待俩人行至相对偏僻的屋侧,如月将那册子狠狠甩在王浩身上。愤愤道:“公子将如月诓骗于此,就是为了让我唱这样的淫词浪曲吗!” “姑娘何出此言呐,这上面似乎并无不妥之处呀。”心说老子抄的都是一些老少皆宜的歌呀,怎的到你眼里竟成了淫词浪曲了。 “呵,看来公子行事果是不拘一格呀。”如月冷笑道,自己那么信任你,抛开了一切来了这里,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惊喜,想着想着就低低抽泣起来。 捡起地上的册子,翻开第一页瞅了两眼,王浩简直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好歹也是在青楼历练过的,怎会如此保守? 不就是我忍不住去采忍不住去摘,敞开胸怀为你等待等待么…… 就这些都能让你有这么大的反应,那要是让你来个十八摸岂不是要上天…… “姑娘,咱先别忙着哭,这第一支曲子其实不是给你唱的。” 听了王浩的解释,如月茫然抬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王浩,一脸疑惑,心说即便不是自己唱的,糟践别人就不是糟践了么。 “这支曲子其实我们已经排练的差不多了,这样吧,一会等教坊司的乐师到了,我先让他们试演一回给你看看。” 自上回向赵老大借了教坊司的乐师之后,这几天实行的仍旧是上去上课,下午排练。 这教坊司的乐师,也算是国家级的艺术家了,不但阵容庞大,而且个个都是吹拉弹奏行家。 只要让小蝶大致拉出一段曲子,他们就能举一反三,取长补短,将曲子完善。 又加上都是多年的同僚,彼此配合相当娴熟,以至于由小蝶担任的乐队指挥几乎成了摆设。 不光阵容强大,那乐器也是五花八门种类繁多。第一回去教坊司挑选乐师的时候,直接将王浩看了个眼花缭乱。 第一次知道中国古代的乐器种类竟然如此复杂,比如光敲锣打鼓这四个字,里面就能包含二三十种乐器。 至于其他就不用说了,挑花眼的王浩按自己的推断,主选了拉弦乐,锣鼓木鱼梆子等打击乐器。 没有找到唢呐,不过有笙,其他吹奏类和拨弹类的也搭配了一些,组成了一队阵容庞大的国家级临时乐队。 章节目录 第53章 月宫嫦娥 刚过饭点,乐师们就兴冲冲地陆续赶来了,这几天的排练对他们的打击不小。 不但要听从一个奶娃子教自己怎么演奏曲子,更可气的是这个还没自己半人高的奶娃子用那柄奇特的乐器拉出来的曲子还出奇的好听。 感情自己拉了这么多年的曲子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奶娃子懂的多。 不过也有令人欣喜的地方,原来曲子还能这样演奏。百多人同奏一曲,高低起伏,抑扬顿挫。 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如惊涛拍岸,能让人瞬间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甚至有人大言不惭道即便嵇康再世都奏不出如此动人的曲子。 众人很快就迷上了这种演奏方式,每天都提早来五里坡义学等候排练开始。 等乐师们到齐之后,王浩环顾四周,突然想起今天还有个新人没有到场。 赶紧去自己办公室连拉带拽的将正在品茗阅书的邻居大哥“请”到了操场正中,还让人搬来椅子让他坐下,这算是今天唯一的观众。 邻居大哥看着这校场上密密麻麻的数百人,简直莫名其妙。除了学子,另外三五成群聊天的一大帮人貌似全都是乐师。 今天这半天所遭遇的光怪陆离的事情,仿佛就是在经历一场荒诞的梦,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想象力的极限。 包括不远处的如月,同样如此。 午饭前听了王浩的解释后,将信将疑的随他进了惟信堂,这个惟信堂她听折家那位纨绔公子吹嘘过,竟然是真的。 昨日说的粗茶淡饭,也是真的。 两个馒头,一碗稀粥,一碟咸菜。边上的学子倒是每人都有一块肉,而老师却是没有的。 听那折家公子讲,这义学目前的大部分开支都是由王浩此人出资的,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一声长哨将如月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王浩举着个铜皮喇叭向台下大声喊话,“请参加上半场第一场节目的同学上台,也请负责此场配乐的乐师做好准备。” 随着一阵有序的忙碌,片刻之后,参加本次演出的同学就已各自就位。 这第一个节目想必大家已经知道,没错,正是《最炫民族风》。而且是正宗的广场舞版。 说起这首歌,土是土了点,作为传唱度覆盖至大江南北的神曲,能火不是么有原因的,因此不论土不土,能让每个人都能哼上两句的歌,就是好歌。 配合广场舞这个黄金搭档,即欢乐又愉悦,作为开场曲目,能迅速的激起人们的热情,随之产生共鸣,起到迅速拉动观众情绪的效果。 节目开场是一段神经质般短促明亮的二胡齐鸣,紧接着由大鼓敲出节奏感极强的动次打次。 场上百多个娃儿随之起舞,歌声也跟着节奏响起。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教坊司的乐师们这些天感觉自己患上了点头症,每当这支曲子的乐声响起,他们就会不由自主的跟着节奏点头。 这是一种无法自控的魔力,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不光是点头,那腿也会不听使唤的跟着歌声打起节拍。 这是一种非常美妙的境界,每每沉浸其中,心情也会随之格外舒畅。总有一种想放声歌唱的冲动。 此时的如月如遭重锤般呆立原地,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分明是一首淫词浪曲,然而用这样的方式演绎出来,却完全换了一个意思。 一记记节奏感极强的鼓声犹如打在自己的心房上,一颤一颤的,令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思考歌词本身的含义。 稚嫩的童声唱的其实并不算出色,然而整齐划一,百多人齐声高唱却能直接将歌声打入心底。 舞姿虽极其简略,但井然有序与乐声完美契合,此刻的她,只想随着曲声放飞自己,跟着这些孩子一道举手摇摆。 唱了这么多年的曲子,却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每个人都做好自己的事,联合起来,竟能产生如此庞大的气势。 直到一曲结束,掌声响起,如月仍呆立在原地恍若梦中。 同样恍若梦中的还有邻居大哥,从乐声响起的那一刻,轻捋胡须的右手就被定格在那里了。 整个人仿佛就被施了定身术一般,连遭怪诞场景打击的邻居大哥发自内心的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自己一定是在一场黄粱大梦之中,否则今日周身的一切不会如此离奇怪诞。 “如月姑娘?”唤了几声都没有反应,不得已,王浩轻推了她几下,总算让她还了魂,“我没说错吧?” “公子!”如月早将那什么浪曲抛到九霄云外,语气微微有些发颤道,“是如月错怪公子了。” “哎没事没事,姑娘误会我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不打紧。那这册子,现在可以收下了吧?” 如月欣喜的一把接过册子,匆匆打开翻看起来,前面的一些曲词大都与第一首类似,直白浅显,多是白话文。 后面有几首不一样的,尤其是其中一首诗词,虽不甚完整,有好多空缺处,但若能细细润色一二,必是一篇传世佳作,这难道也是他写的? 如月捧着这本刚刚还弃之如敝履的册子,如获至宝,欣喜不已。 “公子,可否告知这里面那几首是为如月所作的?” “这个嘛……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咱们边走边说吧,”此时的操场又开始忙碌起来,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歌声与鼓乐声,环境嘈杂。 如月闻言乖乖地随在了王浩身后。 “你不准跟来,”行至上山的山道入口,王浩转身对随在如月身后的馨儿说道,“去那边帮忙。” “你要带我家小姐去哪里!”馨儿警惕道。 “带去山上没人的地方……” “你!” “馨儿……” 打发走了小丫鬟,王浩引着如月朝山顶行去。 “最后一页的那首,便是为姑娘作的。” “就一首?!”如月有些急了。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半首,这其中的副歌部分,仍是合唱。” “你……”如月顿感大失所望,搞了半天,属于自己的竟然只有区区半首。 “又要急了是不是?我说,你这丫头,看着文文静静的,这性子怎的如此浮躁,得改。” “可是……” “不用可是了,让你唱半首是有原因的。不是不想让你多唱,你要知道,到时你所面对的,不是区区数人数十人。乃是成千上万,甚至更多。 你以为你的歌声能传多远?你能唱到多大声音?嗓子会废掉的。 所以呢,把这一首唱好,就够了,也足够了。况且,这最后一首是咱们这次演出中唯一一首有独唱段落的曲子。” 如月随在王浩身后,细细回想他刚才说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可那也太少了。 “哎,就是这里了,”行至上回带高文俊他们来的那处石台,王浩示意她与自己站到一块。 石台与地面的落差大了些,如月提着裙子试了几次都没上去。 看到王浩伸出的手,心中略微有些羞怯,犹豫着不敢伸手去抓。 王浩见状,心中了然,把手一缩,只留一截袖子在外面。 如月会意,抓着王浩的衣袖爬了上去。 “明日我叫人来这里修个台阶,你还要经常来这里的。” “为何?”如月大为不解道。 “以后每日清晨,你要在此处练习半个时辰的歌。” “只练半个时辰?如月不怕苦,如月可以一直练。” “练多了嗓子也会废,我们要唱的不是莺莺燕燕的浅吟低唱。唱的如何优美如何动听。 我们要练习的是如何把歌唱响,唱亮。唱得震撼,不但触动人们的耳朵,还要触动人们的内心。 如何练习我懂的不多,能指点你的也有限。 这么说吧,我们的发声方式主要有四种,喉腔,看我手指的方向。” 说着王浩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咽喉处,将喉腔,咽腔,口腔,鼻腔一一指给如月知道。 “这四个部位可以发出各自不同的声响,比如这样,看我口型。” “啊啊啊啊。” “呵呵呵呵。” “呜呜呜呜。” “哼哼哼……。” “噗哧,”还没等王浩示范完,如月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王公子也太幽默了。 “嗯哼,你这可不是学习的态度啊……” 如月忍笑施礼道,“可公子的法子实在……” “实在太过滑稽是吧,还有更滑稽的。” 说着,王浩摆出一副老母鸡的造型,继续道。 “要把歌唱得响亮,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提气。 我们要把腹内的气提至这肺叶的上部。” 王浩边说还边往自己胸口比划了两下,又道:“再将喉腔,咽腔,口腔及鼻腔四位一体,同时发声。” “就像这样,啦啦啦啦……” “咯咯咯咯,”又没等王浩示范完,如月再次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这次更过份,微微弓腰,一手捂着肚子,肩膀不住抖动。 “公子停一下……如月不行了……咯咯咯咯……” “嗯哼,嗯嗯,姑娘请注意措词……”心说我的姑奶奶哟,您可得悠着点,幸亏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来,笑够了没,笑够了就用我教你的法子试试。 收腹,把胸挺起来。记住要把气压住,别泻了。 古人有云:气者,音之师也。气弱则音薄,气浊则音滞,气散则音竭。 因此对唱歌来讲,能控制住胸中的那口气是至关重要的。 要做到缓则细水长流,急则排山倒海,张弛有度,刚柔相济。一呼一吸,收放自如。 将胸中的每一分气都传达至自己的发声部位,这样才不会有破音。” 如月依言照办,然仍有些放不开手脚的样子。 “大声大声,你吟诗呢,放开些,这里没人听得到。” “对对对,就这样保持住。” 韩娥就是韩娥,这声线,简直完美。还有悟性也是极高,只这短短一会,就已渐入佳境。 只是仍有些放不开手脚,王浩转身欲走,反正能教的大概也只有这些了。 “公子去哪?”见王浩要走,如月急声问道。 “这里没我的事了,你练上半个时辰就自己下来吧。” “可公子还未曾教如月最后那首歌该如何唱法。” “不急不急,你先这样啊啊啊,啊上两天再说。” “啊?” “对,就是啊。” “柳月娥!公子,如月本名叫柳月娥!”如月对着王浩远去的背影大声道。 “月宫中的嫦娥嘛,知道了。”王浩举手回应,并没回头,“我会替你转达的……” 章节目录 第54章 一个食盒 柳月娥?王浩喃喃重复了一句。 不好!那不是河东狮柳月娥嘛! 难怪听着这么耳熟,难怪有这么一副好嗓子。也不对,年代不对,再说这历史上有没有这一号人还…… 此时,前方草丛窜出一道倩影急急向山下奔去。 “绣宁!”王浩大喝一声叫住了鬼鬼祟祟的小丫头。 “公……公子。”绣宁哆哆嗦嗦地停了脚步。 “是你家小姐让你来监督我的?”王浩开门见山道。 “不……不是这样的公子。”绣宁急忙解释道。 “不是什么?” “不是小姐让绣宁来的。” “下次记得先埋伏一会,等我过去了你再下去,就不会被我发现了。” “啊……?” “哦对了,最近高文俊那小子往你那跑的挺勤的嘛。”王浩打趣道。 “啊?”绣宁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低头羞道,“哪有……” “嗯,我会替你转达的,告诉他去绣宁那儿的次数太少了。” “公子你!” 绣宁羞红着脸跑开了。 “慢着点,摔疼了文俊会心疼的,哈哈……” 看着绣宁远去的背影,王浩暗叹,这小仙女后遗症这么快就拉响了后院的火灾警报。 女人呐,一见到比自己漂亮的女人接近自己男人,这警惕心马上就上升了几个等级。 下山找到还玉,丫头一见到自己就企图开溜,被王浩一把拽回来后支支吾吾的把锅甩给了绣宁。 这种事情不用解释,越解释越让人生疑,写保证书都没用。 她真正担心的不是有人比自己漂亮,她们只是担心自己的男人会不会做选择题。 因此遇到这种情况的处理办法无非就是对内大胆承认,对外小心相处,有就是有,没有的坚决不能有。 再者都十几年的老夫妻了,她的心思自己还不知道,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没事打打预防针的性子。 女人的笨有三种,一种是愚,喜欢钻牛角尖,一有风吹草动就死心眼,什么你变了你不爱我了没完没了的闹,在家里闹。 第二种是蠢,像春天里的虫子那样蠢蠢欲动,只要有点苗头就杀上门去踢馆,不分是非缘由直接向情敌宣誓主权,在外面闹。 最后一种是笨,这种女人心思单纯,想法简单,就像刚才那样,看到自己男人带着别的女人上山,就随便找了个比自己还笨的人上去玩跟踪。 被发现了还企图开溜,连找个像样的理由都不会。 这样的女人应该珍惜,她不会在家里闹,也不会去外面闹,确定真相后只会沾沾自喜自鸣得意,或者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自怜自哀舔舐伤口。 “好啦,你就别再这样看着我啦,是我让绣宁跟着你的,成了吧……”还玉有些心虚的道。 “不是,今天这事让我想起咱俩刚认识那会,有一次你突然从稻田里窜出来……哎哟……轻……轻……” 还没等王浩说完,还玉便使劲拧住了自己胳膊上的软肉,“你发过誓不再提那件事的……” “成……成成,我不说,”等还玉松了手,王浩继续道:“我只是觉得,这么多年了,你的手段一点都没长进,还是这一套。” “你还说……” “你们两个!!” 一只大喇叭出现在两人眼前,圆大的喇叭口挡住了小蝶的整个脑袋,“你们两个!太过分了!不来帮忙也算了,还在这里影响我们排练!” 这才发现边上一大群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俩人在这里打情骂俏。 “嗯哼,同学们刚才唱的很好,继续加油!”装腔作势的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趁人不备闪出了操场。 “晚上带着小蝶和绣宁一起出来逛逛,”王浩回头对同时闪出操场的还玉道。 “怎么?你想收买绣宁呀?” “不是,咱们学校正在上演一段办公室恋情,你不知道么?” “谁呀谁呀?”还玉的八卦之心瞬间爆棚。 “就是你那丫鬟绣宁,跟咱们的高文俊。”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 “等你知道?连咱的门卫黄大爷知道了你都还不一定知道,就你这心思还好意思玩跟踪。” “那他俩搞对象,你约她出去干啥?” “我这不是想着给他俩创造个单独见面的机会嘛……”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王浩深感无力,这也是笨女人的特点,什么事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 下了班,将半身不遂的邻居大哥送回家中,说好明天早上还会过来带他去义学。 邻居大哥只是呆呆点头,并没有继续飙四字箴言。 王浩心说,不错不错,这个西席捡的值,不但肚子里有真墨水,脸皮还挺薄,连薪水都没好意思跟自己谈。 估计他也是看不上那点钱,看他家里的陈设,随便拿几样出去当了,都能混上好一段日子。 这不,都两天过去了,只字不提钱的事。 只是那迂腐的毛病一点都没改,每次去请他出门都是扭扭捏捏像个娘们似的,非得自己搂着才肯上马车。 不过进步也是有一点的,似乎是已经接受教室这个新职业了,至少也是不排斥。 除了再也不肯到操场上去观看同学们排练,邻居大哥对大合唱的评价是:“荒唐至极,不可理喻”。 没办法,自相处的这几天以来,从没见他露出过哪怕是一丝笑容,这样的人,王浩估计是那种行夫妻敦伦大礼时都要说一声夫人请的骨灰级腐儒,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么超前的娱乐方式。 说夫人夫人就到,快到饭点的时候,黄大爷领着邻居家的那位小姐姐找到了王浩的办公室。 “王公子,请问我家夫君何在?”小姐姐道了个优雅的万福,身后的侍女手中还挎着个食盒,隐隐有饭菜的香味传出。 王浩吸了两下鼻子,心说邻居大哥你也太吃不得苦了,前两日的饭间就见你蹙眉拿着馒头叹气,一个大男人,连一个馒头都吃不下。 果然,今天就企图开小灶,这是严重的违纪行为,必须严厉制止。开玩笑么,要是任由老师开小灶,让那些学生巴巴地流口水,这不是挑拨师生关系么。 “姐姐,李大哥现在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公子误会了,奴家只是来给夫君送饭。” “我们学校有规定,老师不能开小灶,必须与学生同吃。” “什么?”小姐姐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就是这样的,我们这里的老师,每天与学生吃同样的饭,谁也没有例外,也不允许有例外。” “这……这是为何?” “这样会令老师与学生之间产生一种无形的隔阂,简单讲就是留尊去卑。” 小姐姐仍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也难怪,这是个讲究上下尊卑的社会,老师与学生之间有一种天然的等级观念,不能指望她现在就理解。 “打个比方吧,如果是在军营之中,军士们是喜欢与自己同吃同住的将领呢,还是喜欢躲在自己的营帐中大鱼大肉,让军士吃糠咽菜的将领? 小弟这样做也是为了李大哥好,可以让他与学生的关系更融洽,也能让学生更尊敬自己的老师。” 小姐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感觉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师生关系,在儒家思想盛行的环境下,有着严格的等级观念。 作为学生,对老师的敬畏感是打在骨子里的,不是说这样不好,但确实也有一定的弊端。 学生不能以任何理由违背老师的意志,哪怕老师的观点是错的,作为学生也只能选择接受。 然后这种接受,畏惧的成分占据了主导地位。 王浩以为,学生应该尊敬老师的人格与品德,不一定需要遵从老师的意志。 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然而在这种等级观念分明的环境下,要真正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极为罕见。 作为学生,往往只能成儒家思想的复刻版,很难在这种思想上有所超越,甚至可以说一个都没有。任你如何的才华横溢,天纵奇才,顶多也就成为一个大儒。 就仿佛是一个排行榜,作为冠亚军的孔孟思想早在先秦时期就已经排定了,后人再如何努力,只能去争季军这个位置。 王浩并不排斥儒家思想,甚至现在学校中教授的三字经亦是儒家思想的产物。 被历代帝王反复修改后的儒家思想,早已经不再是一种思想,而是一种工具。是这个世界最好的统治工具,也为维持民族大一统的最好载体。 作为工具,儒家思想对华夏文明的延续功不可没,源远流长生生不息,只要这种思想存在,华夏文明就永远不可能被历史淹没。 但这种工具天然的限制了人类思想的宽度,生活在这种思想下的民族,只能在这种思想框定的范围内行走。 在他们心中,儒家思想就是当前世界理念的天花板。使得人们不能突破也不敢突破这个囚笼。 华夏文明的延续需要这种思想,然而文明的发展却排斥这种思想。文明的延续才有可能获得更进一步的发展,而文明的发展却需要打破这种桎梏,然而没了这种桎梏又有中断文明延续的可能。 这就是一个悖论,不得不存在的悖论,有些事情,我们不得不承认它是无解的。即使拥有后世思维方式的王浩也没有能力打破这个桎梏。 但至少能用一个否定性思维来预测一次失败,告诉他们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当有一天被外力打破这一层壳的时候,要付出的代价是无比痛苦的。 这就是王浩今天拒绝这一盒饭的理由,这逻辑未免耸人听闻。 但这至少能让义学的学生生活在一个相对平等的学习环境中,让他们去尊敬老师的人格,而不是敬畏老师的地位。 日积月累,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中注入一丝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理念,让这种理念与这个世界的思想发生一次碰撞。 好让后来的人们怀着一颗好奇的心,往碰撞处留下的细小裂缝中看上一眼。 “公子请留步。” 送走了恋恋不舍的邻居小姐姐,和她手中的那一盒饭。 王浩回到食堂吹响了午餐哨,今天的加餐是一个鸡蛋! 章节目录 第55章 荷尔蒙们 “还玉姐姐,王教授又与我家小姐一起去山上了。”馨儿猫儿似的溜到还玉身边悄声道。 “公子今日为何要将学生们的蛋壳收起来?”山道中,已经啊啊啊了两天的如月提着裙子随在王浩身后。 哦对了,如月如今的名字叫柳月娥,一只来自月宫的嫦娥。 听公子讲,今日就教自己唱那首曲子,听到这个消息,柳月娥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背影,也不知他是从哪得来的这么多奇思妙想。就比如教自己的练习唱歌的方法,尽管那方法实在有些…… “还玉说他们是些衣服上没有口袋的孩子,却能想着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带给家人。 而我在将一箱箱铜钱往家里拉的时候,却时常忘了给家中的老母带去一包她最爱吃的桂花糕。 这一点,我不如他们。 所以我就不准他们再往家里带。” 柳月娥掩嘴轻笑,这人,怎的如此贫嘴,好好的一件事情都要逗上一句。 尽管才过了短短几天,都让月娥深深的感觉自己来对了地方,这里的每一口空气都让她无比轻松。 “这首歌呢你要朝着那个方向唱,才有感觉。”登上石台,王浩遥指前方,胸中有意气风发。 “月娥也是这么想的。” 柳月娥与王浩并肩而立,轻捋被风吹散的秀发,转头对着王浩轻言笑道。贴心的王公子当日就令人在石台下方修了两级台阶。方才,她是自行上的石台。 一阵幽香掠过王浩王浩鼻尖,甚至还能感觉到有柳月娥的发尖轻轻划过自己的脸颊。 “保持距……呃不是,你先去下面呆着,站这么近我唱不出来。” 王浩不自然地轻咳了俩声,还心虚地扭头朝后面看了看。 “以公子的修为也会怕难为情吗?哈哈……”柳月娥妩媚一笑,轻快地闪到了王浩身后。 “在姑娘面前,实在不敢班门弄斧呀。” “公子第一回这么谦虚。” …… 第二回在韩娥面前班门弄斧的王浩发挥不错,从柳月娥欣喜的表情中就能看出来。 起初王浩还担心自己可能得多唱两回才能让她学会,然而歌神异禀的天赋直接打消了王浩的担心。 只是稍作指点,就已将王浩的原版远远甩在了后面,不得不承认,听柳月娥唱歌真是一种享受。 然而还是得强迫自己放下这种享受,王浩知道,此刻,山下有个人肯定又在胡思乱想了。 果然,刚刚下山,就见到还玉母女俩在斗嘴,小蝶正在埋怨她妈瞎指挥,心思都不在这了,能不瞎指挥嘛。 心思不在这里的还有绣宁与高文俊这俩人,自从前几天给他俩创造了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俩人就算是进入热恋阶段了。 只是据还玉透露,在她的“逼问”下,那晚两人只是沿着汴河大街来回量了一趟,说了几句非常客气非常没营养的话而已。 然而看眼前的情景,一个偷眼一笑,一个掩嘴一笑的,分明已经是许了终身的模样。 这世界,能自由恋爱并终身相许的不多,因此也没啥前人的经验可以学习。 或许一对彼此倾心的少男少女,沿着汴河大街来回量上一次,就已是足够回味一辈子的事情了。 只是两人的身份可能有些差距,一个是国子监祭酒的胞弟,而绣宁只是徐明诚家的一个丫鬟。 王浩想过让徐大人收了绣宁为义女,这样身份这层关系应该能持平一些了。 然而又想到徐大人与高祭酒又有同窗之谊这层关系,这样算来辈分上似乎又有了差距。 跟还玉说起这事的时候,她竟然说自己迂腐,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与迂腐画上等号。 没办法,迂腐归迂腐,这事还是得尽快跟徐大人与高祭酒通个气。不然到时来个棒打鸳鸯散,好事没有做成,反而害了一对璧人,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 “哎哎梁兄,我跟你说个事。昨日清晨小弟奉祭酒大人之命前去五里坡义学送麻纸,在义学山门之中似闻有仙音入耳,极为动听。向旧时同窗胡烨霖打听后方才得知是有人在义学后山练习唱曲。你猜猜唱曲那人是谁……” “哦?竟有此事?” “俞兄休要卖关子,快说是谁?”又有一人凑近道。 “说出来你们绝对不信。”那名叫俞青山的少年公子虚晃一枪。 “快说快说,休要磨蹭。” “竟是那妙音坊的如月姑娘!”俞青山得意道。 “这如何可能!如月姑娘怎么可能去那里。” “正是,俞兄休要诓骗大家。” “千真万确!听我那昔日同窗胡烨霖所讲,如月姑娘乃是自赎其身去了那义学担任什么音乐教习。” 陆续又有几名少年加入讨论,你一言我一语,谈话内容大同小异,皆是鄙视俞青山口出诳语。 “俞兄你越说越离谱了。” “是呀,你我何曾听说有女子担任教习的。” “没错,再说了,还是那什么音乐教习,难道义学之中还叫学子们唱曲不成?” 哈哈哈哈,众人发出一阵哄笑。 看着众人纷纷投来质疑的眼光,俞青山急了,一撸袖子愤愤道:“我俞青山何时以言语诓骗过大家。那义学之中的确有教授学生唱曲的,上回祭酒大人还带着我们前去观摩过一番。” 见众人仍是一副摇头质疑的模样,俞青山跺脚道:“好,你们稍等片刻,待青山去寻来当日同去义学观摩的同学前来作证!” …… 王浩刚进到国子监的时候,就见一大帮太学生围拢在池边凉亭中,听嘈杂的讨论声中似乎还提到了柳月娥? 这帮子荷尔蒙过剩的臭小子,不好好读书,讨论起这些八卦来倒是起劲的很。 见到王浩自凉亭前路过,人群之中有几名学子拱手向王浩施礼。这几个有些面熟,是上回那次义演时高祭酒带来的群众演员。 王浩微笑回礼,继续朝高祭酒的公事房方行去,今天他正是因高文俊与绣宁的事而来。 “王老弟上座,呃不,现在应该叫一声王大人才对。” “高大人就别抬举在下了,王浩这个大人当的可不便宜……” “哦哈哈哈……”高祭酒笑完又重重叹了口气,“此事也是难为王老弟了。不过听子正师兄说,陛下曾有意专门拨付款项与义学,是王老弟自己拒绝了?” “确实如此,是王浩想让义学的孩子凭己之力筹得善款。想必高大人也知晓了,这次王浩要把那戏台搭到宣德门门前去。” 高祭酒闻言又是一番摇头大笑,这个王老弟,实在是个妙人。如此惊世骇俗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也不知是如何说服陛下,竟能在宣德门前搭起诺大一个戏台子。 “高大人,王浩此来另有一事想与大人相商。” 尽管王浩打心底排斥这种阶级等级的上下尊卑观念,然而真到了自己头上,仍是觉得还是应该提前跟长辈通个气。 听了王浩叙述,高祭酒将手一扬,好爽道:“高某初见王老弟时就曾说过,我高文静不是迂腐之人。既然王老弟都欲成其好事,我这个当大哥的岂有阻拦之理!” “不瞒你说,文俊自幼便失了双亲,而且高某家中二老仙去之日相隔不过数月。 此事对小弟的打击甚大,也是从那时起,他才变得沉默寡言,长兄如父,我这个当哥哥的看在眼里却束手无策。这也是多年来高某心中最为头疼的一桩心事。 然而自从让他随了王老弟你之后起,文俊的心中郁结竟一扫而光,实让高某是欣喜万分呐!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弟又回来了。” 说着,高祭酒起身欲行大礼。 王浩眼疾手快,连忙起身制止。 辞别了开明的高大人,王浩哼着小曲准备离开国子监。 凉亭中的那堆荷尔蒙已不知去向,这国子监阳气太盛,连看门的狗都是公的。这种状态也不好,里面的学生一整天下来有一半时间在讨论那档子破事,剩下一半时间在相互传阅少儿不宜的连环画。 这会肯定又窝到哪个犄角旮旯研究少儿不宜的连环画去了。 然而这一次,王浩猜错了,回到义学山门才发现那堆荷尔蒙竟转移阵地到义学来了,这分明就是组团过来追星的,个个愣头愣脑竟有数十名之多。 看到王浩过来,几名眼熟的国子监学子率先上前行礼,还假惺惺的说是来看看义学的孩子。 王浩也不戳破,谁没经历过这样的年纪,况且还是柳月娥这样的大明星。 带着他们来到了操场,自山顶传来的美妙歌声清晰可辨,有几个猴急的正欲上山,被王浩喝住了。 “诸位!且听我一言,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人之常情,王某也不例外。因此诸位来此地寻觅芳踪王某不反对,但是有一点,诸位必须遵守。 第一,此时学生们正在上课,尔等不得大声喧哗!第二,不准主动去打扰柳月娥柳姑娘,也就是说只准远观!除非柳姑娘主动与诸位说话。 如能做到这两点,我们五里坡义学随时欢迎诸位光临。” 荷尔蒙们见王浩并非顽固之人,不但不反对自己的这种行为,还随时欢迎,气氛一下子活跃不少。 只是听王教授所说,山上那人并非如月姑娘,顿时失望不少。但又听那仙音袅袅,心中倒也多了一分期待,更有大胆者主动上前询问柳月娥是何许人。 王浩也不卖关子,如实相告,既然已经告别过去,那么如月今后就是柳月娥。 时辰尚早,反正暂时也无其他事情,王浩便邀众人在舞台上席地而坐,东拉西扯的几番下来很快便于众人打成了一片。 “王教授,听闻宣德门前的那舞台便是为义学的这个义演而设?”有学子好奇道。那个舞台他见过,足有十余丈宽,在上面排上数百人都不成问题。这得是多大规模的演出才需要这样大的舞台,他心中完全没有概念。 “没错,正是为义演而设,这义演你们其中有几位同窗也见过一回,只是此次规模更盛。到时诸位一定要来,保证不会让大家失望。” “王教授,那这义演何时开演呀?” “王教授,到时如月……娥姑娘也会上台表演吗?” “王教授,……” 章节目录 第56章 为何读书 荷尔蒙们的问题大都没什么营养,十个有八个在打听柳月娥的事儿。只是打听的都是些兴趣爱好之类无关紧要的东西,这说明他们还只是些菜鸟。 如果是老手,当然应该打听她的住址啊,用哪家的胭脂水粉之类的。这样塞个情书或者制造一次偶遇岂不美哉,当然王浩也不会教他们这些。 看他们也打听的差不多了,王浩适时开口问道:“同学们问了这么多关于柳姑娘的事,那我问你们,有没有胆量与她同台献艺呀?” “有何不敢,”其中有几个愣头青脱口而出道。 “好,算你们一个。报上名来,我替你们作个登记。”说着,王浩自怀中取出一个小本子。 “啊?王教授说真的呀?”几人一见王浩这架势,立马就怂了。 “唉,男儿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会我写个曲子,让柳姑娘亲自教授几位。” 顺势一激,随即又丢出一粒甜枣,那几位愣头青又马上犹豫起来了。 这回还真是认真的,王浩突然觉得如果能让国子监的学生来客串一两支曲子也不错,不但聚人气,还能将国子监与义学的关系大大拉近。 以后或顺便拉几个支教,或结几个对子,都是极好的。甚至放长远些看,待将来这帮学生学业有成步入仕途,凭着这层关系,对义学的发展也是一大助力。 既然如此,趁着年轻气盛,激上一激,不怕你们不乖乖的往坑里跳。 “休要墨迹,是个爷们就爽快些,上是不上?” “上就上!学生俞青山。” “梁志远,算我一个。” “李子束!还有孙歆刚也答应了。”还有不忘拉人下水的。 见几人纷纷响应,刚刚没吱声的学生也有不少蠢蠢欲动。 “那大合唱你们其中几位当日也见识过,扎堆儿往那一站,你身边全是同窗好友,因此真到了台上,其实也不会那么紧张。”王浩趁机宽慰了一番。 果然,听了王浩的忽悠,又有不少学生愿意加入。趁热打铁,王浩继续鼓吹大合唱的规模与脸皮之间的增量关系,此消彼长,人数越多,胆子就越大。如能来个百人大合唱,不但演出效果出类拔萃,在舞台上的表现也会越自然。 最后,不但顺利笼络了在场的所有人,还蛊惑他们回到国子监之后说服更多的同窗加入。 此时,柳月娥正好练完了歌从山上下来,看到操场上围坐一团的国子监学子不禁心生好奇。 “柳姑娘来了。”有眼尖的学生看到柳月娥从山上下来脱口而出道。 众人闻言齐刷刷的转头相望,更有不少人欲起身相迎。 王浩见状大喝一声,“逮,我刚刚说的这就给忘记了吗。” 一众追星族闻言面面相觑,只得生生止了脚步,时不时还朝着柳月娥偷猫两眼。 “公子,这是为何?” “哦是这样的……”王浩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啊!”柳月娥轻呼出声,这王公子也太异想天开了,若此事传扬出去,自己岂不遭这些学生的家中长辈责怪。想到此处,急忙转身对众学子扬声道: “这如何使得,学子当以学业为重,怎能如此儿戏。” “哎,这可是功德无量的大善事,怎会是儿戏。知识不一定要在书上才能获得,各种有趣的经历也能从中完善自己。”王浩替学生们辩解道。 柳月娥见说服不了王浩,又转身对众学子道:“月娥一介女流,当不得大家抬爱,你们……你们还是回去好好读书,莫要再这里荒废了学业。” “家严也时常告诫青山,要以学业为重,只是青山心中常有疑惑,我辈学子,究竟是为何而读书。望教授为青山解惑。” “是呀王教授,为我们讲讲吧。” “请王教授为学生解惑。” 又有学子相应。 “这个问题问的好!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王浩环顾四周继续道,“为何读书,有知道的先给大伙讲讲,来,就从你开始。” “为光耀门楣。” “嗯,光耀门楣,使宗有光,使祖显耀,很好。”王浩赞道,“还有吗?不论是志存高远亦或是安之若素,都可以说出来。咱们今天就议一议这吾辈学子为何而读书。” “为造福一方。”又有学生起身道。 “有志向!” “为光宗耀祖!” “为出人头地。” “为泽被黎民。” “为天下苍生!” “……” “…………” 余下学生纷纷说出了自己的口号。 待回应渐渐平息,王浩点头笑道,“挺好,都是正能量的口号。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有人是为了升官发财而读书的吗?举个手让我看看。”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当然也没人举手。 “志存高远,雄心万丈,意气风发,少年志向,应当如此! 或者我们还可以说得更高远一些,是为天地立心而读书,是为生民立命而读书,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而读书,为华夏民族的昌盛而读书! 但是!你们其中能有少人能做到哪怕是其中一条呢?数千年华夏历史中能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 是执稚除暴的张良,持节守忠的苏武,固守雎阳的张巡,还是那死而后已的武侯? 你们可知他们是用什么将自己的名字刻在这史书之中的? 是用他们半生的苦难,用他们胸中不屈信念,用他们每一块骨头里的傲气,化血为墨,以傲骨为笔,将胸中这一口浩然正气铭刻在了史书之中。 那么现在你们还能认为自己能做到吗?当然也可以说能,在先贤们的那个时代,一定也有很多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认为自己能做到。 然而后来他们去哪里了呢?或籍籍无名,或名噪一时。或归于山野,或隐于市井,或高座庙堂或牧守一方。更有甚者深陷官场泥潭,尔虞我诈,玩弄权术欺压良善。最终成为了自己曾经最为鄙夷的那一种人。 这才是我们大多数人会走的那一条路。 这么说来未免泄气,难道我们十年寒窗苦读,最终是为了走上一条自己不愿走的路吗?然也! 没有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会愿意走那样一条路,然而人生漫漫,前路有时难,在压力面前一次次退缩,在苦难面前一次次让步,在诱惑面前一次次妥协。直至自己再也记不起当初那个少年的模样。 事实如此,没有谁能避的了,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谁都无法预料,更无法自己左右。” 底下众学子听闻王浩这段掷地有声却又让人无比泄气的长篇大论皆都默默无言。 在王教授的话中,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父辈的影子。 国子监的学生,其家中长辈多有在朝中任职者,在外人眼中,他们都是一些公忠体国,忧国忧民的忠臣良将,然而只有他们才知道,真相其实并非如此。 在上官面前趋炎附势,在下属面前颐指气使。为了朝堂之上的一言得失,或沾沾自喜,或揣揣不安。 更有甚者以权谋私利,以势欺旁人,亦有不少阴奉阳为,虚应其事得过且过者。 难道自己苦读半生,竟是为了成为那样的人吗?这怎能让人甘心,又怎能让人接受! 看着众学子茫然无措的耷拉着脑袋,仿佛是受了莫大的打击般,王浩深吸口气继续道。 “说到这里,回头再问,吾辈为何读书?不为苍生,不为黎民,不为将来,不为以后,那些都是虚的,喊得再响亮,也不过只是一个口号而已。 那么吾辈到底是为何而读书?两个字,“初心”!这才是你现在拥有的东西,才是你现在看得到摸得着东西,为自己的这份初心而读书,让自己成为更好的自己。 不论将来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至少现在的你是意气风发的,是朝气蓬勃的。 初心不改,少年不死!” “初心不改,少年不死?”有学子喃喃重复几遍,忽然猛的起身向王浩慎而重之地一揖到底,“谢先生为学生解惑。” 很快,其余学生纷纷响应。 “既然如此,今日王某就起个头,留一分你我的初心在这里。 想必大家入山之时也看到咱们义学的山门之前有一块无字碑,今天咱们每人写下一句格言,刻于那石碑之上。 不为其他,只为有朝一日你深陷泥潭迷失自我之时,能够想起在某个地方,还留自己的半缕赤子心,能够有勇气回来这里看一眼自己年少时的模样,继而让自己能有勇气在逆流之中向前迈上一步,这便足够。” 所谓大贤,也不过就是在逆流之中向前迈了一步。 取来笔墨,王浩率先提笔一书而就,笔是旧笔,毫毛稀疏,这倒也好,沾了浓墨直接拿来当硬笔使了,写出的几个字倒也不算难看。 纸是最便宜的麻纸,而心确是最珍贵的初心。 “不负少年头”。曾经写下这句话的那个少年,终究还是负了少年头,福负了国人负了天下人。今日就让这句话来警醒自己吧。 “他又在这里忽悠单纯少年了,月娥妹妹你可别着了他的道。”还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柳月娥身边,凑近她的耳朵低声打着预防针。 这是作为医生的职业病,总是着眼防患于未然,看着柳月娥双眼迷离一副小迷妹的痴傻模样,还玉就知道要坏事了,赶紧上前往王浩身上泼了一盆脏水。 柳月娥闻言醒过神来,一脸疑惑的看着还玉,心说王公子说得很好呀,这还玉姐姐说的也太打击人了。 “你看他的嘴角,正在奸笑呢,月娥妹妹可要知道,他是一个商人,商人行事,唯利而已,都是有目的的。”还玉继续鬼鬼祟祟地使劲泼脏水。 “姐姐请别再说了,月娥知道王公子不是那样的人。”顺着还玉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他似乎的确是在微笑,但月娥仍无法接受还玉如此污蔑王公子。 仿佛是听到她俩的谈话,王浩扭头朝两人所在的方向望了望,看到还玉鬼鬼祟祟的模样,心中了然,这妮子又在打什么所谓的预防针了。 遂眯起眼睛微微点头给出一记蒙娜丽莎式的神秘微笑。 “呐呐呐,你看你快看,就是那样,你看到没……”看着王浩搓破自己的表情,还玉反而兴奋起来了。 柳月娥呆呆的看着王浩的模样,也变得迷茫起来,可是…… 吾辈为何读书,说的挺对的呀…… 章节目录 第57章 惶恐不安 “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大内皇宫,朝堂之上,赵老大正当着群臣的面训斥自己的次子赵德昭。 这个不成器的逆子,迎接贡使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都能办出幺蛾子,简直岂有此理。 在王浩的蛊惑下,赵德昭果然把那差事给办砸了,而且闹得有点大。 带着吴越王敬献的两千名火箭军士前往控鹤营驻扎之后,一时兴起的赵二殿下让火箭军士演练一番,结果不出所料的将控鹤营的一大排营房给烧了。 幸好当时营房中的将士都被集中到了校场之上一同观摩这火箭军士的演练,没有搞出人命。 然而将士们的营房就这样生生在他们眼前给烧成了一片白地。 火箭,其实就是大号的窜天猴,在弓箭的箭头下方绑上一节爆竹,此时火药这种玩意刚刚在战场之上应用,技术还相当的原始。 这火箭军士也算是新式兵种,并没有实战经验,估计上了战场差不多也只能算战前娱乐项目。 这箭射的是挺远,只是看上去软绵绵的,并无多大的杀伤力,而且大都射至空中的时候就开始飘忽不定,目标感极差。 很多射到中途时还燃烧了起来,用来奇袭地方营地可能还凑合,战阵之上恐怕只能起到一点扰乱敌阵的作用。 这火烧连营便是最好的证明,两千支火箭,有三成大大的偏离了目标。更有一部分直接就奔着远处侧方的控鹤营营房去了。 等傻了眼的观摩军士手忙脚乱提着水桶跑到营房时,早就救不得了。 “皇兄息怒,德昭年幼,行事难免鲁莽……”赵光义假意替赵德昭解围,心里却是阵阵冷笑,此子果然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哼,年幼便能为所欲为了吗,此事不惩,何以服众。”赵老大也疑惑,以自己这个儿子的品性,是不可能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的,今次不知是哪根经搭错了。 罚肯定是要罚的,罚的还不轻,一下子把赵德昭头上为数不多的几个虚职免去了两个,尤其是罢免了他山南西道节度使这个名义上的军职。 作为惩罚,还把他打发去了控鹤营任了个都尉的官职,并为军士们重新营建营房。 失魂落魄的赵德昭跌跌撞撞地行出了皇宫,父皇的怒斥犹有在耳,“既然你这么喜欢玩,朕就准你去控鹤营好好玩。”眼中满是失望与冷嘲。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再无翻身之日。 …… “这似乎是明降暗升呐。”晋王府中,王府幕僚许绌沉思道。 “本王所虑正是如此呀。”早些时候,得知自己的侄儿竟将控鹤营的营房给烧了,还以为他这次真的完了。 不想在朝堂之上皇兄虽大发雷霆,言辞虽多有严厉,官职也削了两个。然而末了竟以重修营房的借口将他打发去了控鹤营,还将吴越王晋献的两千火箭军士供他驱使。 “王爷无须多虑,那两千军士在京城毫无根基,兴不起大风浪。”另一王府幕僚丁辰易宽慰道,“况且,据属下打听得知,那赵德昭此番在吴越贡使处获利颇丰,转眼便在西城招揽了一大班子戏子于景灵宫中鼓瑟吹笙。哈哈哈……” “哦?竟有此事……果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哈哈哈……”赵光义闻言开怀大笑,不过此事仍不能掉以轻心。 …… 景灵宫中,四殿下赵德芳愤怒地驱散了一帮咿咿呀呀的戏班子。 “二哥为何如此不知自重,日日声色犬马不算,还将父皇交与的差事如此儿戏。岂不知你我处境之艰难?二哥这是要自暴自弃了嘛!” “事已至此,又当如何……”痴痴呆呆的赵德昭恍若不觉。 “二哥可是受了奸人蛊惑!”赵德芳愤愤道,“可是前日所说的那个王浩!” 赵德昭忽闻王浩两字,稍稍清醒了些,不可能的呀,先生没理由害自己呀,不行,得去找子正师兄问问。 “二哥又要出去做甚?” …… 赵老大怒斥儿子的时候,徐明诚也在现场,初时他也以为这次可算是玩砸了,担心不已。 没想到末了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用两个没卵用的虚职换来了一个稍有实权的都尉,到时随大军伐汉北上之时立几个不大不小的功劳,地位马上就会不一样。 想到这里不禁捻须轻笑,王浩那小子,果然有两把刷子。 “子正师兄!” 赵德昭跌跌撞撞地进了徐明诚所在的书房。 “子正师兄,这……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 徐明诚见状一呆,惶恐道:“日新为何如此慌张?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完赵德昭的叙述,徐明诚才松了一口气,自己的这位师弟,果然是如王浩所说,还需磨砺呀。 好生宽慰了赵德昭一番,看他仍是惶惶不安的模样,徐明诚只得令管家将王浩请了过来。 “就为这个?”看着眼前这个傻白甜一脸愁容的模样,明显是被吓坏了么,估计从小到大还没被他老子这么训过吧…… 王浩开始有点相信他为什么会在被赵二训斥了一顿后而自杀的了,这抗击打能力也忒差了些。 看着师兄与先生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赵德昭反而稍稍安心了一些,遂问到:“那敢问先生,德昭下一步该当如何?” “好好练兵呗,与你那新得的两千火箭军搞好关系,他日或许也是一助力。” 这事倒是提醒了王浩,心说对呀,大军出征的时候如果让赵德昭跟着一起出征,没准会让赵二投鼠忌器,不敢向赵老大下手。 不然到时出征的几个大将再来一次黄袍加身,得到赵老大的死讯后拥立赵德昭为帝,率大军杀回京城…… 这就有点异想天开了,不说赵德昭在军中毫无威信,那些将领的家人可还都在京城,自己本身又都是升无可升的国之重器,哪还会有心思争这一份拥立之功。 不过这种事情也难说,让赵德昭任个有实缺的军职随军出征,这至少是个很明显的信号了,说不定出征前赵老大对军中统帅会有所交代也不一定。 即使没有话交待,就这赵德昭随大军出征在外这一点,至少也让赵二有所忌惮不是。 “先生可有练兵之法?” “这练兵之法我看还是去请教你父皇手下的大将为妙,顺便还能与他们搞搞关系,这是个极佳的与之交好的机会,万不可错失了呀!” 王浩郑重道,心说既然你父皇已经给出信号了,你还不赶紧的去趁机搞关系,时间不多了好不好。 你父皇最近不但给你发信号,听老徐说还隔三岔五的往赵光美府上跑,明显是要跟你二叔摆开阵仗的架势。 照这个势头下去,只要到时京中大军尽出,你那二叔保准搞事情。不过还听老徐说这大军的开拔之日貌似已经被赵老大推迟过一回了,难到他已经察觉到了? 这貌似不应该呀,难道是有人提醒过他不要将城中大军尽数遣往北汉了? 原本历史中就是那样,伐个摇摇欲坠的北汉竟然派遣了五路大军,将京中主要将领悉数派出。 这本身就有蹊跷,要知道年初伐灭南唐之战也不过只遣了三路大军,而且其中有一路还是吴越王钱俶所出的,大宋只不过是派了个监军过去而已。 更不用说让北汉这个摇摇欲坠的小国留着,不但不会对大宋构成什么危险。 反而可以与辽国之间有一个缓冲地带,更可以利用北汉都城来个围点打援,逐步有效地消灭辽国的有生力量。 时不时的围上几次,攻城为虚,打援为实。凭着大宋的经济发展势头,可以逐渐的拉开与辽国的国力,这样也就能让收复燕云之地成为一种可能。 像现在这样先把周围的杂草拔干净了,再积蓄战力与辽国来次硬碰硬的,明显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人家也是个稳定的政权,立国比你大宋都要早几十年,国内的政治局面说不定比大宋更成熟稳定也不一定,凭什么用硬碰硬的方式讲人家干翻。况且无论从兵力还是战力上都不占多大优势的情况下。 扯得远了,话又说回来。 这赵二殿下向我讨教练兵之法,这不就等于是问道于盲嘛,自己懂个屁的兵法。 给我几百学生让他们列个队做个早操还行,而且,就算是让学生做个早操,自己做的其实还没小蝶熟练…… 不说自己不懂兵法,即便是懂,这一脚插进去也是不妥当的。 练兵又不光是练战阵阵法,关键是练军心呀,练军心这种事,方法无非几种,关键是必须得亲力亲为,哪是光教就能教的会的。 就跟自己义学的那帮孩子那样,现在就很有“军心”,王浩敢说,以那帮孩子现在对义学的认同感,当下没有哪支军队能赶上其对自己军营或者将领的认同感。不过这其中也有小孩子更容易塑造的这一条因素在。 如果要问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其实方法及其简单,无他,唯用真心换真心尔。 典型的说的容易做起来难。 安慰好了受惊宝宝似的赵德昭,又顺便向他打听了那什么火箭军的一些情况。 听了赵德昭的描述,感情这火箭军听着名字挺高科技的,实际上差不多就是一支窜天猴演绎小分队嘛。 对于火药自己也是一无所知,大概也就知道其中几味药的组成,连个大致的比例都不知道。 倒是懂一些提纯的法子,就跟上回提纯硝酸那样,无非就是去掉其中一些杂质,尽管如此,像这种简单的提纯法,在这个世界也能算高科技了,好好研究研究,或许也能帮上一些忙。 章节目录 第58章 中秋晚会(一) 万人瞩目,万人空巷的大型公益慈善文艺晚会,将于今晚卯时三刻,正式拉开帷幕。 天公作美,晴空万里,有凉风徐徐,这将是美好的一天,也注定是美好的一天。 在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辛勤努力之后,同学们已经准备好,义学已经准备好,国子监的友情团也已经准备好。 参与本次晚会的演职人员,今日一大早便齐聚五里坡义学,进行最后一封闭式彩排。 道具,场景,灯光,服装,化妆等配合演出的工作人员也都一一就为。 今晚,他们将交出一份令众人满意的答卷,令全京城百姓震撼的完美答卷。 作为发起人兼负责人兼总导演兼总制作兼主要投资人的王浩,今日更是踌躇满志,满怀信心。 为了这一场劳什子的文艺晚会,自己是花了老鼻子的钱了,服装道具全是掏的自己的腰包。 不过也值得,这种挥手指挥五六百人的感觉着实不错,尽管其中大部分都只是些孩子,然而,能当个孩子王也是不错的嘛。 此时,真正的孩子王小蝶正装出场,手里捏着根长筷子,一脸严肃的垂着双手一板一眼地行至舞台正中的小高台,面朝台上列队的合唱团。 举着筷子的小手唰的往空中一扬,列队的合唱团孩子也随之昂起小脑袋站的笔直,场上迅速安静下来。 封闭式最终版彩排正式开始。 …… 时间比较紧,用过午饭之后,各班级迅速在各自老师和班长的带领下忙碌起来,换演出服及稍作化妆。 杨延青和折惟信也为此次演出出了大力,不但出人出钱按王浩的意思准备了足够的简单演出服,还派了府中十余名丫鬟婆子为孩子们整理仪容。 “同学们!今天,你们就将登上舞台,交出自己最为自豪的答卷,去迎接京城民众的赞扬,迎接欢呼,迎接自己应得的骄傲。 路边的野草,用汗水的辛勤浇灌下,照样能开出美丽的花朵,而现在,正是收获的季节,让我们将每一粒充满希望的种子,撒遍汴京城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们的心里。出发!” 大手一挥,众学生列队而出,队伍将绕道南薰门,自京城御街直入宣德门大舞台。 队伍为首的是百名甲胄齐全,骑着高头大马的禁军将士,是赵老大特地派给王浩用来接引义学合唱团入城用的。 紧随在禁军将士身后的是一面鲜红色的大旗,那是五里坡义学的校旗,由一班班长执旗。 一行人浩浩荡荡,刚刚步入南薰门,便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一下子就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目光。 看着队伍中列队整齐,步伐一致,白衣白裤一身短打扮的孩子,个个昂首挺胸自信满满,小大人似的一脸严肃,没有一个人低声交谈。 随在孩子们后面的是百来个友情客串的国子监学子,个个青衣长衫,风度翩翩。微微侧头昂着脑袋,满是得意的神色。这场面,太风光了,太长志气了。 王教授说得果然没错,只要身边有众多同学相伴,即使是受万人瞩目,心中也丝毫没有怯意,有的只是一种斗志昂扬的飒爽英姿。 看着街道两旁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含羞带怯偷瞄自己的眼神,此时的他们,内心别说有多得意了。这还只是列队在这里走了一趟,就能引起如此轰动的效果,更别说等会的演出效果了。想到此处,愣头青们更是挺直了腰杆,脸上的得意之色也换上了满脸傲气。 国子监学子的后面则是怀抱各色乐器的教坊司乐师队伍,个个神色泰然自若。没想到自己一个在外人眼中操持贱业的小小乐师也能有如此风光的一天。 这一个月来,带给他们的不只是惊喜与震撼,还有一份独属于他们乐师这个职业才能奏出的洒脱与豪情。 在排练的间隙,王教授给他们哼了两段称为笑傲江湖的曲子,本意是作为他们闲暇之余用来自娱自乐的一个简单曲谱。 不曾想这看似简单的曲谱,虽只是宫、商、角、徵、羽的简单排列,竟能奏出如此洒脱豪迈的曲子。 这曲子,简直就是为他们这样的乐师量身定制一般,起初只是琴箫合奏,渐渐的,又有其他乐器的乐师加入其中,经过数次完善,将两段曲子融为一体。 这种将器乐融入身心而弹奏出来的音符,其美妙是无法言喻的。众人合奏,能将这首曲子弹上整整一日都不会觉得枯燥。 伴随着悠扬流畅的曲声,会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将自己心中郁结的憋屈与苦闷化作一缕豪情与洒脱自曲声之中传扬出去。 于是,在忘我奏曲之时,时常有同僚情难自禁地发出一声声爽朗至极的豪笑,然而这种一吐胸中郁结的爽朗豪笑不但没有破坏曲子的流畅,反而如鬼斧神工般与曲子本身完美契合。 在乐师主事的强烈要求下,王浩很爽快的答应了他们上台演奏一曲的请求。 “登登登登”,耳边响起一窜清亮的琵琶声,扭头朝自己身边的乐师钱乐钱大叔看去。钱叔腿脚略有不便,王浩便让他与自己一道坐在了马车前面。 此时的钱叔怀抱琵琶右手放在琴弦之上微微颤抖,那轻响正是自他手下传出。 “钱叔,这就迫不及待了呀?” 王浩轻笑道,钱乐是演奏组的琵琶手,年轻时曾是战场上的一名战士,在某次战役后因伤退伍。 在颓废了一段时间后,发奋图强的钱叔终于练就了一身九音琵琶手的神功,凭着这一手绝活,钱叔成功实现退伍军人再就业,成了教坊司乐师中的一员。 “不瞒大人,俺此刻的心情,比娶媳妇那会还要紧张。” “咯咯……”马车车厢中传出仙音般的轻笑,此时的柳月娥盛装打扮,安然端坐,大红色的锦绣长裙铺满了整个车厢。 “娶媳妇那会应该是惊喜才对吧。”王浩调侃道。 “就俺那婆姨,惊吓还差不多。” “咯咯咯……”车厢里的美人憋不住了。 说到惊吓,结合刚才的“登登登”的曲子开场音。王浩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些日子的那一次巨量惊吓。 那日王浩无意中发现躲在办公室的邻居大哥在听到乐师们第一次合奏出笑傲江湖那支曲子时,表现出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反应。 以往学生们排练时,他就一个人躲在办公室,手捧一卷旧书,云淡风轻,内心毫无波动。 而那日,竟破天荒的在屋子里打转,显得有些焦躁。好奇心驱使王浩猫着腰在窗外偷偷看了会。 只见他时而发出两下瘆人的轻笑,时而又仰天长叹一声,看着这精分的前兆,王浩正欲推门而入给他两耳刮子,让他清醒清醒。 正欲行动,却又见他快步行至书案前铺开宣纸,提笔刷刷刷地写了些什么。待一口气写完,随手将笔一扔,便仰天大笑起来。 行为怪异至极,事不宜迟,再不出手,邻居大哥的脑袋怕是要浆糊。 打定主意,王浩一个闪身,疾疾往右跳出两步,哐当一声抬脚把门踹开了。 受了惊吓的邻居大哥止住笑声呆呆的看着突然闯入的王浩,瞬间又转狂笑为哭笑,咧着嘴肩膀不住抖动,王浩见状三两步上前举起右手正欲挥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邻居大哥一下子扑到自己的肩膀上便撕心裂肺般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还用另一只手一下下的捶着自己的胸口。 当时的王浩整个人都惊呆了,这剧情,也太他妈突兀了,听着耳边一浪高过一浪的嚎哭声,直振的耳膜嗡嗡炸响。尼玛,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哭成这样呐。 心说这几天也没听见你家后院有啥动静呀,难道是小姐姐跟人跑了!! 转头又往邻居大哥方才写的东西上瞄了一眼,只见上头了了几语写着一首诗。 天下风云出我辈, 一入江湖岁月催。 尘世如潮亦如水, 只叹兴亡几人随。 提剑跨骑挥鬼雨, 白骨如山鸟惊飞。 皇图霸业随风逝, 不胜人间一场醉。 这他娘的是一首好诗呀,邻居大哥果然藏着几两墨水。这……这难道不是小姐姐跑了,而是被自己写出的好诗给感动成这样的?? 这惊天地泣鬼神般的嚎哭也引来了隔壁的还玉她们,几个女子挤在门口看着屋内的场景,均是一脸的黑线。 不过自那日之后,邻居大哥家的氛围貌似和睦了不少,不但再没有吵架声响起,还竟然会自己主动去义学上课了,也时常能见到小姐姐将邻居大哥送至门口。 如此一来,自己倒是少了一辆免费的顺风车,老娘的小吃店里也少了一个八卦的话题。 不过义学从此多了一个尽职的西席先生,这就足够了。 尽管邻居大哥仍是很抗拒参与合唱团,这次列队入京也没有一道跟随,不过王浩知道,今晚他们会过来观看的,小姐姐说过的。 无论怎样,这都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希望邻居大哥一家从此能够家庭和睦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吧…… 坐在马车上,王浩这样悠悠地想着,只是此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极不开心,甚至无比灰败的面孔。 前方不远处,有一辆囚车正竭力地往路边避让。那张无比灰败的面孔就抵在囚车的木栅栏空格中。 似乎有些面熟,待驶近之后王浩定睛一看,哎哟我去,这不就是上回来邻居大哥家讹钱的那个讨债鬼嘛,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可惜小姐姐他们不在,不然肯定更开心。 队伍继续前行,由于有禁军将士在前面开道,如成之后的行进速度虽稍显缓慢,但丝毫没有凌乱,队形整齐,始终如一。 而队伍的最后,早已跟随了一大群打算去看个究竟的京城百姓。 过了朱雀门进入内城,行人逐渐减少,队伍的行进速度也有显着提升。 过了内城汴河上的州桥之后,笔直的御街尽头,高大的舞台已遥遥在望,还看到有手握长枪的军士依次立于街道两旁。 越靠近舞台,负责维护演出纪律的站岗军士也便越多。 我们到了。 章节目录 第59章 中秋晚会(二) 看着队伍前头已行至舞台后方,王浩跑上前去,吹响哨子,举手示意了几个简单的动作。 列队的学生便依次有序的以班级为小方阵,在后台划定的休息区内暂时等候演出的开始。 待将众人安排妥当,天色已经微暗,身后半开放式的舞台上,有工作人员将各式大小灯笼一一点亮。 广场四周甲士林立,足足三道人墙。舞台正对宣德门城楼,两侧各设有四个观众入口处。 入口处还有一名书记员,用来记录人数,防止入场的观众过多,避免人数过多造成拥挤,从而发生安全事故,这是王浩事先再三叮嘱过的。 除了书记员,入口处还都摆了两个半人高的大木箱,那是用来装钱的…… 既然本次演出的目的就是为了募捐,事先王浩就已经做了一些准备工作,走访了几家比较有名气的大商家。 如此规模的演出,没有官方的大力支持肯定是办不成的。不但出动了大批禁军将士维护秩序,就连广场四周用来照明的高大火炉都是从城外军营运来的。 随着演出时间渐渐临近,场上已有不少观众提前入场占好了位子,很多入场的观众看到入口处的木箱上写的标语,竟提前掏了口袋,这倒是在意料之外。 卯时双刻,万事妥当,准备第一场演出的队伍也以在幕布后就位。 看着台下黑压压的观众,以及人墙外围大批不得入的人群。隐在舞台一侧的还玉有些哆嗦的小声对王浩说道。 “老……老公,我有点紧张。” “要说上台的也是你,这真到了台上咋就哆嗦起来了,这有点不是你的风格呐。” “要……要是跟大家一块演出肯定不会紧张,这当主持人,我还是头一回……” “嘿,没事,有这个挡着脸呢。” 说着,王浩提了提手中的那个铜皮喇叭。 “哪有你这样的……” 还玉轻笑出声,使劲锤了王浩一记。 “不过待会要是忘词了就赶紧把喇叭放下来,我好马上接上。” “知道啦,就那么几句话,早背熟了。” 此时,场下的观众却纷纷转头朝向了背后的宣德门城楼,并陆续拱手朝那边施礼。 见此情景,王浩抬头仰望,果然,赵老大也如约而至,坐在了正对舞台正中的位子。还有不少陪同者,向两边依次排出好长一排。 …… 报时的三声锣响,提示着本次慈善晚会正式拉开帷幕。 有明月高悬,有桂花飘香,有嘉宾满座,有歌声绕梁。 “海上升明月!” “天涯共此时!” “诸位相亲!” “诸位父老!” “值此中秋佳节,承蒙我大宋皇帝陛下大力支持!” “我五里坡义学,将在今晚……” 舞台上,夫妻档,你一言,我一语。 提这着个大喇叭,模样虽有些不雅,胜在华服盛装,青春活力,又有明月相伴,倒也应景。 初见如此开场画面的大宋百姓,心中除了新鲜,还是新鲜。 顿时,嗡嗡嗡的议论声掩盖场上一对璧人的激情演讲。 “……本次演出,正式开始!” 两个合力喊出的序幕稍稍压下来场上的议论声。 伴随着急促短暂的神经质二胡开场音,帷幕被缓缓拉开,自后面跑出一大群孩子。 好奇的观众顿时发出一阵哄笑,然而这哄笑声马上又被极具节奏感的鼓声所压制。 跟着鼓声一同踏响的还有舞台上孩子们扭腰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 紧随着稚嫩的童声齐唱,场上爆发出更为响亮的哄笑,试图再次压制台上的歌舞齐鸣。 台上台下你来我往,势均力敌之际,宣德门城楼上,赵老大那粗旷的笑声也加入了其中。 “这小子……哈哈哈。” 然而不知不觉,拍着大腿的手竟跟着台上的节奏打起了拍子…… 人群中,笑开了花的妇人抹了一把眼泪,又不自觉地弯下了腰。 广场边,执枪站立的禁军甲士紧抿双唇,肩膀在急剧的抖动。 一曲最炫民族风,迅速让台下众人化作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 扁担宽板凳长 扁担想绑在板凳上 扁担宽板凳长 扁担想绑在板凳上 …… 一曲刚完,后台便传出整齐响亮的绕口令,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一段更为急速的说唱紧随其后。 东瀛欧巴桑买了件汉服给女娃 波斯来的薛西斯爱上羊肉面疙瘩 各种颜色的皮肤各种颜色的头发 嘴里念的说的都是咱的中国话 …… “噗……”御街旁二楼窗口,大官人喷出一口茶水,对着身旁的通家好友戏谑道:“李兄,这银牙利齿犹胜弟妹三分呐哈哈哈……” …… 哥哥弟弟坡前坐 坡上卧着一只鹅 坡下流着一条河 哥哥说宽宽的河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听在过惯了悠闲生活的京城百姓耳中,这大脑犹如坐了过山车一般一片空白,张大着嘴一时忘了言语。 …… 好多外邦人学中国话 孔夫子的话传扬神州遍天下 全世界都在讲中国话 我们说的话让世界都认真听话 …… 角落里,老儒生跳脚拍着大腿痛呼“胡闹呀,这是胡闹呀!”很明显,在他心中,孔圣他老人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直看的边上的禁军甲士抿嘴涨红了脸,发出嗯嗯嗯的憋笑声。 经历了一大段洗脑式的绕口令与说唱,台下观众的议论声已大为减少,瞪大一双期盼的双眼,静静等待下一个摧毁他们三观的惊喜出现。 没有让大家等太久,悠扬欢快的乐声再一次响起。 …… 池塘边的榕树上 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操场边的秋千上 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课堂上夫子的口里 还在唧唧喳喳的讲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 等待着放学 等待游戏的童年 …… 台下的老学究,听到这里,气得直吹胡子。这帮兔崽子…… …… 前面巷子街口什么都有 只是口袋里没有半文钱 邻家四郎和臭狗蛋 到底谁抢到那柄木剑 …… 宣德门上,赵老大在努力回想自己儿时的那只石马最后藏哪去了…… …… 街对面的那个女孩 怎么还没经过我窗前 绕床的竹马 羞怯的青梅 心里初恋的童年 …… 回忆过往的中年大叔,不自觉地拽紧了骑在自己脖子的女娃…… …… 总要等到父母考教时 才知道该念的书都没有念 一寸光阴一寸金 夫子说过寸金难买寸光阴 …… 花发半白的老先生轻捋胡须,喃喃道:“孺子尚可教也……” 一首歌,百样人,听出各自属于自己的珍贵时光。 用一曲略带顽皮的童年,洗涤了台下观众的心灵。虽然是经历过战乱的童年,然而短暂的欢乐却更加值得珍藏与回忆。 又是这一对璧人儿似的司仪,拎着个大漏斗出现在了舞台上。 经过前三曲的热身,此时场下的观众对台上这两位司仪的态度已稍有不同,不时有大声的叫好声发出。 “有那样一群人,我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王浩率先开口。 “也是那样一群人,从不受人们关注,却一次次用手中的乐器为我们带来这世上最美的音符。”还玉紧随其上。 “他们便是我们的乐师,我们的幕后英雄。” “今日,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他们走上前台,为我们弹奏一曲笑傲江湖。” 迎接乐师们的不是掌声,而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好声。 全体乐师悉数登台,或坐或立或蹲马步于鼓后,虽不甚整齐,却也错落有致,更为立体。 “今日有诸位同僚相伴,又 有陛下亲临,更有万民为证,能在此一抒半世胸怀,此生无憾矣。”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伴随着众人爽朗的大笑,九音琵琶手钱乐率先拨动琴弦。 顷刻之间百器争鸣如水银泻地,排山倒海般的豪迈气势便扑面而来。 “好!” 城楼上的赵老大大喝一声站起身来,刚刚在童年里寻回了幼时玩物的他,疾行两步,双手撑于城墙护栏之上,仰望明月。 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当年手提盘龙棍游历天下时的青葱岁月。 那时的自己,也曾少年意气,风华正茂。那时的自己,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然而如今的自己……虽立于万人之上,富有四海。却也被困在了这樊笼之中,忧心于权术,再没有半分自己当年的影子。 自己是得到了更多,还是失去了更多…… “你说等会真的能让下面的人掏钱?”幕布角落,还玉问出一句极不应景的市侩话。 “那是当然,而且会很多。”王浩同样如此。 “咱用一首童年洗涤他们的心灵,在用一曲笑傲江湖洗涤他们的耳朵。你看他们现在的神情,耳清目明,内心纯洁,此刻急需一点感动来填满他们空虚的内心呐。” “切……说的跟真的一样。”还玉明显不相信。 “不过最大的助力在上面,你也不看看那上面的是谁。”王浩讪笑着头往宣德门城楼微微一扬。 “你说昂着头的那个?” “唉……好像还真是他。” “这个就是大宋的皇帝?”还玉的双眼顿时一亮,“可惜老了点。” “你得了嘿,黑咕隆咚的,能看清楚个球。” 此时,乐声临近末尾,气势更盛,有啦啦啦啦啦的童声在此时与之相汇,而台下亦有人不自禁的随之相应。 “看到没,音乐才是人类的通用语言,即使相隔千年,也能唱响同一首歌。”见此情景,王浩感叹一声。 乐声减小,而啦啦啦的童声却未曾停下。 并逐渐变得舒缓,怅然,而又一丝淡淡的忧伤。 红叶的祭奠之歌响起。 快乐的时光结束了。 下半场。 请准备好你们的眼泪。 还有。 钱。 章节目录 第60章 中秋晚会(三) 对于这突然转变的画风,台下的观众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刚还啦的好好的,啦的心中豪气直往外冲,怎的一下子好似给堵住了一般,变得有些忧伤起来了。 童声还是那个童声,啦啦啦还是那个啦啦啦,却犹如一位侠士瞬间老去,豪情不再,似在哀悼逝去的年华。 而这正好应景了此刻赵老大的心境,听着这悲悯忧伤的童音,过往岁月如白驹过隙般在眼前滑过,多年未曾流泪的他不禁鼻子一酸。 …… 既然是慈善晚会,第一目的当然是让人家掏钱。既然是掏钱,当然是得哭哭啼啼的。 哪有往外掏钱还乐呵呵的理,哭哭啼啼的掏才是心甘情愿的掏,乐呵呵的掏那是让人给忽悠了。 本着这条掏钱理论,接下来的几道菜,理所当然会是一顿催泪大餐。 犹记得前世时某导有一句话:站着把钱给赚了。 今天咱也要来上句:哭着把钱给掏了。 催泪大餐的第一道菜:《小草》。 这是一支挺奇怪的歌,歌词明明是积极向上的意味居多,然而每次唱出来却总有一种自怜自伤的感觉。 听在耳中亦然,尤其是前两句: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颗无人知道的小草。 略带忧伤的曲调,能把人迅速归类到孤苦无依,弱小无助的一面。 以致后面的春风啊阳光啊只是自己孤苦无依的世界中唯一的小小籍慰。 尤其是童声加上哀婉的曲调,食用效果更佳。 台下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证明,在经历刚才啦啦啦的情绪大转弯之后,观众们很快便接受了这种让情绪低落的娱乐方式。 伤怀也是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尤其是在童声合唱的催动下,心中那一根最为柔软的琴弦被迅速拨动,随之代入其中。 尤其是在这个吟一首诗就能泪湿了绢帕的年代,一些感情脆弱的大姑娘小媳妇,早已经偷偷的抹了两回眼泪了。 随着歌声的继续,连台上参与合唱的孩子,都有几个唱几句抹一把眼泪。 都怪王教授说什么像我们这样的孩子,好比是路边的野草,你一脚他一脚,从不曾受人关注。搞得他们现在只要一唱这支歌就自怜的不行。 有几个泪腺发达的,整首歌都是哭着唱完的,虽然这样会导致走音,然而催泪的效果却更胜一筹。 导致台下的观众也纷纷受到感染,欢乐的海洋好似遭遇了西伯利亚强冷空气的袭击,笑容瞬间凝结,只剩下嘶嘶的吸鼻子声。 然而在王浩眼中,那一滴滴滑落脸颊的泪,那可都是钱呐…… 俗,俗不可耐。 还玉一脸鄙夷地看着王浩那钱咪咪的眼神,这个男人,对钱有一种强烈的欲望。 催泪大餐第一道菜还没消化完,紧接着第二道就给端到了眼前。 《感恩的心》,这首没得说,标准的慈善第一金曲,催泪值满星。 为了达到最佳食用效果,这支歌登台的学生足有两百人,稚嫩的童声配合本就有伤感加成的二胡伴奏。 一开场刚唱两句,就好似在人群中投下了一颗重磅催泪炸弹。 这些过惯了太平日子的京城市民,那经得起这样声情并茂的演绎方式。 从舞台角落偷偷往下看去,前排一些占据了VIP位子的官家小姐,哭的那叫一个凄惨,王浩甚至怀疑再这样下去,会不会给哭岔了气去。 “我觉得这里的人们,心比我们那的人要软很多。”看着台下万民齐挥泪的盛况,还玉深有感触道。 “那是肯定的,这里的人一年获取的信息,都没我们那的人一天获取的信息多。 信息社会,随便掏出手机瞧上一眼就是铺天盖地的各种新闻。 伤心事见多了,也就渐渐麻木了,尤其是有些伤心事过几天剧情还会翻转,就更令人齿冷,不敢再轻易同情了。 同样,愤怒的事见多了,心中的戾气会慢慢积累,戾气越重,度量便越小,渐渐的,一件小事,都能引发后果严重的惨事。 所以说呢,接收的信息量大,并不一定是好事,接收到太多,消化的太慢,处理起来难免大意。 再看看他们,一首歌就能感动成这样,而你我,可能需要花两个小时看一部极催泪的电影,才有可能有他们一半的效果。” 还玉一脸甜腻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男人总喜欢讲一些长篇大论。他明明知道自己最多只能听懂一半,却仍这样扯到这里,再扯到那里……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都能扯上一大堆,就像现在,一句话就能讲明白的:乡下人见过的世面少。 “嗯哼,”看着还玉怔怔地看着自己,王浩不自在的轻咳了两记,道:“提刀子,呃不……提喇叭,要轮到我们上了。” 还玉噗嗤一笑,瞪了王浩一眼,“你还有没有人性了……” 演唱完了《感恩的心》的孩子们并没有退场,而是继续列在原地,由唱转换成了轻哼。 王浩两人提着刀子出现在了舞台中…… 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条子。 “刚刚!我们义学收到了来自悦来楼的两千贯!和潘楼的一千贯,以及天然居的一千贯善款! 在这里,我代表五里坡义学的孩子们,向诸位义士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善没有大小之分,义没有前后之别。在这里,我感谢每一位伸出援手的义士。 杜圣曾有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让我们一起伸出爱的双手,为这些孩子撑起一方温暖的天地。 上善若水,大爱无疆。 涓涓细流,汇聚成河! 安不能得广厦万间!” 话音刚落,伴随着场下一记记叫好声,舞台上再次响起百人大合唱《爱的奉献》,《让世界充满爱》及《同一首歌》三连唱。 一连套组合拳下来,京城市民的心灵经受了彻底的洗涤。 从开始同情的流泪,转变成此刻满怀美好希望的流泪。 赚翻了眼泪更赚翻了钱,本来是要等到离场时才让观众主动投钱的木箱,已早被场里场外的民众堆满。 就连舞台前面的边缘处,都放了一了一小堆一小堆的钱财首饰。 甚至连宣德门城楼上赵老大的后宫团们,都凑了一大盒金银首饰差人直接送到了舞台上。 据来送首饰的老熟人海公公讲,那上面已经哭得不行了。顺便还带来了赵老大的话:你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果然没令朕失望,这御街借的太值了…… 末了还隐晦地表示,这样的场面,差不多了就成了,这万民齐洒泪的场景,总归有点不大好,尤其是上面那几位,哭得稀里哗啦的,莫要坏了那谁的心情…… 王浩心说既然没让您失望,您老人家咋就不表示点啥呢,只是带了句话,钱是一文木有带。 不过也算够义气了,不光给了咱这诺大一个舞台,还出人出力,要没那么多禁军将士维护秩序,这样的场面还真难以控制。 还有柳月娥的老东家妙音坊,更是捐出来八千贯的全场最高一笔善款。 赵老二也没落人后,不但捐了钱,还表示将在开封府下辖各县分立义学。 王浩只得不情愿的特地上台,替赵二讲了几句好话。不管怎样,这事还是得赞扬一下的。 从京城义学,至开封府下辖各县,随后再到周边各州府。这样的扩散模式,无疑是最合适的。 再加上这次义演打开的由民众主动捐赠的方式,来维持日后义学的主要开支,也是一种可持续发展的基础。 多少也算是为这个世界做了点事吧,都说大宋朝有着最适合读书人生长的土壤。 希望这些原本只能走他们父辈的老路的贫寒子弟,能在这片土地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吧。 民众的热情大大超出预期,不断有城中的富贾豪商递来条子,对于这种数额较大的捐赠,王浩都一一作了现场致谢。 这很有必要,有发自内心的感谢,也有激励他人的成分。 募捐不能是一竿子买卖,今日的场景,还要靠这些人的口传扬出去,让这种捐赠形式成为一种风气,在这个时代,没有别的法子,只能依靠口口相传。 除了银钱金银首饰,还有一些商号工坊捐米捐书,捐笔墨纸砚的,王浩也特意点名致谢,这也是很重要的一点。 对于这些条子上的数字,王浩一点也不担心会有诈捐的,这种龌龊的事情,在这里没人会做。 “发了发了发了,”看着这一串串数字和堆在后台的一箱箱银钱,还玉乐颠了。 “多办几次?贪婪是毒药,一次是激发人们的善心,两次三次就是消费人们的同情心了,你这不是砸自己的招牌么,你知道一块招牌在这个世界有多重要么?” 说着,王浩将手中的一叠单子一扬,“你信不信,这上面的数字,一文都不会少,这就是招牌在这个世界的分量,毋宁死,勿失信。” “切,好话坏话都让你说了,不知道刚刚说提刀子的人是谁……” …… 演出过半,因募捐而短暂中断的演唱会在一阵阵荡气回肠的鼓声齐鸣中重新开场。 数十面大鼓敲出一记记缓慢而又节奏的沉闷响声,似是敲打在人们的心上一般,场上的喧哗声被迅速的压制下去。 然后在这雄浑有力的鼓声下,自舞台侧面竟行出一位只有半人高的小女娃,手里还提着一根筷子,不急不缓地正步行至舞台前方的一处零时木台上。 待小女娃在木台上立定,舞台幕布被缓缓拉开,此时在幕布后列队的却是百来个身穿统一青色长衫的翩翩佳公子。 排成数列的队伍,挺立如松,每一列都是高矮相仿。这便是国子监的友情团了。 而那小女娃正是本次合唱的乐队指挥小蝶。 由于国子监的学生加入的时间较短,练习的时间也更是有限,而且基本都没有唱歌经验。 因此,为了达到更默契的配合程度,就增加了一个乐队指挥。演唱过程中,大家只要看着小蝶的手势,就能知道何时开唱,何时停顿。何时前三排唱,何时后三排唱。 简单易懂,不会出错,由于要一直看着小蝶的手势,更是避免了看着台下黑压压的观众而心里发怵。 渐渐的鼓声由缓变急,清凉的琵琶齐鸣紧随其后。光是这铿锵有力的前奏,就能让人感受到一股磅礴而来的某种振奋人心的力量。 …… 章节目录 第61章 中秋晚会(四) 天地有正气, 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 上则为日星。 一首改编版的《正气歌》,唱出了少年人心中的民族气节,歌声之中自有一股立天地可贯日月的浩然正气喷薄而出。 听在刚刚被涤荡了心灵的观众耳中,自有一股凛然之势。 配合这浑然天成的雄浑鼓声,更给人一种华夏男儿顶天立地的壮志豪情。 皇路当清夷, 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 一一垂丹青。 “好!吾辈男儿当有此气魄。”赵匡胤猛一拍扶手赞道,惊得一旁还没从刚才的泪海中缓过气来的皇后嫔妃们浑身一颤。 这他娘的才像是一支歌,被周身一帮娘们哭的心烦意乱的赵老大可算是挥散了心中的憋闷。 不就一首歌嘛,至于哭成这样吗?老子在战场厮杀时,见过的惨事多的去了,女人就是女人,听个曲都能哭哭啼啼的,着实恼人。 好词,好曲。这一股舍我其谁的浩然正气与方才那一曲笑傲江湖中气盖云天的豪气,正好相得益彰,正可谓珠联璧合!这才是男人该唱的歌。 不知不觉,赵老大有撑在了城墙围栏之上,似乎这样能听的更清楚一些。 刚刚被哭声中断的感觉又回来了…… 然而这只是一道开胃菜,接下来国子监合唱团又为京城市民献上了一曲《少年壮志不言愁》,以及与义学合唱团合唱的一首《精忠报国》。 尤其是那一曲《精忠报国》,直唱得赵老大心中热血翻涌,有那么一刹那,自己甚至有了再次御驾亲征,去边疆浴血厮杀的念头。 什么皇图霸业,哪有在战场之上叱咤风云来的痛快,想当年自己开疆辟土征战四方之时,哪受过如今在朝堂之上的那些鸟气。 连续三支令人无比振奋的曲子唱罢,场上民众的热情达到了至高点,尤其是在一些年轻人心中,代入感极强,更是唱得他们热血沸腾。 今晚这趟来的太值了,第一次庆幸自己文采浅薄没能准备两首拿得出手的好诗,而没好意思去参加什么狗屁诗会。 要是错过了这样的一出好戏,才真是人生一大憾,什么诗会,光是今晚演唱的那一首《正气歌》,就足以把今晚所有诗会中拿出来的要好上千百倍。 舞台左侧的最前方,有个少年,紧握着双拳,咬牙强抑着内心滚烫的热血。 一首精忠报国彻底唤醒了少年心中壮志,在此等豪迈的歌声之中,即便是去死,也会是义无反顾的。 只是自己与爹爹当下所忠的国,似乎并不值得自己为之奋斗。想到这里,少年人心中难免又是一阵落寞。 爹爹乃是重情重义之人,陛下也确实待自己一家厚爱有加,然而自己知道,这份厚爱里,有多少其他的心思。 如今这北汉国,皇帝昏愦,朝政糜烂,国力衰萎,如果不是做了辽国契丹人的走狗,怕是不知道被灭了几回了。 难道如爹爹这般的英雄好汉,却只有侍奉鹰犬的命吗?多么渴望自己能像歌中所唱一般,龙起卷,马长嘶,守土开僵百死无悔,然而值得自己这样付出的明主又在哪呢…… 还有这个市侩的王大哥和还玉姐姐,虽说救了自己一命,自己却怎么都敬重不起来。 直至今晚的这一场演出,让自己重又认识了他们,市侩的面孔之下竟会做出这样的惊人之举。 难怪表兄堂兄他们对这个王浩敬重有加,就连四叔也都是待之若上宾。 为了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竟能做出一番如此规模而又激动人心的募捐演出,除了五里坡义学,马上还有会在汴京周围建起更多这样的义学。 北汉也有许许多多这样吃不饱饭的穷苦孩子,而他们的命运……怎能用凄惨两字可以形容。 阴差阳错来了这大宋国都才知道,原来一国的都城可以繁华至此,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与北汉的太原城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这样活着才叫活的像个人。 “小六子,不错吧?表哥没有骗你吧?如此大手笔,表哥我也是出了大力的。”一旁的折惟信猛一拍少年的肩膀,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虽说在彩排之时实在经不住诱惑偷看时已经惊掉过一回下巴了,然而真正到了现在观看,这氛围这气势,果然不一样。 自己这惟信堂捐的也太值了,不但摘掉了纨绔这顶帽子,凭今日之盛况,他日要是传扬出去,恐怕也少不了自己的一分名气呀哈哈哈。 此时场下的叫好声此起彼伏,嗡嗡嗡,像炸开了锅一般。 今日这场演出,太值了,即便是掏光了口袋中的钱两,也丝毫不觉心疼,何其有幸能见证如此盛况。 从一开始的开怀大笑,到后来的大发恻隐之心,再到现在的热血沸腾,没一首歌是这样的别出心裁,让人回味无穷。 正当场下观众议论纷纷,大吐胸中快意之时。 舞台上的灯光突然一暗,也不知是使了何种法子,只留了一处半丈方圆的光亮照亮了舞台边上一角。 场下观众顿时一静,随之又爆发出更为喧闹的议论声。是好戏又要开场了吗?不知道这回又会有怎样的惊喜等着大家。 片刻之后,又见方才出现过一回的小女娃出现在了这边光亮中朝着舞台前方的木台行去。光亮也随之移动,使得那小女娃始终行走在光亮之中。 待那女娃登上木台,背向观众立定。高昂着小脑袋似在仰望星空,那支筷子平放在胸前。昏暗的舞台上,似有人头攒动。 过不多时,刚刚被熄灭的灯光重又被点燃,众人见状,不禁齐齐发出一声惊叹。 之前的合唱,最多不过两百人,而此时,舞台正中,粗略一算整整齐齐程阶梯状排列着足有四百人之多。 加上两侧的一百多名乐师,这差不多便是参与此次演出的所有成员了。 尽管今晚合唱团带给民众的惊喜已足够多,然而见到如此庞大的阵容,场里场外的观众不免又是好一番期待。 从刚刚的演出过程中已经摸索出一点经验的观众发现,人数越多的节目,也就越精彩,因此光看这架势,压轴大戏怕是要上场了。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观众没有用沉默来翘首以待,而是发出了更为噪杂的议论声,心情太过激动,只想与身旁的人唠嗑一番来平复不断起伏的心情,一直憋着非憋出内伤不可。 舞台角落,柳月娥也出现在了卷起的幕布边,在马车中枯坐了大半天了,终于快要轮大自己上场了,就是下一首,看着台下黑压压望不到边的观众。 不禁想起当日在妙音坊王浩对自己说的一番话,这样的舞台,才是属于自己的。 为了登上这个舞台,自己自赎自身,抛开往日一切虚名,甘愿在义学日日粗茶淡饭,每日勤学不辍,就为了这一刻。 然而有此一刻,便已足够,这样的舞台,才是值得自己为之付出所有的舞台。 “公子,月娥今日方知曲乐之声,不仅仅是用来取悦娱人的。之前是月娥浅见了。” “不但如此,这一曲之后,要让我全大宋的人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好儿郎!” “公子此话何意?”柳月娥疑惑地看着王浩问到。 大宋好男儿?他是指歌中那些为国征战的将士吗?还是指舞台上的那些学子们吗?也对,凭今日这番盛况,合唱团的成员他日必将名传天下,激励无数民众行此善事,确实当得起这一声好儿郎。 “呵呵呵呵……这他娘就是个最荒唐的笑话。” “啊?”听了王浩这句出人意料的粗口,柳月娥更为疑惑了。 疑惑目光从王浩身上转向另一边的还玉,见还玉也是一脸的疑惑。 “公子?” “东华门唱名的才是好儿郎……呵呵呵呵。”这的确是个笑话,不仅是个笑话,还是整个民族的耻辱。 用这种打碎自己的骨头换来的安定,是个狗屁的安定,那他娘的是瘫痪好不好。 今日老子要用一首歌让大宋的人们记住,真正的好儿郎,在那里!在边疆的战场上,在两军对垒的修罗场中,那里儿郎,才是我大宋的好儿郎,才是这个民族的好儿郎。 被文人们歌功颂德吹捧了一千年的大宋朝,被后世很多人称为大怂朝,甚至连个大一统的朝代都算不上。 这其中最为人诟病的就是重文轻武这一条,不但轻武,还将武人当成贼,当成畜生一般对待,一大帮所谓的忠臣,以扯武将的后腿为荣,以贬低武将为傲。 造成这局面当然有历史的原因,以及当政者的历史局限性所致。然而这无疑是最愚蠢的一种方法,这就好比是劝人放下屠刀的方式是直接把人的手给砍了。 用这种方式换来的安定也只能是暂时性的,而且还是最憋屈的安定。 而今天,王浩却要用自己的方式,为这些贼配军献上一首只属于他们的歌。 边上的柳月娥更糊涂了,公子这是怎么了,神经兮兮的,一会好儿郎一会又是笑话的。 “你发的什么神经,”边上的还玉先看不下去了,“哪里笑话了,这歌是歌颂志愿军的呀!当兵的那两年,不是你最自豪的吗?你疯了吗,竟然说志愿军是个笑话?” 一边的柳月娥越听越糊涂了,这……这王公子竟还从过军?这怎么可能。 此时,场下观众突然一静,打断了三人的低声交谈,齐齐向外望去。 只见小蝶拿着筷子的右手高高扬起,台上数百名合唱团成员齐齐立正挺立,右脚同时踏在厚实的地板上发出“轰”一声巨响。 喧闹的广场之上顿时一静,何曾见过这样的气势,这舞台之上的数百人动作整齐划一犹如一人。 宣德门城楼上的赵匡胤更是使劲的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这区区幼童,竟也能有如此气势,尤其是方阵前方的那个奶娃子,仅仅是方才那一扬手,就能令场上阵容之严整犹胜军阵三分。 自己的侍卫统领都不敢保证能在短时间内训练出如此严整的军阵,这一个黄口小儿,她凭的什么? 没来得及多想,随着那娃儿扬起的右手缓缓滑下,雄浑有力的乐声渐渐响起…… 章节目录 第62章 中秋晚会(五) 烽烟滚滚唱英雄 四面青山侧耳听 侧耳听 青天响雷敲金鼓 大海扬波作和声 大宋将士驱虎豹 舍生忘死保和平 …… 近四百人铿锵有力的大合唱,将在场的观众震的鸦雀无声。 从来不曾想过那些当兵吃粮的军士,能够被这样歌颂。 比场上观众更加激动的是广场周围列队组成人墙的禁军将士们。 个个死死咬牙把手中的长枪握得咯咯作响,喉头止不住的耸动,有一股无以名状的方刚血气直往上涌。不知不觉双眼已蓄满了泪水。 都说当兵吃粮,当兵吃粮。在旁人眼中,咱们这些兵痞从军入伍,为的只不过是在战场之上博一份功名。 不但百姓没给我们好脸色,就连官府都一度将我们这些拿命混饭的军伍当成贼配。 何曾有人为咱说过一句话,更有甚者,如果被编入厢军,还要在脸上刺字,从此带着屈辱过活。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 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 为什么大地春常在 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 血沃中原肥劲草,一寸山河一寸血。戍边将士奋勇沙场的生动画面跃然而出,直听的人们血脉喷张汗毛倒竖。 看似遥远的战场犹如近在咫尺,仿佛看到一条条年轻的生命在眼前消逝。 场下观众的心情随着台上的歌声不断起伏,一曲《英雄赞歌》让他们重新认识了周围这些为国征战四方,抛头颅,洒热血的铮铮铁骨。 更有广场外围的观众看着身旁那一个个不动如山的禁军将士们,投去前所未有的崇敬目光。 从没享受过如此待遇的禁军将士,个个把腰杆挺得笔直,静静享受此刻的荣光。 原来人还能这样活着,沐浴在这样的荣光下,即便是去死,又有何惧。抛头颅算什么,洒热血算什么。 只要活着的时候受人尊敬,死后能受人赞扬,老子这条命就卖给了咱大宋朝了,什么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能有让自己有尊严的活上一回重要? 地陷进去独身挡 天塌下来只手擎 两脚熊熊趟烈火 浑身闪闪披彩虹 …… 栩栩如生的歌词,更是把个赵老大唱得连声击掌大赞,这才是我大宋的将士,这才是我大宋的好儿郎。 可为什么之前自己没有明白,不仅释了他们的兵权,还将他们将贼一样防着。 那些人曾是自己的同袍,自己的生死兄弟,自己为什么要像防贼寇一般防着他们? 是因为五代乱世以来武将的种种作为,才让自己这么谨慎嘛? 是为了守住这份家业才如此小心的防着他们吗? 自己守护的是自己的这份家业还是这个天下? 自己为什么要走前人的老路?对待这些曾经的生死兄弟,难道只有断手断脚束缚住他们这一条路可以走吗? 然而束缚住了的那帮老兄弟,自己又能拿什么去抵御北边的群狼,拿什么去夺回那幽云十六州?难道真的要用封装库里的钱两去买过来? 买来的东西,自然也重会被人给抢了去,到了那时,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后世子孙又该如何自处? 总不能再攒再买?呵呵呵呵…… 想到此处,赵匡胤不由得自嘲的一笑,低头扫视城墙下方,诺大的广场之上,寂然无声。四周围的禁军将士更是傲然挺立,只有歌声依然激昂。 猛然间,方才的那个疯狂想法再次跃上心头。 与其困于这高强瓦楞之中,何不挥师北上,为我大宋肃清边患,开创一个远迈汉唐的惶惶盛世,只是这身后事又当如何,自己真的还能离开这汴京皇城吗? 想着,不禁转头向与城墙隔空而望的得月楼上望了一眼,那里坐着他的二弟赵光义,这个试图摘取他胜利果实的胞弟。 这权利果然是个腐蚀人心的东西呐!从没想到亲兄弟也会为了权力与自己勾心斗角。 “王爷,这个义学王浩似乎是个人才,王爷为何不将此人招至麾下?”王府幕僚许绌在赵光义耳边轻声道。 “不妥,此人与礼部的徐明诚来往甚近,又同来自那雍丘县。而且,据本王所知,他徐明诚为了拉拢此人,把自己的独女都给赔进去了。”赵光义冷笑道。 “在雍丘之时他是因为没得选,如今到了这汴京城,以王爷的贤名,未必不能一试其心思,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嗯……许先生此话在理。” “况且今日王爷决定将在开封府下辖各县设立义学,日后少不得与其接触,王爷何不先借此招其过府一趟,许某可代为试探其心意。” “不错不错,此事便交与许先生了,另外,去跟三司衙门打个招呼,义学的开支不要再压着了,先卖他一个好。” “王爷英明……” …… 英明神武的赵老大呀,看到了吧,这才是我大宋的好儿郎。 看着舞台侧面处站着的满眼泪水,瘪嘴挺立的禁军将士,王浩在心中默念到。 这些还算是军伍里的正式工,脸上没有被刺字,像上次营建义学时见到的乞丐兵,不说不像个士兵了,就连人样都没有。 脸上诺大一个疤,这种耻辱感要伴随他一辈子,即便是像狄青那样做到枢密使,一个国家的国防部长,也休想再抬起头做人。毫无尊严可言,你还指望用这样的兵去替你卖命,去保家卫国,去收复燕云? 将自己国家的脊梁当成贼寇一般对待,你大宋朝也是独一份了,连明末的农奴兵都不如,农奴兵的脸上至少没被刺字,运气好的换身皮还能当回人。 那些脸上烫了字的厢军算什么?农家人在自家的牲口上都舍不得烫字。 这让人又爱又恨的大怂朝呀,一方面极注重人道。一方面却做着极不人道的事情。 希望能用这一场演出唤醒人们的一点点觉悟吧,对武人稍微好一点,起码做人最基本的尊严要给人家。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待将士也是如此,孟子的话说了一千多年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是没人懂,说到底还是历史原因造成的。 吃一堑长一智的惯性思维促使他们用不断自残的方式来寻求自保,这里有个刺头,剪一刀,那里也有个刺头,也剪一刀。 直至最后人人都为了能成为一个奴才而沾沾自喜,由此可见,华夏这个民族的思想,在先秦的诸子百家时期就已经是最巅峰了,往后的各个朝代,但就思想这一块,两千年来,一直是在退步的。 直到被外来的侵略者一脚踹开那扇腐朽不堪的大门,像踩蛆虫那样把国人踩在脚下整整一百年。 要不是有伟人为我们这个民族带来新思想的火种,引领我们找到新世界的方向,真不敢想会活在怎样的黑暗之中。 远的咱不去扯,今晚这场演出,不但属于这些孩子,还属于这些将士,唤醒民众善心帮助这些孩子的同时,能给予大宋的这些将士多一点点最起码的尊重。 歌声总会落幕,只希望歌声落幕的那刻,能有一种新的东西在人们心中萌芽。 一曲《英雄赞歌》唱毕,犹如一记重锤敲在了所有人心中,一时间竟没了响应,没有掌声,也没有喝彩。 人们只是呆呆的继续望着并未落幕的舞台,一时无言,怎么会这样,没人说得出来,只感觉有一种难以言状的东西卡在喉头。 “威武!” 好一会,人群之中响起一记青年学子的爆喝。 顿时点燃了所有人的人情,一时间群情激昂,叫好声喝彩声赞扬声响彻云霄,久久无法平息。 民众心中,终于有一粒希望的种子在此刻萌芽。 只要这首歌能传唱一天,这粒种子便会不断的生长,直至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再也没有力量可以动摇。 到那时,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没有人能够预测,但至少可以肯定,那一句句歌声,定能化作缕缕军魂,深植到将士们心中。 那会是一种全新的力量,一种可以撬动天地的力量,这种力量,无需被束缚,也足能自律,这种力量,更无法被束缚,那是一种与日月同辉的力量。 舞台上,所有合唱团成员保持原先阵容,纹丝不动,告诉着人们演出并未结束。 给了人们足够多的时间平复激动的心情。 随着小蝶的右手再一次高高扬起,舞台上再次发出“轰”一声巨响。以此提醒观众,又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即将拉开帷幕。 果然,在踏步声过后,嘈杂的观众回复平静,再没有丝毫杂音传出,人人都在摒息等到。 按照越往后越为精彩的常理,接下来一首肯定更…… 可是,真的还会有比刚才那一曲更为精彩的曲子,然而,真的还会有比刚才那一曲《英雄赞歌》更为精彩的歌吗? 尽管心中满是疑惑,场下观众仍只是静静等等,等待谜底揭开的那一刻。 在人们的摒息等待中,一袭红衣自舞台侧方翩然而出,长长的裙摆自身后铺出一片夺目的晚霞。 犹如仙子下凡,夺目众生,每一步都是那样的夺人眼球,众人的目光随着晚霞移动,一步倾城。 看着台下数万人齐齐将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柳月娥的心扑扑扑乱跳,这气势比在侧方偷看更加让人紧张,喉头隐隐有些发涩,糟了…… 自己该不会是怯场了吧,听公子讲过,有些平时很活泼开朗的人,在面对成百上千人的时候,会因为心里紧张而出现什么语言障碍,还说那是一种很难克服的心理疾病? 难道自己就是这样?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 稍顷,激昂的前奏传入耳中,紧接着背后的合唱声也随之缓缓响起,一下子,一股莫名的勇气注满了柳月娥的全身。 公子想的果真周到,为了克服自己临场时的怯场心理,特地将歌词稍作修改,在开场处加入了一段合唱,以给自己更多的信心。 章节目录 第63章 中秋晚会(六)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随着合唱团成员的低声吟唱,本次演出的压台大戏正式登场。 一条大河,可以是黄河,也可以是长江,可以是汴河,也可以是五丈河,甚至可以是任何一条自己家乡的那条母亲河。 在所有人的童年记忆中,总会有那样一条河,自遥远的源头流过家乡,流过内心最深处的柔软,流向更为遥远的远方。 漂泊的游子,无论随着这流淌的河水飘至何处,心中最为记挂的,永远是故乡的那条河,以及生活在两岸的亲人。 那静静流淌的河水,仿佛是融入了自己的血脉中,你忘不掉,舍不了,抛不下,也离不开。 这是一首最温暖的歌,一首可以唱进所有人的心中的歌。 婉转悠扬的歌声,让人如饮美酒,香醇而又温暖,也只有这样一首歌,才能让漂泊无定的心彻底得到安抚,让安居乐业的人更加珍惜眼前的美好。 美酒刚饮下两口,合唱声渐止,一声更为悦耳动听的嘹亮女声自舞台传出,飘入众人耳膜。 这是今晚这场精彩演出中第一回听到由单人独唱的歌声。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 虽只是重复了刚开始的段落,然而那声音是如此的优美动听,清晰悦耳犹胜众人合唱三分。 每一句每一字,都像是股股香醇美酒流淌心间,回味无穷,能让人忘掉世间一切忧愁。 这是美丽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 香醇的美酒还来不及回味,震颤心膜的齐声合唱再次响起,配合着更为磅礴大气的乐声伴奏,一下子把晚会的盛况推向了最高峰。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呐,温暖的歌声在广场之中回响,将所有人包裹其中,人们竖耳倾听,静静享受此刻美妙绝伦的丝丝温暖。 姑娘好象花儿一样 小伙儿心胸多宽广 为了开辟新天地 唤醒了沉睡的高山 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 …… 仙音般的女声再次响起,两句略显俏皮的歌词之后,意境陡然拔升。 隐隐有种与方才那一曲《英雄赞歌》相呼应的趋势。 乐队的伴奏亦随之加重了一分力道,壮烈之气直冲云霄,有一股欲于月宫试比高的气势勃发。 观众的心情也随着歌声从温暖迅速高涨,所有人都在摒息宁听,然而胸中似有一面响鼓重重敲打在心上,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在周身游走,等待着最终爆发的那一刻。 这是英雄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青春的力量 …… 果然,他们来了,从远古时期的刀耕火种,踏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带给人们力量与希望。 这是我们的祖国,我们的祖先生长的土地,也只有在这样的土地上,才能哺育出一代又一代热爱这片土地的人们。 也只有这样的土地,才能哺育出一代又一代的英雄义士,周围的豺狼换了一群又一群,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勇士,却从来不曾变过。 任沧海桑田,时光变迁,我们热爱的这片土地,从来都不会缺少英雄,为了守护这片土地,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英雄,不论多凶猛的豺狼虎豹,都无法撼动我们分毫。 女声独唱与众人合唱交替唱响,一段比一段激昂,一段更胜一段壮怀激烈。 每一段都是一个长达千年的悠久故事,每一段都是令人自豪的史诗。 随着尾音的一声足以破九天苍穹的高音消逝在天际,整个广场复又归于沉寂,久久的沉寂。 一曲唱完,柳月娥才敢微微低头俯视广场众人,并没有预料中的齐声欢呼,而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不由得紧张的转头望向角落里的王浩。 收到柳月娥求助的目光,王浩举手立掌,微微往下一压。 柳月娥会意,重又转向观众深深一躬。 所有人都在静静回味,回味那一段醇酒,美酒,烈酒。 人生百味,竟难抵其中一味。 人人都在为生活在这样一个伟大的国度而自豪,直到看见舞台上的仙女儿向他们深深鞠躬,才有人回过神来,人群之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 良久,不知是谁,对着宣德门城楼上的赵官家高呼万岁。以此感谢他们的皇帝陛下带给他们的安定生活。 渐渐的有更多的人加入其中,顷刻间,广场之上数万军民,齐齐面向城楼方向,仰头高呼万岁,数万人齐声高呼,声震屋瓦,响彻天际。 城楼上,赵匡胤立在城墙上,看着城下万民的齐声高呼,一股从没有过的豪气直冲天灵盖。 感受着这股君临天下,睥睨一切的空前盛况,第一次有了一种身为帝王,天下贡主的自豪感。 自从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以来,自己头上一直顶着一顶欺负孤儿寡母窃国大盗的屈辱帽子,这一刻,这种屈辱感统统的烟消云散。 这才是一个身为帝王该享受的荣耀,蝇营狗苟的日子,朕受够了, 不能在将生命浪费在这围城之中,将眼光局限在这皇城一角,整日勾心斗角会消磨掉人的意志,朕的战场不应该在这里,朕要走出去,彻底摘掉头上这顶窃国大盗的帽子。 要让天下人知道,朕才是当之无愧的明君。也只有朕才能重新开创一个盛事,开创一个远迈汉唐的盛事。 什么荣华富贵金玉满堂,都不及这一刻带给自己的踌躇满志。 “陛下,夜深了……” 晚会早已散场,广场上的民众也早已散去,赵匡胤却仍立在城头独自仰望星空,王继恩都催好几回了,仍没有回去的意思。 …… 晚会结束了,然而关于晚会的故事却刚刚开始,皇城内外,街巷瓦市,人们讨论的话题总是离不开那晚的盛况,晚会上的各个曲目,也迅速在人们口中传唱。 如今的京城街头,随便揪个人,都能哼上几句一条大河波浪宽。 中秋晚会的后续工作也让王浩忙坏了头,不光要接受各项募捐的善款,忙着赴宴,由于钱额数量太过巨大,光用在五里坡义学肯定是用不完的。 于是不得不经由赵老大批准,在五里坡义学专门成立了一个临时性的大宋慈善司,由王浩兼任慈善司知事,并派遣了专门的官员负责署理衙门各项事宜。还将在五里坡后山营建新的慈善司专属衙门。 经由本次义演,自己在国子监的地位也上升到到一个精神领袖般的高度,每天都有学生来五里坡拜访,还组织了一些同窗轮流来义学任代课老师。 王浩趁势给他们分配了对子,让义学的不少学生认国子监的学子为老师,这举动还大大激励了国子监的学子,小小年纪就已经为人师表,再不努力学习岂不丢人。 这样一来,连着国子监的学习氛围都得到了大大的改观,这一现象让高祭酒与徐明诚喜出望外,没想到一次义演还能带来这种令人欣喜的局面。 除此之外,赵德昭还带来了控鹤营众将士的感谢信,感谢王浩为他们这些丘八仗义执言。 如今的控鹤营军营中,王浩为他们写的《英雄赞歌》与《精忠报国》这两首歌,俨然已是军歌一般的存在,营中士气异常高涨,据说别的军营情况也差不多。 不但如此,今日还被赵光义请到了晋王府上做了回座上客。 这倒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开封府下辖十四个县的义学营建不是小事,跟赵光义来往总是难免的,再怎么说这事也是一件大善事。 自己再怎么不待见赵二,事情还是要尽力配合的。只是听那王府幕僚言语中明显的拉拢之意,让王浩有些举棋不定。 投靠肯定是不可能投靠的,不说有徐明诚与还玉的那一层关系在,就凭你赵二日后的所作所为,就这样投靠了岂不成了走狗。 而拒绝目前也是不能,树太大,自己撼动不了,目前的大势也无力改变,就这样站在他的对立面,不但没好果子吃,小命不保都是有可能的事。 假意周旋,也不可取,人家又不是瞎子,能在官场混的风生水起,连皇位都能谋夺的人精,智商不可能不在线,身边又有那么多幕僚出谋划策,自己的小心思不可能瞒得过人。 既然投靠违背己心,对立是寻死,周旋又不可取,那剩下一条路就只能是本色出演了。 咱只是个商人,而且是一个热衷慈善事业的商人,商人只谈钱不谈感情,要谈感情也只跟人家徐大人家的闺女谈。 本色出演就简单多了,王府之中,王浩大谈自己的生意经,而且只是讲一半藏一半,明眼人都能看出有故意藏私的嫌疑,把一众人给听的一愣一愣的。甚至还隐隐透露身为商人与慈善事业的重要关联。 听在众人耳中,甚至让人怀疑他热衷义学的真实目的。 这些人,虽然家中都多少有点产业,但于经营之道却完全是外行,对于王浩这种仅仅一个铺中的商品摆放,包装,定价等都要讲究的人,全都听了个一头雾水。 这样虽然不能完全打消对方的疑虑,但至少能让人知道,自己的心思在哪里,更有填充话题的作用,让人不好将话题转移。 章节目录 第64章 晋王有请 “许先生观此人如何?”王浩离开之后,赵光义传来了幕僚许绌问话。 刚才自己也与那王浩叙谈了一番,观此人并无投靠自己的意思,且油嘴滑舌废话连篇,看上去轻浮的很,倒是对义学之事颇为上心,讲了一大堆自己根本不想听的关于那什么义学如何发展的大道理。 而且此人套近乎的手法相当拙劣,甚至是有些无耻,说什么第一次与本王相识是某日在街上冲撞了本王的车驾,还说那日本王不但没有怪罪,还待他温言有加。最后竟还厚颜无耻的说什么自那日起就深深的打心底敬重本王。 除了无耻,还不懂礼节,自己都端了好几回茶了,竟还不自知,这不是故意假装不知,是真的不知何为端茶送客,连这最起码的礼节都不懂的人,实在让人怀疑此人的能力。 这难道是借此搪塞自己?可听其语气又不像,这应该是一个自来熟的话痨。 “王爷,据属下观察,那王浩乃一商贾。”王府后堂,幕僚许绌如是道。 “哦?” “此人于行商坐贾之事倒是颇有独到见解,至于其他……” 其实许绌哪知道呀,本来是想着试探一番的,结果刚讲几句,这话题不知怎的就转到赚钱的方向去了,一说到经商之道,那人就没完没了了,几人光剩下点头的份了。 “罢了罢了,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不急在这一刻。”赵光义有些不耐烦的道,今日听的话已经够多了,有些头疼。 然而更头疼的事还在后面。 次日,王浩不请自来,又去拜访了一回赵光义,与他详细述说一遍关于在开封府下辖十四县设立义学的各项事宜。 赵光义耐心地听王浩讲了一遍,一一应允。 再次日,王浩再次拜访了赵光义,与他详细述说了一遍关于设立义学的一些补充事宜。 赵光义耐心地听王浩讲了一遍,一一应允。 再次日,王浩在开封府衙找到了赵光义,与他详细述说了一遍有关义学募捐方式以及地方官府的职能等等一些琐碎事宜。 赵光义有点不耐心地听王浩讲了一遍,一一应允。 再再次日…… “王爷,那王浩又来了……” “他又有什么事!”赵光义开始怀疑自己踩到了一块牛皮糖。这个话唠,为了这破义学,这几天是天天来日日来。 本王对这鸟义学压根就没兴趣听,这人还啰哩啰嗦个没完了。 “说是请王爷题字。” “题字?”赵老二一头雾水,无奈道,“让他进来吧。” 待下人将王浩带至书房,等了很久很久,比前几次等的时间久多了。 王浩发现,第一次见赵二,他几乎是主动迎过来的,第二次也只稍等了片刻,然后等的时间就越来越长。这么快就烦了?说好的蜜月呢…… 赵二也挺无奈呀,实在是有点怕见这个王浩了,只不过是看他在中秋夜时的表现,觉得还有些能耐,因此才生了招揽之意。 不曾想这个自来熟,竟还粘上了,经过这几日的接触,赵二算是明白了,这人脑子里除了一些捞钱的门道就没别的,仔细一想,那日的演出,说到底不也是为了捞钱吗,难道这次本王真的看走眼了? 看着王浩奉上的范本,赵二嘴角一抽搐,这一手字也是稀烂的不行。而且,这上面不就是将要设立的各县义学吗?这又是何意? “是这样的王爷,下官以为,若这义学门牌由王爷来亲笔题写,将会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赵光义差点背过气去,这才明白过来所谓的题字竟是这样,十四所义学就是十四块门牌,试问有谁题字一下题十四次的,自己还没答应呢,他已经殷勤的磨好墨了。 “好字!没想到王爷于书法之道也……” 赵二写一张,王浩就夸一串,有的没的一通乱夸,还将那日自己在国子监写那幅苦海无涯苦作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甚至还提议赵二多写几幅字赠于义学,因为自己正在筹划一次爱心拍卖。 听着这话痨在耳边不断聒噪,赵光义听得是心烦意乱,能将自己的苦海无涯苦作舟这种糗事当笑话宣扬的人,这脸皮怕是比汴京城的城墙还要厚了。 因为这厮在耳边喋喋不休的唠叨,导致自己中途写错了好几次,十四幅字写了二十几张才写完。 最后还写了几幅字送给义学搞那什么爱心拍卖,听这王浩讲,这所谓的什么爱心拍卖,说到底仍是一种捞钱的法门。 待王浩走后,赵光义使劲的揉了揉太阳穴,总算打发走了这个话唠,半天下来,听得自己脑仁疼。 心烦不已的赵老二当即就下令,若此人再来拜访,就说自己不在…… 自己算是看明白了,这人的眼里就只有钱,只有利益,连本王的字画都敢拿去换钱的主。 想到这里,赵光义又突然后悔起来,自己的字画那是能拿去卖的吗!自己当时怎么就答应了他了…… 隔一日,王浩试图再次登门晋王府,然而这次不巧,门房进去禀报之后告之,今日王爷不在府中。 正想掉头回去呢,又见有一人也来王府拜见晋王。 门房见王浩还没走,只得支支吾吾的向那人解释。 自来熟的王浩见状,自告奋勇地向来人解释了一番,并好一番吹嘘自己跟晋王熟的很。 “王爷,方才属下听程德玄讲,他在王府门外偶遇一自称王浩的人也来拜见王爷,还听其吹嘘自己跟王爷您相熟。” 赵光义听到王浩的名字不禁一哆嗦,果然没令本王失望,他果然又来了,这不算,竟还随便跟人吹嘘他与本王的关系。这更加坚定了不再试图拉拢王浩的念头。 若拉拢了这样一个话唠任其每日在自己耳边聒噪,会疯的。 …… 看来去的频率确实高了点,得收敛收敛,此时的王浩还不自知自己在王府中的名声已经是瘟神一般的存在,还在想着再过几日再去拜访比较合适。 不去不行,义学的事还没最终敲定,后续的很多事也没有交待清楚。没办法,为了孩子,即使是提着热脸去贴几回冷屁股也是值得的。 况且,经过这几日的接触,王浩发现赵二这人其实很不错,礼贤下士极为得体。至少在自己这样的下属面前,那真叫一个和煦有加,人也和气,没什么架子,还挺有耐心。 抛开后世人们对他的评价不谈,至少目前看来,这人的确是想做出一番事业的,只是自身能力不足,志大才疏,加之后来因为得位不正,做了不少掩耳盗铃的蠢事。 至于其他一些诸如熙陵幸小周后之类的风流事,则是后来杜撰出来的。 不管怎样,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对以后至少也能有些用处,这几天先凉凉,以后还是得偶尔走动走动,保持一个无害的话唠形象。 还有那义卖也要好好筹划一下,晚会当晚民众除了捐钱还捐了不少金银首饰,有些看上去还是挺名贵的,尤其是宫里递出来的那一盒,绝对价值不菲,这样的直接买给珠宝商太不划算。 包括那个脸盆,也要拿去义卖,上次替邻居大哥从讨债鬼手里夺回来的脸盆,兜兜转转也到了王浩手里,晚会次日一早就被邻居家的小姐姐送到了过来,同脸盆一同送过来的还有几幅看上去很名贵的字画。 王浩不懂字画,特地拿去还玉家让徐大人鉴定了一番,结果老头子拽着其中一幅不肯拿出来了,说什么这样的人字画岂能买卖…… …… “陛下,化名李隐的伪命侯,近日已被王浩任命为五里坡义学的首席教席了。” 海公公将王浩提交的五里坡义学正式工名单呈给了赵老大。 如今的五里坡义学,算是已经走上正式轨道了,作为义学总部,将来是要统筹大宋所有的义学的,因此王浩列了一份正式工名单。 其中包括校长一人,训导一人,助教四人,首席教习一人。 这七人,是要吃国家饭的,工资得让朝廷掏。当王浩第一次提出来要上报朝廷为义学增加几名正式官员的时候,义学里几人的反应各异。 最开心的当属还玉,这个连家委会的会长这种职位都会主动去申请的笨女人,一听说有官当,那个兴奋劲…… 跟还玉的反应截然不同的则是绣芸两姐妹,一听说要她们当官这种闻所未闻的事,那叫一个坐立不安,真真把她俩给吓到了,死活不肯答应,自己不过是小姐身边的一个丫鬟,这一下子就要当官了,哪有这样的,唱戏的都不敢这么编。没办法最后还是还玉替她俩拍的板。 怕个什么嘛,女人怎么了,再说了,听老公说这从九品的芝麻官也就相当于初级版的海瑞,差不多是市公安局局长,或者是市教育局局长的样子。不过仔细一想好像也是挺大的官了。 …… 看着折子上的名单,赵老大有些哭笑不得,名单中,有三人的名字,分明是女子,别说是在大宋朝,就算放眼整个华夏历史,由女子出任朝廷官员也是极为罕见的,虽说只是几名十八级最末级的官。 还有这个化名李隐的唐后主李煜,竟然也阴差阳错的混到义学去了。 不知道王浩这小子要是知道这个被他强拉硬拽去了义学的邻居曾是南唐国主,会是怎样一种情景,想到此处,赵匡胤不由得暗自偷笑。 “此事无需声张,由得他去折腾……呵呵呵。伪命侯还是有些才学的,当个教席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遵命……” 人尽其才……赵匡胤悠悠的想着,据密探探查得知,如今的李煜已无往日颓废模样,日日前往义学做他的西席先生,已然打开了心结,接受了如今的生活。 连一个亡国之君都能如此放下往日一切,过着平常百姓人家一般的日子。而自己却守住这份家业,将自己困在这皇城之中,再也不敢走出去半步。 良久的沉默之后,赵匡胤似乎是下了一个重大决定般深吸一口气,对仍在下方候命的海陆空说道:“去,传知制诰杨羽前来。” 次日,朝堂之上传出一个令大多数人都喜出望外,且令人振奋的消息…… 章节目录 第65章 立储诏书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皇弟光义,为宗室次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储君……” 朝堂之上,一封立储诏书彻底击晕了赵老二,也让整个朝堂瞬间哗然,没有任何先兆,不曾征得中书门下商议,就这样给直接搬了出来。 的确不需要跟朝臣们商议,这不就是他们所期盼的吗,明的暗的也不知提了多少次了,商不商议都是同样的结果。 赵匡胤淡淡的看着堂下议论纷纷的众臣,意料之中,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提出异议,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其中最兴奋的当属赵光义了,这幸福来的太突然,怎么老大突然就想通了呢。 与赵光义形成鲜明对比的,那肯定就是赵德昭了。 赵德昭跌跌撞撞的敲开了徐明诚家的大门,不知从何时起,最近来子正师兄家时都是失魂落魄的。 等王浩被请到老徐家的时候,看到的是两张死了爹一般的灰败面孔。 听徐大人讲了一遍事情缘由,初听之下,王浩的心情竟然不是意外,而是兴奋…… 当然不是替赵二高兴,实则是兴奋于自己这对小翅膀的威力,果然,历史果然不一样了,从这一刻起,历史已经大大偏离原来的轨道了。 听老徐讲,今早正式立了赵光义为储君,正位东宫辅政国事,因此不再担任开封府尹一职,新的开封府尹将由赵光美接任。 听到这里,王浩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不就是排排坐么,赵大传位给赵二,赵二再传位给赵三,最后再由赵三传位给赵大的儿子…… 想的很周到,然而这种比谁活的更久的排法明显不靠谱的很呐,难怪这俩师兄弟会是这样一副死人脸。 其实如果让他俩知道原本的历史,应该就不会是这样一副死人脸了,老实讲,如果赵大真只有五十阳寿,这提前立储并不是坏事,至少能少去以后的很多破事。 说不定你赵德昭还能得个善终也不一定,不过看现在赵老大这种排排坐的安排法,这善终之路仍然艰难。 不知道你老爹是咋想的,这么馊的主意都能想的出来,以后应该还会有一份遗诏言明排排坐的位次。 如果以后真有这样的一份遗诏,那就真的是要将赵光美与赵德昭驾到火上烤了,他还是高估了赵光义的人品。 发生这种事情,再怎么安慰都没用,于是三人一道再老徐家的书法中叹气,不同的是王浩只是假叹气。 此刻的他,真想为他俩弹奏一曲笑傲江湖,助他俩爬出这泥坑,这种事情真有那么重要吗?金钱至上的王浩不会明白权力这种东西对于人的诱惑力。 “贤侄以为陛下下一步会作何打算?”还是老徐率先打破了沉默。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王浩文不对题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是……”两人听了个一头雾水。细细咀嚼着这句话。 “徐大人,陛下这么安排其实是好事,眼下朝堂上的局势你我都知道,如迁延不决,或委之异日,不仅徒生困扰,还恐将引起时局动荡也未可知。” “话虽如此,只是……唉!”徐明诚不禁又是重重一叹,自己一心往上爬,想着用一身才学为国做点事的老徐,眼见着政治生涯即将走到尽头,不由得他不唉声叹气。 “殿下还年轻,如今陛下的安排再明显不过了,殿下更应该振作一些,好好在军中混出点名堂才是正事,手中有粮,心里不慌的意思殿下懂吧?” “德昭明白,”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自从赵普下野,自己就基本绝了那个心思了。 只是之后子正师兄与王浩的出现又给了自己一点希望,尤其是那次烧了控鹤营的营房之后,父皇表面上对自己一番痛责,然而次日进宫问安之时父皇便趁无人时随口赞了一句此事做的不错,直令得自己暗呼先生真乃神人也。 离开了气氛压抑的老徐家,带着这个好消息的王浩,连着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这对自己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 原本的历史上,赵大差不多也就一两个月的寿数了,然后就是赵二登基之后一大堆让自己的皇位合法化的骚操作。 现在这样,至少能让权力和平合理的顺利交接。抛开赵二的人品不谈,权力的顺利交接对一个国家来说也是一件极重要的事。 貌似这每个朝代的第二代交接都要出些幺蛾子,秦有赵高,汉之吕后,唐的李二,宋朝赵二,大明靖难,成魔咒了都。 其实权力的顺利交接并没有那么麻烦,王浩的权力交接就挺简便的。 由于最近自己把绝大多数的时间放在了义学上面,往后估计也会如此,已经不适合再占着煤炉工坊董事长这个位置了。 从老徐家出来,见天色还早,就顺便去杨延青家蹭了个饭,顺便把煤炉工坊的权力交接一下。 自从大规模扩大生产以来,如今的工坊早已步入正轨,垄断式的销售渠道加上一整套完整的管理模式,当初王浩不厌其烦设定的那一整套规章制度的作用也开始显现。如今的工坊,正是欣欣向荣的时候。 “王大哥!” 杨延昭的态度也变了不少,竟然会主动跟自己打招呼了,这到新鲜,看着眼前这个脑海深处自己一直很崇拜的杨六郎,如今只不过是个屁事不懂像块茅坑里的石头般倔强的半大小子,落差太大,一开始王浩心里是无法接受的。 “六子终于长大了。”王浩悠悠一叹道,杨延昭如今的身份只是个杨家在麟州前来投靠的远房亲戚。 “王大哥此话怎讲?” “终于懂事了呗,哈哈哈……” 杨延昭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又去缠着和尚教自己功夫了。 “悠着点……”王浩用手指了指肋骨提醒道。臭小子恢复的挺快,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又是生龙活虎了。 这年头传个消息不易,尤其是往北汉太原城这样的敌占区传递消息更是不易,都快两月了,去给杨延昭他爹送消息的人还没回来。 据杨重光讲,为了安全起见,要先送消息到老家麟州,再经府州找到他外婆的娘家人,才能找到关系把消息传过去。 这年头要传个话,稍封信都是这么的困难。 “王贤侄……”杨重光浑厚的嗓音从老远便传了过来。 “此事万万不可。”听了王浩的此番来意,杨重光当即表示反对,“如今诸事妥当,我们几个也都信服贤侄的这套法……理论,事你可以不管,但这个位子,贤侄必须得占着,该拍板的还是得由贤侄拍板,否则他日容易起争执。” 貌似也有些道理,深思之后,两人又详细探讨了一番,最后决定待月初几大股东约定的例会上再将此事好好议议。 末了,杨重光神秘兮兮的凑到王浩耳边轻声道:“贤侄可知陛下此番突然立储之内幕?” 这杨家的政治敏感度不低呀,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小侄也是刚刚得知此事……” “上次听说开封府也要在其下辖各县设立义学,贤侄与晋王相熟否?” 听了杨重光的这话,王浩恍然,不但政治敏感度极高,这找关系上门混脸熟的速度也不慢呀,只是按理说你们搬来这京城也有些时日了,之前就没一点关系?估计这质子般的笼中鸟金丝雀,他赵二看不上吧…… 不过这正好,自己正愁找不到人炫耀自己与赵二的关系呢,这倒好,打瞌睡有人递枕头。 二话不说,当即就答应了杨重光帮忙引荐,到时把折惟信也拉去引荐一番。 叫你再来巴结老子,老子不但自己来,还要拉亲友团一起来,烦不死你个赵二。 只是这突然立储,的确有些蹊跷。 然而事情貌似仍有后续,三天后,赵老大又发了一道诏书,敕令大宋各州府,自今日始,不准再在军士脸上刺字。 这道诏书的威力可一点不比立储诏书小,据老徐讲,颁布诏令那日,朝堂上都吵翻天了。 那些个文臣,恨不得连禁军将士的脸上都给刺上字,现在倒好,连厢军乡兵的脸上都不刺字了,这分明就是卖好武将的举措。 难道又要重新启用武人不成?这怎么可以,如今国事已定,扶植武人岂不是取乱之道? 与文臣的反应截然不同的是朝堂另一侧的武将,诏令还没念完,众武将便已激动的齐齐下跪谢恩。 然而刚刚激动了不到数息,就被文臣们的口水给淹没了,辩又辩不过,打又不能打,只得将拳头捏的咯咯响,比谁的嗓门大。 结果,可想而知,朝堂上瞬间就成了菜市场,一边讲理论,一边论嗓门,吵得不亦乐乎,连他们的陛下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大内皇宫崇政殿内,海陆空海公公哆嗦着趴在地上连连磕头,边上的几名小太监亦是如此。 “陛下,陛下呀,这使不得,使不得呀……” 海公公的身旁放着一架煤炉,上面驾着的一柄烙铁已被烧的通红。 “休得聒噪,难道还要让朕自己动手不成!” 说着,赵匡胤又拨弄了一下煤炉中的烙铁。 “陛下万万不可呀!”海公公的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带着哭腔继续祈求。 方才听到陛下让自己在他脸上烫字时,海公公当时就差点尿了,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陛下为何会突发奇想的会想到在自己脸上烫字。 这事自己要是干了,怕是没了活路了,不被皇后娘娘拖出去杖杀了,就是被朝臣们用口水给活活淹死。此时的海公公,已然断定自己已经预定了御花园花肥套餐。 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呀,好不容易爬上了这个位子,竟摊上这么个事。 然而陛下的命令又不可能违逆,这事又绝对不能干,只能下定决心,磕死在陛下面前了。 “朕说了恕你无罪!再聒噪……” 一脚踹翻了面前海陆空,赵匡胤一指边上的另一个小黄门道,“你来!” 噗通,那个小黄门直接给吓晕过去了。 “废物……” 说着举起了通红的烙铁就要往自己脸上戳。 海公公见状,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赵老大的手臂,哀嚎道,“陛下使不得呀。” 章节目录 第66章 赶紧跑路 开玩笑么,这通红通红的烙下去,这脸就得给毁了呀。这样就算不是自己动手的,但没能劝住陛下同样没好下场。 一咬牙,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今日杂家就爷们一回,死就死了。 一把夺过赵匡胤手中的烙铁,哭道,“陛……陛下,还……还是奴婢来吧。” 将烙铁哆哆嗦嗦的凑到嘴边,呼呼的试图给吹凉一些,看着鼻尖前那块鸽子蛋大小的椭圆形烙铁,海公公此刻是真恨呐,恨自己当时为啥就没领会陛下的意思呢。 早知道如此,当初陛下令自己打制烙铁的时候,自己就应该做的再小一些的。 待吹到烙铁成暗红色,赵匡胤不耐烦的一再吹促后,海公公才犹犹豫豫的将烙铁朝赵老大脸颊上凑了过去,只是这手抖的不行,这样更不不成事。 看着陛下又欲亲自动手的样子,海公公决定豁出去了,撩起一角衣襟塞到嘴里死死咬住,用双手抓稳了烙铁,朝着赵老大的脸上缓缓落下…… 只听得微微的呲一声响,一股焦糊味传入鼻中,海公公在心里默念了三吸,他敢跟天爷保证,这三吸是这辈子最漫长,最难熬的三吸。 烙铁接触皮肤的刹那,赵匡胤虎目圆睁,双拳捏的咯咯直响,然而身子却丝毫未动。 这一烙,自己必须承受。 烙铁一离开赵匡胤的脸颊,就被海公公扔到了地上,顾不得擦拭满头的汗水,转身便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跑,嘴里还哆嗦着,“传太医,快传太医……” 赵匡胤看着海陆空远去的背影以及湿淋淋的裤裆,只得苦笑。 这厮一向胆小,今日这事的确有些为难他了。遂开口对边上另几个趴在地上的小黄门道,“今日之事,不得生张。” 然而这种事哪能瞒得住的,那么大一个疤在脸上挂着呢,次日,陛下在自己脸上烫字的消息就像张了翅膀般传开了,毫无悬念的占据了京城热搜榜的首位。 “哎哎哎,听说没?” “听说了,官家的脸给烫了!” “咋会被烫的呀?” “肯定是在炭炉边打瞌睡了呗。咱家隔壁的李家娃子脸上那疤就是小时候在炭炉边打瞌睡时给烫的。” “喔唷……” “咋这么不小心呢。” “现在天渐渐冷了,这火烛呐一定要看好。” “还是那个煤炉好,不会走水,还不会烫人。” “就是嘛,不过那些大人们都嫌煤炉的味大太,都不愿用。” “嘿,要说那味呀,里面还有大门道哩。” “啥门道呀?” “据说那味有毒,不管是炭炉还是煤炉,烧的时候都有毒,冬天要是放在屋子里有烧呀,那烟闻久了就会睡死过去。” “对对对,往年每到冬天,城里都会有离奇的命案发生,据说就是因为吸了太多了的毒烟进去。” “原来如此呀!我还说呢,这炉子要是放屋里烧一晚上,第二天整个人就不得劲,感情是因为这个呀。” “那咋办呀,咋冬天就靠这炉子过冬呢。” “所以呀,现在煤炉铺子里还有烟囱卖,只要在煤炉上头安上一根烟囱通到屋外,就没事了。”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理,咱家已经安好了,现在就在屋子里烤火,方便的紧,那味也没有了。” 就这样,赵老大的热搜竟然神奇的带动了煤炉烟囱的销量。 王浩得知赵老大因在炭炉边打瞌睡而毁容的消息时,自然是不信的。 这不是明显的皇帝是用金锄头还是用银锄头的笑话吗,人家皇宫里的取暖设备,小老百姓怎会想得到。 只是这事也未免蹊跷,去问了老徐,他也是不知,只说上朝之时远远看去,官家的颧骨上的确有个疤,也就比一个铜钱大一些。 应该是老眼昏花,给撞的吧。 真正的答案两天后才被揭晓,老熟人海公公奉命将王浩传到了垂拱殿。这还是自义演结束后赵老大第一传召自己,本来还以为那晚之后他会马上把自己叫过去赞扬一番的。 路上时王浩旁敲侧击的向海公公打听这两日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赵老大被毁容一事。 死太监咬着牙,脸色苍白,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这种事打死都不能说,只能烂在肚子里。都说胆大包天者在太岁头上动土,而自己则是在万岁脸上烫字,这何止是胆大包天能形容的,古往今来,试问还有哪个内侍这样干过。 随着海公公进了垂拱殿,礼毕,王浩抬头快速在赵老大脸上扫了一眼,果然毁容了,像是烫伤。 不死心的王浩打算找机会看个仔细,这时赵老大发话了,“你很好!” 语气中并没有多少赞扬的意思,这是什么意思?来不及多想,王浩施礼答道:“谢陛下赞赏……” “是该朕谢谢你才对。” “陛下您太客气了,是微臣该感谢陛下给微臣这次机会。”这对话怎么感觉怪怪的。 “义学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吧?”赵老大的问话前言不搭后语。 “基本上……差不多了。” “那好,回去把没办完的事情跟手下交待一下,这里有份新差事给你。”赵匡胤说着把一份任命文书从桌案旁拿出来递给了一旁侍立的海公公。 新差事?交代?王浩直接听了个糊涂,难道是还要让自己准备一场春节晚会? 接过海公公手上的任命文书打开一看,粗略一扫,上面的随军参赞四个字犹如一记重锤,直接将王浩给打傻了。 完了! 这他娘的是个什么情况,这是要将自己征召入伍拉去边疆打仗了呀! 怔怔抬头痴傻一般抬头看向赵匡胤,这一看,他脸上的那个疤也给看了个仔细,这不是烫伤,更不是撞伤,这是自己拿烙铁烙出来的伤疤。 伤疤上两个字清晰可见。 破虏…… 愣神之际,又听门外有小黄门禀报道:“陛下,李将军到了。” “让他进来。”看了眼手捧任命文书呆呆出神王浩,赵匡胤只是露出一个戏谑般的微笑。 “末将李文定拜见陛下。” 耳畔传来一记中气十足的说话声。 一个风度翩翩军人打扮的中年壮汉站在了王浩身边。行礼之际微微侧头瞟了王浩一眼。 “传令三军,于九月初九集结宣德门前点将台,朕要御驾亲征,誓师北伐!” “末将领命!”李文定的语气有些颤抖,果然不出所料,前些日子陛下巡视军营时就已隐隐透露了要御驾亲征的意思。 昨日的那份废止再在军士脸上刺字的诏书更是肯定了这一猜测。 今日再听陛下这一番豪气干云的话,让李文定心中激动不已,自己熟悉的那个陛下又回来了,北伐呀,军中有多少将士盼着这一刻。 自开宝二年陛下亲征北汉失利,仿佛就失了雄心一般,再不见陛下提及北伐一事,七年了,军中士气也随之渐渐消磨,再不北伐,咱这帮老兄弟都要老了…… 没有过多言语,李文定重重一抱拳,迈着大步离开了。 听着李文定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的说话声,王浩终于明白了,心头也随之一下子豁然开朗,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第一道诏书将赵二提为储君,这是立储。 第二道诏书敕令个州府不得再在将士脸上刺字,这是立恩。 在自己脸上烫下破虏两字,这是立志。 集结三军于宣德门点将亲征,这是立威。 这一连套骚操作,是要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开疆拓土威震四方的 这是要孤注一掷,一举荡平边患,重铸帝王威严的破釜沉舟之计呐。 只是这样的大事,怎么可以不提前跟自己商量商量,也不问一下自己愿不愿意。你这样让我怎么跟家里交待,怎么跟老婆孩子交待。 就说自己要去前线打仗了?两辈子加起来,见过的最真实的战争场面不过是在新闻联播里看着几万里外的中东某地区的一片荒地上,一辆看似装甲车一样的东西对着天空射两炮而已。老子真的只是一个卖炉子的呀…… “陛……陛下,小……小子只是个卖炉子的,这……这不合适吧?” 犹豫良久,王浩咬牙说了句极为泄气的话,试图抢救一下,这战场真不是随便去的,这天寒地冻的,自己会死在路上的。 “哈哈哈哈,”赵匡胤闻言爽朗一笑,斜睨了王浩一眼戏谑道,“你小子,把朕激成了这样,还想着拍拍屁股走人?” “可是……” “不用可是了,既然是个卖炉子的,月底之前,准备好五千口炉子,带着你的任命文书去城外武胜军军营找李文定将军报道。下去吧……” “哈哈哈”。行出老远,还能听到赵老大的狞笑声。 手捧着任职文书跌跌撞撞地行出了皇宫,耳边响起海公公的聒噪,“恭喜王大人……” 恭喜,恭喜你妹,这死太监一点都不知道察言观色的吗?他是怎么爬到这个位子的。 “劳烦海公公替在下向陛下打个招呼,相国寺的空见大师称赞小子有佛心,王浩昨日已经答应大师入相国寺为僧。” “这……” 丢下了在风中凌乱的海公公,王浩直接朝着义学狂奔而去,要上战场了,得抓紧时间把自己的后事安排一下…… 行至半路,王浩才想起来,这个随军参赞到底是个什么鸟官?刚才出来时脑子昏昏沉沉的,竟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问了。 随军参赞?随军队一起出征的外交官?那岂不是九死一生,毛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多的是两军交战,先斩来使祭旗的戏码。 有那么一瞬间,王浩甚至有种卷铺盖跑路的念头,还是先去找老徐问问这鸟官到底是干啥的。 跌跌撞撞地敲开了老徐家的大门,门房有些郁闷,这两天来找自家老爷的人怎么都是失魂落魄的模样。 章节目录 第67章 初入军营 “贤侄再说一遍!” 听王浩说陛下要御驾亲征,率大军北伐,徐明诚惊的一把拽住了王浩的手臂。 原来如此呀,怪不得这么突然的立了晋王为储君,如此看来,这次北伐,不单要取了北汉,还要取燕云呐!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在朝堂之上没有透露半点风声?难道连枢密院都不曾得知此事? 想到陛下脸上无缘无故出现的烫疤,徐明诚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难道是要重新启用武人! 再联想到中秋夜那会王浩整出来的那几首军歌,徐明诚完全想通了,原来到头来全是这小子闹的幺蛾子。 令德昭彻底没了指望,令老夫也绝了仕途的心思,全是因为这个臭小子,不仅如此,眼前这臭小子还拐走了自己唯一的女儿。 “你……你……你。”徐明诚哆嗦着执着王浩,气的说不出话来。 看着老徐的反应,王浩是彻底慌了,这次是彻底玩大了,玩完了!这果然是个九死一生的鸟差事。 事不宜迟,现在跑路应该还来得及,坐船逃去南洋或者日本都行。 “徐伯伯,快,赶紧收拾收拾,咱们今晚就走!” 说着就往门外赶,时间紧迫,得赶紧去义学通知还玉娘俩和自家老娘。这两天应该没人来找自己,打个时间差,赶紧去海边找个码头偷渡出海,这年头没天网没海关的,只要一出海,万事大吉。 “呃……啊?” 徐明诚看王浩如此模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王浩身影。 越想越窝火,越想越糊涂的徐明诚在院子里一圈圈的打转。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见自己女儿还玉手里拎着小蝶急吼吼地冲进了院子。 看到在院子里打转的徐明诚,还玉怒吼一声。 “爹爹!你怎么还没收拾!” 收拾?徐明诚这才想起自己为啥会越想越糊涂了。 “还玉!你说的什么胡话?” “阿爷……” 小蝶哭红了双眼,悠悠地叫了一声。太难受了,又又又要离开了。 “路上再说。”还玉丢下一句话就跑进屋中去收拾行李了。 “你给我站住!” 没喊住,徐明诚随即跟了上去,打算去问个明白,这不胡闹吗,没头没脑的。 良久之后,徐明诚满脸怒气的迈出了房门,刚迈出两步,又不忿的转回头,跳着脚朝屋子里怒吼道:“胡闹!胡闹呀!” 刚刚进屋问了个究竟之后,徐明诚的三观已经彻底崩塌。不但崩塌,而且碎成了粉末。 这样的贪生怕死之徒,怎么可能写的出《正气歌》。如此浩然之赋,怎能出自这样的人之手! 这样自私自利的无耻小人,怎能说得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简直就是污了圣人之道,苍天无眼呐…… 短短一会功夫,连续遭到两次降维打击徐明诚已经彻底耗尽了能量,垂着双手行尸走肉般飘回了书房。 身后,还玉摩挲着双手慢吞吞的跟了出来,脸上挂着极为尴尬的讪笑。 过不多时,王浩也赶到了徐明诚家,身后还跟着老娘和翠儿,手里提着俩包袱,俱是一脸惶恐。 已经让和尚去码头租船了,家里随便搜刮了一些金银,铜钱太重,只能舍弃了,反正赚钱的法子多的是,只要人活着,凭自己的本事,在哪都能混个小康。 看着院子里没事人一样的还玉和欢天喜地的女儿,王浩心中疑窦顿生。 “你也太精彩了,能有点出息不……”角落里,还玉满脸鄙夷的看着自己男人。 “我能不精彩嘛,你是没看到先前你家老头子那模样。” “我都快被你吓死了,说的好像是日本鬼子进村抓壮丁似的。” “我这不是紧张你们嘛,哎……这乌龙闹的。” 听了还玉的解释,王浩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原来随军参赞只是参赞军务,只不过是类似于军队参谋的这样一个职务,躲在大本营里随便往地图上撮几下的角色。 既然这样,那刚才徐老头为什么会是一副死了老爹的表情? 不行,得去问个清楚。 “滚!你给我滚!” 一只脚刚迈入书房,老徐就爆发了。一向温文尔雅的老徐,今天这是怎么了? 无奈,王浩只得退了出去,打算去找杨重光问个仔细,他家是军武世家,对这个应该清楚的很。 “浩儿?你今天是咋了?”回去的路上,老娘无比担心的看着自己儿子,到现在她仍是一头雾水,好端端的,冲进门就让自己收拾行李,问他话也不说…… 现在当然更不能说了,难道告诉她们皇帝要把自己送到前线去,然后自己吓尿了,才整出这么一连串的骚操作?这不是自毁形象么…… 好不容易哄走了老娘,王浩打算再去一趟杨府问个明白,刚行至甜水街街口的码头附近,远远看到和尚坐在河岸边发呆。 这一通慌乱,竟将和尚给忘了,今天算是彻底乱了方寸了,打仗这事,听着好玩,真玩起来那可是真的要人命的。 光棍一个也就算了,自己不一样,这世界上还有两个真正的至亲,不敢想象要是没了自己,还玉娘俩该怎么活。 家这个东西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太重,尤其是来了这片新世界,更显得尤为重要了。 “和尚,船可找了?” “没找,俺有些事想不通,想跟你说道说道。” 看着和尚心事重重的模样,看来这憨货又要说道一些傻问题了。 “没找正好,不找了,走,跟我去趟杨府。” “兄弟,咱堂堂男子汉,死得其所,死便死了,俺可以豁出命保你,但是你这样一走了之,俺不答应……” 和尚赌气似的扭了扭肩膀,甩脱了王浩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这件事,的确是哥做的不对,向你道歉……咱不走了。” 一瞬间,王浩感觉到和尚的这次说道一点都不傻,顿时觉得有些羞愧。 听王浩说不走了,和尚一下子来了精神,站起身一拍王浩肩膀道:“本来就不该走,你去跟官家说一声,让俺与你一道走,到了战场,俺定能护住你。” “打住,哥今天已经够丢人了,这事不准再提。” “可是……” “还说。” 反正不走了,和尚也就不再嘀咕了,牵了马跟在王浩后面。 “一会咱再去买个马,这次真的不学不行了。” 和尚听说他终于肯学骑马了,更是喜形于色,这些天时常带着他双宿双飞的穿梭于街头,这感觉,比身后的王浩还丢人,连杨兄弟那样文质彬彬的书生都一身好骑术。 在杨府再三确认了随军参赞军务确实是类似军队参谋这样一个职务,王浩才彻底的放了心。 这年头出征在外也是一件苦差事,这倒是其次,主要是离开的时间可能比较久一些,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 得把义学的事好好安排一下,家里也要好好安排一下,和尚八成是要带着走的,这样家里就剩下翠儿娘俩,得托人帮忙照看下。 虽说前世时也经常出差,但一年半载这样的还从没有过,这时代也没个电话手机,传书信这样的法子,若有事发生,等自己得知,黄花菜都凉了。 离九月九重阳节也就半个月时间了,赵老大说的五千口煤炉倒是没啥问题,几个厂里收刮一下,再加几天班就能搞齐。 只是这五千口煤炉加上煤饼,得是巨庞大的一堆货,总不能自己运吧?还有那钱?问谁要? 一想到钱,王浩当时就是一惊,从赵老大那里出来的匆忙,该问的一样没问,连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搓手在原地绕了两圈,无意中摸到了袖中的那份任职文书,对呀,赵老大交待过让自己凭这任职文书去城外军营找那个谁的?李文定? 说走就走,在经过城北马市时,还顺道去里面溜了一圈,在王浩的“苛刻要求”以及马市掌柜的极力忽悠下,王浩最终挑选了一匹体形较小的“马”。 除了耳朵比其他马稍微长些,体型略小些,其他并无不同,而且极为的活泼而又温顺,光看那双眼睛,就知道是一只非常有灵性的牲畜,非常匹配王浩的性格。 据老掌柜说,这是一匹非常稀有的马,古时,只有王公贵戚才有资格骑乘。而且此马还非常好养活,只要喂些草料加少量精料就能养活,体力也比寻常的马强劲,比一般的马更耐劳。 省油,马力大,耐操,这不就是古代版的五菱神车嘛我去,于是王浩大手一挥,就它了! 最关键的是这“马”跑不快,这才是王浩真正看重的一点,在经历了上一回的生死时速之后,自己仿佛就得了神驹恐惧症,坐在连个安全带都没有的过山车上面,太刺激,像自己这样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不适合这种剧烈运动。 骑在五菱神车上的王浩悠哉悠哉的继续往城外军营行去,轻唤一声“驾”。神车缓缓加速,相当平稳,体型适中,坐在上面也没有摇摇欲坠的感觉,这他娘的太适合自己了,心底油然而生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站住!干什么的!” “吁……” 刹车也非常的稳,完全感觉不到惯性。 潇洒的翻身下马,将任职文书递与军营守卫。 那守卫假模假样的翻开文书仔细看了一遍,王浩很想提醒他说这文书您给拿倒了…… 就听那守卫先开口道:“等着!”便拿着文书朝军营里面跑去了。 过不多时便见他领了一位满脸胡渣的彪形大汉出来,观其神色,脸上分明是惊喜的模样。 刚行至军营门口便踹了方才进去报信那名守卫一脚,粗声粗气道,“这便是义学的王教授!还不快去给教授牵……嗯哼,牵马……” “武胜军骁骑尉俞振见过王教授。” 说着,竟形而重之的向王浩行了个标准的军中抱拳礼。 这又是什么情况,自己的名声什么时候传到军营了?难道区区两首歌真有这么大能量? “俞大哥太客气了,王浩当不起如此重礼。” “唉,怎的当不起,当日义演俞某也在现场,王教授用两首荡气回肠曲子为我大宋军士仗义执言,如我们这般的糙汉,哪享受过百姓们的那种眼神。” “俞大哥言重了……” “不言重,如今王兄弟你的大名在我军中那是相当当的。” 眼见一只蒲扇大的手掌朝自己肩膀袭来,王浩顺势一塌,卸去三分力道。 俞振感觉到手上的绵力,略微有些尴尬,这身板,确实薄了些。 “走,这就带王兄弟去见我家大帅。” 章节目录 第68章 一事无成 随着俞振一路向前,直接来到了武胜军位于城北的中军大帐。 军营非常的大,不像自己前世当兵时所在的驻所,这里的军营都是一排排整齐的军帐,不断有士兵巡逻其中,大道前方是一片好几个足球场般大小的校场,校场一端还有个巨大的木台。 一阵秋风吹过,校场之上尘土飞扬,看这情形,加上身后鲁智深一般的和尚,不由得让人联想到那部讲林冲逼上梁山的电影。 中军大帐就位于校场正前方,与两侧的军帐并无多少区别,只不过是大上许多。 大帐中塞满了人,里面有个大将军坐在桌案后给大帐里的众人分派任务,王浩两人进去后只得找了个角落静静等待他们完事。 “你就是义学王浩?”一屋子人不一会功夫就各自领了差事出了营帐,李文定接过俞振手上的文书,打开扫了几眼,头也不抬的问道。 “正是在下。” “你的那两支曲子,不错。算我全营将士欠你一个人情。” 李文定微微抬头看了王浩一眼,继续看着手中的折子继续道。 “不过你也别太得意,一码归一码,军歌提升的不过是一时的血气之勇,而军营,是个讲究规矩的地方。一切以军律为首,尊军律有规矩方能成事。” 王浩撇了撇嘴,没有答话,心说军歌可是铸就军魂的重要砝码,你可不要小看了,守军律有规矩的军队可以打大仗,而有军魂的军队可是能打硬仗的。 不是自己看不起古代的军队,然而古代的军队的确缺少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军魂。 古代战场上两军对垒,战损达到三成四成不崩溃,那是精锐中的精锐了。 有些弱的,比如这大宋的乞丐兵和晚明时期的农奴兵,往往战损还没到一成就崩溃了。 甚至还有更夸张的,浩浩荡荡数万人列阵,对面一个冲锋过来刚刚撸掉前面一排,后面的就立马崩溃。这样的战役也不是没有。 而有军魂的军队则不一样,那样的军队,才是真正的打不垮。尤其是在遇到一些硬仗或惨仗时,拼光都有可能。 这样的军队在这个靠金银钱帛,功名利禄来激励的环境下里是武装不出来的。 只有更先进的思想,更崇高的理想,更坚定的信念,更严格的纪律。加上战火的淬炼,才能打造出一支拥有军魂的军队。 “这样吧,一会随俞将军去入籍,明日起就来营中点卯吧,这两日先随着俞将军熟悉熟悉营中规矩。” 眼见着这位大将军三两句就把自己给安排了,王浩连忙说道。 “将军,在下另有一事禀报,陛下授官之时还曾令在下准备好五千口煤炉。” “什么煤炉?” “就是这个,在下的老本行便是这煤炉工坊。”王浩指了指帐中角落那口正烧着茶水的煤炉。 “哦,这个,这倒是个好东西,用着省心,这东西也是你整出来的?” “正是王浩工坊所产,不过……” “既然如此,这几日便将军中所需的数目备齐,不得延误。”李文定粗暴的打断了王浩的不过。 随手一挥道:“下去吧。” 王浩一噎,想想也是,看刚才帐中分配任务的架势,就知道这是个统帅级别的将领,怎会管煤炉这种小事。 悻悻的退出了中军大帐,耳边又响起俞振那浑厚的嗓音。 “王兄弟你别太在意,大帅平常也这样,只重军律,咱这武胜营有十万禁军将士,这人情的口子开不得。” “俞大哥说的在理,军中自当以军律为首,小弟自然也不例外。”王浩脑子里还在思索着煤炉的事。 随着俞振去了军营书记官处备了个案,因为王浩身份特殊。另有官职在身,而且属于文官,入不了军籍,只能备个案作为编外人员使用。 之后俞振又带着王浩四处逛了逛,大致了解了一下营中情况,在王浩这个萌新的求教下,还大致向王浩讲解了一下什么是禁军这种最最最基本的问题。 宋朝的主要兵制是募兵制。有四种不同军队——厢兵、蕃兵、乡兵以及禁军。厢兵是各州募集的地方军,不进行军事训练,所以不能作战,只给地方政府服劳役。蕃兵是招募西北边疆少数民族,充当过境屯戍守军。乡兵,于招募之外,也有当地征发的,经过训练作为地方防守部队。 而禁军则是皇帝的亲兵,驻守京师,兼备征伐,是北宋的正规军。它来源于全国招募与选自厢兵、乡兵中的健壮兵丁。 宋初的禁军由殿前司与侍卫亲军司组成“两司”。殿前司下面的殿前都指挥使司,与侍卫亲军司下面的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合称“三衙”。 这两司三衙便是目前大宋正规军的最高统帅部部门,掌着握兵之权,与三衙相对应的枢密院则掌握着发兵之权,两者互相牵制。 自杯酒释兵权之后,由于撸掉了不少武将,两司三衙直接变成了三衙,殿前司只留了个都指挥使,侍卫亲军司只保留了马军都指挥使与步军都指挥使。 而自己刚刚见的那位李文定将军,现在的职务则是马步军都指挥使,这个职务,本来在赵老大杯酒释兵权之后给取消掉了的,后来不知咋的又给设立了。 等于说,现在的三衙之中,有两衙在这个李文定手里,也就是说掌握着大宋三分之二的正规军,权利已经大到没边了,甚至可以说是个相当危险的职位。 至于赵老大为什么要把那么重的权利放在一个人身上,可就有点耐人寻味了,估计是他真正能信任的人的确不多了吧? 对于俞将军的讲解,王浩理所当然听了个一知半解,什么司啊衙啊都啊的,这官职设的也忒拗口了些。 至于再下面的都猴鱼猴都是鱼猴什么的,完全就是没听明白,还是咱解放军的清楚明白,排连营团师一目了然。 不过至少知道了自己刚刚见到的那位李文定大将军,现在是军中的最大佬,只有另外的那个殿前司的大佬党进能与他平分一半秋色。 身边的俞将军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各种尉,王浩一直插不进去嘴讲自己真正关心的煤炉。 好在讲到骁骑尉之后他便不再往下讲了,王浩大舒了一口气,心说,感情您老讲这么一大堆只是为了讲明自己任职的这个骁骑尉呐。 抓住这难得的空隙,王浩迅速组织语言准备旁敲侧击的打听一下煤炉订单的事。 不料,这俞大将军只是喘了口气便继续道。 “不瞒王兄弟,犬子青山那日也在你们的合唱队之中。” 俞青山?王浩迅速在脑子里检索出了那个喜欢出头的国子监学子,原来是出生军人家庭,难怪这么热衷打头阵。 “当初听他说要参加那什么合唱队,老子还揍了他一顿。如今看来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俞振掩饰不住的大笑起来,那臭小子,自从参加了那合唱队,整个人都变出息了,再也不用用鞭子逼着他看书了。 “原来俞大哥竟是青山的父亲,哎呀失敬失敬,这么说来,小弟与俞大哥是早以投缘呐。” “王兄弟此言有理哈哈哈,不过此事俞某还得多谢王兄弟,让犬子终于有个人样了。” 说着又是很郑重的一抱拳。 “唉,大哥莫要这样说,国子监的那帮学子,本质都不差,小弟只是适逢其会而已。” “唉,”俞振叹了口气继续道,“想必兄弟也知道,像咱这种武人,总被人看不起,为了不让家中子侄走他们老子的老路,不得不硬逼着他们走仕途一道。 然而像咱这种军武世家,没那书香门第人家的那啥底蕴,要养出个读书人不容易呀……” 眼见着快要行出军营了,俞大将军还在大发感概,这煤炉的事还一句没讲。王浩只得强行岔开话题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况且青山其实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对了俞大哥,方才听大帅说让小弟明日开始来军中点卯,可小弟的义学中还有许多事没有安排,另外军中所需的煤炉也要在这几日准备妥当,怕是……” “唉无妨无妨,想必大帅也不知王兄弟还没卸去义学的差事,方才连军籍也都没入,一会俞某去跟大帅说明一下便是,不妨事的,待王兄弟将诸事安排妥当了再过来也不迟。” “如此甚好,那敢问俞大哥,这煤炉的钱是如何结算的?” “啊,什么钱?!” 一听到钱字,俞振的余震瞬间剧烈了几分。 好嘛,这个订单怕是要打了水漂了。 “就是军中订购的五千口煤炉的钱呐……”王浩不甘心的追问了一句。 “咱军中从没听说过这军中所需物资要由军方出钱的呀……” 俞振也被王浩问的一头雾水。 果然果然,这次怕是真的要打了水漂了,煤炉加上煤饼,这可是一大笔钱呐…… 告别了俞将军,不死心的王浩决定再访杨府,杨家又是军旅家庭又是半路商贾的,这种军方生意肯定知道一些的。 就不信邪了,今天兜兜转转这一整天,又是乌龙又是铁公鸡的,一件事都没办成! “这订单交货之时自由人会来接收,货款只要凭收据去三司衙门支取便是,贤侄何须担心此事?” 从杨府出来,王浩感觉今天这一天跑下来,自己的智商至少下降了一百点。 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去前线做个参谋而已,就让自己慌乱成这样子。真是一时乱步步乱呀。 浑浑噩噩地返回家中,随便扒了口晚饭,就在老娘与翠儿疑惑又担心的目光中将自己锁进了房中。 得好好反省反省,这糊涂的一天不但一事无成,还洒了一地鸡毛。 章节目录 第69章 安排后事(一) 次日一早,反省了整整半个时辰的王浩便将家中几人叫到一起开了家庭会议,坦诚了自己将要北上的噩耗,还给自己安排了后事。 这好好的,怎么就要去打仗了,这日子刚刚才有点起色,好日子都还没过几天呢,家里就这么一颗独苗,仿佛是晴天一个霹雳砸下来。 看着老娘与翠儿的眼中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和尚砰砰砰的几乎把自己的肋骨给拍断了,一再保证绝不会让王浩出事。 “娘你放心,到了战阵之上,俺便时时守在浩子身侧,定能护得他周全,不让敌人伤到他一根毫毛。” 和尚的话明显起了反作用,娘俩直接嚎啕起来了。 “不是战阵,是后方军营里,儿子不上战场……” 劝了好一阵,娘俩泪眼婆娑的将王浩送出了家门,这还没正式出发呢,这场景就已经像是一个母亲含泪送儿子上战场的感觉了。 结果,等忙了一整天的王浩回到家中,便感觉气氛有些古怪,老娘一直在给翠儿使眼色,而翠儿则满脸通红的一直找活干。 “浩儿呀,吃了饭就早点回屋歇息吧。” “歇不了,这几天得开个夜班,有很多章程要起草。” “啥章程!章程有那事重要?。”老娘一甩手中抹布,加重语气道。 “娘,啥事重要呀?” “睡觉!” 老娘甩下两字愤愤的走开了,貌似又去跟翠儿嘀咕啥去了。 因为老娘刚离开不久,便看到翠儿捂着脸从厨房出来,跑去后院了。 这似乎是有情况呀! 果然,情况如约而至。正埋头奋笔疾书起草安排自己北上后关于义学的诸多事宜。 翠儿怯生生的推门进来。 “浩……浩哥哥……” 就这一声,仿佛便用完自己全身的力气。 “嗯,啥事呀翠儿。” 王浩头也没抬随口问了一句,继续奋笔疾书。 颤颤巍巍的挪到浩哥哥身后,翠儿将两眼一闭,张开双手,用尽全身的力量朝着浩哥哥的后背挂了上去。 “浩哥哥……” 王浩顿时感觉背上一沉,微微低头,就见胸前环着一双白生生的手臂。 明白了,这老娘是想着给王家留个后呐!怪不得,总感觉这气氛怪怪的。老娘这事做的糊涂了,这是诱拐未成年儿童呀。 也太夸张了,且不说自己的真实年龄都能当翠儿的爸爸了,光论这事情本身,这不是祸害人嘛。 起身挣脱了翠儿死死环住自己的双臂,只见她只穿了件小衣,此刻低着头使劲扯弄着自己的衣角,眼睛盯着脚尖的地面努力寻找地缝。 王浩赶紧找了件衣服给她披上,“要着凉的,你个傻丫头,是不是娘撺掇你过来的?” “浩哥哥是不是……不……不喜欢……翠儿了。”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尽管四周寂静无声,也只能勉强听见。 翠儿心里其实跟明镜儿似的,自从浩哥哥在雍丘时与那知县家的还玉姐姐相识起,他就有意无意的避着自己了。 之后又有他俩做的那许多事,翠儿心里早就知道自己已经配不上她的浩哥哥了。 浩哥哥与还玉姐姐才是天生的一对,而自己,现在只是希望能一直随在浩哥哥的身边,将来能成为浩哥哥的妾室,甚至他身边的一个丫鬟,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哪能呢,没有不喜欢,你不要瞎想。” 王浩连忙否认三连,这事情不好办,小丫头心思单纯。这许多年来,几乎所有的感情都放在自己身上了。 不对,应该是放在自己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身上,粗暴制止难免令小丫头的精神世界瞬间崩塌,甚至做了傻事都有可能。 这事情还真是棘手,以致王浩这个拥有两世阅历的人都有些束手无策,不能拒绝不能接受更不能拖延。 “那……那……浩哥哥为什么……不……不要……翠儿。” 小丫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此时的王浩也没心思听。 噔蹬蹬在屋子里绕了两圈,忽然间计上心头,假意咳嗽两声大义凛然道。 “律法!咱大宋律法规定女子须年满十六方可婚嫁。你浩哥哥身为大宋官员,当以身作则!” “不是说十三嘛……”翠儿抬头嘀咕了一句。 十三?第一次听到大宋朝女子婚嫁年龄的王浩反倒吃了一惊,太他娘变态了。 “改了!刚改的。这整改通知都还热乎着呢。” 说着,王浩取出了自己的那份任职文书,走到翠儿面前打开来,一一指点给她看。 “你看,这都写着呢,女子须年满十六方可婚嫁。” 翠儿又是羞窘又是紧张的,加上这一通忽悠只是愣愣的看着王浩手中打开的任职文书发呆。 正当王浩以为暂时蒙混过关之时,翠儿回过神来指着王浩刚才指给她看的一行字说道。 “可是这里只写了十个字,浩哥哥刚才说的那句话有十一个字呢……” 翠儿现在每日在铺子里收钱,对数字敏感的很,字虽然斗大的都不识一个,数数还是挺在行的。 “啊?”王浩使劲揉了揉眼睛,自己也数了一遍,果然少了一个字,这都能被揪出来,正想着如何补救呢,翠儿的小脸瞬间一垮,蹲地上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呜呜呜,浩哥哥骗人,浩哥哥从没骗过翠儿的,浩哥哥果真不要翠儿了。” 好嘛,这算是弄巧成拙。王浩又在屋里绕起了圈子,这事太突然,也太荒唐,一个十四岁的女娃摸进自己房中这样的事,任凭自己阅历再丰富,都是不曾预料的到的。 “好好好,浩哥哥要你,你先起来。”扶起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小丫头。 “第一,不准再哭了,然后,把眼睛闭上。” 小丫头刚听浩哥哥说要自己,哭声顿时止了一半,现在又自己闭上眼睛,顿时羞不可抑,瞬间止了哭声颤颤巍巍的昂起头,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两滴硕大的泪水因为闭眼,又被挤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王浩暗自一叹,抬手帮她拭去了泪水,随后又并拢两根手指,用指背在小丫头那粉嘟嘟的小嘴唇上轻轻触碰。 翠儿的身子瞬间有些发颤,双眼也随之闭的更紧了些。 王浩心里念着阿弥陀佛,这是在造孽呀……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这……这……这样就……好了吗?”翠儿打着摆子哆嗦道。 “对呀,就是这样的,好了,赶紧回屋吧,一会着凉了可不好。” “哎,”翠儿的语气明显开心了不少,刚走到门口,又急急跑回到刚刚坐回书案的王浩身边,飞快的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看着如兔子一般窜出门去的小丫头,王浩唯有苦叹。 第二日,早早起床把老娘拉到一边,好好的给她做了一番思想工作,撺掇未成年少女那啥,这事情太严重了,毁三观啊。 王李氏非常不服气的拎住儿子的耳朵,好个臭小子,翅膀长硬了竟敢教训起老娘来了。 不过这事好像确实有些不地道…… 可这不是没发生啥嘛,你个臭小子跳个什么劲,不行,耳朵还得拧的用力一些,要不然你个臭小子就不知道咱家现在谁才是当家的了。 讲通了道理,但仍被好一顿伺候的王大人逃也似的跑出了家门,直接将五菱神车加速到十码,家里太凶险。 …… “哈哈哈,你这人怎么这样的呀。”还玉咯咯笑着拍开王浩在自己嘴上比划的两根手指。眯着眼调笑道。 “唉,咱们的王大人艳福不浅呀。” “饶了我吧,这艳福咱可消受不起。”一想到昨晚的狗血一幕,王浩仍有些心有余悸,“你说,这事咋办呀?” “王大人也有为难的事情嘛……哈哈。” “认真的……我现在都不敢回家了,这里的女娃也太早熟了些。” “我们那的孩子就不早熟了吗,青春期的孩子都这样,一句我喜欢你就能当场山盟海誓了。” “好像也对,得及时引导,对,引导,这事你拿手,快想个法子出来。” “要不,你让她也来咱学校吧,就像你自己说的,接受一些新思想。” “对呀!好主意。” 王浩一拍大腿道。 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整日窝在那一片小天地里,所有的内心世界都被一个男人的形象占据,没有自己的社交圈子,没有其他娱乐方式,甚至没有自己的思想。 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如此狭小,整日想着将自己的一切献给身边的男人当成一生中唯一的事业。 既然她原本的世界已经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改变,何不试着让她拥有一片全新的天地,一段更精彩的人生呢。 改造思想,开阔眼界,做一个咱大宋朝的新女性。 “后面的事我也想好了,等她来了学校,就让她跟孩子们一起上课,再把你家那小吃铺的秘方也贡献出来,做小吃食的法子,我也知道一些。 到时候把学校里十岁以上的女娃集中起来,在学校里设个烹饪班,教她们一门谋生的手艺。” “好主意呀!咱们的训导越来越像一个校领导了嘛。” 关于还玉说的让自己贡献出小吃铺的秘方,王浩一点都不介意,这门手艺也就赚个小钱,况且,压根就没什么秘方。 只是把这门手艺贡献给学校,家里的老娘可能会有些意见,不过应该也不难说服。 现在的老娘,中午早早的把那些限量供应的吃食卖完,下午便挎着个针线筐去街对面位于李家铺子后院的八卦俱乐部,生活有规律的很,小吃铺反倒成了副业。 “还有,你得去趟我家,前日你来我家那一番折腾之后,老头子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已经两天没出门了,我怎么劝都没用。” “还有这事?” “就是呀,我也奇怪,你都跟他说啥了?” “没说啥呀,真没说啥,这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 章节目录 第70章 安排后事(二) 骑上五菱神车的王浩急急往城中感,心里想着对策。 听还玉说老徐自那日的乌龙之后,已经称病在家,将自己锁在家里两天了,连上朝上班都没去。 整日锁在书房中也不见外人,连还玉去与小蝶去敲门也都不见。 这是心里打结了呀,再不心理干预,怕是要患上抑郁症,王浩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按理说在得知赵老大的立储消息后,虽然也是垂头丧气的,但是并没有到自闭的程度呀。 没办法,怎么说也算是老相识了,按着这乱七八糟的关系,还是自己的半个老丈人。 只能硬着头皮去开导开导。不顾管家的反对,王浩直接撬开了徐知县自闭的小黑屋,在老徐不断抽搐的眼皮下,重又堵上了房门。 短短两日,老徐已更接近老徐了。眼窝深陷,鱼尾纹也多了几条,头发好像也白了几根。 看着王浩强行破门而入,徐大人犹如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你滚,你出去,老夫不想见你。” “总得给小侄一个理由吧?徐伯伯。” “老夫羞于与贪生怕死之徒为伍!你滚!” 说着,竟然还抖了一下肩膀,更有点像受气小媳妇了。 心说果真还是因为自己要跑路而置的气嘛,古人的忠君思想还是挺根深蒂固的,就连和尚那日知道自己要跑路,都坐在河边生闷气,更何况是将圣人大道奉作人生信条的老徐了。 “徐伯伯,小子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只是小子心中有比道义更重要的东西。” “哦?”徐明诚冷笑道,“恕老夫愚昧,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还真不知这世上有比道义更重要的东西。” “不管您怎么想,小子自问问心无愧。” “哼,强词夺理。” “徐大人……” 在老徐的书房中,王浩整整待了三个时辰,没人知道他对他讲了些什么。 只知道那日之后的徐大人更自闭了,直到两日之后,自闭症才有所好转,走出书房的第一刻,平日里极注重仪表的徐大人也顾不得梳洗,便蓬头垢面的直接去了五里坡义学。 …… 义学明月池的东北角,围了个小小的院子,内有木屋两间,小小的院子一角,还辟了一方小菜地。 昔日的汴京城第一行首柳月娥如今就住在这里,自中秋晚会之后,柳月娥的名声更胜往昔,常有慕名而来的粉丝前去打扰。 洗尽铅华的昔日行首早已习惯了如今三点一线的生活方式,于是干脆自己出钱建了这一处雅室,彻底过起了平淡而又平凡的隐居生活。 白日里教书育人,下了班抚琴弄曲,一开始王浩还觉得挺对不起她的,就这么用完了便把她藏在了这角落之中,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生活也未免太无趣了些。 好在这义学最不缺的也是人,白天自不必说,晚上也不是空无一人的,除了门房及几个老校工,如今的义学还有二十来个寄宿生。 就是先前在城里诱拐来的几个小乞丐,一开始只有五六人,渐渐的又多了几个。 都是些身世凄惨的苦命娃,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叫姜慕云的孩子,半条右臂还被砍去了,据说是南唐灭国时从江州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邻居大哥第一次听说此事的时候,还抱着他痛哭了一番。 姜慕云,听名字就知道明显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事实也是如此,这孩子不仅知书达理,聪明好学,品行也是极为端正,完全不像是丐帮里出来的。 自从来了义学之后,日日勤学不辍,用仅有的一条左臂苦练毛笔字,短短两月余,那一手字就已经甩开王浩十八条街了,课堂上语文课所教的知识完全不适用与他,好在有邻居大哥时常为他开小灶。 “柳姑娘在这里可还过的习惯?” 王浩大剌剌的直接进了柳月娥的小木屋,还不知避讳的进了里屋人家姑娘家的闺房参观了一下。 屋内只是些简单的摆设,外间当作起居室,一方矮榻之上置一套茶具,一方琴案上置古琴一把,别无他物。 卧室反而稍大一些,姑娘家的闺房,不方便描述,倒是有一张书桌,笔墨纸砚齐全。 馨儿跳着脚从王浩身后闪进屋子,急忙将晾在里屋中的几件私密衣物收了起来。 愤愤地瞪着王浩跳脚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姑娘家的闺房是男人随便进的嘛!也不打个招呼。” 没有理会小丫头愤怒的眼光,王浩指着墙角的一口煤炉道。 “这个,不能这样放在房间里,天冷了,这屋里也没个火炕。我一会叫人来给你们换口大点的再安上烟囱。” 跺到床边,捏捏被子,“这被子薄了些,” 随手推开朝自己冲过来的一颗愤怒的小脑袋,又掀起被子一角指着刚刚被小脑袋塞在下面的衣物道。 “这个不能晾在屋子里,要拿到外面晒,被子也要经常晒。唉,小孩子果然不懂照顾自己呀。” “公子此话也忒老气横秋了些。”身后,羞的满脸通红的柳月娥嘟着小嘴嗔怒的瞪了前面的男人一眼。 知道您王大人不拘小节,可这也太……连女儿家的生活问题都要来指点一下。 “这你还真说对了,老夫还真是少年人的身体,中年大叔的内心呐。” “公子这是在夸自己少年老成吗。” “小姐,我看这个人是不安好心,在打小姐的主意。”馨儿凑到月娥耳边孜孜不倦的诋毁王大人。 这个男人也不知给自己小姐灌了什么迷魂汤,好好的汴京行首不做,宁可来这里苦修。 “也可以这么说吧,好了,大概也就这么多。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就跟还玉说,有个头痛脑热的也可以跟她说。她懂的东西,比你想象的还多。 平常也可以多跟其他老师走动走动,也可以约还玉她们一起上个街啊什么的,别老闷在屋子里自娱自乐。生活,不应该只有眼前这一方小天地。 把你从妙音坊拐来这里过苦日子,我也挺过意不去的……” 王浩喋喋不休的交待着后事,来柳月娥的住处前,就已经约齐了义学的几位男同胞交待了小半天后事。 还事无巨细的将接下来要办的事情详细列了一个单子,包括慈善司的诸多事情也都一一列举。 特别是关于善款的安排,尤为详细,不厌其烦的为慈善司的几位老帐房讲解记账方法。 几名老帐房的表情变化极为精彩,从不屑,到厌烦,到疑惑,再到惊奇,直至最后的如获至宝,五体投地。 从最后他们感激涕零的表情可以看出,这套记账法,他们是要藏私的,这也是古代的一个弊病,好东西都喜欢藏着掖着,有些手艺,连家中女辈都不传。 不过理解了这记账法还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让他们学会阿拉伯数字和算盘,这样的工作效率才会高起来。 学校里就有数学课,只能让几位老头子屈尊坐到孩子们中间去,学习小学三年级以内的数学课了。 至于算盘,目前学校里还没有这门课,让小蝶传授他们口诀,这些用惯了算筹的老帐房,学起来应该不难。 “公子果真是要随军北上?”柳月娥随在王浩身后到了院中。 “这里,围个布围子,”王浩在院子里比划道,“被子什么的拿出来晒晒。” “公子莫要再说了……”柳月娥刚刚退却的红晕又迅速爬上了脸颊,他为何老提这个,真是的,该不会真的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这倒真给说对了,有些人,只要天上有太阳,就会想着晒点什么,比如还玉,就是太阳光辉的狂热崇拜者。而王浩,不过只是被感染的一方,病情还不算严重。 这些太阳光辉崇拜者以南方人居多,由于天气多有潮湿温热,衣物被子什么的不时常拿出去晒晒,会有股子霉味,尤其是在梅雨季节,那些盼着太阳出来的日子里,这种晒晒的心理尤为迫切。 煤炉工坊的员工宿舍王浩也时常去突击检查,不过那些从雍丘搬来的婶子们也都知道东家这爱干净的癖好,活干少了东家不会说,那啥卫生没搞好,肯定又要召开那什么的员工大会了。 如今的工坊,在这大宋朝绝对是个异类,袖套口罩,整齐的砖木结构厂房,墙上的标语,过道两旁长条形的花坛,极有后世六七十年代那会的国有企业的味道。 “九月初九启程,年前怕是回不来了,那些孩子,就托付给你们了。” 迈出院门,王浩抬手示意柳月娥留步,便朝着办公室方向行去,跟还玉也有一大堆事要交待。 “公子留步!” 柳月娥朝前跑出两步,把一个香囊塞到了王浩手里,又急忙转身跑进了院子。 王浩提溜着手中的小玩意儿,有股淡淡的清香,这东西不错,挂在自己的五菱神车上刚好合适,这古代也兴这个嘛。 “苏三,离了洪洞县……” 把那小玩意儿插在手指上打着圈圈,哼着小曲进了还玉的办公室。 “绣宁呐,文俊有急事找你,赶紧过去一趟……” 忽悠走了两姐妹,王浩顺手把门闩插上,搬了把椅子靠在还玉边上。 “你手里的是啥?”还玉开口道。 “柳大家送的纪念品,过几天为夫便要出关征战去了,此去祸福难料……” “说人话……”还玉已经拧住了王浩腰上的软肉,“柳月娥送你个香囊做啥?” “哦?这东西就是香囊吗?我以为是车上的挂饰。” “电视剧里说,这香囊是古代女子的定情信物,你给我小心点。”还玉斜睨着王浩警告道。 手中的香囊瞬间成了个烫手山芋,王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丢到了桌上。 “我发誓,我检讨,我上缴……” “德行……老公……这次真的非去不可嘛?”还玉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人也顺势靠在了王浩身上。 “这古代可没啥人生自由,不过安全问题大可放心,前日刚跟宫里的太监碰过面,这趟出去,我是会随在皇帝身边的。” “可那是打仗哎,能有多安全,我们连打仗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 “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别的事我不说你也知道,就一件事我放心不下,必须做些预防。” “嗯。” “十月初一,杨家商铺的杨延青与廖掌柜会押送一船煤炉煤饼去吴越国的杭州,你要带着小蝶与绣芸一起去。顺便在那里买处宅子。” “买宅子” “对,买个宅子,咱现在有钱了,这事廖掌柜会安排好的你倒不用操心。” 章节目录 第71章 艳福不浅 让娘俩在十月份离开京城一段时间确实是另有打算的。 这也正是王浩真正担心的事,史书上的赵老大死于这一年的十月份,照现在的历史轨迹看来,如果他真只有这个寿数,那么将会死在出征途中。 虽然与原本的历史已经大不相同,也立了赵二为储君,然而,这赵大父子俩同在出征途中,万一走到一半他赵老大感觉自己不成了。 立个遗嘱让身边的儿子继位,让赵德昭领着一帮将士直接掉头往汴京城杀来,岂不成一场祸事。 凭赵老大在军中的威望,半路上他要是感觉自己不成了,还真有可能这么干。 大军在手,杀回来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然后赵二把一个个军中将领的家眷绑上城头相威胁,其中也包括还玉…… 虽说即便真的发生了这种事,还玉她们也不一定会被牵连到,但这是家人,容不得万一。 为了避免发生这种狗血剧情,王浩只得提前谋划,让娘俩出去旅游一趟。汴京到杭州,来回正好一个多月,完美避开。 顺便让廖掌柜帮忙在杭州城里买处宅子,作为南方人,还是习惯南方的天气,如果有可能,将来还是希望搬到南方去生活的。 那里离自己的老家也不远,有机会回去千年前的家乡看看,也是王浩心头一直记挂的事。 “一个多月?要这么久?那老头子那里怎么交代?学校咋办?”听了王浩的解释,还玉吃惊道。 “你家老头样子那里,前些天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他说好了,名义上你是回老家省亲祭祖。 至于学校,离开一个月不碍事的,现在高文俊他们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说到这义学,也是这样一波三折。 才刚刚起步,周边的十四所义学也没最终敲定,临时性的慈善司刚刚成立没多久,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自己亲力亲为。 而赵老大就这么随意的用一份任职文书就要将自己从中强行抽离,说到底,这义学在他心目中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呐。 不光在赵老大心目中可有可无,赵二也亦是如此,现在刚刚接任开封府尹的赵三更是如此。 这赵三比赵二更不如,赵二好歹假模假样的接见了自己几回,而那赵三直接丢出一句本府初任府尹,诸事繁忙,还请见谅。就把自己给打发了,只派了个南衙属官过来协助署理义学之事。 等周边十四个县衙的义学开起来,也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了,反正年内就不用指望了。 “那样,我离你就更远了……” 不知不觉,还玉已依偎到了王浩怀中。 “唉,别说丧气话,咱俩的距离可是负的。” 轻抚怀中美人的秀发,随口来了一句荤话。 “你个老不正经……” 甜蜜一笑,又看到被王浩丢在桌上的香囊,还玉没好气的说道,“唉,咱们的王厂长艳福还真不浅呀。前有小丫头投怀送抱,后有小仙女的定情信物。” “得,咱们的正宫娘娘又要吃飞醋了。” “我说,这古代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吗?一个一个往家里搬,真的能相处的来?”还玉横眼腻了王浩一眼打趣道。 “何止是古代的男人呀,后世也差不多,不同的是没往家里带罢了。 不过这古代虽然明目张胆的往家里带,那动机倒也不完全是为了那啥。” “这往家里带女人还有不为那啥的?你骗谁呀,我告诉你,可别给我洗脑,你也知道,我笨……” 说着,又往男人怀中靠紧了些。 “在古代还真是,比如皇帝,后宫里咿咿呀呀全是娘们,连个名字都叫不全,你以为他们只是为了快活呀。 说难听些,只是当成种马在用,主要目的只是为了播种,同样很多大家族大世家也是如此,一旦断了子嗣,重则动摇国本,江山不稳,轻则家族凋零,无以为继。 古时候医疗条件差,孩子的夭折率太高,要养大成人来继承家业更是不易,所以呀,有些三妻四妾的你还真不能怪他们。 这点跟后世的不同,在后世,一听说养在外面的有了那啥,第一个念头就是打掉,而在这里,却是喜出望外。” “你这也太扯了,能把那种事说的这样大义凛然的,还要不要脸了呀。” 还玉一脸鄙夷的斜眼笑睨道,白皙修长的小手一下下拨弄着握在掌中的大手,突然间神秘一笑凑到王浩耳边低声嘀咕了两句。 王浩听罢掩饰不住眼中激动的喜色,咧嘴笑道:“有了咋办?” 怀中的美人儿又在耳边腻了一句。 “真的!”王浩脸上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淫邪之色,就见一只小粉拳在自己胸口轻锤了两下。 …… “那啥,绣芸呐,本官要与徐训导进城办点事,你……自去忙吧。” 言不搭调的向被锁在门外的绣芸扯了个招呼,两人便鬼鬼祟祟的朝山门外行去。 远处,同样被锁在门外的胡烨霖摇头苦笑。 “你这马也忒慢了些。” 五菱神车上,小两口悠哉悠哉的朝着京城龟速前行。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嘛,抱紧了,我要加速了。” 身后的还玉闻言又抱紧了些,脑袋紧紧贴在王浩的背上。 “驾!” 一声豪气干云的大喝。车速整整提高了一倍,从五码加速到了十码。 “这两个人,好不知羞。” 看着一男一女同骑一马招摇过市,路人纷纷指指点点,发出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感概。 “老板!上好的套房一间。” 悦来楼客寨掌柜一见是老熟人,热情的迎了上来。 “王老板。” 王老板也算是老相识了,客寨的后厨改造就是这个王老板帮忙设计的,这京城中的煤炉也是客寨率先使用的,中秋义演前夕也与王老板接触过几次。 王老板给人的印像非常好,能力不凡,为人和气,处事周全。只是今日…… 老掌柜满心疑惑的朝王浩身后的女子看了一眼,看穿着打扮分明是个官家小姐。任老掌柜从业经验再老道,都不可能会联想到那方面去。 随引路小厮上了楼,还没等小厮询问是否还有其他需要,王浩便丢出一吊钱。 “不需要,别让任何人过来打扰!” 小厮怀揣着有史以来自己收到的最大一笔大赏,跌跌撞撞的下了楼。 “砰” 一进房门,两人便迫不及待的扭打在了一起。 “要是过些日子咱们回去了咋办?”还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回哪去?” “回去老家呀,还有这身体的原主人还会回来不?” “这时候你能别说这么瘆人的话不……”王浩听了不禁打了个哆嗦。 战斗继续。 …… “我咋感觉你比我还猴急……”关键时刻,这心里有种绿油油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 …… “哎哟,你轻着点!” “差点忘了……” 两分钟后…… “没了?” “咳咳,没忍住……” “老公,你变了……” “咳咳……忘了老子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再来一次……” “你小声些,这木头屋子的隔音可不太好。” “啊?有吗?我怎么没听见。” 一次一次又一次…… “老婆,好像该去接小蝶了……” “没事,有她娘亲在呢……” …… “娘子,咱不能这样需索无度呀。” “少废话……” …… “哈,感觉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轮番大战之后,云收雨歇,饱满柔润的女人侧趴在男人身上,灵巧白嫩的手指在男人干枯的胸膛上画着圈圈。 “老婆,天已经黑了……” 干枯的男人扭头朝窗口望了望,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略显沙哑的嗓音。 “不想动了……” “不动不行呀,咱可是出来幽会的,不回去家里要闹翻天了。”啪一下甩在女人光滑圆润的玉臀上。 “嗯……” 女人不依,扭动娇躯撒娇。 …… “这个客寨的人怎么看上去都怪怪的,老公,下次我们别来这里了,换一家。”还玉依偎在王浩身上,扭头看了看店中众人,一个个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嗯,全听你的。”还五星级酒店呢,连床都是咯吱咯吱的。 看着一对狗男女大摇大摆的行出客寨,殿堂之中瞬间炸开了锅。 有人义愤填膺。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呀……” 有人捶胸痛呼。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有人跳脚大骂。 “光天化日,伤风败俗呀!” 更有人拍案而起。 “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老掌柜一脸黑线,仿佛听到自己三观在一寸寸的碎裂。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悄悄取出账本,在房客登记栏上找到王老板的名字,重重一划将那一行涂了个乌黑,心中暗自发誓,今日绝对没有见过什么王老板。 留下满屋喧嚣,夫妻双双把家还。 “老公……这马我怕是骑不得了。” 还玉的脚步有些蹒跚。 “来,我背你。” …… “老公……你可一定要回来呀。” “一定回来!” 秋日的夜色下,徜徉在灯火阑珊的汴河街头,无视路人怪异的目光,趴在这世界最坚实的肩膀上,听着最令人安心的承诺,尽显小女人之态。 两个人,一道背影,在这历史画卷中留下这异类突兀的一笔,也是最为亮丽的一笔…… 章节目录 第72章 兵发北疆 秋风瑟瑟,洪波涌起,整整十万大军集结京城御街,从皇城宣德门一直排到了城南南薰门外。 整个汴京内外城,万人空巷,御街两旁也被前来观看的城内百姓塞的严严实实。 九月初九,重阳节,九九归真,一元肇始,也是北伐大军开拔之日。 距离中秋盛会还不足一月,宣德门前,又一次搭起了木台。只不过这一次站在台子上的,是这大宋朝的皇帝陛下赵匡胤。 此时的赵老大立于木台正中,虎目圆瞪,表情肃然,凝视着前方禁军将士。 整个军阵寂然无声,街道两旁看热闹的百姓更是不敢大声喧哗,只是偶尔与身边的同伴悄声说上一句。 整条大街在这肃然的气氛中仿佛是被凝固了一般,秋风拂落树叶,气氛更显凝重。 台子后面竖着一面大鼓,两侧还各有一只超长型的牛角号。简单的几件器乐,倒是远逊于中秋盛会时的百人伴奏团。 木台前方面向御街,街上一排排的禁军甲士向南延生,看不到尽头。 右后方站着的是各位朝中大小官员,个个微眯着双眼,闭目养神,静静等待。 最近这帮官员与赵老大的关系有点僵,从敕免在厢军脸上烫字这道诏令之后,关系就不太好了。 最近的几件大事,赵老大全都极强势的绕过了中书门下直接下诏,包括立储与亲征,一下子令君臣关系降至了冰点。 与文臣的反应截然相反的则是武将,一个个的,嗓门都比平时高了几分。 于是,这一通骚操作下来,最近这些日子的朝堂之上,每日比菜市场还热闹,以朝堂正中的锦毯为楚河汉界,以食指为矛,唾沫为箭,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起初,赵老大还是板着个脸,一言不发的看着双方群殴,渐渐的,竟也看出了兴致,这情景,与立国之初众大臣在朝堂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场景倒是有些相似,不同之处就在于少了和谐二字。 说到和谐,木台左后方站着的此番北伐随行官员就要和谐许多了,不像明成祖那会的御驾亲征,要带上全套政府职能机构班子。 赵老大的御驾亲征相当随意,随行的文官只是一些书记官,起居郎,符宝郎之类的秘书型官员,王浩也被安排在了其中。 此时的他手上提了个公文包,立在众人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公文包是标准的后世常见样式,乃是专门找皮匠定制的,纯手工制作,真皮的。 前几天准备行李的时候,心里总感觉像是少了点什么,这事膈应在心里非常难受,最后才发现是少了一个公文包,出差手上怎能不拎一个公文包,双手空空的岂不成旅游了。 没有公文,拎着个空包也说不过去,从家里翻出俩简易夹随便往里一塞,也就像那么回事了。 此时的他正低声回答着几位同行官员好奇的提问,这也是目前后台唯一的一点动静了。 顺便推销了一下自己的这个小发明,起居郎符宝郎们却表示不屑,虽是芝麻小官,但也都是有各自的随从的,公文行李之类的用不着自己拿…… 王浩心说,随从,老子也有,说出来吓死你们,一个是还了俗的和尚,背着根禅杖,另一个则是北汉刘无敌的独子杨延昭杨六郎!此番北伐你们所攻伐对象的敌国主帅的独子! 说到这随从杨延昭,王浩心里又是好一番提心吊胆,在出征队伍里藏了个敌方主帅的独子,这是在作死。 然而没办法,臭小子赖在家里不肯走了,说是要去见爹爹最后一面,作为自己前世心目中偶像级的人物,不答应不行呀,况且,看这北伐的阵仗,说不定还真是最后一面。 只得与臭小子约法三章。 一:没自己允许不得有任何私自举动。 二:万一果真亲见家父罹难,也不得暴露自己的身份。 三:不准图谋以行刺皇帝来挽回战局。 杨重光也当着杨延昭的面对王浩来了句狠的,“如若贤侄因内侄之事遭受牵连,重光愿自刎谢罪。” 临行时,臭小子还提议王浩出了边境后将他偷偷放回去,马上回以两个爆栗,老杨把你托付给老子,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差不多辰时左右,在一系列简单的迷信活动之后,赵老大的声音终于在台上响起。 …… “自儿皇帝割幽云之地于契丹,致使骨肉罹难,纲常沦丧,至今已整整四十载。 多少将士血染边疆,多少忠魂埋骨他乡。我华夏故土,安能落于蛮夷,我华夏子民,安能侍于虎狼! 自开宝二年北归,厉兵秣马,养精蓄锐,而今藏锋七载,今日始出鞘,身为我华夏儿郎,当举剑拟之,斩尽胡虏,复我幽云! 边疆将士英灵在盼王师北上, 虎狼铁蹄下受难的华夏子民亦盼王师北上。 当此之时,中原气盛,奋武扬威,戡定四方,岂容我待! 今举三军北伐,誓取华夏故土,以祭我边疆英灵! 天若相予,朕必取之。天若不予,朕自取之!” …… “虎!虎!虎!” 底下众将士齐齐发出三声怒吼,直令得大地也随之微微颤动。 看着这直冲云霄的澎湃气势,也令王浩胸中热血嗖嗖嗖的往脑门上冲。 这比自己搞出来的场面要宏大多了,果然符合国家层面的气场。 海陆空双手托着一个盘子高举过头顶跪在赵匡胤面前,盘子里是一面黄底金龙旗。 只见赵老大自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刀刃处便被握在了手中。重重往外一拉,大滴大滴的血便从赵老大的右手掌心滴落。 看的王浩牙根酸疼,这赵老大也够狠的呀,又是烙铁又是匕首的,短短几日,都自残两回了。 随后便以血作墨,刷刷刷在金龙旗上重重写下八个大字。 “复我幽云,不死无归” “左右!” “在!” “将此大纛传阅三军!” “诺!” 过不多时,便见数骑快马护着那面写了血字的黄色龙旗沿着御街南面疾驰而去。 街上列队的禁军将士无不肃穆。 凝视底下众将士片刻,赵老大抽出腰中长剑遥指东北方爆喝一声。 “出征!” 咚咚咚,伴随着雄浑沉重的鼓声,木台边上两支超长的牛角号也随之吹响。 前面的大军也随之缓缓起行,大军将沿紧靠皇城东面城墙的东门街过景龙门,再直出新酸枣们,汇入城外候命的各路厢军辅兵,其中也包括王浩的两名随从。 街道两旁,是密密麻麻的围观群众,这其中,更有不少出征将士的家中亲人,看着缓缓行进的队伍,一把一把的抹着眼泪。 这其中也包括王浩的家人,尽管不一定能在队伍中找到自己,他们还是早早的来了街边占据了前排位子,也同其他人一样,一把一把的抹着眼泪。 这场面太煽情了,赵老大一定是从自己这里得到了灵感,这出征故意从百姓面前经过。 此时的汴京城,绝对是有史以来军民上下最团结一心的时刻。 赵老大的座驾行在队伍最后面,一架超大的马车由八匹马拉着,透过纱帐,能隐约看到赵老大端坐其中巍然不动。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小戏台,由数百名亲兵护卫着缓缓前行。 王浩及一些随从官行在马车后面,五菱神车在一众高头大马群中格外显眼,虽然挨了一截,但架不住咱王大人的心气儿高呀,跟花车游街似的,场面比上回合唱团入城还要威风。 “爸爸!” 人群中响起一声突兀的女童喊叫声。还玉抱着小蝶向自己奋力的招手。 鼻子一酸,也顾不得违纪失礼,下了马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娘俩。 “照顾好你妈,等着爸爸回来。” 属于一家人特有的告别方式,在旁人眼中是那天的突兀,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连巍然不动的赵老大都没忍住,好奇的微微一扭头,那女娃有的面熟。 队伍后面,密密麻麻的京城百姓也一路跟随。直至出了新酸枣门,大批的围观群众才在城门守卫的拦阻下停止了脚步。 城外不远还有大量的厢军辅兵在各自忙碌准备起行,一直相送难免混乱。 海公公咚咚咚跑到王浩身边,示意陛下有话问自己。 催动五菱神车加速行到了赵老大的劳斯莱斯房车旁,“陛下有何吩咐?” “妻女?”马车中的赵老大问了个不知所以然的问题。 “啊?” “罢了……” 这没头没脑的是个什么情况? “你这骡子不行,一会让海陆空替你去选匹好的。” “啊?” 自己特意挑了一匹稳重的,又要强行替我做主…… “陛下,好马还是留着给前方将士吧。臣这马挺稳的,挺好。” “哈哈哈,唉……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呀……” 赵老大又是笑又是叹的吟出一句诗,今日万民含泪相送的场景让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母后送自己出征的场景。 “臣也想起家乡的一句老话。” “哦?说来听听。” “战场之上,每有一名战士倒下,就有一位母亲失去孩子……” 长长的沉默,隐约能听到赵老大的叹息声。 “陛下,替将士们向家乡父老道个别吧。” 又是片刻的沉默,马车中的赵老大微微举手,马车也随之缓缓停下。 一身戎装的赵老大起身行至马车后面的平台,遥望城门口方向聚集的京城百姓。 百姓们看到前面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随在后面的侍卫亲兵也纷纷退到了大路两边,全都好奇的伸长了脖子试图看的更清楚些。 便见他们的皇帝陛下站在马车上,手抱日月,对着他们深深一躬。 …… 大军渐渐远去,新酸枣门城楼之上,赵光义死死盯着渐渐消失在视野的北征大军,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 好手段呀,转眼之间,赢取了军心,民心,自己这个储君也当成了空架子。 章节目录 第73章 龟速前进 赶路、扎营、吃饭、睡觉、赶路、扎营、吃饭…… 大军出征已经十来天了,每天的生活便是这样单调的重复。 这汴京到太原在后世的话差不多也就五百公里左右的路程,开车过去顶多六七个小时,而在这里,据说连一半路程都还没走到。 按照这里的算法,一千多里地,像这样步骑车混杂的大军,每天最多能走个四五十里,这样算来差不多要一个月才能走到太原城下。 王浩不知道此番出征赵老大将自己带着到底是何用意,自己跟在他身边几乎就是个傻子一样的存在。完全没有半点实用价值嘛。 缩在中军大帐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落,听着赵老大在那里游刃有余的分派任务,传达命令。 什么河东道行营马步军都部署,宣徽北院使潘美,虎捷右厢都指挥使杨光美,牛思进,米文义,代行营都监郭靖? 不光人不认识,那些拗口到犹如绕口令一般的军职更是听了个糊涂。文官系统虽说也复杂的紧,倒是能说出几个,这武职实在有些糊涂。 倒是那个郭靖?这名字听着非常耳熟,不过心里也明白,不可能是他。 听赵老大的意思是,此次北伐共有五路大军,其他四路早已分兵先行,将分取代、汾、沁、辽、石等州。而后再抵达太原城,成合围之势。 他自己统领的这一路将直接沿太行山东面北上,过娘子关后直达太原城城下。 王浩虽也只听了个一知半解,但心里却是知道,这回那北汉是断断没了活路了。 倒是被赵老大狠狠地夸赞了一番自己整出来的那个煤炉,说是至少节省了数万民力。 以前出征,就连生火造饭也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一路走一路砍,新砍的柴火不易燃,尤其是雨天,往往只能食冷食冷水。 由于军队数量庞大,还不一定砍的到,因此还需分派民力专门运送柴火。 现在好了,只需一个民力挑上一口煤炉一袋子煤饼,就能解决十几二十人的生火造饭问题,还不惧雨雪天气。这么说来,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 “大帅有令,过前方漳水后扎营……” 一骑快马疾驰而过,传递着上头的将令。 又要渡河了,像这种全军通报的渡河,想必又是一条大河。 渡河着实是件麻烦事,上次渡黄河便是如此。 这也是大大拖慢行进速度的一个重要原因,用后世的思维去想,这速度有点匪夷所思,运送物资的交通工具中,甚至还有牛车! 越是身处其中,就越觉得科学技术之伟大,一辆火车就能全部搞定的事,在这里却要用数十万纯苦力,肩挑手扛,一步步的量过去才能办到。 所以说,战争所消耗的国力,确实难以估量。 …… 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趁现在还便宜,多吃一个。在汴京城只卖一文钱一个的馒头,到了前线目的地,这成本至少得翻上四翻。 今天这一整天,光用来渡河了,好在王浩也是属于特权阶层的人物,早早渡了河便到指定位置扎营了。 “王大哥,今日在中军帐中听到了些啥?能给小六讲讲不?” 敌国奸细杨延昭溜到王浩身边小声道。 “是呀兄弟,你跟官家说了没?让俺去军前效力,当个小卒就成。” 和尚也凑过来聒噪。 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还是个敌国奸细。一个愣头愣脑的憨货,整日想着上战场,再加上自己这个吃干饭的。 这是在浪费国家的宝贵资源呀,这宝贵资源可都是大宋百姓哼哧哼哧从后方一点点背过来的,造孽呀…… 一路上,拥有高尚品德与清醒觉悟的王大人,时常因此感到深深的自责。 “你,要再敢问这样的问题,我就把你绑了献给赵官家换取功名。 还有你!出门前咱娘是怎么交代的?你又是如何保证的?” 和尚听了王浩的话,挠挠后脑勺,怏怏的不说话了。 杨延昭却不吃这一套。 “小六知道王大哥不是那样的人,王大哥身上可是有浩然正气的,再说了,要取下太原城,可也不是那样容易的事,您就说说嘛。” “我说小六子,哥上回跟你说的事要不再考虑考虑?” 听王浩又提那事,杨延昭顿时瘪了瘪嘴,不再继续挖内幕消息了。 三二一,在心里倒数三声,果然,那臭小子又开口了。 “王大哥,你这煤炉如果去我们那卖,肯定也能卖的非常好……” 自出征以来,王浩痛苦的发现,自己心目中的偶像级人物,竟是个话唠,除了不停的向自己打听军中的内幕消息,还经常有的没的聊各种琐事。 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呀,自己的国家眼见着要被灭了,看他模样似乎并不怎么担心。 “王大哥,”杨延昭凑到王浩耳边神神秘秘地低声道:“小六以为你们大宋官家此番北伐的真正目的不止我们北汉。” 这不是废话嘛,誓师大会上都点明了此次北伐是要取幽云的。 给了臭小子一个爆栗,严肃道:“不准再谈论北伐的事,小心隔墙有耳!” “嗨没事儿,王大哥,你没发现咱们只是凑数的吗……” “我……” 好嘛,连臭小子都能看出来自己只是个打酱油的角色。 “王大哥以为赵官家取北汉之后会先取幽云的哪个州?是出雁门关取尉州再取云州?还是直接往东取涿州之后再取幽州?。” 我不听我不听,爱取哪取哪,老子只要平安回去就成,再说了,他赵老大能不能走到太原城还是个未知数呢。 这小子还没完没了了,这么聒噪下去,迟早有一天被别人听了去。 “和尚!” 大喝一声叫来在帐外望风的志杖,“揍他。揍完了马上睡觉!睡前洗脚!这帐子里全是你俩的脚臭味……” “哪有味呀……”和尚很不情愿的嘀咕了一句,出门在外还这么讲究,唉…… “王大哥,这天都还没黑呢,咱再聊聊呗。” “早睡早起身体好,老子要睡了。” 连日的长途跋涉,王浩那具单薄的身板,的确是有些累了,不像杨延昭与和尚,跟没事人一样。 “王兄弟……” 俞振那粗豪的嗓音自帐外响起,入了帐内,不由分说边抓起王浩的手臂道:“王兄弟,大帅请你过去一趟。” 李文定找自己这个打酱油的会有什么事? “大帅偶感风寒,陛下令人抬来了一口煤炉为大帅取暖所用,据说这煤炉放于帐中需安装一根烟囱,因此……” 好嘛,终于找到自己的价值所在了,哼哧哼哧地帮着把烟囱安上,那位李大帅甚至没搭理自己,更别说给杯水喝了,这架子也真够大的。 行出大帐,迎面过来一个人,拎着个小木箱子,似乎有点眼熟,使劲拍了两下脑门才想起来是在哪见过他了。 那日在晋王府门口吃了次闭门羹的时候,正好就遇到此人也来拜访晋王,还向他吹嘘过一番自己与赵二的关系。 这是他乡遇故知呀,憋了一肚子火的王浩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热情的迎了上去。 “兄台还记得小子否?” 来人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一惊,连连摆手道:“大人认错人了,下官不曾识得大人。” 说着便匆匆拱手试图绕过王浩。 “唉,兄台无需担心。”哪能让他这么容易离开呀,这定是赵二放在军中的眼线呀,不容分说地勾住了他的肩膀,递过去一个你懂的眼神。 来人使劲挣脱了两下没有挣脱开,只得继续道:“下官确实不识得大人。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大人请松手。” 不认得还一口一个大人的,你就装吧…… “兄台贵姓呀?在军中任何职?”王浩继续套近乎。 “程医官,莫要让大帅久候,赶紧进去。” 这时,方才陪同王浩一起前来的俞振也从大帐中出来了,看到门口热乎的两人,上前催促道。 程医官?程德玄?!听到俞振称呼眼前这个男人为程医官,王浩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名字。 脑中瞬间浮现出赵老大惨死营中的画面,这是阴魂不散呀,都离开了汴京城了,这货还跟着,难道真是命中注定的羁绊?注定逃不过这一劫? “王兄弟认识那位医官吗?” 回去的路上,俞振如是问道。 “见过一面,俞大哥可知那医官姓名?” 俞振闻言一愣,心说看方才你俩那热乎劲,竟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此人乃随军医官程德玄,据说是司药局新派来的。” 果然是那个鸟人,辞别了俞振回到自己的住处,王浩便在营帐中打起了转转。 晋王的眼线绝对不止程德玄这一人,想想也是,杂七杂八的人肯定不在少数,一瞬间,危机重重的感觉袭上心头。 杨延昭看着王浩的模样,以为他又得到了什么重大内幕消息,兴冲冲的从床上爬起来飘到王浩身边。 “王大哥有何烦心之事,小六子可帮您参详一二。” 一把推开伸过来的小脑袋,推醒已经睡着了的和尚,压低了声音道:“和尚,有没有办法趁夜色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一个大活人绑出去给埋了?” “啊?!” 和尚大惊失色,一脸懵逼,微微转头往王浩身后的杨延昭看了一眼,怯怯的说道:“兄……兄弟,揍一顿就算了吧?。” 身后的杨延昭也闻之大惊,急忙劝道:“王大哥万万不可,行军途中,最忌讳的便是有人口失踪,大多数失踪意味着私自出逃,极损士气,因此但遇此事,必定严查。” “还有这种事?”王浩尴尬的捏捏鼻子,“你小子怎么懂得这么多?” …… 章节目录 第74章 延昭献策 “那是当然,”杨延昭一听王浩的夸奖,瞬间便来了劲,继续吹嘘道。 “小六自懂事起便时常被爹爹带在身边,军伍之事自然不在话下,即便是行军布阵出谋献策也是略知一二的。” “哟哟哟,说你能你还喘上了,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毛还没长几根呢,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也不怕闪了腰。” “你!王大哥休要贬损人。”从小就在众人呵护夸赞中长大的愣头青,哪经得住这样的贬低,捏着小拳头一脸不服气。 “行,那你倒是说说此番战事的形式。” 王浩随口答了一句,自己也不知道哪些军事术语,只能笼统的给出一个问题,你小子还能说出个花来不成。 “小六以为,此番伐汉,辽国必有一路援军来援,我要是你们大宋官家,此刻便遣一路骑兵先行至石岭关,于滹沱河上游大涧处择一山谷匿伏,待辽国援兵至,半渡而击之。待破了辽军援兵之后,再……” “唉慢慢慢慢,你等下。” 王浩喜不自胜,还真被他说出花来了,貌似还挺不错的样子,急忙喊停了杨延昭,从公文包里取来了简易夹,把先前说的那段抄录了下来。 “好,继续。” “待破了辽军援兵之后,再迅速……” 把杨延昭讲的那条计策完整的抄录下来,细细通读一遍,貌似的确是一条挺不错的计策。 找个机会把这条计策献给赵老大,也让咱露回脸,省的整日吃干饭,心里过意不去。 “王大哥,你该不会是在想着把小六的这条计策献给你们赵官家吧?” 看着王浩眼中掩饰不住的喜色,与时而奸猾的微笑,杨延昭如是道。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王浩又是否认三连。 “王大哥一个凑数的,估计连那滹沱河石岭关在何处都不知,献出这样的计策不怕引旁人怀疑吗?到时王大哥又当如何?把小六也一并献出去?如此可还有脸回去见小六叔父?” 脸上一阵火辣,不能再跟这臭小子瞎扯下去了,否则自己的智商恐再遭重挫。 “睡觉!” 一个爆栗下了最后通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程德玄的事,既然不能趁夜偷偷去将他埋了,只能把这事告之于海公公知道,让他留个心,不要让程德玄与赵老大有接触。 这一夜,同样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还有程德玄,自己此番被晋王安插在军中,是托付了大事的,谁知窜出这么一个人来,不知会不会因此暴露了身份。 据自己所知,这个义学王浩曾有一段时间也与王爷颇有来往,难道此人也是王爷安插在军中的眼线?要不要差人回去向王爷打听一番? 机构臃肿,信息不畅的短板显露无疑,纠结了一晚上的程德玄终是打定了主意,先将王浩的身份弄个明白再作计较。 “海公公留步,”与大帐外唤住了正好从内出来的海公公,王浩将程德玄的事向他说了一遍。 “王老弟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嗯……只是这随军医官不能乃军中要职,不可随意处置。要不这样,待我先将此事禀报陛下之后再做定夺吧。” 王浩心说,这医官不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么?怎成了要职了,不过想想也对,打起仗来,伤病无数,医生护士确实是必不可少的职业。 医生护士?对呀!这年头只有医生,可没有护士。 如果说医生是将你从死神手中拽回来的那个人,那么护士便是守护着你不让死神再向你靠近的天使! 提灯天使—南丁格尔,世界上第一个真正的女护士,克里米亚战争时期,率领38名护士抵达前线服务于战地医院,仅仅半年左右的时间伤病员的死亡率就下降到了百分之二。 那个时候,同样没有抗生素,没有阿司匹林没有青霉素,仅仅是用科学合理,细致入微的护理工作,便能使伤病死亡率下降到如此低的程度。 也就在那一年开始,真正的天使降临人间,真的可以说是活人无数,尤其是在一战二战时期,那些忙碌在伤兵营中的天使,用一双双温柔的手,留住了无数条年轻鲜活的生命。 如果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么这些天使所造的浮屠,足够可以在人间与天堂之间搭起一座桥梁了。 何不建议赵老大成立一支护士队伍?常规的护理知识,还玉就知道,招募一些年轻女子,开两个紧急培训班,说不定能在这场战争中派上大用场。 只是这年头的军中,严禁出现女眷,自己这想法卫免太过前卫,恐怕是行不通的,八成还会被训斥一顿。 而护士这个职业还非得女子不可,男的不是说不可以,但总归没有女子细心,护理这一行,最讲究的便是细心。 从提灯天使这个名词就能看出一班,为什么叫提灯天使呀?因为她们即使在夜深人静的深夜,也会一遍遍按时细心的查看每一位病人,查看伤势,探查体温。 不管怎样,还是得找机会跟赵老大说说这个事,让天使提前九百年降临人间。 不过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想个法子恁死那个程德玄,刚刚还在筹划天使降临人间的王大人一秒黑化,动起了谋人性命的脑经。 “王老弟?” 海公公用“天使”般温柔的语气轻唤陷入黑暗的王浩,这王老弟怎么一下走了神了?“要没其他的事,杂家就先回去了。” 然而谋人性命这种阴暗事从来不是正直善良如王浩者的长项,只能交给海公公这类心理变态的死太监。 狠狠地将程德玄的为人污蔑了一番,直听得海公公一个激灵,匆匆别了王浩赶紧去禀报赵老大了。 “陛下,方才随军参赞王浩向奴婢说起……” 得了内幕消息的海公公辞别了王浩之后,转头便向赵匡胤禀报了此事,同时照猫画虎,将王浩那一串污蔑的话也一骨碌倒了个干净。 “嗯,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海公公一愣,陛下这是不打算处置那个程德玄吗?难道是怕打草惊蛇? 其实他哪知道呀,赵二的眼线何止那程德玄一人,别说一个小小的医官,就连赵匡胤身边的随行书记官起居郎符宝郎中,都有赵二的人,甚至连不少营中将校都或多或少与赵二有些关系。 处置?能处置的过来么。 当然,赵老大哪知道呀,这个小小的医官,才是关键先生,极有可能就是让赵老大暴毙的元凶。 游移不定的海公公越想越不安心,听王老弟的语气,那医官程德玄分明是一个奸诈至极,心思歹毒无所不用其极的阴险小人,可陛下为何会毫不在意的样子? “来人呐……” 心忧陛下安危的海公公当即便派了亲信盯紧了程德玄。 “来人呐……” 心忧晋王大事的程德玄当即派了小厮回城向王爷转告自己忧心之事。 “来人呐……” 心忧天下的赵老大混不在意自己身边危机重重,合上手中刚刚从京城送过来的奏报,其中一封奏本提及了由王浩起草的关于在汴京城中施行交通新规的事,“传义学王浩前来,与朕伴驾同行。” 正在收拾行装准备继续启程的王浩,见到刚刚才见过面的海公公迈着小碎步朝自己走来。 心说这么快就有下文了?总算可以暂时放下心头一件大事。 “什么?陛下未有任何处置的意思?” “然也,陛下的确不曾有所表示。”看着王老弟夸张的表情,海公公愈发忧心起来,这是真的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海公公,咱们做臣子的得替陛下分忧呐,你我都知道,如今陛下的身边有着许多刺,大的咱拔不动,但小的……” 一路走一路鼓动海公公干坏事,这死太监如今已然成为赵老大身边最亲近的人,他手下肯定有一帮专门干脏事的人,就不信连个程德玄都搞不定。 “王老弟放心,杂家已经派人盯死了那程德玄。” …… 盯着王浩手中的那只公文包,赵匡胤又是好一阵呵呵,这小子做的事情总是出人意料。 从第一次听说他的名字,义学,煤炉,交通法规,慈善义演,每一件事,都是那样的与众不同。甚至朕这次决定御驾亲征或多或少也是因为这小子而起。 就连买马,都专门挑了一匹并不适合骑乘的马骡子,现在又听他吹嘘的这个公文包,呵呵呵,妙人,实在是个妙人。 马车上,王浩侧坐在车夫边上,跟车里的赵老大吹嘘着自己设计的公文包。 这只是一辆稍大些的马车,赵老大那辆八驱超豪华房车自从出征第二日便神奇的消失了。 “陛下您看,除了这个公文包,臣还设计了这个简易夹。” 说着,在公文包里掏弄一番找到了那两本随手放进去的简易夹,这本不行,上面写了昨天在杨延昭那抄来的妙策,不能拿出来。 挑出另外一本递给赵老大,只是一块木板上面安了个夹子,夹子上方插着一支硬笔。 “这东西出门在外时要记录一些文字也是非常方便的。” 赵匡胤接过简易夹,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嘴里发出呵呵的轻笑。 “唉王浩,这上面画的可是一座军堡?” 翻到简易夹下面的几张纸,赵匡胤指着上面画的类似一座军堡模样的建筑物问到。 军堡?自己何时画过什么军堡?好奇之下,探头朝赵匡胤所指的那页纸看了看,原来是刚搬来京城那会自己设计的轮窑厂的草图。 记得那会路过张大姐家,她家刚刚因为火灾给烧没了屋子,正跪在还冒着烟的屋前号啕大哭。 那时自己就动过建个轮窑厂的脑筋,也是那天,因为想这事想的出神,不但把和尚给丢了,还与赵二有了第一次邂逅。 当晚就画出轮窑厂的草图,之后修修改改一直忙活了好几个晚上,只是后来诸事缠身,这轮窑厂一事也就被搁在了一边。 章节目录 第75章 车中论道 “陛下,这只是臣早些时候设计的一种砖窑。” “哦?砖窑朕也是见过的,只是你这砖窑为何要建的如此的……” 赵匡胤本想说为何要建的如此体面,砖窑自己也是见过的,单看外形不过像一个大一点的坟包。他画的这个砖窑,像极了一座军堡,下面四方的砖墙。上面还有屋顶。 “臣设计的这个砖窑与传统砖窑内里是有很大区别的,陛下且翻到下一页,那里有横截面的草图。” 说着王浩往里边挪了挪,试图一一指点给赵老大知道。 赵匡胤见王浩坐在了自己的脚边,感觉有些别扭,干脆往边上挪了一些,让他坐上来再说。 王浩更觉得这没什么不妥,也不推辞,直接就一屁股坐了上去。 “陛下且看,臣将这种砖窑称之为轮窑,轮窑,顾名思义,便是轮式砖窑,臣设计的这个轮窑为二十二门的单部火轮窑,其中预热带八门;焙烧带五门门;冷却带五门;出坯窑四门……” 洋洋洒洒一大堆,早就把赵匡胤给听糊涂了,又听不明白,这小子就这点不好,一讲起来总是没完没了。 “咳咳,你先等等,朕且问你,这通天巨柱又是何物。” 赵匡胤实在没兴趣再听下去了,不过一砖窑而已,再怎么烧也只不过是烧砖的砖窑而已。本来想直接换个话题的,只是这边上画的一根通天巨柱甚令人好奇。 “这是轮窑的烟囱,陛下。” “烟囱!”赵匡胤不由得大叫了一声。 “那朕再问你,此烟囱高几许?” “大概十四丈不到一点吧。”王浩在心里换算了一遍,给出一个大概的数字。 赵匡胤听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汴京城的城墙也不过只有三丈许,即使加上南薰门正楼,高也不到十丈,你这不过是个烧砖的砖窑,竟要造十四丈高的烟囱,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你这想法太过耸人听闻,哪曾有十余丈高的烟囱。”赵匡胤笑着连连摆手,示意王浩不要再继续讲下去了。 王浩嘟囔了一下也就住了嘴,就没指望他能理解,不过这轮窑厂,等他日得闲,还是要试一下的,尤其是那根烟囱,等自己造起来了,非得请你去参观一下不可。 “那朕且再问你,你这所谓的砖窑每日能产砖几许?”赵匡胤又随口问了一句。 “大概五万块左右吧。”王浩如是道。 “多少?”赵匡胤不知道一个砖窑每日能产多少块砖,但是他识数呀,五万这个这个数字听着有点大,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于是不自觉地追问了一句。 “五万。”王浩伸出右手张开手指,把万字加重了几分。 咚咚咚,赵老大敲了几下车壁,召唤出了海公公,随口吩咐道:“速去寻一懂烧砖的工匠过来问话。” 海公公一直紧随在马车旁,他非常羡慕王老弟那张灵巧的嘴,总是能哄的陛下开心不已。要是能学到王老弟三成的功力,自己这位子就稳如泰山了。 因此,一直竖着耳朵听着车内两人的谈话,一听到陛下的召唤,还没等吩咐便已猜到陛下召唤自己的用意了。 不敢耽搁,马上退了下去叫上两个随从,去跟随在大部队后面的厢军营里找那烧砖工匠去了。 这行军的队伍至少延绵十数里,并不宽敞的官道上,要从中军位置逆行到后方的后勤队伍中,也是颇为费力的。 越到后面越是拥挤,海公公索性下了马车,小跑着前往,行不多远,便遇到了自己派出去盯梢那医官程德玄的两个属下,正赶着一辆骡车行在队伍之中,骡车上用布围子遮的严严实实。 “禀公公,那人逮到了!”其中一人献媚道。 “这么快就逮到人了?”海公公闻言大喜。 “没错,早些时候公公让小的去盯着那程德玄,我俩刚到没一会,便见有一人从他营帐中出来,鬼鬼祟祟的模样,一看便知道其中定然有鬼。” 其中一人继续吹嘘自己的火眼金睛与处事的老辣果决,其实不过是跟着一个小罗罗,一直跟到了后方的粮秣队伍,眼看着那人趁人不备溜进了路边草丛不见了踪影。 也算是运气好,乘有备防无备,将人给逮住了,担心走漏了风声,还专门弄了辆骡车来,把人困结实了藏在车厢中,才敢继续上路。 “好极好极,杂家此刻还另有要事在身,你俩先把人给我看好了,待杂家办完了正事再来亲自拷问。” 得了喜讯的海公公脚步又加快了几分,找了两个军都指挥使才打听到队伍最后方有一支平日负责筑城的厢军队伍。 听说是陛下要召见,几个指挥使均不敢怠慢,围在海公公身侧一同朝着队伍最后方赶去。 姚仨是隶属于侍卫马罕司下面的一个厢军都头,说是都头,大小也是个官,实则手下管着的是百来号乞丐兵。 姚仨姓姚,干的活自然也与窑有关,祖上留下来一门烧砖的手艺,其实自己的这个都头位置也是因为有这一门手艺,也是因为有这一门手艺,平日里从事的便是为修造城池的友军烧制青砖。 烧砖其实是门苦差,俗称冰火两重天,冬天里和泥巴制坯是冰上加冰,夏日里烧窑,则是火上加火。 每当光着脚丫踩在冰凉刺骨的烂泥堆里,姚仨就暗自发誓,下辈子宁可投胎当个娘们改名叫姚姐,也不愿再做这烧窑的姚仨了。 此番北征,京城周边的厢军被全数征用,姚仨自然也不例外,在军头那得了份运送草料的差事,便领着手下百来号兄弟高高兴兴的上路了,这差事比烧窑轻松多了。 此刻的姚仨嘴里叼着根干草,正哼着小曲优哉游哉的躺在运送干草的驴车上,享受着秋日里温暖的阳光,别提有多自在。 然而这份难得悠闲时光很快便被无情的剥夺了,当几个军头领着一位宫里出来的公公找到自己的时候,姚仨都吓尿了。 据说是皇帝陛下要召见自己,种地用金锄头,吃饭时白面馒头管够的皇帝陛下竟然要召见自己这个烧窑的! 两腿打着颤一路哆嗦着跟在那位公公的身后,姚仨的大脑完全处于放空状态,没有去想皇帝陛下为什么会召见自己,也没有去想见了皇帝陛下之后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更没有去想自己是不是要发达了。 人一旦遭遇突如其来的平日里想都不曾想的重大事件,脑子是会短路的,而此刻的姚仨便处于这样一种短路状态。 同样处于短路状态的还有王浩,自遣了海公公去寻一个烧窑师傅之后,赵老大便果断的结束了这劳什子的需要一根通天巨柱加持才能正常运作的轮窑话题。 转而把话题引到了国事上面,这才是赵老大真正感兴趣的话题,只是话题转变的跨度有些大,也没有问自己有没有兴趣,开头便是问自己对此番战事的看法。 自己脑海中的战争印象与这个时代的战争何止天壤之别,问自己这些问题无异于问道于盲,不敢发表意见,只得送上一些马屁予以应付。 什么定当旗开得胜,定然所向披靡,必当凯旋而归! “朕带你过来不是来听你溜须拍马的。” “陛下,这军伍之事,微臣是真不知呀。” “观你做的那几件事,可以看得出来,你小子是个善于观大势的人,就跟朕说说宋辽两国目前的局势吧。” “那成吧,今日臣就把自己的一些见解与陛下论一论。”看来赵老大并不是个好糊弄的。 “如此甚好,今日朕便与你在这车中坐而论道一番。” 赵老大爽朗一笑作出一番洗耳恭听状。 “要说宋辽两国的形势,便要先从契丹人建立的这个辽国说起,而说辽国之前,则先要简单讲一下自古以来,在北方形成的几个主要的少数民族。 都说胡人无百年的国运,其实不然,我们汉人的北面,自古以来,便有胡人生活的踪迹,远的不去说,咱们就从先秦时期便活跃在北方的匈奴与东胡两大少数民族讲起。 先讲东胡,东胡在秦时便被匈奴灭亡,之后分成两大部分乌桓和鲜卑两大少数民族。 而匈奴,又在东汉时期被汉人所灭,只余部分残余西逃,其后在唐时又盛行一时的突厥,或可能便是匈奴其中一个分支的后裔。 由东胡分裂而来的乌桓,之后又被曹魏消灭,残余部分先同鲜卑融合,最终随鲜卑汉化而同化于汉族。 而东胡的另一个分支鲜卑,大部分现已被被汉族同化,比如现在的西北折氏一族,便有鲜卑族人的血统,剩余部分则演化为柔然。 随后柔然又被由匈奴演化而来的突厥击败,分化为室韦和现在我们大宋所面对的契丹。 所以说,北方的少数民族的兴亡盛衰就如同我们中原的王朝更替一般,只是换了朝代,并没有真正亡族灭种过。 他们只是没有可以传承的文化,虽然会有自己的文字,但没有用文字构建出一整套完整的思想文化体系。 加上由于以放牧为生,需要不断的在势力范围之内的草场间不断迁徙,不能形成固定的城市作为长久的聚居之地,就更加阻碍了其文化及思想的传承。 因此,每经历一次民族更替,就会从根本上改变那个民族的信仰,习俗,文字等性质,从而形成一个全新的民族。 如果有一天,北方的少数民族不再游牧,不再逐水草而居,而是像中原一样有了长期的聚居地,便也会像中原民族那样形成自己的思想文化体系不断传承,便也会像中原地区这样只会有朝代的更替,不再有民族的变化。 然而游牧性质的少数民族注定不可能会拥有固定的聚居之地,即便是如今的辽国,虽然也有城池,但他们的皇帝仍需用四时捺钵这种习俗来强化自己的统治地位。 加上北方大部分地区气候相对恶劣,土地也并不适合耕种,只能选择以放牧,游猎等生存方式。 那么,这一整条逻辑便是,气候与地理环境只能让他们选择游牧,气候环境导致生存模式单一,生产生活方式落后,落后导致贫穷,贫穷就会变得穷凶极恶,会想方设法去抢一些来补贴家用,而隔壁的汉人正好比较富有。 而汉人肯定不会答应被他们抢,把他们赶回贫瘠之地让他们继续游牧,偶尔侥幸入主一回中原,要么如后赵般进行残酷镇压,要么如北魏般主动融入汉民族,但两者皆无法长久,没有自己的思想文化体系,终会导致水土不服。最后只能继续回去游牧,然而游牧就无法建立城池…… 这是一条死循环,于是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打了一千多年还在打。” “哈哈哈,有点意思,果然有点不同的见解,继续讲。”赵老大瞬间来了兴趣,这种话题比那个轮窑公文包什么的有意思多了。 章节目录 第76章 大放厥词 “讲完了少数民族形成的过程,接下来我们聊一聊目前北伐的这个强敌,辽国。 辽国的前身是契丹国,契丹国的前身则是在唐初便形成的一个松散联盟,是由契丹八部融合而成的大贺氏联盟,这便是契丹国最初的雏形。 咱们中原有句老话:五百年必有圣人出,比如陛下就是这五百年一出的圣人,生来便是为开创一个全新时代而降世的。” 随口拍了一记马屁,引得赵匡胤尴尬的轻咳了几声,“别扯远,继续讲。” 王浩斜眼瞅了赵老大一眼,心说嘴上说别扯远,看你表情还是挺受用的嘛。 “其实少数民族也一样,历史的长河中,总会出现那么几位,整合松散部落联盟,开创一个强盛的少数民族政权,契丹国的创立者耶律阿保机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不但整合部落建立契丹国,还设立了一整套完整的政治管理制度,制定法律,改革习俗,创造契丹文化,更是发展农业、商业,让松散的部落联盟日趋强盛。 尤其是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这两条管理制度,一个皇权,两套官制,有效的解决了国内汉族与契丹的内部矛盾,再以“四时捺钵”这一套巡察制度,增强部落中的威望,加固统治地位。 契丹立国至今虽已已过六十载,然无论是国力,兵力,战力,统治力等各方面均处于上升趋势,甚至有些方面,尤胜大宋三分。陛下若要在有生之年定鼎北疆,仍是任重而道远呐。” “休要掌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听王浩一直吹嘘辽国,赵匡胤有点听不下去了,不服气道,“朕富有四海,有雄兵百万,何来不如。” “陛下说的雄兵百万是指那些厢军嘛?” “即便除去厢军,朕的禁军精兵也有三十五万,而辽国满打满算不过二十万兵力而已。”赵匡胤不经意间露了老底。 “非也,辽国的现役常备军虽只有二十万,然而他们的预备军至少有五六十万都不止。” “什么军?朕为何从不曾听说。”臭小子随口一个五六十万听得赵老大倒抽了一口凉气。 “预备军,北方游牧民族自小在马背上成长,从小便在恶劣的环境下养成了凶悍坚韧的性格,乃是天生的战士。 前面的二十万打光了,各部落首领只需回去自己的领地把手一挥,便又能组成一支战力强横的军队。 而我们大宋却不然,要把一个种地植桑为生的青壮培养成一个可堪一战的精兵,其过程何其漫长且艰难。 所以说,从兵力来讲,我们大宋其实是远不如辽国的。” “唉,休要再胡说,”赵匡胤挥手打断了王浩的侃侃而谈,这话太过伤已士气,虽然说的还有些道理,然而辽国总人口不过两百万,怎么可能抽得出五六十万的兵力,即使是二丁抽一怕是也抽不出这五六十万。 “那朕问你,辽国与之我大宋,可有不如的地方?” “当然有,其军力、兵源组织力虽强,但辽国地小物贫,生产方式单一且落后,其人力、财力、物力均感缺乏,联盟形势看似稳固,然只是纯碎的利益纠葛体,不稳定因素颇多,一块草场的争执便可能造成两个部落的分裂,这种看似强大,实则组织松散的联盟性质国家,经不起长期的战争。 因此,大宋与之辽国最为稳妥有效的方法乃是持久战,消耗战。” “唉……不妥不妥不妥,”赵老大一听说要打持久战消耗战,连呼三声不妥。心说这臭小子果然是个不懂军事的。 “如此规模的国战,绝不能久耗,不光辽国消耗不起,我大宋更加消耗不起,动辄数十上百万的民夫征用,乃是动摇国本的下册,隋炀帝便是前车之鉴。 辽人善攻不善守,由此当出大军以一战之力谋三两州之地固守,而后再积蓄力量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徐徐图之图的最多也只是暂时的安宁,北方地区独有的战略纵深,使得我们只能选择以防御为主,很难主动进攻将他们彻底消灭。 说白了就是只能将他们暂时赶跑,待他们喘够了气,又会南下来侵略我们。 况且陛下论的乃是战,战当以武力消耗敌方的有生力量来达到消耗对方国力的目的,然势则不然,并非一定要用武力来削弱对方。” “呵呵,还有无须武力便能削弱敌国的法子?”赵匡胤又递去一个不屑的眼神,这小子越说越离谱了。 “有的,陛下也知道,辽人战力的依仗乃是战马,而我们大宋维持战力的根本当是粮秣。马匹与粮秣我们可统一称之为战略物资。 而这粮秣说白了也就是百姓手中的土地,其实辽人也一样,草场便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良田产出有定数,草场亦是如此,大宋百姓手中的土地除了种粮食,还会种桑麻等经济作物。 辽人同样如此,草场里除了马匹这类战略物资,也会养一些牛羊等经济作物兼备日常口粮之用。而且这草场的产出相比农田更为有限,加上落后的生产方式,这也是游牧民族的人口一直无法大量增长的重要原因。 如此算来,我们只要令其多养牛羊,少养战马便能实现消耗辽国国力的策略。” “哈哈哈,你这话太过想当然了!其他不去说,只说让辽人的草场之上养马还是养羊岂是你我可以说了算了的。” “这太能算了,而且是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多养牛羊,尤其得多养羊,绵羊。那玩意,特能吃,比马还能吃,不光吃草,还好啃食草根,养的多了,大片大片的草场立马就被祸害了。” “哦?竟有此事?你说的这绵羊如此这般不利于草场,那辽人岂会不知?”这什么绵羊啃食草根倒是第一回听说。 “应该也知道吧?这个臣倒是不清楚,然而草场之上除了放牧马牛羊还能做啥?如果放牧牛羊便能过上富足的生活,陛下以为他们还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用抢掠的方式来维持生计吗?” “这倒也是,”这一大通道理讲下来,赵老大似乎感觉这问题被带歪了,分析战事的话题怎么就到了关心起辽人的草场之上该养些什么来了。 这养什么与战事会有何干系?听着这小子越来越离谱的奇怪理论,赵老大也渐渐失了继续讨论的兴趣。 只是随后问道,“那么如何才能让辽人的草场之上多养牛羊,少养马匹呢?” “两个字:贸易。” 兜兜转转一大圈,王浩最终还是露出了商人本色。 “听说因为此次北征,陛下已下令停了边贸,臣以为这样是极为不妥的,我们不但不能停了这边贸,还要更进一步,大力支持商贾们与辽人贸易。” “这又是为何?战事一起,边疆动荡,且商贾多有无德之辈,常有因利谋违法之事,偷运一些违禁商品卖于辽人,与国无益,反倒滋养了敌国。况且辽人又不肯用大宋急需的战马来交易,只肯拿一些牛羊之类的牲畜出来……” 说着说着,赵匡胤感觉哪里不对了,这小子说着说着怎么又绕到赚钱的门路上去了,虽说大宋国策并不抑商,自己也不反感商贾,然养活百姓的终究还是土地。 若人人崇尚经商,而因此无心耕种,岂不是祸乱之源,不过这小子对赚钱还是有些门路的,据闻他那几家煤炉工坊至今已养活了数千流民贫户,倒也是功德一件。 “对辽人来讲,卖出一只羊还是卖出一匹马,其成本其实是差不多的,草原上多养一只羊,必然需要少养一匹马。 因此无论辽人肯卖给宋人什么,尽管让商贾们放开了手脚去做,臣甚至建议让商贾们只收牛羊,不收战马,以此大大提高辽人放牧牛羊的积极性。 至于商贾走私一些违禁商品卖于辽人的问题,无非盐铁,我大宋地大物博,可跟辽人买卖的东西多的去了,制定完善的管理模式加上正确引导,必能大大减少盐铁走私的情况发生。 况且辽国已立国六十载,国内的王公大臣部落首领们早已习惯了奢靡享乐的生活习惯,还特别崇尚中原文化,据说一幅名家赝品都能换到好几只羊,这太划算了。 我们大宋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扛,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的那许多酸儒,陛下就应该下诏让他们每人每月上缴十幅字画,支援大宋建设。 还有那些个瓷器茶叶,玉石布帛,名贵艺术品,统统给运到辽国去换牛羊,换来的牛羊制成各色皮毛进行二次贩运,久而久之,让辽国成为一个彻底的原材料输出国,在大宋深加工之后再贩卖给他们。 如此一来,不但刺激了大宋的工商业繁荣,解决大量的剩余劳动力问题,还能不断的吸取辽国的血液,让他们的表面上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实际上日子过得越来越差。 我们还可以制定律法,统一管理,设立一个自由贸易区,对,就是自由贸易区!” 说到这里,王浩也进入了角色,自由贸易区,这其中可以操作的东西太多了,操作得当甚至还能间接的达成以商养战的有利局面,得好好计划一下。 这事太重要了,不能随随便便就这样嘴炮一下了事,得好好列个章程,说服赵老大在宋辽边境择一处地设立一个自由贸易区。 边上的赵匡胤正听的眼皮直抽搐,这小子也太能胡扯了,听他的意思,要搞定辽国,只需让商贾去边境做些买卖就成了?太荒唐,实乃谬论。 这马上就要跟辽人打仗了,这小子竟还在想着与他们做生意?还让那些文人去卖字画?还有什么深加工?剩余劳动力?原材料输出国?自由贸易区?这都是些啥玩意儿? 正想给这臭小子一个爆栗,让你再大放厥词,却见王浩怔怔的住了口,两眼迷离像是在沉思些什么。 “咳咳!怎么不继续讲了。” 听了赵老大的提醒,王浩这才回过神来,“陛下,关于设立自由贸易区的事,其中大有文章,臣一时也讲不出个所以然,容臣回去好好列个章程再呈于陛下可好?” 赵匡胤闻言一愣,自己什么时候答应他设立那什么自由贸易区了?本想听听这小子关于此番战事的看法,不曾想兜兜转转听了个混不吝,搞得自己脑仁疼,看来战场之事还是跟自己的爱将商量比较靠谱。 听他要立什么章程给自己看,他要立便去立吧,反正战场上的东西也没他什么事儿。 到此刻,便也失了再继续听他聒噪的兴趣,挥了挥手示意他去立那个什么劳什子的自由贸易区章程吧。 章节目录 第77章 匠人姚仨 下了赵老大的马车,王浩打算现在就去起草自由贸易区的章程,左脚刚刚着地,便见海公公一个劲的给自己使眼色。 这老货,又有什么事? 海公公见陛下与王老弟总算是完事了,赶紧凑了上去。 刚才奉命去找来了懂烧砖的工匠,领着那个一路打着哆嗦的厢军都头在车后等了小半天,等的尿都快憋不住了,又见陛下正与王老弟聊的起劲,也不敢上去打扰。 “陛下,烧砖的工匠奴婢替您找来了。” 烧砖工匠?朕什么时候让你去找什么烧砖工匠了?脑仁疼的赵匡胤早就把轮窑厂的事给忘了,便随口道,“朕乏了,此事日后再议,下去吧。” 海公公一噎,想必这工匠的事方才陛下也是随口一说,不过另一件事事关重大,必须报于陛下知晓。 微微一盘算,咬牙道:“陛下,方才奴婢去后军找寻烧砖工匠时,无意中逮到一个逃人。” 心说把那个程德玄的随从污蔑成军中逃人,再一牵连,看你还有没有活路。 “逃人?逃人交于军中将校按律法处落了便是。”正闭目养神的赵匡胤听说军中逃人一事,心想,取消了在厢军脸上刺字之后,逃人难免也会随之增加,此政令终究无法两全呐。 “可是……” “休要再聒噪。”又想到逃人一多,担心会有逃人上官会因此遭受牵连而伤了士气,随即补充道,“传令下去,处落逃人之时不得有所牵连。” “啊……啊?” 海公公听着这话直接蒙了,此刻的他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还想着就此事把那程德玄一并出落了呢,这才禀报了陛下的,没想到反而替他领了张免责卡。 无奈,只得讷讷地退了下去,追上坠在后面的等着自己的王浩,两人又是好一番滴哩咕噜的预谋,直接把那姚仨给忽略掉了。 话说那姚仨,稀里糊涂的跟着那位公公走了一遭,啥事都没有,啥话都没讲,就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自己的岗位,直到大军安营扎寨之时,他整个人还是不好的。 然而尽管只是当了回连台词都没有的龙套,但在后军的都营中,姚仨已然是营中最当红的那个明星,成了众人眼中的天皇级偶像。 受皇上亲自召见,这姚仨是积了八辈子的德了,这是要发达的节奏。 尽管姚仨本人对此次皇上召见自己的具体内容讳莫如深,只字不肯多说一个。如此一来更令得众人纷纷猜测,这是委任了秘密的差事呀,看来果真是要发达了。 于是,扎营之后,营中的几个都头,军头纷纷前来走访慰问,共同回顾了昔日的同袍情谊,并表示日后定要相互扶持,相互帮助,将友谊的小船划到海枯石烂的那一天。 就连指挥使大人也登门拜访,亲切的拉着姚仨的手,表示日后遇到什么困难尽管向他汇报。 最后还将自己那个守寡的妹子介绍给了姚仨,自家那妹子,虽然年纪大了些,模样敦实了些,脸上的麻子也多了些,但是很能生养,一年半不到就给指挥使以前的妹夫连着生了俩个大胖小子。 稀里糊涂的姚仨愣愣的坐在帐中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他想不通呀,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王浩,此刻正应邀前去海公公偷偷设立的小黑屋,他逮到的那个俘虏自己竟然认识!正是接触过两次的程德玄家的小厮刘二。幸好自己够谨慎,进帐篷前给自己围了块面巾。 记得当初自己还打算使个离间计,用接触程德玄家小厮的法子造成他与赵德昭有染的假象,搞些绯闻出来以降低程德玄在赵二面前的忠诚度,结果那事随着赵老大的一道立储诏令不了了之。 进了帐篷看到小厮刘二的时候,他正被捆的严严实实的缩在地上打摆子,海公公打算从他嘴里抠一点内幕消息出来再将他处理了。 向手下递了个眼色,便见那人拿着柄匕首就要去抠刘二的指甲盖,被塞住了嘴的刘二呜呜两声,胯下顿时一片湿热。 在边上观战的王浩也差点吓尿了,尼玛,自己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和谐社会的好青年,连宰狗的场面都不忍心看,哪经得住这场面。 再说了,你要从他嘴里抠出点话来也至少把那布团给取下来吧,马上咳嗽两声示意海公公等会再动手。 “先让他知道知道杂家的手段再问话不迟,”海公公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示意手下继续动手。 刀子刚刚扎出一点血,就见刘二两腿一蹬直接吓昏了过去,酷刑只得暂停,令人将刘二泼醒了再继续。 王浩实在看不下去,把海公公拉到一边,嘀咕了几句,教他用水刑来代替这种血肉模糊的刑法。 谁知刚一取下布团,刘二便哀嚎着把事情倒了个干净。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呐,小的什么都说。” 然而这不符合程序,拷问拷问,自然是先拷再问,那一段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于是,不顾刘二指天发誓的表白心迹,仍被俩打手摁在了地上来了一次新式刑法试验。 效果很令人满意,刘二招了,而且招的很彻底。 有用的供述只有一句,就是个口信,只说自己在军营之中遇到了王浩,其他的供述全是刘二在程德玄家中当小厮的血泪史。 王浩这才知道这货竟然是回去打听自己是不是赵二的人的,这其中的逻辑貌似有点不通呀?程德玄打听这个干嘛? 难道他很担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就有点说的通了,估计这他这样的小人物极难引起人的注意,也就自己靠着金手指才知道这么个人。 这么说来,这程德玄真的是赵二埋下的一条非常隐秘的暗线,是真的用来图谋逆天之举的。 既然如此,这人是万万留不得了,得尽快除掉。 “去外面刨个坑把他埋了,”海公公见榨不出什么来了,直接给刘二判了死刑。 刘二一听这话,刚想哀嚎,便重又被堵上嘴。 王浩看着这刘二全无半点骨气的样子,加上刚才竹筒倒豆子般的供述,似乎于那陈德玄并无多少忠诚度,应该还能废物利用一番。 便将海公公拉到了帐外,嘀嘀咕咕的将自己想到的计策交代了一番。听的海公公连连点头,只是这刘二暂时不能放回去,至少也得过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放他回去程德玄身边。 这期间,本该在路上的刘二,只能继续关小黑屋了,不过也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策反策反这个刘二,尽管策反只用了几句话工夫便顺利完成了,但还是要好好强化一下的。 回了自己的帐篷,打算晚上加个班,把白天想到的关于设立自由贸易区事趁热给拟一拟。 说干就干是多年来的优良传统,随便啃了两馒头便开启了奋笔疾书模式,将脑子的东西通过手中的硬笔复刻到纸张上。 文思泉涌,这玩意能写的方面太多了,并不需要用灌水来凑字数。 过不多时,关于自由贸易区的起草纲领,已经写了整整四张纸了,包括地点,交易模式,市场规划,商品种类,征税方法等等都有涉及。甚至提到了在自由贸易区设立银行的初步构想。 最关键的还是如何从那些商人手中抠出钱来,大宋的每百抽二这种笼统的征税方式太过简单原始,也太低了些,尽管自己也是商人,还是认为这税率太低了。 除去征税成本,真正流入国库的真金白银恐怕连一半都吃力,尤其是这种一笔一笔征收的方式,人工成本尤其巨大。 搞这么大,才收那么一点税,还不如不收。于是,痛惜商业税收的太低的王浩,最终决定在自由贸易区内实现免税政策,而且是所有商品一律免税…… 年轻真好,码字码到后半夜的王大人发出了由衷的感叹,尽管这身板稍显单薄了些,然而像这样的熬夜码字却并不感觉有多累。 最关键的是,这一晚上下来,丝毫没感觉到有尿意,年轻人的肾就是不一样。 怪不得那天还玉会感叹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出来这么多天了,得写封信情书回去,感叹着肾好的王大人一秒钟精虫上脑,一边回味着那日的美妙,一边动笔写起了火辣的情书,既然重返十八岁了,就该干点年轻人该干的事。 “王大哥快醒醒……马上要出发了。” 杨延昭推醒了斜歪在行军床上的王浩,床下还洒落着他昨日赶工的文书。 “王大哥真是尽责,行军途中都要熬夜写文书,”帮着收拾了地上的文稿,杨延昭随口拍着马屁。 怎么写着写着就睡着了,拍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把杨延昭递过来的稿子随手塞进了公文包,行军的号声已经吹过两遍,新一天的征程又将开始。 “唉?这简易夹怎么少了一个了?糟糕,忘在赵老大那儿了!”那上面的轮窑厂图纸可是自己好几天的功夫呐! 赵匡胤伸了个懒腰,掀起车帘钻进了马车,屁股像是被什么搁了一下,伸手一掏,掏出个简易夹。 这不是王浩那小子的什么简易夹嘛,怎的还在这里。 正想令海陆空交还给王浩,又看到了纸张画的那根通天巨柱,闲着无事,又细细的观摩了一番。 这巨柱画的颇为详细,大小口径,埋入地底的深度皆有标注,定是花了一番功夫的。 又想起昨日令海陆空找来的那烧砖工匠,便召唤出海公公吩咐道,“去把昨日那工匠找来,朕有话问他。” 接到今天第一个任务海公公马上屁颠屁颠的出发了,这一回是轻车熟路,没过多大功夫便找到了昨日的那位烧砖工匠。 只是今日这烧砖工匠的精神不太好,似乎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章节目录 第78章 姚仨升官 姚仨的精神当然不会好,昨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都没把事情想通。 前一天的事情还没想通,那位公公又来了,姚仨老老实实的随在海公公身后,心里一直在纠结要不要问一下。 海公公也在疑惑,这一大早的,陛下怎会想起这个烧砖匠人,昨天做了一件大胆的事情,私自把那个逃人藏了起来。 这是自己第一次背着陛下行事,尽管王老弟说这是在帮陛下拔刺,然而心里还是非常担心事情败露的。 “公公……”身后的姚仨终于鼓足了勇气,想问一下皇上是因何事召见自己。 “别问,别说话。”心事重重的海公公马上把姚仨的话挡了回去。 于是,把话憋回肚子的姚仨只得继续纠结。 此时的王浩也在纠结,这样空着双手去找赵老大要回自己的轮窑图纸似乎有些不妥,问皇帝要回东西,这感觉总觉得怪怪的。 思来想去带上了半成品的自由贸易区起草文件,先给他过目过目,正好有些问题也要征询一下赵老大的意见。 比如设立银行雏形的可行性,肯定得问一下,不管是国有制还是私有制,其中涉及的内容太多,虽然只是点对点的类似于交子的模式。 手捧着王浩呈上来的计划书,赵匡胤略有所思,这些个条程倒是比昨日的夸夸只谈直观了许多。 尤其是其中提到的以商养战这一条,若真能如上面写的那样,倒不失为一条良策。 “只是如今大战在即,若还与辽人谈这合作之事,未免落了下乘。” 合上条程,赵匡胤揉着太阳穴轻叹道。 “那是自然,不过若能在与辽人之战中获得一次大胜,再谈这事必定事倍功半,不但不失我大国风范,还能在边贸会议中占到先机。” “嗯……此话在理!那便且等朕打一回大大的胜仗回来吧,哈哈哈……” 赵匡胤爽朗一笑继续道,“此事朕记下了,这个你先拿回去,好生完善一番。” 接过赵老大递过来的草案,王浩又朝车上小几上的另一本简易夹瞄了一眼,“陛下,还有这个。” “哦,差点忘了,”拿起小几上的轮窑图纸,赵老大又一次召唤出了海公公。 “那匠人可曾找到?” “禀陛下,找着了。”心说,都找两回了,还以为您又要忘了呢。 哆嗦了小半天的姚仨终于等到了皇上的接见,昨天过来也是这个人在与陛下说话,今天又说了这小半天,这人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大官。 “朕且问你,一个砖窑每日产砖几何?” 每日产砖?姚仨被问的一愣,心说这砖哪能每日都产的呀,制坯时间不算,光封窑都要二十天,饮水五天,装窑卸窑起码也得好几天。一整套下来,一个月能出一次砖就不错了。 “皇上,这烧砖得先装窑,装窑之后再……” “休要扯其他的,朕只问你,一天最多能出几块砖?” 姚仨都要哭了,这窑一天真的整不出砖来呀!难道直接说一块没有?断断不能这样回话,于是,只得咬牙讷讷道,“回皇上,每月产三万块砖。” “嗯,知道了,下去吧……” 三万?那小子说是多少来着?五万?确实要多不少,要不试着建一座那什么轮窑试试? “咳咳,陛下……”看着赵老大似乎没多少惊喜之色,王浩忍不住提醒道,“陛下,臣设计的这个轮窑每日能产砖五万。” “嗯,朕知道,确实多了不……等等,你且再说一遍,多少?” “五万,一日。”王浩比划着手势又重复了一遍。 “嘶……”赵匡胤倒抽了一口凉气,方才那匠人说的是每月三万块,他没听错。 “你确定是每日?王浩,你可不要诓朕,那可是欺君之罪!” “臣怎敢诓骗陛下,所谓轮窑便是一头装窑,一头卸窑,日夜不熄火的,因此也需要工人三班轮换。” 赵匡胤仍是有些不信,这差距太大,难免令人生疑。即便如此,也不能多出这么多吧? “陛下,这轮窑呢,等有空的时候,臣也是要造一造的,待他日出砖,陛下可令海公公前去观摩一番,看看臣说的是不是实话。” 说着,便伸手要去接过那轮窑图纸。 听王浩这么一说,赵匡胤把手中的轮窑厂图纸又缩了回去,像当成宝贝一般直接藏到了小几下面的暗格中。 听他这么说,难道是真的,若真能造出这么多砖来,其他的他不知道,只知道修筑边疆的城防,城池,都需要大量的砖,这轮窑要是建起来,这边疆城防的建造不知能省下多少民力财力,不可计量呀。 “陛下,您……您要这图纸没用,这窑厂的建造不是一次两次就便能成事的,尤其是那烟囱,如此高大的建筑,乃我大宋仅见,并无可参考之处,没个一年半载怕是立不起来。” 王浩苦笑着试图讨回那图纸,虽说其实也没啥技术含量,有这图纸,凭古人的智慧,多摸索几次也能整的出来。 而轮窑最关键的是那烟道,而烟道的关键恰是这烟囱,高度一定要达标,否则到时造起来后,要是那烟道不过关,让工人们在更恶劣的环境下工作。 而且必定不会有任何面巾口罩等防尘措施,干不了几年就落下一身职业病,那不就是自己造了孽了嘛。 “朕告诉你,这轮窑若是真如你所说一般神奇,将与国有大益。至于你说的那烟囱,低一点也不成?” “不成,”王浩一脸不乐意的挤出两个字。 果不其然,最关键的部分还是被无视了。而且并没有将图纸还给自己的意思,王浩心说,难道你也觉察到了其中巨大的利益空间,想弄个国有制的轮窑捞钱? 这国企没有前途的好不好,盐铁茶酒都专营了,你还想整个砖块专营不成? 那些个专营,不但阻碍了民间经济的发展,还替国家养了一大帮蛀虫,这绝对不行,这自己辛辛苦苦整出的东西,岂能白白便宜了那群仓鼠。 “这样吧,待大军行至真定府,朕拨三千厢军与你,先把这轮窑替朕建起来。” 正想着如何开口讨回那图纸,赵老大又又又一次随随便便的把自己给安排了。 好嘛,这一次更过份,旅游旅到一半,还没到目的地呢,就把自己打发去当轮窑厂的厂长了。 拿着自己的专利,让自己去替他打工,一点点最基本的产权意识都没有,找谁说理去呀。 不行,不能去,当砖窑厂的厂长太没前途了,跟自贸区的商务部部长兼大宋银行行长简直没法比。 见王浩讪讪不作声,赵匡胤又加码道,“此事若成,乃是大功一件,朕便在此许诺与你,待那砖窑出砖之日,朕便封你个开国侯。” 开国侯?侯爵?这出手倒是够大方,然而对不起,老子并无兴趣,不就是个光拿俸禄的虚职么,这钱财,老子凭自己的双手照样不会少,随随便便整个煤炉出来就够吃一辈子的了。 况且这煤炉现在还成了国家大力扶植的新兴产业,你老赵家又不像老朱家那样仇视商人,靠着这煤炉混个三辈子安康富足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倒是这侯爵,自己在官场中毫无根基,靠着这破轮窑封侯进爵,不知道会遭到多少嫉妒排挤,反而不美。 看王浩仍是一副讪讪的模样,仿佛是对赐爵毫无兴趣的样子,赵匡胤心中不禁疑惑,嘿这小子,还不知足? “怎么?不满意?”赵老大的语气倒是有些不满意。 “臣只是喜欢创造财富的过程,并不在意如何享受财富。因此这种吃干饭的爵位,臣并不热衷。” “哦?还有这话?享受过程?” “是的陛下,打个比方吧,陛下以为是南征北战打江山的时候快活,还是高坐龙椅坐江山的时候快活?” “你!……”赵匡胤被问的一噎,这话逾礼至极,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然而却一针见血说到自己心里去了。 想自己当年南征北战之时,挥手间号令群雄无有不从,反倒是朝堂之上,整日殚精竭虑心忧国事不说,还要受着各种鸟气。 见赵老大久久没有接话,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于是岔开话题道:“陛下,关于那轮窑,臣只是提出一个理论上的可行性方案,至于如何建造臣也是一窍不通,并不能给出多少有用的建议,因此如何建造,仍需匠人们在失败中不断摸索,寻找成功的方向。 尤其是那最为关键的烟囱,如何才能造起来,臣更是一窍不通,更不能指望工匠们能一次两次便能立起来。” “连你都不懂,那如何画得出如此详细的图纸?如何知道这法子能制出砖来?” “这世上除了如陛下般五百年一出的圣人,还有百年一出的不世奇才,他们生而知之,仅凭想象便能画出一幅幅宏伟蓝图,而臣可能就是那种人。”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呀。哈哈哈……” 这一下,彻底把赵老大给逗乐了,捧腹大笑良久才满脸通红的停下来,假作严肃道。 “罢了罢了,朕看得出你小子看不上那样的差事,这样吧,朕先遣三百筑城烧砖的工匠往真定府,择地建造那什么烟囱。 待大军行至真定府休整之时,你再前往指点一二便是。” “如此甚好,陛下果然英明。” “行了行了,就别来这一套了。” 匠人姚仨垂头丧气的回到了本部所在,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连着折腾了两天,只是问了一句而已。 然而营中众人可不是这么想的,连续两日被皇上召见,而且一去就是小半天。 这一下,是彻底的红了,一来二去,都要传成皇上身边的红人了,人人都说姚仨要发达了。 果然,姚仨真的要发达了,不多久,便有公公前来宣旨,提升姚仨为厢军军头,领三百工匠先行前往真定府。 至于差事,保密,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于是,都头军头们再一次竭力结交,指挥使大人还迫切的与姚仨拜了把子,称呼也改成了妹夫…… 然而姚仨却并无多少喜色,心中反倒是忧虑重重,不过只是跟皇上说了一句话,而且是一句毫无作用的话,就不明不白的升官了。 现在还让自己去造那什么烟囱,看了看手中图纸上画的烟囱,姚仨不禁又是一阵心悸。 十四丈,那岂不是通到天上去了,哪有那么高的烟囱,真能立的起来? 还说要严格保密,那么高的东西,如何保得住秘密。 于是,姚仨再一次失眠了…… 章节目录 第79章 吐露实情 罪魁祸首王浩也差点自食了恶果,不但专利被无情掠夺,还差点被打发去了极北的苦寒之地担任砖窑厂厂长。 得尽快想个法子尽快促成双边贸易洽谈,赵老大说先打个大胜仗再于辽人谈买卖的事。 大胜仗,说到大胜仗,不由得想起了小六子献给自己的那条妙计,得想个法子将这妙计献上去。 不能由自己出面,找个军中将领转交,将这献策的功劳也一并给了他,妙哉,就这么干。 军中将领自己只认识青山他爹,关系还挺好,就他了。 扎营的号令一下,王浩便急匆匆的朝俞振所在的营地摸去。 接过王浩献上的妙策,俞大将军足足看了三遍,起初听王兄弟说什么有妙计献上,他是不信的。 连行军行到哪里了都不知道的王兄弟,怎么可能献上战阵良策,然而事实却是被打了脸。 “俞大哥可千万别说这计策是小弟献上的。”王浩心说最好能想办法让这俞大哥发个誓,古人最信这一套。 “王兄弟尽管放心,俺老俞发誓,绝不会做出出卖兄弟这种事。”开玩笑么,这计策献给大帅,定是大功一件呐,巴不得你这么说呢。 这誓倒是给的爽快,这反而另王浩担心起来了,不过军中将领献计献策也是常有之事,应该不会有问题。 其实仔细想想,即便败露也不打紧,杨家本就是军武世家,出一两个少年天才也不稀奇,只要自己一口咬定小六子只是杨家的庶子便是。 然而自己还是想简单了。 “一派胡言!凭你俞振的榆木脑袋还能想出这样的计策?还苦思冥想数日,给你数年你也不可能想出这样的计策。”李文定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 “文定因何发怒呀,”刚刚心中偶得一破敌之计的赵匡胤正好想找自己的爱将商讨一番。刚行到中军帐外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骂声。 “李文定见过陛下,”看到老大亲自前来慰问,李大帅急忙迎了上去,将那俞木的事禀报了一番。 赵老大接过俞振抄来的计策,细细看了一遍,“果然妙计,竟与朕心中所想之计不谋而合!” 很无耻的往自己脸上贴了厚厚一层金,丝毫没有脸红的意思。 “说,此计何人所献?不论是谁,朕都恕他无罪。不仅无罪,还有功!” “文定只是担心这憨货受了奸人蛊惑,设伏不成反倒中了敌方的埋伏。”李文定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这倒无须担心,那石岭关朕七年前伐北汉之时便亲自巡视过此地,由于地形特殊并不虞担心会有埋伏,乃是行半渡而击之策的绝佳之地。” 其实这计策在前次伐北汉之时赵匡胤还真用过,只是没能用成,不是辽人援军没来,而是他自己出了岔子。 由于前次伐北汉正值酷暑,设伏兵与石岭关之时,考虑不周,营地设在干草垛之中,众将士在闷热潮湿的营地中忍受蚊虫叮咬,苦熬两日,多有腹泻,以致军力大损,才不得不取消了伏击之策。 加上那次北伐空耗数月,并无斩获,这事赵匡胤一直没好意思提起,直到近日,才一直琢磨着是不是故技重施,当下时近隆冬,至少不会发生蚊虫叮咬将士,致战力大损的事情发生。 “末……末将答应过王兄弟不说的。”俞振此刻郁闷的很,这大帅是如何就将自己给一眼看穿的? 现在倒好,连陛下都知道这事了,但自己答应过王兄弟不说的,因此即便因这事被砍了头,也不能说。 “王兄弟?哪个王兄弟?” 此时的王兄弟正在自己的营地中打转,自从交了那妙计,心里就一直不踏实,越想越感觉俞振那人与和尚有五六七八九点九分的相似。 还有事件主角杨延昭,杨延昭那小子,表面上整天乐呵呵的,嘴上也总说不担心不担心,然而少年心性怎能瞒得过王浩这个实际上的中年大叔。 光从出征前几日跪在自己面前哭求带他去见爹爹最后一面就能看得出来,父子情深,又是家中独子,心中焦虑怎能藏得住,这应该也是他话多的一个原因。 “小六子,哥正经的跟你讨论一个事。” “王大哥是不是又要劝小六去说服爹爹降宋?”杨延昭心里也是门清。 但要说服爹爹降宋其是那么容易的,爹爹为人重义,受北汉数代君王礼遇,据说还与自己的阿爷也有过矛盾。 隐约听说,当年阿爷是抛下了爹爹独自去投了后周世祖的,而当时的北汉世祖又对还是少年的爹爹极为喜爱,还让自己的儿子收了爹爹为义子,也就是从那时起,爹爹才改了姓的。 加之心中怨恨赵宋官家夺麟府两州兵权,就更加不会对接过后周衣钵的赵宋有好脸色了。 “天下大势,非人力所能为之,如今的局面你也知道,负隅顽抗只能徒增百姓伤亡,哥说句不客气的,这是在徒增杀孽呀。” 历史上伐灭北汉的战役极为惨烈,足足围了四五个月才拿下来,最后几乎是强征城中百姓上城墙殊死抵抗的。 从中足见杨延昭他爹的军事才能,与殊死一搏的顽强决心,虽然最后也是降了,但其实是被自己北汉皇帝刘继元劝降的。 也就是说,自己国家的皇帝都出城投降了,他还在顽强抵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呀,是非要战死才罢休嘛? 更悲哀的是,打下太原城之后,赵二那个二货为了泄愤,把整座太原城用一把大火给烧了,连来不及逃出城的百姓也一并给烧了。 有着一千五百余年悠久历史的太原城彻底化为灰烬,随着这一把大火,太原城原本作为与辽军对峙的桥头堡的军事意义,也随之化为乌有。 王浩担心的是赵老大会不会也脑子一热,把太原城给烧了,虽说以赵老大的军事眼光不止于此,但谁又能说的准呢。 毕竟太原这个城市,有历史遗留问题在那里,不安定因素颇多,自隋末李渊在太原起事至唐末五代,有很多个节度使都是在太原起事的。 因此,王浩脑中对于本次战役的蓝图是这样子的:围城五月终于拿下太原,赵老大脑袋一热把太原城给烧了,随后脑袋再一热,兵锋直指幽州,再然后就是高粱河惨败,屁股上中了两箭落荒而逃,历史重回原有轨道…… 或者还有更糟的情况,赵老大屁股中箭,暂时成为失踪人口,军中将校群龙无首拥立赵德昭为帝。 然后远在汴京的赵二得知这个消息后也登基称帝,这样大宋朝一下多出俩皇帝,最后再经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狗血事件,五代十国的局面重新上演,从此自己一家人过上颠沛流离的悲惨生活…… 摇头挥散心中乱七八糟的奇思妙想,反正这太原城不能烧,历史证明,太原城,在军事地位的上,是有重大战略意义的。 “爹爹自北汉立国便效力于世祖帐下,受恩赏极重,爹爹又是重信重义之人,恐怕……”杨延昭如是道。 “别说其他的,我就问你的意思。” “小六唯爹爹之命是从,爹爹答应小六便答应。”杨延昭信誓旦旦,坦白自己对那北汉并无多少好感。 事实也是如此,北汉的刘继元并非明主,不但认辽人为父,毫无胆识谋略,猜忌心又重,嗜杀好妒,虽对自己的爹爹极为倚重,然防备也是甚严。 “我就跟你直说了吧,赵官家已经知道你的存了了。”王浩无耻的诓了一把。 “啊?”杨延昭闻言腾一下站起身,指着王浩怒道,“王大哥,你……” “别废话,快说降是不降。” “不降!” 杨延昭把小脑袋一横,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王大哥可将小六交与你们赵官家,将小六押至太原城下逼降小六的爹爹。” “嘿,你们这些古人,说个降咋就这么难?”心说最后反正都是要降的,为啥还要装模作样一番呢,不得不让人怀疑有待价而沽的嫌疑。 “老实说了吧,你那破敌之策,哥已经交给军中熟识的将校了,虽然那人保证保守秘密,然而事有万一,若真有一天你被押至城下为质,哥陪你走一遭便是。” 话刚说完,海公公便迈着小碎步出现在了帐外,说是陛下让自己过去问话。 刚行出帐外,海公公便心事重重的说了一句,“王老弟好自为之呀……唉,”王浩顿时感觉事情不妙。 果然,刚到李文定所处的大帐外,便见俞振光着上半身趴在一木凳上,正在接受杖刑! 那后背已然皮开肉绽,王浩顿时感觉自己后背也是一凉,完了完了,这回果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一顿杖刑恐怕也是免不了了。 仔细一想,又觉不对,这俞振又不知道自己帐里藏着个杨延昭,再说了,这是献上妙计,又不是什么泄露军机,凭什么挨杖?这分明只是苦肉计呀。 迎上俞振满是羞愧的目光,王浩心中更是大定。 帐中只有赵老大与李文定俩人,连海公公都守在帐外没有进来。 “说,你帐中可藏有什么人?” 赵匡胤一句话切中要害,看来把自己看的很透,知道我想不出那样的计策。 是直接坦白还是那话忽悠过去?王浩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决定直接坦白。 一来,小六子他爹的兄弟侄儿,小舅子小姨子都在你赵老大手下效力,也不在乎再多个儿子了。 其二,赵老大的为人还是不错滴,各方面都具备了作为一个皇朝开拓者的各种优点,肚量尤其大。 最后,作为一个开国皇帝,手上的血,沾的却并不多,连改朝换代这样的政变,也只流了一百多人的血。 “咳咳咳,”打定主意,王浩轻咳几声,示意赵老大借一步说话。 “就在这里说!此处没有外人。” 好嘛,自己还当了一回小人,王浩撇了撇着,开口道,“禀陛下,的确藏了人,是北汉国刘继业的独子杨延昭。” …… 章节目录 第80章 公车私用 “庶子敢尔!果真是通敌之举,来呀,速去拿人!” 边上的李文定听后,嗷一声便窜了起来,马上就要叫人去捉拿奸细了。 通敌?怎么就变成通敌了,顶多也就一个窝藏包庇嘛,王浩赶忙开口辩解,“陛下……” “文定稍安勿躁,此人不会通敌。”还是赵老大了解自己。 “王浩,跟朕说说你与那杨延昭的事吧。” 赵老大的语气极为平静,仿佛一点都不惊讶,甚至还让自己坐下来说。 看来小命是没有问题的,王浩也不藏私,从和尚带回杨延昭后藏在家里说起,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连还玉是如何替杨延昭做手术的事都说了一遍。 “哦?子正家那女娃竟还懂歧黄之术?”这个大宋朝的第一位女官,赵匡胤是很有印象的,这小子随军出征之后,诺大一个义学便由她负责管理了,是个有能力的女娃。 据说她家还藏了个神童,那日演出之时在舞台上指挥数百人毫不逊色军阵的小不点,至今想起仍让自己赞叹不已。 王浩听赵老大把注意点转到了还玉身上,心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先作个铺垫,哪天也好将白衣天使这个职业介绍给你。 听完王浩的陈述,赵匡胤沉思良久。 这刘无敌也算是自己一生的宿敌了,后周与北汉国结怨颇深,因此从自己跟随周世祖帐下效力之时,便记下了刘无敌这个名号,说起来,自己也算是战功累累了,而在这个刘无敌身上似乎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时光荏苒,这一转眼便差不多有二十年了,想到此处,竟油然而生一种英雄相惜的感觉来。 “陛下?”王浩见赵老大迟迟不表态将如何发落自己与小六子,不禁提醒道。 “将那杨延昭唤来,朕想见……不,还是朕亲自过去一趟。” 说着,便起身朝朝帐外行去,“文定同去吧。” 王浩闻言心中大喜,这明显是不准备处置的语气呀,难道是赵老大想亲自出马前去劝降?好事好事。 屁颠屁颠的随在赵匡胤身后朝着自己营帐所在的方向行去,李文定也一并前往,方才在帐外受刑的俞振倒是不见了踪影。 “浩子?这赵官家会不会把六子给宰了?” 帐外,和尚一脸担忧的看向身边的王浩。 “你想多了,观这情景,最多也是送回京城杨家软禁起来,我估计连押至城下为质这样的事,官家也是不屑为之的。放心吧。” 就在刚才,随着赵老大进到自己营帐,进去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李文定轰了出来,想听些内幕消息都是不能。 只能等会自己问小六子了,想不到自己也有向他打听内幕消息的一天,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应该不会被马上带走吧? 赵老大进去了大概两刻钟便出来了,脸上并无异样表情,更没跟王浩交待什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就那样离开了,离开了…… 难道已经劝降成功了?王浩一阵激动,赶紧窜进了营帐找小六子问个究竟。 “赵官家只是问了袭截辽国援军的一些事,其他的没问什么,只说到太原城下后便放小六离去。最后还让小六替他向爹爹带句话。” “啥话,快说。” “赵官家说,我们汉人的宿敌在北边。” “没了?” “嗯。” “就这么简单?” “嗯,王大哥,你们大宋的赵官家人还真不错。” “那到了太原城你打算回去不?” “自然是要回去的。” “嗯,不错好样的,有骨气!哥支持你!” 嘴上这么说,王浩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了,一到太原城就把你捆起来,想要回去送死,门都没有。 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王浩总算松了一口气,这赵老大果然够男人。 “陛下为何不趁此招降北汉的刘继业!” 回去的路上,李文定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朕何尝不想呐,刘继业刘无敌,此人有勇有谋,若朕得此人,胜得十万雄兵呐。然如刘继业那样的人,胸中忠义重如山岳,又有前朝旧怨瓜葛,要招降,难呐。” 赵匡胤蔚然一叹,继续道,“放其独子归去,才是最好的选择,刘继元此人,生性暴戾,猜忌心极重,若得知此事,心中必然生疑,或能因此使得君臣失和。” “可是陛下……” “行了,此事便这么定了,还是先议一议如何堵截辽人援军之事吧。传令下去,令河东道行营马步军都监郭进,右千牛卫上将牛思进前来中军大帐议事。” 赵老大与几位将军商议军事去了,这自然没王浩什么事,放下心事的王大人感觉整个身子都轻松不少,早早的上了床,继续没有写完的情书…… 所谓情书,只不过是用一堆华而不实的优美辞藻堆砌起来的废话,而且是通篇的废话,洋洋洒洒数千字,概括起来其实就三个字。 很久没写这玩意了,尤其是有了手机之后,从短信到微信,传递情话的方式越来越方便,而口中情话却是越来越短,也越来越直白,哪像以前,一句我爱你前面不写个千儿八百字的铺垫,是断断说不出口的。那种通篇洋洋洒洒一大堆废话的情书,现在的小年轻怕是不曾收到过的。 水了一大段废话的王大人略有得意之色,很久没写,功能有些退化了,不过拼拼凑凑,总算也是水出了不少字,就如现在。 只是不知道这书信写完了该怎么寄出去?据说军中有专卖的军邮使,明天去打听打听。 还有,不知道这情书会不会被老徐那家伙偷拆!尤记得前世自己写给老婆的第一封情书就是被老丈人偷拆的! 不知不觉,这身体变年轻了,心似乎也年轻了不少,都几十岁的人了,大半夜的,竟然在琢磨这样的事。 次日,赵老大又差海公公过来传话让自己过去一趟。 这些日子,似乎一下子面见老板的次数急剧增加了,这几日更是大宝天天见。 “王浩,将你那日在义演时用的那个,那个……那个什么画个图出来。” 赵匡胤说不清楚那玩意儿叫啥,半握拳头在嘴上比划了两下。 “陛下说的可是喇叭?” “那玩意儿叫喇叭嘛?”自从上回的中秋义演上第一次见着那东西,赵匡胤就暗暗记下了这种东西。 拿个罩子扣在嘴上,虽然形象略有不雅,却能将说话的声响扩大数倍,这东西用在军阵上还是很有用处的。 尤其是战阵之上,若阵中有人以此为号,能将军令传达至每一位将士耳中,必能让阵营更为稳固紧密。 另外布置疑兵之时,用来扰敌之用也是一利器。之前喊话,都知道将双手拢于嘴边,怎会没人想到制作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呢。 听了赵老大说要将这喇叭用到军阵上,王浩是有些小得意的,没想到连这么个小玩意到了这里,也能受到如此待遇。 战争,是一个复杂度极高的多人组织综合协作项目,每一个细节都有可能关系到一场战事的成败。 几千人的军阵崩溃,可能只是因为其中一个士兵行进的脚步慢了一拍,一场战役的失败,也可能仅仅是因为掉了一枚马蹄钉。 细节决定成败,这句话在战场之上尤为突出,用无数微不足道的细节,就是能堆积出一场战争的胜利,这一点也不夸张。 因此,尽管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喇叭,尽管心中有些小得意,然而,对赵老大的为人,却在此刻更加敬重了几分。 这个皇帝,虽然也有不少缺点,比如得位不太正,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欺负了人家孤儿寡母,黄袍加身说着是被迫无奈,然而这种话估计也只能骗骗自己,大过年的带着军队出去溜达了两天,回来就是皇帝了,这种事,没有事先周密的安排计划,谁信呀。 不过这个缺点也用太过计较,像五代这种乱世,幼帝临朝的不稳定因素太多,赵匡胤有想法,不能保证其他人没有想法,至少这一次朝代更替是很温和的一次更替。 其次便是压制武将压过头了,可能是由于自己也是武人出生,深深知道武人势大对国家造成的不稳定因素太多,因此对武将实行了一系列的制约措施。 这其中包括杯酒释兵权,实行地方将领轮换制,以文抑武限制武将的升迁途径等等。 以压制一个民族的尚武精神来维护稳定的统治,却没有想到长远的利益发展,不得不说,眼光是十分有限。 还有就是继承人的问题上,太过优柔寡断,这其中虽然也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在,然而不得不说不够果断,这也直接导致了自己死的不明不白,自己的两个也跟着死的不明不白。自己最小的弟弟也同样死的不明不白。 这么说来,赵老大这个人呐其实有点可怜,欺负孤儿寡母上位,算不上善始,烛影斧声死的不明不白,算不上善终,唉…… 虽然高高在上,也是有诸多不如意呀。 至于优点,便不一一赘述了,可以说符合了一个作为帝皇身上所能具备的大多数优点。 伟人曾经在一首诗中将他与秦皇汉武唐宗并列,很多人不服气,说赵老大何德何能,只是为了诗词的押韵,完全是凑数的。 这点不作争辩,各人有各人的观点,没什么好争执的。 综上,尽管自己的专利,又被赵老大拐走一样,不过这次是心甘情愿的。自己能做的贡献也就这些边边角角的东西了。 不过也不能白给,事后,王浩隐晦的表示自己给家里写了封信,希望老大能够顺便给捎带一下。 王浩打听过了,用军中普通士兵的给家中捎信的信使,一来一回有时得走上小半年。 而赵老大不一样,每日都有专用的六百里加急,这几乎是朝发夕至呀。 尽管赵老大佯怒自己是个不肯吃亏的,尽是一副小商户的嘴脸,但最后还是召唤出了海公公…… 章节目录 第81章 独臂少年 “那么你们如何解释在海面之上总是先看见船上桅杆的原因?” “海面之上风高浪急,船身只是被海浪挡住了而已。” 五里坡义学的操场之上,正在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辩论大赛。 参赛双方分别是:作为论正方的五里坡义学。以及作为反对方的国子监学子。 今日进行的已经是第二轮的辩论。 关于这次辩论赛的起因,则是数日之前,义学的精神领袖小蝶在某次班会上,提出的一个耸人听闻的话题,我们脚下的大地其实是一个球! 这一下可炸开了锅,甚至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好多学生回家后都失眠了,整夜整夜的担心睡到半夜自己就掉下去了。 之后的两天,班长小蝶不但提出了如何证明大地是圆的几条论证方法,还请校工伯伯用竹条编了数个竹球,在操场上演示了一番月食与日食发生的原理。 之后,地圆帮成员迅速发展壮大起来,地圆论也随之不径而走很快传到了国子监学子的耳中。 如此荒唐的说法,立刻引得国子监众学子群起愤愤,立马组织了十余位学识出众的同窗高才前往义学驳斥。 然而由于准备不足,很快便被义学的地圆党们驳了个体无完肤,很快便败下阵来,纷纷落荒而逃。 这一来,就更不得了,堂堂国立大学的国家优秀才俊,博览群书,竟被义学的一群半大小子驳斥的哑口无言。更令人担忧的是同窗之中有不少被自己结对的徒弟说服,已隐隐有加入地圆论的苗头了。 最最关键的,是那日在柳月娥柳大家面前丢了脸,这才是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接受的。 “同窗们!吾辈堂堂国之栋梁,其能落于一群黄口小儿之后。” “定然不能!” “梁某建议大家组建辩论团,拿出生平所学,齐心协力,通力合作,一雪前耻!” “我赞成!” “算我一个!” “还有我!” “此事若不能扳回一局,何颜再以栋梁之才自诩。” 事不宜迟,必须马上纠正此事。于是,国子监一众学子群策群力,很快便针对义学提出的各项论证方法一一作了相对应的反证条款。 两天后,一支由国子监精英组成的辩论团,信心十足的向着义学出发了。 此番前往,他们不但准备了足够的驳斥条程,还精心制作了几个道具,甚至还暗藏了一个更为直观的后手。 于是,便发生了开头的一幕,对义学的言论一一驳斥之后,看着操场对面那**头接耳讨论对策的小屁孩,少年们心中别提多得意了。 “来了来了!” 此时,场外两名国子监学子搀扶着一个满脸深壑的老头朝着操场行来。身材瘦小的老头几乎是双脚离地,被两名国子监学子抬上五里坡的。 “来的正好!” 国子监辩论团的领头人李子束击掌大赞,急急上前将来人请到了操场中间。 “梁老伯好,下面有请梁老伯为大家讲一讲这海上行船之事。” 梁老头曾是一位海上跑船的老船工,纵横四海数十载,常年来往于倭国与大宋之间,甚至还去过琉球。对海上行船与对大海的了解极端的丰富。 “行,那老汉便跟大伙讲讲这海上行船的事。” 梁老汉扬起满是沟壑的苍老面孔,微闭双眼陷入一片黑暗的回忆之中。 “这海上行船呐,凶险的很,风高浪急的,有时侯那海浪比这山还要高,别说船身了,连桅杆都会被遮住。” “啊??” 听了梁老伯的话,义学学生齐齐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顿时气便泄了一半,原来船身真的只是被海浪遮住了。 “这大海呀,无边无际,永远也见不到尽头,在海上行船的时候,常常连着大半个月都见不到一艘船。” 听着梁老伯讲述关于大海的故事,学生们倒是暂时忘记了辩论赛失利的局面,这群孩子平日里最多也就见过大江大湖,哪能想象的出这大海的广阔,个个对着这无边无垠的神秘大海心向往之。 “而且呐,在海上行船,若真的看到有别的船只,极有可能是一场祸事,因为海上行船的不仅仅是商船,还有很多海贼!” 讲到海贼两字,梁老汉的语气不禁加重了几分,满是深壑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回忆。 “这海贼呐,凶狠至极,无恶不作,手段极其残忍!记得有一回……” 梁老汉不负众望的将海洋知识普及课讲成了一部辛巴达历险记,不光义学的孩子听的津津有味,连国子监的学子都听得惊叹不已。 送走了梁老汉,众人才想起这辩论赛还没结束,面对国子监的大哥哥们一条条有理有据的驳斥,义学方顿时陷入困境,个个沉默着无言以对。 此刻要是班长在就好了,一定能反败为胜将他们驳倒,班长说我们脚下的大地是圆的,就一定是圆的。 班长从来不会骗我们,班长一定是对的,可是现在班长不在,说是去外地省亲了,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对面的叫嚣越来越激烈,这边的士气越来越萎靡,耷拉着脑袋经受着大哥哥们的狂轰滥炸。 然后打击远没有结束,最后,国子监的俞青山端出了一个蒙着黑布的木盆。搁在了操场中间。 “青山苦思数日,终有所得,又耗费无数心血,方才制成此物,这里面装的,乃是这世界的最终本源!大伙且过来看!” 场上的俞青山豪气干云,一脸骄傲之色,说着便掀掉了盖在木盆上的黑布。 木盆装着浅浅的一盆水,水盆中间则是一块凸起的沙土堆,上有石头制成的高山,青苔铺就的平原,还有木块制成的精美城池,整一个就是异常精致的沙盘。 在众人的啧啧惊叹声中,俞青山挺立场中,把手一扬,意气风发道:“俞以为,我们所处的大地,即不是平的,更不是一个球,而是像这样的一个盆! 盆内四周是无垠的大海,大海的尽头,则是直通天际的石壁,而大海中间便是我们脚下的大地。 如此方能解释大海中的水为什么没有流向别处,才能解释为什么太阳是圆的,月亮也是圆的,我们生处的世界也如这木盆一半般,边界也是弧形的。” “说的好!” “青山兄果然大才!” “听青山兄一言,令在下茅塞顿开,如饮甘泉呐!” 在国子监学子的赞扬声中,地圆论被彻底否决,天圆地方论也成为过去,地盆论登上历史舞台。 大哥哥们趾高气扬的下山去了,带着胜利的喜悦,与知晓世界本源的满足,开开心心的下山去了。 义学方孩子们的精神世界则出现崩塌之势,彻底蔫了,瘫坐在操场上沉默无声,谁也提不起劲来。 “哇,那位俞公子好了不起,”看着国子监学子离开的背影,馨儿发出由衷的赞叹,一脸迷妹模样。 “只是这世界若是装在一个盆里的,那千百年来落下的雨水岂不是把盆装满了?”柳月娥微簇双眉沉思道。 看着场上萎靡不振的孩子们,刚想上前劝慰一番,一股香味随风飘来。 “哇,好香呀,”身边的馨儿又是欣喜一叹,烹饪班的姑娘们又做出什么好吃的了,每次都馋的自己口水直流,然而往往只能分到一小块。 “来来来,同学们别泄气,这是姐姐们在烹饪课上刚刚做出来的小麻花,可好吃了,大家快来尝尝。” 翠儿领着烹饪班的小姑娘们前来慰问刚刚经历大败的众学生。手上端着一大盆刚刚做出来的特色小吃……小麻花。 烹饪班的小吃,平时是孩子们最向往的美味,每人要好几天才能分到一小块,而今天,则集体失去了兴趣,捏着被小姐姐们塞到手上的小麻花,全无往日的开心模样。 打击也太大了,这不是欺负人嘛,趁班长不在,还玉老师也不在,他们就联合起来一起来欺负我们,太过分了,这还是以前待自己和煦有加的师父们嘛…… 然而,在一片垂头丧气之中,有一人却是例外的。 此时,那独臂少年,单手藏于背后,正一圈圈的沿着明月湖慢慢踱步。 姜慕云,五里坡义学首屈一指的超级学霸,有着一颗如顽石般坚硬的强大内心,只剩一臂又如何,字可以重头再练,心中信念,照样可以再次点燃。 如果我们脚下的大地是如这明月湖一般装在盆里的,倒也能解释这湖水为何不再流向别处。 但是若真如那位俞大哥所说,那日出日落又作何解释呢?日落之后那太阳去哪里了呢?为何第二日又会从东方升起? 还有那日食与月食,如果说日食是月亮挡住了太阳,那月食呢?挡住月亮的又是什么? 若这大地是个球型,便能很好的解释日食与月食了,还能解释日出与日落,但是一个球的表面是如何装的住水的? 思考中,侧头看向湖面,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一阵秋风吹过,有红叶飘落肩头,少年人拂手轻弹,红叶随之落下地面。 一道灵光闪过少年脑海,停了脚步重又捡起飘落于地的那一片红叶,松手,落下,再捡起,再松手,再落下…… 树叶会落到地上,石子会落到地上,雨雪会落到地上,手中的书册也会掉落在地上,即便是轻若无物的浮尘,最终也会落在地上,所有所有的东西都会掉落到地上。 少年人盯着手中落叶蹙眉沉思,有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此刻正静静等待少年人的开启。 那一扇大门,看似高不可测,沉重无比,然而那门,只是虚掩着的,他要做的,却只是往前轻轻的一推,哪怕推门的这个少年只有一条手臂。 章节目录 第82章 途中奇遇 “妈妈,我们真的是要回老家吗?” 一路上,小蝶已经问过无数次这样的问题了,离开太久了,自己都快要忘记奶奶的样子了。 “妈妈,我们能不能给奶奶写封信?告诉她我们在这里过得很好。” “傻丫头,这怎么写呀?难道是像上次你爸那样放个花灯吗?” “不是,我们可以把字刻在石头上,上回去黄山,爸爸不是说那些崖壁上的字有一千年了嘛……” 小蝶提出了一个非常靠谱的馊主意,把字刻在石头上,爸爸说这是人类保留文明的最初方法,也是最为可靠的一种方法。 只要把字刻的足够大,足能让文字保存一千年,甚至一万年,这是其他任何科技都办不到的。 “啊?” 还玉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如果我们在奶奶家对面的山壁上刻一封信,那一千年以后的奶奶不就能收到了嘛?” “啊?” 还玉又是一声不敢置信的惊叹,这小脑瓜的脑洞也太大了吧,她是怎么想到这样奇怪的通信方式的。 “这不可能的傻丫头,你想让奶奶相信家门前那石壁上,存在了一千年的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蝶刻上去的嘛?” “为什么不能相信?墨菲最后不也相信了她小时候书架上掉落的书本其实是他爸爸在给他传信嘛。” “啊?” 还玉完全懵了,这电影里的情节也能当真吗?可是……好像也有一点道理哎,要不试试? 要是真的成功了会发生什么事?脑子里会突然多出一段新的记忆?这样复杂的逻辑理论明显不是还玉那颗脑袋能承受的,很快便陷入了一片混乱。 “妈妈,如果石壁上的信被还没来这里的我们自己看到了,会发生什么?” “啊?” “我们会相信那是我们自己写的吗?” “啊?” “如果相信了,那现在的我们会知道过去的我们相信了嘛?” “啊?” “那如果真的可以用这种方法联系到以前的我们,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写信告诉过去的我们不要坐船呢?” “啊?” “如果过去的我们收到信后,那天没有去坐船,那现在的我们会怎么样呢?” “啊?” “会不会变成两个我们?” “啊?” “妈妈,如果……” “快别说了小蝶……”还玉使劲的锤着自己的脑袋,感觉马上就要短路了。 然而路途漫漫,这悠哉悠哉的行船赶路只能新鲜两天,两天之后便感觉度日如年了。 好动不安分的小蝶,从科学家,数学家,理论学家,哲学家,之间来回切换,很快便让随船同行的所有人怀疑起了人生。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因此这船也不能两次驶入同一条河流,这世界是不断变化的,过去的我们与现在的我们,或许早已如这河流一般,不再同时存在于一个世界了。” 最后,当小蝶把最后的结论公之于众的时候,整船人都要疯了,这条汴河,来来去去,没有一百趟,也有八十趟了,怎么就不能驶入同一条河流了。 或许是船上真的太闷了,还玉发现这几日小蝶越来越喜欢讨论一些哲学类的话题,反正都是旅游,我们为什么不一路游玩过去呢? “廖掌柜,前面是哪呀?” “还玉小姐,前方乃清流县城,过了清流县便是是江宁府了,” “江宁?江宁好呀,廖掌柜,不如我们在江宁游玩两日如何?” “还玉小姐,这江宁府年初刚刚打过仗,现今城中并不安宁,我看要不还是算了吧……”廖掌柜为难道。 还玉闻言,略感失望,但也没办法,安全还是最重要的,好像自从结婚之后还从没单独出过远门,以前的时候,每次出远门,都有老公带着,自己似乎一点都不用操心,只管准备好行李,跟着就是了。 小蝶趴在船舱窗户上,百无聊赖的数着水中一圈圈荡开的波纹,大家都不愿意听自己讲话了。 不知什么时候,船渐渐停了下来,探头往前看去,似乎是堵住了,后面有另一艘船从旁边挤上来,前面也有一艘船挤进来,一下子,就堵的严严实实了。 “怎么这样呀,他们这样挤不就整个给堵死了嘛!” 还玉指着边上一那艘加塞狗愤愤道,已经够心烦的了,还遇到赌船这种事。 “前方是三江交汇之处,有一个大码头,难免拥堵,还玉小姐稍安勿躁。” 杨延青在一旁劝慰道。 还玉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自己老公厉害,听说前阵子在汴京城推行的那交通法规,也是老公出的主意。 “妈妈,娘亲,快来,”小蝶从船舱中探出小脑袋焦急的喊道。 进了船舱,只见小蝶不知从哪寻来了一截细竹条拿在手中,模样甚为紧张,扑闪着大眼睛,仿佛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嘘,”还没等还玉开口询问,小蝶便以手掩唇作静声状,随后小声道,“妈妈,我发现旁边的那条船里绑着很多人!” “绑着?很多人?”还玉没听懂是什么意思,就见小蝶鬼鬼祟祟的将手中细竹条伸到船窗外,挑开了边上那只船的布帘子。 “妈妈你快看!” 原来,百无聊到的小蝶发现自己数的好好的波纹被一只船给挡住了,突发其想的她想看看人家的船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竟找来一根竹条撑开了边上那艘船的布帘子,这一看不要紧,好似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直接把小丫头吓呆了,只见不大的船舱里,有好多小姑娘,而且都是被绑起来的! “妈妈,她们为什么会被绑起来?是人贩子吗?” 从小就被耳提面命谨防人贩子的小蝶,一下就想到那里去了。 还玉赞同的点点头,看向边上的绣芸,却见她脸色一白,喃喃道,“绣芸以前便是这样被人牙子绑着卖来卖去的。” “啊?!” “这些大都都是因故失了双亲的孤儿,或被人牙子拐骗,或被家长亲戚货卖,大都会被卖去勾栏瓦肆,也有一些会被卖入大户人家为奴。 一旦籍没为官奴婢者,世代为奴,律比畜产,身份自不待言,永无出头之日。 绣芸姐妹是命好,遇到了小姐与王教授,不但脱了奴籍,还成了闻所未闻的大宋女官,可是小蝶,至今……哎……” “啊?!” 还玉母女又是齐齐一惊,还以为这时代没有身份证没有户口本,这人到哪里就算哪里了呢,之前从没在意过这件事,原来搞半天,自己的宝贝女儿竟还是个奴隶! 小蝶更是不得了,曾经与娘亲在林府过的奴隶一般的日子重又浮现眼前,咬牙切齿腾一下站起身,重重一拍胸口,怒道。 “哼!蝶儿永不为奴!” “啊?” 还玉见小蝶的模样又被吓了一跳,宝贝女儿似乎又有成为部落领袖的潜质…… “妈!我们要把她们救离苦海!” “好……好主意,我去找小杨同学商量一下。” “小姐……” 绣芸觉得此事不妥,赶忙跟了出去。 然而等她俩带着杨延青与廖掌柜回到船舱,却发现小蝶已没了踪影,这下可彻底慌了神了,干嚎了几声也没得到回应。 “干什么的!逮住她!” 旁边人贩子的船上却传来了呵斥声。 还玉脑中轰的一声,这个死丫头。绣芸也是身子一歪,似有晕厥之像。 “杨……杨……小杨……快快快快快。” 心急之下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拽拽杨延青的手臂,指着隔壁的那艘船焦急道。 杨延青见状也瞬间明白过来,三两步窜出船舱,叫上了两个手下,纵身跳到了边上船只的甲板。 “你们是谁!哎呀……” 等还玉跌跌撞撞的跟出来,就见有两人已被踹下了河去。 杨延青平时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然而终究是武人世家出身,也是练了一身拳脚功夫的,那杨家的两个手下更不必说,皆是五大三粗身手了得。 三下五除二,便将对面船上的五六个泼皮仍进了河中。 边上堵在河中的其他船家只道是这边行船起了争执,而大打出手了,皆把船往前后挤了挤,让出了一点空位,站在甲板上看热闹,不时还指指点点的。 被扔进河里的几人很快便爬上了岸,有两个还慌不择路的游到了对岸。 河水冰冷刺骨,爬上对岸的两人缩在岸边瑟瑟发抖,一脸疑惑,却也不曾有其他举动。 而另一边的几人,爬上岸后便迅速跑的没人影了。 从船上被解救出来的人数足有十六名,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娘子,替她们松了绳索,取下了塞在口中的布团,接到了自己的货船上之后,皆是一脸惊惧,缩成一团痛哭不止。 “大家不要怕,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们了!” 小蝶将手一挥,一脸的大义凛然,仿佛是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公子,看这情景,这一船女娃八成是附近的孤儿,此番是要被人牙子卖往别处的,那几人怕是回去找帮手了,我们还是快快离开此处为妥。” 廖掌柜担忧道,这片地方,年初刚刚打过仗,城中的孤儿不知凡几,尤其是那江宁府,围城数月,死伤百姓无数,唉…… 好好的掺和到这样的事情中,他也是倍感无奈,又见这河道拥堵,一时半会怕是过不去,又不能舍了这一船货物。 杨延青见此情景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道,“实在不行,咱将这一船人买下了便是。” “不行!”这话刚好被边上的小蝶听了去,立刻跳了出来大声反对,“这人又不是小猫小狗,岂能买卖!我们不但要把她们救出去,还要将那些人贩子绳之以法!” “你个小东西瞎掺和什么,”还玉一把将小蝶拎了回去。 小蝶使劲的蹬了两下腿,反抗完全没有效果,唉……自己这具小身体。 “小杨,要不这样吧,咱们赶紧请周围的船家挤一挤,给我们让条道出来。”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廖掌柜,招呼下去,准备动起来。” 廖掌柜唉了一声下去吩咐人做事了,心说这徐大人家的还玉小姐看模样比着自家公子还小上两岁,怎么一口一个小杨的。 正想着呢,就听见那还玉小姐已经站到船头扯开了嗓子。 章节目录 第83章 小蝶告状 “各位大叔大伯,刚才的事你们也都看到了,麻烦往边上挤一挤先让我们过去,一会歹人就要来了!” 听了还玉的喊话,尽管河面已经拥挤不堪,挤一挤倒还真挤出了一条缝。 船只磕磕碰碰的缓缓启动,倒也行出了一段距离,然而歹人来的比想象中的要快,刚刚安下心来的还玉远远望见有一大群人手里提着棍棒朝河边赶来,急的直跳脚。 人群越来越近,粗略一数足足三十几人,已经能听到咋咋唬唬的谩骂声,而自家的船仍如蜗牛般在慢慢的朝前爬,这情景,连个报警的法子都是没有。 “妈妈,怎么办呀?这里的坏人怎么这么多呀?” 小蝶看到这情景也着急起来。 “小姐,这……这可怎生是好。” 绣芸更加着急。 “小杨,赶紧想想办法呀。” 还玉迅速将难题抛给了杨延青。 “哇哇哇……呜呜呜” 甲板上,刚刚被安抚的一群小娘子又奏响了女声二重奏。 “我先在这里抵挡一阵,你俩带着孩子们先走!往城里人多的地方跑!兄弟们,操家伙!” 杨延青果断的做了决断,不等还玉回话便从船上找来了木棍竹篙,船上十来个西北汉子也都是有血性的,握着木棍竹篙并无多少惧色。 还玉也不犹豫,拎上小蝶便领着一群女孩踩过邻船的甲板上了对岸。 刚刚站定,身后便传来了嘿嘿哈吼的打斗声,周围船只见状纷纷慌忙避让,挤啊挤的试图远离这战场。 还玉她们刚刚才跑出两步,却被先前在对岸冻的瑟瑟发抖的另外两人拦住了去路,这一下子,犹如一群绵羊遇到了两头恶狼。 一群小姑娘见这情景早就吓傻了,除了报以更大声的哭泣,连四散逃跑都给忘记了。 周围的船家见歹人势大,也是犹豫着不敢出手,只是努力的挤啊挤,想着离这是非之地远一些。 这倒给船上的打斗创造了有利条件,通路受阻,船上杨延青等人的压力瞬间轻了不少,纷纷将还未站稳的歹人击落河中。 而战场的另一边,一群小绵羊即将遭遇两头恶狼的肆虐。 “我跟你们拼了!” 倒是绣芸,此时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直接就大叫着朝前面两人挠了上去。 所谓挠,便是龇牙咧嘴,五指曲张,大叫着双手划着风车冲了上去,模样很夸张,战斗力很低下。 还没挠到,便被对面的泼皮揪住了头发,扯翻在了地上。 还玉见状,也是不管不顾的挠了上去,嘴里却是喊道,“小蝶快跑!往城里跑!” 头一回见这种场面的小蝶有些呆愣,直至听到妈妈的喊话才回过神来,不作犹豫,赶紧领着一大群咿咿呀呀朝远处的城墙方向跑去。 还玉的喊声也引起了船上杨延青的注意,一看这边的状况,来不及多想,立马抽身抓住一根竹篙,直接往河里一插,一个撑竿跳便到了对岸。 还玉与绣芸两个弱女子,哪是两个泼皮的对手,挨了两记老拳之后披头散发踉踉跄跄的就找不着北了。 幸好杨延青及时赶到,一番缠斗下来,那两泼皮很快便已不支。 此时的还玉抹了一把鼻血,狠劲上来,随便在脚下挖了一块石头嗷嗷叫着也冲了上去。 杨延青刚刚将一人干翻在地,听着嗷嗷的叫声猛一抬头,便见还玉举着一块石头向着自己面门而来,吓得赶紧一闪身。 砖块大的石头擦着自己的肩膀重重落下,只听得地上嗷一声长音,那泼皮捂着裆部已然成了一只虾米。 杨延青见此,不禁一哆嗦。 还玉也是一脸尴尬,自己明明是朝着歹人后背偷袭的,奈何世界变化太快,一转眼那歹人便被小杨踹翻在了地上,这才发生了刚才惊险的一幕。 另一个歹人见此情景,早已经露了怯,正欲逃跑,奈何去路被堵,杨延青只是朝前行了两步,刚刚摆出架势,那人便再一次慌不择路的跳进了河里。 此时的河中已有不少歹人在那里扑腾,冰冷刺骨的河水让他们迅速失去了战斗能力,个个冻的嘴唇发紫,牙齿咯咯直响,哪还有心思打斗,只想着赶紧爬上岸去。 然而船上的十来个西北汉子确是不答应的,本以为会是一场苦战。 哪曾想这些个无赖子,大多不经打,又加上地形上的巨大优势,对方武力不能集中,只等着他们跳过来后一个个收拾即可。 手中的竹篙经过打斗已然成了麻花。倒也正好,随便往水里一抽,便是一阵哀嚎。 还玉还不解气,拾起岸边的石子往河里掷,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直看的一边的杨延青心惊不已,这还玉小姐也太泼辣了。 绣芸哭哭啼啼的跑过来抹泪道:“小……小姐,蝶……蝶……蝶儿她们不见了。”还玉这才想起小蝶她们,然而哪还有人影。 事不宜迟,得赶紧将她们找回来,要是一会再遇到坏人那就遭了。 叫上杨延青,随便跟船上打了个招呼,便搀住绣芸,三人急急往前方的县城赶去。 此时,小蝶挂在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小姐姐背上,已经跑进了县城城门,自己这具小身体哟,连逃跑都跑不快。 揉揉还有些疼的小脑袋,刚刚跑的太急,摔了一跤。 “姐姐,我们先去这里的县衙。” 县衙这个政府机构,小蝶熟悉的很,在那里可以报警。 然而这些小姐姐大多都是没主意的,好多还在抹着眼泪,也不知道县衙在哪里。 正好城墙根上有俩晒太阳的小乞丐,他们整日四处游荡,肯定知道县衙在哪里。 “你!带我们去此地县衙!” 这些日子,在学校里当大姐大当惯了,说的话不知不觉带着几分领导的模样。 那俩小乞丐一愣,看着眼前围着的这一堆人,搞不清是什么状况,有些胆怯。 “干……干啥?” “带我们去县衙,我们要去报官!”小蝶又重复了一句。 “报……报官?”小乞丐更疑惑了,这么个小不点儿,报的什么官呀。 不过看着这个小女娃的模样,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眼珠子咕噜一转,怯生生的把手朝前一伸,试图先要些好处。 小蝶以为他答应了,让自己拉他起来,便毫不犹豫的抓住了小乞丐的手臂往后拽,嘴里还说道,“帮忙。” 于是,俩小乞丐便被一群小姐姐“挟持”着,浩浩荡荡的朝城中县衙赶去。 “敲这个鼓。” 仰头看着身前这面高高的大鼓,小蝶又是一叹,自己这具小身体哟,连个鼓也是敲不了。 咚咚咚,被一路“挟持”到县衙的小乞丐听话了许多,依言敲起了衙门前的鸣冤鼓,没办法,今天的晚饭全靠她了。 噔噔噔,从里面跑出一个衙役,看着外面一大堆人,而且全是女娃,看这架势,还以为是哪家大官人家的小姐在胡闹,还没搞清楚状况,便见那最小的女娃爬进了门槛,带着众人大摇大摆地朝县衙正堂行去了。 非常熟门熟路,这衙门的模样简直跟雍丘的那个一模一样。 “堂下何人?有何冤情?正主何在?” 清流县陆仁丙陆大人看着这么一群人一起来告状,还是装模作样的问了一句。 “是我要告官!” 陆县令只听到有稚嫩女童的声音自桌底下传来,不禁好奇的站起了身探头向下望去,果然是个奶娃子。 “胡闹!一个奶娃子能有什么冤情,轰……轰出去!” 说完,恨恨的一甩袖,便迈开大步超堂后行去。 “站住!” 小蝶大喝掷地有声,听的陆县令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冤情,你不能走!” “胡……胡……胡闹!给……给我轰出去!” 没办法,尽管人数众多,然而都是一群小绵羊,小姐姐们刚迈入县衙大门起就已经害怕的不行了,只是不由自主的随着人群木讷的移动而已,哪还敢反抗。 见小蝶被一个衙役拎着朝外走,她们便也怯生生的随在后面。 “大人,那群女娃又在敲鼓了。” 没过多久,县衙书吏又回来禀报知县老爷。 “岂有此理,无法无天吗!” “大人,听那女娃说她们都是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 “什么?” 陆知县顿时脸色一变,急急跺了两步,赶紧下令道,“快快将那些人带进来,然后……” “还玉小姐,不如延青先去周围寻找一番如何?” 杨延青三人进城后,见还玉只是向路人打听了县衙所在,以为是要去报官,如此一来一回担心耽搁了时间,便提出了建议。 “不用,她们肯定去了县衙。” 这是娘俩很久前就商量好了的,在外面的时候,一旦走失,便去县衙。 杨延青听后大为好奇,难道她们能心灵相通不成,然而看还玉的表情异常镇定,便也消了分头寻找的打算。 果然,刚到县衙不远处,便见那一群女娃齐齐进了县衙大门。 三人大喜,还玉扯开嗓子唤了一声却没唤住人,便急忙跟了上去,却吃惊的发现县衙的大门正在缓缓关闭,而里面竟然传出女孩们的惊叫声。 杨延青见状一个箭步上前直接踹开了县衙大门,眼前的一幕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院内数个衙役正老鹰捉小鸡般擒拿那些孩子! “住手!” 杨延青爆喝一声,飞起一脚将一个衙役踹翻,又是一个锁喉从另一衙役手中夺下了小蝶。 “你们干什么?!” 紧随而来的还玉见着这个场景也是差点惊掉了下巴,这难道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那些人贩子与这狗官是一伙的不成! 来不及多想,直接窜到那县令打扮的人面前,指着他鼻子怒道,“大人这是作甚?!为何要捉拿这些孩子!” “这群人……嗯……咆哮公堂,妨碍公务,本官……本官只是……” 那知县大人嗫嚅了两句编不下去了,眼珠子一转迅速转了话题厉声道,“大……大胆!你们又是何人?竟敢擅闯县衙,殴打衙役!” “哼,妨碍公务?这只是些稚龄女童,如何妨碍公务?还请大人给个说法!” “来……来人呐!把这几人也一并拿下!” 章节目录 第84章 看见黑暗 那知县一见吓不住这几人,转眼又动起了怀心思。 “你敢!本官乃大宋皇帝陛下亲封的义学训导,谁敢拿我!” 情急之下,还玉也搬出了官架子。 “陛……陛下……亲……导……导……导……?” 那仪征知县听了个一头雾水,但皇帝陛下这几个字还是听的很清楚的,还亲封? 简直胡说八道,哪有女子为官的道理,不过看这模样打扮以及说话的气势,也不像是诓人的,莫非是皇上封的诰身? “呐!官牒在此,睁大眼睛看仔细了!” 还玉见这知县结结巴巴的不知说了些啥,以为他在怀疑自己,便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官牒仍在了那人身上。 这官牒她一直随身带着,以为出门在外会有点用处,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清流县令正犹豫着不知如何应对,便见那女子丢过来一份官牒,急忙打开一看,还真是官牒,开封府下五里坡义学训导,虽然只是个正八品的芝麻官,比自己还小上一级。 然而却是正儿八经的京官,而且还是个女官!这女子为官在这大宋朝是闻所未闻,这女子是什么来头,竟能受皇上亲封为官。 尽管仍是无法相信这是真的,然而手中的官牒确是如假包换真的不能再真。 自己这么一个芝麻小官,还是前朝降臣,断断是惹不起这样的京官的。 见那县令看完官牒后一脸茫然的看向自己,还玉一把夺过自己的官牒,怒道,“现在大人可以说说为何要擒拿这些女娃了吧!” “这……她……她们不听本官好言相劝,三番五次嬉闹公堂,本官只是……只是在令人驱赶而已。” “还玉小姐,此地甚为古怪,不宜久留,你我还是带上这些孩子速速离去为妙。” 杨延青见这县令支支吾吾的词不达意,且行为又如此诡谲,恐生有变,于是凑到还玉身边低声提醒道。 还玉听之,甚觉有理,便也不作多问,先离开这里再说。 “这些孩子,是我义学的学生,本官这便将她们带回,告辞了!” 领着孩子们行出了清流县衙,众人急急赶往与廖掌柜约定的码头。 “妈妈?那些坏人不抓了吗?那个县令为什么不去抓坏人反而要抓我们?” 路上,趴在绣芸背上的小蝶,怎么都不能将这些事想明白。 还玉也是搞不明白,只道是那些人贩子与那县令有所勾结。 到了约定地点,廖掌柜早已等候多时,一脸的焦急模样,总算是等来了人,赶紧令人架上了翘板。 待众人一上船,便立马招呼了负责撑船的大汉们赶紧上路,开足了马力向前行去,这是非之地,越快离开越好。 还玉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赶紧让孩子们进了船舱,点了一下人……此刻才发现,一群女娃中什么时候多了俩小乞丐? 刚把那俩小乞丐挑出来想问个明白,便见其中一人把脏兮兮的小手一伸,“给钱!” 嘿!好家伙,讨钱讨到船上来了。 “你们俩怎么还跟着呀?给什么钱?”小蝶也是才发现那俩带路党也上了船来。 “带路的钱,”其中一个小乞丐又道。 “带路的钱?你们俩可真逗,算了,就跟着我们一起吧,等回到汴京城后就去我们的学校。” 俩小乞丐听着这话有点担心被卖掉,然而看着这些人又不像坏人,对视了一眼,便钻到角落里商量了起来。 “廖叔……” 上船之后,还玉将刚刚发生的古怪事告诉了廖掌柜,他是跑惯了江湖的,应该知道这种官贼勾结的腌臜事。 “唉……” 廖掌柜听完只是沉重的叹了口气,良久才说出一句,“这种事,在汴京城外的流民区都常有发生,就更别说在这刚刚经历过战乱的地方了……” “是吗?那官府不管吗?” 说完,还玉才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对。 “官府定然是管的,按宋律,略卖人为部曲者,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 既然宋律都规定了禁止买卖人口,但那些高官豪绅家里动辄数百上千的奴婢小厮是哪里来的呢?是主动卖身到人家府中为奴为婢的吗?” 在船上,也不用担心被旁人听了去,廖掌柜也没了顾忌,索性讲了个通透。 然而还玉听着却更加疑惑了,对呀!既然官府是禁止买卖人口的,那那么多的奴婢小厮是哪来的? 丫鬟老妈子连自己家都有十来个,而自己倒是从没问过他们的来历,只知道绣宁是老头子从路边捡来的。 “那这是为啥呀廖叔?” “人口不能买卖,但入了奴籍的便不一样了。” “那不都是人嘛?” “不一样,籍没为奴者,说白了,就与那一件货物相仿,或卖或送,皆在他人一念之间。” 这番言论,听的还玉大吃一惊,原来自己的宝贝女儿现在还只是一件货物! “那这些籍没为奴的人都是哪来的呀?” “多的去了,战乱之后的流民,破家之后的孤寡,抄家刺配的家眷,尤其像这种刚刚经历过战事的地方,尤其多,有普通百姓家的孤寡,也有前朝被处落的官员家眷。 但凡此类,皆由当地官府籍没为奴,我看这些女娃呐,就是从一些被处落的前朝官员女眷中收拢来的。 估计是要被卖去他处的勾栏瓦肆,像这种女娃,再养个三五年,学些琴棋书画,便能出阁了。” 这也太惨了,原来战乱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残酷的多,尤其是对普通百姓的伤害,此刻,还玉才真正明白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这句话的含义。 边上的绣芸听了廖掌柜的话深有感触,想当年自己一家人背井离乡,随流民南下逃难,好多人都死在了路上。 途中也能遇到一些贩卖人口的人牙,很多流民为了一条活路,还会领着自家的娃主动找上门去,求人家收买。 自己与妹妹好不容易活下来,流落到他乡,却已是举目无亲,连个容身之所都是没有,只能以乞讨为生,一日日的苦熬。 “她们已经这么可怜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欺负她们呀……” 边上,窝在还玉怀里的小蝶也听不下去了,按着这廖伯伯的说的,原来把那些小姐姐发落为奴隶的,还真是那个可恶县令干的。 而且是官府把人变成奴隶卖给人贩子的,人贩子们只要去一些刚刚打过仗的地方,就能买到很多奴隶! 廖掌柜的话,仿佛就是一只残酷的手,将小蝶推入了一处黑暗冰冷的冰窟。 “能被人拿去买卖还算好的,不论好坏,至少能有口吃的。唉……” 说完,廖掌柜又叹了声,廖掌柜年长,经历了大半个五代乱世,比这凄惨的事情见多了,虽已是久远之事,再次想起,仍近如眼前,不免唏嘘。 “就为了一口吃的?” 小蝶张大小嘴,心灵再遭重挫。 “总比冻饿而死在街头强,”廖掌柜说着看了看角落里两个还在商量着去处的小乞丐,眼中闪过一丝悲悯。 “像他们这样的,捱过一个冬天就算是命大了。” 小蝶也随着廖掌柜的目光看向了那两个小乞丐。是呀,已经这么冷了,他们还只穿着那么一点,跟着自己到了船上,还在讨钱,如果有一天没有讨到吃的怎么办…… 这世界原来是这样的,一点都不美好。往日在林府中那段苦难岁月重又浮上心头。 是呀,这世界怎么可能是美好的,要不然娘亲也不会成为奴隶,大妞二妞也不会住在草窝子里,那么多同学会连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连鞋子都没有…… 如果这世界是美好的,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小姐姐像小猫小狗一样被人卖来卖去,城中随便就能找到几个小乞丐…… 人虽然是救出来了,然而,却有一样更重要的东西似乎永远丢在了那里。 “妈妈,我想回家。” 抬起小脑袋,看着妈妈的脸轻声说了一句。 可怜的孩子,折腾了半天,救下了那些女娃,却也让她看到了这样一片灰暗的天空。 还玉将怀中的小蝶搂的更紧了些,安慰道,“会好起来的。” 何止是小蝶,还玉都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改朝换代,简简单单四个字,然而战争留下来的伤痕,却要用数年数十年才能被慢慢抹平。 据说还有屠城的,烧毁整座城市的,还玉无法想象那样的修罗地狱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战争离自己很远很远,然而突然间,却仿佛变得很近很近。 又想起自己随军出征的男人,或许,他将会看见的会比自己看见的更加深刻吧?但愿他也不要因为看见了这个世界残酷的一面,而变的消极才好。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会好起来的,就像我们现在在做的,不是已经改变了这许许多多的人的命运了嘛。 “会好起来吗?” “会的,一定会。” 廖掌柜看着还玉俩人情绪低落的模样,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们义学的王教授是个了不起的人呐,给了那许多流民一条活路,还收拢了那许多孩子,教他们学识认字,这是活人之恩呐。唉……” 听了廖掌柜的话,小蝶那颗掉进冰窟的心,似乎又找到了一丝温暖的曙光。 这世界,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还玉同样如此想道。 “来,别伤心了,妈妈教你一首诗吧。” 在女儿的小鼻子掐了一下,顺便帮她抹去脸上的泪痕,还玉悠声道。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咳咳咳……”一边上正想着洗耳恭听还玉小姐大作的杨延青听了这所谓的诗,不禁连连咳嗽起来,这……这哪是诗呀。 “妈妈骗人,这样苦难的过去,怎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嗯,那这样,最后一句我们改成:而那经历了的苦难,将会成为你前行的动力!” …… 章节目录 第85章 谋人性命 “程大人,海公公请你过去一趟,” 一个小黄门出现了在医官程德玄的营帐。 北征大军已至真定府城城西五十里,休整三日,调度后勤,将于后日拔营起行,横跨太行山脉过娘子关直指太原城。 由杨光美,党进分率的两路大军势如破竹,已取下汾隆两州,兵锋直指太原城南, 听到小黄门让自己前去皇上所在的中军营帐,程德玄心中猛一阵狂跳。前日派出去向王爷打听王浩此人的小厮刘二就已经回来了,只带来了一句话:无须多虑,此人并无大碍。得此信息的程德玄刚刚宽心了两天,就领到了侍奉在皇上身边的海公公的传唤。 就是今天了吗?让刘二准备好了医箱,程德玄深吸两口气,随着小黄门出了营帐。 他是司药局委派的随军医官,专门负责军中高级将领在行军途中寻医问药的专项事宜,因此有自己专用的药方药箱。 并不似其他为军士延医问药的随军医官,只负责开方子,不负责抓药。 这也是王爷特意将程德玄安排在军中,并在行军途中伺机谋此大事的原因,在宫中,开方抓药是分开来的,而在行军途中,开方抓药是由司药局委派数人专门负责的。 这一份秘制的药方,比那牵机药更为隐秘,毫无毒性,适量食用还有安神助眠之功效,说白了就是一种强力安眠药。 服下之后,会在睡梦中悄无声息的死去,且查不出任何死因。 而那时,自己早就通过王爷安排在军中暗线的帮助下离开军营,也并不担心会被王爷灭口,他也会忌惮自己藏了后手的。 想到此处,程德玄不禁再次伸手捏了捏藏在袖中的信物,事成之后只要将此信物交与营中暗线,他们便会安排余下的事情, 这是唯一一次能让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待王爷得登大宝,必得重用。 然而,这终究是一件谋逆大事,此时的程德玄脑中一阵阵的充血,走路甚至都有些晕眩的感觉。 “先在这里等着。” 将程德玄领到中军一处大帐中,小黄门便离开了。 帐中空空荡荡,并无他人,紧张过度的程大人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稍稍平缓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内心。 地点刚好,随军途中防范松懈,时间刚好,用完了药刚好差不多到就寝的时候。 真乃天助我也呐!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中军大帐!” 此时,海公公“正好”带着俩狗腿子出现在帐中。 “公公,在下乃是……” “来呀,速将此人拿……!” 没等程德玄把话说完,也没等海公公把话说完,俩狗腿子就已经上前把程德玄按住了。 第一回做坏事,配合相当不熟练。 “你……你们干什么!” 程德玄见这状况也慌了一下,急忙分辩道,“吾乃随军医官,乃奉命前来此处。” “还敢狡辩,来呀,搜……对,搜查此人药箱,看看是否藏有歹物。” 海公公的演技极差,仿佛事先就知道药箱中藏着不可告人的东西,连搜身这一步都免了。 王老弟说了,这个程德玄乃是歹毒至极之人,药箱中藏着毒药的。 “公公请看!” 叮叮当当的把药箱倒了个底朝天,果然在底下倒出一把一指多长的小匕首。 手下抽出匕首装模作样的闻了一下道,“这匕首上有毒!剧毒!” 程德玄也懵了,自己何时在药箱里藏了一把匕首,还是抹了剧毒的匕首,况且,这有没有抹毒,就这样闻一下便能闻出来的嘛。 心思百转,迅速将今天这事理了一遍,这分明是故意陷害呀,为什么要陷害自己?难道是自己被暴露了?然而即使被暴露也不可能将自己怎样呀。 这随军出征的队伍中,王爷安插的人多的去了,为何单单要处落自己?即使自己真的欲行谋逆之事,他们也不可能提前便知道的呀。 还没等程德玄想明白其中关联,海公公又是一声,“大胆,暗藏凶器,欲行不轨!快快说来,受何人指使!” 程德玄正想继续争辩一番,或是干脆抬出王爷的名头,或能令这几人会有所忌惮。 然而海公公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还没等程德玄开口,马上接话道,“还敢嘴硬,速速拉下去拷问一番。” 嘴上说的是拷问,然而却把程德玄的嘴给堵上了。 后来拉去哪了,没人知道,反正就是不见了。 随随便便的处理了程德玄,轮到海公公的心一阵阵猛跳了,趁着陛下与将领们商议军事的空档,自己竟然背着他干了这么一件事。 之前一直想着帮陛下拔刺,到如今真的拔了,却反倒担心起来了,焦虑不安的海公公一圈圈的在营帐中打转,越想越后怕。 自己也不明白,这王老弟的法子似乎不行呐,提心吊胆十余日,把个刘二藏在小黑屋里,就为了让他在那程德玄的药箱子里藏一把匕首。 用这个匕首来行污蔑之事,貌似是多此一举呀,反正都是污蔑,何必藏那匕首,检查药箱的时候顺便放一把进去便是了。 再说了,这程德玄此人处置与否最好还是得看陛下的意思,然而听王老弟说这人的药箱中藏了剧毒之物欲行不轨之事,把杂家吓得个不轻,这才草草处置。 然而仔细检查了程德玄的药箱,并没发现有什么毒物,唉……这王老弟是不是与那程德玄有什么私怨,这才借了杂家的手? 细细回想前因后果,海公公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然而现在做都做了,再想也是多余,只是这陛下那里一关还不知道怎么过。 唉……行事终究是鲁莽了些,自己爬到这个不容易,时日尚短,根基又浅,总想着为陛下做点事,表表忠心,加之那程德玄确实是晋王的人,又有王老弟一直怂恿自己,才干下了这件糊涂事。 这王老弟也真是的,平时待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为啥就跟这程德玄过不去呢。 如今做都做了,再想也没用,陛下那里瞒是万万瞒不得的。 忧心忡忡的海公公终于在坐卧不安中等来了议事归来的皇帝陛下,一咬牙,先跪着在老大面前咚咚咚的敲了一通地板。 随后将今天“发现”医官程德玄鬼鬼祟祟的携带凶器擅闯营帐的事说了一遍。 赵匡胤看着一派胡言的海公公,面显怒容,一言不发。 这个老狗,竟然背着自己行此等糊涂事,这军营有多少晋王的眼线自己清楚的很。从不作任何处置只是不想把朕与晋王的矛盾摆到台面上来。 况且何止这军营,京城之中更多,至少有八成的官都是晋王的人,然而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为了稳定局面,也为了不让武人坐大,只能善待这些文官,加之这些文官当中基本是前朝旧臣,以及他国降臣,不曾有过什么功绩与朕。 唯恐地位不保,因此只能依附到晋王身边,将来博取一个从龙之功,以保全自己的地位而已,也是不能怪他们,唉……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 而这个老货,同样不过是为了表衷心,以保住自己的地位,倒也不能太过苛责,这身边还是要留些能信任的人的。 想到此处,赵匡胤只得暗叹一声,厉色道:“莫要再有下次!” 陛下的语气虽然严厉,但是并没有处罚的意思,海公公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心说,一定得找个机会与王老弟说说,下回要再处置与自己有过结的人,可别再借杂家的手了。 至少别再用这么拙劣的手法了,这样的诬陷手法,陛下一听就听出问题来了。还不如直接报个暴毙,这行军之中,暴毙的又不少见。 只是这还真冤枉了王浩,撇开为什么非要整死程德玄这事不谈,光说这诬陷的手段,必然不会是如何高明的手段。 一个受过良好教育正直善良的有为青年,哪懂得这些个谋人性命的事,这事是触犯刑法的好不好,平时连想都不敢的事,更别说去做了。 此时的王浩,正在悠闲的涮着烤羊肉,行军二十余日,天天馒头稀粥,嘴都淡出鸟来了,今天好不容易凭特权身份分到一块羊肉,自然是要好好享受一番的。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刚享受了一串,那个发誓不出卖自己的俞振找上门来了。 自上次的小六事件之后,两人还没见过面,倒也不是怪罪他出卖自己,那日的杖刑也看在眼里,当时就已经没生气了。 “王兄弟!俞某来给你赔罪了!” 刚一照面,俞振便来了个单腿跪礼。 本来就没啥事,这礼明显重了,都是爽快人,三言两语便解开了心结。 “俞某明日便要随郭将军先行出发了,再不来向王兄弟你道个歉怕……” “唉,俞大哥休要胡说。” 王浩赶紧打断了俞振的胡言乱语,先行出发,这一趟出去怕是真的要去打仗了,极有可能就是那伏击辽国援军的事,不便多问,问了也听不明白,只是好生宽慰了一番,表示自己并没有生气。 离目的地越近,战争也就越近,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战争场面,随着俞振这临行前的道别,一下仿佛就与自己拉近了不少。 这终究不是一个歌舞升平的年代呀…… 送走了俞大哥,又迎来了海公公。 “什么?没找到毒药?” 得知海公公终于不负所望,解决了赵老大身边的最大隐患,王浩终于松了一口气。 又听海公公说并没有找到什么毒药,不禁又是心生疑惑,难道是冤枉他了?不可能的呀,剧本里就是那样写的呀。一定是这死太监找的不够仔细。 看着王老弟又是惊讶又是疑惑的神情,完全不似作伪,海公公也疑惑起来。 本来告诉他没找到所谓的毒药,只是为了提醒他这事你做的不够厚道,借着杂家的手除掉了那程德玄,差点让杂家背了黑锅,欠下的这个人情得记得还。 顺便打听一下你俩到底是结了什么样的怨,非要除掉他才甘心,哪知这王老弟也是糊涂的。 王浩的确是糊涂的,这都已经是十月了,眼瞅着赵老大的死期越来越近,搞得他也像是来了大姨妈似的,老是莫名其妙的焦虑。 不论怎样,最大的焦虑源已经消除了,剩下的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不,也不能全部听天由命。 随后王浩还特意交代了海公公,不要让陛下过量饮酒,注意保暖,甚至连睡觉时枕头不要太高这样的事都有提醒,直把个海公公听的一愣一愣的,不管怎样,但愿能安然度过这一个月吧。 最后,为了奖励海公公在这次事件中的优秀表现,王浩很慷慨的送了他一份厚礼。 临行前还玉给自己做了几个热水袋,北地天寒,热水袋乃是御寒神器。 海公公捧着王浩送给自己的水囊,脸有些跨,他们这些内侍,捞外快的机会不多,本来以为会送自己什么宝贝呢,没想到竟然是个普通的水囊…… 章节目录 第86章 巡视窑厂 先头部队带着万余骑兵出发了,远远望去,连人带马带给养的,浩浩荡荡好大一群。 心说这不是去打伏击的么,这浩浩荡荡的一大群跟那个伏字貌似不沾边呀。 没空理会,今天王浩的任务也很重,要去几十里外的轮窑厂工地瞧瞧那根烟囱的工程进度。 一大早,海公公便过来了,怀里揣着昨日王浩送他的那个热水袋。看来这礼物他还是很满意的嘛。 这不起眼的小礼物,海公公的确挺满意的,按着王浩的说法,这东西灌了热水之后,还能放在被窝里。 还别说,放被窝里的确挺好用,比那暖炉还好用,就是老担心会不会给压坏了。 这也间接导致海公公昨晚做了一个极恐怖的噩梦,梦见陛下又要将自己拉出去杖毙了,而自己又又又一次被吓尿了。 更怕可怕的是这回吓尿后停不下来了!这种状况甚至比杖毙更可怖……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后怕。 “王老弟呀,陛下说了,咱俩可以晚两天再走。” 马车上,看着王浩还带着个包裹,海公公传达了赵老大的意思,没别的意思,他仍是希望这轮窑早点建起来。 “看情况吧,其实咱待着也没啥用,帮不到什么忙。” 海公公闻言,心说,那您还带着一包衣服做啥…… 轮窑厂选址在真定府城城南十里处,远远望去,那烟囱砌的差不多已经有五六丈高了。 尽管还只是个半成品,随行的海公公与小六子几人仍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迫不及待想过去瞧个究竟了。 只是这形状……歪倒是没歪,就是收口收的急了些,照着这个形状砌下去,砌不到十丈就得砌成一棵竹笋,这明显是不行了。 而且,站远处看过去,连个脚手架都没搭!就见几个人摇摇欲坠的站在烟囱顶上砌砖,这安全隐患也太特么严重了。 看的心惊肉跳的王浩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准备去严厉的训斥一番工程负责人。 “姚工头是吧?你们咋连个脚手架都不搭!” 姚仨见这位小哥正是那位时常伴在皇上身边的大官,连忙恭敬道,“大……大人,何为脚手架?” “就是供人上下攀爬的架子,你们这样是如何上下的?” “哦,禀大人,那木架子搭在烟囱里面了,这烟囱太过高大,搭里面足够容人上下,还方便些……因此……” 王浩一听,好奇的走到烟囱下面的那个门洞,有人从那门洞出来,探头朝里张望。 果然是搭在里面了,还挺结实,确实比搭在外面更安全,从外面看也能更直观的看到烟囱有没有砌歪。 古人的智慧还是不能小觑呀,就这一点,自己就从不曾想到过。 边上还有不少人在叮叮当当的削砖,除了将一部分新砖削成更适合砌烟囱的形状,还有旧砖?这样的大工程怎么能用旧砖呢。 “姚管事,这砌烟囱用的砖怎是旧砖?” “禀大人,这是上一根烟囱上拆下来的。” “上一根?这已经是第二根了?” “不敢怠慢……” 这速度……也忒快了些,才半个月就已经是第二根了?打地基也得花上不少功夫吧? 遂问道:“姚管事,你们这烟囱下面的地基打了多深?” “禀大人,与通常砌城墙的地基一般深,足有一仗二,乃是用黄土夯实的,底层与四周皆砌有防水层。” 看来如何建造的问题并不需要自己担心,他们确实要比自己更专业,这烟囱也是砌的笔直,就是收口的问题没有解决。 这应该是没有找准中心点的问题,这世界,没有标准的度量衡工具,即便连个最基本的卷尺都没有。 “这样吧,姚工。” 接触的功夫还没小半天,王大人口中对姚仨的称呼就已经改了好几回了,从姚工头到姚管事再到姚工。 “这跟烟囱怕是砌不起来了,再往上堆也没啥意义了,先拆了吧。拆下来的旧砖也不要用了,往后造窑厂主体的时候再用这些旧砖。” 转头又对一旁的海公公说道。 “请海公公现在速派一人往京城一趟,让工部官员弄一根十丈以上的云杉过来,要求粗细均匀且通直,绝对的直。” 姚仨闻言,也随之茅塞顿开,赞道,“大人英明,若在烟囱正中竖一云杉,有了参照之物,定然事倍功半!” “嗯,没错,就是这么个意思,”王浩赞同的点点头,“如此一来,只需每砌几层,量一下内沿与中心点的距离,便能很好的掌握这收口的问题了。” “王大哥?那等这烟囱造好,如何才能将那十余丈高的烟囱取出?” 一旁的话痨小六忍不住问道,心说把那么长一根云杉藏在烟囱里面,亏你想的出来,难道等烟囱造好,再在下面挖个十余丈深的井,把那云杉埋地里去不成? “锯了便是。” 王浩随口回了一句。 听了王大人的夸赞,姚仨信心倍增,又将心中的另一个法子讲了出来。 “大人,此烟囱如此高大,小的以为何不砌上两层砖,以此令其更为坚固耐用,更不虞担心会有倒塌的危险。” “不妥,若能砌起来,一层砖便足够,完全不用担心倒塌,反而两层砖其牢固度会有所降低。” “啊?这……这是为何?” 一层砖牢固,两层砖反而不牢固,这大大颠覆了在场几人的常识。 “嗯不错,如此高大的建筑,每当大风天气,它是会左右摇摆的,以此来抵消风的荷载力,两层砖看似牢固,然对风的荷载力也相对减弱,反而会有松动的可能。” “啊……啊……摇……摇……摇摆!” 海公公几人听闻这烟囱造起来之后会在大风天左右摇摆,齐齐吓的一声惊呼,打起了结巴。 姚仨更是指天发誓定能将这烟囱造的纹丝不动。海公公则暗暗打定主意,陛下说待这砖窑完工之日,是要亲自前来视察一番的。 到时一定要让陛下远离这烟囱,左右摇摆,那还了得,岂不是时时都有倒塌的危险,到时若惊了圣驾,如何收场。 王浩见着这俩人夸张的表情,暗自好笑,也不多作解释,反正左右摇晃的时候用肉眼也看不出来,只是坚持只砌一层砖便好。 然而小六这臭小子不肯放过自己,一直黏在屁股后面聒噪,给他解释又听不明白,王浩突然觉得,像这样的好奇宝宝,去义学学习各种数字物理课倒是一颗好苗子。 随后又在工地四周巡视了一番,有不少工人已经在为窑厂主体打地基了。 其实这地基打不打倒是无所谓,小时候在老家突然兴起的各种大小砖厂,简陋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很多窑厂就直接建在农田上,用破砖就那么一垒,便迫不及待的开工了。 由于还要等京城运来作为中心点参照物的云杉,因此这烟囱只能暂时停工了,于是干脆就先把轮窑的主体部分建起来。 与工地上几位负责工程的管事问询一番,得知这主体倒没啥难度,凭着这图纸,要建起来完全没有问题。 将各项事宜交待清楚,眼见天色还早,王浩决定去真定府府城中走一趟,不为别的,就是想找个澡堂子痛痛快快的洗个澡。 出来这么多天,条件艰苦的每天只能像个娘们似的将毛巾伸到衣服里面来回撸几下就当是洗澡了,到如今,感觉整个人都是痒痒的。 刚行出没多远,便有一乘官轿落在几人面前,自轿中行出一人,自称是真定府通判。 “得闻天使大驾,下官特来邀大人往府衙一叙。” 嗯,自己倒先成了天使了,推辞不过,只得同往,海公公倒是很受用的样子。 既然这窑厂办在人家地界上,与当地官府打交道这种事,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真定府,貌似就是后世的石家庄,也算是那啥指数爆表的领头城市了,而在这里,等这窑厂造起来肯定不会只有一座两座。 到时真定府周围烟囱林立,空气污染指数也将急剧上升,这倒是应了后世的景。 进了府衙亲切会见了知州通判几位市领导,大家就窑厂建设一事相互交流了意见,府衙众官员表示将高度重视此番工程的建设进度,坚决执行上级领导部门的各项方针政策,保质保量的完成窑厂的建设工作,共同为真定府的美好明天而努力。 在随后的晚宴中,王浩就真定府日后的经济建设问题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表示待窑厂落成之后,将有效的解决城中的流民安置这个大难题。 这年头不可能机械化,所有的泥坯将纯手工制作,日产五万块砖,光制坯这一道,至少得用五六百人。 好在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靠卖力气为生的劳苦百姓,就跟自己的煤炉工坊一样,运作好了,还是能为不少人安排一个养家糊口的工作的。 饭后,由女婢引着到了专门为自己安排的住所,醉醺醺的王浩仍然没有忘记洗澡的事。 然而这样的哪用自己操心,洗澡的热水早已经备好了。 当领导的福利就是不一样呀,这也算是沾了赵老大的光,随手一挥特批一座不起眼的轮窑厂,地方上的官员就重视的跟什么似的,仿佛那烟囱就是一把能往上爬的梯子一般。 不但准备好了洗澡的热水,还安排了专门服侍自己的婢女,这待遇…… “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呀?” 在婢女帮着自己除去厚重外套的当时,王浩以非常亲切的语气问道。 “禀老爷,奴婢唤作小翠。” 那婢女甜生生的应了一句。 “小翠好,我家也有个小翠。” 王浩眼前瞬间浮现出翠儿的模样。 很快,身上只剩下了一身单衣,再让她脱下去可就要走光了,王浩不自然的轻咳几声,示意小翠姑娘可以退下了,剩下的自己来就成。 哪知这小翠姑娘听着王浩的轻咳,头一低,脸一红,便去解自己的衣衫了。 乖乖,王浩的酒意瞬间就去了一半,这古人不都说是很矜持的嘛,咋又来这一出,看这小翠与自家的翠儿也差不多大,这不就又成了那啥了嘛。 来不及多想,赶紧制止了小翠姑娘的举动,开玩笑么,咱可是带着老婆一块穿越来的。何况这分明还是个小姑娘,这要是有那啥的想法,就不单单是原则问题,而是道德问题了。 “小翠妹妹,要不你帮我去把这身衣服给洗了吧……” “啊?” 章节目录 第87章 游山玩水 太行山由北向南迤逦而来,层峦叠岭,几无间断,是为褶皱断块山,难以攀登,成为晋冀之间交通的大阻。 好在太行山内部也有许多断裂带,一些沿断层谷发育的河流,由西向东,穿过山脊,注入华北平原,它们为太行山东西两方交往提供了天然孔道。 而娘子关与隔山相望的井陉关便是这样一处天然险关。 娘子关在今河北、山西两省交界处,是晋冀的咽喉要地,也是长城的着名关隘,有万里长城第九关之称,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这娘子关不但是一处兵家必争的险关,更是一处山明水秀景色宜人的着名名胜风景区。 此刻的王浩,便优哉游哉的行在这风景秀丽的雄关古道中。 办完了赵老大交给自己巡查轮窑厂建设进度的差事,王大人并没有急着赶上大部队。 而是慢吞吞的骑着他那匹五菱神车,不远不近的坠在后面,这才有一点游山玩水的味道嘛。 “海公公,前方战事紧张,如你我这等不懂军事之人,还是不要急着上去凑那份热闹的好。” 摇头晃脑的四处眺望一番,果真是险关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关呐。 “王老弟,依杂家看,咱们还是快些追上陛下的中军所在,老奴怕耽搁久了,陛下会怪罪……” 海公公瞧着王浩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苦笑道。 “唉……公公莫急,追肯定是要追上去滴,奈何山道凶险,咱还是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呀,有道是:快就是慢,慢就是快,宁等一分,不争一息呀。” “这……” 海公公苦瓜脸上的褶皱更显深壑。 “然雄关虽险,离我大宋中原腹地却如此之近,着实不应该作为一处军事险隘驻守呀!依我之见,此处应当作为一处供人游玩的风景名胜之地最为恰当……” “啊……啊?!” 听着王老弟夸夸其谈大发谬论,海公公着实又吃了一惊。 “王大哥此话太过愚见,如此险关,正是扼守两地的天然要隘,怎能作为供人游玩之所。” 杨延昭见着王浩大言不惭的谬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自己还急着回太原城去见爹爹呢,他还这样慢吞吞的。 “小屁孩懂什么,一边去……” 杨延昭撇了撇嘴,懒得跟王浩争论,这王大哥的有些言论着实太过耸人听闻。 前日说那如此高大的烟囱要左右摇晃的才不会倒塌,这次更过分,要将这雄关险隘作为供人游玩之所! “唉小六子,你上次是如何从这险隘偷溜进我大宋境内的?” 见杨延昭没有作声,王浩又追问了一句,随随便便就溜几个奸细进来,这问题其实挺严重的,得引起重视。 “就这样进来的呗……” 杨延昭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心说要不是过关隘的时候被守城军士发现了破绽,自己也不至于会受了伤,最后兜兜转转的落到你手中。 “就这样进来的?” 想想也是,再险的要隘,也不可能是滴水不漏的,比如扮作行商什么的,再打点一些好处,也就被放进来了,再说大队人马通行要走这个关隘,几个人的小分队,走更险一些的荒路照样能进来。 这样的雄关险隘,防的是大军,几个奸细就不一定防的住了。 过了城楼进入关内,眼前开阔了不少,点将台,烽火台,营房校场一应俱全,是座标准的军镇。 据传,这娘子关乃是因唐太宗李世民的姐姐平阳公主曾率娘子军在此镇守,并创建关城,因而把此关称作娘子关。 据传约等于谣传,不过这层层叠嶂之中有如此山明水秀水帘洞天的避暑之地,倒不失为一处绝佳的疗养胜所,若能将战地医院设在这里倒也不错,即安全又养眼,老婆应该也会喜欢这里。 “海公公,这娘子关相传是因为平阳公主统领娘子军在此设防而得名,本官心中有一想法,若能落实,此地或又能得一天使关的美名。” 五菱神车上的王浩将大手一挥,好似指点江山一般带着几分得意之色。 海公公闻言,心说王老弟也太会翘尾巴了,只不过是受陛下委派去巡查了一下砖窑厂,就要将这娘子关改成天使关了。 意犹未尽的王大人特地在关中绕了一圈,此地营房不少,有几处建筑很是高大气派,非常适合作为住院大楼使用…… 海公公与杨延昭则是兴趣缺缺,一个是为了早日回到“爹”的身边,另一个也是想着能早日回到爹的身边。 “和尚,要不你与小六子俩人在此地多住几日吧?此地风景不错,甚是怡人,哥要不是有差事在身,倒也想多逗留几日。” “王大哥言而无信!” 听了王浩这一番话,杨延昭瞬间就跳了起来,他果然没打算放自己回去。 这小子果然抱定了去送死的决心,王浩同样如是想道。 留是不可能留在这里的,那一番话也只是小小的试探一下而已,当然放也是不可能放他回去的,放回去八成就是死路一条。 到时,难道真的就剩下绑起来这个办法?然而真若这么做了,这小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把命留住,在自己心里或许是头等大事,而在某些人心中可不尽然,难呐…… 想到此处,王浩便也没了心思再继续浏览风景,加快了速度朝着大部队追去。 “驾!” 一支数万人的大军过忻州朝着石岭关浩浩荡荡而来。 此番大宋皇帝亲率五路大军以举国之力伐汉,辽国也是极为重视,此次派遣了南院宰相耶律沙,冀王耶律敌烈、监军耶律抹只率三万大军先行驰援北汉国。 后续还有由北院大王耶律斜轸亲率的八万大军也已出云州南下。 据隐于汴京城的细作得报,此次宋军北征,明为北汉,意在幽云,宋人皇帝赵匡胤更是割掌明誓,言明不死无归。 而北汉都城太原,作为辽国对恃宋国的缓冲地,断不容有失,太原若失,宋军兵锋将直面云州,向东,亦可牵制涿幽两州。 “将军!前方探马来报,宋军打大帐已于三日前出井陉关,兵锋直指太原城。” “哼,来的正好!宋狗胆怯,行个军都是如此的婆婆妈妈,老子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冀王耶律敌烈,顾名思义,勇猛非常,性子很烈,乃辽太宗耶律德光第四子,正儿八经的皇族血脉。 作为此次驰援北汉国的先锋大将,却要受耶律沙那个老匹夫节制,心中颇有不满。不就是多年前在耶律海思的唆使下参与了一次谋反嘛,这么多年了,有必要一直提防着自己么。 “将军莫要轻敌,此次宋人由他们的皇帝亲率五路大军北伐,志在幽云,切不可小觑。” “呵,御驾亲征又如何?数年前他赵匡胤便是御驾亲征北汉,可有讨得好出去?” 说着,耶律敌烈扬鞭朝前一指,前方,石岭关已遥遥在望。 石岭关乃是五台山与官帽山之间的一处缺口,四周山高林密,易设伏兵,然而时至隆冬,林木多有枯黄,加之又是枯水期,大涧中水流虽急,水势却较浅,勉勉强强也能渡河。 后军,耶律沙遣人来告,前有大涧,恐有宋军设伏以行半渡而击之策,让耶律敌烈稍作整顿,先遣数骑探马前去巡查一番再做决断。 然而,耶律敌烈只是呸了一口暗骂老匹夫畏敌如虎,随便派了几骑快马上前查看了一番便了事。 “将军,辽人已然开始渡河,” “甚好!敌人果然中计,再探。” 数里外的山谷口转角,万余大宋骑兵隐没在一人多高的杂草荒野之中,北汉国经历连年战乱,百姓人口锐减,如今除都成太原及少数几座府城外,旷野之上,已几无人烟,非常荒凉。如此繁密的杂草,倒是对隐逸大军极为有利。 冬日渡河,着实不易,足足小半日,探马来报辽人又派出了探哨往东南方向而去。 趁敌军立足未稳,负责本次伏击辽人援军任务的河东道行营马步军都监郭进果断下令,众将士越马而出,齐齐朝着辽人所在方向疾驶而去。 “驾!驾!” 轰隆隆的马蹄声自山谷方向传来,辽军先锋大将耶律敌烈不禁抬头张望,只见远处烟尘滚滚,响声震天。 瞬间便已明了中了对方的半渡而击之计,一边火速令人摆开阵仗迎接对方冲阵,一边令对岸还未来得及过河的耶律沙本部火速渡河。 眼见宋军骑阵顷刻便至,此时渡河已然晚矣,加之对岸立足之地坡陡地狭,光光耶律敌烈一部人马站在那里就已经摆不开阵仗,自己这部人马再往那边一挤,哪还有伸展的空间。 耶律沙把牙一咬,遂果断下令停止渡河,又让手下将士搭弓上弦,以应其变。 如此一来,令得对岸的耶律敌烈跳脚大骂老匹夫畏敌怯战见死不救。 “杀!” 前方的宋军骑阵齐齐喊出一声杀,那声响,经由喇叭放大数倍,使得辽军战马也随之躁动不安起来。 还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弩矢已至,噗噗噗的箭矢入肉声已在耳边响起。 伴随着人喊马嘶的哀嚎声,场面瞬间便是一片混乱。 突突两声,耶律敌烈身旁的监军耶律抹只的胸口已被射入两箭,箭尾尤在颤动之际便哀嚎一声摔下马来,掉入了湍急的大涧之中瞬间没了人影。 耶律敌烈两眼通红,怒嚎一声,催动胯下战马欲上前迎敌,然而,混乱的场面,不断往后挤压,让他往前一步也是不能。 三轮箭矢过后,马步军都监郭进果断下令直接朝着混乱不堪的辽军阵营冲杀而来。 已然慌了手脚的辽军哪还有抵抗的勇气,慌忙结起的军阵一触即溃,场上瞬间便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章节目录 第88章 大破敌军 骁骑尉俞振,就是青山他爹,也在此次伏击队伍中,而且还是冲在最前面的一个。 促成这次的伏击,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在里面,眼见着平日里如虎狼般凶悍的辽人,如今也像丧家之犬一样任人砍杀,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 手中的双钩枪勾住对面一个原地打转的辽人骑兵,用力一拉,便将那人拽下马来,随后提枪顺势朝下一杵,底下便传来一声临死前的惨嚎。 身前另外几名辽人士兵眼见这位满脸虬须的大汉瞬间便捅穿了数位同袍将士的身体,心中更是慌乱,纷纷慌不择路的纵身一越投入了湍急的大涧之中,扑腾几下便没了踪影。 俞振眼前顿时一空,望着已被鲜血染红了的大涧河水,这才意识到自己所率一部已经将辽人军阵杀了对穿。 隔岸观火的南院宰相耶律沙看着对面一边倒的屠杀,许多慌忙退回大涧欲涉水返回的辽军多数也被湍急的河水冲的不知去向,掉入如此冰冷的河水,断不会再有活路。 自知大势已去,已无回天之力,把牙一咬,索性令本部人马张弓搭箭,向着对岸的宋军与己方部队的厮杀场抛射起来。 这一招玉石俱焚的手段,倒也对宋军造成了一些伤亡,然而,大涧一侧虽混乱不堪,多数仍是辽人军士,因此,弩箭抛射造成的伤亡也是己方多于对方。 耶律敌烈的儿子耶律蛙哥,倒是没来得及与他那个性烈如火的老爹渡过大涧,而是随在了后军耶律沙一部的稍前方。 眼见这南院宰相不顾自己老爹死活,竟下令对着己方军阵抛射箭弩,气的直跳脚。指着耶律沙的鼻子便是破口大骂。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耶律沙继续下令抛射箭矢,如此做法虽伤敌亦伤己,但至少能稍稍压住宋军冲势,能让己方士兵多上一些往回渡河的余地,尽管能安然渡回的没有多少,也比呆在对面任人砍杀要强些。 对面的宋军一见辽人如此作为,一时间倒有些猝不及防,尤其是冲到了大涧岸旁的俞振一部,也因突如其来的箭矢抛射而有所损伤。 俞振随即下令拨转马头往侧前方冲杀,将将行出数丈,腿部便传来一阵剧痛,低头朝下扫了一眼,小腿肚上,正挂着一支箭矢。 如此小伤,哪管得了那许多,随手抽出腰中宝剑,砍去碍事的箭羽,双脚一夹马腹,重又杀回敌阵。 军队指挥郭进见状,也迅速下令收缩军阵,以缓步推进辅以箭矢压制的战术将剩余辽军残部继续往大涧一侧压制。 如此一来,大涧这一侧的辽军残部被两头箭矢的抛射夹在了中间,伤亡人数极速增加,对岸的辽军见状便也停了抛射。 对面的箭矢刚一停下,这边的宋军又是一轮战马的冲阵,且这一轮冲杀由于军阵有所收缩的缘故,比起上一轮更为密集。 加上此时的辽军已剩残部,士气全无,毫无斗志,有大半还失了自己的战马。 此消彼长之下,这一轮冲杀直接将辽军剩余残部又砍去一大半,辽军的先锋大将耶律敌烈也在这轮冲杀之中被挑落下马踩成了烂泥。剩下一部份也因经受不住如此高压,纷纷投了河,往回渡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半渡而击的另一个作用便在于此,若身后是万丈深渊,或许还能拼死相抗,破釜沉舟一把。 而身后是河流,那就不一样了,待军阵崩溃之后,总想着往回游或许还能有条生路,如此一来,便也去了拼死抵抗的勇气。 此番伏击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喜人战绩,三万余人的辽国援军前部被消灭了一半,冀王耶律敌烈、监军耶律抹只,驸马都尉令稳都敏、上骑都尉详稳唐等辽军重将尽皆战死。 收拢军阵清扫战场,归拢辽军遗留的战马,宋军骑兵并未就此撤走,而是退回一侧山角,将大部军队隐于山角之后,就地扎下了营盘,与大涧对岸的剩余辽军隔岸对峙起来。 如此一来,耶律沙本部倒是犯起了愁,退肯定是退不得的,经历如此大败,自己则完好无损的领着本部返回,岂不令人齿冷耻笑。 进也是万万进不得了,看这情景,宋军这是在守株待兔想着再来一次半渡而击? 这也太过异想天开,断断不会有将领作出如此不靠谱的决策,因此这其中必然另有所图。 然而扎营对峙却是事实,进退两难之下,耶律沙只得下令同样驻扎于大涧另一侧。 只能等到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率大军行至此处,到时数万大军直接截流冲阵,或许能给对面的宋军一个措手不及,以雪耻此役的惨败。 出师未捷,先遭大败,此时的辽军营地,一片哀容,平常软弱无能的宋狗,今日变得如此骁勇好杀,这是从未有过的大败,惨败。 沮丧归沮丧,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南院宰相耶律沙一面令人安营扎寨,一面派出哨探时刻关注宋军动向,以防趁夜偷袭。 随后又派出两路信使,分别将今日遇伏之事报于皇帝行营及率大军出云州而来的南院大王耶律斜轸。 与辽军营地截然相反的,则是宋军营地,布置完了营寨设置,探哨游骑巡夜保安任务之后,总指挥郭大帅将营中主要将领齐集与中军大帐,商讨后续战事。 “咱这军营早不是埋锅造饭的年景了,如今的军营呐,只用将铁锅往煤炉上一架,不光有口热饭吃,还能有口热汤。完了还能烧壶开水泡个脚,松弛松弛身子解解乏。唉,如今的日子呐……哈哈哈……” 为避免暴露本部人马实际人数,扎营之后,郭进特意提醒埋锅造饭之时控制炉灶数量,以免撤军之后让对面的辽军有所察觉。 右将军牛思进闻言当即将军中使用煤炉之后的诸多方便之处给大伙道了一遍,又将那小小的煤炉狠狠地夸赞了一番。 这不起眼的小东西,在行军打仗之时,确有诸多方便之处,这是众人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省时省力,节省出更多的休息时间,让将士们在这寒冬腊月有口热汤喝,还能泡个脚松弛松弛筋骨,竟还有那么一点隐匿行踪的作用。 众将闻言也随之放声大笑。 “依陛下所指,此处另有一隐秘山道足可供战马通行。” 郭进在铺开的地图册上指着某处为众将讲解后续布置。 “大帅!俞振还能战,大帅不能将……将俺留在这里……” 为余下将士分配任务之后,小腿中了一箭的俞振一拐一拐的走到郭进帐前大呼着请战。 “浑蛋!你忘了临行前陛下交代的话了嘛,滚回去!” 被训了一顿的俞振闷闷的离开了,今日一战打得痛快,尤其是所率的这一营,乃是实实在在的头功,虽有些损伤,然而营中众人的士气极为高涨。 其他营中亦是如此,自投入军武以来,砍契丹狗砍的这么痛快的,这是第一回。因此不少将校纷纷前去请战,只是无一例外被训了一顿。 是夜,一队数千人的精骑一人双马衔梅而出,不多时,便消无声息的消失在了茫茫群山之中。 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接到前方传来的战报,得知前军遇袭死伤过半,顿时气的暴跳如雷,大骂耶律沙这老匹夫无能。 耶律斜轸出身不凡,其祖父耶律曷鲁乃是辽朝开国君主耶律阿保机关系最铁的兄弟,是辽国的开国功臣之首。 而耶律沙则出自遥辇氏一脉,在契丹部落还是大贺氏联盟的时候,就曾与时为迭剌部首领耶律阿保机争过高下。 草原名族,强者为尊,虽然现今各部族早已统一为一国,然而内部矛盾始终还是存在。 战报中又言宋军设伏得手之后并未撤军,而是扎营于石岭关大涧对岸,继续阻截辽国援军。 这意图似乎挺明显了,出一路骑兵堵截辽国援军,皇帝亲率的主力则趁援军未至,大举围攻北汉都城。欲在援军达到之前拿下太原城。 如此看来,战局已是刻不容缓,必须加快行进速度驰援北汉都城。 于此,耶律斜轸当即下令加速行军赶往石岭关,汇合前军之后火速驰援北汉都城。 “驾!” 此时的王浩,也正猛踩油门,奋力追赶赵老大的中军大营。 过井陉关之后,便算是北汉国的地界了,与大宋境内不同,北汉国的荒野上杂草丛生,几无人烟,甚是荒凉。 “小六,你们北汉国的郊外为何如此荒凉?连个村子都是没有?” 行了老半天了,一路下来竟然连个小村庄都没看见。 说没看见倒也不准确,还是有看到几处村子的,只是看过去一片残破,毫无人气,显然已是荒废了有些年头了。 “是这样的王大哥,你们大宋官家前次亲征北汉无果,回去的时候把太原城周边的百姓全数迁往了宋国境内,这便是釜底抽薪之计了。” 杨延昭如实答道。 “这一招够狠呀,那你们北汉现在靠什么过活?又要养爹,又要养兵,又要养官的。” 王浩打趣道。 “养爹?” “对呀,北边那个爹呀。” “王大哥你真会说笑。” 杨延昭讪讪地没好意思往下答,只是回了句,“的确是挺艰难的。” “那想不想过上像咱大宋人民那样的幸福生活呀?” “王大哥你又来了……” 日子的确挺难过的,如今的北汉国,户口不过五万,如此稀少的丁口,却要滋养皇室与那许多高官以及城中的军队,还有王大哥口中那个北边的爹。 每次战事的来临,就意味着新一轮的压榨,虽然每遇战事北边那个爹都会派兵来援,然而援军所需的粮秣,大多数却要由北汉国承担。 像此番如此规模的战事,北边的援兵必不会少,自己国家的军队,加上北边辽人的军队,这一轮压榨必定更胜往昔。 不知道百姓的极限在哪里,压榨的极限又在哪里,如果发生民变,本就危在旦夕的北汉国怕是要挺不过去,唉…… 听着杨延昭无由来的叹气声,王浩安慰道:“很快就过去了,此番我们老大便是过来帮你们解除痛苦的。 但悲不见九州同,南望王师又一年呀,哥觉得你们太原百姓应该搞个欢迎仪式,而不是如这般的拼死抵抗。 唉……愚蠢的人类呀,总是以为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殊不知,躺倒后才会有新生。” “王大哥的话小六越来越听不懂了……” 章节目录 第89章 火箭军阵 远远望去,好大一堆土坷垃矗立于原野之上。 这便是太原城了,与想象中的城池有较大出入。 本以为再如何残破,这城墙还是应该会有些模样的。 不曾想这北汉国穷的连都城的围墙都只剩下一道土墙了。 “小六呀,你们家的都城怎会连块砖都没有了?” “王大哥又要取笑了,可别小看了这城墙,墙砖虽所剩无几,然内里皆是以黄土夯筑而成,坚固着呢,上回你们赵官家引汾河河水入城,欲化开这黄土夯成的城墙,结果不也是无功而返。” “上回与这回又不一样了。” “那王大哥,现在可以放小六回去了嘛?” “莫急莫急,先与我一道去跟陛下说一声才好,这样子就放你过去还不得被当成奸细射死在半路。” “赵官家前次便已说过到了太原城下便放小六回去的。” “那也不用这么急吧,行李还没收拾呢,从京城带来给你爹爹的那些土特产还在营中呢。” “王大哥你这缓兵之计至少也找个像样一些的借口才好,回了营帐,王大哥肯定又要变卦。” 这些日子的接触下来,杨延昭已经把王浩看的透透的了。 “咳咳,”王浩听后老脸一红,这臭小子不好骗呐。 “休要再说,先与哥一道前去觐见吾王。” 将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的朝着前方大军扎营的方向行去。 “大王!耶律沙那老狗……” 耶律敌烈之子耶律蛙哥赶到刚刚率大军而来的南院大王耶律斜轸面前,欲给自己刚刚惨死的父亲讨个公道。 耶律沙那个老狗,非但见死不救,还令手下对着自己人抛射箭矢,害得他父亲惨死当场,连个尸首都给马蹄踩烂了。 “住嘴!耶律敌烈鲁莽无谋,草率行事,致使我军损失如此惨重,你还有脸在这里聒噪!给我滚下去!” 耶律沙早就将这次中伏的前后经过呈报给了耶律斜轸,事实如此,没什么好包庇的。耶律斜轸也深知耶律敌烈此人勇而无谋行事草率,是个没脑子的。 只是这一次,损失太过惨重,契丹部族的人数本就不多,经不起这样的损耗,一万多草原健儿就此殒命,其中一些个小部落怕是要很多年才能恢复过来了。 “前方宋军营地现在是何状况?” 待南院宰相耶律沙赶至,耶律斜轸便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对岸宋军的状况。 “耶律斜轸大人,这数日来宋军每天都派出数百游骑射杀我军哨探,实在无法靠近。按扎营的规模估算,至少有万余人的规模。” 耶律沙也是相当无奈,这两日,对面的那支宋军,白天成百成百的游骑四处游弋,专门射杀自己派出去的哨探。 每至夜幕降临,便派出人马过来骚扰,手里还举着个奇怪的圆筒,对着那圆筒喊出来的声音能扩大数倍。 啊啊啊杀杀杀的,整晚整晚的都没片刻安宁,也想过把营地迁的离大涧远一些,又恐担心再次中了宋军的奸计,便也只能强忍着对面的骚扰,驻扎在大涧附近,以便时刻应对宋军动向。 如此一来,只能爬到附近的山顶,远眺对面宋军营地的状况,然而这样也就能看出大概有多少营帐,那人,是没办法看清了。 “哼!此正是宋军的拖延之策,据报,宋人皇帝亲率的大军已至太原城下,定是想趁我援军未至,一举夺了那太原城。” 耶律斜轸重重的哼了一声,并没有过多苛责,毕竟大战在即,还要一起共事的,生了嫌隙对战事不利。 “此处不可拖延日久,传令下去,在此大涧旁另外挖一条水渠,让你部人马拔营,准备渡涧。” 耶律斜轸当即下令作渡河准备,趁着对面宋军还未有所应对,适时掩杀过去,先将那一处营寨一锅端了,随后再加速行军驰援北汉。 “耶律斜轸大人,为何要耗费人力挖出一条水渠?” 耶律沙听着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奇怪命令,遂好奇提问道。 “这大涧中水流如此湍急,若在旁边挖出一条引水渠,水流不就缓了,那渡水岂不是就能容易很多!如此一来,哪还用担心宋军来行那半渡而击之策!” 说完,耶律斜轸又是重重一叹,我辽国勇士善于上马征战,对这些偏门学问却少有见解。 若先前耶律敌烈一部能有人事先想到这个法子,让大涧中的水流缓上几分再行渡河,何至于会中了宋军的埋伏! 再说这南院宰相说是宰相,却也是个实实在在的武人,斗大的字都识不了几个,不像宋人的宰相,个个都是学富五车的经世大才。 北人尚武,南人善学,也惯会用这些旁门左道的伎俩,很少肯出来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正思索间,又见大涧对岸的山角,虽有宋军营帐隐约可见,却并未见所谓的百余人为一队的宋军游骑游弋附近。 遂又下令,派出了几路精锐哨探,先往对岸查探究竟。 …… 宋军的中军大帐设在一处平缓的土丘之上,视野极好。 而北征的主力大军,早已在前方原野上依次摆开了阵仗。 一块一块的方阵,井然有序,相当严整,北风吹动旌旗猎猎,淬火砺剑锋芒毕露,肃杀之意跃然而出。 此时的赵老大,正遥望远处太原城下列队的一处军队方阵。 那是他儿子赵德昭率领的一支两千余人的火箭军士,就是上回焚毁了控鹤营营房的那一支火箭军士。 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悉心调教之后,这列队的阵势倒是有些模样了,军士们的精气神也是不错。 此次打响太原城战役的第一炮将会从这一支火箭军队开始,据说这火箭的射程极为的遥远,便让他们在众将士面前先来上几轮齐射,震慑震慑太原城的那些守军。 这也是赵匡胤特意安排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儿子在大军面前露露脸。不但露了脸,他日拿下了太原城,还能分到一份军功。 为了给自己儿子铺一条上升的台阶,赵老大也是煞费了苦心呀。 “陛下。” 同时,王浩也挤到了赵老大身边,如此规模的国战,作为三军主帅的赵匡胤,这外围自然也是层层设防,严密到连只蚂蚁都不怕进来的程度, 然而像王浩这样的钦差天使,走的当然是绿色通道,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攻城战拉开帷幕的这一刻。 很激动,这他娘的,比电影上看到的真实一百倍。这样的场面,怎能错过。 帮不到什么忙,喊几句我大宋将士威武总还是能成的。 “来了?” 赵匡胤扭头撇了王浩一眼,并没有过问轮窑厂建设进度的问题,而是继续专心致志的看起了城下军阵的动向。 王浩本想汇报一下轮窑厂的工程进度,目前为止应该是一块砖都还没砌的进度,不过这砖虽然还一块没砌,理论基础却已经足够完善了。 因此,至少能大言不惭的吹嘘已经完成工程进度的一半了。不过此时见赵老大并不过问,便也打消了汇报的念头,跟着他一块欣赏起了窜天猴方阵的战前娱乐活动。 “射!” 一声令下,窜天猴离弦而出,发出biu,biu,biu的呼啸声,向着五六百步外的太原城墙疾驶而去。 劣质的火药一经点燃,便散出大量浓烈的淡黄色烟雾。两千余支火箭齐发,加上这浓烈的烟雾,瞬间给人一种雾里看花的朦胧美。 一阵北风袭来,烟雾随之飘入后方军阵,顿时有不少军士掩嘴咳嗽起来…… 这射的倒是挺远,有些还直接飞过了城墙消失在了更远方,然而按照惯例,仍是软绵绵的没什么杀伤力,也就听了个响。 数轮齐射之后,伤了多少敌人没有看到,这军阵上,倒是被烟雾给笼罩了,亏得距离够远,不用担心城内敌军趁机出来砍杀。 唉……王浩似乎听到身边的赵老大发出一声无奈至极的叹气声。还果真是战前表演节目,火药这玩意,现在大概还是最原始的阶段。 走的路还很长很长,起码这火药配比就存在很大问题,不然不可能会有如此浓烈的烟雾。 赵匡胤的确是叹气了,在心里叹的。 还是不成呀,自己这儿子的军事才能欠缺的不是一点两点呐。 想到此处,侧头看了看王浩身边的杨延昭,他刘继业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小小年纪,便以深谙战阵之道,阴差阳错的还为朕献出了一条妙计。 算算时日,由郭进率领前去堵截辽国援军的那一路人马,应该差不多已经得手了。 赵匡胤突然觉得有点舍不得放那杨延昭回去了…… 然而归家心切的小六同学可没有半点想留下来的意思。 “赵官家,延昭敢问一句,赵官家何时能放延昭离去?” 王浩听了这臭小子的话,心里一紧,好你个杨延昭,竟然绕过自己直接问赵老大要假释裁定书了。 “嗯,这样吧,晚些时候朕便遣人将你送回太原城内,如此可好?” 虽有些不舍,但答应过的事,还是要做到,而且…… 遣人送过去?送过去!王浩的贼眼骨碌碌一转,这有诈呀!这正打仗呢,你就将对方主将的儿子遣人送过去! 你这让对面城头的士兵看到了作何感想?这让北汉国的皇帝知道了这件事后又会作何感想?这,这妥妥的一出离间之计呀! 霎那间,小六子全家被绑缚至街市口的画面跃然脑海。 刚想大喊一声此事不妥,便见赵老大腾的一下从圈椅上站起,望向太原城城外大道的极远处。 王浩见状也探头眺望,远处,烟尘滚滚,正有一支数量庞大的骑兵排成一字长龙,朝着己方阵营疾驰而来。 敌袭! 章节目录 第90章 半渡而击 “大人!对面的宋军营地已然空无一人!只留下山角处的几顶营帐,而且营地中并无埋锅造饭的痕迹,无法断定宋军营地的驻扎人数及离去的时辰。” 派出去的哨探不多时便折返回来,向耶律斜轸汇报了宋军营地的探查结果。 “什么?” 耶律斜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马上下令增派哨探扩大探查范围。 “这不可能!早些时候还有宋军游骑在附近巡弋,怎会一下子便消失的无踪影!” 耶律沙闻言也是大吃一惊,北院大王刚刚抵达之前还看到有好几队宋军游骑在对岸四处游弋,怎么可能一转眼整个营地的人都就此消失。 “怎么不可能,观这情形,宋军其实早就已经撤走了,只留了几队游骑在这里牵制。” 果然,回来哨探验证了此事,一直向前搜寻了三十里也没有发现宋军的人马,依着道路上大队人马踩踏过过的痕迹来看,宋军离开应对不会超过两天。 这就没错了,宋军定是探知了我军后援将至,自知抵挡不住,便早早撤了回去。 耶律斜轸当即命令大军迅速渡河追赶宋军,若再拖上几日,怕宋军又在前面险隘出挖壕垒墙阻挡我大军前行,再者太原城此刻也是危在旦夕,得尽快赶去牵制宋军主力才好。 于是,挖了小半的引水渠也不挖了,全军迅速行动起来,主力在前,渡河后先行一步欲追击宋军,同时派出大量哨探扩大探查范围,以免再次中伏, 然而,前面的主力大军刚刚在前面扎稳脚跟,后面紧随的粮秣队伍还没来得及渡河,便听得后方马蹄声隆隆,有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朝着这边的粮秣队伍冲杀而来。 还没等这边的辽军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一队数千人的骑兵队伍便已在百步外站定,架起了火箭。 敌袭! 敌袭!两个字如开窍一般在王浩脑中蹦了出来,抖了两下肩膀打算找借口尿遁。 然而看边上的赵老大似乎完全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 杨延昭看着王浩紧张的神情,小声解释道,“王大哥,那不是敌袭,且不说这边阵容严整,蓄势待发,并不惧大队人马来袭,即便真有敌来袭,也不会排成这样的一字长龙阵,如此战法无异于自跳火坑,不会有将领糊涂成这样的。” 王浩听罢,尴尬的抹了两下衣襟擦去了手心的冷汗,异常镇定的解释道:“哥只是好奇来人是谁,没有紧张!” 赵老大听了杨延昭的话微微点头,接着听到王浩厚颜无耻的解释,又微微摇头。 待那队人马跑的近了,才从队伍中竖起的军旗上看出原来是宋军的骑队,这八成是前去堵截辽人援军的队伍返回了。 只是这马队看着声势浩大,然而好多马却并没有人,只是空马,粗略一算,这回返的队伍比出发时至少少了数千人! 看来是一场惨战呐,但至少大部分都回来了,不知道青山他爹如何了,有没有安全回来。 “走,随朕前去看看。” 正愣愣的想着,就听赵老大丢下一句话,自顾朝坡下行去,王浩几人赶紧跟了上去。 “陛下!末将不辱使命,于石岭关大破辽军……” 马步军都监郭进满怀激动的向赵匡胤粗略禀报了一下此次设伏的战绩。 王浩也在一旁竖起耳朵倾听。 破敌万余,渡过河的基本上给全歼了,斩获了数千匹上好的战马,貌似还杀死了辽国的几员大将,甚至还有个什么王。 几千换一万多,的确算得上是大胜了,只是辽人自己从不曾见过,而己方的军队,当日则是目送着他们出发的。 这么一来一回,就少去了几千人,这大概就是战争吧! 杨延昭看着众人脸上藏不住的激动之色,心中愈发的忧虑起来,虽然自己对辽人并无好感,死多少都不关他的事。 然而此行他们终究是来驰援北汉国的,加之此次设伏破敌的计策还是自己首先提出来的,心中更是五味杂陈,都搞不清楚自己应该何去何从了。 “眼光放长远一些,这或许是个好的开始,。” 王浩拍了拍杨延昭的肩膀,低声安慰了一句。 杨延昭情绪很低落,扭了扭肩膀,没有理会王大哥。 唉,可怜的娃呀,这其中内情,若被他爹得知,少不得一顿板子。 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番,并没有在几名将领中看到青山他爹,王浩不禁又担心起来。 或许是受了伤,此刻在伤兵营中也不一定,即使是残的也行,在总比不在好,王浩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稍顷,赵老大嘉许了众将士一番后,李大帅提出要去伤兵营探视一番,王浩也趁机跟了上去。 受伤的将士重的轻的加起来少说也有千八百,大多数都是箭伤,被分散在三个不同的营帐中。 轻伤营中病号最多,基本都是些皮肉伤,伤口在大战结束的当天基本都简单包扎过,此时正在拆掉之前的绷带清洗一番后重新包扎。 这些伤病基本都不会有大碍,有些模样看着虽然可怕,但顶多也就留个疤而已,将养几日便能重新归队。 加上又是冬天,伤口感染发炎的几率较之夏日要小上不少。 冬天打仗与夏天打仗各有优劣,冬日里打仗伤病死亡率肯定会小上许多,军中发生疫情的概率同样也要小上很多。 劣势也是相当明显,比如需要更多的战争物资,更费钱更耗国力。天日短行动不便,行军速度直接影响战力的覆盖范围。另外冻死冻伤的事情也会常有发生。 轻伤营与伤经动骨的中伤营中都没青山他爹的身影,王浩的心顿时咯噔一声,脚步顿时有些沉重。 自己在军营里认识的人就这么几个,与俞振的关系是最好的,尤记得临行前,俞大哥特意过来给自己道歉,还说傻话,再不来道歉怕没机会了…… 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重伤营,心里一遍遍的念叨残的也行残的也行。 然而,还没到营帐门口,里面就传出俞振那粗豪的说话声,像是在安慰某个伤员。 掀帘入内一看,果然,这该死的大汉拄着根拐杖,正给帐中的几名伤兵打气。 看到王浩进来,俞振咧嘴一笑,一拐一拐的过来示意王浩帐外续话。 “这次伏击,俺们这一营的将士是冲在最前面的,因此这伤兵营中大多都是俞某营中的老兄弟。” 在讲到他自己的伤势时,俞振只是将大手一挥,表示这种小伤,碍不得事,过两天便好。 过两天肯定是不够的,要不也不用拄着拐杖了,这一箭射来,至少也是个伤经动骨。 看来武将这碗饭确实不好吃呀,像这俞大哥,也算是个骑都尉级别的将领了,五品的中级军官了,打仗时还是得冲在最前面。 这军功,还真是把命系在裤腰带上一次次搏杀出来的,不容易呀。 不过听俞振的口气,这战事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惨烈。 因此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另外没跟他们一起回来的那一部人马去哪了。 俞振只说另有安排,没有详细解释另一部人马的去向,看来自己的级别不够,这种事大概属于军事机密? 这么说来,的确算是大胜了,伤亡千余歼敌万余。 此时,俞振口中的另一部人马,正在焚毁辽军的粮草之后扬长而去。 这一仗,打得实在畅快,围着这一处大涧,做了两次文章。 半渡而击歼敌万余,随后又狂奔数百里绕道大涧对岸,再来上一次半渡而击,焚毁了辽军后营的粮草。 没想到这次辽军带了这么多粮草,本来的计划是除了焚毁粮草,还要焚掉一些后军的随军营帐等物资的。 在探查得知辽军后阵如此规模的运粮队伍之后,率军奇袭的右千牛卫上将牛思进果断改变策略,又放了许多辽军过河。 自己率领的人马终归有限,过早的奇袭不一定讨得了好处。 而大涧对岸的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大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粮草被毁,气得在那里直跳脚。 就这么一处烂水沟,短短几日便让宋狗接连两次得手,将辽国铁骑的脸都给丢尽了。 此仇不报,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当即便要组织人马再次渡河去追击那队扬长而去的宋军。 倒是南院宰相耶律沙看着耶律斜轸大人也在这条大涧处吃瘪,心里莫名其妙的安定了一些。 苦劝耶律斜轸大人莫要鲁莽行事,以免再中宋狗奸计,这回只是烧毁了一些粮草而已,人马倒没受多少损失。 至于粮草,可让北汉国将裤腰带再勒紧些,总还是有办法的。 本来么,往常驰援北汉国,也都是由他们负责大部分军队所需的粮秣的,只是这一回,由于辽国出动的援军数量较之以往庞大不少。 加之那刘继元数次遣使前来哭穷,说是自前次宋军伐汉不成,被那赵匡胤迁走了国内的大批百姓,致使如今的北汉国民穷国贫,再也无力供养如此庞大的军队了。 这才带了这许多粮秣出来,如今倒好,就因为这一条烂水沟,辛苦筹集的粮秣,一把大火,十成去了七八成。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带,守的是他北汉国的国土,这粮秣理当有他们提供。 “待此番战事结束,本王定要填平了此涧!” 看着奔流不息的大涧,耶律斜轸愤恨的丢下一句狠话。 “此言大谬!世间万物自上而下乃是天道,水流亦是如此,任你如何拦截,总是会流向低处的。” 五里坡义学的辩论赛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自前些日子义学之中又抛出一个地磁论,妄言世间万物皆会附着于地,又在国子监中引爆了一颗炸弹…… 章节目录 第91章 一封情书 一场初雪,为大宋都城汴梁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午后的汴京城中,天空一碧如洗,冬日的暖阳普照繁华的都城。 此时,一对璧人正悠闲的行走在皇城根下宽阔的街面上。 “小姐,我们还是回到马车中去吧,外面冷的紧。” 眉清目秀,脸上稚气犹在的小丫鬟劝解行在前面的自家小姐。 “才不要,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岂能躲在车中,可莫要辜负了这冬日初雪的美景才好。” 前方女子身批一袭素白锦裘,与冬日景致浑然一色,脚步轻盈如一瓣雪花飘于街道,说话间回眸浅浅一笑,梨涡淡现,粉嘟嘟的小脸蛋俏皮而又可爱。 “王爷,又有军中密信送到。还有,这是今日刚刚送达的前线军营邸报,还有几份即将发往前线行营的奏章,也一并请王爷过目。” 王府幕僚许绌将手中蜡丸与几封前线传来的军事邸报与朝政奏章一并递于了晋王赵光义。 卸了开封府尹的差事之后,赵二的日子悠闲了不少,却也焦虑了许多。 为了缓解心中烦闷,赵老二今日特地光临得月楼,在得月楼顶层的豪华套房之中品茗赏雪,顺便浏览一下得月楼对面的皇宫雪景。 那里,将是他赵二以后的居所,然而现在,那里还住着一个人,皇宫很大,却也只能容得下一人居住。 国之储君,这是他之前梦寐以求的一个位子,然而真正坐上去之后,却似乎变得危机重重起来。 尽管京城的局势仍紧紧的掌握在自己手中,然而心中的焦虑却一日更胜一日。 等待的日子特别难熬,尤其是离那个位子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最为难熬,每天几乎是扳着手指头过日子的。 坐在储君这个位子上的人,心中最大的期盼,便是自己上面那个人赶紧的去死,天天盼,日日盼,还有不少等不及的,便会做一些事情出来,企图加速前面那人的死期,这赵二便是这样一个等不及,继而想着搞些小动作的储君。 “什么!程德玄失踪了!” 蜡丸中是赵光义安排在军中的暗哨所呈报的军中情报。 这颗暗棋的丢失,着实令赵光义心头一紧,莫非是事情败露了?不可能,此事隐秘至极,不可能败露。 “王爷,会不会是那个义学王浩告的密?属下记得大军出征前夕程德玄曾在王府后门撞见过王浩此人。” “嗯……不无可能。” 经许绌这么一提醒,赵光义很快便回想起那日的情景。 那个话痨,也不知哪根筋搭错,每次来王府非要走后门,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遇到了程德玄。 接着又想起大军出征那天,这话痨还随在皇兄车驾之后,在行军途中,也时常出入皇兄车撵,同乘一车,甚为亲近。 这个话唠,本王这里巴结不成,竟然巴结到那里去了,不仅如此,还坏本王大事,忒的可恶。 瞬间,王浩那个话痨的憎恶嘴脸在赵光义心中愈发的清晰起来。 心情烦躁的随手翻了翻手中的几份邸报奏章,身为监国的储君,这些东西自然是要由他先过目的。 可以发的才能发,不能发的自然是要截留的,这也是把控朝政的一个重要手段,更何况现在身兼监国之责,这种事自然也是名正言顺。 “这一封是?王浩?他的书信为何会在这邸报中?” 赵光义拿着在邸报中翻出一封王浩写给义学的书信,疑惑的看向幕僚许绌。 “属下也是不知,确实是与邸报一并送达的,属下以为,既然是与邸报一并送来的,里面定然也是要紧之事。” 王府幕僚许绌如是禀报,想起信封上所写乃是寄往五里坡义学的,遂继续禀报道。 “王爷,那五里坡义学近日与国子监的学子走的越来越近了,常有学子成群结队去那义学参加什么辩论赛? 据属下打听得知,所论之事乃是什么地圆说地盆说的之类的话题,所议话题甚为荒唐。 另外,那礼部的徐明诚及国子监的祭酒高文静也时常一同前往。 还有那南唐旧主李煜,自从在义学担任教席以来,更是日日前往,连休牧日都不曾落下,且观其模样性情,已全无往日颓废忧虑模样,属下担心这义学之中是否在图谋什么不轨之事。” “竟有此事?” 这事的确是疏忽了,那国子监早就与那义学有来往,自己是知道的,只不过是区区一个供贫户子弟识字的破义学,像这样的小事也根本没放在心里。 然而此时经许绌这么一提醒,赵光义突然想到,这国子监的学子,大多都是朝中官员及军中将领的子侄。 这逻辑一通,霎时便惊出一身冷汗,这是釜底抽薪之计,乃是在挖本王的根基呐! 不行,这事不能再拖延,绝不能再让他们瓜葛下去,必须想法子处理此事,实在不行,就封了那破义学。 想到这里,赵光义毫不犹豫且极端无耻的打开了王大人的私人信件。 然而,刚刚看了几行,一缕青烟便自头顶升腾而起,脸也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啊……我的眼睛…… “岂有此理!荒唐,荒唐至极!!” 深感被调戏的赵老二腾一下从官帽椅上站起,愤怒的将手中信纸揉成一团biu一下掷出了窗外。 没想到这个话唠还是个淫棍,竞用如此肮脏不堪的言词玷污本王的眼睛!真是孰可忍叔不可忍! “速速找人将那义学给本王封了!” 愤怒已极的赵光义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许绌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这王爷到底是看到了什么,竟会如此的愤怒,自从跟随王爷以来,还从不曾见过他发如此大的火。 “谁这么缺德呀!乱扔东西。” 一个纸团从天而降,正好砸在举手仰头释放少女情怀的卢小姐脑门上。 嘟起小嘴皱了皱小鼻子,提起裙屐跨前两步,抬起小脚欲将这恼人的小纸团踢走,确是踢了空。 于是,又弯腰将那小纸团拾了起来,抬手欲扔的霎那瞄见上面似乎有字?好奇心驱使少女打开了纸团。 “亲爱的,我好想你,想你轻柔的秀发,想你温情的双眸,想你火热的红唇!” “呀!” 只看了几行,小手便像是被针扎到了一般,慌忙甩手将手中的信纸甩了出去。 粉嫩的小脸瞬间羞红一片,胸中更像是藏了一只小兔子般,突突突的乱跳。 好大胆的言词,好露骨的表白,好羞人的话语,好无耻的男人! 小手按住扑扑乱跳的胸口四下张望一番,趁没人注意迅速拾起了地上的信签塞入袖中…… “小姐,怎么了?” 身后的小丫鬟匆匆追上来关切道。 “没……没事,杏儿我们回车上去吧……” 马车刚刚行出两步便又被车中少女叫停,掀开车帘仰头望向得月楼,只有最上面的那层窗户是打开着的。 凑到小丫鬟耳边轻声耳语了两句,那名唤杏儿的小丫鬟一脸疑惑的复又下得车来,朝着边上的得月楼跑去…… 得月楼上,余怒未息的赵光义犹自在喘着粗气原地打转,指天发誓要将那义学查封了,不仅如此,还要将王浩那个话痨刺配的琼州岛上去。 “王爷息怒呀……那义学终归是皇上亲旨督办,若要查封还需找个恰当的理由才是。” 幕僚许绌赶紧上前劝慰,看来王爷这次是真的动了肝火了。 “那便去查!查……查……” 查了半天,赵二发现一个破义学之中似乎没什么东西可查的。 “去查那李煜有无不轨,好好查!仔细查!” 最后,好像也只能从那个南唐旧主身上找突破口了,不过无所谓,只要查的够“仔细”,便一定能查出一些东西来的。 而此时的五里坡义学,辩论仍在继续。不过最近的辩论赛,与前两次已大有不同。 不同之处便是义学方往往是由姜慕云一人舌战群雄,其他同学则是明显跟不上学霸的脚步了。 “依尔等所言,万物皆附着于地,那飞鸟如何解释,流云又为何浮于空中,还有那云上的天宫为何没有掉下来? 还有那潮汐如何解释,那海潮,有时落,有时起,潮落时滩涂十余里,潮起时却能倒灌江河水。 不是说水流也是遵循自上而下的原理嘛?那敢问这潮汐如何解释?涨潮时莫非是那海底有巨石在隆起不成?哈哈哈……” 地盆论的创导者俞青山洋洋洒洒一大篇,将个义学驳的哑口无言,重又扳回一局。 “这潮汐与流云,慕云的确无法解释,只想斗胆再问一句,既然师傅们皆说这万物自上而下乃是天道,那何为天道?” “既是天道,岂是你我这等凡人可以参破的。” “万物皆有理,天道亦是,为何不能参破。” “若能参破天道,岂不白日飞升羽化成仙?” “成仙亦有之所以成仙的理由。” 辩论再一次偏离了主题…… 这种事时常发生。 “小姐,他们这样会不会打起来呀?” 馨儿看着场上你来我往的激烈争辩,担忧的道。 “不用担心,理不辩不明,这样子挺好的。” 只是自那俞青山提出地盆论之后,地盆理论被国子监那帮学子不断完善,甚至还解释了日出日落的原理。义学方便从未赢过了。 而且,更过份的是,每次都要将孩子们驳的垂头丧气才肯罢休,一点情面都不留,忒的可恶。 “他们欺负人!” “对,他们不讲理,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就用天道来搪塞。” 国子监的师傅们又一次带着胜利的喜悦满足的离开了,操场上的孩子则有些愤愤不平。 “下次我们也用天道。” “对,我们也用。” 有人提出了一个馊主意,马上有人应和。 “不,同学们,我们要相信,世间万物,皆是有理可巡的。现在不知道,只是因为我们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不够多……” 自小蝶离开后,孩子们都将学霸姜慕云当成了他们的主心骨,他也很好的履行了这个职责,尽管有些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仍会鼓励孩子们不要放弃。 “班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都快一个月了…” 每天都有人板着指头数日子,希望班长能早一天回来,有太多太多的问题需要班长来给他们答案了。 “王大哥!小六为什么不能回去?你倒是说呀!” 此时的杨延昭,更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 章节目录 第92章 心理干预 “你把咱们的赵官家看简单了。” 回了营帐,王浩才敢小声的将心中所想与杨延昭叙述了一遍。 “陛下定会将你光明正大的送回去,让城下的宋军看到,也让城上的北汉国军士看到。 据说你们那官家生性多疑好杀,如若让他得知你被宋军完好无缺的送回了太原城内,他会作何感想?” 杨延昭闻言心情又是一阵失落,王大哥说的有道理,对于生性多疑的人来说,即便明知是离间计,心里也会被埋下一根刺,自己就这样回去的确会有可能害了爹爹。 “王大哥,那小六趁夜偷溜过去可好?” “哥敢断定,你绝行不出这营帐百步。” 开玩笑么,即便真的溜的出营地,你如何进的了城?黑灯瞎火的,不被射死在城下才怪。 “安心在这里呆着吧,咱俩买的都是单程票,回不去了……” 拍了拍臭小子的肩膀,王浩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可是小六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爹爹……” “不用可是了,或许像今日这般围着打上几日,你们的皇帝出城投降了也不一定。” 王浩打断杨延昭的“可是”安慰道。事实上,那北汉国的皇帝原本历史中,还真是出城投降的。 但即便是出城投降,也是被打死打残打伤打怕了之后才无奈投降的。 因此,战争总是无法避免的,趁着伏击队伍争取来的几天时间,趁着辽人援军未至,趁着大胜而归气势正盛,趁着武将们个个士气高昂战役正浓,对北汉都城的攻城战正式拉开帷幕。 这次没有火箭军士的战前表演,隆隆的战鼓震耳欲聋,在太原城的东南西三面同时发动总攻。这是标准的灭国之战,对面是敌人最后的堡垒,没有投机取巧的方法,只剩堂堂正正的对攻。 数百架投石机一字排开,万炮齐发,石块,土坷垃,划出一道道优美抛物线,砸在对面黄土铸成的城墙上,只能剜去一小块墙皮。 看似已经摇摇欲坠的北汉都城,却仍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在投石机攻击的间隙,一辆辆房子一般的填壕车依次而出。尽管看上去笨拙不堪,依靠纯人力驱动,然而速度并不慢。 这便是攻城战之前的填濠战,先做一个像房屋形状的模板,下置车轮,上安巨石木,内部先放大块的木头和薪柴,然后将土和石头覆盖在木头上。人在内部推着走,节次相续,五十辆为一组,相继而出。 轰,轰,轰…… 此时,城上的投石车也向城下抛来巨大的石块,砸落在填壕车之上,瞬间将之砸的粉碎。 在填壕车下方的人,只能祈祷那巨石不要砸到自己车上,每前进一步,都是一次以生命为代价的豪赌。 没有战地医生,不幸受伤而失去行动能力的,只能依靠同袍冒着生命危险将你拖回来。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种同袍之间的约定,比爱情更加牢固,因为你无法保证下一个受伤的不是自己。 攻城战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需要数万人的协作配合方能运转。 攻守双方好比就是两个围绕一只铁通互相角力的破坏王与修补匠,攻城一方不断的围着城池四处破坏,最终找到最薄弱的一处进行突破。 而守城一方的修补匠,则竭力修复被破坏的薄弱点,作为守城一方的将领,尤其是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需要以敏锐的眼光,丰富战争嗅觉,提前判断每一波进攻的主力突破点。 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就是说攻城方需要五倍于守城方的兵力,这是很有道理的。 如若攻守双方兵力相当,在每个薄弱点上都驻守足够的兵力,加上铁桶方的天然优势,攻城方自然也就无处下手。 此时,太原城下,投石机,填壕车,冲车,撞车,云梯,弓弩手,登梯兵集结城外旷野。场面看似杂乱,其实都有严密的分组与前后顺序。 与想象中一大群人扛着云梯,推着冲车一哄而上的场景大相径庭,出动云梯,那其实已经是攻城战的后期了,也是城破之前最为惨烈的一部分。 也就是在登城战的当口,守城一方才有可能会把城中的百姓强征上城墙,与攻城方对子。 而此前的填壕战,则更像是攻守两方的战前蓄力,都在焦躁不安中等待最后审判的降临。 护城河虽宽,架不住成千上万的填壕车来回填埋,负责架云梯及登城的士兵早已列队等待。 有将校在列队前方作最后的调度于鼓气,随着牛角号沉闷而又有力声音响起。 战场之上顿时爆发出一阵陈震耳欲聋的冲杀声,一架架云梯,攻城车随之蜂拥而出,最为惨烈的一幕即将上演。 王浩站在土坡之上,远望城下的修罗场,有些于心不忍,尽管从这里看过去,战场之上的人不过是一个个的小黑点。 然而,那确是一条条真真切切鲜活的生命,那一架架云梯,更像是一条条通往地狱的阶梯。 “起风了……” 身旁的杨延昭仰头望天,喃喃道。 “起风了?” 王浩疑惑道,不过是一点点微风而已,与战事有何瓜葛? “扬尘车准备!!” 太原城城头,北汉国第一名将刘无敌刘继业一趟趟来回与各城墙之间,指挥着城上将士修补各个薄弱点。 自月余之前收到从汴京城递出来的消息,得知独子延昭竟阴差阳错的流落到了宋国都城。 这位身经百战的宿将便没了后顾之忧,那便用这一身艺业报了北汉国数代国君的知遇之恩吧。 南面主战场的护城河被率先填平,城下,黑压压的攻城部队潮水般涌来。 更密集的巨石被投石车抛向城外,然而这样抛石的杀伤力确是非常有限的。 打头阵的第一波进攻,皆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大宋立国十余年来,破城无数,这是大宋最为精锐的一支军队。 同样,这群老兵的战场经验也是极为丰富的,迎头而来的巨石,那落脚点,总能估计个八九不离十。 待城下宋军稍近一些,一排排弓弩手列队而出,密集的羽箭如蝗般疾射而出。 咚,咚,咚。 老兵举在头顶的盾牌上顿时被钉入三支箭矢。 能在一次次残酷的战争洗礼中活下来的老兵,仅用目测便能准确的测定自己与城墙的距离。 多少步躲避抛石,多少步举盾抵御箭矢,这些战场经验,都是用无数同袍的命换来的。 一架架扬尘车被推到城墙一侧,石灰粉,黄土粉,瞬间在城下弥漫开来。 “那是什么?” 化学武器?看着城墙处霎时被一片浓雾包围,王浩扭头看向杨延昭问道。 “应是扬尘车,类似扬谷扇车的一种风车,在顶部灌入石灰粉,以风扇驱使,将粉尘洒向城下,冬日多有北风,你们宋军选择南面城墙主攻,应是失策之举。” 看着城下声势浩大的攻城场面,杨延昭倒是异常的镇定。 “扬尘车?还有这种武器?” 听了杨延昭的解释,王浩一下子想起来了,扬谷机,小时候家里就有这样的东西,用来扬谷子的。 的确,如果在上面的漏斗中装上石灰粉,随着这北风往城下一扬,不但视线受阻,飘入人的眼中,将会迅速丧失战斗力。 这一招真他娘的狠!这战争,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 此刻的战场白茫茫一片,夹杂着偶尔出现的火光,并不能将当时形式看个真切,不过想想也是异常的惨烈。 震天的冲杀声再一次响起,第二波攻城部队再次向着城墙方向涌去。 这一次,除了云梯登城车之外,有一辆极为巨大的撞车向着城门方向缓慢移动。 这一辆庞大的撞车,足有上百人推动,中间的撞杆,至少有两人合抱般粗细。 然而,杨延昭见状却是微微摇头,主城门,明显不是一个上佳的突破口。 果然,撞车的头部刚刚才驶入城门洞,便自城头落下一个铁框模样的东西,里面想必是装满了石块的,看上去异常沉重,只那一下便将城门口那辆撞车的顶棚砸了个稀烂。 这还不算完,片刻之后,那巨大的铁框重又被城上的军士缓缓拉起。 又是轰的一下,撞车下方的木轮就已有松动迹象…… 看的王浩那个急呀,再这么砸两下,这车就得废了,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推到城门口的,这一下都还没撞就差不多要散了架了。 边上的第二波登城战似乎也不太顺利,仍旧是白茫茫的看不大清楚。 “王大哥不会以为如此规模的攻城能在几日之内便分出胜负吧?” 看着王浩一脸焦急的模样,杨延昭淡定道。 “这样的惨烈场景,早一天结束早一天解脱。” 虽然也知道这攻城战不可能是一两天的事,总要让守城的士兵死的七七八八了才有可能找到更多的突破口。 然而如此惨烈的场景,平生仅见,自己终究是文明世界过来的人,不可能因为换了一片天地生活而迅速的变成一个冷血好杀,对生命漠然的杀神。 “如这般的国战,拼的不光是将士数量,还有军资,粮秣,器械,总要慢慢消耗才能决出胜负的。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人心,日复一日的在修罗场中针扎求生,攻守两方皆是朝不保夕,耐心在看不到尽头的生死边缘一日日消磨。 这才是第一日,再如何惨烈,终究只是皮肉上的痛苦,若像这般围着打上一月两月,那才是真正的惨烈。对死亡完全麻木,对生命完全漠然。” 王大哥,你可知在长达数月的围城战之后,为何会常有屠城之举?” 杨延昭的最后一句话让王浩打了个寒噤。 身处炼狱,每天都有无数生命在眼前消逝,怨愤的积累加上对生死的漠然,身心遭受重创,理性完全被兽性主导,做出屠城之举便也不稀奇了。 似乎除了引入护理制度,还应该加入心理干预这门学科才好。 章节目录 第93章 早恋风波 杭州西湖,断桥残雪,雷峰夕照。 北方的硝烟弥漫,与这吴越之地的安宁祥和形成强烈的反差。 漫步在与记忆中大不一样的西湖北山道上感叹桑田沧海。 还玉娘俩到杭州已有数日了,连豪宅都已经置办下来了,就在这西湖边的北山道上,足足五进的院子。 还是走了关系特事特办半买半送的,临出征前,王浩特地从赵德昭那儿讨了封介绍信过来。 八月初,吴越王钱俶的长子钱惟治率使团进京朝贡时,是赵德昭殿下负责接待的,尽管那次接待稍微有些不愉快,在王浩的唆使下,赵德昭殿下在那钱惟治身上狠狠的敲了一笔。 然而关系还是在的,何况是写个介绍信帮忙办一下几间房子的过户手续这种小事,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如此的地段,如此面积,这在要是在前世,那是豪宅中的豪宅了,属于想都不敢想象的东西。 还玉甚至都想就此住下,不再回去了,熟悉的景色,熟悉的气候,总是能让人安心不少。 只是这西湖与自己映像中的西湖有着太多的不同。 断桥残雪,只有断桥,没有残雪,更没有白娘子与许仙的爱情故事。 没有苏小小墓,没有岳飞墓,没有三潭映月,没有柳浪闻莺。西湖十景几乎只能找到两三景。 那雷峰塔倒是还没倒,不但没倒,还挺新,据说刚造没几年,也不叫**塔,叫什么皇妃塔,说是这里的皇帝为他的一个皇妃造的。 原来只是为了取悦一个女人而造的塔,瞬间便觉得档次降了不少,哼老娘才不稀罕。 “唉小杨呀,这西湖上的苏堤怎么也不见了?” 连苏堤也没有,这太难让人接受了,没有苏堤的西湖,那那还能叫西湖嘛。 “苏……苏堤?” 这两日来,杨延昭已经被这位还玉小姐整的脑中一片浆糊了。 听她的语气,分明是对这杭州城极为熟悉的,不但能将这西湖的地理位置讲的准确无误,还能将附近的一些景致说出个一二来。 只是从她口中说出的那些个西湖景致,不光自己从不曾听说,连廖掌柜都是闻所未闻,着实令人费解。 比如此时她口中的苏堤…… “对呀,大概就在那个位置,从我们这里的北山道,一直通到对面的雷峰塔附近。” 还玉一边讲解,一边用手比划着。 “就是那个……那个……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谁来着?对苏东坡!就是苏东坡发动杭州市民建造的,挖了这湖中的淤泥,垒起来的那么一条长堤。” 在这位小杨同学面前,还玉全无一点顾忌,有的没得一通卖弄,直将个杨延青听的惊骇不已。 这如此漫长的一条堤坝,怎会无人知晓,还有那苏东坡又是谁?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这两句诗倒是颇有意境。 “徐小姐,敢问这明月几时有的下半阙是?” 脑中一片混沌的杨同学最后选择了他最为感兴趣的一个疑问。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一旁的小蝶抢先背诵了起来。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背的很是熟练,没有一点停顿。 杨延青听罢小蝶背诵的这篇千古名篇,呆立在了原地。 这如何可能,像这种必能流传千古的佳作,自己怎么可能会从没看到过。 突然间,杨延青感觉这世界越来越不真实起来。 这种不真实感,自从那日在雍丘认识了王兄起便已隐隐出现,与他们接触的越久,这不真实感也便愈发强烈,尤其是这一趟杭州之行。 “小杨哥哥?你怎么不走了?” 小蝶回头看到杨延青在那里发呆,开口招呼道。 “小蝶!要叫杨叔叔,听到没!” 还玉再次纠正,一路上,已经纠正无数次了。 “不,就叫小杨哥哥。” 小蝶依旧不依。转头又道,“小杨哥哥若喜欢诗词,回去后小蝶多抄一些给你。” 回到了位于北山道上的新家,位置大概在后世原先的岳王庙附近,依山傍水,面湖而建,风景极为秀美。 宅子也是极为气派,光里面几个花园都有好几亩地,小桥流水,静谧非常,标准的花园别墅设计。 路上救下的一群小丫头也住在了新宅子中,倒是给空旷的豪宅增加了不少人气。 进了院门,还玉娘俩径直去了后院,杨同学跌跌撞撞的钻进自己的偏院厢房,想着赶紧将那千古佳作给抄下来。 尽管不知道那个苏东坡是何许人也,然而此等佳作绝不能被埋没。 刚进书房,便被正在打扫卫生的老仆给请了出来,宅子空置了一段时间,得好好拾掇拾掇。 无奈,只能取了笔墨纸砚到了前院的石亭中,铺开纸墨刚刚写了一半,门房匆匆来报说有贵客临门拜访。 “贵客?” 杨延青心中疑惑,自己这一行人在此处貌似并无熟识之人呐? 来访的客人的确算得上贵客,乃是吴越王钱俶的长子钱惟治。 这处院子也是这钱惟治亲自遣人帮忙置办的,这一行人乃是宋国德昭皇子的好友,钱惟治自是不敢怠慢。 不但亲自遣人寻了这一处上佳之所,今日还特地登门拜访,又听说在此置宅乃是一女眷,钱惟治还特地带上了他的四妹钱朵朵一道前来。 请了兄妹二人在前堂落座,杨延青便自去后院找人了。 没办法,宅子里就一门房俩老仆,廖掌柜他们又在城中店铺忙事,这种跑腿的差事只能轮到自己了。 “要你管!我不听我不听!” “嘿你个臭丫头……” 后院中,娘俩在斗嘴。 “咳咳,”杨延青尴尬的轻咳几声,“徐小姐……” “你先出去,你个罪魁祸首。” 还没等杨延青把话说完,还玉把美目一瞪,把个小杨同学请出了屋外。 “罪魁祸首?” 杨同学站在廊下,深深的迷茫感再次袭上心头,好好的,自己怎么就成了罪魁祸首。 在还玉看来,这小杨同学的确是罪魁祸首无疑,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早恋了!! 而暗恋的对象似乎就是这位小杨同学,这怎么能行,差着十几……不对,好像也差了没几岁。 况且这小杨仪表出众,举止优雅,气质不凡,性格也是极为温润,算得上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难怪这一路上都小杨哥哥小杨哥哥的,尤其是那次从清水县县衙中的衙役手里救下了她之后,更是三天两头的找人家说话。 只是这也太荒唐了,虽说按心理年龄来讲,这个年纪早恋也算是正常现象,然而这身体还是个小不点呢,一只手就能拎着走的小不点。 最起码也得再过二十年才能谈婚论嫁,到那时,那小杨都成一个半老头了。 一想到这里,还玉瞬间惊恐莫名,必须将苗头镇压在萌芽阶段,从今天开始便实行隔离政策。 外加严格的心理疏导,双管齐下,让她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小蝶呀,妈妈不是反对你心里有喜欢的……” “我不听我不听!你们总是喜欢把自己的思想强加给别人,嘴上说的很开明的样子,其实狭隘的很。 内心里总是把小孩子当成私人物品,任由自己摆布,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应该这样应该那样,用自己的观点设置各种教条,从来也不考虑小孩子的感受。 还美名其曰为了你好,其实就是为了自己省心!” 小蝶气呼呼的反驳道,心中的小心思被妈妈戳破了,有点难为情,可是自己其实不小了,心里藏一个喜欢的人,难道有错吗。 唉……好不容易长大了一点,又给变回去了,这真是太悲剧了,命好苦! “妈妈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一样,有一天呐心里也是突然有了一个喜欢的人,记得那时候……” 娘俩仍旧在屋里嘀嘀咕咕谈心事,杨延昭则继续在屋廊下参悟自己为什么成了罪魁祸首。 前堂中的两姐妹则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哥,这家人的架子也太大了些。” 妹妹率先开口道。 “唉……稍安勿躁,或许人家正好有事。而且,这可不是一家人,那位杨公子只是这家男主人的友人,真实身份乃是麟州名门之后,断不会失礼的。或许只是这家的女主人临时有事在身吧。” “那小妹过去看看。” 不等兄长阻拦,女子已经如一只穿花蝴蝶般飘然行出了中堂。 穿过前廊,经过院中石亭时,却被石桌上的那半阙诗词吸引,女子驻足轻手捧起那一页宣纸,细细品读两遍。 秀气的小脸上浮现出极为惊讶的表情,想不到这院中竟有如此大才。 虽不过区区半阙,却已然是一篇百年也难得一见的佳作。仅凭这半阙诗词,就能压上这杭州城中众多才子一头。 捧着宣纸四下张望一番,却并没有看到有人,遂低下擎首继续细细品读,一遍又一遍,一时竟有些痴了。 “有劳姑娘久候了,此间女主暂时有事推不开身,还望海涵。” 杨延青终究还是没有参透何为罪魁祸首,再次敲门被拒之后,只得先过来前院招呼客人,不想却在园中石亭碰见了这位钱姑娘。 那位钱朵朵姑娘回过神来,见是方才那位兄长口中的杨公子,赶忙放下手中宣纸施礼道,“杨公子有礼,待此间女主忙完正事再来相见不迟。” “那请姑娘先往前厅用茶可好?” “在此处稍侯便好。” 俩少男少女你一拜我一拜的恭敬个没完。 “敢问公子,此词可是公子所做?” 朵朵姑娘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确是小可所写,不过这词……” “那敢问公子,这词的下半阙可有所得?!” 也没等杨延青把话说完,钱朵朵姑娘欣喜非常的跨前一步柔声说到,太过激动,那小脑袋几乎顶到了杨延青胸口。 霎时,一股浓烈的费洛蒙气息在两人周身弥漫开来。 “阙……阙……确有所得……” 章节目录 第94章 感情问题 “咳咳!” 还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表面上疏导完了小蝶的感情问题。 这才想起方才小杨同学来找过自己,这才出了后院匆匆往前厅赶来。 不曾想,前厅花园之中,这罪魁祸首竟与一女子交头接耳,谈笑风声,看他俩那神情模样,极为愉悦,甚至已然到了忘我境界,连自己过来都不曾察觉。 被还玉的咳嗽声惊醒的俩人,连忙各自往边上挪了一步,稍稍分开了一些,一个尴尬,一个乃然,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就在方才,杨延青应这位钱朵朵姑娘要求,将那明月几时有的下半阙写了下来。 同为诗词爱好者,讨论的话题自然也离不开这些平平仄仄,况且是这样一首前所未见的千古佳作。 尽管杨延青很快坦白了这首词并非他所作,然而并没有影响俩人围绕这悲欢离合阴晴圆缺展开讨论。 而且是越聊越投机,一时间竟生出些相见恨晚的感觉来,这才被刚刚自后院出来的还玉逮了个正着。 “对了,徐小姐,这位是吴越王钱俶的四女钱朵朵钱姑娘。” 回过神来的杨同学连忙给两位相互作了一番介绍,一拍脑袋,这才想起前厅还等着一位呢。 领了二人赶到前院,那位钱惟治公子仍旧是一副气定神闲。 本来么,既然此间主人乃是一女眷,自己本就不太好出面,领了小妹前来与之交好一番也就罢了。 因此自小妹去了后院迟迟未归,只道是正与那女主人叙谈呢,自己倒也乐得得个清闲。 良久,才见那杨公子领了两女来到前堂,见自己小妹正与此间女主相偕而来,看神情样貌有说有笑霎是亲热,心道果不出所料。 而事实却是还玉见小杨同学与那钱朵朵姑娘聊的这么投机,心中顿生一计,若能就此撮合这一对璧人,那么宝贝女儿的早恋之忧可解矣。 由此,一路上便亲切的挽住了人家钱姑娘的手臂,家长里短的唠嗑了起来,不但夸人家姑娘长得美丽漂亮,还拐着弯的给小杨讲上几句好话。 惹得人家一个涉世未深,情窦未开的小姑娘暖心不已,就这短短一段路,就将眼前这位还玉姑娘作成了知心姐姐。 知心姐姐在钱妹妹的引荐下向眼前这位钱王长子钱惟治行了个鹌鹑礼,随即说道。 “前次置宅的事还未向殿下道谢呢,今日不如由小女作东,大家一道去对面孤山的绿云阁中吃个便饭可好。” 钱惟治还道是这女主人是出来相送的,想着见个面寒暄几句便可以离开了,不想却还被邀请留饭。 不过看小妹模样似乎很有兴致的样子,却也不好推却,然而身为地主,怎好意思让客人作东,便唤来了随从让其先去对面西湖湖中孤山上的绿云阁打点一二。 还玉请几人稍后片刻,出了前厅拎住咚咚咚从自己身前跑过的小乞丐阳冲,“小冲,去后院把芸姨与小蝶叫过来,快去。” 阳冲,洛松,是还玉为那俩小乞丐取的新名字,之前的名字也太随便了。 义学中也有很多名字很随便的娃,按着之前小蝶出的馊主意是改成了二号三号四号的依次排列。 然而这终究是不行的,还是老公聪明,取名字嘛,太容易了。 二狗子姓常,那就叫常江,狗蛋姓陆,那便叫陆俊义,狗剩姓李,那便叫李用。 来再多的狗蛋狗剩都不愁名字难取。 比如这俩小乞丐,一个姓阳,一个姓洛,而自己也就记得住林冲武松这样的人气角色了。 因此便为他俩分别取名为阳冲与洛松,顺口倒是顺口,就是听上去稍微有些出戏。 名唤阳冲的小乞丐唉了一声,欢快的朝着后院跑去。 自从上回与小伙伴俩人阴差阳错的上了那艘贼船,便好似直接被带着来到了天堂一般。 不但包吃包住,还有新衣服新鞋子穿,甚至说到了汴京城之后,还要教他们读书习字。 幸福来的太突然,有点做梦的感觉,十几天前,俩人还在为能不能讨到一口吃食而犯愁。 而现在,住在这么气派的大宅子里满院的跑也不会有人来赶他们。 刚刚被老妈辅导完思想工作的小蝶嘟着小嘴有点不大乐意去那什么绿云阁。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暗恋对象已然移心别恋,而这一场邂逅的引导者,正是她为小杨哥哥吟诵的那一首词。 此时的西湖孤山岛还相当的原生态,坐落于孤山之中的绿云阁大酒楼便是这个时代的楼外楼了,在杭州的饮食界,那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挑的,也是最为宁静雅致的一间厢房,窗外便是秀美绚丽的西湖山水,有山有水,有湖有景有雅室,是个举办相亲宴的好地方。 “相传这西湖,乃是天河中的金凤玉龙,以璞玉雕琢而成的明珠掉落凡间之后才化作这一湖碧水。” 杨延青远望一池湖水,开始讲神话故事,以此展现自己的学识,来吸引边上那位钱朵朵姑娘的注意。 “是的呢,据说那处的玉龙山与那凤凰山便是那金凤玉龙所化,两山相依而望西子湖水,一伴便是万年。” 钱朵朵姑娘立马附和,还接了一段相当远古的爱情故事。 “除了这金凤玉龙的相伴万年,那宝石山下也有过一段甚是凄美的故事呢。” “朵朵姑娘说的可是那梁山伯与祝英台在书院中同窗相伴三年,临别十八相送的故事?” “正是正是,春来花丛温步,秋夜挑灯夜读,芳心暗许,信物做媒,只叹那……唉,” “这西湖虽美,却多有凄美的故事。” “有道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呀。虽是凄美,然总叫人心向往之。” 两人一唱一和,完全不将在座几人放在眼里。然而旁观者的心思却各有不同,有焦灼的,有欣喜的,还有吃飞醋的。 “对了,说起这梁祝,我们的这位小蝶妹妹倒是拉得一支好曲。曲声婉转悠扬,却又凄美无比,直令人肝肠寸断。” “哦?当真?” 钱朵朵瞪大美目望向坐在还玉身边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的小蝶。 “哼!小蝶才不会拉什么梁祝。梁祝什么的,最难听了。还有那什么诗词,小蝶倒是能背上几首的。比如那金凤玉龙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不就是两座山嘛,也能吹出这许多事来,哼。” 小蝶嘟着小嘴嘟囔了一句。早就看这钱多多姑娘不顺眼了,小杨哥哥不坐到自己身也就算了,还坐在了她的边上……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好好的郎情妾意插入一个搞破坏的,还偏偏随口蹦出一句极美的诗句来。 “这位小妹妹真会说话,那一句诗词也是极美的,啊呵呵呵。” 钱朵朵尴尬的打破僵局,赞了小蝶一句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这有什么,不就是诗嘛,小蝶随口便能背上许多出来。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少年不知愁滋味,却拿梁祝强说愁,十八相送来杜撰,小杨哥哥羞不羞!” 这一下,气氛更尴尬了,将个杨延青也说了个满脸通红。 “蝶儿!不得无礼。” 绣芸将一块羊肉塞到了女儿嘴里。 “啊……” 还玉凑到绣芸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把个绣芸吓得不轻,一脸古怪的看向小蝶,有些哭笑不得,这也太荒唐了。 “噗……”钱惟治崩不住了,侧身扭头在那里不断的耸着肩膀。 “小妹,休要再扯那些有的没的,那宝石山下乃是报恩寺,哪有什么书院,来大家吃菜吃菜,杨兄请,惟治先敬杨兄一杯。” 适时举杯岔开了话题,顺便还训斥了小妹两句,来这一趟,竟还有搭上自己小妹的苗头…… 幸好这位奶娃子仗义出手,小小年纪,言辞却是犀利无比,在关键时刻挥剑斩断情丝,化解了一场危机。 与小蝶对视一眼,瞬间结成了联盟。 “朵朵妹妹可曾许配了良人?” 还玉却不答应,这么好的一个将早恋苗头扼杀在萌芽阶段的机会,怎能错过。 钱朵朵听闻这意图明显的问话,小脸蛋瞬时成了一块大红布,低头不语,只是拨弄着桌前的精致碗碟。 “咳咳,小妹年幼,尚未出阁,不急不急。来大家别光坐着,吃菜吃菜,这西湖醋鱼,乃是这绿云阁一绝,诸位快尝尝,尝尝。” 钱惟治契而不舍的想要继续引开话题。 “大哥,小妹今年十六了……” 钱朵朵低声的嘟囔了一句,羞怯不已,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感觉这位杨公子特别亲切。 “那太巧了,我们的小杨正好也是深宫望月,还未寻得良人。” “可是小杨哥哥近期没有相亲的计划,钱多多小姐恐怕要失望了。” “小蝶你还说!朵朵姐叫钱朵朵,不是钱多多!” 还玉怒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嘛,相亲计划都来了,还钱多多。说着,向边上的钱姑娘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那一对璧人已经尴尬的不行了,再没了方才的春风得意。 “咳咳!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哈哈。” 钱惟治赶忙出来打圆场,心说,搅的好,虽说这杨公子一表人材,家世也是不凡,然而终究只是武人家庭出身, 自己这个小妹,再怎么说都是钱塘国主的掌上明珠,就这么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最为疼爱的小妹拐了去,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况且只这一面,人品性情全无了解,怎能草率行事,待回去之后,好生全解一番小妹才好。 经过这么一搅和,这饭局竟生出些硝烟弥漫的味道来。 同时,北地太原城下,硝烟味更为浓烈,尽管暂时停止了继续围攻,然战场之上的满目苍夷仍然显示着此前的惨烈。 连续两日的大举围攻,摇摇欲坠的太原城险象环生,数次被宋军强行突破至城头。 尽管是危若累卵,然而终究还差那么一口气…… 章节目录 第95章 辽军来援 “报!据前方探马来报,辽国援军先锋部队已至太原城北五十里处。” 飞骑入营通报了辽军主力动向。 “传令党进潘美,东西两路大军后撤五里,放辽军入城。” 连续两日的试探性攻城,并未将太原城拿下,自知还差那么一丁点火候的赵老大便果断下令停止了进攻。 本就有围城打援的打算,这太原城自然是不着急拿下来的,加之昨日快马得报,牛思进一部奇兵已然得手,一把火将个辽军的粮草烧了个七七八八。 如能再来个请君入瓮,便能将这一整支辽军全数埋在这太原城中。 赵匡胤心中的如意算盘打的叮当响,放十万辽军入太原城去吃大户,如此一来,只需围上两月就能把人全给困死在城里,此乃真正的上兵伐谋之策。 “传本王帅令,全军于城外五里驻扎,与太原城成犄角之势,片骑不得入城。” 南院大王耶律斜轸也是个知兵的,粮草被烧乃是宋军出了奇兵,加之前军探马不力,责任并不能全怪到他头上。 宋军故意让出一面城墙放他们进去,显然是没安好心,加上本部人马皆是骑兵,骑兵入城岂不是自缚手脚。 只是先前烧了本部粮草的那一路骑兵,总让耶律斜轸有些不安心,虽只有区区数千,然而若再次出现在自己身后上来咬上一口,总是一个麻烦。 派了几路哨探前去寻找,却并没有找到,数千骑兵,就那样消失在了群山之中。 如今驻扎在城外与城中守军守望相助,与宋军成对峙之势,这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如今军中粮草只剩三成,恐不能久持,这太原城虽说是个都城,然而里面真实情况如何,耶律斜轸心中也是门清,确时榨不出多少粮草出来。 思来想去,心中愈发不安,遂叫来了南院宰相耶律沙,让他派一得力手下率五千骑兵往太原城西北方的葫芦口,先将大军回程途中的那个重要隘口给守住了。 如果让那一路消失的宋军骑兵抢先守住了葫芦口,到时回路受阻,难道真要填了石岭关的那处大涧不成。 “陛下,牛思进已与府州折御勋一部合兵一处,此刻正往葫芦口疾行。” “嗯,令快马告于他部,务必守住隘口,至于这边,辽军不动,我军便不动,辽军若动,我军亦动,切记。” 牛思进所率的那一路骑兵在偷袭辽军后营粮草之后,便马不停蹄的驰往了官帽山以西的北汉国岚州城,与在那里刚刚拿下岚州的府州折御勋合兵一处,随后,一支总人数接近两万,以骑兵为主的大军,浩浩荡荡向着官帽山中段的葫芦口疾行。 那是一处至关重要的隘口,若辽军回撤,原路返回过石岭关大涧的话必遭衔尾追击,因此只要撤军,便定走这葫芦口,如此一来,到时来个两面夹击,定能咬下一块肉来。 然而刚刚行至谷口不远,便有探马来报说前方有一队人数足有五六千的辽军骑兵也正往葫芦口方向赶。 如此一来,这抢关夺口瞬间便成了一场赛跑比赛。 虽然对方人数远不及这边,然而若真被对方抢险占住隘口,人数优势将变得不再明显,要再想拿回隘口,必是一场苦战。 对面的辽人则正犹豫要不要参加这轮赛跑比赛,探马来报说有一支两万余人的宋军也在往这边赶,负责本次驻守隘口任务的耶律沙长子耶律德里便犹豫起来。 耶律斜轸大人明明说那一队宋军骑兵只有数千,况且那一队骑兵自己也是亲眼见过的,怎会一下子便成了两万。 五千对两万,即便是抢先占了隘口,接下来必定也是一番苦战,然而若被宋军占了去,便是足足两万人守着隘口。 如此一来,这次援助北汉的十万辽军岂不是没了后路。 犹豫再三,最后一咬牙,仍是命令大军火速前往葫芦口,另外派出信使,向太原城外驻扎的北院大王报信,请求火速增派人手。 最后,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赛跑正式开赛。 “牛将军,若照此速度行进,我军恐有不及,可否请牛将军借两千战马于折某。” 探马来报,辽军一部亦加快了行军速度,极速赶往葫芦口。 牛思进把脑袋一横,想装作没听见,他老牛是个浑人,嘴笨不太会说话,只知行军打仗。 这也正是赵老大派他出来与折氏一部合为一处的原因,也只有像老牛这样的实在人,才能与当惯了地方军阀的折家军相处的来。 折御勋的意图也很明显,这样的大队人马行军显然已经很难赶在辽军之前抵达葫芦口了。 与其到时用一场苦战夺回要隘,不如先遣一路骑兵一人三马先行驰往葫芦口,哪怕是折掉一些人马,至少也能先把地盘给占住了。 牛思进当然也明白折御勋的意图,只是他率领的这一部人马虽说都是一人双马,然而连日的奔波疾驰,早已人困马乏不堪再用。 若这么借出去,让他不惜马力的百里疾驰一番,这两千匹马至少得废掉一半,那可都是他老牛的老底。 大宋本就缺马,这老底若被抽了去,没个一两年功夫就别想补齐。 只是这战事却也已是刻不容缓,若有差池,陛下交与他的三计连环将少去至关重要的一环。 “还不?” 纠结良久,只在口中挤出两字。 折御勋闻言一愣,心说这牛将军还真是个实在人,都这时候了想的还是这小心思。 遂大声回道,“还!一定还!” 事不宜迟,牛思进便也不再多言,立即亲点了两千马力尚佳的战马交与折御勋。 千余急行军由折御勋的胞弟折御卿亲率,一人三马,毫不怜惜马力的朝着葫芦口疾行而去。 此时,另一头由南院宰相耶律沙之子耶律德里率领的五千余辽国骑兵,同样是分秒必争的催马疾行。 然而由于人马有限无法分兵,终究是慢了一步。 等他们一部人马赶到葫芦口谷口,由折御卿所率的千余骑兵已用仅有的一点空闲,在谷口处断断续续垒上了一排半人多高的柴草灌木。 耶律德里之勇猛丝毫不逊其父,在粗略探查一番之后,发现谷中宋军人马不过千余,当即下令全军直接冲杀进去。 欲直接将谷中千余宋军斩杀当场,然而所率骑阵刚刚冲至谷口,便被宋军点燃了入口处的柴草垛。 那干草取自谷口附近的荒野,被雪压过,多有潮湿,一烧起来,火势倒不是很大,烟雾却大的很。 加上谷口的北风一吹,直接在辽军骑阵中布下了一道烟雾大阵。 去路受阻,视线受阻,加上宋军地势占优,本部人马虽远众于对方,然而如此盲目冲阵未必能讨得了好,再加上宋军后续援军顷刻便至,一时间,将个耶律德里左右为难,冲也不是,退也不是。 章节目录 第96章 敌动我动 就此冲阵势必要担着莫大的风险,战事一旦成胶着之势,待宋人后军赶到,前后夹击之下,自己这一部人马指不定会就此葬送在这葫芦口。 但就这么回去定然是不能甘心的,这葫芦谷关系到大军后路,不拼一下便让宋人白白占了去,岂能说得过去。 于是,待火势渐小,耶律德里果断下令掠阵夺谷,自己更是率先跃马而出冲在了最前面,只要能占下来守住一日待援军到来,后路便无忧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敌我双方各有优势,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随之展开。 然而,有道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地形处于劣势,加之心中有所顾虑,虽人数占优,一时间却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而且,对面那区区千余人马,却不似寻常宋军将士,个个骁勇善战,勇猛非常。 事实上,这千余宋军的确不是寻常的宋军,这一千余人,乃是府谷折氏的折家军,土生土长的西北大汉。 虽已归附了大宋,然而仍是自治状态的军阀模式,常年戍边西北边疆,战力尤胜寻常宋军三分。 耶律德里一见这块骨头并不好啃,遂下令手下将士缓慢后撤,想就此退出谷去,就近观望,待后军来援再做打算。 而另一头的折家军见辽军有后撤之意,竟主动咬了上去,一时间,场上形势已有胶着之像。 牛大将军一路上看着道路两旁被遗弃的战马,有不少还倒伏于地,那分明是给累脱了力了,无法再用了。 心中那是一阵阵的心疼,肚子里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心说这一趟俺老牛可是亏大发了,前面的战利品没捞到,带出来的家底又这样子被扔在了路边。 此时,远远望见前方葫芦口处激战正酣,一股股的无名火直冲脑门,把怨气全怪到了那队前来争夺谷口的辽人身上。 嗷的一声便率着本部人马直接冲了上去,折御勋一见这莽汉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当下便大喊一声牛将军且慢。 然而,说出去的话瞬间被隆隆的声淹没,哪还叫的回来。 无奈之下,只得加速跟上,本打算来个前后夹击的策略,将这一路辽军全数包在谷口处的想法,经这么一冲,生生把辽军冲散成了前后两节。 而那耶律德里眼见于夺谷不成,反被那支宋军咬住了尾巴,正想着缓缓撤出山谷呢。 哪知敌人的援军竟来的如此之快,来不及全身而退又被另一支疯子般的宋军截断成了两截,导致两千余辽军被困在了谷口处。 救肯定是救不成了,只得带着剩下的两千多将士退出了谷口,远远望着那头被宋军屠杀的同袍,心里那就一个恨呀,真不该这冒险一冲的。 斩杀了辽军留在谷口的这一部分残余,心中窝火的牛大将军还不解气,要带着手下继续去追前面逃脱了的另一部分辽军。 折御勋见状,赶忙上前阻拦,保存实力尽力守好这谷口才是正事,加上这一路疾行,早已人困马乏,理当就地驻扎恢复体力,保不准辽军还有后援来夺这一处山谷。 如此要紧之地乃兵家必争,辽军方面自是不肯罢休的,何况是有关自己后路的要道。 在太原城下驻扎的耶律斜轸在得到探马回报说有大批宋军出现在后方前往葫芦口的路上。先是一惊,料到那队消失的数千宋军可能会去葫芦口,万不曾料到人数竟然如此之众。 大大超出自己的预期,如此看来,派出去的那五千人马即使先行达到葫芦口,亦难坚守。 事不宜迟,当即点将出兵,前往葫芦口增援。 不曾想刚刚集结了增援部队,对面的宋军大阵亦有所行动起来。 宋军那边,秉持赵老大的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亦动的政策,看到辽军那边正集结兵马,料定牛思进一部已与折御勋所率的折家军会合至葫芦口。 此刻辽军集结兵马,定是去后方驰援葫芦口的,随即命令党进潘美两部左右推进,你要是敢分兵,我这边便会扑上来咬你。 如此一来,那边正要整军出发的辽人又开始犹豫起来,两三万援兵发出去,这边的战力必定下降不少。 人马有限,就此分兵最担心的便是被宋军逐步蚕食。 犹豫之际又闻后方葫芦口已经被宋人占据,如此一来,只得重新调整军阵,以太原城为背,左右侧翼集结主力对峙东西两部宋军。 双方你来我往的一通排兵布阵,最后却成了三方对峙的局面。 辽军虽然声势浩大,拥有骑兵近十万,然而面对二十余万的宋军大阵,自然也不敢贸然进攻。 而宋军本就想着以逸待劳,又是以步兵为主,即便主动进攻也讨不到多少好,加之边上还有个太原城。 若真的大军压上主动出击,难免不能保证太原城中的守军会主动出击来袭扰后阵。 至于攻城,如今就更不可能了,辽人的十万骑兵在边上守着,若在攻城时来个骑兵冲阵,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太原城中的北汉国军队,则更不能主动出击了,本来兵力就弱,出动出击无异于找死。 除非宋军主动出击辽人军阵,才有可能会考虑出城袭扰宋军后阵。 因此最后三方军队竟都成了敌不动我不动的对峙局面,谁也不肯也不敢出动出击。 “这便是上屋抽梯连环计了,看来赵官家是准备耗上一些时日了。” 营帐中,小六又将当前的形势分析了个七七八八。 这两日的确没什么动静,连士兵们都没什么动静,像王浩这样的酱油级人物便更没什么事了。 简直就是过来浪费粮食的,据说这样的日子可能要过上一两个月,甚至更久,那岂不是自己来到大宋的第一个新年都要浪费在这里。 新年?一想到新年,王浩才猛然想起现在好像已经是十一月份了! 不知不觉,赵老大竟然安然的渡过了危险期,而且是全息全影的,一点其他意外都没有,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不像剧本里编的那样,渡过这个劫,总要发生个其他意外再有惊无险一次才算真正翻过去。。 “王大哥要去哪?” “哥要去伤病营看看俞大哥,你小子别乱跑。” 在得知俞振腿上的伤是挺深的箭伤之后,王浩便担心起他会不会得破伤风。 这两天每日都去看一下,要真得了破伤风,赶紧将那条腿砍了去,或许还能留条命。 王浩时常这样荒唐的想着…… 章节目录 第97章 京中谣言 赶到伤病营,找到了俞振所在的营帐掀帘进去,眼前的一幕让王浩肚内一阵阵的翻江倒海。 营帐之中的伤病已然是换了一批了,这新搬入的一批,确都是某些部位稀烂的。 有些伤在脸上的,看样子应该是攻城的时候被城上投下的雷石滚木砸中了面门,也没法裹伤,就那样暴露着,模样甚为恐怖。 还有诸多被砸在身上手上腿上的,还都只是简单的包扎,像这种皮外伤,于这个时代而言,并没有科学的医治方法,大多都只是用清水洗净之后抹一点粉啊膏啊之类的就完事了。 没有消毒,没有清创,没有麻药,甚至连个最基本的缝合都没有。 就在一声声痛苦的呻吟等待老天的审判。 整个病房内血腥味夹着中草药的浓郁味道,环境也不是很好,草席的霉烂味,脚臭味,加上气氛压抑,触目惊心的画面比之前几日远望战场更为震撼直观。 随着肚子一阵阵的痉挛,王浩实在控制不住了,赶紧扭头行出营帐,扶着木栏便是好一番呕吐。 待到将腹中的粒粒皆辛苦呕了个干净,抬头之际,确发现另一营帐门口,那三军副总司令李文定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 他身边还站了个一脸尴尬的俞振,手上好似拿着一封书信。 抹去嘴角余露,王浩回以尴尬一笑。 李文定见状微微摇头,一脸鄙视的进了边上一顶伤兵营帐。 “王兄弟,”俞振招呼王浩一边续话,家里来信了,正好有事跟这王兄商量。 “这两天伤病激增,俺们这一营便将那处让了出来。” 又想起王浩方才那狼狈样,便又安慰道,“王兄弟没见过这种场面吧?过些天便会适应了。” 看着边上抬过两具同袍的尸首,俞振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两日因伤而逝的也会多些。” “若是能引入护理制度,这伤病死亡率或许能下降个几成。” 又有几名军士将几个因伤去世的士兵从两人身前抬过,王浩轻叹一声嘀咕了一句。 “妖言惑众,扰我军心,论罪当诛!” 李文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王浩身后,一听他在这里大放厥词说什么能让伤兵病亡率降低几成,瞬间便怒火中烧,一把将这臭小子揪了起来。 王浩只觉脚下一空,还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呢,就见李文定那张毛脸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像拎小鸡一般被拎着,挣脱了两下毫无作用,王浩也火了,他娘的这一路上又给你安煤炉又给你献良策的,没个好脸色也就罢了,现在还这么凌辱自己,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 “放手!你给我放手!” 两人怒目而视对方,王浩也不再挣扎,只是狠瞪着眼前这张毛脸 “大帅息怒,大帅息怒,王兄弟只是无心之语,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一旁的俞振瞧见这阵势,急忙上前劝解。 李文定松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咬牙道,“你在京城传播谣言老子管不着,然若在军中也敢如此这般口出狂言,老子生撕了你!” 什么玩意儿!京城传播谣言?老子何时干过那样的事?这货绝对是无中生有,肆意污蔑。 看着李文定扔下一句话愤愤的走开了,腹中一肚子窝火的王浩确不肯罢休,对着他的背影厉色道,“李大帅!王某虽是一介微末,然而对自己说过话!还是负得起责任的!” “那便好!” 李文定顿住脚步,头也不回的道。 “王兄弟也消消气,大帅就那性子。”俞振见王浩一副不服输的模样,赶紧打圆场,别一会又给杠起来了。 “那性子也不能随便耍呀,我又没招惹他……” 这事的确挺窝火的,没这么欺负人的。 “不过王兄弟方才那话确实是孟浪了,让病亡降下两三成,华佗再世也不敢说这话。 再说了,这一营一营的将士,平日里都是同吃同睡的兄弟,现在看着自己兄弟被一个个抬出去,你说有办法让他们起死回生,确实……咳咳。” 俞振不好意思再说下去,轻咳两声让王浩自行领会。 王浩闻言老脸一红,确实是自己考虑欠周了。 “确实是有欠考虑,兄弟道歉。”这事还是等会去找赵老大说说,后面要打的仗好很多,宜早不宜晚,还是抓紧时间落实下来。 俩人沉默片刻,俞振抬手想把信中的那事与王浩说说。 “王……王兄弟,这是愚兄今日收到的家书。” 王浩闻言便去接那书信,看俞振吞吞吐吐的样子,还以为他不识字,让自己帮着念念,“是青山寄过来的吧?小弟帮你念念。” “啊?” 俞振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手中的信便被王兄弟接了过去。 接过书信的王浩又想起一事,随口问道,“俞大哥,这李大帅为何老过来看您呐?” 心说,那李文定在军队刚回来那天便急着过来伤病营探视了一番,今天又亲自过来送信,你俞大哥的官职貌似还没到这个待遇吧? “咳咳……愚兄也不瞒你,”俞振有些难以启齿道,“李大帅是……是青山他舅,咳咳。” “啊?” 好嘛,想不到你老愈还是个关系户呀,那还让你挨军杖,打头阵,果然是个不给情面的。 “王兄弟,你可知道京城之中近日有谣言四起?” “又是谣言?” 王浩感觉这个又字用的有些不太恰当。 “王兄弟你竟然不知?” 俞振趁着王浩呆愣之际重又把信拿了回来,直接揣进了怀里,补充道,“这信是你嫂子寄来的,愚兄已经看过了。” “我哪知道呀,俞大哥快说说,是啥谣言?与小弟有关?” 刚才那李文定也说自己传播谣言,现在这俞大哥又是这一脸古怪模样,王浩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谣言散播者了。 “便是你那义学与青山他们那帮孩子,据说最近常混在一块辩论那什么这地是圆的还是平的。 我家那臭小子还做了盆,说咱脚下的地是装在盆里面的,而你们义学那帮小子说咱脚下的地是个球!” 说完,俞振用更古怪的眼神看着王浩,夫人在信中已经说的的很清楚了,青山那孩子已经魔怔了,整日整夜的围着那个盆打转。 王浩闻言,赶紧拿手扶住了自己的下巴,我勒个去!这是什么情况,还玉她们这是搞的什么名堂。 这都已经开始讨论地圆学说了,那下一步是不是该讨论地心说日心说了,那样就离被烧死不远了。 这太荒唐了,太激进了,必须严厉制止! 章节目录 第98章 不曾妄言 虽说早在东汉时期的张衡就提出过地圆学说,然而终究只是些理论上的推论,并没有获得人们的认同。 然而自己那义学可不一样,还玉她们娘俩是亲眼见过地球的模样的,倒时脑袋再一抽。 弄个什么望远镜出来,朝那月宫一望,明月几时有的所有美好印象瞬间破灭,君权天授的无上威严也随之被打破,皇权一旦受到威胁,赵老大岂能罢休,妥妥的被烧死呀。 自从上回琴行的梁老头仅凭那图纸就做出一把与后世一模一样的小提琴之后,王浩丝毫也不怀疑这个时代的工匠能做出一架望远镜出来。 望远镜这玩意的制作难度甚至比小提琴还简单,中国古代最早的眼镜便是出在宋代,说明镜片打磨技术是没有问题的。 如此一来,只要找到合适的水晶,细细打磨一番用铜皮一围,就是一架简易的望远镜,看月亮的望远镜又不需要很高的倍数。 私自窥探天机,在古时候是大忌,因为这关系到统治者的地位问题,虽然君权天授对皇帝自己或皇帝身边的一些人而言可能连句屁话都不是。 然而这却能糊弄住绝大多数的老百姓,信仰崩塌的结果是好是坏谁也无法预料,或前进一大步,或退回到茹毛饮血的兽性时代,皆有可能。 不能由着她们胡来,至少现在还不行,即便是要颠覆人们的传统观念,也应该是个漫长的,循序渐进的过程。 因此,望远镜里面的那只怪物,暂时绝不能放出来,哪怕这东西在军事上也有着重要意义。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呀,还玉娘俩现在应该还在回汴京的路上才对呀,这地平地圆的争论应该跟她俩没关系吧? 可这地圆学说绝对不会是义学那帮孩子自己想出来的,难道是小蝶那丫头临去杭州之前随口仍的一个炸弹?才会让那群孩子深信不疑? “王兄弟,你说这事荒唐不荒唐,这脚下的地怎么会是一个球,” 俞振看着王浩一脸惊悚的模样,讪讪的补充了一句。 “那俞大哥可知这事怎会成为了京中的谣言的?” “这都成一个球了,能不成为谣言嘛……” “成了个球那也成不了谣言呐,再说了,不还有青山的那个盆嘛,不还没分出胜负嘛。” 心说这俞青山倒是个鬼才,地盆说,这脑子着实不简单呀。 “嘿!” 俞振一拍大腿,无可奈何道:“没那盆还好些,就因为一边是个盆,一边是个球,争论个没完了,事情才弄成那样的呐。 照着俺夫人信中所说,这事已经闹了好一阵子了,如今国子监的那帮子学生整日讨论这事,都无心学业了都。 还有,国子监有个叫李子束王兄弟可有印象?” “知道,常与青山结伴前来义学。” “王兄弟,实话跟你说吧,” 俞振鬼鬼祟祟的四下张望一番才凑到王浩耳边低声道。 “那李子束便是愚兄的外侄,这次与王兄弟你那义学争论这地圆地平一事便是他带的头。 上回京城义演之时就因为王兄弟你撺掇他俩上台卖唱,俺那大舅子就已经对王兄弟你有所不满了,这回又因为这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就更加……不会对王兄弟你有好脸色了。” “卖……卖唱?” 好嘛,总算知道那李文定为什么对自己没好脸色了,只是这卖唱又是个什么情况…… “就……就是上回中秋节那天。” 俞振有些不好意思,说实话那真不是卖唱,还挺好看的,然而自己那大舅子就是认为这是卖唱。 “那怎会是卖唱!” 不知不觉王浩的音调提高了几分,想不到他李文定还是个迂人,多么伟大高尚的事情,到他眼中竟成了卖唱。 两人接下来又嘀嘀咕咕好一阵,王浩总算将逻辑彻底理顺了。 又是卖唱又是谣言的,自己与那李文定的关系是不会再好了,都成了祸害人家爱子的罪魁祸首了,难怪要生撕了自己。 告别了俞大哥,王浩决定马上写信回去,让义学别再继续争论这地球的形状问题了,然后让赵老大的六百里快递迅速把信传过去,越快越好。 “王老弟,陛下让过去一趟。” 刚到营帐门口,便被海公公拦住了去路,抛了个媚眼凑近了些又加了一句,“陛下的语气有些重。” 接到海公公的预警,王浩心里咯噔一下,估计应该也是关于这个京中谣言的事了,心说不会就此把这义学给封了吧? “朕来问你,你那义学中发生的事你可知晓了?” 赵老大的脸色果然有些阴沉。 “禀陛下,臣也是刚刚得知。” 王浩老老实实的答道。 “黄口小儿,童言无忌,此事朕也不再计较。然此等无稽之谈,莫要再论。” “禀陛下,臣正打算写个书信回去好生训斥一番……” “如此便好,” 看着乖巧的跟只鹌鹑似的王浩,赵匡胤倒有些于心不忍了,本来么就只是些黄口小儿的瞎胡闹,料想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至于这脚下的地是圆的还是方的,千百年来不都还是这么过来的,有甚的干系。 京城百姓间传来传去的话多的去了,老子欺负孤儿寡母夺了柴氏江山那件事,至今还在他们口中传来传去,那又能如何,还能一个个去堵了不成。 自从中秋那晚之后,赵匡胤确实想通了很多事,百姓口是封不住的,但他们也只限于议论,谁给他们安定的生活,他们便认谁。 唐朝的李二弑兄夺位都能扬名史册,我赵大同样可以,只要再给朕十年,只要十年,待朕彻底平定了边患,为我大宋打下一片足可让万民安居乐业的疆土,史书上照样有我赵大浓墨重彩的一笔。至于身后事,由得后人去评说。 “陛下,没什么事臣就先……” 王浩见赵老大不再追究,便想就此开溜。 “你且等等,朕知你心中颇有想法,然在军中切不可妄言过甚,知否?” 王浩闻言瞬间便意会了赵老大的意思,心说这李文定不但是个毛人迂人,如今看来还是个小人,这么快就给自己打了小报告了。 老子不服,老子要打你的脸。 “陛下,臣没有妄言。” 章节目录 第99章 伤病护理 “还敢顶嘴!你可知这几成意味着什么?” “或能救回诸多伤病,减少军中将士的损耗吧?” “你还是把这几成的意味想简单了。朕这便说与你知晓,让你明白明白你这随口说的几层到底意味什么。 我大宋兵制分为禁军,边军,厢军与民军,然真正能打仗的,只有这禁军与边军,便是精锐。 而在战场之上见过血的士兵,则是精锐中精锐,这些见过血的老兵之中,尤以伤愈复出的老兵最为珍贵,因为受过伤的老兵能在下一回战事中更知如何避免伤害。如此一个精锐,至少能抵三个新入营的禁军。 在一场战事中,尤其是攻城之战中,登上城头的老兵若能多喘上一口气,便有可能决定一场战事的成败! 每遇战事,大小伤者少则数百上千,多则以万计,你倒好,随随便便便是几成,你可知就凭那几成,便能在数年十数年之后让我大宋多出数万甚至十万精锐!而且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赵老大越说越激动,听的王浩差点又要去扶下巴了。 不听不知道,只以为引入护理制度,至少能救下不少年轻的生命,此刻听赵老大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这其中的诸多道理。 “如此说来,此事事不宜迟,应当加紧落实才好,陛下。” 说着,王浩不由自主的在帐中打起了转转,话一出口却又犹豫起来。 若真的要引入护理制度,势必要让还玉也过来这边疆前线主理此事。 自己已经来了这里,还玉再一过来,那女儿咋办,义学又咋办! “真有良方能让病亡降下数成?!” 赵匡胤见王浩听了自己的话非但没有惭愧汗颜,反倒让自己加紧落实此事,不禁拍案而起。 这事虽难以令人置信,然而这臭小子素有鬼才,此刻却也让赵匡胤心中信了几分。 又见这小子打着转若有所思,遂又佯怒道:“那还不速去列个详细的条陈上来!还在这里打的什么转。” “陛下……” 王浩闻言回过神来,心中打定主意,大家还是应当放在小家之上。 “等等!你且先细细道来述于朕知晓此事。” 如此事当真,则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大事,赵匡胤忍不住想要先了解一番。 还没等王浩说完便打断了他,随手挥退侍立一旁的小黄门,失意王浩近前叙话。 “陛下,这护理一道,非一剂良药,亦非一纸良方,乃是一冗长繁琐极考验耐心的一门系统学科,具体如何操作,臣其实也是一无所知……” 正洗耳恭听准备接受王浩献上一纸济世良方的赵匡胤听闻此话,恨不得一脚将这臭小子给踹飞出去。 感情搞了半天,连你自己都一无所知,那方才你还激动个什么劲。 正想训斥几句让他赶紧滚,又见那小子接话道。 “不过臣可为陛下举荐一人,定能将此事办妥。” “哦?是何人?快快说来。” “便是京城义学中的……徐训导” “徐训导?子正家的那女娃?” 赵匡胤思索片刻方才想起的确听这小子说过子正家那女娃通晓岐黄之术,想不到竟还懂这些。 思来想去又觉得这事不靠谱,区区一女子,怎会懂那些个东西,再说了,即便真懂,这事也不好办呐,叫一女子入军营,坏了军中规矩不说,还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如此一来,怎好意思问子正要人呐。 然而此事又太过重要,成与不成先不论,总是要试一试才好。 思索良久,方才打定主意道,“你且等等,待朕亲笔书信一封与子正。” 不等王浩反应过来,赵匡胤便唤来了海公公铺纸研墨,刷刷刷写了起来。 王浩此时也在心中纠结该如何开口,毕竟遣数百年轻女子入军营这样的事情太过耸人听闻。 况且这数百女子去哪里找也是个大问题,不会有好人家的父母愿意将家中女娃送入军营的,再如何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让女子入军营是来照顾伤患的。 最好是能让赵老大的后宫里抽出数百宫女前来,宫女的服从性高,而且都是伺候惯了人的,心比较细,还很有耐心。 这想法虽然也荒唐了些,总好过去城中百姓处去招募。而且,那后宫里的宫女,动不动就数千数千的,抽三五百出来,也应该没问题的吧? 思索见,赵匡胤已写好书信,递给王浩道,“携此书信回京一趟,朕再遣百人亲兵护卫于你,将子正家那女娃护送来此。” “陛下,这……这事……” “朕也知此事为难,不过你尽可放心,朕会在这中军大帐附近专门辟一静所,专门教授军中医官那护理一道,如此这般可好?” “陛下……臣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莫要再吞吞吐吐的,能不能将话一次说完!” “这护理人员,也得用女子才好,臣的意思是让义学的徐训导带数百年轻女子入营,照看病患,实习护理一道。” “数……数……数百?” 听闻此言,赵老大的舌头也打起了结。 “荒唐!且不论这女子入军营便已荒唐至极,光说这数百年轻女子启是那样容易找的,谁家父母会愿意将子女送来军营! 让朕强征百姓家的女子来这边疆军营嘛?你要将朕置于何地!” 边上的海公公听了这话也是心头一紧,心说你王老弟的话也忒大胆了些,这一路上,在杂家面前口花花也就罢了,现在竟还说到陛下面前来了,唉……可要好自为之呐。 “这也正是此事最为为难之处,然而若要做成此事,确无他法可想。” “便真用不得男子做这护理一事?” “陛下,护理一道最为重要的便是耐心与细心,即使女子也需经过仔细筛选,若用男子,效果必大打折扣。” “宫中内侍如何?” “万万不可!” 心说你用太监还不如用男人呢…… “唉……” 赵匡胤长叹一声,不说话了。 这事实在为难,只遣一人,倒还好商量,这一来数百人,着实不妥呀。 “陛下,臣另有一法,不知妥当不妥当。” 见赵老大久久没有回应,自知他心中也是甚为为难。 章节目录 第100章 启程回京 “你且说来。” “陛下可先从宫中挑选数百宫女前来,定可将事态控制在最小。” “咳咳……嗯” 赵匡胤听了王浩这馊主意,只是尴尬的咳嗽几声,并没有表态。 场面一度寂静异常。 王浩见着赵老大一脸古怪,也不表态,心说,看看看,一说要动自己的蛋糕,就装出这一副死人脸,你这后宫佳丽三千,抽三五百出来又看不出来的。 边上的海公公闻言,一阵晕眩,王老弟的话越来越离谱了,陛下后宫之中总共不过数百人,除去咱这些阉人,宫女连三百都不到,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你一开口就要数百!那岂不是让贵妃娘娘们也都来这军营干那伺候人的活?这也太不像话了。 “王大人……陛下后宫的宫女总数都不到三百,如何抽的出那数百……”凑到王浩耳边低声嘀咕了一句。 “咳咳……” 王浩闻言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咳嗽了几声。 心说你赵老大也忒抠门了些,都当皇帝了,后宫才养两百多个宫女! 除去歪瓜裂枣年纪大的麽麽阿姨,能看得上眼偶尔临幸一下岂不是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这皇帝当的也忒没劲,还不如当个富家翁呢。 场面再次归复沉寂,还有些尴尬。 “咳咳……” 最终还是赵老大打破了沉默。 “朕素来节俭,深知可一人治天下,不可以天下供一人。因此……咳咳,这样吧,朕下一道手谕你且一并带回去。 便在宫中选宫女五十,另外再在厢军家眷以及城外贫户流民之中挑选民女数百。 但凡自愿入营护理伤患者,皆赐其家眷良田十亩,赏万钱。厢军家眷准其返乡归老,贫户流民准其入籍。令升任义学徐……,徐家丫头为殿中省尚药局直长。全权梳理护理一事。 另外,待你回京之后,尽可告之其家属亲眷,护理伤患的女子入营,朕自会以严刑峻法约束军中将士。 大战在即,此事当早日落实,你回去打点一番,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京一趟吧,速去速回,不可耽搁。” 见赵老大终于作出了决断,这安排也是妥当的很,王浩心中一喜,而且自家那婆娘貌似又要升官了,忍不住提醒道,“徐还玉,陛下,徐家丫头的闺名唤做徐还玉。” “知道了,你且下去准备吧。” “陛下,这殿中省直长乃是几品官?” 王浩又想起一件极要紧的事,老婆的官肯定不能比自己大,否则夫冈不振,何以掌家。 “乃从六品上,可有不妥?” “陛下……臣目前的官职是从七品……” 赵匡胤闻言一愣,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这臭小子,也忒的无耻了些,竟公然问朕讨起官来了,将虎目一瞪厉色道。 “放肆!此事若不成,朕定将你发配至岭南烟瘴之地,滚!” “回来!” 刚走到帐门口便被赵老大喝住了,一回头就见一长条状物什朝着自己怀里抛来。 王浩赶紧伸手接住,只觉双手一沉,才发现竟是一柄秋水宝剑! “把这个带上!” …… 哼哈四人行再次上路了,海公公又接了份伴浩同行的差事。 和尚仍旧没能实现纵横沙场的远大理想。 小六也没能如愿回到太原城,在王浩一通苦口婆心的劝说下,臭小子最终还是放弃了回家与父母团聚的想法。 王浩的一句话非常深刻,你爹爹知道你已在宋国京城的叔父家中,这应当是你爹爹最为宽心的一件事。 “殿下,幸苦你这一趟了。” 与王浩一行人一同回京的还有赵德昭,那窜天猴方阵,在战场上派不上什么用场,这次被赵老大抽调了一千人出来与王浩一行人一同回京,用作护送那即将被招募入营的数百女护士。 “先生言重了,德昭自知自己在战场之上无甚用处,唉……” 赵德昭的神情有些颓废,战场处女秀搞的一团糟,这火箭射的虽远,然落点与力道总是无法改善,还有那烟雾,也是无能为力。 “殿下莫要灰心,火药的运用,现如今还在起步阶段,有所瑕疵,在所难免。 然而,我王浩可在此断言,这火药,在将来的某一天,会是这战场之上的王者,绝对的王者!无出其右!” “哦?先生竟对这火药如此看重?” “没错,人类的战斗方式从古至今,是在不断演化的,从最初的石块木棒,到竹茅投枪,再到刀枪箭矢,到如今十八般武器各有所长。 然而最终所追求的无非两样,一则更强,二则更远。 隋唐时耗重金打制马槊以破敌之坚甲,乃是追求强的极致,再有那床弩,合数人之力绞轴而发,可破敌于三百步之外,其所追求者,乃是远的极致。 而那火药,却能将此两者合二为一,不但能破敌于三百步之外,还能力透坚甲,催腐拉朽,尽显所长。” 这火药最终成为战场上的王者,这点是毫无疑问的,然而现在终究还只是蹒跚学步的阶段,要走的路还太长太长,自己对这火药也是知之甚少,并不能提供很多帮助。 若要加快这火药的历史进程,还是得看缘分呐,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看到火绳枪红夷大炮这些玩意。 “先生所言极是,只是这火箭远有余,而力不足,德昭也常苦思改进之法,终是无所得。” “既然如此,殿下又何苦执着于这火箭,我们何不试着将这火药运用到他处。” “愿闻其详,望先生赐教。” 说到这火药的话题,赵德昭瞬间便来了兴趣,这火箭也是让他伤透了脑筋,想出过数种新法子,皆不管用。 比如为应对箭矢无力的问题,便将那箭矢制的更为粗大沉重,然而如此一来,那火药却无法再带动那箭矢,因此又加大火药,更沉的箭矢加上更多的火药,如何抛射出去又成了难题,实在无法尽善尽美呐。 “浩在逢年过节之时常见有百姓点玩那爆竹,这爆竹便是将火药置于竹管或是纸筒麻茎之中,引燃之后利用火药燃烧时所产生的张力来发出声响。 因此说明这火药在燃烧时,是有能量生成的,如此我们是否可以考虑将火药填埋于密封的陶罐瓷瓶中,点燃之后再用投石机之类的外力抛出。 使之在敌阵之中炸开,以达到伤敌的目的?或者还可以在里面填充一些碎石铁蒺藜之类的东西,是效果更为出色?” 赵德昭闻言微微点头,沉思片刻道。 “先生提的这法子确实可以一试,只是这火药看着烟尘滚滚甚是吓人,然而那威力却极为有限。照先生所言,若投于敌阵,恐怕也就听个响。” 章节目录 第101章 义学之殇 “殿下所言的确是个问题,这也正是目前火药的一个桎梏,不过这何尝不是一个契机。” “契机?” “没错,正是因为这火药还未被他人所重视,才有先人一步的契机,才能更轻松的走在他人前面,才更有一鸣惊人的可能。 至于这火药的威力,确实还需要花更多的心思去细细摸索,比如这硝,硫,碳粉之间比例的多寡,是研磨成粉末时威力大,还是搓成细小颗粒时威力大,如何更彻底的去除火药之中的杂质,如何更好的将之密封于陶罐之中。 这许多种种,皆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一点一点的专研的。” “哦?先生所说这提升火药威力的见解,确是德昭之前不曾想到的,如此说来,德昭应当着手提升这火药的威力为先?” “理当如此!而且,即便是制出了足可令人满意的火药,仍需指派专人继续专研。 专研之道,在于永不满足,永无止境,那怕已是完美,也要挖空心思去提升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丁点。” “先生此话,实乃……实乃大善!” “只是火药这东西不同其他,威力不可小觑,殿下在操作之时切莫大意,定要细心细心再细心呐。” 一路上,忽悠赵殿下成为大宋诺贝尔的同时,王浩数次提醒这主意安全的各项事宜。 途中扎营之时甚至还花了好几晚专门列了一份详细到极致的安全手册。 这玩意不太稳定,一个不注意,火药没研制出来,把赵老大的儿子给炸没了,那自己的罪孽可大的去了。 除此之外,王浩还提了一些如何提纯硝石硫磺的一些建议,在火药的成分上也给出了一个建设性的建议。 交谈中王浩才知道这个时代的火药成份极为繁杂,除了必须的硝硫碳,竟还有清油,麻茹等十几种添加物,加那么多东西,难怪调配不出比例最恰当的火药来。 因此果断建议赵德昭他们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数抹除了,就只留了硝硫碳三种原料。 至于火药的配比,王浩是不知道的。 只能让他们在原有的技术上继续改进,反复改进,反正就那么三种原料,试验个数百上千次应该也差不多了。 到时若能将有杀伤力的火药研制出来,那这火箭军的功劳可就真如火箭般往上窜了。 “公子何时再来?” “来年春暖花开之时。” 杭州城外,运河码头,一对少男少女正依依不舍,相互道别。 数日的相处下来,杨延青与眼前的这位钱多多小姐已经彻底的坠入爱河。 不但日日相伴同游这西湖美景,还特意去爬了宝石山,找寻那所谓的梁祝书院。 那什么书院自然是没有的,的确只有一间香火很不旺盛的寺院。 然而架不住人家有钱有势呀,没有书院,建上一处便是。 现成的义学总管也在,因此没两天,这杭州义学的蓝图便规划好了,尽管规模要小上许多,却是纯公费的。 他钱家反正也在将家里的金银财宝一船一船的往汴京城送,倒不如抠下一点来为这城中百姓做点善事。 人家造的义学也不叫义学,义学什么的,太没诗意了,才子佳人就是才子佳人,说什么此处松柏林立,便叫万松书院吧,酸的很。 又是同游西湖又是共创义学的,杨延青与钱小姐的感情不断升温,差不多就要私定了终身了。 这边不断的升温,小蝶那边则是不断的降温,犹如这来自遥远北方西伯利亚的冷空气,那心里是哇凉哇凉的,比这冬日的西湖水更冷,甚至感觉自己再也不会爱了…… 终于到了离开这片伤心地的日子了,嘟着小嘴看着眼前这一出活生生的十八相送。 那钱多多小姐还一边抹泪一边从衣兜里抠出一枚玉蝴蝶扇坠,这是真的要将这出梁祝演到底嘛,他们难道不知道梁祝最后是一出悲剧嘛? 摇橹拨碎河面的新结薄冰,寒风吹凝眉头的离别愁绪,岸上的美人抹泪相随,船上的少年驻足无言。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呀。”幸灾乐祸的小蝶轻叹一声,“再给你们配点伤感的音乐吧……” 片刻之后,哀婉凄美琴声在船头响起,演的是一出梁祝,配的音乐自然也是梁祝。 如此一来,离愁更浓,岸上美人脚下虚晃,船头少年心中一慌,更引得路人探头张望。 一时间,这一路的风景竟引得不少好奇的路人紧随其后,不多时,便坠了好大一群,指指点点,愤愤不平的责骂少年狠心离去…… 然而离别终有时,再深情的呼唤都没能唤回狠心离去的少年。 这是件极令人开心的事情,因此,船头的音乐渐渐换成了欢乐颂。 “蝶儿妹妹,这是什么乐器呀,能教教我们嘛?” 船上的一大群小娘子非常羡慕小蝶手中的小提琴,那乐声,太美了。 “不行,学什么音乐呀,会毁掉你们的童年的!来,咱们还是来玩这个吧。” 小蝶毫不犹豫的严词拒绝,这玩意,曾经残酷的毁掉过自己的童年,绝不能再让小姐姐们也步自己的后尘。 “这是什么呀?” “飞行棋,可好玩了……” …… “这这只是小孩的游戏之作,何来妖言惑众之说!” “大胆!如今京城之中流言四起,人心惶惶,还敢说只是小儿的游戏!” 五里坡义学的山门中,柳月娥怒斥身前的这位刑部主事。 身后,一大群官兵正在驱赶义学里的学生。 很多教室的门上已经被贴上了封条。 他们,终于动手了! 此前,辩论赛的话题,不知何时传入了京城百姓的耳中。 如此新鲜的话题,瞬间在京城各个八卦俱乐部中传播, 支持地盆论者有之,支持地圆论者亦有之。 淡然一笑者有之,怒斥荒谬者亦有之。 尽管这流传的话题与人心惶惶八杆子打不着边,然而文章是作出来的,罪名自然也可以编一个。 南唐后主李煜,勾结前朝旧臣后人,居心叵测,妖言惑众,图谋不轨。即日起查封五里坡义学,将南唐旧主李煜,前江州参将独子姜幕云等主谋押至刑部待审。 “尔等不就是想要李煜这条命嘛!今日给了你们便是!” 仓啷一声,邻居大哥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柄短剑,冲到那刑部官员面前便要自刎。 “老师不可!” 姜幕云一个箭步上前打落老师手中短剑。 “大胆,竟敢行刺本官,速将此人拿下!” 章节目录 第102章 更大黑幕 反抗终究弱小,尽管竭尽全力,拼死力争,然而终究只是几个书生,几名弱女子,与一些孩子。 义学终究还是被查封,众学生也被悉数遣送回家,勒令不准再入山门一步,即便是学校里的二三十名寄宿生,也被赶了出来。 这些曾经京城中的小乞丐,无家可归的小乞丐,如今又将过上乞食度日的凄惨生活。 尽管前路飘渺,然而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迷茫,有的只是无尽的愤恨。 也正是这群小乞丐,在官兵查封义学之时,反抗的最为激烈。 有几个甚至扑上去死死的咬住了官兵的手臂,任凭重拳捶打在自己身上,也只是瞪眼怒目而视,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义学不只是他们生活学习的地方,这里是他们的家呀!是他们唯一的家呀。 往日热闹的非凡的五里坡义学,转眼间便空无一人,一片冷清萧条。 主谋李煜,从犯姜幕云,妨碍公务的高文俊,胡烨霖,国民偶像少女柳月娥,义学助教朱绣宁,数名西席,甚至几个年龄稍长的义学学生,皆被押入了刑部大牢待审。 可以说是一网打尽,一个都没落下。 然而,余波远未停歇,事件的影响力完全超出他们之前的预计。为了给义学讨回一个公道,国子监无限期罢课,日日聚众于刑部衙门口声援义学。 更有不少学子前往开封府击鼓鸣冤,这事本来就该由开封府来管的,即便是查封义学,也该是开封府份内的事,然而,新上任的府尹大人却是光杆司令,甚至连个门房都不是府尹大人的人。 除了每日去刑部衙门门口静坐,自缚其身要求自己与牢中之人同罪。在各自的家中,更是展开了激烈的亲情攻势,不少性格冲动一些的学子,已然跟家里闹翻。 从一个小小的义学,通过国子监迅速蔓延到整个朝堂,乃至整个京城。 也是因此,短短数日,朝中已有数位官员告病避事。 “王爷,那徐明诚又来了。” “不见!” 这几日,赵光义的心情异常的浮躁,这种浮躁,自那日在城墙上目送皇兄率大军出城北伐起,就已隐隐在胸中凝结。 一直到前几日查封义学之后,这心中烦躁再也无法压制。 想不到就因为区区一个义学,自己十数年苦心经营的关系网竟隐隐有动摇之势。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也不能接受的,像国子监这种平时自己看都懒得看上一眼的冷衙门,如今确成了心中最难受的一根刺。 更没想到的是那国子监与义学瓜葛竟如此之深,也不知是灌了什么迷魂汤,宁肯与家中长辈反目,也要竭力维护义学。 这一块墙角,真是挖的自己防不胜防,尤其是那礼部的徐明诚,两个清水衙门的闲散官一勾结,便能掀起如此大的波澜,真真是使的好手段呀! 这事情若不能妥善解决,后患将会极其严重,不但因此损了自己的贤名,手底下的官员,也因此多有争执,为李家的娃带坏了张家的孙子之类的无聊问题争论不休。 “来呀!去叫刑部的梁运申过来。” 将茶几上的茶杯茶壶摔完之后,心情很浮躁的赵二最终决定督促刑部赶紧将此案定下来。 早日定性早日审结,尽快将此事消弭于无形才是正道。 “父亲以如此荒唐的理由将义学查封,就不怕遭世人耻笑?孩儿也参与了此事,何不将孩儿一并处落了。” “你懂个什么!官场上的事,岂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梁府,刑部侍郎梁运申正与他的独子梁志远斗嘴。 这两日,只要一回到家中,这逆子便会上来聒噪。 也不知在那义学中中了什么邪术。 “此事即便要处落,也理当由开封府衙出面处落,怎么算也轮不到刑部出面吧?爹爹你何必横插这一脚?莫非是受了旁人指使不成? 不分青红皂白,甘愿受人驱使,做那提线木偶,这便是爹爹所谓的为官之道了吗!” “你个逆子!你……你……” “王……王爷,梁大人家中独子忤逆,心中郁结难消,已……已卧病在床……” “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儿子都管不住!” “父王!查封义学之事可是父王所为?区区孩童,何罪之有!” 话刚说完,赵光义的长子赵德崇不顾府中下人拦阻冲入书房质问道。 赵德崇自年幼时起,便深受其父贤明美德之影响,是个品行纯良的好孩子。正因如此,自小便深得赵光义所喜爱。 然而此刻,自己眼中的这个好孩子,竟也跟自己唱起了反调。 “你给我滚出去,这里没你的事!” 气结的赵二怒吼一声。 “父王如今连区区一个义学也容不下了嘛!” 赵德崇仍然不肯罢休,他与国子监的几位好友素有来往,此番事件的前因后果也是一清二楚。 对国子监与那义学所辩之事虽有些离经叛道,京城之中也偶有议论,然完全没到要查封了义学的程度。 不说这义学本就是周济贫户的善行,有些离经叛道的言论,好生劝解纠正便是,岂能一封了事,还抓了那许多人。 “你个逆子……” “逆子……” “逆子……” “逆子!” 短短数日,这大宋京城的大小朝廷命官家中,竟无端出现了那许多逆子…… “子正师兄,可曾见到晋王?” 国子监祭酒高文静一身夜行装外加斗笠遮面,再一次鬼鬼祟祟的找到了徐明诚询问事件进展。 这几日,他才是最为焦急,也是病得最为严重的那个人,据说已经数日未食,下不了床了。 不光自己的两个亲人锒铛入狱,手下的学生更是集体罢课。 连日来,弹劾他的奏章不可斗量,所有家中有逆子的官员都把气撒到了他身上。 身为国子监祭酒,渎职于斯,还有何颜面位列朝班。 “文静莫慌,所谓众怒难犯,此事若想消弭,必定不能责罚过甚。” 徐明诚看着京中这几日发生的事,虽说也是甚为担心,然而国子监一众学子如此义无反顾的仗义援手,倒是让他喜出望外。 事情比自己预料的还要热闹许多,这其中虽然有自己与文静俩人暗中推波助澜的后果,然而看得出来,那些国子监的学子为义学仗义执言,皆是发自内心的。 如此看来,待来年开春大笔之后,自己将拥有一大批属于自己的新兴势力。 老谋深算的徐大人将心中算盘打得叮当响,这些人,等到来年科举,皆是三甲以上的考生…… 仿佛间,一道更大的黑幕正在徐徐拉开。 章节目录 第103章 众怒难犯 “虽说是众怒难犯,不敢保证他们狗急跳墙呀,再说那许多人还在牢中……” 高文静忧心忡忡道,最担心的便是牢里的小弟,天寒地冻的,要出了意外,如何是好。 “还望陛下的旨意早一些下来才好。” 这也是徐明诚最为担心的一点,目前虽说声势浩大,群情汹汹,然而自己能做的也就只能操控一下舆论,对事件本身却也是无能为力。 在朝中更是毫无人脉,只能如此这般拖延一些时日,待前方的陛下与王浩得知了此事,请一道免责的旨意下来。 “子正师兄又要去哪?” “再往开封府一趟,看看能不能将牢中众人转移到到开封府大牢。” 尽管这样做并无用处,府尹大人除了深表同情并无他法,但总不能在这里干坐着。 晋王府中,众多幕僚集体开动脑筋想那应对之策。 “王爷,依属下之见,此事不可再拖延,再过两日等陛下的旨意一到,这事就更难办了。” “本王所虑也是如此呀。然而此事已然是一烫手山芋,或抓或放各有为难呀。” “诚然,因此属下建议,倒不如将人给放了,那义学也择日重开。” “就此服软,怎能甘心?岂不是让人以为本王做了一件糊涂事?” “也不是全放,只处落主从即可,余者皆以受奸人蒙蔽蛊惑论,或降职或停职留用即可,义学重开之后,王爷可另用他人担任义学属官。 至于那王浩,有这主从两犯在,自然也是难辞其咎,王爷可令朝中御史言官弹劾之。 如此一来,重开义学安抚了那些国子监学子的情绪,将此事影响快速消弭于无形,王爷亦可趁此将那义学收入囊中。 他日用心经营一番,或可将那国子监也囊入其中。” “此法倒是可行,只是那主从两犯又当如何处落?” “亦不可处落过甚,将那南唐旧主拘于京中限制其行动即可,至于那江州余孽……不妨将其发配至岭南。” 按照幕僚团的意思,这两人丢在京中不让其返回义学也就罢了。 给这两人定罪不过是能有个弹劾那义学王浩的理由而已。 当务之急乃是尽快将事情平息,再将那王浩从义学教授的位置拉下来即可。 这区区义学留在那里并无甚影响,动反而不如不动,不去动它反倒没啥大碍,现在动一下,却是惹的满朝文武不得安宁。不知道王爷为何非得要查封了那义学。 如今事情闹的这么大,不处落几个怕是难消心头怨愤,于是最终决定小小惩处,将那李煜限制于京中,再将那江州守将的余孽发配了事。 这俩人乃是亡国旧人,在京城毫无人脉,与他人也素无往来,小小惩处一下,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 赵二闻言沉思良久,也认同幕僚团的处置方案,只是如此处置总感觉难消心头怨愤,他伤害了本王的眼睛。 用如此污秽不堪的东西戏弄本王,想到那封书信中极其污秽的言辞,找老二不禁又打了个寒噤。 还有程德玄,他还把本王那么重要的一枚棋子给拿掉了,此次若就这么放过,岂不太便宜那小子了。 “那个江州余孽就不要放过了。” 说着,赵二举手向下轻轻一划。 “王爷不可呀,如此一来,恐难消众怒呀。” 府中幕僚见王爷仍是不肯罢休,急忙出言阻止。 “快意事便做不得一件?!” “此等快意事于大局无益呀,况且如今不少朝中官员已然颇有微词,不可再拖延呀王爷。” 连番劝说之下,稍稍冷静下来的赵光义最终弃了杀念,这口恶气,暂且留着,日后定要出在那话痨身上。 “这里的冬天真他娘的冷。” 将自己裹成一个球的王大人嘟囔了一句,这一路行来,几乎冻成狗。 这个时代的衣服也一点都不保暖,棉花羽绒服什么的就别想了,连个秋裤也是没有,等回了京城得弄些羊毛羊绒来,让绣宁那丫头给自己做两件羊绒服来穿穿才好。 “王大哥,我们快到了,绕过前方那个土坡,应该就能看到汴京城了。” 杨延昭擦了擦冻得通红的鼻子,欣喜道。 “12345,我到喽!” 一个小姑娘将手中的飞行棋一步一步摆到了终点。 碟儿妹妹果然没骗她们,这飞行棋确实比那琴瑟琵琶有意思的多。 这一路行来,众人是废寝忘食的玩,旅途也变的不再枯燥,常有欢声笑语自船舱传出。 奈何人太多,而棋只有一副,幸好棋子正好有十六枚,这么一大群人围着那么小的一个棋盘,尽管挤了些,倒也应了抱团取暖一词。 “这有啥好玩的……” 被挤在角落的阳冲洛松伸长了脖子看着棋盘咽了一个口水,嘟囔了一句。 “这里的冬天真冷!” 还玉索着脖子站在船头,连个羽绒服都没有,在这里不知道能不能收到一些鹅毛,等回了家给小蝶做两件羽绒服才好。 远处的五里坡已经遥遥在望,终于回家了,不知道学校里怎么样了,这么冷的天,上学放学行路不易,干脆给他们放两个月寒假算了。 “绣芸,叫孩子们收拾一下,我们先把她们带去学校安顿下来。” 一下子又来了那许多人,学校要更挤了,等明年开春,在操场边上整块地出来,建上几间宿舍才好。 “廖掌柜,又要麻烦您一件事了,待会叫几个人为这些孩子的住处安个取暖的炉子可好?” “姑娘这话说的,老廖回去便安排人过来。” 应承了还玉的请求,临下船前,廖掌柜还特意安排了几人手下为她们背行李。 这个徐大人家的姑娘,好好的官家小姐不做,将收拢孤寡当作了一件事业,整日风风火火的抛头露面,将来可还怎么嫁人哟。 领着一大帮女娃子先行在城外码头下了船,准备先去学校一趟,将这些人安顿好再回家。 出来这么多天,真有些想他们了,不知不觉,这小小的义学已融入自己的生活中,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孩子王,这感觉竟也与众不同。 只是今日的五里坡义学异常的安静,平常在山下便能隐隐听到的读书声也是不见。 山门锁着,两纸封条异常的醒目,门口还站着两个门神! “站住!干什么的,五里坡义学已被查封,任何人不得入内!” “查……查封?” 还玉几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么出去一趟,咋就给查封了?难道老公出事了! 章节目录 第104章 街头对峙 “为什么被查封!” 小蝶跳出来质问道。 “犯事了呗,尔等休要在次逗留,速速离去!” 俩门神下了最后通牒。 “犯事?一群孩子能犯什么事!” 还玉继续质问,这太荒唐了,一个教书育人的学校,一群人畜无害的娃儿,能犯的什么事。 即便有人犯事,也用不着把整个学校都给封了吧?里面还住着几十个娃呢,把那些娃给扔哪去了? “休得再问,赶紧走!” 其中一个门神将手中长矛重重一顿。 “走,走你妹!这是老娘的学校!小杨!把这两人给我打下山去!” 还玉脑袋一热,召唤出了有武功的小杨同学。 “你干什么!想造反吗!” 门神闻言,二话不说就将手中长矛横了过来。 “徐小姐,切莫冲动行事,当务之急应速速回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打听清楚才是。” 杨延青见这还玉小姐又要鲁莽行事,赶紧上前阻拦。 “可是还住着人呀!也不知道封了多久,万一……唉!” “这位军爷,里面可还有住人否?可否告知此地因何事被查封?” 杨延青闻言向边上的官兵打听起来,袖子一抖一吊钱落入那位官兵手中。 “没了,至于原因,咱俩知道的也不多,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无法,一行人只得重又下山,匆匆往城里赶。 “徐训导,祸事了,祸事了呀!” 刚回到山脚,便遇上了迎面赶来的门卫黄大爷。 自从义学被封,黄大爷也理所当然被下岗,又因心中记挂,这些天来每日都要过来看上几回。 听着黄大爷的描述,还玉的脑袋一阵阵的晕眩,已是愤怒至极。 怎么可以这样,这世界的王法便是这个样子的嘛。 这冤屈,堪比窦娥呀!哪怕是闹上金殿,也要讨回一个公道! “昨日京中传来消息,被官府羁押的那许多西席倒是都给放出来了,只是那姜姓小哥,据说要发配到岭南之地,,唉……可怜的娃哟……小小年纪,怎受得住那样的苦哟……” 黄大爷把最要紧的事留到了最后。 “什么!!!” 还玉脑中轰一声,几乎没站住。 “小杨哥哥!快!” 小蝶一个纵身挂到了杨延青背上。 还玉此刻也回过神来,撒开了腿便往着城门方向跑去。 “唉!你们几个,咋跑这里来了?今天不上课嘛?” 此时,王浩一行人正浩浩荡荡行进在汴京城北的官道上。 道旁一群避让的娃儿异常眼熟,定睛一瞧,竟是学校里的那些寄宿生! “王教授!哇……呜……” 一声悲呼,众人瞬间哭成了一团,即使义学被查封时都没流过一滴泪的他们,此刻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热泪,尽皆悲呼出声。 自义学被查封之后,他们重又流落街头,幸好次日便被国子监的一个大哥哥找到,将这些人暂时寻了个容身之所。 然而昨日听国子监的几位大哥哥说,要将曾经与他们一同乞讨为生的小哥哥发配到岭南去,这一下,让众人全都没了主意。 商讨一夜无果之后,他们最终决定结伴北上,一路乞讨去北边寻找他们的王教授。 因此才在这官道上遇到了王浩的大部队。 “驾!” 托了海公公暂时照看住这些孩子,王浩三人绝尘而出,直奔新酸枣门,得赶紧去把人给追回来。 “站住!” 小蝶从杨延青背上滑下,毫不犹豫的挡在了街道上那辆缓缓驶来的囚车前。 杨延青顿觉背上一空,刚想伸手去抓却了个空,回过头来却看到小蝶竟然只身挡在了囚车前方。 “他犯了什么罪!可有经过公堂会审!” 稚嫩的声音淹没在闹哄哄的街道之上,押送囚车的几名官兵也只是木讷的看着前面这个只有一丁点高的女娃。 此时街道两旁,已聚集着不少围观群众,其中有不少义学的学生被他们的父母拽着挣脱不开,只能在那里大声喊着他们的班长。 人群中还有不少国子监的学生,还在那里大声抗议,只是较之以往却少了许多人,今日有不少同窗被强行锁在了家中,不得出行。 经过多日的激烈抗辩,官府终于答应将人放了,且将择日重开义学,然而却独独将这个姜幕云扣押了下来。 “大胆!这是谁家的娃儿?赶紧领回去!” 囚车旁,一名刑部官员骑在马上大声呵斥。 恐又有人聚众闹事,王府特地安排了一名刑部官员与数十衙役押送囚车出城。 果不其然,还真有人出来闹事,只是这人…… 也忒小了些。 “我要上诉!” 小蝶将手一指,大声喊道。 “轰……轰走,轰走。” 刑部官员不耐烦的做了一个挥手动作。 “任何一个文明的国家,至少应该给他的人民一次说话的机会!我!要!上!诉!” 衙役试图将小蝶拎走,却被杨延青抬手挡开,小蝶的这番举动与言语,让杨同学着实吃惊不小。 “你们要做什么?可是要劫囚不成!此案已然了结,休要再在此纠缠。” 刑部官员看着杨延青的模样打扮,还以为是哪个朝中官员家的公子哥,又来这里纠缠。 说完,将手一挥,又有数名衙役上前。 “学校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小蝶索性又上前几步,张开双臂挡在了囚车前。 此时,街边有一个义学的学生终于挣脱出来,头也不回的跑到小蝶身旁同样张开双臂大喊一声,“对,一个都不能少!” 刹那之间,一个,两个,三个……纷纷聚拢到了小蝶身旁,队伍一下子便壮大起来。 此时,还玉她们也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加入了暴力抗法的队伍。入城之后,她们那一队娘子军还汇合了刚刚被刑满释放出来的柳月娥绣宁等人, 刑部官员一见事态又有不可控制的趋势,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得令人速回衙门通报。 一时间,两拨人便在这汴京城街头对峙起来。 又有热闹看了!热心的京城市民不负众望的在最短时间内占据了街道旁最佳的有利位置。 嗡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这些天的都城好生热闹,每天都有大戏可看,妙极妙极。 京城谣言事件,没有造成民众的恐慌,反而在这清冷的冬日为广大人民群众带去了些许热闹。 “这事官府做的不够地道。” “嘘,你可小声些,莫要让人听了去。” “怕啥呀!不地道便是不地道,一群娃子,能整出什么祸事来。” “就是呀,官家黄袍加身的事儿如今还在小儿口中传唱呢,岂不是更过份,咋没去抓。” 点检坐,做天子,一朝领兵出了城,回来黄袍加了身…… “唉来了来了………!” “这下热闹了!” “可莫要闹出人命才好。” 街道远处,巡城军士列队而来。 章节目录 第105章 飞骑入城 “徐训导!莫要为幕云一人而牵连了大家。” 后面的巡城兵士一步步列队向前。囚车中的姜幕云眼含热泪,竭力劝阻对面这些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义学大家庭成员。 “你给我闭嘴!本是无辜,何来牵连!我义学虽是一介女流,一群孩童,三两腐儒,但也不是令人欺凌的!” “对!我们不退,此事定要讨个说法!” “国之公器,竟拿来欺凌妇孺幼童,公道何在!” 聚众抗法的众人纷纷拿出了自己身上唯一的武器——唾沫星子。 “大胆刁民,聚众闹事,速速驱散。” 一列列军士将手中长矛横了过来,一步步朝着对面那群妇孺孩童压了上去。 而对面的人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一个个拉紧了手,紧闭双眼的身子微微颤抖,今天便是豁出去了。 一幕惨烈的流血冲突即将上演,街道两旁的民众纷纷屏住了呼吸,今天这事怕不能善了了。 呜呜呜,轰……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乌黑的镔铁禅杖破空而来,直接打碎街道地砖插在了缓步推进的众军士面前,队伍瞬间一滞,齐齐顿了脚步。 “逮!!” 紧接着一声爆喝,将众人从惊呆状态惊醒,便见一骑神驹高高扬起前蹄,马上男子气势逼人,犹如天神下凡,惊的眼前一列军士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尔等敢尔!” 和尚拔出地上禅杖,挥臂朝前一指,又是一声爆喝。 “好汉!” 街边人群中有人不由自主赞道。 一些大姑娘小媳妇大妈大婶更是轻拍胸口,齐齐松了一口气,好险好险。 还玉听得场上动静,睁眼一瞧见来人确是与自己男人一道北行的和尚,心中顿时大喜,急急扭头朝后方望去。 果见又有几骑自后方驰来,更远处,亦有无数人头攒动,这是带了一支军队过来救驾呀…… 行至近处,王浩也是大吃一惊,这事竟然搞的这么大了。 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撕破脸皮是肯定的了,尽管得罪当朝储君,未来的赵二皇帝,乃是一件大不利的事情。 然而事到临头需放胆,这脸皮,既然撕了便撕了,人家老徐都还在削尖了脑袋往前拱呢,自己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如今赵老大都安然度过了生命危险期,还怕你个赵二做甚。 看到前方的和尚一根禅杖便镇住了众人,王浩倒也不急了,放慢马速,整整衣冠缓步向前。 经过己方那一片阵营时还向众人微微点头示意,复行至队伍前方,却是没看到削尖了脑袋的老徐! 挡在队伍最前面的竟是自己的老婆和女儿!个老东西,这么关键的时刻都不来撑场子! 仓啷一声抽出手中宝剑高举半空,喝道。 “陛下钦赐天子剑在此,来个能说话的!!” 底下众人个个面面相觑,却无人响应。 不远处,有一人脑袋探在道旁一马车车窗口不住的点头哈腰。 片刻之后,那哈腰者秒变强直,快步行至王浩马前,低声道, “这位大人,王爷有情。” “不用了,且去转告你家王爷,义学一事,就此作罢!这人本官便先带回去了,待安顿了义学众人,本官自会前去王府禀明此事。” 王浩故意伸长了脖子朝着马车那边大声回道。 个赵二,十足的小人一个,做了坏事还不敢当,就会躲在马车里到处指使人。 说话间,赵德昭带的那一大帮火箭军士已经围在了周围,趁着人多势众,王浩扯开嗓子大喝一声。 “和尚!拆了那笼子!” 后方顿时发出一片欢呼声。 小心翼翼的将手中宝剑归了鞘,刚才拔的太帅,没太注意,此时才发现这宝剑其实锋利的很,铮亮铮亮的。 尚方宝剑的威力就是与众不同呀,这一指,没一个敢动的。 敢动的没有,却是有匆匆赶来的,徐老头来的比香港皇家警察还要及时,事情刚办完,他便出现了。 还带来了新任的开封府尹赵老三,这便是老徐请来的帮手了,尽管没帮上什么忙。 然而人家肯出面来圆场也是一番好意,因此少不得一番打躬作揖,施礼致谢。 马车中的赵光义看着前面这一幕和气生财其乐融融的场景,血贯瞳仁,脸色一阵阵发紫,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呀。 什么时候自己竟连一个小小的义学都没办法处置了,此时的赵光义,连趁夜一把火烧了义学的心思都有了。 微微掀起车帘,怒视欢呼雀跃离去的众人,转眼又瞧见他那威风凛凛的侄儿赵德昭,心中怒火又盛几分。 好大的威风呀,看来皇兄是铁了心要让他儿子在军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了。 如此一来,将来自己即便是登了大宝,也岂不是束手束脚。 这是一个很难让人接受的事实,赵光义突然发现自皇兄出了这汴京城,自己能掌控的东西却反而越来越少了。 不光不能阻止自己的这位侄儿在军中混的风生水起,连个同样随军在外的王浩也是处落不能。 要在之前,像王浩这张小角色,驱使几名言官御史在朝堂上弹劾一番,皇兄便也会迫于压力让步妥协了,如今倒好,这朝堂奏章一去千里,石沉大海只在抬手之间。 窝着一肚子气回了王府,将一众幕僚痛骂一顿,这是之前从不曾有过的,与以往执礼甚恭,儒雅非常的气质大相径庭,连赵光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变的这么易怒了。 有人不开心,自然就有人开心,义学一方此刻就非常开心,尽管那小人常戚戚,肯定不会罢休。 辞别了学生家长,王浩带着刚刚经历了牢狱之灾的一众教职工回了义学,目的很明确——开会。 开大会者事竟成,没有什么事情不是一次开会不能解决的。 在煤炉工坊时,王浩也经常开会,抓生产,抓安全,甚至抓卫生。 来了义学之后,这各种大小会议更是隔三岔五。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彰显自己作为领导的一种优越感…… 然而,今天的这一次会议,却有些与众不同,在过来义学的路上,王浩将之后义学的路该怎么走粗略的梳理了一遍。 “直接撕下来得了,干啥揭呀。” 看着王浩小心翼翼的将院门上的封条揭下,还玉不解其意道。 “还有用的。” 揭了封条,仔细折好放入怀中,王浩提议众人去食堂开会。 “大伙都还没吃饭吧!咱们呀,不打没准备的仗,不开饿肚子的会,边吃边聊。” “哈哈哈哈……” “顺便就当作是散伙饭吧。” 没等大家笑完,王浩长叹一声继续道。 “什么?!” …… 章节目录 第106章 善后事宜 “公子何出此言?!” 听王浩说要吃散伙饭,性子很急的柳月娥第一个跳了出来。 “老师可是担心晋王携私报复?” 胡烨霖紧接着问道。 “王教授可是因为幕云一事为难?” 自义学被查封以来,姜幕云便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之中,整个人异常的萎靡。 此事全因自己而起,连累了学校,连累了老师,还连累这许多学校的长辈因此被下了大狱。 看着垂头丧气一脸萎靡的姜牛顿,王浩心中一阵阵的不是滋味,这他娘的是在糟蹋瑰宝呀! 在过来义学的路上,王浩才在胡烨霖口中得知了详细的事情经过。 果不其然是小蝶先埋下的地雷,埋了雷便拍拍屁股随她妈出去旅游了,只是不曾料到,义学中藏了一个牛顿级的牛人。 这实在是让人出乎意料,这一定是自己这个义学中与众不同的土壤养成的结果! 招呼了女同志们先去厨房拾掇几个菜出来,王浩将牛顿同学单独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幕云之才,可量苍穹呐,了不起,了不起。” 按着姜幕云的肩膀,王浩的语气甚至有些激动,开玩笑么,眼前这个小后生,日后将会撬动整个世界。 “王教授……幕云错了……” 忐忑不安的随王教授进了公事房,本以为会得到一顿训斥的姜幕云,听到的却是一句极令他意外的夸赞。 “不要有压力,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更没有人会因此责怪你。” “可义学终究是因幕云而遭此大难,这是事实,幕云难辞其咎,是幕云毁了义学,呜呜呜……” 坚硬如铁的少年亦有伤心时,义学,是他重获新生的地方,也是他最珍视的地方,更是全校三百六十七名学生心中最温暖的地方。 而如今,自己却亲手将它毁去,此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跪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可是心中有愧?” “嗯……” “这便是追寻真理的道路上需要迈过去的坎了。 山下的官道,宽敞平坦,能让你走到京城阅尽世间繁华。 崎岖的山路,陡峭难行,能让你立于山巅一览众山之小。 塞外的古道,风沙漫天,能让你翻越茫茫天山感受异域风情。 走的路不同,所见风景便也不同,然而,即便平坦如官道,路上亦有饿殍乞儿,离合悲欢。更何论幕云所选乃是一千沟万壑从未有人涉足的路。 向往,憧憬,甜蜜,酸楚,苦闷,愧疚,自责,甚至悔恨,绝望!都会在前方等待。 你要做的,便是迈过去,走到更远的地方,告诉你的亲人你的朋友,告诉全世界,你看到了什么。 把你在路上看到的风景分享给他们,才是最好的回报。” 这是一个异常坚强的孩子,仅从他日日在湖边用左手练字便可观其一二。 这样的人,任何苦难都不可能击倒他,除了一样东西。 愧疚。 异常坚强的心中,那最柔软的一块,便是对亲情的珍视。 而义学这个大家庭,无疑便是姜幕云心中最珍视的东西。 王浩知道,这种深深的自责,比被砍去一条手臂那会更痛苦。 “爸爸!开饭了!” 门外,响起小蝶的催促声。 “走,先去吃饭。” 开导良久,姜幕云已稍稍解开心结,王浩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 “这几天你便先随在王教授身边吧,王教授带你去一个地方。” “何处?” 王浩抬手指天道:“苍穹之外。” “王教授也知道?” 姜幕云是个极聪慧的孩子,瞬间便领悟了王浩的意思。 “那是自然,趁着幕云尚且懵懂,王教授得抓紧时间卖弄一番,否则将来望幕云之项背,岂不惭愧?哈哈哈……” 今日的苍穹很蓝,很高,很广,深呼一口气,乐呵呵的迈入惟信堂,有佳肴飘香,众人脸上却有忧色。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的出来。” 还玉狠狠瞪了王浩一眼。 “世间多忧愁,庸人自扰之呀,诸位!王某在此先向大伙道个歉,如此这般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致使大伙遭受这平白无故的牢狱之灾。” “此事乃是奸人所害,王教授何过之有呀。” 有义学西席插话道。 “就是呀,再说了其实也没遭啥罪,只是关了几天而已。” 绣宁附和道。 “公子还是先说说为何要吃这一顿散伙饭吧。” 柳月娥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急。 “其因有三,第一,应陛下差遣,数日后我将携徐训导一同北上。 第二,如今已是隆冬,这天寒地冻的,学生行路多有不易,因此不如干脆就此放个寒假 最后,也确是担心又有人前来刁难,不可不虑。” “北上?” “寒假?” 众人闻言,表情各异,恐再遭刁难也是大家所担心之事,只是这北上寒假,却都不是不解其意。 还玉听罢更是吃惊不小,这死老公,怎么要把自己也带去北方,那女儿怎么办!遂举手插话道。 “我反对!我哪都不去!” “唉大伙且看,像徐训导这般便挺好,有不同的见解能马上举手表达自己的意见,大家应当学习……” 最后一句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桌底下,还玉正咬牙死拧王浩的大腿。 “咳咳……不过这反对,无效。既然放寒假一事已全票通过,那接下来咱议一议这放假期间的薪俸问题……” 除了薪俸,还有年终奖金,放假开学日期等等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最后,本来略显凝重的会议,开的有些古怪。 尤其是那什么家访?哪有老师主动去学生家里拜访的…… 送走了诸位西席,义学中剩下一群莺莺燕燕,看着眼前这一群还玉带回来的女娃,王浩也有些头大。 加上海公公那边的三十几个,这几十人的安排,倒是成了难题。 带家里去显然也不合适,经过这一事,王浩想着将老娘与翠儿送去杭州的新宅子里住下,离这是非之地远一些才好。 “听方才那位杨公子讲,他们此去杭州,在那边也筹备了一个义学,老师何不将这数十人送去杭州?便由文俊与烨霖一同前往,也正好去那边打理一番。” 高文俊提出了一个非常靠谱的主意,只是这群女娃才来一天,客串了一回暴力抗法群众演员,这就又要被送回去,感觉上有些太折腾人了。 然而也确实没有其他更稳妥的法子,也只能这么折腾了。 安排完学校的事,王浩准备赶紧回家一趟,家里好不知道闹成哪样了,翠儿那丫头这回虽没被下大狱,估计也是吓的不轻。 与还玉越好晚上再详谈北上一事之后,俩人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也…… 章节目录 第107章 又要搬家 “浩尔!祸事了!祸事了!” 家里的大门紧锁,连店铺都是关门大吉。 敲开了家门,消息不灵通的老娘赶紧将王浩拽到了后院,将这些天悄悄打听到的一些仅有的片段描述了一番。 听了老娘的描述,王浩才知道,原来自那日义学被封之后,翠儿跌跌撞撞的回到家把事情一讲。 娘俩便紧锁了大门,还把翠儿藏到了阁楼,这些天来愣是没出门一步。 好嘛,柳月娥他们在刑部大牢蹲号子,这丫头却也没逃过这一劫,竟在自己家里蹲号子。 这事给整的,都把人吓成啥样了,这也更坚定了要把娘俩送去杭州的决心。 虽说待在京城也不会咋样,打击政敌,最忌讳的便是向对手的家人下手,然而如赵光义这般的小人待在同一个城里,王浩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一回,不但要把这娘俩妥善安顿,还要给小蝶娘俩找个新家,待在老徐家更不安全。 这次要把老徐身边的人全弄走,让他彻底成为一个孤老头,独自在这京城的龙潭虎穴做他的孤胆英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呀!” 听说事情已经妥善解决,老娘却仍是心有余悸。 “浩儿呀,这回咱不当这官了,也不去打仗了,咱就在家里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就跟以前一样。可好?” “唉好,咱不当这官了。” 这京城虽好,然而这祸事也是说来就来,太让人揪心了。 “浩儿呀,娘想好了,这些日子,咱也攒了不少钱了,咱仍旧搬回雍丘去,还是那里住着安心。” “唉好,咱搬走,搬远远的,搬杭州去!” “杭州?杭州是哪呀?”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呀!儿子已经在那里购置了一处大宅了。” “也好,咱搬!搬的远远的。” 没想到老娘这么支持自己搬家,连杭州在哪都没问清楚,就答应搬家了…… 其间,姜幕云提出想去隔壁拜谒他的老师,王浩这才想起,自己隔壁的邻居大哥竟然是忧郁王子李煜! 那么,那个平时自己口中的小姐姐岂不是传说中的穿宋必娶小周后? 这太让人激动了,王浩立马提出同去探望小姐姐……不李大哥的建议。 自从义学被封,忧郁之色重又爬上了邻居大哥的脸颊,直至看到王浩身后的姜幕云,脸上才恢复了一些人气。 好不容易沉淀下来过上了普通百姓的日子,却又被人狠心的揭破了伤疤,注定是不能被容于世呀。 一旁的小姐姐同样是一脸忧色,却是更美了…… 不知为何,自从知道小姐姐的真实身份,王浩便控制不住了自己的眼睛,总要那么不由自主的趁机偷瞄上一眼。 不妥不妥,自己不能这么肤浅,然而一想到眼前这位小姐姐将来会成为赵二狗的绯闻女友,王浩心中竟生出一股莫名飞醋。 要是能将这两位也迁去杭州就好了,但这是不可能的,作为亡国之君,这辈子,怕是要老死在这京城一隅了。 这繁华都城,于邻居大哥与小姐姐而言,与牢笼无异,难怪能写出那么多忧郁至极的传世佳作。 在得知义学要放几个月的那什么寒假,邻居大哥不明所以,却表示可以将姜幕云暂时安顿在自己家中。 一来有个容身之地,再者自己对这位聪慧至极的学生也是极为喜爱,同居一处,可以时常教导,也能排遣一番胸中苦闷。 王浩闻言立马委婉的表示了不妥,安不安全另说,把这么一块璞玉放在你身边,不得被你雕琢成一介酸儒。 姜幕云以后是要当物理学家的,怎能让你李煜教成一个文学家。 你这满腹才学已经毁了一个国家了,绝不能再让你毁掉人类的未来…… 听了王浩委婉的拒绝,李煜也是自知其中深意,脸上的忧郁之色又浓几分,自己终究是个不详之人呐。 不过虽不能长住,平日过来探望探望还是可以的。要就此断了联系,这邻居大哥的抑郁症非得复发不可。 王浩觉得这李煜的名字取得不好,李郁李郁,听着就很抑郁,或许应该改成李寻欢什么的,对病情或许大有益处。 想到此处,王浩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主意,要根治邻居大哥的抑郁症,或许让他将心中苦闷用写小说的方法写出来,或许是个好办法。 “李大哥以为李寻欢这个名字如何?” “李寻欢?” 李煜被王浩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的一愣。 “太过轻浮,俗,太俗。” “唉,大俗即大雅嘛,小弟在枯燥的行军途中偶得一佳作,只是苦于文笔拙劣,无法将之跃然纸上,不知李大哥可有兴趣?” 王浩找了个更拙劣的借口胡扯道。 “哦?不妨说来听听。” 邻居大哥对于佳作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于是,文笔很拙劣的王大人为在座几人绘声绘色的讲起来了《红楼梦》! 原来王教授口中的佳作竟是一个故事,然而这故事…… 这故事显然很吸引人呐,尤其是邻居家的小姐姐,已然听的痴了,彻底的痴了。 邻居大哥的神情,却更加忧郁了,这贾府的兴衰荣辱,不就是他南唐李煜的真实写照嘛! 这一讲,直接给讲到了月上柳梢头,王浩想起自己与还玉相约黄昏后的,因此这结尾讲的略微仓促了些。 尽管如此,仍是将在座几位听得魂归天外,不能自拔,尤其是邻居家的小姐姐,更是数度泪崩,不能自己。 “咳咳。” 故事终于讲完,王浩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故事的大纲便是如此了,李大哥若能好生润色一二,将之付诸于纸上,定能成就一本传世经典。” 边上的邻居大哥恍若未闻,仍是一脸忧郁的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不能自拔。 倒是邻居小姐姐长舒一口气,首先回过神来,心说,凭自己夫君的文采,要将这故事写下来倒是不难。 只是这故事情节与自己夫君生平颇有相似之处,如此一来,心中忧愁岂不更加难消? “倒也无妨。” 沉思良久,邻居大哥终于给出了一个肯定答案。 王浩闻言,心中大喜,这大宋版《红楼梦》必将流传千古呐,况且是由李煜这样的大才子兼亡国之君所写。 切身体会,亲身经历,文笔更是胜老曹一筹,这要是写出来,绝对绝对比那《红楼梦》更红楼梦呀! 章节目录 第108章 李煜卖书 只是这《红楼梦》的剧情悲惨了一些,若一个人闷头写作,沉浸其中,没有把胸中苦闷用笔给释放出来,反而适得其反也是难说。 但若能将这邻居大哥的自传版《红楼梦》以热门连载的方式发表出去,赢得众人追捧,或能有不一样的效果。 这热门连载就好比是后世的打网游,能使人类大脑的中枢神经建立一种即时反馈机制。 这是一种非常简单且有效的互动方式,想要获得即时反馈、实时满足乃是人的天性。 每个人的内心,就像是一个好奇、贪玩、单纯的小孩子,喜欢新鲜、新奇,想要获得即时满足。 打网游便是一种非常简洁有效的即时反馈机制,杀掉一只怪,便能得到一个金币,非常快捷,非常有效。 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一种满足感反馈到你的大脑神经中枢,很容易的便让你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这即时反馈便是传说中的电子海洛因了。 同样,写作也是一样,用连载的方式发布出去,获得一个点击,收到一条评论,或是得到一张推荐票。 如此这般,建立起一套有效的即时反馈机制,便能从写作中获得一种满足感,成就感,从而逐渐的将胸中郁结消弭于无形。 打定主意,王浩便决定这套即时反馈海洛因来治愈邻居大哥的忧郁症。 至于这《红楼梦》的内容会不会违禁,这点倒不用太担心,盛唐遗风尚存,时下的风气还是比较开放的。 “李大哥不妨化名李寻欢,将写就的书册逐章刊印,就如这般的小册子。” 王浩在书桌上找出一本折子一样的小册,讲解道。 “唉……王兄,李寻欢此名不妥呀,不妥不妥不妥。” 邻居大哥连续三个不妥,以证明真的不妥。 “唉,无妨无妨,一笔名而已。” 心说这李寻欢的名字哪里不妥了,比起你李郁,不知好听多少。 “那又为何要刊印成册?还要分成如此一小段一小段的?” 李煜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问道,心说李寻欢这名字,自己是绝迹不会用的。 “不错,每章为一小册,刊印成数十数百份,交与家中老仆,去集市上售卖。每半月售一章,这便是半月刊了。” “售……售……售卖?这……这……这成何体统!” 李煜的舌头都打结了,自己竟要沦落至靠卖书过活的地步了嘛。 “这为何不能成体……体……体统。” 王浩学着邻居大哥的模样打趣道。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一方美玉,藏于家中,终究不过一顽石,如此佳作,岂能置于箱底,令其蒙尘? 倒不如拿去售卖,赚些稿酬,换些米粮,岂不两全?” “这……这……这……” 李煜“这”了几下没“这”出来,急的站起身在屋里打起了转转,这事情不对,很不对,但是哪里不对,一时间却说不上来。 “李大哥无需多言,此事便这么定了,小弟另有要事在身,这便先行告辞了。” 王浩心里惦记着与还玉的约定,随即起身告辞,刚行至门口,又想起一事,转身之际差点与有话憋在心里不知如何表达的邻居大哥撞了个满怀。 “对了李大哥,到时别忘了将那稿酬分成两份。” “两份?为何要分成两份?” 李煜话刚一出口,便觉这事更加不对了,自己即没答应写,更没答应刊印成册,更不会拿出去售卖,怎的就讲起这什么稿酬来了。 “这其中一份自然是……咳咳。” 王浩说着,举起右手大拇指猛戳自己胸口,唉,这邻居大哥太不自觉太不懂世故了。 “这……这……这。” 留下“这”个没完没了的邻居大哥,王浩径自出了院门,时间不早了,还有更要紧的事没办呢。 回家打了个招呼,顺便安慰了刚刚“刑满释放”的翠儿几句,便直接朝着老徐家去也。 李煜家中,两口子仍在纠结这写书卖书一事,这实在是太难以接受,怎么说,曾经也是一国之主,怎能沦落到去卖字画的地步。 他李煜即便是穷死,饿死,从汴京城中的州桥上跳下去,也绝不可能去卖字画。 “夫君,这王公子为何是如此这般的人?” “唉……” “只是这故事,着实不凡,夫君闲来无事,不妨就此写将出来,至于售卖,奴家也觉不妥,不如到时许他一份钱财,就当是那什么稿酬。夫君以为如何?” “不妥不妥,为夫深知王教授此人性情,与他而言,写书却是小事,有无售卖,方为正事!” “这……这……竟……” “便是如此呀!唉。” 两口子为这荒唐之事同时一叹,倒也叹出心中几许郁结。 “唉……也罢也罢,都走都走。” 还玉家的餐桌上,王浩把老徐即将成为一个孤老头的噩耗道了出来。 徐明诚仰头将杯中酒倒了个干净,继续道。 “如此也好,老夫倒也少了些许后顾之忧。只是这义学?当真是开不得了?” 这义学乃是他将国子监众人绑上自己战车的重要砝码,就此关了,着实有些可惜。 “自然还是要开的!如今只是放假,放寒假!” 王浩再次强调,这只是放假。 “可这假着实长了些。还有你这领数百女子入军营的事,也着实荒唐了些,陛下当真应了此事?” 他老徐更荒唐的事都听过,只是这数百女子入军营,怎么听都像是不好的事情。 “爹,这事跟荒唐能扯上哪门子的边?说的好像是将人往火坑里推似的。” 徐明诚闻言转头看了还玉一眼,白天之时,那海公公便过来宣了陛下的旨意,自己这女儿又升官了。 如果说前次那个义学的官是王浩给讨来的,那今次的殿中省直长,便是正儿八经的朝官了。 从六品上,比自己当初在雍丘为县令时的官职还要高上两级。何曾听说过女子也能入朝为官的,这世道真的变了。 “贤侄可曾想好蝶儿母女的去处?” 绣宁将会随高文俊一同南下杭州,确是没说蝶儿母女会不会也一同前往。 “尚未确定。” 本来是打算也一同前往杭州的,还玉却说太远了,北边的太原离开封已经够远了,再下杭州,一家人一头南一头北,岂不隔得更远了。 王浩嗤之以鼻,这理由未免牵强了些,自然知道她是想把女儿带在身边的,只是他们要去的乃是边疆战场,她不敢提出来而已。 跟过去自然是不可能的,又不是去旅游,且不说有一定危险性,光是这军营条件,也是极为艰苦的。 小家伙那瘦小的身板,怎能如此折腾,即便是再下一趟杭州,这旅途奔波,也所有劳累,这也是不想让她再次南下的原因。 刚刚赶了这许多日子的路,即便要去,至少也得在京城养上一段日子才好。 先天太差,加上在雍丘时受的那许多苦,虽说这半年多来的悉心照料,长了一些肉,然而仍是瘦的跟只猴仔子似的。 章节目录 第109章 暂居杨府 “小蝶不去我也不去,哼。” 老徐喝的微醉之后自去后院睡下了,留下小两口仍在书房争执。 “那是打仗的地方呀,怎么去?” “你也知道那里在打仗呀!我说你是咋想的呀,干啥把我也给牵扯过去呀!” 老徐走后,还玉便一直在埋怨王浩,倒不是因为不想接这一份差事,只是实在放不下心把小蝶一个人丢在京城。 “不还有她娘亲在嘛,咱们没来之前,她娘俩不还是那样过的嘛。” “哪样过的?咱们没来之前,你可知道她娘俩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这现在不是不一样了嘛……” “哪不一样了?那你现在打算把她俩塞哪去?” 本来说好讨论招募护士一事的,结果,却是斗了半天嘴,而且还没斗出个结果。 次日一早,王浩便带着杨延昭与姜幕云俩人出了门。 小六没能回到太原城,更没能见到他爹,这事还是得去杨府知会一声的,虽说昨日俩堂兄弟已经见过面了,然而人多眼杂,小六身份敏感,王浩当时便用眼神制止了他俩相认。 再者,姜幕云暂时的容身之所自己早就想好了,就让他暂时住在杨府,杨府那氛围,绝对成不了文学家。 刚行出不远,便撞上了还玉与绣芸母女三人。 “小蝶!跟着你爸,看他把你俩往哪塞!” 得,昨晚的气还没消。这是使性子来了。 无奈,那就跟着呗,反正也要去杨府商量一下把那几十个孩子护送去杭州的事。 一入杨府,小蝶便去找她的小杨哥哥了,这杨府也是来过几回了,熟的很。 还玉则非常警惕的随在后面,王浩则被杨重光单独邀到了书房,自然是要打听北边的战事进展。 “杨伯伯无需忧虑,陛下还是有招降令兄的意思的。” “这自然是最好的,只是我家老大那脾气……唉。对了,听延青讲,贤侄仍要北上?” “不错,待这边的一办妥便走。因此有些事情可能还要劳烦杨伯伯您。” “贤侄莫要这样说,有什么事尽管开口便是。” 那一船人得专门弄艘客船了,还得让杨重光再派上几个西北大汉帮忙护送一下。 军阀世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家中的保镖个个都是能打的,还玉带来的那一群小姑娘的事王浩也听说了,由杨府的保镖一路护送,定然万无一失。 至于姜幕云之事,更是不在话下了,今日京城中发生的事老杨也有耳闻,虽说这小哥险些被发配岭南,然而背后之人的真正目的本就不是这小小书生,寄居于杨府自是无须多虑。何况他杨家也不是好欺凌的。 叙谈良久,王浩起身告辞,出了书房,便见小蝶几人在园中嬉闹,遂招呼过来问候杨重光。 “贤侄若是信得过老夫,便将小蝶母女也暂时安置在我杨府如何?” 方才叙谈之时,王贤侄似乎为如何安置这奶娃之事仍有为难,这奶娃自己也是见过几次的,是个极为聪慧的娃儿。 “好呀好呀好呀,小蝶多谢杨伯伯。” 还没等王浩答应,小蝶迫不及待的窜了出来,行了礼,便挨到了杨重光的身上。 “不行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也没等王浩反应过来刚才这一幕,还玉也一下子窜了出来,脸色还有些紧张是什么情况! 绣芸看了还玉的反应,不由得扑哧一笑,小姐也真是的,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之言,她怎会如此当真。 经过南下杭州一行的相处,自知这杨公子的为人是极好的,若能暂住于杨府,自然再好不过。 还玉鬼鬼祟祟的将王浩拉到角落嘀咕一番,王浩的脸色顿时一变。 好你个杨延青,老子将你当兄弟,你小子竟然想当老子的女婿! 随即一弹还玉的小脑袋,佯怒道,“你这说的也忒夸张了些。暂居于杨府还是挺好的。” “你……你……你怎么当爹?这样的事都不关心?” 还玉眼见着这个当爹的要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往火坑里推,舌头都打结了。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就定了?还是个娃呢!” “你脑子里长的都是啥呀……” 去时七人,回时却少去一半,打发很不情愿的还玉俩人回家去给小蝶收拾衣物。 是时候了。 立于横街之上面北而望。 寒风扫过街道吹起三两枯叶。 “剑来!” 王浩沉声一喝。 和尚像看傻子一般看着眼前突然神经质的兄弟,愣愣的将手中宝剑递了过去。 “干啥呀?” “晋王府!” 接过天子剑,王浩换了好几个拿剑的姿势,才找到一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怀抱三尺惊鸿,头也不回地朝着晋王府行去。 晋王府中,赵光义厌恶的推开桌案上的一叠奏章,这是他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翻阅着各州府呈上的奏报,有一种天下九州尽在掌握的满足感。 为了这种满足感,他赵二几乎成了一个工作狂,日日鸡鸣而起,近酉而息,即便是休沐日也从不曾懈怠。 而最近一段时间,却时常为这些事感到厌恶,哪怕再如何勤奋,都始终无法再更进一步,自己今年已经三十有八了。 “王爷,义学王浩求见。” 听到王浩这个名字,赵光义的眼角不禁一抽搐。 这个无名小卒,昨日竟然让自己当众丢了脸面,什么时候这样的人物都能爬到自己头上来了。 “王爷一世英明,何必跟一群小孩子置气。” 王浩紧了紧怀中的宝剑,这是他的护身符,刚刚登门之时府中下人见他怀中抱着一柄剑,皆是如临大敌。 大胆狂徒竟敢携带凶器擅闯王府,即便如此王浩也肯没将剑放下。巍巍天子剑胆敢说是凶器,到底是谁大胆。 “不尽然吧?那姜姓男子乃是南唐余孽。本王拿之,有何不妥!” “下官怎么记得当初征伐南唐之时,陛下曾亲旨告诫众将不可杀戮过重,行营先锋使曹翰擅自屠城,致使江州数万百姓枉死,如今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孤儿,在王爷口中却成了余孽,王爷莫不是想旧事重提?” 姜幕云确实是前江州守将之子,这事王浩也打听过,然而擅自屠城却也是事实。 如今那曹翰已然投靠了赵二,升任殿前侍卫司龙捷马军都指挥,负责皇城警卫。乃是赵二的一枚重要棋子,若旧事重提,有所牵连,他也会有所忌惮,自然也不用担心他揪着不放。 “如此说来,你是铁了心要与本王做对了?岂不闻螳臂挡车,卵与石斗?” “王爷高看小子了,王浩一介微末,所求不过温饱,下官此来不过只是知会王爷一声,义学一事已由陛下亲口承诺不再追究,就不必劳烦王爷操心了。” 不知怎的,今日看赵二这脸,分外憎恶,王浩也不想再作口头之争,脸都已经撕破了,明的暗,接了便是,当即随意一拱手便要告辞。 “下官另有差事在身,就不在这里叨扰王爷了,告辞。” …… 章节目录 第110章 后顾之忧 赵二同样不待见王浩副憎恶的嘴脸,两眼微眯一脸鄙夷道。 “来日方长,望你好自为之。” “多谢王爷关心。” 行至门口,王浩脚步一顿,回转身道。 “哦对了,忘了说个事,下官眼拙,让王爷失了一枚重要的棋子,还望王爷海涵呐,告辞。” 赵光义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自然知道他说的重要棋子所指何人。 莫非真的暴露了不成?不可能,若真已暴露,绝不可能如此安静,难道是担心打草惊蛇才如此安静? 使了一记打草惊蛇的王大人加快脚步急急行出了晋王府,胡思乱想着会不会被灭口。 凭借金手指打出了一记白老虎,如果赵二心里真的鬼,那便有他纠结的了,会有所忌惮还是会铤而走险都不好说。 这赵二有多大的能量自己不甚清楚,但至少兵权没在他手里,因此公然造反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若能再来一次烛影斧声,倒是能省下不少事,连派王继恩报信这一步都能免了。 不再多想,先做好自己的事才是正事,再往上爬上一爬,那样即使真让赵二做了皇帝,自己大概也就领到一份琼州终身游的套餐,还是免费的,那样其实也不错。 俗事已毕,那么接下来就该办正事了,答应了赵老大速去速回的,这刚一回来,整自己的私事就花了好几天,海公公每天都挂个苦瓜脸过来催促。 然而没办法,事情实在多,安置小蝶母女和姜幕云,送走一船孩子,加上一次搬家。 顺便还约了还玉去悦来楼商量了一下招募护理人员的具体事宜,商量的很是顺利,像这种公事,的确不适合在家里谈,突然明白了政府机关开会为何都会选择去宾馆的会议室,确实比较容易把事谈成。 厢军亲属的营地分散在京城及京城周边的一些州县,像应天府,大名府,颖昌府这些周边的大府中,都有较多驻扎,招募个区区数百人想必不是难事。 况且这次赵老大给出酬劳不低,赏万钱加良田十亩,再加准许回家务农,再也不用做这乞丐兵了。 王浩打算现在厢军家眷中招募上一些后,再去自己的工坊里问问有没有人愿意将家里的适龄姑娘送过去,因为这待遇着实不错了。 然而自己终究是太想当然了些,当王浩带着还玉几人来到厢军营地,看着校场上比难民营还难民的众多老弱病残家眷妇孺,实在没信心能一下子把人给招齐了。 按着还玉的意思,最好是十六至二十五岁的未婚女子,要求细心,耐心,有爱心。个人仪表上至少也是不邋遢爱干净的女孩。 这要求对于厢军家眷来说,高了,太高了,光这年龄一条就高的离谱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十六岁以上的,别说未婚了,好多都已经是孩子他妈了。 幸好基数够大,总还是藏了那么几个的,签下文书按下手印之时,无一不是哭哭啼啼的。 在他们眼中,这无疑是将自家的姑娘推入火坑,而且是万劫不复有去无回的火坑。 有哭哭啼啼的父母拽着自家姑娘上来按手印的,也有姑娘不顾父母竭力阻拦自愿上来按手印的。 无他,这或许是唯一一次改变一家人命运的机会,尽管这代价是那样的残酷。 王浩的嗓子都喊哑了,竭力解释只是去照看伤病,会全息全影的带回来,不会让她们受委屈云云。 显然,这是徒劳的,哪会有人相信招募年轻女子入军营是去照看伤病的。 “这个时候你的心得硬一些。” 王浩沙哑着嗓子对一旁悄悄抹眼泪的还玉说道。 “不是因为这个。” 还玉抹了一把眼泪摇头道。 “那是为啥?” “我感觉自己像个老鸨子。” “那我岂不成了龟公!” 龟公带着老鸨子将汴京城周围几个州府祸害了一遍,总共才“招募”到两百多个姑娘。 这已经是将要求一降再降的成果了,连年龄都降了一岁。 “工友们!你们若信得过我王某,就将你们家的姑娘交出来! 就将你们家的姑娘献出来! 就将你们家的姑娘让王某带走……” 回城的路上,王浩一直在排练如何跟工坊的工人开口要人家的姑娘。 在经历了厢军家眷营中极悲惨可怜的一幕之后,王浩感觉当时自己的形象确实龟公了些。 “你要这样说就更像一个龟公了哈哈哈……” 不管身后马车中众多流泪低泣的姑娘,两个无耻的人一路有说有笑。 “不过若带她们入了这一行,所要付出的却是远不止这些,辛苦劳累自不必说,还要抛掉一个姑娘家最起码的矜持与自尊,由于病人的心情通常低落,因此更要忍受某些病人的刁难与责骂。 付出真心,付出汗水,有时换来的却是不理解,甚至恶语相加,更有甚者动手打骂。老公,其实她们将要付出的比你想象的更多。” 笑完之后的还玉突然变的正经起来,这确实算得上一个高尚的职业,然而高尚两个字不单单是挂在嘴边的,这是无数人用一滴一滴的汗水铸就的。 “工友们!大伙若信得过我王某,就让姑娘们与王某走这一趟,王某保证!绝不会让姑娘吃亏!” 尽管还玉的话说的很感人,王浩最后仍是将黑手伸向了自己工坊的工人。 嗡嗡嗡的议论声充斥了整个工坊操场,待遇的确挺优厚,但也完全不到卖女儿的程度。 如今的工坊工人,一个月下来,也能赚到小一贯的钱,有时活忙一些,还不止这个数,况且厂里还管一顿饭。 因此这什么护工的待遇虽然心动,但也没到厢军家眷中的那种程度。 “我说大伙!就凭东家的为人你们还犹豫个球!也不想想自己以前过的是啥日子,现在过的是啥日子!二丫!你出来!跟着东家走!” 工坊的厂长孙大壮跳出来动员大家积极响应,还带头将自己的女儿二丫献了出来。 “俺们也不是信不过东家,只是刚才听那女官说怎么也得干上个十年八年的,那……那回来还……还咋嫁人呀……” 这些沐浴在完整规章制度下的大宋新工人,对于打听工种工资工时这些问题非常专业。 早在那面试官里打听清楚,面试官这个职业他们也是极为熟悉的,几乎所有工人在入工坊前都要面对这面试官。 因此,诸如姑娘的工作内容,工钱食宿之类的问题早就在还玉那打听清楚。 在得知这什么护工也是一门手艺之后,工人们还是挺心动的,只是听那女官说至少得干上五年八年的才肯放人,那回来不得成老姑娘了,还怎么嫁的了人。 既然是战地医院,便只能是在前线,这年头不可能说嫁了人再去前线服务,只能服务完了再回家嫁人吧。 因此这么规定也是迫于无奈,十六七岁的姑娘家工作个七八年再回家嫁人,这其实挺合适的,生儿育女的年龄也正合适。 只是二十五六岁的姑娘,于这个时代而言,的确太老了,绝计是找不到好人家的了,这才是这些工人最担心的一点。 章节目录 第111章 月娥请缨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而且是个大问题,几百几百的老姑娘,而且以后肯定会更多。 几百几千的老姑娘嫁不出去,嫁不到好人家,成为老大难问题。 难道设立护理制度的同时还要弄个婚姻介绍所? 此刻的王浩真想发个电报过去问问老俞,他们军中的老光棍多不多。 浩浩荡荡数十万大军,里面的老光棍肯定不少,到时给招些人品好模样还过得去的撮合一下? 武人地位虽然低下,然而那些都头营头什么的,对厢军家眷贫民子女来说,也算好人家了吧? 现在想这些为时过早,先开张空头支票再说。 王浩站在台上仓啷一下,又拔出了那柄三尺惊鸿,朗声道。 “工友们!大伙看看,这是皇帝陛下钦赐的尚方宝剑,皇上他老人家说了!到时会为姑娘们赐婚,保证会找个好人家!” 边上的海公公闻言心头一紧,赶紧将王浩请到了一边。 “王老弟慎言呐!这事开不得玩笑呐!” 如此明目张胆的假传圣旨,这王老弟的胆子也忒大了些,陛下怎么可能为那么多人赐婚,这不是胡闹嘛。 “权宜之计,公公莫慌,公公且看。” 王浩将手往报名处一指,果然,人群踊跃,众人纷纷不再有顾虑,很干脆的将家中姑娘给卖了,更有人匆匆告假回家呼朋唤友前来。 皇上赐婚,这是要一步迈入豪门世家的节奏。 “这事便有劳海公公禀明陛下了。” 王浩随即便将锅甩了出去。 海公公闻言将苦瓜脸一皱,与王老弟相处久了,这荒唐事也见的多了。 招女子入军营这事本就荒唐至极,陛下竟也能答应。 昨日将在宫中选宫女五十的事跟皇后娘娘说了,不出意料,换来一顿臭骂,好在最后终究还是松了口。 “王老弟,宫里的事杂家也已办妥,明日一早便可让徐女官前去挑人。” “公公,这人我看也差不多了,宫里的就给陛下留着吧。” 一想到赵老大的后宫才两百多宫女,王浩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这也太寒酸了些。 “既然都说好了,何况还是陛下亲自吩咐的,要不就……” 这差事,少不得自己的一份功劳,再说了,这钱都收了。 宫女倒是对去边疆侍奉皇上很是热情,这是麻雀飞上枝头的难得机会,不容错过。不但踊跃报名,还有些脑袋活络的偷偷给海公公塞了红包。 “这皇宫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还玉在王浩身边低声嘟囔了一句,这是她第一回入宫,感觉有些失望,比横店的山寨版紫禁城还要寒碜些。 “王老弟请留步,来呀,奉茶。” 海公公将王浩丢在了一间不知名的偏殿,再进去便是后宫了,正常男人不得入内,王浩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就看看也不成么。 “王老弟,皇后娘娘召见。” 没过多久,却又见海公公折了回来,就这一转眼,便又能进去了。 但也只是进去了一点点,皇后很年轻,很美,很端庄,王浩忍不住多瞄几眼几眼。 端坐的美人不自然的轻咳了两声,这是一个无礼之人。 偷瞄这种事,男人们往往都自欺欺人的以为对方不会发现,王浩也不例外。 “王教授可否将那日所唱曲子的曲谱抄与本宫?” 巍然端坐的宋皇后开口便要广场舞的曲谱。 后宫里的娱乐项目不多,几个月前的中秋盛会至今仍在回味,只是那些曲子,怎么拨弄都无法弹奏出来。 赵老大又是个极抠门的,像这种规模娱乐活动肯定是鲜有下次的,连教坊司的乐师们也都不允许随意召入宫中供人娱乐。 然而乐谱自然是没有的,王浩摊手表示无奈。 宋皇后略感失望,继续道。 “听陛下说,那日于街头偶遇一义学女童,所奏之曲也是极为动听,可否请入宫中,教于……咳咳。” 宋皇后发出两声你懂的轻咳,这事有些难于启齿,让一女童入宫教授宫人曲乐,对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来说,有些失礼了。 看到王浩犹豫,一旁的海公公拿手中拂尘的木柄轻捅了一下王浩,心说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赶紧答应呀。 这怎能不犹豫,自己好不容易给女儿找了个隐居之所。 却也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拒绝,勉勉强强答应下来,约法三章悄悄的接来再悄悄的送回。 还玉倒是很支持,让女儿住在这后宫,不是更安全嘛,反倒那杨家,却是极不放心的,那是在给早恋的娃创造有利条件。 进宫招了五十名宫女,却赔上了自己的女儿,这笔生意亏大发了,闷闷不乐的回到义学,一路上都在跟还玉争执让小蝶住哪更合适。 还玉坚持住杨家不好,人家正暗恋着她的小杨哥哥呢,你这是把羊送入户口。 王浩则坚持后宫是个极其阴暗的地方,也不看看后世那些电视剧里演的,一个个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是人能待的地方嘛。 “我怎么见着那些宫妃娘娘都挺和气的,你怎么也相信起那些电视剧了?” 还玉嗤之以鼻。 招募来的姑娘暂时安排在了义学之中,要先经过一些简单的培训,事态紧急,余下的只能在路上慢慢学习了,再说最直观的学习乃是军营现场。 学校里能讲的终归只是理论课,远不如现在学习来的直接。 这年头的姑娘也有不少优点,服从性高,肯听话肯吃苦,心灵手巧方面也算上佳,毕竟平时在家里也是做惯了缝缝补补的。 身体素质方面,看着大多瘦弱,然而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远比自己想象的要耐劳许多。 缺点也明显,大多都是没主意的,只会瞪着大眼睛安静的听,基本不会有主动提问,观念守旧,到时怕是会放不开手脚。 “请公子带上月娥!” 义学的新女性柳月娥同志主动请缨。 “柳姑娘是搞艺术的,哪吃的起这份苦呀!” 王大人有些头大,这小妮子一直在觊觎自己的美色,带在路上恐怕不合适。 “她们做的来,月娥便也能做得来!” 柳月娥是铁了心要跟着一起去了,连行李都收拾好了,更是主动走进教室当起了学生。 看来这块牛皮糖怕是甩不掉了,性子急的人往往也都很倔,不过这个柳姑娘却也是个能吃苦的,虽然长大后的日子过的不错,但小时候无疑也是吃过苦的。 王浩没有问过柳月娥以前的事,与她而言,童年的颜色,应是灰暗的。 离出发还要再过几日,数百个姑娘家远行,不可能也像军汉那样用脚量地,车马驴骡在出征时便已征用的差不多了,要备齐两百来辆马车也需费些时日。还有千余套海公公口中的孝服,也要赶制。 这些事情,自己只需动动嘴,自会有人去跑断腿。 章节目录 第112章 心肺复苏 “你过来下。” 还玉溜到王浩账外悄声说道。 率领一大帮娘子军出发北汉已有数日,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由赵德昭所率的一千军士护送,一切稳妥。 速度较之前的那次行军也要快上一些,也不用带后勤,粮草什么的,一切开支由沿路各州县提供。 除了氛围还是有些悲伤,姑娘家家的,泪腺发达,爹妈在马车后招个手道别,都能哭上半日。 好在这同病相怜的姐妹足足数百人,加上这些日子所学的东西也确实是用来照顾病患的样子,心里最初的那份担心倒是去了八成。 王浩看到还玉鬼鬼祟祟的样子,心中一荡。 “这不合适吧?” 还玉一见王浩那眼神便知他心中想法,抬脚朝着王浩的小腿肚便是一击。 “想啥呢!” 即便是行军路上,也要抓紧时间学习,扎营之后,趁着天色尚亮,还能挤出一节课。 王浩被安排在一块木板上躺下,周围是数百个席地而坐的妙龄女子。 “人在受到致命性或大面积的创伤之后,便可能引起心搏骤停,心博骤停就是我们通常说的这人没气儿了。” 周围顿时有些许骚动,没气儿了,那这人不就已经死了吗,还救个啥呀。 还玉压了呀手势,示意大家安静,继续道。 “心博骤停一旦发生,若不及时救治,便可能令病患死亡,因此,心搏骤停后的心肺复苏尤为重要。” 讲课过程中,还玉尽量把话说的简单,很多专业术语更是直接隐去。力求简洁明了。 “要判断一个人是否心博骤停,通常分两步,一是观察病人是否清醒,二是颈动脉是否搏动。” 说着,还玉使劲的扯了扯王浩领口的衣服,指着脖颈处继续讲解。 “这个位置,便是颈动脉所在,大家可以在自己的脖子上试试,就像这样。” 说着,便丢下了王浩,跑去人群中示范指导了。 很幸苦,一个人教这么多人,的确很幸苦,而且都是毫无基础的,文化水平更是极为有限,文盲率超过百分之九十。 组织的的确有些匆忙了,若人数控制在百人之内,细心的学上一年半载,定能有一个更好的良性循环。 现在这样的速成班,有多少效果还真不好说,但愿战场的环境能让她们更快的成长吧。 “很好,接下来,我为大家示范心肺复苏。大家先把手伸出来。对,就像这样双手交叠……” 王浩躺在那里任由还玉在自己身上折腾,下巴突然被捏住了,自知最脸红心跳的一刻要开始了,刚睁开一只眼想偷瞄一下,便见一张红艳艳的小嘴朝自己覆了上来。 “啊!” 紧接着,周围便传来阵阵惊呼。有害羞捂脸的,有紧张害怕的,有担心将来以后的,不一而足。 王浩心说,这一课其实应该免掉的,不可能会有姑娘愿意那样做的,再说了,战场上的休克,大多是因为失血过多,以现有的医疗水平,那种情况基本也就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很难接受是吗?但这是唯一可能将人从生死边缘拉回来法子了!你不这样做,他肯定会死,你做了,便有可能把人救回来。” 还玉的话掷地有声,周围顿时安静下来。然而刚才话却是没听进去多少,都还沉浸在方才脸红心跳的那一幕。 这徐教官也忒胆大了,就这么光天化日的跟大人亲嘴了,脸上一阵阵的火辣。又想起以后她们也要这样做,那脸色瞬间一阵阵发白。 “我希望接下来几天,你们两个为人一组,把这个救人的法子练习一下,此种情形不会常有,但若遇上,我希望你们能放下矜持。” 然而即便是练习,对这些姑娘们来说也是极羞人的一件事,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应承,更不敢答应。 仍旧装死人的王大人扯了扯还玉的衣角,想说也别太难为她们了,到了军营找几个男同志教一教也是一样的。 便听得有人哆哆嗦嗦的开口说话了,那是柳月娥的声音! “徐……徐……徐训导,月……月娥愿……愿意。” 耳边似有脚步声传来,王浩忍不住扭头朝那一看,便见柳月娥哆哆嗦嗦的走到了自己身边。 好家伙,她这是打算现场示范?王浩心里甚至有一股莫名的激动。 “一边去!” 还玉一脚踢在道具身上,王浩非常失落的爬起身,把躺位让了出来。 用完就踢走,一点福利都不给,而且在边上看也不允许,这行为很不道德,王浩骂骂咧咧的带着帐篷回了帐篷。 这回行军比上回轻松太多,这回自己是老大,而且还有美人相伴。除了和尚的鼾声还是如此嘹亮。小六仍是聒噪不休。 这种新式的治疗方法,他杨延昭是第一个切身体验过的,至今想起,仍是心有余悸。 那寒光一闪的瞬间,死死拽住裤子的场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位姐姐是个狠人,在自己身上拿针线缝皮肉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狠人。 每每想到此处,杨延昭都会不由自主的去摸位于自己肋下的伤疤,也是奇怪,平常这样的箭伤,伤吧必定不小,尤其是是时至夏末,化起脓来伤口几个月都没法愈合。 如今,不但早已全无大碍,那伤疤,也只是短短的一条线,就跟匕首之类的东西划破后留下的疤差不多,甚是神奇。 此去这一路,王浩很少再去找赵德昭继续讨论火药炸药的问题。 整日整日的混在女人堆中,白日里谈笑风生扯东拉西,扎营之后充当道具,包括如何清理伤口,包扎伤口之类的。 日子过的甚是逍遥快活,在一双双美丽动人的大眼睛面前,骨头都能轻上三两。 “嘿……妹妹你大胆往前走哇, 往前走……莫回呀头。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哇!” 大人又在唱歌了,马车中的姑娘们纷纷探出小脑袋。 又是很羞人的歌,这个王大人坏的紧,会唱很羞人的歌,还会说一些很羞人的话调戏她们。 有一回甚至甚至当众搂着她们的徐教官在那里打圈圈,还说那是什么交谊舞。 过安阳境内时,大人甚至还提议去附近的山上泡温泉,虽然有一千官兵为她们把守着山道口,仍有许多放不开手脚姐妹匆匆抹了把脸了事,死也不肯在那么多人面前宽衣解带。 跟她们印象中的大官人一点也不像,然而队伍的气氛却在不知不觉中活跃了许多,姐妹们的脸上,再不复往日忧愁悲切的模样。 或许,这一趟北疆之行,没有她们想象的那般可怖。 章节目录 第113章 再巡窑厂 “海公公,前方便是真定府了吧?咱们在此处扎营,歇上两天,顺便再去砖厂巡查一番。” “王老弟,这……恐怕不妥吧?正事要紧。” 海公公又是一副苦瓜脸,临行前陛下交代了速去速回的,这日子已经耽搁的够久了。 这王老弟对陛下交待的差事一点也不上心,一路行来,每日都是早早扎营。 同上回巡视砖厂一样,又是游山,又是玩水的,还在那温泉边耽搁了两日。 如今又提出来要去巡视砖厂,怕不得又耽搁上两天。 “唉,不差这一天两天,砖厂也是要紧之事,距上回巡视,已两月有余,确实该去看看了。” 哼哈四人行,再临窑厂。 还很远,便已望见那根直插云霄的大黑筷子,这恐怕是这个世界最高的建筑物了。 王浩完全无视金字塔,永宁塔,亚历山大灯塔之类的古代恢宏奇迹,自豪得意的想着。 待到再走近一些,便发现烟囱顶部竟有淡淡烟雾冒出,这就开工了? 怀着激动的心情催马急行,其实这天寒地冻的并不适合窑厂开工,土坯不容易制造,还极易冻裂。 果然,刚行至窑厂门口,便见有大堆的废砖堆积在那里,却也不是冻坏了的土坯,而是烧焦烧糊烧变形了的僵砖,这显然是火候没控制好。 先劲直去看了那根大烟囱,海公公借口去找姚仨过来问话,小六也借口跟着去了。 对这根风吹来会左右摇摆的通天巨柱,他俩的心中怀着深深的敬畏。 通天巨柱造的甚是精美,至上而下线条流畅,没有一丝突兀,绝对的精品烟囱。 没多久,姚工便缩着脖子赶来了,脸上带着一丝惶恐。 这窑厂是建起来了,一伙人便迫不及待的开工想着看看这几月来自己的辛苦成果。 不曾想这出砖的速度的确快,辛苦准备好的泥胚都填不满一轮砖窑。 然而这第一窑就全给烧废了,全糊了,都快糊成球了,放进去时是一块块菱角分明的砖,出窑后全成了一个个的球,像是怀胎七月一般,全鼓起来了,又黑又硬,明显是烧过头太多了。 按着王大人图纸上的法子,一头装窑一头出窑,接下来的几门砖,果断减少了石炭粉,降低火候。 再糊再减,一减再减,那出来的砖还是糊的,越烧心越慌。 糊太多了,外面的废砖都堆成山了,再这么下去,上头怪罪下来,估计得把他们自己给烧了。 王浩一边绕着窑厂细细查看,一边听着姚仨哆哆嗦嗦的汇报。 “大……大人请移步窑厂二层,如今俺……俺们加石炭粉是一把一把加的,小……小的以为,再……再减下去也……太……太不合理了。” 烧砖经验很丰富的姚仨觉得如此大的一个砖窑,加燃料是用手一把一把抓着往里加石炭粉,显然是很不合理的。 “应该是挺省石炭的,走,上去看看。” 王浩也不知道加多少煤粉才合理,得靠他们自己慢慢摸索,烧废一些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刚爬到二层,便见到了海公公与小六,再不是来时那般缩头缩脑,这地方不错,温暖如春,暖洋洋的,舒服的紧。 另有数人守着加煤口,每隔一会便掀开盖子往里撒一把煤粉。 “姚工,本官以为,这石炭粉加的还是多了些。” 观察片刻,王浩开口道,印象中加煤粉这道工序,一个人便足够了,这也是窑厂里为数不多的技术型工种。 小时候经常拿了红薯去窑厂里煨来吃,将红薯放在那加煤口盖个铁盆,一会就熟了。 那时便见那加煤工挺悠闲的,一手拿钩一手拿簸箕,一个个洞加过去,加完一轮便能休息上很长一段时间。 转头看见姚仨一脸惶恐样,安慰道。 “姚工不必惶恐,如此这般已然大大超出本官预期,烧废一些也是应当的。” “对了姚工,你们不过区区数百人,是如何制的出那许多泥胚来的?” 不说那堆成山的废砖,连厂房外间也堆了许多等待入窖的泥坯,这天寒地冻的制坯极为不易,就窑厂里的几百人,靠纯手工制作,即便没日没夜的干,也弄不出这么多来呀。 “禀大人,这泥胚大多都是府尊大人送来的。” “真定府的府尊大人?” 王浩心中大为好奇,这么好的事情都有? “是的大人,自上回大人您离去之后,府尊大人便时常遣人过来探望,窑厂落成那日还亲自前来巡视了一番。 得知这窑厂所需大量泥胚之后,便在真定府城贴了告示,发动城中百姓与周边乡里为这窑厂制作泥胚。” “竟是如此?可依本官这一路所见,这窑厂周围并没有看到有大量百姓呀?” “是这样的大人,这泥胚无须在这窑厂制作,百姓们在家中制作晾晒之后再搬运至此也是一样的。” 王浩是越听越好奇,细细打听方才得知,原来起因还在自己身上。 自上回巡视窑厂后被请到真定府府衙做客,在那里大吹一番真定府将来经济发展之路,那知府大人便上了心。 窑厂落成之后,发动了大量百姓在家里弄起了制作砖坯的家庭作坊,砖坯这东西,制作简单,男女老幼皆可参与。 加上此时又非农忙季节,一家数口窝在家里也无事可干,随便挖些泥巴来捣鼓一番就能换到几文钱,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虽说这劳动力廉价的很,背来一架五十块晾晒完的泥胚才能换到十文钱,仍有大量百姓乐此不彼。 不仅如此,那知府大人还趁机将附近几条枯水的河段抽干晾晒,号召百姓去河床上取土制砖。 平日里随处可见的泥巴,如今成了香饽饽,大量百姓趋之若鹜,免费为官府清理了河道,真乃一举多得。 这是一个能臣干臣呀,想不到上回见的那个满嘴油腻,还试图让府中丫鬟来给自己暖床的知府大人,背地里竟是这样一个人! 王浩甚至已经记不起来他的名字了,貌似姓陆?这人得好好在赵老大面前美言一番。 巡视窑厂的结果,相当令人满意,出砖之日指日可待,还挖掘出一个干臣。 王浩一行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窑厂厂长姚仨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大人不但没有怪罪,还大大夸奖了一番。 “海公公可禀奏陛下遣人将那如山的废砖运抵军营。” “嗯?王老弟的意思是?” “这板砖乃是杀人利器。” “当真?” “当真,这板砖菱角分明,若置于投石机之上,更胜顽石一筹呀!” 这当然只是玩笑话,翻阅茫茫太行山只为运三两破砖过去拍人,那是大奸臣才干的事。 不过这鼓了的僵砖的确是没啥用了,当成塘渣填填地基大概是唯一的用处。 章节目录 第114章 抵达军营 歇息两日,娘子军团继续上路,准备翻越娘子关。 山道崎岖,行路不易,这一段走的甚是艰辛,入关之后还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那些个守关将士,虽不敢有什么动作,那眼睛却是跟着马车走的。 看来先前自己打算在娘子关弄个战地医院,还是有点太想当然了。 在常年戍边守关将士的营地中建这么一个医院,有些事情,不光是仅仅用律条就可以约束的。 本来还打算好好在这娘子关中歇息两天,解解这一路奔波的疲乏,现在也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只歇了一晚,次日便早早赶路了。 有些事情,不得不用最大的恶意去猜测,这一队人,是自己带出来的,哪怕是只有一个受到不应该受到的伤害,自己也会愧疚至极的。 过了娘子关,便算是敌国境内了,虽说这一路现在已经在宋军的势力控制范围,也有这一千军士护送,仍然是不敢马虎的。 之后几日,王浩一改懒散行军模样,每日的例行课程也全取消了,一门心思的加紧赶路。 太原城的黄泥城墙逐渐在视野中清晰,队伍的气氛也是愈发的凝重,一路说说笑笑的过来,直至此刻,姑娘们仿佛才醒过神来这一趟的来意。 军营中,给姑娘们的专用营地也早就准备妥当,在一处隆起的山坡下,专门辟出一块地方。 四周不但围了简易的木栅栏,还在营地周围便插旗旌,以显示这处营地的特殊性。 伤病营也被迁到了前方不远处,在护工营地与前方军士营地间形成了一道屏障。 赵匡胤下了严令,任何人只要敢跨入护工营地一步,便以私闯中军大帐论,立斩。 穿行在长枪林立的军阵之间,姑娘们一个个吓得跟只小鸡似的。 手挽包裹迈着小碎步,眼睛盯着前面的脚后跟,头都不敢抬一下,心里更是小鹿般的乱撞。 一路上被大人安抚下去的恐惧感重又浮上心头。 待将众人安顿妥当,还玉便出了营地,与等候在营地外的男人一同前去汇报工作了。 时间不经花,这一来一回又是月余,都快过年了,不知道这仗打得如何了?貌似也没啥大仗,刚才路过伤病营时便能看的出来。 “见了皇帝要跪下磕头不?” 初次面圣,还玉有些小紧张。 “不用,行个平常行的礼便成,也不用太紧张,这老大没啥架子,还是挺好说话的。” “民女徐还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 一点都不紧张的还玉随口就是一套电视剧中的台词,行的是鹌鹑礼,与这口号甚是不搭,因此这礼行的有些慢动作。 “咳咳……” 王浩赶紧轻咳制止,万岁万岁万万岁都来了,被电视剧荼毒太深,这句口号,只有明清时期的大朝会才用。 万岁这个词,汉唐时期都还有人当名字用呢,也就宋朝开始才管的严了一些。 赵匡胤也是被还玉这一套说词听的一愣。看得出来,这姑娘有些紧张,遂宽慰道。 “一路远来,多有劳顿,好生将养几日,嗯……营中之事,勿需多虑,朕已经颁下严令,你等尽可安心住下。至于伤兵营之事……嗯……就与营中医官商量着来吧!” 安排女护工入军营这种事情,开天辟地以来都是头一遭,并无前例可循,赵匡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啥。 “陛下,臣也会常去伤病营照看一二的。” 王浩自告奋勇站出来道,自己应该可以作为护工队与军中医官的联络员。 “你自然是逃不掉的,朕早说过,此事若不成,便将你发配去岭南。” 此事若真不成,朕怕是也要被贻笑千古了,将来的史书上定然是宋太祖伐北汉时假借招募伤兵护工为由,引数百女子入营,以供…… 一想到这,赵匡胤便是一阵恶寒,甚至还后悔起来。 “这效果定然也不会是立竿见影的,陛下总得给……给个一年半载的……观察期才好。” “呵,一年半载?你到是会说话,依尔所见,这北汉朕要围上一年?” “这个……” “三月!若三月之内不见成效,此事便作罢。” 赵老大果断的给出了一个确切的截止日期,再如何,三个月,总能看到些眉目了。 “陛下,三个月恐怕是不够的。” 还玉闻言,当即插嘴帮自己男人说话。 “来的匆忙,学业且尚未完成,一无器具,二无材料,连最起码的酒精尚且没有,三月如何够。” “有何需求,尽管提来便是,至于学业……这照看病患,也需学习?” 心说这照看病患无非包扎擦洗啥的,一学就会的东西,你俩同出义学,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帮着这小子说话。 “自然是要学习的,这其中学问,并不比医者少上多少,光最简单的洗手便能讲上两日。” 还玉说着便伸出双手,当即讲解起如何才能将手洗干净,洋洋洒洒一大篇,将个赵老大听的一愣一愣的。 “这外伤,最忌讳的便是感染,也就是俗称的化脓,溃烂,因此,每一步,每一处细节都要求做到细致入微,才可能保证伤口不再继续恶化。” 赵匡胤微微点头,确实如此,这伤口化脓的确是军中最为头痛,也最为难治之症,这也是常常宁可多耗军资,在冬日作战的一大原因。 “你方才所说酒精消毒可避伤口化脓,这酒精又是何物?可是酒水?” 军中禁止饮酒,然而这酒水也是军中常备之物,且多是烈酒,通常是用来止痛的,剜除腐肉,拔去箭簇前均要饮上两大碗烈酒,用酒水涂抹伤口倒是头一回听说。 “确是自酒水中提取所得,就是这个。” 说话间,还玉自腰带中取出一小瓷瓶递了上去。 王浩见状阻止不及,心说可不能随随便便拿些不明液体给皇帝的呀,这可是犯忌讳的。 赵匡胤倒也不介意,取过瓷瓶打开来闻了闻,一股前所未有的浓烈酒香自鼻端直冲脑门。 他是个嗜酒如命的酒徒,一闻这味便知这酒绝非凡品,加之已有数月未能尽兴,一闻这酒味便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只是随后又听取了王浩说的提取酒精的方法之后,却又心疼自己的钱来了,十不存一,这不是能用糜费来形容的了。 然而眼前女娃又是言之凿凿,倍感无奈之下只得一一应允,这事本就荒唐,既然已经起了头,只得硬着头皮走上一遭,但愿确实有效才好。 京中谣言的处理结果王浩也顺便回报了一番,赵老大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并没有表态。 窑厂的事也没落下,该点赞的点赞,该美言的美言,该嘉奖的自然也要嘉奖。 章节目录 第115章 放任纵容 护工入营已有数日,就这数日,谁也没敢迈出营地一步,在姑娘们眼中,外面的世界无疑是个可怕的世界。 然而丑媳妇难免见公婆,再害羞的姑娘,也免不了走这一遭。 跟入营时差不多,一小队姑娘由还玉领着,排队低头,迈着小碎步钻入其中一个营帐。 只敢站在门口低头扯弄着衣角,尽管扎了头巾戴了口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仍是不敢抬头往帐中看上一眼。 “诸位诸位,这些妹子是来做啥的,想必大伙都早有耳闻,王某便不多作介绍了,这里,只说明两点! 其一,这十二名姑娘,将负责诸位这一营的护理任务,初来乍到,多有生疏,不足之处望诸位能多担待。 其二,往后相处的日子里,望诸位能执礼相待,不要太过为难了人家姑娘,大伙也看到了,都在这正害怕着呢。” 王浩说话间扭头看了看那一排低头扯弄衣角姑娘,顿时引来阵阵笑声。 话音刚落,便有一医官匆匆上前低声道。 “大人,这伤兵营中让她们穿着这一身孝服恐怕不妥吧?” 心说这一身白衣白裤的,像是等着为人送终似的,恐有伤军卒们的情绪。 其实这医官说的也有些道理,毕竟时代观念不同,加之这衣服的料子也不怎么好,看着还真有点像。 伸手制止了捏着小拳头意欲反驳的还玉。王浩思索片刻道。 “这位大人,这外衣一时间恐怕也没其他法子了,要不就在手臂上缠上一段红绸啥的意思下!” “其他倒也无所谓,就是这帽子……” 医官皱着苦瓜脸苦笑道。 这帽子的确很难看,这里的姑娘,大多都是齐腰的长发,盘起来之后好大一坨,这帽子也就高大了些,跟个厨子似的。 “那要不把帽子换成红的?” “那不成白来航了嘛。” 边上的还玉低声嘀咕了一句。 王浩闻言瞬间出戏,那种专门生蛋的白来航鸡跃然脑海,太形象了。 商讨良久,王浩最终还是说服了医官随便系上一条红领巾了事。 这穿着什么的,也就一开始看着心里膈应,要不了多久就能习惯了。 为各个营帐依次分配了护理人员,轻伤营少几名,重伤营多几名,三班轮换,无间断照抚。 护工们的只要职责便是负责伤口的清理包扎,按时询问伤兵的身体状况,有无发热之类的。 条件有限,技术水平更有限,与窑厂一样,仍需一步步慢慢往前摸索,只是这一条路,却要艰辛,漫长的多。 自己离开回京的这一段时间没啥大规模的战事爆发,都是一些试探性的相互攻击,以及追击哨探时发生的几次小规模的遭遇战。 因此此时营地中的病患并不很多,没法救治的,也都已经逝去,只有重伤营还有不少军卒在苦苦支撑。 这些都是失血过多,伤口感染发炎,又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救治,大多已是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这么躺着,不过是在等待最终那一刻的来临而已。 护工入驻之后,重点的护理对象便也是这些人,尽管伤口多有触目惊心,甚至令人作呕,倒也没令这些肯苦的姑娘们望而却步。 其他轻伤无碍的,早已回归本部,部分留下来的,也大都都处于稳定的恢复期,并不需要作进一步的调整。 因此,各营的姑娘们虽已全数上岗,倒也不是那样忙碌,能做的事情本来就少,如此一来,更像是来为伤兵营中的受伤将士养眼的。 赵老大的严令也挺有效果的,目前为止倒除了言语上有时口花花一些,倒也没其他出格的失礼之事传出。 刚刚在心底夸赞完,便见一姑娘掩嘴跑出营帐,蹲在地上低低哭了起来,另有两位姑娘随即而出,安慰着蹲地抽泣的女子。营帐之中,哄笑声未熄。 唉,这和睦共处还是得需要一个过程呀,王浩摇头朝着发出哄笑声的营帐行去。 这也不难怪这些糙汉,平时粗鲁惯了,不可能一下子变得彬彬有礼,再说了,行军打仗,要的正是粗鲁蛮横,若有一天变得彬彬有礼斯斯文文起来反倒是误了正事了。 仍是得用时间,慢慢让他们打心底里去尊敬这群姑娘,慢慢的将这群姑娘当作活命的恩人一般对待,那时,才有真正融洽的可能。 这些天,只要不是太过份,就由得他们去折腾吧,待到情况再恶化一些,让那李文定过来看看,来个统一严打什么的,效果更好。 靠一个个过去做思想工作,显然不合适。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靠一个个教育,是教育不过来的。 在若有似无的故意放纵之下,营地情况如期进一步恶化,贼色色盯着人家看的,言语调戏的,趁机摸一下姑娘家小手的,起哄瞎闹的,不一而足。 虽都是些小动作,也足够令众多姑娘们惊慌失措了,白天溜出营帐哭,晚上躲在被窝里哭。 搞得还玉这些天对王浩的意见也很大,你这纵容的有些过头了。一营一营的过去骂,也没多少效果,军卒们只会觉得这个姑娘倒是够辣,并没有多少身为教官的威严。 “俞大哥,我看差不多也是时候了,有劳俞大哥往李大帅大帐一趟。” “这帮兔崽子,确实越来越不像话了,为兄这就请大帅过来。” 俞振丢下一句话便一拐一拐找他大舅子去了,王浩暗叹一声轻摇其头。 “有人要挨军棍喽。” “呀……” 姑娘急忙抽回小手,满脸羞红含泪欲泣。 “妹子,你这小手咋这么滑呀,啊哈哈哈……” 然而只笑了一半便仿佛是被人踩住了脖子,笑声瞬间嘎然而止。 营帐门口,李文定一脸猪肝色,两眼死死的盯着那名轻薄护工的军卒。 “大……大……大帅……” 哆哆嗦嗦的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见他们的大帅随手操起了营门口那把用来钳煤饼用的细铁钳朝着那名军卒走了过去。 “大……大……大帅……” “老子让你糟践!糟践!!糟践!!糟践!!糟践!!!” 细铁钳没头没脸的朝着那名军卒招呼了上去,没几下就变形的不像样了。 那名军卒只是低头强忍,丝毫不敢反抗,连用手护头都不敢,任凭那铁钳抽打在自己头上,肩胛上。 “给我住手!!” 章节目录 第116章 大帅领杖 “给我住手!” 帐门口,还玉掀帘而入,看到眼前这幕急忙大声喝止。 “你谁呀?怎么乱打人呀你?有你这么打的嘛!” 帐中众人闻言齐齐转头望向营门口,李文定也是一愣,举着那铁钳一时没回过神来。 王浩见状马上凑了上去,心说好不容易演这一出戏,好好惩戒一番,别被搅黄了才好。 “这是大帅,军中的大帅,在惩戒无礼之人呢。” “大帅怎么了,大帅也不能这样打人呀,这打坏了还不是要由我这些姑娘来收拾。” 还玉一点都没给王浩面子,这几天正呕着气呢。快步行至李文定面前,一把夺下了他手中的铁钳。 李文定又是一怔,对眼前这个女子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小英,快去端盆热水过来。” 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是血的军卒,还玉连忙俯身帮他查看伤情。 方才那个被调戏了的小姑娘闻言,抹了一把眼泪,也帮还玉打起了下手。 “不是挺能的嘛?咋被人这么揍都不敢吭一声?也就会欺负欺负这些小姑娘,臊不臊呀你。” 还玉一边念叨,一边帮那军卒清理着伤口,下手也不知不觉稍稍重了些。 那军卒仍是死咬着牙,不敢吭一声。 “就会耍嘴皮子,有本事就去外面赚一份军功回来,堂堂正正的把人家姑娘娶了回去,这样偷偷摸摸的抓个小手算个怎么回事呀。” “咳咳……” 李文定听不下去了,感觉该轮到自己发发话了,抬手指着帐中其余军卒厉声喝道。 “待养好了伤势,自去军法官处领十记军棍!若再有下次……” “下次什么呀?还军棍呢,这群混蛋样,还不都是你教出来的,我看最该打的人是你。” “你!” 李文定被还玉顶的一噎,这算是遇到个刺猬了,平日里对那些犯了事的军卒将士可以连踹带吼,对这样一个女子,倒真不知从何下手了。 “徐训导慎言,李大帅什么身份,怎能受杖刑!” 王浩计上心来,赶紧上前制止了还玉,趁势点了一把火。 “倒也是,刑不上大将军嘛,那便散了吧。小兰,你就当是被狗抓了。” 顾自埋头为军卒被打烂了的肩胛处涂抹酒精消毒,全然不知眼前这个军卒正是自己口中的那个那啥。 李文定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喉底发出一声略显沙哑的长嗯,举步便迈出了营帐。 “小……小……小兰姑娘,俺……俺错了!给你赔罪!” 刚挨了一顿揍的军卒更是无地自容,瓮声瓮气的憋出一句话。 “认个错就算完了?这事没完,待伤势好些,洗十天纱布顶罪!” 余者众人闻言顿时发出一阵哄笑。还玉起身指着帐中其他人继续道。 “还笑!你们也是一样!自己也不想想,是谁这大冷的天为你们清洗伤口,换洗纱布,晒洗被褥的。 手都冻坏了,还小手这么滑,滑个屁呀,都长满冻疮了。 大半夜的爬起来查夜,还要提心吊胆的担心被你们欺负。 姑娘家的名声都不要了,伺候你们端屎端尿,擦洗身子,上辈子又没欠你们的!” 营帐之中一时间鸦雀无声,一个个羞的无地自容。 确实,自从这些姑娘来了之后,伤兵营的日子好过了不知多少,有干净整洁的被褥盖,有热气腾腾的稀粥喝,伤口的纱布也不再是污渍斑斑渗着血水,再不复往日唉声叹气满脸愁容的模样。 往日里一营伤病半营伤寒,咳嗽连连的情景也一去不返,甚至听说重伤营那些在等死的兄弟也有不少有了起色, 此时,帐外有军棍触肉的声响传来,一个军卒跌跌撞撞的掀帘而入。 “不……不好了,大……大帅他!” 大帅他真的领军杖去了,还是当众行刑,大冷的天扒了上衣卧在一块木板上。 砰砰砰,军棍击打皮肉的声响格外清脆悦耳。 “大帅不可呀!” 营中伤患连滚带爬的出来看热闹,一个个跪地哭求大帅使不得。 一时间便将还玉的风头抢了过去。 成了,这一出苦肉计演下来,那效果肯定杠杠的,与挤眉弄眼的还玉相视一笑,奸计得逞。 苦肉计的效果立竿见影,往后十数日,再也没见过有姑娘捂着嘴奔出帐外。 伤兵营的气氛也随之大为改善,闲暇之余,还能看到几个嘴巴活络的在那里大吹自己的英勇事迹,姑娘们就围在那听得津津有味。 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伤兵营中也是一个道理,伤愈归队前,军卒也会主动的帮着姑娘们把被褥纱布之类的清洗干净。 和谐美好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一转眼,便已经是大年三十。 老天爷也给面子,难得的无风无云无雨无雪的大晴天,趁着晒被褥,能动的不能动的伤患们全给挪到了营前空地上晒太阳。 诺大一块空地,瞬间成了大型聊天场,有几名带着艺术细胞的军卒,还会为病友们拉上一段胡琴。 “柳姑娘,俺听说柳姑娘的曲唱的好听,给大伙来一段吧。” 一名老兵搁下手中胡琴,对不远处同样晒着太阳的柳月娥说道。 “是呀柳姑娘,唱一个吧。” “唱一个吧,今天都大年三十了。” 其余军卒纷纷响应,找的借口驴头不对马嘴。 在军营里,并没人知道这位营花柳姑娘在汴京城,乃是名头极响的当红明星,只知道这位柳姑娘,长得跟个仙女儿似的,在这群姑娘当中,太过显眼。 以致那日大帅受杖刑之前,也没人敢调戏她,只敢偷偷的看上几眼。之后,还从别的姑娘口中偶尔得知柳姑娘的曲唱的很好。 柳月娥闻言腼腆一笑,自从离开京城来了这军营,每日繁重的工作,自己甚至都忘了唱曲这事。 想不到这活真的这么苦,要不是王大人几乎每日都会来营地,好几次她甚至都想打退堂鼓了,幸亏没让馨儿也跟过来。 “那月娥便在此献丑了,便唱一曲王大人曾经唱过的吧。” 说着狡黠一笑,转头望向一边懒洋洋打盹的王浩。 有着不太丰富演出经验的月娥姑娘倒也不怯场,大方的走到营前空地中间。 来时路上听王公子唱过不少曲子,大多都挺那啥,只有一支甚是好听,便暗暗记下了。 正缩着双手尽情享受冬日暖阳的王大人一愣,心说你不会也来上一曲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吧,便听得悦耳的歌声在耳边响起。 泥巴裹满裤腿, 汗水湿透衣背。 我不知道你是谁, 我却知道你为了谁。 为了谁, 为了秋的收获, 为了春回大雁归。 满腔热血唱出青春无悔, 望断天涯不知战友何时回。 柳大家的歌声仍是一如既往的悦耳动听,仍是寂静无声的回应。 经得起考验的军歌,加上最出色的歌喉,直接唱到了军卒们的心中,感情脆弱一点的,或是刚刚失去过战友的,甚至不争气的流下了眼泪。 “好好的,把人唱哭了是干啥呀,再罚三首,大伙说好不好!” 看着场上的情绪有些低落,王浩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好!” “好!” 章节目录 第117章 除夕之夜 “咣当!” 破烂的大门被一名衣着破烂的军卒一脚踹开,站立门口片刻,以适应屋中昏暗的环境。 一老一小瑟缩在烂草铺就的床沿,惊恐的看着突然闯入的高大身影,由于逆光的缘故,只能看到两道黑影,一道挡住了门口,一道铺在了地上。 “征粮。” 木讷对视片刻,军卒面无表情的从口中挤出俩字。 没有过多言语,也不需要过多言语,或许是没有更多的气力言语。 自顾走到屋中角落的灶台边便翻找起来。 屋内的陈设,破烂且简陋,没花多少功夫,便从灶后的一堆烂草中拎出小半袋秫米。 “军爷!这粮是用来活命的呀!” 老汉使出最后一点气力,半爬至军卒脚下,枯柴似的双手死死拽住家中仅剩的半袋口粮。 “征粮也是去活命的。” 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冰冷言语,活命这个要求,在这如阿鼻地狱般的太原城中,已经很高了。 抬脚踢走如风中残叶般的枯瘦老汉,伴随着墙角幼童因恐惧发出低声的呜咽,老者自喉底发出一声极其悲怆绝望的哀嚎。 或许是幼童的低泣触动了军卒早已麻木的心弦,又或是老汉的悲鸣唤醒了军卒心中最后一丝残留的人性。 两把秫米洒在了满是灰尘土粒的泥地上。 人的要求很高,纵使坐拥九州,那被贪婪欲望腐蚀的内心亦觉无处安放。 人的要求又很低,只要还有一口吃的,便能重新燃起对生的渴望,哪怕只是两把参杂了沙石土粒的秫米。 干枯的老手颤抖着聚拢满是土沙的米粒,围城两月,斗米万金,冬日的暖阳再也温暖不了萧索破败的老城。 纵有千年的底蕴,亦无法阻挡这座有着辉煌过去的历史古都滑向最黑暗的深渊。 一念生,一念死,一程繁华,一程苍凉。 到底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折腾着脚下的这片土地,还是脚下这片土地煎熬着生活这片土地上的人,谁也无暇去作考问。 此时太原城中的人,活的还不如一条狗,真正的狗显然不可能再找到哪怕是一条,就连墙头屋脚的草根树皮也难再找到一簇。 然而,连条狗都无处可寻的破败危城中,在最阴暗潮湿的街巷最深处,却偶尔有阵阵肉香飘出,这种肉香,是考验人们最后一丝人性的恶魔低语。 或人或兽,便也在这一念之间。 “来来来,刚出锅的饺子,趁热趁热。” 王浩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羊肉饺子招呼杨延昭俩人下筷。 没想到来这里的第一个新年要在军营里渡过,一家三口各过各的年,还玉离自己不过半里地,却也是无法相见,即便是这大年夜。 同样无法跟家人团聚的,还有身边的小六,夹起一个热气腾腾的饺子放入口中,却是味同嚼蜡,不知城中的爹爹在这大年夜,可也能吃上一顿饺子? “来!干了这一碗,便与某杀将出去!” “干!” 刘继业仰脖将碗中浑浊的米酒倾倒入腹中,是夜,这位历经百战的宿将,将率千余死士杀出城外,直取宋军皇帝大帐。 这是破釜沉舟的一战,也是解太原城之围的最冒险一战。更是有去无回希望渺茫的一战。 然而君令难违,纵然是九死一生,也要放胆一搏,即便这只是一群被吓破了胆的朝臣怂恿焦虑难安的陛下作出的糊涂决定。 呼啸的北风拍打着军帐的蓬顶,发出令人烦躁噗噗声。 帐中的少年躺在行军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睡不着吗?” 同样没有入睡的王大哥轻声嘀咕了一句。 不知是习惯了熬夜,还是倒时差的关系,亦或是和尚那恼人的呼噜声,外出数月,王浩仍然没有习惯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即便不用加班,也要干瞪着眼睛熬到深夜才肯罢休。 “嗯。” 每逢佳节倍思亲,在少年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何况所思至亲是在炼狱中苦熬。 “不对!” 呼噜声打得震天响的和尚秒醒坐起身子,黑亮的双眼在昏暗的帐中闪闪发光。 “你发什么神经?” 好不容易积攒的几分睡意被和尚这一声梦话赶的无影无踪。 “情况不对!” 和尚死死盯着帐中快要熄灭的微弱烛火,隐隐似有跳动迹象。 “你……” 话音未落,耳边便有隐约的马蹄踏地声传来,顷刻之间,帐外便响起了人群急促的脚步声。 “莫非是夜袭敌营!” “不是敌营。” 王浩听到这响动,腾的从床上窜起,赶紧裹上了衣服,纠正道。 掀开帐帘,火把火炬已经将整个营地照的亮如白昼,有顶盔冠甲的军卒列队而出,脚步急促并不见慌乱,也未闻呼喊叫骂声。 见此情景,王浩稍稍安下心来,不会有什么大碍,夜间骚扰而已。 与王浩不同,此时的杨延昭却是极其的不安,不断在帐中绕着圈子。 “王大哥,小六要去看看。” 仿佛是受到了前方亲人的召唤,杨延昭提出了一个非常不切实际的要求。 “别胡闹,兵荒马乱的,你会被踩死的,待在帐中就好。” “你俩待在这里,俺过去看看。” 刚刚拉住杨延昭的手臂,便见和尚提着禅杖掀帘而出。 王浩沉声一呵,却没将人喊回来,这两个不懂事的家伙,尽添乱,顾不得多想,赶紧跟了出去。 刚行出两步,便听得厮杀之声愈发清晰起来,这难道是真的杀进来了? 不由得担心起另一边护工营地中的还玉,再如何也冲不到那里去吧? 当即加快了脚步想看看前方厮杀处的形势。 转过帐篷一角,便见和尚正欲跑下山坡,王浩随即喝道,“你给我站住!” 由于身处矮坡之上,没行多远便见底下某处火光摇动,人群嘈杂,有一支骑兵一字而来,一直延伸到夜的尽头。 “小六,你不说这一字冲阵是找死的嘛!” 杨延昭只是焦急的盯着前方杀戮处,无暇理会王浩的提问。 这群人的确是来找死的,全然没有杀敌的意思,只是不管不顾的往前突进。 冲在最前面的数骑身上插满了羽箭,其中一人的腰腹处甚至插了一截手臂粗细的断木!这显然是撞开栅栏时带过来的。 尽管如此,确仍然少有人倒下,这他娘的还是人嘛! 冒着密集的弩箭,这一列敢死队很快便冲到了高举长枪结成方阵的人墙处。 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在接触到枪尖的瞬间,奋力一跃,直接将身体砸进如林般的长枪阵中。 噗噗噗,高高跃起的人群瞬间便被竖起的长枪穿透,却也因此使得方阵有些许的松动。 一波落下,另一波紧接跃起,犹如狂暴的海浪拍打坚实的堤坝,一波又一波,豪不吝惜自己的生命。 “爹爹……” 章节目录 第118章 父子相见 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在黑夜深处一闪即逝,然而即便只是这一闪也以足够。 杨延昭轻唤一声爹爹,不管不顾的便朝着坡下奔去。 “和尚快,拦……拦住他!” 眼见着小六从自己眼前一闪而逝,王浩伸手却抓了个空。 率领那一支敢死队的是他爹爹,是那个杨业!这是想直接冲到赵匡胤的中军大帐来个擒贼先擒王? 这也太天真了,不是说战场宿将,素有谋略嘛,怎会做出如此天真的事。 这一趟怕是要害了自己也害了你的儿子呀!好不容易说服他放弃入城的念头。 来不及多想,王浩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夜袭队伍仍旧在踏着同伴们用鲜血铺就的路上艰难且缓慢的前行,惊涛虽猛,却始终无法越过坚如磐石的堤坝。 很显然宋军营盘的坚固程度,远远超出了这支奇袭队伍的预估,你刘无敌是一代名将,然而,他赵匡胤更是征战半生,历经无数战火锤炼的开国之君。 渐渐的,海浪拍打堤坝的声势减小,此时,千人的夜袭队伍,所余仅仅两百余骑,且个个带伤,距离彻底覆灭只在转瞬之间。 四面的宋军却在逐渐收缩,夜袭队伍的突破,也已转变成竭力突围。 “爹爹!” 少年悲呼在嘈杂的厮杀声中尤为刺耳。 团团围困之中,嘶吼突围的中年将军闻言一愣,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当头而下。 “昭儿!你怎会在此!” 突围的众人惊闻将首的这一声虎吼,队伍顿时便是一滞,最后一丝的生还希望也随之消失。 “爹爹!” 杨延昭双腿一曲重重的跪在地上,最想见到的人,出现在了最不想见到的场合中,内心痛楚,犹如刀绞。 包围圈的另一头,赵匡胤轻抬右手,逐渐收缩的军阵亦随之停住了脚步。 “回去!回去!” “爹爹!” 方才还是激烈无比厮杀场,瞬间便成上演了一幕父子间生离死别的苦情戏。 “杨将军!此情此景,比之当年杨重贵如何?” 此时,赵匡胤出现在了包围圈的另一头。 而此话,却另有所指,当年还是麟州刺史的杨信弃北汉而投后周,却将其子杨重贵留在了北汉,至死都不曾相见。 “各为其主,无可厚非,某之所求,无非君臣之道,望赵管家善待城中百姓!” 刘继业说罢丢掉手中长枪,抽出腰中宝剑置于颈项,对着另一边的杨延昭吼道。 “既已投宋,你我父子情义,就此恩断义绝!” 便再不看近处的独子一眼。 “爹爹不要呀!” 咚的一下,杨延昭以头触地,重重磕下。 “昏君无道,认贼为父,杨将军所谓君臣之道,道之为何?” 眼见着小六他爹举剑便要自刎,王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能就这么去了呀,幸好,赵老大及时开口,长剑顿时一滞。 “回吧!今日除夕,幼子仁孝,带回去见见他娘,城中百姓的活路,杨将军自己去挣!” “赵官家不担心纵虎归山!” 刘继业闻言,自知赵宋皇帝有招揽之意。然而这一步,自己是迈不出去的。 “笼中之虎,何所惧哉!” 心中惜才的赵匡胤有此一举也是无奈,良将难求,然而今日怕是留不住,倒不如放他父子俩回去,或可能还有回旋余地。 话毕,包围圈的后方便让出了一条通道。 杨延昭抹了把眼泪自地上窜起,剥下一件死去军卒的外袍胡乱套在了身上,头也不回朝着自己的爹爹奔去。此一去便是有去无回,然而至少能与家人团聚。 此情此景,王浩也无力阻拦,更无理由阻拦。 但是!这一走,极有可能便是永别呀!从京中带来的土特产还没拿呢! 脑子一热,行出几步,朝着对面的赵老大匆匆一拱手,便也剥了件外袍跟了上去。 赵匡胤见此情景也是一愣,虽知王浩用意,然而此一去,凶险万分,着实有些不妥,这小子,自己还要用的,别到头来弄个赔了夫人又折兵。 正犹豫之际,又见有一人急匆匆地跟入了人群,而王浩那小子却已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有这一路的情谊在,保他周全应是不难。” 最终赵老大也只有这样安慰自己。 “王大哥你……” “别说话!” 转头又对一旁的和尚低喝道,“你跟来做啥!” “俺……俺放心不下!” 脑子一热的冲动之举,王浩心中一阵阵的后悔,看着眼前黑咕隆咚的牢笼门洞,甚至想着就此折返回去。 随行的两百余幸存者满身是伤满是愁容,没人说话,也没人往突兀多出来的王浩俩人看上一眼,只是木讷的朝着城门疾奔。就这么一去一回,便是八百同袍命丧黄泉。 而此刻的王浩,却不是这么想的,就这么回去真的没事?小六他爹能保证身边这两百多人不会将今晚发生的事情透露出去? 还是说一家三口见上一面就准备遭到那北汉国国君的清洗?这真正的是前途未卜喽。 笃笃笃。 三记暗号似的敲门声叩开一处大宅的侧门。 不多时,便从里面探出一个老者的脑袋,四下张望一番,赶紧将来人引进了院内。 “老爷,拿来了拿来了,呵呵呵。” 门房梁老头提着两个里三层外三层包的严严实实的大包裹,兴冲冲的朝前院书房走来。 焦急等待的邻居大哥李煜闻言眉眼一展,快步迎了上去。 兜兜转转犹豫再三,夫妻俩最终还是决定把前些日子写就的两章小说拿去刊印成册。 千叮咛万嘱咐不可透露半点风声,焦急等待数日,终于等来了刊印完毕的两章小说。 只是拿出去刊印一下都是如此小心翼翼,生怕别人知道他李煜企图售书为生。 更不用说接下来要如何个售卖法了,难道真要如王教授所说一般让家中老仆拿去集市售卖? 看着眼前两大捆小册子,夫妻俩又犯了难,毫无生活经验的两人,要他们做成一笔买卖,着实是有些为难了。 嘀嘀咕咕良久,他们甚至连书册的售价都没拿出个主意。 “老爷,姜小哥来了。” “哦?快快有情。” 正当俩人对着两大捆小册子犯愁之际,好学生姜幕云登门拜访他的老师。 自从义学放假之后,邻居大哥一家再次回复了深居简出的日子,除了自己唯一的学生姜幕云,府中鲜有外人来访,起初的满脸忧愁倒是因为写书印书售书之事的犯难,而有所转移。 人果然还是得找点事情做做才行,只是这种为难的心情,并不比自怨自艾的幽闭生活轻松多少。 章节目录 第119章 春江遗梦 “老师?这是什么?” 姜幕云看着书案下方两大捆薄薄的小册子好奇道。 小册子做的甚是精美,紫色的硬皮封面,上书四个描金大字:《春江遗梦》 “咳咳咳……” 李煜闻言,脸色一阵尴尬,咳了良久才憋出一句话。 “游戏之作,此乃为师的游戏之作。” “老师可是打算将此佳作拿去书局售卖?” 那日王教授所讲之事,自己也是在场的,想不到老师真的给刊印成册了。 李煜惊闻自己的小心思被学生一语道破,慌的差点没端稳手中的茶盏。为人师表的高大形象瞬间崩塌,羞愧欲死。 “老师可是正为此事为难?” 看着自己老师嗯嗯啊啊半天没好意思说出来,姜幕云继续道。 “确实……嗯……咳咳……” “老师,可否将此书册交与学生?学生倒有法子将此售卖出去。” 现在寄宿的杨大哥家乃是商贾,在城中亦有好大一间商铺,自己去过两回,客流极盛,若能借一角落来售卖此书,定然不是难事。 “哦?当真?” 李煜闻言大喜,头顶为难大事瞬间得解,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每册售价几何,老师可有想好?” “这个嘛……嗯……每册百文如何?” 谈到钱的事,李煜的老脸又是一红,方才就与夫人争论过此事,只是俩人算学功底皆是极差,最后也没拿个定数出来。 每册百文,这是极高的价钱了,虽做工极为精致,封面是上好的牛皮硬纸,内里纸张也是上好的宣纸,为了刊印这两百份册子,加上雕版费,刊印费,足足花了二十贯钱。 每册百文的售价几乎就是白干,白写,加上得来的钱还要分一半给王浩,那么这一笔生意,不光白干,还要净亏一半。 然而即便要净亏一半,这每册百文的价格还是太贵,就那么薄薄几页纸,了了两千余字,这注定会是一次失败的创业经历。 幸好姜幕云对商贾之道也是外行,喜滋滋的接了这份差事,能为老师解忧,乃是学生本份,乃是一件快意事,当仁不让。 两条小板凳,一张矮几,一方小角落,有书两百册,有店员一人,收银一人。 “大叔大伯喂,新鲜出炉名家新作,曲折离奇的畅销小说来看一看喽。” 小蝶有气无力的随口吆喝着买卖,这破书,能卖出去才怪,自己看过了,凭她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渊博学识,竟然没看懂! 还不如抄几个童话故事出来卖,而且,就这样的一份比请帖厚不了多少的册子,竟然要卖一百块!妈妈说过的,一文就是一块。 开业大半天,才卖出去十份,全是小杨哥哥买的,更可气的是,那十份,他是准备托人送去杭州的!送给他的祝英台的! 对面的柜台后面,杨延青捧着一份册子看的津津有味,已经反反复复读了二十遍了,加上昨日的二十遍,已经仔仔细细的读了四十几遍了。 写的太好了,这故事也太吸引人了,光这里面的几首词,就绝非凡品,这李煜,果然是个大才呀。 “这位大叔,求求你就买一本吧,原价一百文,现在只要八十文。” 小蝶举着一本《春江遗梦》扯着一位中年男子的衣角,竭力推销。 一本都卖不出去,太打击人,幕云哥哥都快急哭了。 答应老师这事包在自己身上的,然而这店铺的人虽然多,却是没一个愿意朝这边看上一眼的。 这显然是理所当然的事,人家只是来买煤饼煤炉的,这样一本小册子,够他们烧一个月的煤饼了。 在这里卖书,而且是走精品路线的高档货,无疑是极失策的,这好比是在城外贫民窟里开一家金银首饰铺,会有人来光顾才怪。 “幕云哥哥别急,过两天小蝶帮你去皇宫里问问。” 杨延青举头张望了一下对面垂头丧气的两人,暗叹一声,来之前自己就说了,像这种书,不适合在铺子里卖,小家伙还不服气。 合上手中书册,细细盘算一番,这故事,显然是仍未写完,照幕云的说法,这样一段一段的卖,乃是王兄出的鬼主意。 书确实是好书,然而百文一册,显然不是平民所能接受的价格,那便由自己来打开此书的销路吧! 打定主意,当即便起身,很大方的把余下的一百九十册也全给包了。 帮了他俩这么大一个忙,小蝶却是瘪了个嘴一脸的不屑。 “哼,有钱了不起呀!不行,留下十本,我要卖给皇宫里的皇后娘娘们。” 她现在是大内后宫特聘的音乐教师,年前刚刚去面试过,得到诸位娘娘们的一致好评。 只是这小提琴没有现成的,制作也极为不易,已经很多天了,还没有接到入职通知,或许是过年的缘故吧…… 新年刚过,正好来上一回新年大酬宾,杨延青决定将这一百八十份小册子以赠送的方式,送给京城中的煤饼大客户。 这样的书,给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看最为恰当,要准确无误大批量散发到城中的公子小姐手中,也只有用这种以新年酬宾的方式,专人专项,遣人一家家的送到潜在客户手中。 如此一来,往后的销量自然便不用愁了,因为第一册是免费赠送,若反响甚佳,第二册起还可以考虑适当或不适当的提高售价。 反正会花一百文看这样一小册子书的公子小姐,也不会在乎再多花几百文。 深得王奸商精髓的小杨公子默默的在心里作着盘算,方才手捧小册,虔诚品读佳作的文青模样一扫而空。 整整两百册书一天功夫就给卖完了,李煜俩夫妻兴奋的在屋子里直打转。 姜幕云看着老师如此开心的模样,没好意思破坏这难得的气氛。 “为夫这便去续写后章!哈哈哈。” 邻居大哥久违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全然不知这比买卖亏了一半,亏大发了。 “夫君莫急,王教授说过,每半月一刊。” 小姐姐连忙提醒,她不懂为何要半月一刊,想必是有原因的,只不过是发了一册,就让夫君欣喜若此,可莫要坏了规矩。 然而此刻李煜手痒,很痒,头皮也痒,很痒,有数之不尽的灵感欲破顶而出。 必须抒发出来。 “无妨无妨,为夫先将书稿写就,待日后再刊印便是。” 完全没有生意经的俩人,谁也没想过将先前那一章加印,以此来降低成本,实现扭亏为盈。 章节目录 第120章 太原城中 太原城中,王浩已经自投罗网好几天了,提心吊胆的过了好几天。 每天都在担心会不会有一群提枪执刀的侍卫冲进将军府。将这一窝潜在叛徒一网打尽。 刘大将军很忙,除了第一天接见自己表示了一番极为诚恳的谢意外,还表示会找机会把自己与和尚安全的送回宋营。 至于为什么自己与和尚俩人也跟进了太原城,刘大将军倒是没问,王浩自然也不会主动说,大家心知肚明就行。 虽说有救命之恩,这一路也多有照抚,然而招降仍是绝无可能的,王浩以为,正因如此,刘继业才会故意躲着自己吧。 于是往后这几日便再没见到过人,甚至都没回过将军府。 小六他妈,后世戏剧中的网红明星佘太君,也见过几回,也就跟自己老娘差不多的年纪,英姿飒爽,颇有将门世家风范,不过也是刻意避着自己。 小六也经常跟着他爹出门,但至少每日还能见上几面,打听得知。 八百战死的将士家眷需要安抚,那些,都是他爹的老部下,死忠,难怪那日回来之后大将军哭的稀里哗啦,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宫中皇帝大臣需要安抚,虽然夜袭是失败了,然而廉颇未老,尚能一战,当务之急,便是尽量保存实力,莫要再作无用的举动。 城中的百姓需要安抚,围城近三月,听说都有吃人肉的了!已有隐隐的暴动迹象。 城外的爹,也需要安抚,安抚的手段便是从城中老百姓口中抠出仅剩的那一口粮食,孝敬给城外的爹。 城防需要加紧调配,继续查漏补缺,加强加固,以防宋军再次攻城,尽管,照目前形势看来,这些都是无用功,然而,也不得不防。 劝降招安变成了家里宅,外面那世道,又不敢出门,于是只好反复加倍加料加量的策反杨延昭。 策反这个词其实用的不好,应该说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谆谆教导,恳切邀约更为恰当。 “时下城中百姓的反动情绪以至零界点,只需适当的点上一把火,便能一呼百应,群情而起,杀进皇宫,取了那昏君的狗头,到时你我只需大开城门,引王师入城,大事可成呀!” “王大哥你这话说的太无礼了,小六现在还是北汉国的臣子呢。” “你先住口,听哥把话说完,哥听说这太原城中都已经开始吃人肉了! 你以为再这么拖下去能有什么好结果?你自己都说过,围城日久,一旦城破,便有屠城之威!” “可此事非小六能为之。” 这小子终于开始松口了。 “那你便将你爹爹请来,由哥来说服你爹爹,可好。” “王大哥,爹爹他不会答应的。” “不试试怎会知道能不能,你就跟你爹爹说,王大哥要回去,想跟他老人家道个别。” “那……好吧。” 那好吧,这是反复纠结之后抹不下人情世故后极为为难的一次妥协。 然而即便如此也已足够,王浩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这位北汉名将。 将小六与和尚打发到门外,王浩打算好好的与这位老将军谈谈心。 刘继业脸色很差,眼角的每一条沟壑都显示着深深的疲惫,很苍老,不是那种表面的苍老,这是一种由内而发,即将耗完心血的苍老。 因此,喉咙也有些苍老,有些沙哑,犹如钝刀划过粗糙的岩石表面,能清晰的看到有细碎的砂石簌簌而落。 “听犬子所言,王大人欲就此告辞出城?” 刘继业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官员,心里还是有许多感激的,这样不顾生死的随残部跟进城来,不论用意为何,也确实是担心昭儿的安危。 只是人各有志,终究是走不到一块的。 “是的杨伯伯。” “既然如此,待时机合适,某便安排人将王大人护送出城。” 如今的形势,要将俩个大活人悄无声息的送出城,也不是一件易事。 “好的杨伯伯。” “那便有劳王大人暂且再逗留一日,刘某另有要事在身,这便先行告辞了。” 刘继业见王浩答应的爽快,长舒一口气,也算放下了心头的一件心事。 “对了杨伯伯,还有那开城迎宋军入城之事,还望杨伯伯给个确切的日子,小侄回去后也好告于陛下知晓。” 刘继业闻言一愣,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王大人可是在说笑?” “杨伯伯为何会以为小侄要拿这太原城中十数万百姓的生死说笑?” “不是说笑便好,此事休要再言,北国虽弱,然此危亡之际,当众志一心,共抗强敌。刘某虽是一介武人,却也懂何为忠孝仁义。” “杨伯伯所言甚是,不过这忠义二字从杨伯伯口中说出来,未免可笑了些。” “什么?!” “你们北汉的刘官家是个什么德行想必杨伯伯比小侄更清楚。 朝中奸臣进谗言,陷忠良,祸国事,尚能表里如一做多少坏事担多少骂名。 而杨伯伯你,却是想用这城中十数万百姓的血在史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以全自己一个忠君爱国的虚名罢了。” “你!” 看着画风突变的王小官人,刘继业瞪大虎目,一时竟也言以对。 王浩也没给刘继业思考反驳的时间,步步紧逼道。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一个国家朽败了,腐烂了,就应当将之推翻,日后赵宋若出昏聩不孝子孙,亦当斩蛇而起,重铸青天。 可杨伯伯所为何来,为国?你主刘继元自认儿皇帝,奉契丹蛮夷为父,将个国家治理的残破不堪。为民?看看如今的太原城,百姓衣不蔽体,饿殍遍地,甚至同类相食,与牲畜无异!” “你给我住口!” 听着王浩越来越过份,越来越刺耳,甚至大逆不道的言论,刘继业满脸通红,满心羞愧,不由得喉头发甜勃然大怒,爆喝一声。 “你住口!!” 王浩的呵声尤为高亢,直接执着刘继业的鼻子呵道。 “身为汉家儿郎,甘愿受辽人驱使,视为不忠。 你本麟州杨氏,而今却改姓为刘,视为不孝。 为一己之虚名,置百姓生死于不顾,视为不仁。 奉尔昏君乱命,领兄弟袍泽入险境,视为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却是以忠孝仁义之名,行涂炭生灵数典忘祖之实。置百姓生死于不顾,置民族大义若无物!还妄图在史书中留下一个美名? 我呸!!! 扒掉你刘继业身上这层自诩忠孝仁义的光鲜外皮,内里则满是无比肮脏,丑陋,爬满蛆虫的腐臭之物。 如此躯壳,安敢言忠义!安敢言仁孝,岂不……” 章节目录 第121章 弄巧成拙 “噗……” 刘继业听到此处只觉胸中郁结犹如山火肆虐,直接一口老血喷了王浩满头满脸,随即便直直的仰面倒了下去。 话到此处也随之嘎然而止,呆楞片刻,王浩方才回过神来。 出事了!! “来……来人呐!来人呐!” 在门外廊下枯等的小六与和尚俩人,本就听着自房中不时传出的爆喝声而提心吊胆的。 此刻又惊闻王浩慌张的叫唤声,当下心中便是一紧,这难道是打起来了! 顾不得多想就撒开腿冲进了房间,便见自己的爹爹横躺于地,面色苍白,嘴角犹有血迹。 王大哥半蹲在地上,一手扶着爹爹,一手轻抚爹爹胸口,给他顺着气。 “爹爹!” 杨延昭悲呼一声,飞奔出几步扑到了他爹身上,气息微弱,两眼无神!一旁的王大哥模样则更为骇人,满脸的血迹。 “王大哥!这……爹……爹爹这是怎么了?” “应是……气火攻心……” 王浩尴尬的回了一句,自己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 原本的计划只是想用一番言语让这刘继业幡然悔悟,顶多再加上个抱头痛哭,哪知道会直接喷出一口老血呀! 一定是这些天劳累过度,加上刚刚因为盲目夜袭损失了八百兄弟,才会心中郁气聚集,才会被自己言语一激,激出的这一口老血。 “怎会气火攻心!王大哥你……你……你做什么了!” 杨延昭悬泪欲泣,语气有些哽咽。 “别废话了!赶紧去找人唤郎中过来看看!快!” 杨延昭这才醒过神来,嗖的起身窜出了门外。 “兄弟?你咋把人整这样了!” 和尚心有余悸的凑到王浩耳边低声责怪道。 “说的重了些……” “是挺重的,俺在门外都能听到了,那现在咋办呀这?” “看着办,咱先将人挪挪。” 与和尚一道将人挪到了一边的矮塌之上,顺了一会气之后,刘继业稍稍回复了一些人气。 过不多时,小六便领着她娘折返而回,那杨夫人一进门便给了王浩一个极凌厉的眼神,吓得王浩赶紧起身讷讷地退到了边上。 “王大人!你走吧。” 查看了刘继业的伤势之后,杨夫人转头对着王浩冷冷道。 “小侄去门外候着。” 这是要赶人了呀,可这外面兵荒马乱的,没你家的侍卫护送,又出不了城,能去哪呀。 再说了,正事都还没办完呢。 “夫人……” 病榻上的刘继业虚弱的挤出两个字,伸手示意杨夫人莫要苛责。 “夫君!” “罢了……” 王浩此刻已退到了门外廊下,并没有听到他们夫妻俩在说些啥。 此刻心里满是愧疚,刚才可能真的说的重了些,把人家心里最重要的信仰给粉碎了,适得其反呀这是! 急急在廊下踱步想着对策,策反之事怕是泡汤了,此刻的刘继业身心俱碎,怕是啥都无所谓,啥都不想管了。 不知道他手上有没有兵符信物什么的东西,如果有,不知道杨延昭拿了这兵符,能不能号令的动城中将士。 郎中来,郎中回,天色渐暗,仍不见屋里有其他动静。 杨府的下人极少,因此这院中也极为安静。 杨延昭也一直留在屋内没有出来。 “和尚,要不……你去看看?” “俺才不去哩。” “那要不咱回自己的房间去?” “这不好吧?你都把人整内样了,就这么一走了之……” 两个没主意的在廊下嘀咕许久,仍是没商量出个结果。 这事的确为难,来人家家里做客的,把人家家主给气吐血了,还不得不赖在人家家里。 “王大哥,爹爹让你进去。” 待天色全黑,终于让王浩等到了一个好消息。 “王……王浩,你说的……那些,某……不……不能苟同!” 说到不能苟同俩字,病榻上的刘大将军使力将语气加重了几分。 “然此刻,继业身心皆碎,是非对错……已……无力争辩,亦……无意争辩,你……你要做什么,便……便去……便去做吧……咳咳咳……” “夫君!你就少说两句吧!” 杨夫人看着自己男人没说两句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赶紧制止他再说下去。转头又对着王浩愤愤道。 “现在你满意了吧!还不走!” 王浩搓着手还想说上两句安慰话,就被杨延昭拉到了门外,示意他回房再说。 “小六,既然你爹爹已然默许,那便事不宜迟,还是尽早将此事敲定,拖延两日你爹爹卧病的消息一传开,到时兵权旁落,大事将休呀!” 将杨延昭生生拖入自己的暂息之处,王浩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谋划大事。 这件事的确不能拖,当前形势,刘继业卧病,很快便会有另一人来接替他布防全城的职责。 到时北汉朝廷若另遣一人接替,而不是任用刘继业的属将,哪么就真的无回天之力了,连自己都要被困在这太原城中。 “王大哥,如今爹爹虽已默许,然而若没有爹爹出面,要谋成此事也绝非易事。” 杨延昭的情绪有些低落,正在深深的自责中,要不是自己心中也希望爹爹能够接受投诚,事情便也不会搞的现在这样。 “你爹爹可有兵符信物之类的东西交与你保管?” 电视上都是这样说的,只要拿到调兵虎符,便能号令三军! “王大哥你……” 杨延昭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怔怔的看着王浩,已然知道王大哥心中的想法,只是王大哥一直都将军武之事想的过于简单。 “快说有没有?” “有自然是有的,只是即便有兵符,即便是爹爹亲自出面谋划,想要成事也是极为不易的。 “爹爹只有握兵之权,并无调兵虎符,能调动的也就多年来靠情谊维系的那些老部下,再说这刘官家对爹爹也是防范甚严。” 看来的确是把投诚之事想简单了些,按小六的说法,目前能完全相信且可以调动的不过区区数百人。 要想凭这数百人在城里搞一次谋反的确有些想当然,即使暂时控制住城门,把城门打开,没有里应外合的默契配合,也是很难成事。 而且这是一锤子买卖,一旦失败,则是身死人灭,破家灭门的下场,害人害己,还会害了杨延昭一家。 时间紧迫,加之内外隔绝,传个书信出去与城外的赵老大密谋一番的时间也是没有。 章节目录 第122章 里应外合 还有一个法子,趁着城中人心不稳,挑起矛盾,发动群众搞一次暴乱,直接杀进皇宫去,取了那北汉皇帝的狗头。 想法很好,然而比打开城门迎宋军入城更不切实际。 不说这暴乱发不发展的起来,即时发展起来了,攻入内城甚至皇宫也需要不少时间。 如今的太原城内,虽说已经是民怨沸腾,是发动叛乱的大好时机,但也正因如此,皇宫的守卫更胜于往常。 那些拿着木棍饿的半死的城中百姓,一时半会怕是攻不进去。 若不能一蹴而就,到时那刘继元请了城外的辽军入城帮忙镇压乱民,不但造成百姓无辜枉死,更有可能引了部分辽军入城来镇守城池。 显然,引发暴动没有里应外合引宋军入城来的稳妥。 可以选择的方案极少,绝对稳妥的方案更是没有,尽管将小六他爹推倒在了床上起不来,让里应外合开城投诚有了一丝可能。 然而,却也因此失去了最大的臂助,仅凭自己与和尚两个对城中情况一无所知的外行,加上敌国主将的一个幼子,这难度,显然是有点高了。 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整整一夜,越想越焦虑,越焦虑便越是拿不定最稳妥的方案,然而时间不等人,天刚微亮,王浩便起床,用冷水狠狠的擦了一把脸。 首要任务便是递个书信出去,与城外的赵老大取得联系,约定好入城的时间,地点。 时间最好稍晚时分,佯攻一日待守城军士因疲惫而放松警惕之时最为稳妥。 至于地点,只有南面城墙与城墙正门可以选择,各有优劣,城门处防守最为严密,然而一旦打开,便可以如潮水般涌入。 城墙防守相对松散,可选择性更高,只要控制住了其中一段城墙,作为宋军入城的突破口,便能做到出其不意。 然而这需要更为精密的里外配合,不但要让城外宋军提前知晓从哪一段城墙作为突破口,更要保证控制住那段城墙的第一时间,便让宋军的攻城队伍完成登城。 因此,与城外宋军取得联系,便也显得尤为重要,而且不是简单的传个通知过去,让他们做好准备,而是需要时时联系,约定好何时何处可以登城。 杨延昭也早早的找到了王浩住处,郎中说爹爹病情倒无大碍,静养几日便好,只是整个人的精神都跨了,短短一日,便苍老了许多。 “小六,可有法子将你小志哥送出城外?” “可趁夜色借绳索出城,只是,王大哥若要谋事,且待小六与军中将校知会一番才好。” “不可不可,此时还不宜透露,万一走漏了风声,岂不坏事。” 翻墙,和尚是行家,上次在老徐家后院王浩便见识过,应当能成,又听小六说这就要去拉帮结派,连忙出言阻止。 “此时不说?何时再说?” “待谋事之日再说不迟,至少也要等收到了城外的回信再说。” “王大哥此言差矣,既然决意要谋成此事,便不能有所隐瞒,该信任的人还是得放胆信任。 小六的爹爹在军中谋职多年,颇有名望,还是有些能信任的部下的,包括那日夜袭回返一部,不就已对刘官家的盲目出击颇有微词,乃是一大助力,皆可放胆信任。 提前告知,也好提前谋划,若待谋事之日才作知会,岂不仓促!” 王大哥尽可放心,说服军中将校之事交于小六即可,家母亦会从中相助,断然不会横生枝节。” 王浩闻言一愣,家母?对呀!小六他娘可不是普通的家庭主妇,这乃是大名鼎鼎的佘老太君呀!再说了,她娘家的两个兄弟此刻便在城外葫芦口驻防呢。 想到此处,信心大增,看来自己还是太过谨慎了些,当即便让小六前去联络军中将校,自己则取了纸笔书写书信。 还玉这些天仿佛是失了魂一般,完全无法再参加工作,连每日的例行晚课都暂时停了。 这个年过得也忒糟糕了一些,孤零零一个人不说,那个男人!还狠心的抛下她娘俩,去了如此危险的地方,这太不负责任了。 你要是不回来,老娘一定改嫁!站在矮坡之上遥远远处的太原城,还玉在心里愤愤的想着。 冬日的天,黑的特别早,一天又将过去,她便在这里等着,望着,盼着,盼着前方那座残破城池的残破城门能在下一秒缓缓打开,盼着她男人从里面完好无损的出来。 “徐教官,回去吧……” 柳月娥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还玉身后。 “再等等。” 好像是约好了今天会有消息从城里传出来一样。 尽管前方已是昏暗一片,即时真有人出来也是无法再看清,仍是倔强的不肯罢休。 突然,远方城墙之上,在城头昏暗火把的映照下,隐约能看到一团黑影坠下,滑到城墙中段明显的一顿,随之又缓缓落下。 片刻之后,黑影便重又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还玉探出小脑袋瞪大了眼睛,一定是他,一定是! 顾不得多想,撒开小脚丫便朝着后方大营中奔去。 和尚趁着城头将士换防,扮作一名军卒混在了换防的队伍中。 天色已暗,很少会有在夜间发动攻城的,加之这两个多月来宋军并无攻城的意思,因此驻防有所松懈。 往日也偶尔会有城中百姓买通守城军士悄悄逃出城去,一旦被发现,大多会被射死在城下,然而这样的出逃,终究不多见。 靠着余者同伴的掩护,和尚借着一根绳索,一个纵身便滑下去了一半,身手极为了得。 只是片刻功夫,那看似敦实的身影,便悄无声息的窜入了夜色之中。 稍稍跑远一些,看着星火点点的宋军营地,和尚倒有些犯难了,临行前浩子交代过,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 不论是出城,还是入营,尤其是入营,万不可盲目的跑进去,黑灯瞎火的,很可能会被受营的军士当成奸细给射杀了,最好是离远些喊话,喊答应了再上前。 宋军中军大帐中,赵匡胤自桌案下取出一个酒囊,偷偷抿了一口,咋巴了几下嘴,继续翻阅案上奏折。 军中通常是禁止饮酒的,然而这个通常的范围却是极窄,出征前有壮行酒,攻城前有鼓气酒,打了胜仗有庆功酒,受了伤时有止痛酒,嘴痒痒时有偷喝一口酒。 尤其是将校级别的,哪个晚上不偷偷抿上几口,像赵老大这种嗜酒如命的,带头违例自然也不在话下了。 尤其是年前,伤兵营的徐家丫头蒸了那啥酒精之后,那浓烈的酒香,直接将老酒鬼的馋虫给勾出来了,只是最后令海公公去讨了两回都没能要到一口。 “陛下,伤兵营的徐教官求见。” 章节目录 第123章 一封密信 听海公公来报,赵匡胤只是一愣,这徐家丫头太不懂事,天都已经黑了,还在营中瞎晃悠,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皇上,快快快!” 刚被海公公引入帐门,还玉便迫不及待的嚷上了。 “皇上!太原城中来人了!” “哦?可是王浩派来的?快快叫他进来!” 赵匡胤闻言心中一喜,莫非这小子当真成事了? “不是,人还没到,臣妾刚……不是……奴婢……奴婢刚刚看到有人从城墙上下来!” 等了好几天才等到这么一个变数,心急之下有些语无伦次,受前世电视剧荼毒太深,下意识里脱口便是一个臣妾。 “慢慢讲!” 赵老大听着还玉语无伦次的模样,又是臣妾又是奴婢的,脸都绿了,忍不住便喝了一声。边上的海公公更是一脸便秘状。 “臣……臣方才遥望太原城之时,见有一人从城墙上下来,臣以为定然是王教授派出来传信的……” 稍稍镇定的还玉一出口差点又没忍住,对那城墙上下来的黑影,却是异常笃定。 赵匡胤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虽知道她这几日时常立于坡顶遥望太原城,可这也太荒唐了些。 且不说这天色已暗,相距又甚远,如何视的了物?再者,自城上抛下些物什尸首也是常见之事。 然而这徐家丫头有这举动,也是因担心那王浩安危所致,倒也情有可原。 不论那小子能否劝得那刘继业投诚,这些日子,自己也是有所准备的,特地遣了一部人马在阵前待命,随时准备响应城中动静。 “嗯……海陆空,速带人前去查看一番。” 赵匡胤随口吩咐以安其心,又对着徐家丫头劝慰了几句,便遣人将她送回了营地。 还玉与在外等候的柳月娥两人极不情愿的被请回了护工营,一路上都在问柳月娥有没有看到,自己绝对没有眼花啥的。 海公公领了个白跑一趟的差事,大冷天的,缩着脑袋,有些不太情愿。 即便真有人来,前方的军士自会前来禀报,何须特意过去查看,何况这一趟还不近。 看在王老弟的面子上,便就走上这一趟吧,唉…… “唉……前面的人讷,听到俺说话木有!” “听到了!你且上前来说话!” “那……那你们得保证不射杀俺,俺真有要事禀报!” “不会!” 守营的军卒略显无奈,对面那个自称替军中王大人送信的憨子,躲在远方暗处朝这边喊话好一会了,却又不肯上前,忒的无奈。 要不是刚刚入夜,营中将士还未睡下,否则,如此这般大声喧哗,倒真要朝那来声处射上几箭了。 和尚也有些无奈,这场景与浩子说的有些不一样,这正对城门的一个大营,不但异常突出,营中还灯火通明,满是巡逻的军卒。 其实他哪知道,不光他不知道,王浩肯定也不会想到,赵老大特遣了一部人马驻扎在极靠近城门处,用以及时响应城中的动静。 如此一来,引得本就憨直的和尚犯了难,因此才有了先前那无奈的一幕。 正犹豫要不要就此上前之际,对面响起一个极熟悉的声音。 “小志和尚!是杂家,海公公!”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一路来一路去又是一路来的,见的最多的人便是这海公公了。 “海公公!是俺!是俺!” 在这个行路靠走,通讯靠吼的年代,要传个信就是如此艰难,且无奈。 无心插柳柳成阴,本以为白跑一趟的苦差,却得来一个如此令人振奋的消息,海公公全身都暖和了不少。 先前那军卒也是大为兴奋,原来官家果真在城中埋了后手,连接收情报都如此准时,难怪这几日让他们在此待命,时刻响应对面城中动静。 看来拿下这太原城指日可待了,不旺他们在此苦熬数月! “陛下!陛下!大喜呀,果真来人了!” 海公公激动非常,还没入账便嚷了起来,惊的正在偷酒喝的赵老大咳嗽连连。 接过密信急急打开一看,赵匡胤顿时傻了眼。 这……这真的是一封密信,上面写的字,弯弯绕绕如蚯蚓,即小且密,任是一个都没有看懂。 “陛……陛下,浩子说,这书信,只有护工营的徐教官能看懂。” 抬头迎上赵匡胤茫然无措的眼神,和尚瓮声瓮气的答道。 兄弟说了,为了安全起见,所以这是一封密信。 没错,那正是一封用拼音写出来的密信,谨慎过头的王大人担心万一和尚潜逃不成,被人搜出了密信导致事情败露,不得已之下,才想出这最初在雍丘时便用过的那一招。 除了自己一家三口,这世上,绝对不会有第四个人能看懂的真正密信,绝对比二战时德国人整出来的恩格码密信更安全可靠。 “海陆空!速去传徐家丫头前来,还有!将李文定一道传来。” 跑腿的事,自然离不了海公公,不过这一趟的脚步,却是异常轻快的。 趁着海公公去护工营请徐家丫头前来解密的空隙,赵匡胤向和尚详细打听了一番太原城城中的近况。 城中情况自然是一无所获,这些天,和尚与王浩两人压根就没迈出过杨府的府门。 坏消息倒有一个,北汉国之将刘继业气火攻心,已然卧病于床,不得动弹! 至于谋划投诚之事,和尚也不能讲出个所以然,只知道正在谋划。 赵匡胤闻言顿时有些失望,如此看来,这事恐怕还是悬呐。 不多时,脚步轻快的海公公便领着脚步更轻快的还玉返回了大帐, “咿啊杨…府…讷嗯能…得衣奥调……得嗡动。” 还玉接过赵匡胤递过来的密信,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拼音,会心一笑,便咿咿呀呀的念了起来。 将在场几人听的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一旁的李文定更是全然不知所谓,本就在疑惑陛下邀自己商议军事为何要招这个泼辣丫头前来,此时又听她在这里念起来天书。 “我还是写下来吧,这样念也挺难听明白的。” 细心的老公还特意在每行下面留了空,就是打算让自己写出来的。 取出随身携带的硬笔,便在边上找了个桌子,自顾自翻译密信去了。 “杨府所能调动的兵力有限,若要控制城门恐力有不逮……” 读完还玉翻译完的密信,赵匡胤与李文定两人俱是一脸喜色。 虽不能打开城门引大军入城,然而,能够暂时控制住一段城墙,也已足够,此城可破矣! 章节目录 第124章 联络暗号 “文定以为此役当如何为之?” 将做完翻译工作的还玉打发回了护工营,赵匡胤紧急召见军中几个主要将领,准备连夜召开一个攻城准备会议。 “末将以为可先佯攻一日,待申时末力乏兵疲,即将鸣金之时,遣一路精兵出其不意火速登城,定能一举而破。” “李将军此法虽妥,只是李将军要如何登城的具体时辰与具体方位告于城中接应知晓?” 另一将领道出心中疑惑。 “唉此事无需担心,自有妙法告于城中人知晓。” 赵匡胤挥手一笑,那小子整出来的传密法子,的确是大妙呀。 次日一早,沉寂了整整两月有余的宋军营地重又忙碌起来,工程车投石车重又被推到了太原城下。 党进潘美所率的左右两翼亦有兵马调动,集结了大量兵马于阵前,隐隐有发动攻势意思。 对面的辽军见此情景,亦有所动,等的太久了,终于要在今日一决高下了嘛。 “禀大王,宋军已然开始攻城,此左右两部人马,似是防我军突袭而设。” 有哨探行至耶律斜轸马前禀报道。 “如此看来,只攻一面城墙,坚守数日应当无碍。 传令下去,集结大军于左右两侧,伺机而动,若有破城之危举大军压上。” 候命的部将领命而去,耶律斜轸沉默片刻,又对一旁的南院宰相耶律沙低声道。 “刘继元那个蠢人,盲目出击白白折损了八百精锐,还差点将城里唯一能战的那个刘继业折在那里。据说现在那刘继业已卧病不起?” 耶律沙闻言回道。 “前几日还在为那死去的八百精锐挂孝,怎会突然病倒,估计是心疾吧。” “那日袭营可有探得宋军大帐所在?” “未知,刘继业对那晚袭营之事也是三缄其口,估计连边都没摸到,羞于启齿罢了。” “嗯……” 沉默片刻,南院宰相耶律沙复又道。 “大王,据属下哨探得报,宋军大帐极有可能在那东南方矮坡的坡拗处。” “哦?有何凭仗?” “宋军在那处坡拗防守极严,远远望去,有矮栅相隔,有旌旗无数,似乎……似乎还有女子出入于营帐。” “女子??这如何可能,那赵匡胤并非昏愦之主,怎会带女子入营,不会是随驾的阉宦吧?你确定没看错?” 耶律斜轸闻言大为吃惊,那宋国赵皇帝的为人,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当得起一代明主这个称呼,怎会如此急色。 不过也并无不可能,听闻在他后宫之中就收入了几个降国国君的妃子,比如那后蜀的花蕊夫人,据传有倾国之姿。 “不会看错的,偶见那出入营帐的女子,不但以红巾遮面,且形态步子全不似宫中阉宦。” “嗯……如此说来,倒也可能。” “下官以为,我军不妨集重兵猛攻此处,出其不意直接斩杀了那宋国皇帝,若不成,至少也能令宋军阵脚大乱,如此,这太原城之危不但得解,我军被困之势亦将得脱。” “此法倒有可取之处,不过眼下形势未明,仍需谨慎行事,如今虽被宋军围困,然战力尚存,量对面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我军粮草,恐难支撑呀,那太原城中,估计也拿不出多少了。” “无需多虑,我军虽难,然宋军更难,如此阵仗糜费粮秣甚巨。我们拖的起,宋军未必拖的起。 南人以农耕为生,若再拖上数月,待到春暖化冻,他赵匡胤仍不肯放这些民户厢军回去,无疑将错过春耕时节,如此一来,待今年秋后,这宋国北地,势必将会是一场大饥荒。 我观今日宋军之举动,必是因其粮秣有所不济,不能再拖延下去。这两日不可松懈,去跟那个刘继元知会一声,加固城防,若有不济,速遣一部人马入城助其驻防。” 话音刚落,远处的另一面城墙处,便传来隐约的呜呜呜牛角鼓号声,紧接着便有鼎沸的军卒呼嚎声响起,新一轮的攻城战已然打响。 宋军的确是攻城了,然而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以投机抛石,床弩箭矢为主,南面的一整面城墙皆有覆盖,看上去声势极其浩大。 而在太原城城墙正门的正前方,则有数块巨大的木板竖立在前方,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像是要做某种巫术。 “王大哥,有消息了!宋军在城外果真竖起了几块大木板!” 杨延昭惊喜的跑入王浩暂居的房间内。 “哦?写的什么?” 王浩问出了一个傻问题,小六当然也不可能看懂那木板上的鬼画符。 “大概是这样的……” 杨延昭取了笔墨依着记忆中的鬼画符在纸上涂抹了起来。 “这如何大概,快带哥前去看看。” 这么重要的信息,不容半点误差,必须亲自去上一眼方才安心。 事已至此,便也顾不得外面兵荒马乱正打着仗了,在小六的安排下,套了件北汉军卒的外袍,乔装成驻防守卫便出了杨府。 在小六他妈杨夫人的安排下,负责占据住一段城墙的将士也已安排妥当,连内城都有安排人开门投诚。 不愧为杨门女将,那飒爽英姿,在军中的威望丝毫不弱她男人刘继业,安排起事情来也是相当的娴熟果断,这正是意外之喜呀!事后得好好感谢一下这位杨夫人。 离开杨府迈入外城,仿佛便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阴沉灰暗,全无一丝色彩的世界。 来时走的夜路,不曾仔细观察这城市模样,进了杨府更是一趟都没出去过。 路旁的商铺没一家开着的,一堆一堆比乞丐的穿着更破烂的老幼蜷缩在门廊屋檐下,赤红的双脚,褴褛的衣衫,蓬乱的头发,无神的双眼。 这些都是卖光了家产,耗尽了最后一口粮食的市民,蜷缩在墙角街头用仅剩的一口气向路人微微举手。 这种举动,不过是被拒绝无数次,失望无数次后的本能反应,不管来人是谁,不管能不能要到东西,习惯的本能都会促使他举手讨要。 王浩当然也没空理会这些,尽管这一路的风景凄惨到极点,触目惊心到极点,皆视若无物。 行至城墙根处,城外宋军攻城的呼吼声不绝于耳,背了一根檑木快步登至墙头,不时有大小碎石从城下抛来,只敢躲在城楼转角处朝外张望。 木板很大,木板上的字也很大,即便离得很远,也能看得非常清楚,简单的图形简单的数字字母,只需一眼便能看懂其意: “CMZC300B5:00” 章节目录 第125章 万事俱备 “杨夫人!杨夫人留步!” 冒着城头的炮火取回了确切的情报,刚迈入杨府后院,便见小六他娘一副短打扮,全身披挂的朝着前院行去。 “何事!” 语气仍是相当的不友善。 “小侄已经取回了城外宋军的回信。” 凑近了些,王浩压低了声音道。 “王大人莫要再这般自谦,有事说事,直说便是。” 王浩獐头鼠目的四处张望了一番,方才低声道。 “申时末,宋军会遣精锐于城门左侧三百步处城墙登城。” “知道了。” 杨夫人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不露丝毫异样神情,仿佛是听了一句事不关己的事情一般。 不仅如此,连起事人手具体是如何安排的也不曾与自己商讨过,只能在从小六的嘴里打听出个大概。 这让王浩有些捉急,甚至有些担心,事情完全不在自己掌握中,心里难免空落落。 “多谢杨夫人相助!此事若成,王某定当……” “免了!老娘不过是想给自己儿子挣条活路,与王大人无干,告辞!” 不等王浩把话说完,杨夫人便出言给顶了回去。 看着杨夫人英姿勃勃行出院外的背影,王浩只得摇头苦叹,这一次看来得罪的不轻呀。 也难怪,好好的一条汉子,英雄般的人物,被自己骂的斗志全无,颓废到了极点,任谁都会怨上自己的。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足足等了一个世纪之后,王浩感觉应该好像差不多到时候了,行出房外想找个人问问,府中本就冷清,而今日似乎格外的少。 在院中拦住了一个端着托盘的小丫头。 “刚过午时,大人。” 一个小丫鬟讷讷的答道。 “什么?刚过午时?” “是的大人,大人若没其他的事,婢子要去给老爷送饭了。” “小妹妹,这饭便由哥哥替你去送如何?” “大人,使不得……” “使得使得……” 说着,便从小丫鬟手中强行接过了托盘。 “杨伯伯。” 推门而入,老将军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两眼无神愣愣盯着房梁出神。 看到王浩进来,扭头撇了一眼,并无多少情绪,只从口中挤出俩字。 “你走。” “还没到时辰,待会便走,杨伯伯也要一起走。” 刘继业没有答话,王浩继续道。 “申时末,宋军便会攻破太原城,到时,自会有人接应你我离开。” 仍旧没有回话,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听得出来,叹气声甚至略微有些颤抖。 “此事还多亏了杨夫人帮忙筹划,到时,小侄定当在官家面前为杨伯伯请功。” 王浩将一汤匙稀粥吹凉了递到刘继业嘴边。 “免了,某受不起。” 刘继业将头一扭,避开了嘴边的汤匙,也避开了王浩的请功。 “小侄年幼之时,经常听爹爹讲一个故事……” 与在邻居大哥的家中一样,为了开导眼前这位同样患有抑郁症的老将军,故事大王王大人再次搬出了故事疗法。 这一回讲的当然不是《红楼梦》,而是掐头去尾临时改编的《杨家将》。 给杨老令公讲杨家将的故事,这感觉虽说有些不太对,而这故事确实再合适不过。 “金国皇帝约请明英宗,赴银沙滩“双龙会”,暗藏杀机,兵困行宫。 声声怒吼,阵阵击鸣之中,战车交错,刀光血影! 此一役,徐老将军便失去了三个儿子,另有两子失踪,生死不明,没多久,幼子又遭冤杀。” 这是一个很悲剧,很令人捶胸的故事,从头至尾,皆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悲壮豪迈的英雄主义气息。 刘继业死水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神采。 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从最初的因形势所迫,无奈投靠,到后来的精忠报国,义无反顾,谱写出一曲曲悲壮豪迈的赞歌。 “最后,老将军兵败刘家屯,身受大小伤十余处,左右殆尽,为辽金生擒之后,绝食三日而死。” 此时的刘继业,已然将自己代入到了故事之中,直听得胸口不断起伏,虽仍只是听着,不肯说话,而心境,却已然大不相同。 “然而,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老将军还有儿子,儿子没了还有儿媳,孙子,孙媳,只要是他家出来的,不论男女,个个都是响当当的好汉。 哪怕有一天,真的死尽,他们也会活在人们的赞扬声中,活在口口相传的英雄故事中。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老将军,便是这样的一个人,英雄不论出身,也不论曾经走在哪里,只要身死的前一刻,是走在正路上的,那他便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听故事的快乐时光总是那么短暂,讲完之后,房间里瞬间一片寂静,情绪也是需要慢慢消化的。 片刻之后,王浩便告辞出门了,行不多远,便听得隐隐有杨夫人的说话声传来。 “……诸位兄弟当为自己及自己的家人谋一条活路,谋一份前程,此刻,诸事已定,且随我出去招呼各自手下弟兄…… 出发!” 听到最后重重的出发二字,王浩惊觉时辰已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刚行出不远,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杨延昭几人。 “王大哥,总算找到你了!快,随小六去将爹爹接来,我娘他们已经出发了。” “传令下去,猛攻右侧城墙,吸引敌军兵力!” “诺!” 佯攻一整日,终于临近约定的时辰,此刻正是兵疲力竭之时,赵匡胤当即立断,下令另一部待命的人马来了一次真刀真枪的攻城。 不多时,便有一部人马蜂拥至右侧城墙,展开了一波极为猛烈的攻势。 而城墙另一侧,数千披甲执锐,全副武装的精锐,早已整装待发。 只待一声令下,这群宋军军营中最为精锐的老兵,便会如潮水般汹涌而出。 今日的伤病营地,重又忙碌了起来,尽管大多都是些只需简单包扎的小伤,仍让初次遇到这种场面的护理队员们有些手忙脚乱。 还玉从略显忙碌的伤病营地中抽身,独自来到了那片坡地,今天,是她男人回来的日子,她要去迎一迎。 “站住!干什么的!前方战事正紧,内城已封,任何人不得出入!” 一名内门军卒拦住了一架马车,厉声呵斥道。有大量军士守卫在内城城门口,深情皆是极为凝重谨慎。 长街尽头隐约有战场的嘶吼声传来,天色灰暗,有零星雪花飘落。 扮成家丁护卫护的王浩闻言心头一紧,方才小六他爹扭扭捏捏的不肯走,耽搁了一会,难道此时,出不去了?! 章节目录 第126章 太原城破 “咳咳……” 马车中的刘继业轻咳两声,自内里递出一块腰牌。 “刘大将军!” 守城军卒恭敬行礼,赶紧让开了一条道。 数天来,听闻大将军身体有恙,今日又遇宋军猛烈攻击,城中守军的心情极为紧张。 多少次风雨飘渺之际,都是靠大将军苦苦支撑着的,如今又见大将军前去巡视城防,众人倒是安心了不少。 一队臂缠红绸的军卒在一片兵荒马乱的忙碌中不知不觉占据住了一段数十步宽的城墙。 迎着零星细碎的落雪,遥望城下原野,有一支沉默的宋军甲士背着登城云梯疾步而来。 与另一边喧嚣吵闹的攻城场景不同,这一支宋军甲士,除了脚下坚定有力的踏步声,没有发出一丁点额外的声音。 一时间,甚至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至第一支小分队登临城头,才被不远处的守城军士注意到。 相对安静的城头一下子喧闹了起来,喊杀声,咋呼声,求援声,自两头响起。 眼见这一段城墙被宋军悄无声息的突破,顿时,大量守城军卒如飞蛾扑火般朝着这边涌来。 “挡!” 杨夫人将手中金花锤奋力一指,左右军卒皆举起手中长盾,顷刻间便在城墙两头筑起了一道盾墙。 “推!” 又是沉声一喝,左右两头由军卒手中的长盾结成的盾墙顶着刀枪箭矢迅速向两边推进。 只是片刻时间,那一小段城墙之上便涌入了上千名宋军精锐,随在两边盾墙之后,如一条被点燃的火药引线,哧哧哧快速扩散开来。 待城头阵地稍稍稳固之后,另有一支登城队伍递过城下送上来的登城云梯,无数双手托住头顶的云梯转眼便驾到了城墙的另一头。 随即便不断的有人顺梯而下,犹如漫过堤坝的洪流,向着城内涌去。 “破城啦!”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高喊出声,这一声喊,像是一瓢冰水当头而下,浇在了守城军士的身上。 本就仓促抵抗的慌乱人群瞬间清醒过来,所剩无几的血气之勇随之一扫而空。 有人丢下手中长矛转身既逃,边上众人亦被迅速传染,顿时,后面涌上来的与前面回头逃窜的,挤成了一团。 场面瞬间陷入混乱,余下守军随之纷纷溃散,失去了刘继业的临场指挥调度,溃散之势蔓延的非常迅速。 此时,王浩一行人刚刚行出内城不久,笔直的破烂的长街上,乞丐还是那些乞丐,眼神也仍是那种眼神。 对城外的喧嚣恍若未闻,仿佛与自己全无干系一般。 远处的尽头,有人头攒动,朝这边汹涌而来。 城破了?内心极为焦灼的王大人下意识的抬手朝自己右手手腕处瞄了一眼,空空如也,什么都没看到。 茫然抬头望向长街尽头,有城中百姓在仓皇逃窜,不时有哭喊声传入耳中。 “王大哥!看来城已破,咱们赶紧往边上避避!” 杨延昭的语气带着一丝颤抖。慢了一步,没有跟上自己的母亲,不知此刻前方战事如何了,可有全身而退。 汹涌的人流顷刻便至。全身披挂的甲士对避于道旁的王浩数人视而未见,继续朝着内城方向涌去。 “娘!” 边上的杨延昭惊喜的超来人处喊了一声,人流中,被数人簇拥着的杨夫人闻言一愣,目光于杨延昭接触的一刻,方深深呼出一口气。 快步上前与杨延昭简单交代了几句,杨夫人便又重新隐没在了如潮的人流中。 家里还有一些丫鬟老仆没有一起出来,这也是不能丢下的家人。 “快!保护大人速速离开!” 无比动听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甘泉流过心田,来声处的面孔有些眼熟,应该是在伤兵营中见过的,王浩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种傻事了。 被数十人簇拥保护着,逆向不断涌入的人群而行,天色刚刚微暗,从登城到破城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城门也已经被打开,外城的城墙已然被完全控制。 至于内城,及后面皇城中的战事,已经与自己无关,甚至连赵老大会如何处置这座城市及城中的俘虏百姓,也没有心思再去思考。 连日来的焦灼,在迈出城门的那一刻,瞬间被冬日的凉风熄灭。 此时的太原城皇宫之中,北汉国国君刘继元茫然无措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打转。 本以为又能熬过去一天,不想城破的速度如此之快,转瞬间便让宋军突破城防打到了内城外,连去城外辽军营地求援的时间都没有。 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阵难以名状的懊悔,早些时候辽国南院宰相还遣人过来欲遣八千辽军驻防城池。 只为了省下这八千援军的一口粮食,况且宋军攻的只是一面城墙,想必也能支撑上一些时日,于是便婉言谢绝了辽国援军入城。 唉!说到底还是因为穷呀! 穷是精穷的穷,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都到这份上了,前来救驾的王公大臣一个都没,甚至没人来告诉他这城是如何被宋军攻破的。 至此,这位可怜的暴君,真正实现了孤家寡人这个宏愿,自从杀了同母异父的兄长夺取皇位以来,这位好杀的皇帝便高举屠刀。 不但将沙陀刘氏一族杀了个干干净净,对手下武将大臣更是毫不手软,稍有不慎便能领到一张满门屠灭券。 “陛下!快走吧陛下!” 一个老太监跌跌撞撞的步入空旷的大殿伏地祈求,重又将孤家寡人一词模糊化。 走?可是又能走去哪里呢?辽国吗?有这座破城在,自己还能当条狗,如今这唯一的一点利用价值已失,怕是连当狗的机会都没有了。 倒还不如投了宋国,至少还能被送去汴京城做个活死人。 犹豫再三,刘继元最终还是决定去汴京城做个活死人,既然是投诚,当然得准备一些见面礼。 只是他刘继元的皇城后宫比赵匡胤更寒酸,令宫人将内里稍稍能拿的出手的财务全数打包,还将仅有的一百多个宫女嫔妃也准备献出去。 然而,等到皇宫外的喧嚣声减小,都不见有宋军攻入皇宫。 这是一次极迅速,且极安静的攻城战,宫城外,甚至连最常见的焚毁房屋时发出的火光都没见到半点。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太监仍旧没有回来,已经派出去四回了,一个都没有回来,想必也是趁机逃走了。 宫外的喧嚣声减小,皇宫重又恢复了宁静,北汉国国君刘继元似乎是被众人遗忘了一般…… 章节目录 第127章 城中饥民 相比皇宫中那个被遗忘者刘继元,赵匡胤此刻最想见到的王大人与刘将军,被一众人护送着,直接请到了中军大帐之中。 “杨将军别来无恙!想不到这么快便又见面了,啊,哈哈哈……” 赵匡胤满脸笑意,主动迎上了王浩几人。 刘继业并没有作感激涕零誓死孝忠状,只是礼节性的拱了拱手,没办法,还在使性子。 虽然听了王浩讲的杨家将故事后稍稍解开了心结,想这一下子就换了脸也是做不到的。 赵匡胤多少也在王浩的密信中了解了其中一些缘由,自然也不会在意,人来了就好。 “听闻杨将军近日身体有恙,朕已经安排了随行御医前往杨将军暂歇处。 另外,护送杨夫人的那一路军卒也已在回返途中,家人皆俱在,杨将军尽可宽心。” 王浩愣愣的看着赵老大那如春风般和煦的话语,又是安心养病,又是好生歇息的。对比刘继业那脸上古井不波的表情,不免生出一丝尴尬的情绪出来。 一连串深切慰问,诚挚关心的尬聊之后,刘继业父子几人终于被海公公领去了所谓经过精心布置的雅室。 “来来来,你小子,不错不错不错!” 送走了刘继业父子,赵匡胤直接搀住了王浩的手臂将他按在了帐中的矮坐上,连施礼问候的程序都没给。直接便是一通不吝赞美之词的夸赞。 “此番伐北汉,你小子当得首功,哈哈哈……” 的确当得起首功,不但没花什么力气便拿下了太原城,还带回了自己极为看重的那个刘继业。想不到出征前随意带上的一个臭小子,竟能立下如此奇功。 “陛下,臣想先去护工营报个平安……” 首功次攻倒是真不介意,入城之前走的匆忙,也没给还玉打个招呼,这些天下来,她一定急死了。 “不急,朕方才便已经遣人去告知过了。你且放心,你俩的事,便由朕来作主!” “作主?” 听了赵老大的后半句话,王浩有些不明所以,心说这难道是要赐婚不成?咱俩的娃都会打酱油了,这事便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吧? “唉,莫要再装蒜了,这数日来,子正家那丫头,日日立于坡顶遥望太原城,这其中心意还能瞒得住谁?哈哈哈。” 哈哈哈?看来赵老大还挺想当这个媒人,王浩撇了撇嘴不做争辩,突然又想起一件极要紧的事,遂开口问道。 “陛下为何不入城?” 心说,这城都已经拿下了,为何你赵老大一点入城的意思都没有?连小六他们都安排在了军营中暂住,你该不会是也想着把这太原城一把火烧了吧? “立足未稳,重新布防,安置城中百姓尚需时日,城外又有辽军虎视眈眈,此事不急。” 听赵老大话中的意思,似乎并没有焚毁太原城的打算,这座千年历史名城也算是逃过一劫,大善。 “陛下,城中多有饥民,陛下可否……?” “唉……” 赵匡胤听出王浩话中的意思,并没有表态,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接下了这座太原城,这城中的十数万饥民也因此不得不接下。 十数万饥民便是十数万张嘴,天寒地冻,运粮极为不易,加之围城数月,这粮草本就紧张。 如今再加上这十数万饥民,若时日拖的久了,定然会是一个负累。 此时,李文定披星戴月迈入营帐,脸上表情,略显轻松,城池已然完全把控。 “陛下!宫城四门以令将士严密把手,那刘继元应当如何处置?” “令人看住了便成,暂时无须理会。” 这个刘继元也是个麻烦,不能让他再与那刘继业相见,否则难免令刘继业心生愧意而萌生退意。 “还有,城中那些王公大臣及豪绅大户之家也令人看管起来。明日其家中若有米粮银钱前来劳军,尽皆纳下,用以在城中开设粥铺。” 听着赵老大的言语,一旁的王浩仍旧撇了撇嘴,合着这仍旧是吃大户的法子呀,不过这城中的十数万饥民的确是个问题,不去吃太原城的大户就得来吃宋军军营这个大户。 即便是每日两顿稀粥,也是一笔极其庞大的开支,要知道,从京城运一个一文钱的馒头,到了这里那价钱至少也得翻上好几翻,如此算来,这里的两碗稀粥,比在京城中的一碗干饭还贵。 同样为粮食发愁的还有辽军营地,失去了太原城这座粮仓,本就拮据的辽国援军瞬间开启断粮倒计时。 耶律斜轸在大帐中痛骂刘继元的祖宗十八代足足骂了数十遍。 这个蠢货,白日里还在信誓旦旦断无问题,转眼便将城池给丢了,昏招迭出,坑苦自己带的这支辽国援军。 太原城一失,两面夹击也随之变成三面临敌,后路亦被宋军所阻。 此时的辽军,已然岌岌可危,耗不得,打不得,退不得。路在何方? 焦灼不已的耶律斜轸大人连夜召集众将商讨对策,为辽军的出路寻找一个新的契机。 “大王,属下以为不妨趁宋军立足未稳,明目一早便全力攻城,拿下太原城后依城而守,或可与宋军继续成对峙之势。” 很快便有好战的属将提出一个非常稳妥的方法,也正是赵老大之前想到过的一个变数。 “大王,属下以为不如就此撤军,我军以骑兵为主,行军速度远胜于宋军,定然能在宋军追击队伍到来之前,击溃后方葫芦口的那支阻截队伍。” 另一属将答话道。 “如此倒不如原路返回,先遣一路人马前去石岭关搭桥渡河即可,定然也能在宋军追击到来之前安然渡过大涧。” 耶律斜轸闻言,不禁蹙眉,又是那大涧,此番战事如此不利,全是因为那条大涧,如今还得再渡一回不成? “大涧水流湍急,且涧底多为沙石,搭桥极为不易,遑论是供十万大军通行的桥,到时若行军过一半,木桥便被损毁,后果将会极其危及。” “大王当日提出的挖渠引水之法可行否?” “也是不妥呀,大涧南岸坡陡地窄,且多为实地,挖沟反倒会阻了大军去路,到时一条涧变成两条!” 群策群力之下,有用的意见虽提出了不少,然而终究各有缺憾,一时间,帐中陷入一片沉默。 “宰相大人可有妙策?” 耶律斜轸对着始终沉默作若有所思状的南院宰相耶律沙问道。 “耶律斜轸大人,沙倒是有一条破釜沉舟反败为胜的计策。” “哦?当真?快快说来!” 耶律斜轸闻言眼前顿时一亮。 章节目录 第128章 合围之势 “兄弟,真不是俺不来接你,是他们不让俺跟着去。” 回到营帐,和尚便贴了上来,脸上有些惭愧,有些无奈,有些不忿,还有些惘然。 “他们说俺虽然习练一些拳脚功夫,但在战阵之上,并无卵用!跟着去还会碍事!兄弟,他们说的可是真话!?” 和尚越说越激动,脸色也愈发显得颓废,想自己一身横练功夫,自从得了那宝马,做梦都想去战场之上厮杀一番。 而现在,却被他们说成没卵用,记得初遇浩子时,他也说自己这身功夫没鸟用,这难道是真的? 难道自己真的只能去那义学做那什么劳什子的体育老师? “怎么没用了!就凭你那送出城的密信,他日就能领到一份大功!” “可……可那不是一回事呀。” 和尚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 “一样的一样的,每一颗钉子都是有用的,订在桅杆上便能乘风破浪,钉在横梁上那就是高楼大厦,分工不同而已,不用泄气。睡吧睡吧,哥已经好些天没睡过安稳觉了。” 王浩随意胡乱的安慰了两句,也不管和尚听的懂听不懂,倒头就睡,这些天,整日提心吊胆,太需要一个安稳觉了。 次日一早,果然有不少城中王公贵族及富户商贾推着大车小车出来劳军。 城中大部分百姓虽已是油尽灯枯,在生死边缘挣扎,已然榨不出半点油水,然而这些大户家中的存粮却着实不少。 从家中地窖挖出一车车的粮食,甚至还有赶着羊的。出手非常豪阔,满脸喜色,一点都看不出国破山河再的忧色,仿佛是在迎接祈盼已久的王师一般。 这让王浩想起了明末崇祯年间,皇帝为筹军饷在朝堂上搞了一次捐款活动,最后却演变成大臣间的哭穷比赛。 一个个将自己说的凄惨无比,家无余粮,更无余财,最后从兜底抠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老泪纵横的效死表忠心,看那诚恳的模样,无疑是将家中最后的一点钱财都给贡献出来了。 然而,如此廉洁奉公洁身自好的朝中大员,却在闯王入城之后,在其家中搜出来如山一般的银钱。 这北汉国的王公大臣大抵也是如此,在皇帝面前哭穷表忠心,即便是死,也不肯把钱粮拿出来。 一旦变了天,却能极大方的拿出家中大部分甚至全部钱粮用来劳军,用来献媚讨好。 这当然不是因为这些人人傻脑子不好使,分不清形势,也不是不够衷心,更不是抠门吝啬死要钱。 相反,这些人非常精明,脑子也是异常清醒,不能拿出来,死也不能拿出来,皇帝一号召捐款,你便将家中如山的钱粮倾囊相助,那么第二日,你便能领到一张国之蠹虫卡,而被贬官抄家,发配边疆。 即时不被操家,也会被朝中同僚孤立,甚至上来踩你一脚,永无翻身之日。 死死把钱粮拽在手里不拿出来,待到变天之日,还可能将家中钱粮作为政治献金,谋个一官半职继续当他的富家翁。 再不济也能将这些钱粮当成卖命钱,以换取家小平安,有围城之时从平民手中以极小的代价买下的那无数家宅田产在,东山再起之日也是指日可待。 遥望那些迁粮赶羊,欢天喜地迎王师入城的亡国旧臣,这场景是如此的荒唐,甚至恶心,王浩脸露愤愤之色,忍不住对站立侧前的赵老大说道。 “陛下可是还要用这些人?为何不直接将他们的家给抄了?” “唉!” 赵匡胤闻言扭头撇了王浩一眼,心说你小子为何突然会有如此重的戾气。 “不能抄呀,非但不能抄,还需善待之……幽云未复,西北党项羌芜仍是阴奉阳违,杀降不祥呀。” 王浩怔怔良久,仿佛听懂了赵老大的无奈,难怪那些亡国旧臣基本都有留用。 后蜀的,南汉的,南唐的,就连南汉那个昏庸到极致,残暴到极致的刘鋹都给养在汴京城。 这是在给人留后路,让那些即将被征服的国家城池少去几分誓死抵抗的决心。 说不出来这种法子是好是坏是优是劣,只是,像南汉刘鋹,北汉刘继元这种杂碎都能在富足安康中老死,这老天也忒没眼了一些。 “陛下,折御勋牛思进一部已奉令拔营起行。” “嗯,令其结阵缓行,切不可急躁,再令党进潘美两部徐徐压上成合围之势,时刻关注辽军动向,谨防让他们后撤突围。” 对降国旧臣可以留后路,而眼前这一支辽军,赵匡胤却是不准备给他们留后路的。 往日与辽人作战,即便胜也多是击溃战,骑兵部队在机动性上的天然优势,很难做到一次歼灭战。 然而这一次不同,太原城已下,后路又尽在掌握,合围之势已成,三军将士气势正盛,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将这支辽军尽数留下的时机。 此役若胜,必令辽国元气大伤,以太原城为桥梁,朔州寰州唾手可得,东取云州应州再无阻碍,雁门之险亦将不复存在。 “王浩,前去伤兵营知会徐教官一声,备足纱布伤药,好生歇息两日。” 子正家那丫头带领的这支护理人员,虽说到目前为止,还没看到有多少成效,然而却已在营中将士中获得了极好的口碑。 受伤将士的康复速度,也是有目共睹,若是在夏日里也能有这般成效,确实会是一大助力。 待此番战事了结,回京之后定要好好筹划护理一事,如此要紧之事,区区数百人的确少了些。 王浩依令而去,看来真正大战很快便要开始了,还玉她们有的忙喽,自己想出来的这套护理制度也即将迎来最终检验的时刻。 可惜,人手的确是少了些,虽说这些日子比较悠闲,然而真正的大战一起,仅凭这区区数百人肯定是照顾不过来的。 人手一紧张,护理质量也必定下降,最终的效果肯定也要大打折扣。 一路行一路有所思,远处似有隐约的闷雷声传来,王浩闻之会心一笑。 “文定,朕闻这几日似有雷声入耳,文定可有听到?” 赵老大使劲的揉了揉太阳穴,冬日里怎会有雷声,可这几日的确有隐约的雷声入耳。 “咳咳……禀陛下,文定不曾听到。” 李文定撇了撇嘴,没好意思如实相告,假装自己并没有听到,心说还不是你那儿子,对那劳什子的火箭还没死心。 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道,对这没半点鸟用的玩意如此痴迷,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习练习练箭术,也好为控鹤营增加点战力。 章节目录 第129章 竭力突围 “你这人怎么能这么狠心?让你狠,让你狠!” 还玉使劲的掐着王浩胳膊上的软肉,嘴里还不停的碎碎念。 这些天,真的是气坏了,就这么抛下娘俩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平时的深思熟虑哪去了? “本来只是想去送送的,哪知道……” “还贫嘴!” “这不回来了嘛。” 抬手帮还玉抹了把眼泪,王浩继续道。 “说正事,过几天这伤兵营可能要忙了,跟姑娘们打个招呼。” “不是已经打完了嘛?!咱们营里都在讨论什么时候回去了……” 还玉瞪大了眼睛吃惊道,这城不是已经攻下来嘛,怎么还要打。 “打完?那一大坨还没动过呢。” 王浩随手朝辽军所在方向一指。 “那些也是敌人?” 这就有些过分了,搞了半天连哪些是敌人还没弄清楚。 这也难怪,那些营里的姑娘,自从来了军营,便是标志的两点一线。 伤兵营里的那些兵油子,除了吹嘘老子当年的英雄事迹,也没人跟她们讲这些,别说辽军了,连太原城是个什么样,都没去看过。 “耶律斜轸大人,宋人果真开始收缩军阵,试图将我军困住了。另外,葫芦口那支宋军,也正往这里赶来。” “看来,宰相大人是对的,嗯……” 耶律斜轸嗯出一声后,继续闭目沉思,如此冒险的计划很难抉择。 “耶律斜轸大人,如今宋军已经分出部分兵力驻守城池,后阵定然空虚,正是行此险招的大好时机呀。” 兵行险招,是为了获取难以想象的利益,耶律沙提出的这一险招便是如此。 领大军不惜代价冲破防线,直接杀向位于东南方的宋军大帐所在,只要生擒了宋国皇帝,不但困局瞬间可解,以后的好处,更是多到难以想象。 至于辽国军队杀过去的时候,宋国皇帝会不会逃进城去,就更不用担心了。 “如此冲法,对面只能选择硬抗,中军大纛若动一下,士气顷刻便泄,也必是一次溃败。大人,时不我待呀!” 耶律沙继续鼓吹自己的天才想法,来之前,就已经吃了一记大亏,自己这个南院宰相的位置,怕是已然不保了,走时若再被咬下一块肉,就彻底没有翻身的机会了,除非带一份大功回去。 这也正是他心心念要行此险招的一大原因,况且这的确是一条妙计,只要冲破宋军外围那一侧的防线,此计就已经成功一大半。 然而耶律斜轸可不是这么想的,如此做法实在是太过冒险,一但有失,便有全军覆没之虞。 只要稳扎稳打缓步后撤,全身而退也并无不可能。 “大人,耶律沙愿率队为先锋,大人在后掠阵,伺机而动即可。” 耶律沙的话如恶魔的低语不断传入耶律斜轸的二中,天平开始有所动摇。 “报……禀陛下,辽军似有所动,观其排兵布阵,似乎想从东南方向突围。” 有哨探不断来回阵前与大营之间。 “东南侧?绝无可能,定是壁虎断尾之际。” 赵老大果断否决了这个可能性,辽军不论选择哪个方向突破,都绝不可能选择东南方方向。 那里有什么?这辽军是想突围之后再过娘子关直接逃去宋国腹地? 还是说要穿过前阵之后再拐个大弯朝着自己的中军大帐而来? 无论哪一种,都是极为不切实际的,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舍弃这一支前军,用来抵挡我军前阵,随后主力向后突围。以解被衔尾追击之忧。 呜呜呜,进攻的号角声响起,辽军果然选择了最不可能突围的一个方向发起了攻击。 且攻势极为猛烈,两支军队如钢铁洪流般撞击在一起。 这是与攻城战完全不一样的战斗,这是力量与力量的对决,最纯碎的对决。 冲在队伍最前面的骑士,通常也是军队中最剽悍武勇的战士,身披三重重甲,毫不怜惜马力,死死拽住马缰奋力向前。 尖刀阵最前一排的冲阵也是最为关键的一部分,如热刀切黄油,还是撞上一块钢板,便也在这一瞬间方见分晓。 尽管离得很远,王浩都仿佛能听到两军撞击时所发出的那一声轰然巨响,真震的牙根酸疼。 由于强大的惯性作用,两军在撞击之后甚至出现了瞬间的停滞,虽只是极为短暂的一瞬间,却也能明显的感觉到。 嘶吼声马鸣声,伴随着横飞的残肢断臂,空气中瞬间被浓厚的血腥味弥漫。 虽有刀枪阻隔,丧命只在一念之间,却谁也不会因此放满脚步,只有冲进对方的阵营中去,才会有更大的活命希望。 一旦陷在最为拥挤的接触点,在前后队伍的共同挤压下,更难施展手脚,也更易成为马蹄下的一堆烂肉。 双方队伍甫一接触,边陷入了胶着状态,势均力敌!尤为惨烈。 绞缠在一块两军,犹如一团极为紧密的乱麻,在钢刀长矛的胡乱拆剪下,渐渐变得稀松。 然而,号角声再起,另一波冲阵紧接而来,刚刚才变得稀松了一点的乱麻重又被更多的丝线绞缠在了一起。 两边都在不惜代价的往这处方寸之地疯狂的填进人命,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陛下,辽军如此冲阵,怕是另有所图呀!且其后方并不见有突围的意动。” 李文定遥望前方修罗场忧心忡忡的说道。 “那么辽军所图为何?” 赵匡胤此刻也意识到自己先前的估算有误。 只是辽军的这般突围,实在想不通有何意图。那侧除了通往娘子关关隘的官道,便是极后方矮坡处的伤兵营。并没有值得一图的东西。 再说了,这一侧,因为想对靠近自己的中军大帐,防卫相对其他各处也要紧密不少,实在想不通辽军为何要不惜兵力的冲击那处。 “陛下?辽军难道是想直取中军?” “直取中军何必冲击那处?突破之后再折向这里?那岂不多此一举。” “或许辽军并未探明中军所在,因此……” “不会不会,” 赵匡胤闻言当即摆手否定李文定的猜测。 “站在太原城城头,稍稍观察便能断定我中军所在,除夕当晚刘继业率军夜袭便是直奔我中军而来,辽人如何会不知?” 说话间,又有数波辽军催马前行,连番不惜战力的车轮战,由潘美所率的这一路侧路军前阵,终于开始有了动摇的趋势。 章节目录 第130章 闪亮登场 “扰敌侧翼,减轻正面压力。” 在辽军不惜代价的全力突进下,终于在坚如磐石般的宋军军阵中打出了一个豁口。 尽管每突进一步,便要受到更为密集更为分散的攻击,仍然在不顾一切的向前向前向前。 看到宋军开始出兵袭扰侧翼以减轻豁口处的压力,在后面掠阵的耶律斜轸也坐不住了,如此举动,定然是前阵即将被凿穿。 也不犹豫,大手一挥,更多的骑兵朝着豁口处疾驰而去。 如此不顾一切的前突,敌我双方的战损自然也是相差悬殊,然而不管辽军的真正目的为何,己方军阵一旦真的被凿穿,也会有一部分队伍因此陷入困境,势必也会有不小的伤亡。 随着时间的推移,辽国军队的突围队伍犹如一条钢铁洪流深深的嵌入了宋军阵营。 尽管来自两侧的伤害在急剧增加,仍是不管不顾的往前突进。 “陛下,辽军的目的似乎是后方的伤兵营地!” “为何要攻击伤兵营地?莫非是想突入到护工营!” 对这种毫无章法的送死战,宋军主帅仍是没摸偷对方的真正意图。 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只为区区一个伤兵营与护工营,这让这些久历沙场的老将们如何能相信。 尽管无法理解辽军的这种行为,然而眼前的事实却不得不让人相信。 “陛下,为防万一,要不要先将护工营的那些女娃先行转移出来?” 李文定凑近了些低声说道。 “速去!” “转移?开玩笑吧?这种情况如何转移?” 此时的伤兵营,同样乱成了一锅粥,痛呼声哀嚎声不绝于耳,嘈杂一片。 一个姑娘身体前屈双手交叠,死死按在一名受伤军卒大腿根处的一个血窟窿上。 手指尖不断有鲜血汩汩而出,姑娘的额头已经布满细汉,双手也因为使力过久而有些微微颤抖。 随军医官只负责伤口简单的处理,挑去箭簇,剜除碎肉,之后的清理包扎都由护工们完成。 源源不断的伤兵被抬入营帐,无一例外全是模样可怖的皮肉伤,帐中的血腥味丝毫不弱于前边的战场。 帐中泥地也因为不断低落的鲜血而变的有些泥泞,场面看似忙乱,却并没有多少慌乱。 医官,护士,帮工,组成一条繁忙且伶俐的流水线,这条生命流水线的主要任务,便是把血止住! 对此刻伤兵而要,把血止住,少流一滴血,便能多留一口气。 姑娘们能做到的,也仅仅是帮军卒留住这一口气,而军卒所需要的,也正是那一口气,这一口气,便是活下去的最大依仗。 因此,她们不能走,也不肯走,走了,她们拼力留住的那一口气便会散去。 王浩刚指挥着一队厢军将从前线搬来的一波伤兵安排到帐中等候包扎,就听到不远处还玉扯着嗓子的咆哮声。 “走去哪!几十万人连个伤兵营都护不住吗,打仗是你们男人的事!救治伤患是姑娘们的事,伤患在哪里,她们便在哪里!别在这里碍事,出去!” 帐中喧嚣掩盖了战场上越来越近的厮杀声,营中的姑娘恍若未闻,也无暇去听远处的厮杀声,此时的她们,只想着能多救下一个伤患。 边上那位奉命前来护送姑娘们离开的将校一脸为难之色,讷讷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浩见状,刚想过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便见一人从病床上艰难站起。 “这姑娘说的对!打仗是咱爷们的事,护住这营地也是咱爷们的事,还能动的,这便随我去将辽狗杀回去!” “杀回去!” “跟他们拼了!” “拼了!” “妹子,帮俺把这伤口扎紧了便成,回来再治。” 在姑娘们面前,军士们的血勇更盛往日,谁也不甘人后,纷纷挣扎着起身响应。 瞬间,大帐中的伤兵便少去了数成,咋咋唬唬的拼命喊杀声迅速蔓延到整个营地,只经过简单包扎的众人重又迈向生死难测的修罗战场。 “你!不用劝我,赶紧帮忙去。” 还玉直接将满是血污的手指顶到了王浩的鼻尖上。 “没劝呢,是想过来点个赞的。” 王浩也没想过辽军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只是为了区区一个伤兵营,倒也没怎么担心。 此时,冲在最前面的辽国骑兵离伤兵营不过数百步,营地后方的面面旌旗也已经遥遥在望。 这更激起了冲阵骑兵的血性,旌旗在望,最终的胜利便也在望,胜负在这数百步,成败亦在这数百步。 更多的辽军蜂拥而至,呼嚎着呐喊着杀向这最终的目的地。 宋军也不知道辽军为何要执意杀进伤兵营,但事已至此,也没空再去探究,一旦被他们突破到伤兵营,造成的伤亡将难以估算,更何况,那里还有他们最为向往的姑娘们,绝不容被辽军伤害的姑娘们。 一时间,营前的这片空地搅成了一锅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方的军卒仿佛都是疯了一般,毫不在意的泼洒着自己的热血。 “不惜代价将辽军队伍从中截断,伤兵营地断不容有失。” 仗打到此时,辽军真正的目的已经不再重要,护住营地,截断洪流,围而歼之,便是一场大胜,史无前例的大胜。 然而辽军的这股洪流很紧,很密,很宽,况且辽军之中亦有宿将,钢铁洪流已然成为一道相对紧密的一字长蛇阵。 宋军的数次截流冲锋,皆被长蛇阵的甩尾战法打散,一时间竟陷入僵持之势。 激战正酣之际,一队不起眼的军卒推着一辆辆稍小些的投石车出现在了靠近辽军长蛇阵尾部附近的旷野处。 这么远的距离,自然不可能用抛投巨石的方式退敌。 因此,被安放在抛石机托盘上的自然也不是巨石。 而是一个个大小如头颅,通体包裹着厚厚草绳的陶罐,比巨石更轻更规则的陶罐,自然也能被抛的更远。 随着一声令下,数十驾抛石机齐齐将这一个个裹满了草绳的陶罐投向敌方军阵。 被高高抛起的陶罐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陶罐尾部被点燃的引线散出谈谈烟雾,也随着这一道道优美的抛物线隐约而短暂的镶嵌在了空气中。 成功率很低,大多数陶罐落地之后便被强大的重力而摔成粉末,另有一部分的引线似乎出了问题,虽然没被摔碎,但也没有什么动静。 能成功炸响的只有区区十数个,然而即便只是这区区十数个,也以足够。 轰轰轰的巨响犹如春雷划破长空,大地亦随之微微颤抖。 随着这一声声巨大的轰鸣,惨烈无比的战场之上甚至出现了极为短暂的片刻宁静,甚至有不少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举头望向巨响来声处。 章节目录 第131章 小试牛刀 接连十数响轰隆声之后,来声处便被一股浓烈的烟雾所笼罩,不能视物。 这轰隆的巨响,也引起了赵匡胤的注意,瞪大眼睛望向远方浓烟处,原来如此,原来这几日隐约听到的雷鸣声竟是由此而来。 这到底是何物?竟有如此骇人的气势,看这烟雾,似乎是先前所见的火箭,那无甚用处的火箭什么时候变的如此骇人了? 烟雾很快便被清风吹散,其中模样也渐渐显现,内里场面混乱不堪,惊恐痛苦的哀嚎不绝于耳。 还没等远处的人看清楚场中情景,又一轮陶罐随即抛出,轰隆隆的声响再次袭来。 这一轮成功率稍微多了一些,有几个甚至还没落地,便在人群的头顶处炸响。 如此循环往复接连数轮下来,场上的烟雾来不及散去,显得愈发浓烈起来。 看不清浓雾中的具体情况,只闻内里有极凄惨的痛嚎惨呼声传出。 伴随着这凄厉无比的惨呼声,不断有满身血污军卒自浓雾中跌撞而出,有些人的身上甚至挂着片片碎肉。 另有一些的衣衫已然被气浪撕烂,垂落的烂布条上有鲜血低落,裸露的肌肤上灰黑一片,其中镶嵌细密的碎瓷片,铁蒺藜,有鲜血不断从伤口渗出,个个皆是失魂落魄晕头转向。 直至此时,被陶罐火雷攻击点附近的人群才回过神来,纷纷往后躲避,试图远离这片可怕的地方。 就连附近的宋军也不由得停下前突的脚步,远远看着前面那一片混乱的场面,不敢再上前,生怕一会被误伤到。 原本连成一条线的洪流瞬间便空出好大一个空缺。 这陶罐火雷的杀伤力虽极为有限,杀伤的范围也算不上广阔,即时是在如此密集的人群中炸开也没有造成多大的伤亡。 然而其中模样却是极为可怖骇人,处于爆炸中心的人群,即使没被炸死炸伤,也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双耳嗡嗡作响未闻惨叫声,眼前的人场景却与阿鼻地狱无异,但凡倒毙于地的尸体,少有完整的。 且那些碎烂的部分,全都泼洒在了周围同伴的身上。 除了死者,更多的是伤者,伤势轻重暂未可知,只是模样,就已足够骇人,这种骇人的模样,以最直观的方式展现在脸上,眉眼五官少有完整者。 如此恐怖的气势,如此骇人的场景,除了天罚,还能用什么方式可以解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顷刻之间便将辽军的阵脚打乱,处于后方的队伍,更是不敢再靠前一步。 战场之上最重要便是阵形,阵形若散,气势便失,气势一空,胆气便丧,阵形气势胆气全无,任人宰割不远。 形势陡变之下,本就苦苦支撑的辽军处境变的更为艰难,突入宋军营地的洪流更是被截断成数段。 叮叮叮,鸣金声响,爆炸中心处后方畏惧不敢向前的辽军闻声而退。 宋军因为还没搞清楚刚才那一幕的具体情况,虽不敢放开了阵形放胆追击,但要任由辽军全身而退也是不答应的。 紧咬着如潮水般退却的辽军,大有不撕下一块肉不肯罢休的架势。 那被截断了退路的辽军也被当成了待宰羔羊,齐齐扑上前去分而食之。 此役,打了一半便草草收场,宋军不知辽军为何而攻,辽军不知此役为何而败,正可谓开始的糊涂,结束的更糊涂。 “父皇!这是孩儿新研制的震天雷,父皇以为如何?” 刚一收兵,终于在战场上展露了一回头角的赵德昭便无比兴奋的想着去老爹那里邀功。 刚一回头,便见自己老爹被一群人簇拥着朝自己这边赶来。 赵匡胤也心急呀,很心急,突然之间掌握了一种天罚一般的战场利器,这气势,光听这震耳的轰鸣,就知道这种东西乃是前所未见的利器。 因此便忍不住想着亲自前去探个究竟,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竟有如此这般的威力。 自从上回护送王浩回京招募护工时取到了研制火药的真经,赵德昭便一头扎进了火药桶。 依着王浩抄给他的方子,那研究成果更是一日千里。 由于火药的成分大大精简,调制起来也变的简单许多,加之按照方子上所写的土法提纯,火药的威力大胜以往。 经过多次试验,这震天雷的威力一罐比一罐骇人。 用来试验其威力的木人草人直接连着外面包裹的甲叶一起被炸成了碎削。 且炸裂之时声若惊雷,地动山摇,恍如天罚,着实出乎众人好一阵兴奋。 “这震天雷的威力怎会如此惊人,这真是你整出来的?” “那是自然!” “好好好!昭儿果然大有长进,有此利器,可抵雄兵十万呐!好好好好!” 看到自己这个儿子终于有出息了,赵匡胤那是老怀大慰,毫无保留的一通大赞。 端着双手在抛石机旁好一番逡巡,想找个神器好好的观察一番。 可惜没找到,一个都没剩下,全数喂给了辽军。 趁着前面的战场还没被清理,不死心的赵老大继续向前,想去看看这神器的杀伤效果。 “如此神威,恐有伤天合呀,” 看着那些死状恐怖辽军与马匹,即便是见惯了生死的赵匡胤都不由得竖起了寒毛,轻声对着身边的李文定嘀咕了一句。 在战场处走了一圈,完整的震天雷刚才没有见到,不完整的此时却踩到了一个。 也不顾地上那碎裂的震天雷火药已经黏糊糊的血水浸湿,蹲下身去捻起一小撮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这神器还果真是由火药制成的,只是这寻常火药不可能会有如此威力,那么这种火药,定然是不寻常的火药。 想到这里,赵匡胤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起身回去找他的宝贝儿子去了。 这神器,太过紧要,应该迅速把参与过研制火药的那些人严密看管起来,绝不能让这东西传到外面去。 迈着匆忙的脚步,赵匡胤的内心却是无比的舒畅,这一趟北伐,到目前为止,太过顺利,太多惊喜。 从伏击辽国援军,到轻松拿下太原城,得一宿将杨继业,再到现在这个震天雷。 如今,辽人的这支援军已三去其一,覆灭只在旦夕,这支辽军一灭,朔寰两州亦唾手可得,往后形势那是一片大好呀! 自从跳出了京城那鸟窝,不但心情畅快了许多,这好事更是接连不断,此时的赵匡胤,甚至有种想在太原城住下的冲动,反正那里现成的皇宫都有。 章节目录 第132章 安置问题 战斗结束了,随着战场的清理,伤兵还在源源不断被抬往伤兵营。 尤其是营地前方那一处绞肉场,放眼望去,尸横遍野,一片狼籍。 哪怕已经看多了血肉模糊的场面,王浩腹中仍不自觉地一阵阵翻江倒海。 真不应该过来看的,这下非得做好几晚上的噩梦不可。 虽身处战场,内心深处却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要离杀戮场远一些,很抗拒这样的场面,好奇心却又不断驱使自己想要过去看上一眼。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身处这个世界,很多东西不得不去接受,然而终究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还是很多东西很难融入自己的灵魂深处。 比如这地狱一般的杀戮场,想要用一种就是这样的的心态去坦然面对,总是会感觉哪里不对。 如此宝贵的生命,如此年轻的生命,这么艰难才能活下来的生命,在这里却是毫不值钱一般,任意的挥洒,毫无怜惜的死去。 这种奇怪的心理,说是圣母心也好,说是矫情也罢,然而这一具具尸体却是这样杂乱的横在那里,冰冰冷冷的横在那里。 昨日还跟同袍有说有笑的生命,此刻就这样横在那里。 很抗拒这样的场景,很难接受这样的场景,忍不住便想着就此逃离,因为自己深深的知道,离这样的地方越近,离自己便越远。 然而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环境,和平的生活,从来都是用不和平的方式换取的,安定的日子,同样也是从颠沛的路上走过来的。 闷闷不乐的走回伤兵营,忙碌的人群,痛苦的呻吟,因慌乱而不知所措的徒劳,因伤重而安详无神的眼睛,有取出断箭的伤口涌出的血,有姑娘因为没能留住一个战士的生命而落下的泪。 安定,宁静,祥和的生活,便是从这血与泪铺就的土地上建立起来的。繁华,锦绣,热闹的城市,也是在这累累白骨之上建立起来的。 看着眼前这些曾经让自己牙酸,恶心,反胃,焦灼,不安甚至排斥,抗拒,厌憎的场景,王浩的心渐渐变得宁静平而平和。 淤泥里能长出最娇嫩纯洁的青莲幼苗,干涸的河床上会有无数鱼卵等待下一个雨季,横尸遍野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也会留下幼童天真无邪的欢笑。 “想什么呢?痴痴傻傻的。” 还玉路过身前故意撞了一下,王浩从先前那种矫情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累不?” “累!对了,你不是说城里的那些难民为了一口吃的,啥都愿意干吗?去跟你老板打个招呼,挑些伶俐的女娃过来帮忙。” 这主意不错,挑选姑娘这种事自己最在行了,即轻松又养眼,这才是自己该干的事。 迫不及待的离开这满是血污的伤兵营地,做自己爱做的事去了。 赵老大自然也无不应允,征太原城中女娃,即不用花钱也不用割地,自然是极好的。 再次回到太原城中,城还是那片破烂的城,心情却不是那种心情了。 只是还没进城,便撞上了一波浩浩荡荡推车赶羊的劳军队伍,队伍中,上百个模样清丽的女子极为显眼,领队的似乎还是个宫人。 这明显是皇宫里送出来的,城已经攻下,那刘继元该怎么安置问题却还没下文,按照惯例是要送去京城圈养起来的,不过这一次赵老大似乎没这个打算。 闻着那些清丽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王大人也没心思进城了,这些女子,正合自己心意呀。 表明了身份,直接将那领队的老太监带到了大帐中。 还没搞清楚东南西北,那老太监便伏地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提他主子表明心迹。 说什么汴京城风景秀丽,人杰地灵,物宝天华,仰慕已久,望陛下早日将自己送过去云云。 赵匡胤不耐烦的挥退老太监,心头不来由的一阵烦躁,抬头看到站立一旁的王浩,遂开口问道。 “王浩,朕来问你,你以为那刘继元该当如何安置?” “陛下不打算把他送去汴京?” “不妥呀,朕担心日后那杨继业若在京中偶遇旧主会心生愧疚呐。” 赵匡胤一脸的体恤臣下的忧容,甚为感人。 王浩闻言,心说您这借口找的也太高尚了些,不就是担心他俩住到一起后会旧情复燃嘛。 不过见了面会愧疚倒也是真的,像小六他爹这种性格,若见了面,何止是羞愧,简直会羞愧欲死。 王浩本想说直接来个意外死亡不是更省事,像刘继元这种人,让他老死,也忒便宜了些。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妥,意外死亡这种事,自己想的到,赵老大自然也能想到,估计是还有些顾虑吧。 吴越的钱俶,闽南的陈洪进还没彻底的归宋,就这么杀了倒也不适合,那就随便找个犄角旮旯里藏起来呗。 “陛下,臣上回去相国寺进香时听老方丈说他们寺里缺个洗碗僧。” 胡扯的话随口就来,赵匡胤听了两腮一鼓差点没崩住。 “当真?只是这么做似乎儿戏了些。” “刘继元此人,不但恩将仇报杀光了其养父一族,还肆意诛杀朝中官员,如此深重的罪孽,去寺庙中吃斋念佛不正是应当的嘛,不儿戏。” 听王浩这么一解释,赵匡胤突然觉得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只是这洗碗僧又是个什么僧。 最后,通过一系列的研究讨论,从洗碗僧,洗衣僧,到扫地僧,拾柴僧,再到最后的五谷僧,那刘继元的安置问题才最终确定下来。 又为赵老大解决了一件烦心事,作为奖励,那老太监领过来的百来个年轻女子便也不在话下了。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女人在这种时候会被当成一种货物,或者礼品,或者军资,或者玩物,或者工具,甚至口粮,唯独很少会被人当成人。 就这么被送来送去,让去哪就去哪,让干啥就干啥,从来不会有人去在意她们答不答应,愿不愿意,毫无人权可言。 “以后!你们便跟着这里姐姐们一同做活,要听话,要好生学习!要勤快,不准偷懒!” 看着眼前这百来个年轻女子,王浩一边感叹着这个没有人权的旧时代,一边对这些可怜的女子感到深深的同情。 然后便不容反驳的将她们全数塞进了又脏又苦又累的护工营。 章节目录 第133章 暗恋的人 有被人送来送去不把人当人的苦命女人,有干着脏活苦活累活的劳碌命女人,自然也有从小就被宠着惯着疼着的女人。 卢府的卢小姐便是这个的一个女人,自小便是家中的掌上明珠,不但家世好,人也长得漂亮。 所以说,投胎是门技术活,当你饮下孟婆汤纵身一跃跳下奈何桥的时候,一定要瞪大了眼睛,因为这才是人生真正的起跑线。 然而,这些日子的卢小姐却过得不快活,很不快活。 因为她病了,病的很严重。而且是一种无药可救的病,一种很多人都会得的常见病。 当然不是感冒,而是相思病。 自从上回在得月楼下得了那从天而降的一页书信,卢小姐从最初的惊惧,害怕,恼怒,到渐渐的羞怯,喜欢,向往。直至现在的痴迷,幻想,沉醉。 这相思之症便也不知不觉的爬上了心头。 每次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偷偷看那封令人无比脸红,心跳,无比深情,真挚的挠人情书。 卢小姐的内心就好比是在被一群小猫抓挠似的,即痒且羞。 这才是自己向往的爱情,甜蜜的爱情,让人羡慕的爱情。 可是……可是!那人既然如此钟意自己,连如此羞人的情书都写了,却又为何迟迟不来找自己,任凭自己在焦虑不安中等待。 是因为他的身份不容他那样冒昧的来找自己吗?还是说已经忘了自己?还是因为其他的一些原因? 因为焦虑,因为等待,往日里活泼好动,乐观开朗的卢小姐渐渐变得多愁而善感,本就单薄的身子也变得日渐消瘦。 很想写封回信给他,表明自己的心迹,告诉他自己在等他。 可是,这样的信让自己如何写的出口,不敢写,不能写,更不知道该怎么写,是写一封类似这样激情火热的回信,还是写一封恬静淡雅的回信? 写了之后怎么送过去,差人送过去还是亲自送过去,还是像他那样躲在得月楼上,对着路过的他投掷过去? 毫无恋爱经验与生活经验的卢小姐时常都在胡思乱想,只敢一个人胡思乱想,这样羞人的事情,连最亲近的杏儿都不敢告诉。 “小姐小姐!拿到了拿到了!” 小丫鬟杏儿手中举着一个小册子兴奋的朝着小姐闺房跑来。 小脸蛋红扑扑的,不知是喘气喘的还是因为期盼盼的,还是被书中那位年轻公子羞的。 最近一些时日,京中突然就流行起这样的一份小册子了,里面写的故事,太好看,太醉人,太让人着迷。 自从年初下人送来第一份小册子之后,这亲如姐妹的主仆俩便彻底被书中的故事给征服了。 虽只是短短一章,然而里面的故事也已足够吸引人。 一开始,以为是神话传说,马上又变成了一个仙女下凡报恩的故事。 谁知却不过是黄粱一梦,马上又变成了一个家道中落,妻离子散的悲剧故事。 伤感之际情节却又来了个大转折,杏儿嫁人了!真的是杏儿。 看到这一处的时候,俩人面面相觑呆愣了良久方才放声大笑起来,这也太巧了,这故事里怎会有杏儿,而且也是个小丫鬟…… 直将这个真杏儿看的又羞又气又急,只是到了夜深人静之时,躺在床上想了整整一夜那位叫贾雨村的书生。 似有俊俏年轻书生入梦而来,手执一书卷,翩然而至对着自己微笑颔首。 羞怯间不敢抬头,转身而走,只敢躲在远处桃花树后偷偷望上一眼,擅抖的玉手震落一瓣桃花,于是,小丫鬟恋爱了。 爱上了一个不曾相见,却夜夜相会,不知其容貌,却无比熟悉的只存在于梦境中的年轻书生。 除了极为吸引人的故事,书中还有两首极妙的好词,那遣词造句,精妙至极,光凭这两首好词,便足能名噪一时。 配上这极吸引人的故事,两者相得益彰,精妙绝伦,次日便在城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只叹这小小册子,篇幅有限,实在是让人无法尽兴。 于是,次日一早俩人便向府中小厮打探了这册子的由来,寻了个由头出门,径直往那城中的煤炉铺行去。 心中则更是好奇,那区区煤炉铺子,怎会出卖如此精妙绝伦的佳作,难道那里竟藏了一位满腹经纶的大才不成? 带着浓烈的好奇心与满怀的期待赶到那位于城中惠民街上的煤炉铺子,却看到了一幅令人瞠目结舌的画面。 无数才子佳人,丫鬟小厮将个宽敞的店铺大堂挤的满满当当,甚至根本无法再挤进去。 如此热闹的火爆的场面,竟都是为这《春江遗梦》而来。 有一年轻公子立于店中矮几之上,手里举着个奇怪的漏斗,正大声解释着什么。 “贾公子!” 小丫鬟一见年轻公子模样,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原来真的有贾公子,心里顿时慌乱成一片,连那公子在讲些什么都丝毫未闻。 好不容易平静下心神,侧耳倾听片刻方才得知这新颖的册子,乃是什么半月刊,下一章要等到十五日之后才有售卖。 十五日,太久了,心心念的贾公子要过上十五日才能再见上一面,怎么能等的住那许久,他难道不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个说法吗,这样苦等,自己会憔悴的! 带着失望和期望悻悻离开了惠民街的煤炉铺子,鬼使神差的特意绕了个大圈子沿着汴河往南驶入御街。 路过王府大门时,卢小姐颤抖着双手掀起车帘,她想看一眼那个日思夜想的伟岸身影。 天可怜见,她看到了,她真的看到了,梦中人骑白马而来,气宇轩昂,雍容而华贵,成熟且稳重,只是脸色似有憔悴。 那个差不多比她大上两轮的男子,那个曾经自己想都不曾想过的男子,就这样扔下一个纸团,落在她的头顶,直接敲开了她的心房。 带着慌乱,迷茫,惊喜,失落的烦乱复杂心情返回卢府继续等待,静静等待意中人敲开府前那扇沉重的大门。 没有等来卢小姐的梦中人,却等来了杏儿的梦中人,小丫鬟手举小册子欢快的窜入房中。 闺房中手捧那页看了无数遍,却仍让自己娇羞不能自已的卢小姐慌乱的将那一页纸签塞入匣中。 只是片刻,面带微红,各有心思的俩人触着小脑袋,手捧小册子两眼发直,齐齐沉浸到了一个如梦似幻,新奇无比,亦真亦假的奇幻世界中。 章节目录 第134章 不切实际 与大多数情窦初开,脑中时常浮现一些不切实际却又深陷其中整日胡思乱想哀哀自怜的小姑娘一样。 小蝶这些日子也如卢府那两位小娘子一样深陷到了一个用幻想编织而成,极其复杂纷乱虚无缥缈的幻境中。 而此刻,小蝶眼前的幻境却让她异常的恼怒。 看了一眼正聚精会神,脸色随着书中剧情时喜时忧,时而微笑时而轻叹的小杨哥哥,小蝶愤愤的甩掉手中的《春江遗梦》嘟囔道。 “这破书真有那么好看嘛?” 全篇全篇的之乎者也,晦涩难懂,瞅了半天都没看出些啥。 不就是石头记嘛,不就是红楼梦嘛,四大名着以前自己的书架上就有一套,那是老师布置的课外阅读作业,既然是作业,还是课外的,那么放入书架的那一刻,就算是已经读过了。 抓起一块零食狠狠的咬下一口,吧唧了两下小嘴长叹一声,重又拣回了那本《春江遗梦》。 没办法,看不懂也得看,因为这是小杨哥哥喜欢看的,那自己就必须也喜欢,这样才会有共同语言。 况且杭州那个钱多多小姐也在看,这不,最新一章的《春江遗梦》一拿来,小杨哥哥便又寄了十份过去。 于是,自己也要十份,而且必须也是小杨哥哥送的,只是听说现在这薄薄的一本小册子要卖五百块一本了。 这也太黑心了,几页纸就卖五百块,还说什么肯花一百块买这册子的人根本不会在乎再多掏几百块。 五百块一本,那十本就是五千块了,虽然那什么什么什么,但五千块的礼物确实太贵重了一些。 要不自己留下一本,其他的仍旧卖到皇宫里去,然后再挑个差不多贵的礼物回赠给小杨哥哥吧? 只是选什么礼物好呢?也送一个蝴蝶扇坠?这好像不太好,要不就送一支毛笔?不行,五千块的买笔太浪费钱了,要不…… 小丫头眼睛直直的盯着手中的书册,脑子却放空到不知去了哪里。 这便是懵懂无知的青春期少女情窦初开时心中那些不切实际,荒诞虚妄却又无比纯洁,无比善良的小心思了。 “蝶儿,我们该走了,宫里来的马车已经侯在外头了。” “知道了,娘亲!马上就来。” 今天又是进宫教授那些皇后娘娘们小提琴的日子,皇宫里挺好玩的,公园很大,皇后娘娘们很客气,还有非常好吃的糕点。 仔细包好准备卖给皇后娘娘们的十本《春江遗梦》,跟小杨哥哥打了个招呼便要迈步出门。 “小蝶,这次就……不要带钱回来了。” 杨延青自烂熟于心的故事情节中回过神来,指着小蝶手中的那一包小册子说道。 小丫头太不懂事,上次那十本《春江遗梦》竟然真的换了一贯钱回来。 皇后想看,送了便是,怎可售卖,再说了,这次涨价到五百文一册了,再去售卖,岂不尴尬。 “为什么不卖?五千块呢,五千!” 小蝶瞪大了眼睛举起小手掌,把五根小指头尽力的张大重重强调五千这个数字。 “这……这不合礼数。” 杨延青无奈道。 “没事,小杨哥哥,宫里的娘娘们有钱的很哩,那小提琴一次就买了十二把,我爸说一把就要好几百斤钱呢!才不会在乎这一点小钱呢。” 小蝶丢下话便迈着小短腿离开了,留下一脸呆愣杨延青顾自在那里凌乱。 王兄,徐小姐,还有这小蝶,他们三人简直太像了,尤其是对银钱的态度,简直是一个磨子里出来的。 “公公伯伯,那是什么呀?” 马车路过皇城宣德门南街西廊,探头观景的小蝶对阙门前那个木棚下的红色大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赶着马车的陆老太监听着小蝶的这个称呼再次皱起一张苦瓜脸。 “那是登闻鼓。” “登闻鼓是用来做什么的?跟县衙门口那种鼓是一样的吗?” “嗯……应该……差不多吧。” 陆老太监犹豫道,心说这登闻鼓可比县衙门口那个鼓的来头大的多了,登闻鼓一响可是要惊动皇上的。 “公公伯伯,县衙的鼓归县令管,那这登闻鼓归谁管呀?” 敲县衙里的鼓会有县令出来,皇宫门前鼓如果敲了,会是谁出来审理呢?撑着的小脑袋上闪出一个灯泡。 “嗯……鼓院,归鼓院管。” “那鼓院里有什么呀?” 小蝶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这个……这个嘛……” 然而陆老太监很快就被问住了。 “蝶儿!休要再打听这些。” 绣芸见状连忙出来圆场。 “唉……无妨无妨,这鼓院之中有些啥,杂家确实不知呀哈哈哈。” “娘亲,等会皇后娘娘给钱的时候你可莫要再推辞了。” 又行了一段,小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这……这……不行!不能拿!这次绝对不行了!” 一提到钱的事,绣芸的脸色瞬间一白,光进一趟皇宫,就足够让她提心吊胆的了。 还要问皇后娘娘要钱,这事情太大胆,太可怕,每次进宫,自己都紧张的不行。 那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尽管待自己母女异常的和善,上回进宫时还将蝶儿认作了义女,一想到这个,绣芸脑中又是好一阵的恍惚,稀里糊涂的这事情怎就成这样子了。 “长者赐,不能辞,这不合礼数。” “礼数?” “对,礼数。” 这是不是礼数绣芸不知道,然而皇后娘娘那是实打实的,何曾听说过皇后娘娘要的东西还需要花钱买的? 皇后娘娘要的东西自然也是得花钱买的,宋皇后这些日子又喜又忧。 喜的是最近烦闷的后宫中增添了不少颜色,那个小提琴果真不凡,那些曲子也是好听的紧。 教她们学琴的那个小女娃更是令人讨喜,乖巧懂事,嘴还特别甜,说的话更是小大人似的,常逗得人哭笑不得。 这后宫中最缺的便是孩子,诸妃所出大都早夭,前两年最年幼的永庆公主出嫁之后,这后宫之中更是冷清了不少。 如今倒好,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娃的出现,填补了众人感情上的空白,宫妃们皆是喜笑颜开,爱不释手,清冷的后宫中重又充斥了久违的欢声笑语。 一来二去,越看越是喜欢,也等不及等陛下回来后商量一番,就自己做主将这小女娃认作了义女。 还有前次蝶儿入宫时带来的那什么《春江遗梦》,更是赢得了宫中后妃宫女们的争相传阅。 怎么说还只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外人面前虽要刻意装出一副稳重端庄的模样,私下里对这些花花草草情情爱爱的东西还是极为好奇的。 只是这故事明显没有写完,之后还特地遣人出去打听了一番,说什么这种逐章售卖的方式称作半月刊?每过半月才能看到一章新的。 说售卖也不对,听说这第一章并无处售卖,乃是城中一家商铺所赠,也不知是何人所写。 这蝶儿也是个鬼灵精,也不知从哪弄来了十册,竟然想到来宫中售卖,就这么一个小册子开口就要百文一册,虽是一国之后,要拿一贯钱买这样十份小册子,仍是有些心疼。 这心中所忧之事,便就是这个钱了。 章节目录 第135章 为钱所困 宋皇后很缺钱,尤其是最近,那小提琴也着实忒贵了些。 虽说名贵的乐器确实也有价值不菲的,但这新打制的总不会贵到哪里去,因此一开口便要预定了十二把。 哪知道,就这么个小小的玩意儿,竟然贵到令自己瞠目结舌的地步。 然而话已出口,绝迹不好意思说太贵了,少做几把这样的话,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了。 紧急召集了宫妃,也像上回义学募捐筹款那样来了一次众筹,银钱首饰一起凑才凑出来那用于购买小提琴的几百贯钱。 花数百贯银钱只为用这小小乐器拉一支曲子,这事要是被陛下知道,免不了好一顿责骂,这也正是这些天来心中所忧之事了。 “干娘,最新一集的《春江遗梦》蝶儿帮您带来了。” 小蝶将手中一包小册子举到空中扬了扬。 宋皇后闻言顿时一喜,板着指头数日子,早早打发了内侍去外面打听打听今日有无那《春江遗梦》售卖,不想先让这小丫头给带来了。 “干娘,小杨哥哥说这书涨价了,现在要卖五百文一本了。” 小蝶凑到宋皇后身边小声说道,完全不顾皇后娘娘的经济压力。 “啊!这……怎会如此昂贵。” 宋皇后一听这价格,不由得脱口而出。 “的确是贵了些,可小杨哥哥说了,这是限量版,所以……” “限量版?” 宋皇后一脸疑惑。 “嗯,是的呢,而且这是最后的十本了,外面现在已经买不到了呢。” “娘娘,娘娘……买着了,买着了……” 小蝶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黄门举着数份小册子乐颠颠的前来邀功。 场面瞬间有些尴尬,绣芸更是吓得脸色一白。 “这……这或许是那书家又加印的吧。” 宋皇后看着小蝶那张瞬间凝结小脸赶忙安慰道。 “可是小杨哥哥说明明早就卖完了,昨日一早刚拿来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已经卖完了。” 此时的小蝶也有些尴尬,刚刚还在得意的吹嘘呢,一转眼就…… “确实是加印的,卖册子的那小哥说了,他们家的只卖五十文一份,比惠民街上的那家便宜足足九成,九成!” 小黄门也补充说道,为自己能买到更便宜的册子而洋洋得意。 “五十文?这不可能!” 登登登跑到小太监跟前接过那几份小册,匆匆打开随意看了一眼。 “干娘,这是盗版!” 山寨煤炉的速度很慢,这盗版《春江遗梦》的速度却是出奇的快,第一章发售之后市面上就已经出现盗版了,这第二章才刚刚发布,就已经出现如此相似的盗版了,这速度着实让人惊叹。 “盗版?” 又是限量版,又是典藏版,又是正版的,宋皇后早就有些晕了,现在又来个什么盗版。 “就是盗版,您看,这纸都不一样,里面的字也模糊很多。” 小蝶将两个册拿在一起一一指点出来正版与盗版的区别。 宋皇后接过两份小册子细细打量一番,的确有不少区别,但里面字虽然模糊些,但内容是完全一样的,并不影响阅读,况且价格只有那什么正版的一成。 让她选,肯定也选这个便宜的盗版看,那什么限量版实在太贵了,虽说故事很好,但花那么多就为看这么一点,还是很不值当的。 拿着小册子翻来覆去思索片刻之后,宋皇后仍然觉得看盗版更划算,丝毫没有版权保护的觉悟。 却也不好意思就此表态,只是拿着手中的盗版很不自然的笑道。 “这……这个其实也挺好。” “这怎么行,干娘,这是盗版,这是在窃取他人的劳动果实!应该严厉打击,我们应该去把卖盗版的人抓起来!” 小蝶嗷的一声蹿起来,捏着小拳头愤愤道。 宋皇后听的更糊涂了,心说人家不过是做些小买卖,怎么就要被抓起来了? 再说了那些文人墨客巴不得自己的佳作被众人争相传阅抄录,有人肯誊抄拓印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嘛?为什么还要打击,还是狠狠的打击? 这小家伙一定是担心自己的这十本册子卖不出去才这么说的,这只得讷讷道。 “这……这不太好吧?要不这样把。” 转头又对侍立一旁的小宫女道。 “小寰,去取五贯钱来。” “娘娘……这……库房……” 小宫女闻言讷讷说不出话,心说这些日子花钱如流水,置办那个小提琴就已经严重亏空了。 之后认了这蝶儿做干亲又送出去不少金银钱财各式礼品。 今日一开口又要五贯。 平日里皇上也好,娘娘也好,都是极为节俭的,宫中用度本就不宽裕,年前陛下给娘娘的节礼也不过只有两贯,现在这小册子就要花去五贯。 再这么下去,往后宫里的伙食都要成问题了。 宋皇后见着小丫鬟挪不动脚步,心想这些日花出去的钱也确实多了些。 这《春江遗梦》也肯定不止这两册,往后每月光买书就要花上十贯钱,着实有些浪费了,被陛下得知肯定是要被训斥的。 然而又抹不开面子拒绝,一阵犹豫之后,只得苦笑道。 “蝶儿,要不这次就……就要五份吧?” “干娘是不是没钱了?” 刚刚入宫前在马车上跟娘亲争论这卖书的钱时,同行的公公伯伯就隐晦的表示宫中并不宽裕,这竟然是真的。 话音刚落,屋中顿时叮叮咚咚一片,不时还有轻咳声传出,绣芸更是惊的差点滑落到地上。 “要不咱们也写书去卖钱吧!” 这写书的钱太好赚了,随便讲个故事就能卖那么贵,自己的童话故事就算卖不到五百块,卖一百块肯定是没问题的。 此言一出,屋内动静更胜方才,在座的几位皆是一脸黑线。 为了证明自己肚子里确实藏着很多有趣的故事可以写出来卖钱,小蝶自告奋勇绘声绘色的讲起了她的童话故事。 “从前有个可爱的小姑娘,谁见了都喜欢,但最喜欢她的是她的奶奶,简直是她要甚么就给她甚么。一次,奶奶送给小姑娘一顶用丝绒做的小红帽……” 然而第一个故事讲完,众人的脸色却更加不好了,皆是一脸惊惧茫然不知所措。 这故事也忒残忍了,大灰狼不但把外婆吃了,还把小红帽也吃了,被吃下肚子了还能被救出来。 太可怕,太残忍,太惊悚,太荒谬。一时间,听的这些在温室里生活的宫妃娘娘们脸色苍白,轻拍胸口久久无法平静。 章节目录 第136章 童话故事 故事讲完,不但没有掌声,没有夸赞声,反而是一屋子的安静,且个个脸色怪异,与在码头上义学中讲给同学们时的反应完全不同。 小蝶也有些纳闷,难道是大人们真的会觉得童话故事都很幼稚?所以不喜欢? “在遥远的一个国度里,住着一个国王和王后,他们渴望有一个孩子。于是很诚意的向上苍祈祷……” 不死心的小蝶没做多少犹豫,又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便娓娓道来。 然而讲着讲着,就感觉屋子里的情况越来越不对了,压抑非常,连气都不敢喘的样子。 还有人不时偷眼望向主座上的皇后娘娘,只见宋皇后的脸色由黑转绿又转白,两眼发直痴痴愣愣,看上去已经不大好了。 “王后听了这个回答之后,才知道白雪公主并没有死,她感到很愤怒。真是可恶极了,一定要……” 见到这副场景,小蝶讲故事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渐渐小了下来。 “蝶儿快住口!” 这时,绣芸才从一阵阵的头晕目眩中稍稍回过一些神来,一声低呵软绵绵的站起身来。 飘了几步行到小蝶边上,一把拎起来就给拖到了堂外。 小蝶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就感觉小屁股上一凉,紧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痛楚传来。 在一众宫妃娘娘们以及宋皇后连番童言无忌的劝说下,小蝶捂着小屁股回到大堂中抹着眼泪为自己辩解。 “童话故事不行,我们可以写点别的嘛,干嘛打人呀,这故事又不是我编的……” 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也没心思再教琴了,顾自躲到一边撑着小脑袋继续不服输的思索写点什么也能赚到些钱。 皇后宫妃们轮流过来随便安慰了几句便迫不及待的看她们的《春江遗梦》去了,学琴什么的,下午迟些时候再说。 小蝶此刻则是趴在桌子上脑洞大开,挖空心思想着写些什么。 童话故事大人们听了会愤怒,那漫画肯定也不行,四大名着什么的自己也就知道个书名,连最熟悉的西游记都讲不全。 不行,今天非写一些东西出来不可,不然这一顿揍就白挨了。 思来想去也就能背几篇古诗,几篇卖油翁,醉翁亭记什么的,字数虽然少了点,不过马马虎虎也能凑出一册来。 可是……自从上回被老爸知道自己抄了《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之后,就被训了一顿。 说什么这些东西不能抄,要坏事的,而且抄多了只会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没有半点帮助,小孩子应该诚实吧啦吧啦一大堆。 他自己抄的不亦悦乎,自己就抄了个古诗,就被好一顿教育,这世界,也不公平。 思索半天,小蝶悲哀的发现自己确实无法做到用笔杆子赚钱。 在脑海中将自己前世的房间依次仔细的搜索了一遍,眼睛顿时一亮,有了! 二话不说,讨来纸笔,还要了一些颜料,便躲到角落里写写画画起来。 “这是兔子?” 宋皇后指着稿纸上那只小蝶刚刚画出来的东西一脸茫然。 除了这对耳朵确实有点像兔子,其他哪有一点相似。 还有那只熊,熊是什么动物她不知道,只感觉这画上的这只熊看上去怎么很不开心的样子。 还有其他几个什么毛毛虫?龙猫??还有那什么什么哈喽开踢??? 按着蝶儿的说法,是要用各种颜色的布缝制成那什么毛绒玩具。 用布缝制小动物,那不就是类似虎头鞋,虎头帽之类的东西嘛。 要缝制出来倒也不难,看这画上的图案,比做虎头鞋还要简单许多,就是比虎头鞋更圆润了些。内里填充些废弃的丝线团,碎布什么的倒也能撑起来。 况且看这图上所画,模样皆是憨态可掬,甚是讨喜,从未见过兔啊猫啊这些小动物还能画成这样子的。 不知怎的,看着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心里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喜欢,也因此很想马上缝制几样出来。 于是,待小蝶母女出宫之后,宋皇后便吩咐人去寻来了所需的布料,决定先做一只自己看上眼的那什么哈喽开踢出来。 唉,这鬼丫头,为何要把这猫儿的名字取得如此拗口。 缝补刺绣这种活儿,对自己以及自己身边几个宫女来说,都是极拿手的,只花了三两天功夫,一只枕头般大小的哈喽开踢就给做出来了。 将缝制好的小纱裙套上去,再将那个细心缝制的蝴蝶结缝上去。 之后…… 宋皇后的少女心便爆发了。 彻底的爆发了,而且是一发不可收拾,抱在怀里再也舍不得放下,这世上竟会有如此可爱的小东西,而且抱着这个小东西睡觉都能睡的特别香。 很快,后宫之中便兴起了一股缝制毛绒玩具的热潮。 无论是宫妃,还是宫女,全都放下了手中的刺绣,改成缝制毛绒玩具了。 小的如拳头般大小,大的如孩童般大小,一个又一个的毛绒玩具摆满了寝室床塌,简直成了她们的精神依托。 至于小蝶说的做出来之后可以拿出去卖钱,那是不存在的,怎么可能将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拿出去换取钱财。 杨延青看着手中一条尺许长的巨大“虫子”愣愣出神。 这东西是刚刚小蝶拿给他的,说是上回入宫时遇到了些意外,忘记拿钱了,就用这个抵债了。 还说这东西是她新发明的,也能卖钱的,这几日府中的几个小丫鬟也在缝制这种东西,过些日子做出来后还要让他帮忙卖一下。 只是这东西要如何卖?抖了抖手中那条软绵绵的那什么毛毛虫?真的有人愿意买这并无甚用处的东西? 杨延青感觉这任务很是艰巨,听说宫里的诸位娘娘们现在也在缝制这玩意,就感觉肩上的担子异常沉重,还感觉这事很是荒唐。 这事可千万别传出去,实在不行到时只能自己破费了。 悠悠的想着,不知不觉又翻开了那册《春江遗梦》。 不知道朵朵姑娘可曾收到了前次寄过去的册子,想必也是极欢喜的吧?想必也是极盼着收到后一章的吧? “呐!这是我送你的,不准嫌弃!” 不知什么时候,小蝶溜进了书房,将一个布团一样的东西塞了过来,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杨延青将手中的布团拿起来一看,吓的差点没把它扔掉。 这个比先前那条虫子更丑,尖尖的脑袋,扭曲的五官,肥大的身材,这应该不是一个人吧? “派大星?” 布团的后面绣了三个字,杨延青悠悠念出声之后,又是一阵剧烈的恍惚。 章节目录 第137章 战前准备 辽国援军初历大败士气低迷,加之又败的莫名其妙,前天的天罚尤在眼前。 如此恐怖的未知事物,至今想起仍让人胆寒不已,更让人胆寒的则是,这种东西一旦出现,那么肯定还会出现,而且更多。 带出来的十二万精锐,经过这两三个月的折腾,只剩八万余,虽尚有一战之力,然而连遭败绩士气低迷,形势异常艰难。 这两天紧急收缩阵营,再不敢冒然出击,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宋军阵营,谁都知道会有一场更残酷的战事即将到来。 而这一次,想要有所建树已经不太可能,即便是想要突围而去,少说也得丢下个两三万,甚至三五万人马,对面才肯罢休。 只是这两日的宋军除了严防辽军后路,并没有其他举动,似乎是还在等待某个时机。 事实的确如此,自前几日震天雷在战场上大展神威,赵德昭的那两千火箭军士及数百随军工匠就被严密的看管了起来。 比护工营地的看管更加严密,不但禁止任何人员擅自入营,还禁止营中众人擅自出营。 战争嗅觉异常敏锐的赵匡胤当时便已经有所警觉,这种战场上新出现的新事物,极有可能改变往后战事的走向,成为宋军的另一重要依仗。 虽然在亲自观看了震天雷的演示之后对其杀伤力略感失望,听着声势的确吓人,投掷出去后能顺利炸开的却并不多,且杀伤的范围也确实有限。 即便如此也是一种极好的新式武器了,特别是炸裂时发出的巨响,能让马匹受到不小的惊吓,从而对骑兵队伍造成一定的混乱,从而疲于应付,暂时失控。 这几天没有对辽军实行最后的围剿,就是因为在赶制这些震天雷。 两军对垒之时若能在侧方向敌军阵营投上一轮,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听说这震天雷也是受了你的指点?” 赵匡胤微微侧头撇了边上的活宝一眼,这真可以算是一个活宝了,难道真是如他所说百年一出百法通样样通的不世奇才? 自己那个并无多少战阵天赋的儿子不过是跟着这小子回了趟京城,就另辟蹊径弄出这么一个好东西来。 “臣不过只是提了几条的建议而已,二殿下聪慧过人,勤奋好……” “行了行了行了……” 赵匡胤见王浩又要来这一套,极不耐烦的挥手打断,刚还在想着如何重用这个小子,一转眼便换了心思。 “听吾儿说,你曾预言这火药将来会是战场上的王者?此话可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只是如今的火药仍只是起步阶段,尚有巨大潜力可挖。 陛下若能拨专人增设一专司火药的衙门,广纳人才,臣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定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此言有理,只是这样一来恐引起他国觊觎,火药秘方恐会泄露呀。你可有妥善的保密措施?” 自从见识了这火药的威力,如何将之有效的保密也成了赵匡胤心中一件忧心事。 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别说让辽国得到这个火药秘方会是一件大麻烦。 即使是西北那些阳奉阴违的党项羌芜,甚至让平民百姓得了去,也会是祸乱之源。 这也正是自己将那两千火箭军严密看管起来的原因。 “没有。” 王浩的回答很是干脆。 “当真?” “当真,火药一道是要合众人之力才能有所精进的学问,因此能做的保密工作终究是无法圆满的。 且不说这火药本就来自民间,百姓人家逢年过节点的爆竹其实就是火药。 其次这火药应用于战场并非没有先例,散落于民间各处的火药配方虽说五花八门,其本质却无甚大的差别。 因此这火药其实并无多少秘密可言。 即便保密做的再好,若让辽人捡一个哑炮回去细细研究一番,也能复制出来。” “唉……” 听了这回答,赵老大不自觉又忧心起来,亲历过乱世,就会更担心乱世再临,因此心底总会不自觉地去防这防那,然而世间终究没有两全齐美的东西。 “最好的保密措施,永远是自己都不曾知道的东西。” 沉默片刻,王浩再次开口道。 “哦?此话何意?” 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嘛,连自己都不知道,何来保密一说。 “自然是不断的推陈出新,利用自身优势始终先人一步,保证自己永远是走在最前面的一个。” “话虽如此,只是人力有时穷,想要永远往前走,谈何容易。” “那便去跟时间赛跑,趁他人尚未在意,咱们先往前跑上一段。” 从无到有可能是一个偶然,从有到精却往往需要走上很长一段路。 王浩自然知道此时赵老大的想法,严格保密,让关键技术局限在少数人之中,关起门来发大财的心态。 加之现在火药这门技术掌握在他儿子手里,这就更让人有种敝帚自珍的心理。 这么想自然有这么想的理由,无可辩驳,只是这样闭门造车想要有如何如何的长足进步未免有些不切实际。 “朕也是这么想的,待此战结束,朕想让火箭军一部先行回京,于军器监另设一部火器局,让吾儿德昭专理此事。” 说话间,不远处谷中方向又传来轰一声巨响,似有地动山摇之势。 闻此巨响,赵老大不仅没有慌张,脸上反倒满是喜色。 在得知用铸铁罐装填火药能发挥更大威力,投掷后能顺利炸开的成功率也更高之后。 赵匡胤便果断的下令用铸铁罐替代了陶罐,虽说用铸铁罐比用陶罐更加耗时耗力,还更耗钱财,然而用在战场上的东西,他从来不心疼。 听着这更胜以往的巨响,定然是铁罐装药的震天雷试炸所出,不曾想,如此骇人可怖的声响,今次听来竟会如此的美妙悦耳。 “哈哈哈……走,随朕前去看看。” 连续几声炸响之后,赵老大便迫不及待的想去一看究竟,王浩只得不太情愿的跟在后面。 一来总感觉这玩意不太安全,去视察时连个安全帽都没有。 再者,黑火药这东西,要说有如何如何的威力,自然是不可能的。 五六百米每秒的爆速,那冲击波是极为有限的。 与后世最为熟悉的TNT炸药做比较,前者的爆速只有TNT的十几分之一。 一个一二十斤的震天雷扔过去,有效的杀伤范围三五米顶天了,甚至比不上二战时一颗手榴弹的杀伤范围。 即便如此,看着震天雷爆炸周围一地的碎木草屑,赵老大仍是连连的叫好,搓着双手喜不自胜,仿佛辽军的末日已经近在眼前一般。 章节目录 第138章 溃败之势 旭日初升,万里无云,温暖的晨光洒向积雪的原野,将大地蒸腾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气息。 这是一个打仗的好日子,也是一个杀人的好日子。 一日之际在于晨,因此,在这个打仗杀人的好日子里,斗志昂扬的宋军将士一大早便举着大刀长矛开开心心的出门列队于阵前。 在悠扬动听的牛角鼓号伴奏下,把命系在裤腰带上的众人踏着欢快的步伐,冒着如蝗般抛射而来的箭雨,义无反顾的奔向了死神的怀抱。 敌我双方甫一接触,便各自寻找自己的舞伴,一段基情四溢的探戈随之起舞。 累了,就躺到在积雪的草地上,任马蹄践踏在自己残缺不全的身躯上,四溅的鲜血在雪地上绽放出一朵朵美丽的红色小花。渴了,就咬断舞伴的脖子,饮上两口甘甜香浓的鲜血。 随着将士们兴奋无比的喊杀声,这场死亡舞会在刚刚一开始便达到了高潮。 场上的人们是那样的激情四射,那样的义无反顾,那样的热情奔放。 “速去一队精锐,将两翼的投石车冲散!” 在惶恐不安中苦熬数日,宋军的围剿不期而至。 不出所料,战事刚一打响,宋军便在两翼附近集结了大量的抛石机。 想到前几日那些抛石机中投掷出来的恐怖物什,耶律斜轸不禁又是一个寒噤。 由于两翼受到压制,前阵的伸缩范围也在无形中被束缚,几轮箭矢之后,不得不正面接受宋军战阵的撞击。 轰轰轰的爆炸声再次传来,刚刚冲出一半的骑阵便是一阵的混乱。 以往,像这种在阵前架起抛石机的做法,无疑是自寻死路,骑兵一个冲杀,便能将这些行动不易的器械及操控器械的人员尽数冲散砍杀。 然而这次不一样,刚冲出去没多久,便有那一个个黑咕隆咚的铁球自天而降。 有些在落地之后炸开,溅起一地的尘土,视线受阻,暂时不能视物。 有些还在空中便炸裂开来,这种更要命,碎块铁蒺藜铺天盖地的铺面而来,犀利如锋能穿甲页,伤口不大却极密集。 尤其是打在战马身上,能让马匹瞬间陷入惊慌失控之中。 包括爆炸时产生的那剧烈响声,更能令战马变的躁动不安。 骑兵冲刺的阵营一但陷入混乱,造成的恐慌践踏更胜步兵阵营,战斗力的崩溃更是一泻千里。 两轮的震天雷刚在辽军冲阵中造成一些不大不小的混乱之后。 在抛石机边上略阵的宋军骑兵便一哄而上冲杀了上去。 一方士气正盛战意正浓,一方则是刚刚安抚了战马,心急如焚,阵中又有不少同袍倒地哀嚎,更有士卒马匹肠穿肚烂恐怖至极。 此消彼长之下,辽军的溃败之势尤为明显。 “随我冲!” 战场另一侧,南院宰相耶律沙圆睁虎目,爆喝一声,率领一队精骑朝着远处宋军的抛石机阵地疾弛而去。 就是这种恼人的玩意,让上次的直捣黄龙之计功亏一篑。 连日来,深埋心底的窝囊气在此刻彻底爆发,将心中怨气全怪到了那噼啪作响的鬼玩意身上。 轰一声,一个震天雷在阵前不远处炸响,冲阵便以若眼可见的速度齐齐一滞。 紧接着,另一个黑乎乎的震天雷夹着破空的呼啸声朝着耶律沙的面门直冲而来。 下意识里,耶律沙狠勒马缰,附身扭头一避,躲开了本应该直接砸到他脑袋上的震天雷,擦着他的肩膀重重摔落在了地上。 强大的惯性,让这个头颅般大小的铁球直接陷到了被雪水湿润过的泥地里。 突出的一截尾部处仍在哧哧的冒着白烟,死死盯着地上那个小物什,耶律沙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在军中被传为天罚的东西。 黑不溜秋,毫不起眼,就只是一个铁疙瘩而已! 自知这些铁疙瘩,有些会炸开,大多数并不会炸开,而这个。便是不会炸开的那种。 仰天大笑一声,随我冲的冲字还没喊出口,就觉身体一轻,感觉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半截烂肉在震天雷爆炸时产生的气浪推动下,飞出数步,直接砸落在一附身前冲的辽军士卒身前的马脖子上。 一双血贯瞳仁,死不瞑目的大眼怒目圆瞪,粘稠散发着热气的肝脏顺着马背缓缓滑落。 马上军卒随即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勒住缰绳的双手一松便滚落下马。 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惨嚎,一只硕大的马蹄迎面而来,直接将军卒的半声惨嚎踏了回去。 踏在军卒脑门上的马蹄也随之一个趔趄,前蹄一屈,强大的惯性直接将马背上的另一名军卒甩飞了出去。 马匹也因为失去重心,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紧随而来的骑士收马不及,更是直接朝着倒地的战马撞了上去。 一片小范围的混乱就此拉开,随着耳边复又响起的轰鸣声,马匹显得更加躁动不安,任凭马上骑士如何的挥鞭呵斥,都不为所动。 进退维谷万分焦急之际,耳边的轰鸣声渐消,隆隆的马蹄声紧接着响起。 同另一侧的战阵一样,由于一时间无法适应宋军的这种新式战法,阵营很快便陷入了一片混乱。 在这个极其注重战阵战法的时代,两军对垒之时,不能快速的找准找对应付对阵一方的有效战术,便预示着一场战役的溃败。 随着宋军自两翼不断交替推进,势均力敌的辽军前阵也开始出现溃败之势。 “传令下去,让折御勋牛思进一部逐渐向左翼靠拢,再让潘美所率右翼缓步压往辽军前阵。” 登高望远,将战场形势一览无余,两翼的交替压制非常有效,抛石机炮射的震天雷虽行动不易,却胜在距离,能有效的避开弩箭抛射。 震天雷的爆炸及爆炸时发出的巨响也有效的干扰了骑阵的冲势。 两军对阵,尤其是步骑混合对阵纯骑兵,最关键之处,便是压制住敌军两翼。否则宋军每每需要付出极大代价才能挨过骑阵的箭矢抛射。 只是虽说此刻战场之上占尽优势,但要将这八万余辽军一口吞下还是非常吃力。 一个不慎,便极有可能反被咬伤一口,即便不被反咬,到时辽军慌乱之下全面溃散,四处冲撞的骑阵也会让宋军战阵受到波及。 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想要强行吃下去,自身的伤亡势必也不在少数。 因此,打到一定程度,给敌军留一个后撤的口子,也是很有必要的。 就跟围城战一样,通常会用围三缺一的战法,围歼大军也是如此,有一线生机在,才不会破釜沉舟决死一战。 哪怕这个生机并不好争取,即便真撤了也会被对手死死咬住,从而狠狠地撕下一块肉来。 然而人心就是这样,总会单纯的以为,自己会是侥幸逃脱的那一个。 辽军见宋军在后方打开了一个缺口,也马上非常配合的组织了本阵缓慢而有序的后撤。 明知这是宋军故意开的一个口子,即使明知这样做会被宋军咬住后阵,也不得不按照他们的部署被动的照做。 口子已开,只要有其中一部经受不住战场的高压而私自撤离,到那时,一旦弹压不住,便会很快波及到全阵,从而出现全面溃败不可收拾的场面。 章节目录 第139章 雁门告急 眼见着辽军后阵改前阵缓慢撤出宋军的包围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王浩心中,那就一个急呀。 “小六!快跟哥讲讲,好不容易围住了,干嘛还开个口子让他们跑掉呀!” “应该……还有后手吧……” “应该?” 看来惯会纸上谈兵的小六也看不明白赵老大的这个昏招。 战场形势一变再变,好好的围剿战,打到关键时刻却眼睁睁的看着己方阵营有放水的嫌疑,这情景,看着实在让人泄气。 然而气刚泄了一半,战场形势再次突变,正当辽军缓步后撤的当口,两翼的宋军骑兵再次加速围了上去。 瞬间便将辽军后阵搅成了一锅粥,已尽撤出包围圈的前阵也没有回头救援的打算,反而加速撤出了战场范围。 场上的辽军以若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断成了两截,被围在后阵之中的剩余辽军也无心恋战。 以小部人马为一个战阵,四处乱串,虽也有强行突围成功的,但大部分,很快便淹没在了宋军战旗的海浪之中。 “速令党进所部汇合折御勋驱赶辽军往陈家谷方向。” 阵前临时指挥所,赵匡胤丝毫没有因为放跑了辽军大部队而脸红。 而是火速下达着一个个重要的指示。 “火速清理战场,集结剩余兵力于阵前待命,令潘美郭进前来侯命。” 早些时候,有斥候来报,另一路辽国大军正浩浩荡荡往雁门关而来。 此时的雁门关,仍由北汉驸马都尉贞俊所控制,本想着拿下太原城,蚕食掉这支辽国援军,再北上百余里夺取雁门关乃是轻而易举之事。 不曾想横生枝节,辽国又遣了一路大军前来驰援,或许是北院大王耶律斜轸自知本部限于困境,及时派出了斥候前去求援。 雁门是通往中原腹地的重要门户,如取下太原而不取雁门,将会让这太原城随时暴露在辽军的铁蹄之下。 从而失去太原城作为北伐桥头堡的重要战略意义,因此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平定了北汉之地。 因此,接到来自前方斥候的探报之后,赵匡胤不得不忍痛提前下令让出退路,放大部辽军退去,已尽快结束这次围剿。 随后又令党进折御勋等部率精骑死咬住辽人溃军,确保辽军经葫芦口随后自陈家谷方向撤回朔州。 自己则亲率潘美郭进等部火速出忻州直达代州雁门,以泰山压顶之势火速拿下雁门关,阻辽国援军于关外,方能将此番伐北汉的胜利果实保持住。 原本的历史中,宋军于石岭关击退辽国援军,围城半年之久方才拿下太原城,此后,远在代州的北汉驸马都尉贞俊向辽帝告急,耶律贤因辽军在白马岭新败为由,不能再发救兵。 并没有遣另一路援军前来,因此雁门关自后周得而复失之后,也顺利的掌握在了宋军手中。 而这一次,辽国援军虽也在石岭关遭伏击受挫,变数在于驰援人数之众多,却并没有就此退却,而是直接抵达了太原城下。 虽说连遭败绩,太原城也没就此守住,却也出乎意料的引来了另一路辽国援军。 如此看来,这一次的伐汉之战,竟引得宋辽两国精锐尽出,着实让这略显荒凉的北地冬日好生的热闹了一番。 在太原城靠近东北一侧的城墙望楼之上焦急观战的王大人对下方军阵一连串的调度自然也是一无所知。 从上往下看去,只看到大部的辽军匆匆溃逃,小部的辽军随即被宋军潮水般的人流淹没。 过不多时,又有大部的宋军骑阵朝着辽军溃逃的方向汹涌而出。 诺大的战场瞬间变得空旷了许多,良久之后,随着大量厢军清理战场的同时,又有一队步骑混合的宋军在远处旷野大量集结。 这天色已然不早了,如此规模的集结,像是要迎战另一场战事一般,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然而更摸不着头脑的事还在后面,看着那队新集结的大军浩浩荡荡缓缓起行之时。 海公公心急火燎地找到王浩,言语还是那样的亲切绵软,一手化骨绵掌又精进了不少。 “哎呦喂,我的王老弟哟,你咋躲在这里呢,赶紧走了走了。” “走……?” 王浩被海公公的化骨绵掌震的浑身一愣。 走去哪?这战场上的事情,自己差不多也就算个旁观者,顶多打完之后帮着打理下善后,追击敌军这种高风险的工作,自己实在做不来呀。 “是呀,赶紧的吧,陛下已经出发了,咱就别在这耽搁了,赶紧追上去。” 说着便不由分说的搀住了王浩的手臂向着城墙台阶处扯。 “海公公且慢且慢,咱先把话说清楚,你说陛下他也去追了?” 心说这般精锐尽出劳师动众的追击,当时何必将人给放跑了呀,这不是瞎折腾嘛。 “路上再说,路上再说。时辰不早了,赶紧的。” “我铺盖卷儿还在营地里呢。” “杂家已经遣人帮着收拾了。” 好嘛,连窝都给抄了,与小六和尚三人稀里糊涂的上了等候在城下的马车,连给还玉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给,就呼啸着追着前面的大部队而去了。 “小六呀,你爹近日可好?” 颠簸的马车上,任人摆布的王大人再次打听起了杨继业的近况。 “王大哥,你昨日不是刚刚问过嘛,爹爹本就没责怪过你……” “我看着也挺好的。” 和尚插了一句道,心说你自己不去看看,老借着送那啥土特产的由头让我过去探望,也不知道是咋想的。 “那可有复出的打算?” 这句话几乎每天都问,听在杨延昭耳中都快起老茧来了,努了努嘴并没答话。 “而今狼烟未熄,国朝初立,仍有强敌环伺,此诚扬名立万之时也。” 王大人摇头摆尾的再次抛出一句想了很久的妙句,妄图以此激励老骥伏枥,志在养老的小六他爹。 “王大哥,咱们还是想想这次伴驾同行是要去哪吧……” “我自水中一浮萍,随波逐流不由已呀,管他去哪,反正到哪都是酱油角色。” 海公公说是去赵老大那里复命去了,这都老半天了还没个回音,夹杂在这一大溜的粮草器械队伍中,也没个人可以打听一下。 看着这架势,明显不是去追击辽军的,追击哪有带着器械的,索性就甩手不管了,爱去哪去哪,反正这趟出来,自己好歹也做过一些贡献了,不算是吃干饭的了。 章节目录 第140章 雁门雄关 说起自己这一份不大不小的功劳,自从破了太原城之后,王浩耐着性子等了好几天。 始终不见赵老大有所表示,虽说这论功行赏要等到战事完全了结之后,自己也不太关心能得个什么样的官职奖励。 然而自从上次回京跟赵二彻底撕破脸之后,能得个什么样的官也还是比较关心的。 万一哪一天真的让赵二当了皇帝,自己的官职如果足够高,将来清算起来顶多也像那赵二以前的死对头赵普那般在外地任个闲差。 身价性命有个保障,一家人仍可以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内心深处,最想过的还是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 一路穿州过府,天黑就地驻扎,天刚蒙蒙亮复又拔营起行,虽说本次行军的目的地在出发当日扎营时便已知晓。 然而三日急行军下来,仍是没赶上赵老大亲率的那一路先头部队。原先稍显宽阔些山间谷地渐渐变得狭窄。 茫茫群山之间,一座破旧的城池屹立其中,按照小六的说法,那就是代州了,藏在恒山山脉与五台山麓的狭长谷地之间。 由此往北走过一段勾注山脊,便是着名的雁门雄关。 雁门关东走平型关、紫荆关、倒马关,直抵幽燕,连接瀚海;西去轩岗口、宁武关、偏头关至黄河边。 恒山沿代县北境蜿蜒于山巅的内长城,将雁门山、馒头山、草垛山联成一体。 自五代后失了幽燕之地,中原汉人便是靠着这样一条内长城的防线抵御着北方蛮族的入侵。 雄关很险,当得起九塞尊崇第一关的美誉。 然而在王浩看来,这一道关口用耻辱关来定义更为贴切。 自石敬瑭割幽云之地于契丹,至洪武帝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整整四百余年,汉家男儿愣是没往这雁门关外走出一部。 由此,这一道雄关要塞,更是南北两宋三百余年的一段耻辱,一块并不体面的遮羞布,一块用来粉饰大宋帝国经济繁荣,歌舞升平的遮羞布。 如果此刻让身边这些热血男儿知道往后四百年,咱都将龟缩在这雄关之南,而无力再往北迈出一步,不知会有如何的反响。 代州守将,原北汉驸马都尉贞俊很识时务,宋军还在路上,便举着降表出城三十里相迎。 态度很端正,也很诚恳,对应大宋军队,由皇帝陛下亲自前来接收,也给足了雁门关这个要隘面子。 同样,也给在关外观望的辽军一个足够端正的姿态:这里,是咱们以后暂时的分界线。 辽国的另一路援军也很识相的就地驻扎在了雁门关外。 既然宋军已经遣了大军前来接收,围魏救赵的目标也马马虎虎达成,加之宋军趁大胜之威,兵锋正盛,也就没了必要再入关来多做纠缠。 因此雁门关主权的交接工作也是异常的顺利,并没有发生任何流血冲突。 然而双方的大军也没有就此退去,隔着一道险峻的城墙,各自整顿军武,规范扎营,斥候哨探皆出,做足了面子工程。 不为别的,只为这墙里墙外两支军队的统帅,乃是当今天下两个最强大国家的首领。 是的,从辽军阵前悬挂的旌旗看去,关外那支辽国大军的统帅,据说正是那位大辽的中兴之主辽景宗耶律贤。 当然现在的耶律贤还不能称之为辽景宗,太祖太宗的名头可以提前预定,其他的某宗某宗的庙号则要看你生前的工作业绩才成。 由义而济曰景;耆意大虑曰景;布义行刚曰景;致志大图曰景;繇义而成曰景;德行可仰曰景;法义而齐曰景;明照旁周曰景。 由此可见,这景是个非常高的评价,同样由此可见墙外的那个耶律贤也是明主,不容小觑。 这是王浩在得知辽军统帅为何人时给出的一个初步断定。 此时的他还没意识到,那位辽景宗耶律贤的背后,还有个更了不得,名气更大的女人。 更没在意用景这个字作为庙号的皇帝,其实都是很苦命的皇帝,比如景泰帝,比如光绪帝。 躲在雁门关内某处墙角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与路过娘子关时的心境不同,王浩并没有兴趣浏览这更为着名的雄关。 因为这破地方,自己前世来过,就几处破楼,没什么好看的,四周的山也像后世那样,光秃秃的,无甚养眼,况且此时的雁门关,连个土特产都没处买。 “小六呀,别四处瞎晃悠了,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与王浩不同,杨延昭仿佛是感受到了灵魂最深处那宿命的召唤,一入关内,便兴致勃勃的四处参观起来。 “王大哥此话何意?” 臭小子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用肩膀顶了王浩一下。 自从“和平”解放了太原城,小六的心情开朗了许多。 与年前行军途中那话痨式的假开朗不同,现在则是发自内心的真开朗,那是一种由内而外如释重负的轻松。 虽说自己爹爹因为这位王大哥言语攻击变得有些意志消沉,然而自太原城起事那日,爹爹似乎就已经打开了心结,那日,似乎还与王大哥有过一次长谈,因此,自己还是打心底里感激王大哥的。 王浩拍了拍小六的肩膀笑而不语,这雁门关,在后世可是你们杨家将的代名词,关内西门处,还有个你杨延昭的庙。 “若官家允许,小六愿意来这雁门守关,定不让辽人踏足关内半步。” 少年的豪言壮语,竟也有几分气盖山河的味道。 “雄关虽险,然而离我中原腹地还是近了些,着实不因作为一处险隘驻守呀,依我之见……” “依我之见,此地应当作为一处风景名胜更为恰当……哈哈哈” 还没等王浩把话说完,杨延昭便笑着接话道。 “王大哥为何总要如此说话,是有何深意?” “他就是瞎咧咧,小六兄弟若要驻守此地,和尚与你一道。” 和尚从军入伍的意愿仍然非常强烈。 “待他日我大宋兵锋直指狼居胥山,甚至北海湖畔,此处险隘可还有驻守的必要,到那时,岂不正适合供游人赏玩之所?” 一手叉腰,一手往前重重一挥,颇有伟人的零点零三分之风采,说不尽的意气风发。 “哈哈哈……兵锋直指狼居胥?好大的口气呀!” 赵老大很不合时宜的出现,打断了王大人意气风发的豪言壮语。 “陛下。” “陛下。” 几人尴尬一笑匆忙行礼。 “狼居胥山他日再议,先随朕去会会那辽帝耶律贤吧!” “遵令……啊……啊?” 章节目录 第141章 边打边谈 “辽军有使前来,说要会会朕,你小子上回不是说要设立那什么榷场吗?挑日不如撞日,再者,你小子这张嘴,此去会辽帝,倒也恰逢其会。” “陛下的意思是要与辽国和谈?” 到底是辽国遣使来,还是宋国遣使去,不得而知。 王浩以为应该是赵老大主动提出来要跟辽帝会一会。 至于原因,无外乎买卖,他一直想用封装库里的钱买下幽云之地。 如此大的一笔买卖,又正好两大当家隔墙相望,自然会想到亲自出面谈谈这笔买卖。 若真能买下来,之后的史书上也是可以大书特书的一笔。 然而如此幼稚的想法,出自赵老大的脑袋瓜,似乎又说不通。 “和谈?谈可以,至于和嘛,哈哈哈,就如你此前说的,边打边谈嘛。” 听赵老大的意思,确实有对辽国这个友好邻邦动武的打算。 自制定先南后北的国策之后,宋辽两国的关系其实是非常友好的。 使臣来往不断,贸易往来也极为频繁,边境上除了偶尔的几次因打劫商队引起的小规模冲突外,并没有其他大的纷争。 当然睦邻友好只是暂时的假象,谁都知道,宋辽两国终有一战,只是暂时都腾不出手而已。 辽国需要时间收拾睡皇帝耶律璟留下的一大堆烂摊子,而大宋则需要时间彻底的稳固后方。 就这么一拖再拖直到年前征伐北汉,宋辽两国之间才有了一次实打实的大规模流血冲突。 而此时,宋辽两军又在墙里墙外成对垒之势,但暂时都没继续打的意思。 因此,打暂时是打不起来了,但就这么各回各家又感觉说不过去。 于是就由双方各自的领导出个面,谈谈两国的边界问题,再顺便喊上两句动动我试试,试试就试试。 如果在此过程中,唾沫星子能冲破空气阻力蹦一个一星半点到对方脸上,就算是找回场子了。 只是这火星味极浓的两国首脑会晤,总感觉不太安全呀,到时各自护卫来个暴起杀人,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自顾自逃命还是勇敢的替老大挡枪?应该不需要替赵老大挡枪吧,传说他曾经还是个行走江湖的武林高手来着,三十二路太祖长拳耍的出神入化…… 越想越觉得好奇,心里忍不住就痒起来,这赵老大身上流传着许多众人皆知的轶闻,比如这太祖长拳,比如那赵京娘。 不知道就此向他本人问问这些轶闻趣事会不会太失礼,应该不会太失礼吧? “陛下?听说您自创过一套拳法?” 心中极痒难耐的王大人小心翼翼的凑近了些轻声问道。 “咳咳……游戏之作,不提也罢。” “陛下可曾听说过赵京娘?” “放肆!” 赵匡胤闻言直接使出一记游戏之作——太祖长腿。 直接朝着王浩一侧的屁股来了一脚,吹着胡子怒道。 “赶紧滚下去,好好将你那榷场的条陈再仔细理一理。” 挨了一记太祖长腿的王大人赶紧灰溜溜的退了下去,太刺激了,看来这赵匡胤千里送京娘上西天的故事八成是真的! 采访到第一手资料的王大人,甚至有将这个故事写出来,插入到邻居大哥正在写的红楼梦里去的冲动。 不管怎样,还是先将正是办完,回了暂居之所,找出那只久违的公文包,与先前熬夜赶制的那份自由贸易区企划草案。 方案列的已经很详细了,并不需要再作修改,况且这属于内部文件,不能拿给辽人看的。 至于跟辽人如何谈这件事,现在能做的准备工作其实也有限,这么大的事,肯定也不是可以一锤定音的买卖,少说也得谈个十回八回才能有些最初的雏形。 第一次商议,能确定意向,各自任命此事的负责人就已经算是一个极好的开始了。 刚刚打了一仗,而且接下来还会继续打,虽说是边打边谈,然而宋辽边境终究不是朝鲜半岛,边打边谈,谈何容易呀。 万事开头难,尽力而为吧,至少有一点,辽人与宋国的经商意向还是比较强烈的。 虽说相较于宋国的贸易逆差差距极大,仍是很迫切的需要与宋国互通边贸。 双方首脑会晤的地点选在雁门关外的后腰铺,群山环绕之中,就这么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 清空周围数百步以内的所有生物,带百来护卫,草地上铺一张羊毛地毯,再放上几张矮几,插两几面各自的国旗。 一个零时的首脑会晤场所就此落成,没有庞大的仪仗队规模,没有大批的记者采访,没有小盆友献花,也没有众多嘉宾随行,更没有各种明的暗的安检人员护卫。 相当的不讲究,似乎对自身的安全问题毫不介意。 不过这时代的暗杀手段终归有限,近身刺杀显然不是好的选择,远程攻击也有距离限制,加之四周有护卫充当肉盾,并不容易得手。 再者,像这样明目张胆的施行斩首行动,也不是个好选择,杀个皇帝改变不了战争,更改变不了国运。 出征在外,一切从简,也不用讲究个先来后到,待护从来报一切准备妥当,便打开关门起行赴约了。 阳光依旧明媚,坐于柔软的羊绒地毯上,晒的整个人暖洋洋的,如此新奇的野外露营,着实令有一番风味。 然而如此美妙的场景,很快便被辽军那边过来的所谓首脑所打破。 只见上百护卫簇拥着一顶黄罗顶盖缓步而来,待队伍行的近了,只见顶下那人。 杏黄金缕裙,脚蹬红凤皮靴,棕黄罗绣棉袍,领绣双龙跨白驹,杏眼红唇眉清目。 粉嫩微圆的脸蛋吹弹可破,眉宇之间更是带着一股隐隐的英气。 王浩见之心中不禁一荡,尼玛!辽景宗竟然是个伪娘! 想什么呢,盯着来人注视良久,直至对面那玉人投射过来一记极凌厉的目光,王浩才从荡漾之中猛然惊醒过来,刚刚抬起试图抹去嘴角口水的右手顺势轻抽了自己一记。 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人物都给忘记了,这哪里是伪娘,这分明是个小少妇呐,就是那个谁来着?对,萧绰! 与王浩的喜出望外不同,此时的赵老大却是怒火中烧,气的满脸通红。 岂有此理,辽国竟然派个女子过来敷衍于朕,这还谈个鸟的谈,辱人太甚。 正欲起身离座之际,却被身侧的王浩轻轻撤住了衣角。 …… 章节目录 第142章 拳头大小 赵匡胤感受到衣角袖口的阻力,不禁微微侧头。 便见王浩微微侧身过来轻生道。 “陛下息怒,此乃辽后,不妨先听听对方如何答对,再作计较不迟。” “有甚好谈的?遣一区区女流前来敷衍,这是明摆着羞辱于朕,不谈也罢。” 赵匡胤余怒未消,仍执意想要就此离开,心说辽国用这种龌蹉的手段试图激怒自己,那也太幼稚了些,丝毫不自觉此刻自己就显然已经愤怒。 “陛下可否将此次会谈交与臣来应付,臣保证替陛下将面子赚回来。” 王浩就差拍着胸膛保证了,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不说自己那啥自由贸易区没了指望,更重要的是错过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女人的绝佳机会。 此时的萧太后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少妇,在外虽还没怎么显露山水。 而在辽国国内,早已是声名显赫,威望日重。 不但协助辽帝将国事打理的井井有条,更是革除弊制,任用贤能,逐步将辽国推向一个最繁盛的顶峰。 也正因如此,在去年年初,辽帝耶律贤传谕史馆学士,此后凡记录皇后之言,“亦称‘朕’暨‘予’”,并“着为定式”,将萧绰的地位升到与自己等同的程度。 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甚至比辽帝本人更应该让大宋引起重视。 原本的历史中,赵二正是因为小看了这个女人,才在之后的数次北伐中连吃大亏,几乎把家底折腾了个干净,更是赔上了小六他爹。 “吾皇身体微恙,无法前来赴约,还望赵官家谅解。” 萧后拱手一礼便翩然落座于对面矮几之后,身后的大红披风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模样霎是潇洒自如。 “吾皇这几日也是舟车劳顿,导致扁桃体发炎,虽仍坚持赴约,却暂时无法言语,也望萧女士见谅。” “大胆狂徒,你是何人?竟敢称呼我们的皇后娘娘为女侍!” 一旁的女卫闻言,顿时表达了强烈的抗议。 双边会谈的初始,便满是火药味。 “朕乃疗后萧绰,代吾皇赴此约,应当不算失礼,外臣何必以言语奚落。” 萧后挥手制止侍卫,瞟了一眼王浩说道。 起初见这人面净无须,还以为不过是宋国皇帝身边的一个太监,待开口方才得知并非如此。 他宋国皇帝身边怎会有如此年轻的近臣?看着人举止轻浮,说话更是尖酸刻薄,十足一小人而。 赵匡胤此时听闻这辽国皇后自称为朕,不禁也是大吃一惊。 心说老子在国内任用女子为朝官,已经是一件耸人听闻的事了,你们辽人倒好,一皇后竟然也称孤道寡起来,莫非这萧绰又是一个武后? 至此,倒也没了就此离去的心思,只是即已答应了王浩此事由他来应付,暂时也就不好意思再插嘴,且先听听他俩的对答再另作打算。 “咳咳,皇后想必是误会了,此女士,非彼女侍,诗云,彼都人士,以帝王所居,文物整齐,女士闲雅为美,故曰女士。 所以说呢,女士,是对已婚妇女的一种尊称,并无他意。” “哦?是嘛?那未请教……?” 萧后撇了王浩一眼淡淡道,像这种咬文嚼字的功夫,惯是那些中原士人的强项,也没必要做口舌之辩。 “小姓王,萧女士可以称呼外臣为王先生,王先生暂任外交部发言人一职。” 外交部发言人?萧后闻言一愣,当真不曾听过还有这样一个官职,果然是个惯会玩弄些小聪明,耍耍嘴皮子的小人。 此等小人,竟然还敢自称先生,不但无礼,还无耻。 便也没了跟这样的人作口舌之争的心思,遂开口直入正题道。 “北汉国自立国之初,便向我大辽称臣,以我大辽属国自居。如今你宋国轻启战端,更在石岭设伏,置辽宋两国多年和平相处于不顾,可曾想过后果否?” “这事确实做的不够周到,一不小心取了太原城,还让贵国只损失了几万精锐。 要不这样,我大宋这就将北汉属地归还于贵国,萧女士以为这样可好?” 咳咳咳。 此话一出,边上的赵老大顿时咳嗽连连,心说你小子这也太儿戏了。 对面的萧后闻言同样一愣,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竟将这种事情也拿来当儿戏调侃。 已经被占去的领地,自然是不可能还的,任谁都不可能相信会有归还这一说。 本次邀宋国皇帝前来会谈,自然也不是想讨回北汉属地,更不是想讨回一个公道,或是占些言语上的便宜。 实则只是想拖延一些时间,一则让刚刚撤回辽国境内的耶律斜轸有更宽裕的时间部署边境防御。 再者大辽国内局势刚刚趋于稳定,暂时不便发起大规模的战事。 因此顺便也向宋国表明一下态度,要打,大辽也是不惧的,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只是此刻对面那个所谓的外交话事人,开口便是如儿戏一般的归还北汉属地,倒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 “王先生可是在说笑?要取回北汉属地,我大辽的数十万精骑自会用手中的钢刀劲弩去取,就不必有劳王先生了。” “萧女士此话在理,千百年来,北汉国曾经的那片土地,你取,或者不取,它一直在那里。 不悲不喜,不来不去,不增不减,谁的拳头大,那领土就是谁的。 因此,咱也不要再说自古以来这种屁话套话,取了便是取了,你辽国若觉得自己的拳头够大,别说这小小北汉属地,将汴京城一并让于贵国又有何妨,尽管来取便是,我大宋随时恭候。” 王浩想着将这些毫无意义的关于领土纷争的口水战尽快了结,好马上进入下一轮关于生意往来的谈判。 因此说的话也是极干脆利落,本来么,领土问题,从来都只是拳头问题,有拳头才有领土,才有主权,口水仗什么的,毫无意义。 “啪” 边上的赵匡胤不由自主的拍了一下大腿,这话说的好!说的解气。 谁的拳头大,领土便是谁的,说的太在理,一针见血,毫不拖泥带水,看来自己此前想着用钱帛买回幽云之地的想法,实在是太过想当然了。 “既然如此,那便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我大辽虽说地贫物薄,然论起拳头倒还真没惧过谁。” 话到此处,显然已经进了一条死胡同,也就没再谈下去的必要。 萧后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当即便有就此散伙,各自回家厉兵秣马,比拼拳头的打算。 正欲起身离座之际,对面那发言人再次开口道。 “萧女士且慢。” …… 章节目录 第143章 重开边贸 “还有何话说?” 萧后撇了王浩一眼,冷冷回道。 “萧女士,时辰尚早,何不再叙谈片刻。” “有话直说!休要在此磨蹭,你们南人就是如此,干什么事都是婆婆妈妈。” 萧后看着眼前这张可恶的嘴脸,愈发显得厌憎。 也不知宋国皇帝打的什么主意,竟然带了这样一个人前来会谈,说话风格时软时硬,时冷时热,还时常蹦出几个自己听不懂的词汇,全然不似寻常汉人处事风格。 “既然领土问题谈崩了,咱还可以谈谈生意问题嘛。比如……边贸?” 王浩本想找个合适的契机把话题转到边贸上面去,不曾想眼前这个一代女侠似乎并没有打算继续跟自己扯皮的意思。 只得硬着头皮主动把话题给挑明了,这并不是个好契机,烦躁之下随口一个回绝也不无可能。 “哼,生意?王先生莫不是又在戏耍于朕?何时你们宋人会主动想与我辽国互通边贸了?这似乎不是你们宋国的行事风格呀。” 说着,萧后将目光转向一边作泥胎木塑状的赵匡胤。 这些宋人,不但说话行事婆婆妈妈,还时常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使性子。 打你一下,就会扭扭捏捏的表示要关闭边贸,有个商队遭了劫,就会用关闭边贸相要挟,边关局势一有变化,更会迫不及待的关闭边贸。 对辽如此,对西北各势力亦是如此,反正就是受委屈了,或是不开心了,就会先将边贸停了,如此行事,忒的小气可笑。 因此,此时对于王浩主动提出的边贸话题,萧后丝毫不为所动。 甚至觉得这又是一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可笑要挟,或是某个不可告人的阴谋伊始。 在边上枯坐的赵匡胤感受到辽后略显鄙夷的目光,身子极不自在的挪了挪。 心说你小子刚刚说的挺硬气的,怎的一谈到买卖就又露出这一副市侩卖好的神态出来。 这边贸在自己开来,实在是可有可无,且不说他辽人也拿不出什么东西出来,多少还会促成资敌之事的发生。 更会让人以为此做法有损我大宋体面,亦会遭致国中的那许多朝臣的反对,实在是得不偿失。 然而于那日行军途中所论,这小子信誓旦旦说起以商养战的策略,着实令人心动,且观所列条陈也确有可行之处。 因此此时虽也是兴趣缺缺,却也不好就此打断,只得微闭双眼继续做他的掩口葫芦。 “正是边贸,没有其他的意思,所谓情意不再买卖在,自年前我大军开拔,宋辽两国的边贸也随之暂时关闭。 至如今已有数月之久,外臣以为宋辽两国国内的商家此时都已经饥渴难耐,盼着两国能早日重开边贸,互通有无。 那个……我大宋官家仁慈,不忍心看着北地幽燕境内的……嗯汉家百姓受战事牵连过甚,咳咳…… 因此,有意重开边贸,不知萧女士意下如何?” 王浩厚着老脸将重开边贸之事直接挑明了说,听上去感觉像是很迫切的需要主动找人家做买卖。 事实也是如此,骨子里还是很想做生意的,相较于战场,商场才是自己更拿手的地方。 不管旁人怎么想,王浩的心中始终以为,若能把边贸操作得当,所能做出的贡献,并不会比武力刀枪换来的功绩少多少。 也正因为如此,此时的王浩不惜以一种热脸贴冷屁股的姿态,主动卖好,以让对面那个女强人能够好好考虑考虑。 “那边贸不是你们宋人自以为是的依仗嘛?如今战事未熄,却又迫不及待的想要重开边贸了?这其中怕不是另有隐情吧?” 萧后的神色微微一动,言语上却仍是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关闭辽宋边贸至今,的确让辽国境内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影响。 北地地贫,国中百姓,尤其是契丹一族,大多以放牧为生,能拿去换钱的东西本就不多。 加之立国已久,国内一些王公贵族,部落酋长早就养成了豪奢腐朽的生活方式。 自年前入冬以来,边贸停滞,国内物价不断上扬,虽然对宋国动不动以关闭边贸相要挟的做法所不齿,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做法确实对辽国有一定影响。 只是今日宋国不顾辽宋两国兵戈将起,烽烟正浓。却主动提出重开边贸,这种做法实在不得不让人心生警惕,不知又是使的什么阴谋诡计。 “萧女士就不要多虑了,仗要继续打,生意也不要耽搁,咱们可以边打边谈嘛。 萧女士您要是不信,咱们两国可以立一份契约,选一处适当的地方,划出一片区域,设立自由贸易区。 宋辽两国百姓可在此贸易区内自由买卖,两国官府只负责治安管理,盖不得干涉买卖事宜,这样可好?” 边打边谈?这人还真说的出口,要么打了以后谈,谈不拢再打,哪有边打边谈的道理,萧后闻言沉思片刻道。 “朕知你宋国一直觊觎我大辽的战马,若想以借边贸之名谋取,那朕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那不可能。” “非也非也,说好了是自由贸易区,自然不会强买强卖,只是单纯的互通有无而已,做买卖嘛,最重要的还是你情我愿。 你们不肯卖的,我们自然不会强求,你们想买的,自然也要符合我国的法律允许范围。” “当真只是单纯的互通有无?” 见着王浩谈起买卖时一副不似作伪的诚恳模样,渐渐的,萧后倒也信了几分。 若真如他所说,只是商贾之间简单的互通有无,那对辽国而言,无疑是大为有利的一件事,不妨再听听他的意思再作决定,遂开口问道。 “依如今辽宋两国之局势,如何开的了那什么自由贸易区,又有哪个商贾会冒着卷入战事的风险,往这边境走一趟?” “咳咳……朕可以在此确认,战事与商事互不干涉,边贸所划定区域不动兵戈。” 见辽后话语间透露犹豫神色,赵匡胤感觉自己可以插个话了,于是适时开口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战事一旦蔓延,哪有绝对不动兵戈之理?” 连一直沉默旁观的赵皇帝都主动站出来撮合边贸了,萧后顿时感觉这事不像是顺便说说的。 然而越是相信他们有互通边贸的诚意,心里却反而觉得这事越荒唐。 这人荒唐,说的话荒唐,要做的事情更是荒唐不可信。 她所了解的宋人,绝不会是这个样子,前些日子还在互动兵戈,这就在讨论互通边贸的事情了,兵戈不息,边贸照常,如何让人相信我这事是真实的。 然而却又不得不相信,连宋国皇帝都出面做保了,没理由不信,赵匡胤是个明主,即使要耍些阴谋手段也不会亲自出面扮演丑角。 此事太出乎意料,萧后左思右想,一时间倒也难以抉择起来。 章节目录 第144章 安保协议 这女人果真是个行事谨慎之人,墨迹了这么久还在犹豫。 在王浩看来,这还有啥好犹豫的,就找个没啥军事意义的犄角旮旯,划个圈圈,互惠互利的事情,谁也不舍得破坏不是?战事蔓延?绕开就是了嘛…… 难道是她还在怀疑这其中有诈?可以写保证书哇,由皇帝亲自签署的保证书,份量还不够重? 一厢情愿的王大人就差拍胸脯保证了,丝毫不在意这件事的本身有多么的荒唐。 说荒唐其实也不荒唐,宋辽边境本就有互市的榷场,只不过此时还没有正式的场所,两国商贾之间的交流也没有专门的官府监管。 然而在原本的历史中,赵二登基之后就在河北正定设立了第一个宋辽两国的榷场。 只不过这榷场贸易也确实没有在战事未熄时还继续开着的先后例。 “可在霸州设立榷场。” 赵匡胤再次开口道,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帮忙想着促成此事。 霸州?拒马河边上,目前是宋辽国的交界线,差不多就是条水长城的存在。 又想到这霸州离天津也没多少路了,要不就直接设到天津的海河边上去岂不是更好。 够角落,基本不会被战事干扰,水路方便,还可以直接出海,可以为以后的海贸打下基础,着实是最佳地点了。 于是便不假思索的开口说道。 “将榷场设在天津也不错。” “天津?” “天津?” 赵匡胤与萧后同时疑惑的看向王浩。 “对天……津” 话说一半,才突然想起,这时候哪有天津呀,失误失误。 于是果断的从身旁搬出了那个奇怪的公文包,取出一叠文件便从中翻找起来。 这时代不光没有天津,连个标准点的地图都没有。 而且此时的地图,可不是人人都可以在街上随便买到一份的。 此时的地图,属于国家机密文件,而且是属于军事级别的机密文件,一般人是不能私藏,更别说拿给敌国人员观看了。 因此自己的这份地图,还是向赵老大特批的,此时翻找出来,当然也不会拿给萧后看,指出来天津在哪。 只是想看看这时候的天津叫啥名,不过很遗憾,这地图不但极不标准,上面标注的地名也不少的可怜,并没有标注天津所在地的地名。 而且从这地图上看,这霸州距离天津的距离似乎也有很大差距,包括上面画的海岸线,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估计绘制地图的人根本就没去海边实地测绘,而是凭着感觉胡乱描了一笔,那渤海湾几乎都快被描平了。 于是只得打个哈哈道。 “霸州也挺好,或者我们可以再往东,在靠近两国的海边设立榷场,不过具体设在何地,最好还是去实地考察一番为妙。” 还没等俩人反应过来,王浩便抽出一份拟好的文件,直接起身欲拿给对面的萧后。 这就么个小小的动作,也令的对面的那些护卫警惕不已。 “镇定……外臣只是拿份关于设立榷场的若干条陈给萧皇后。” 小心翼翼的将手中文件交与其中一个护卫,便快速的回到了己方阵营。 “萧女士,这是外臣所立的榷场条陈,您可以拿回去先行过目一番,基本上能考虑到的,外臣皆以在上面一一列举,萧女士若觉得有不妥之处,尽可以提出来,咱们可以慢慢商量。” 文件很厚,足足十几页,且都是硬笔所写,字小且密,外加几页自由贸易区的平面草图,极为详细。 “如此也好,朕拿回去之后自会细细查看,若确实可行,自会遣使过来与王先生商榷后续事宜。” 萧后翻看看着手中的文件随口答道,然而刚刚翻开第一页便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 当然不是为上面的优美笔记所吸引,文件的第一页,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通篇只详细阐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协议签署期,必须派专人保证双方相关负责人的绝对安全。 这也是王浩最为在意的一点,或多或少,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时代总有一种深深的疏离感。 这种疏离感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极度缺少安全感,尤其是看到战场上那些横尸遍野的恐怖场景之后。 总感觉生命是那样的脆弱,在这个只有刀枪剑戟的冷兵器时代,生命的脆肉程度,相比后世拥有各自核弹航母的现代化世界更要脆弱几万倍。 何况这是跟敌国谈生意,那生命的脆肉程度更是朝不保夕,极珍惜生命的王大人总觉得会被一言不合就拉出去砍了脑袋。 萧后用极惊愕的目光看完了第一页各项安保措施的详细条陈,随即抬头朝王浩投去一个极鄙夷的眼神。 “外臣也是这么个意思,万事好商量嘛,对于条陈所列不解之处,也随时欢迎前来咨询,另外萧女士亦可将此文件自行抄录一份下来,以快马传于贵国陛下,也听听贵国陛下对于此事的意见。” 王浩自然也知道萧后为什么会投来这样一个眼神,却像没事人一样搓了搓手引开话题。 当场看完当场拍板肯定是不现实的,总要让你拿回去跟自己男人商量妥当了,再接触个十回八回的才行。 “自然会呈于吾皇过目,这就不必有劳王先生操心了。” 套话没有成功,两国首脑的历史性会晤也没有达成任何建设性的共识,至于领土争端,更是火药味极浓,随时都有你死我活一争高下的可能。 不过这对王浩来说确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回去之后,与赵老大谈论了一会关于这个女人的事情,有意无意的提醒他应该重视这个女人。 万幸,经过这次不算太正经的会晤,赵匡胤并没有因为对面派来的只是个女流之辈而太过轻视。 只要不轻视就行,想必过不了多久,关于这个女人的生辰八字祖宗十八代等详细资料,就会摆上赵老大的案头。 事情的进展比自己想象的更为顺利,正当王浩竭力的向赵老大解释商务部部长这个职务的名头比榷场提领更为贴切、响亮之时。 墙外辽营的萧后次日便再次遣人过来了,表示那份所谓的自贸区起草文件中有诸多不解之处,希望王先生能过去解释一番。 果然,轮到自己亲身赴险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作为发起人,往后这些日子,跟辽人混在一起肯定是难免的。 从商定各项事宜,到实地考察合适地点,再到签订边贸协议,以及之后的各种安排,都需要与辽人直接接触。 正因如此,自己才会把安保协议放在起草文件的第一页。 章节目录 第145章 初入辽营 萧后遣人前来请王浩入辽营,当然不完全是为了请教起草文件中一些不明白的地方。 耕耘笔头也有些日子了,王浩相信自己的起草书已经写的足够详细明白。 那么萧后邀自己过去,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动心了,也有意在宋辽边境设立榷场。 赵老大也不甘示弱,这两日也是挑灯夜读,详细的把起草书细细研究了一番,将设立榷场之事全权委托给王浩的同时,顺便设立了榷场提领一职。 没办法,入乡随俗嘛,包括语言习惯也是一样,商务部长变成了榷场提领,也只得无奈接受。 与当初初设汴京义学一样,这榷场也是个新衙门,既然是衙门,当然不可能只有王浩一个人。 只是出征在外,要寻几个能用的人也没处寻去,只能暂时派了两个赵老大身边的起居郎作为王浩的秘书。 另外拨了一百亲兵护卫作为王浩的安保人员,除此之外,还有几份空白的任职文书。 次日一早,精心梳洗打扮一番,王浩便义无反顾的朝着辽营而去。 这一去将开启一个属于自己的时代,也注定会是改变一个时代的进程,史书之上,亦会记下这金光闪闪的一笔。 自随大军出征以来,过了几个月浑浑噩噩不知所谓的糊涂日子,虽说也跟着做了些事情,却都是勉为其难随波逐流。 迈出雁门关的这一刻起,总算是轮到自己登上这历史的大舞台了。 辽国的接引使早已在关外等候,看面相应该也是个汉人,不咸不淡的闲聊几句,被直接引入了辽军营地。 拐过几处营帐之后,负责接引的使臣便换成了束带穿袄,脚蹬皮靴的年轻俊俏女护卫。 看来这是要被直接引到萧后那里,单从这接见级别,足以看出辽国对此番设立榷场之事的重视程度。 也能从另一个侧面可以推测,这支辽国军队中,并没有辽帝。 据说辽景宗自幼体弱多病,像这样长途跋涉的急行军身体恐怕承受不住,加之讨了个好老婆,什么事都能替他做主,幸运的男人呐。 跟着女侍卫来到一处类似宋军中军大帐的营帐中。 “有几个问题,需要王先生来解释一下。” 萧后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说道。 非常符合王大人的口味,难得在这个时代遇到一位女强人风格的女子,而且还是位美女,而且还是位少妇…… “第一,榷场行政权归王先生所有,这条规定请先解释一下。” “正如文件中所写,榷场设立之后,凡是区域内的所有行政权力,包括各项法律法规,商家商户的一切行为准则,皆由本人一言而绝。” 这条绝对的霸王条款,确实很难让人接受,然而若想要榷场长久有序健康的发展,这一条还真是必须的,必须要有一个拥有绝对权力的话事人,才能让这榷场在战火中也依旧能够顺利平稳的运行。 “包括我辽国的?” “是的。” “这岂不荒唐!一切皆由你说了算,哪有这样的道理?” 萧后重重的将手中文件往矮几上一摔,瞬间便没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趣,心说以如今辽宋两国之局势,单是答应开这个榷场就已经令一些人有所不满了。还要将榷场行政权交于宋人,岂能安抚众人情绪。 “萧女士可是担心外臣会偏袒宋人?或是无法给贵国官员商贾一个交代?” “皆有!” 萧后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如果是担心外臣偏袒宋人,萧女士可派遣一观察员随在外臣左右,若是担心无法安抚贵国商家情绪,萧女士可聘请外臣为贵国的……咳咳,贵国的榷场提领。” 王浩又提出一个绝对耸人听闻的主意,虽说这时代还没有忠臣不恃二主的说法,要不然大宋境内的一大半官员都得告老。 但也足够让人难以接受,况且是同时担任两国的提领,况且是正处于交战状态的两国。 因此,别说萧后了,就连赵老大听到这荒唐至极的建议后也是连呼不妥不妥,单单这一条,辽国就不可能答应。 “呵……王先生行事果真是不拘一格呀!” 萧后闻言,直接被气笑了,从前几天见到这个人开始,这事情便一件比一件荒唐。 从他说的话,呈上的文书,再到公然向敌国讨要官职,任自己如何识人之明,也无法看透眼前的这一个人。 这种行事风格,大概也只有用一个词来形容了:疯子,绝对是疯子。 “萧女士可以将外臣想象成苏秦一般的人物,同时兼领两国差事,为两国贸易达成一个双赢的局面。” “就你也配?” “萧女士以为能作出如此规划与设想的人,是个天才,还是个疯子? 百亩的荒地,一份任职文书,一个观察员,外加文官数人,换十年边贸的绝对公平,公正与稳定,如何?” “你当真能做到绝对公平?” “这一点其实并不需要皇后操心,商贾买卖,讲究个你情我愿,若自觉不公,自然也就不会再行交易,这榷场自然也就开不下去了。 说白了,外臣所处的地位,不过也就一个市场管理员的角色,但这差事,只是为了榷场能够更加规范而已,并无他意。” 王浩突然有种像是在诱惑小少妇的赶脚,这女人,即想干,又畏头畏尾的,着实令人捉急。 萧后仍在座后不停的来回踱步,对于王浩所提出的建议,即拿不定主意,暂时也想不出更妥当的方案。 终究不过是个二十刚刚出头的女子,虽久历官场,少年老成,但与王浩这个少年老妖的怪胎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况且是在王浩拿手的商海一道上,草案上所描绘的前景很诱人,各种规划安排也找不出明显的漏洞。 拒绝这绝佳的提议,无疑将失去一次让国内经济复苏的机会,辽国很需要有这样一个榷场,又不想把所有的主动权交到一个宋官手上。 思忖良久,正要将令一脚也跨入妥协的门槛之际,帐外有女卫疾步而入,再萧后耳边嘀咕了一句。 “宋臣且先回去吧,此事朕还要细细考虑一番,送客!” 脸色虽并无异样,然而说话的语气却是急转直下。 不知道那女卫传来了什么消息?难道是辽帝的指示?这事难道要黄? 略显懊丧的王大人很快便被辽使送回了雁门关下,绝不是因为自己的要求太过分才遭到拒绝,一定是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哈哈哈……” 返回关内的王浩正想去赵老大那复命,老远,便听到了赵老大欣喜万分的大笑声…… 章节目录 第146章 连下两城 “哈哈哈……” 离赵老大的居处越近,屋内传出的笑声便也越浓。 “来来来,你小子谈的如何了?哈哈哈。” 刚一进门,便被笑开了花的赵老大搀住了手臂,王浩抬起迷茫的双眼望向对面一脸喜色的赵匡胤。 “你这生意怕是谈不成了,哈哈哈……” “陛下?为何不成了?” 王浩闻言脸色一垮,心说你是多不待见这趟生意,竟能开心成这样。 “党进以声东击西之计,直下朔寰两州,雁门关外的辽军已处于我宋军两面夹击之中,今明两日之内便会拔营回撤应州,你那生意还能找谁谈去?哈哈哈……” 原来,党进折御勋一部率军追击溃逃的耶律斜轸,出陈家谷后,直接绕过了朔州朝着紧邻朔州东北侧的寰州而去。 刚刚避入朔州城的耶律斜轸见状急忙分兵驰援寰州城,却不想党进刚至寰州城下便迅速折回。 当朔州城中出来的一部辽军赶至桑干河边,却见宋军正在河对岸老神在在的久候多时。 此时的桑干河河水极浅,并无需船只摆渡,骑马便可涉水而过。当辽军还在犹豫要不要强行涉水,与对面的宋军一战之时。 宋军另一部由折御勋所率的大队铁骑再出陈家谷欲朝辽国援军的后阵而去。试图将那支驰援寰州的辽军围杀在半道。 耶律斜轸见事态紧急,只得再拨援军出朔州,拦截宋军折御勋一部。 却不想刚刚行至半道,才有斥候回报说折御勋一部早已回返,直奔几乎是一座空城的朔州而去。 面对多年无战事的朔州城,所剩无几的守城军卒并无多少应对经验,眼见着大波的宋军蜂拥至城门洞下,又在片刻之后蜂拥而退。 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得城门洞处轰轰轰几声震天巨响,多年未经修缮的城门瞬间变得摇摇欲坠。 那是从太原城带来的震天雷,本想着追击时能往辽国溃军的尾巴上扔上几个,让辽人逃的更慌张些。 只是没找到机会使用,于是这次攻城,索性一股脑儿全给挂到了朔州城的城门上。 刚刚散去的宋军在巨响过后,以城门处的烟雾为掩护,举了根大木,顺便杵了几下就把摇摇欲坠的城门给撞开了。 等白跑一趟的耶律大王心急火燎的折返回来,朔州城头的旌旗早已经变换了颜色。 几乎没打什么仗,光在路上各自来回的奔波了一趟,就眼睁睁的看着城池落到了宋军手中。 朔州一失,根基全无,加之孤军在外,粮草全无,连日溃逃奔波致使军中斗志尽丧,又有两路宋军拒城而守望相助成犄角之势。 惨淡的局面一波接着一波,不但失去了朔州,如今局面要保住寰州也成了奢望。 耶律斜轸无奈望城哀叹,权衡再三,索性一咬牙,便率着辽军绕道北上,朝着云州而去。 当务之急,守住云州至应州一线,不让宋军再次东进方是上策。 寰州城的守军得知援军在半路受阻,早已经是忧心不已,随后又得知朔州已失,援军也已经退往云州。 自知这城已然被同伴抛弃,因此也没了拼死抵抗的心思,过惯了太平日子的寰州守将连夜带着家眷弃城出逃。 待党进率队重回寰州城下之时,早已经是空城一座,只有不少百姓仍在满脸惊恐的拖家带口往城外赶。 朔寰两州落入宋军手中,这两州虽在内长城之外,两城却可凭地利守望相助,又有寰州东南的雁门天险照应。 宋辽两国在西北的对峙线已然形成。 大宋依靠朔州,寰州,雁门关这一条防线,与黄河对岸的府州连城一片,加上新取的北汉属地,有太原城作为军事中转。 这一条防线可以说可攻可守,相较辽国的云州至应州那条防止宋军继续东进的防线要主动很多。 可以说形势一片大好,难怪赵老大会笑的如此开心。 “再过两日,便随朕回返太原城吧,此处已无大碍,你那榷场也只能暂时放一放了。” 赵匡胤拍了拍王浩的肩膀,很没诚意的安慰了两句。 王浩努努嘴想说其实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萧后差不多已经答应了。 刚跺回矮几后的赵匡胤继续开口道。 “对了,杨延昭与王志有意投效军中,驻守在这雁门关,朕已经答应他俩留在此地,先随在郭进麾下历练历练。” “王志?” 心说小六的确表示过想留在这里为大宋守关,可这王志又是哪个?和尚? “就是你身边那结拜兄弟,既已还俗,佛家名号就不要再用了,朕已赐其名为王志,取胸怀凌云志之意。 加之其取太原城有功,加封正七品云骑尉之职,此事已经商定,你就不要操心了。” 王浩闻言,那脸瞬间又垮了几分,生意没谈成,身边仅有的两个兄弟,也被一次性给撸了个干净。 心里突然变的空落落的,带着灰白失落的心情回到住处,迎来的却是两张满是喜悦的笑脸。 “兄弟!俺有出息了!” 和尚紧紧的箍住了王浩的肩膀,说话的语气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 “王大哥,请王大哥回去之后帮小六向爹爹捎个信。” 杨延昭也兴奋不已的围了上来。 这是连回家通知一下父母的程序都免了。 “你们两个是没良心的,不要跟我说话,也不要碰我。” 人终究是要走属于自己的路,王浩没有理由一厢情愿的安排他俩所谓安全的日子。 战争无法避免,战争肯定会死人,但有些人,天生便是属于那里的,和尚有句话说的很对。 死得其所,对部分人来说,老死在床上是很令人绝望的一件事,死在最想死的地方,才是最大欣慰。 生命的意义不仅在于长度,更重要的还有宽度,能在有限的路途中释放出最夺目的光芒,才是人生最大的意义吧。 “刀枪无眼,战场之上,照顾好自己,去死很容易,但活着的人,会难过,很难过!” 鼻子突然有点酸,气氛也变的有些凝重,这一别,怕是数年不能见呀。 不出所料,雁门关外的辽军次日一早便把营离去了。 赵老大也没令人上去咬上一口,对于关外的地形,宋军还没有熟悉,加上又都是重山峻岭之间的山沟沟,很容易埋设伏兵,盲目追击不一定讨的了好处。 总要让众多斥候探哨将附近地形全都摸熟摸透了,才会有进一步的军事行动。 两日后,重新安排了驻防雁门关的人马之后,赵匡胤也带着剩余宋军返回了太原城,那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重新安排。 章节目录 第147章 小蝶来信 重回太原城的王浩又过起了咸鱼一般的日子,整日游手好闲吃干饭。 辽军被赶走之后,太原城也随之整顿完毕,古城逐渐恢复生气,街面上陆续有店铺重新开门营业。 商业是组成一个城市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只要有人愿意支起铺子做买卖,那么这座城市很快便能重新恢复活力。 有货的卖货,有力气的卖力气,有手艺的卖手艺。 一个个铜板从官府商贾手中流出,进入普通百姓的口袋,再经百姓的口袋流到各种商铺小贩的兜里。 金钱通过商业这个载体,不断的在各种人群之间传递,仿佛就是那汴河中的河水不断流淌,维系着整个城市乃至正片区域,甚至整个国家之生态环境的良性运转。 金钱是人类发明的最伟大的自由工具,这句话一点都没错,只有金钱才会向穷人开放,而权力永远不会。 人常说花钱如流水,来将钱比做水,这不是一句丧气话,这其实是一句非常非常有道理的话。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钱就是要像流水一般流动起来,才是金钱存在的最大意义。 汴河中的水,流动起来,汴河便活了,同样,一座城市中的金钱流动起来,那这座城市便也就活了。 因此,无所适从的王大人又给赵老大提了一条非常匪夷所思的建议。 将伤病营迁入太原城,给护工及部分士兵提前发部分军饷。 然后,按营给士兵们放假,准许他们有序的入城消费,不管是散心还是购物,或是买土特产都行。 这一招刺激消费实际上非常有效,施行起来也不是很难。 只是赵老大对这一招似乎并不感冒,就与他自己先前的观点一样,仗还是得靠将士们用手中刀枪一刀一刀砍出来。 同样,太原城中百姓也得靠手下的官吏们用一条条律条管理起来,才是正道,施粥济民,轻徭薄赋,休养生息,慢慢的,自会走上一条正确的道路。 像王浩说的什么刺激消费,拉动内需,鼓励商贸,即听不懂,也觉得不太靠谱。 不过对于将伤病营迁入城中这一条,倒是非常赞同,营地的条件终归是差了点,对于养病亦有诸多不便。 这些能在战场上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在赵老大眼中可是宝贝,就像他之前说过的,精锐中精锐的精锐,在下一次的战场之上,可是能把一个当三个用的。 因此,新的伤兵营安排也极为大方,直接将太原城中那刘继元故居的几处侧殿给腾了出来。 没有给将士们放假,说是恐会败坏军纪,对护工营的姑娘却没这般严格,只说让王浩自己看着办。 秉承人性化管理的王大人自然乐得如此,当日便宣布了这个好消息,不但安排了各自的轮休时间,还为姑娘们发了迟到的年终奖。 更是申请了几十个军卒充当护花使者,鼓励姑娘们走上街头,尽情释放工作压力,甚至扬言不把刚发下来的钱花完,就不准回营。 第一波轮休的二十名姑娘就这样被赶出了伤兵营,缩着脑袋畏畏怯怯的随在王大人身后。 对这个刚刚打完仗的陌生城市有一种天然的恐惧,这些伤兵营中的姑娘,虽说离战场很近,其实离得却很远。 这些日子以来,她们眼中所见的,往往只是战争的结果,并没有亲眼目睹过战争。 第一波轮休队伍的领队,除了王浩,还有柳月娥,带着这么一大帮姑娘逛街,其中心境,与在前世时抱着女儿随在老婆身后逛街的心情,大不相同。 “营中日子可还过得习惯?” 瞅了眼身后的柳月娥,秀美精致的脸蛋上因为疏于保养,也开始变得干燥粗糙起来。 心中不免生出些歉意,这丫头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发生的变化,可用离奇来形容。 最近,更是发挥嗓门大的优点,担任起了半吊子的辅导员工作,教些简单的常用字和阿拉伯数字,已经为新入营的护工培训一些简单的护理知识。 “挺好的,徐教官对月娥照顾有加,只让月娥做些文书方面的工作。” 护工营的识字率很低,能书书写写的更少,自入营以来,柳月娥所担任的工作,相比其他护工,确实要轻松许多。 “这份工作很苦吧?可有后悔走这一趟?” “禀大人,一点都不苦,月娥喜欢现在的日子,比之前充实多了。” “哦?那最近为何称呼我为大人了?你心中一定有怨气。” “哪有!” 柳月娥轻跺小脚幽怨的瞪了身前男子的背影一眼,心说你将我送你的香囊挂了马骡的脖子上,还找了个极敷衍的借口,把那马骡送给了自己,忒让人气愤。 “有肯定还是有一点的。” “没有!大人是做大事的人,公子这个称呼,已经不适合大人了。” 也确实不再适合称呼为公子了,从他的所作所为,将来注定是要成为一个大人物的,或者已经是个大人物了,然而距离却也越来越远了。 “唉,那也不用称大人呀,太生份,公子这称呼也确实轻浮了些,要不以后就叫我大叔吧……” 王浩行在前头随意的说着。 “大叔?大人你又要说笑了。” 又是朝着背影狠瞪一眼,心说距离已经够远了,现在连辈分都要强行拉开一辈。 知道你跟徐教官好,但也不用这么排挤我吧,太欺负人了! “从心理年龄来讲,大叔这个称呼其实挺适合的,再说……” “好好好,大叔!” 身后的柳月娥没好气的应了声,一跺脚便扯了身边一位捂嘴偷笑的姑娘,朝着街边的小饰品铺子走去了。 “呐,你宝贝女儿给你写信了。” 回了伤兵营,还玉乐颠颠的将一封信塞到了王浩手上,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 “信?这倒新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竟然会想起给老子写信了。” 随手打开手中薄薄的一页信纸,又想起上回自己写给还玉的情书,对自己突发奇想的这份情调,还玉似乎连提都没提过,遂随口问道。 “对了,我之前也给你写过一封信,你收到没?” “信?什么信?” “没收到?” 这邮路果肉不太靠谱,不对呀,这可是皇帝专用的邮路,不可能不靠谱的呀。 “没收到,什么时候写的,写了些啥?” “年前刚出征那会写的,也……没些啥,丢了就丢了。” 王浩老脸一红,写的时候脑袋一热,写就写了,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太中二了些。 “不会是情?” 还玉戏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语道破,看他这神情就能知道,印象太深了,在前世,第一次问自己有没有收到信时也是这副表情。 “唉……” “那就照旧吧……” 照旧,就是按照旧时的惯例,前世的第一封情书,也是没有收到,最后是重写了一遍,当面转交的。 章节目录 第148章 稳中求进 小蝶的来信非常不懂事,通篇没有一句写给爹妈的问候语,连个祝身体健康,吃好喝好的标准格式套话都没有。 通篇废话,毫无章法,只有一个主题,一个竭尽吹嘘之能事的主题——她成功了,她创业成功了。 看信上所写,不过就是闲来无聊之时脑洞小开,做了一个毛毛熊,得到了几句鼓励性的赞扬。 极度膨胀的虚荣心无处宣泄,才写了这么薄薄一页信,借着分享心中喜悦的名义,大大的将自己赞美了一番。 在信的结尾,还大言不惭的表示希望老爹支持她的事业,先借一笔钱给她,让她在城里租一间店面,她要在城里开一间精品玩具店。 再借一笔钱,把店面好好装修一下,再借一笔钱,要雇几个店员,再借一笔钱,这整个就一无底洞。 “我觉得这想法挺好,如果弄个毛绒玩具厂,一定不比你那煤炉厂的生意差。” 还玉很支持女儿那天真幼稚的想法,迅速站到了王浩的对立面。 “饭都吃不饱,谁会买那玩意,你没看她心中介绍的嘛,上好的面料,加上蚕丝作为填充物,一个毛绒玩具都做成奢侈品了。” “奢侈品怎么了,奢侈品有奢侈品的市场。” “那就自己摆地摊去,小小年纪,不好好念书,怎么会有这样乱七八遭的想法。” “这还不都是跟你学的,就由的她去胡闹吧,总比研究那地圆说好。” “成成成,由得她去胡搞。” 不就是借钱嘛,这世界的钱对自己来说似乎还真没什么用。 买了个大宅子,却连大户人家满宅子的丫鬟小厮都没想过,前呼后拥,连穿衣净面都有人伺候的日子,想想就觉得不自在。 只是这信,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丢,回到住处,准备重新写一封情书的王浩越想越觉得蹊跷。 这信可以无中生有,却不可能就这凭空消失,何况这是赵老大的专用邮路,更不可能就这样渺无音信。 那时义学还正常开着,即使当时还玉不在义学,信也会交到学校其他人手中。 而照着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没有人收到,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中途被人截留了。 谁会无聊到去截留这样一封无关紧要的信件,而且通篇废话且言词火辣至极,甚至可以说不堪入目的信件。 这个人是谁?毫无疑问,这个人只能是赵二,也只有赵二有权力有动机才会偷拆赵老大专用邮路捎过去的信件。 那他为什么偷拆之后又给截留下来了?当然不会是觉得这信的好,想要留着借鉴模仿一下拿去泡妹子。 肯定是因为信中言词太过露骨刺眼,很难被这个时代的人所接受,甚至会让人感觉到被羞辱,被调戏,盛怒之下当场给撕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管是何种可能,至少最大的可能是这信被赵二截留了。 因此,王浩打算再做一次试验,再给老徐写一封信,看他能不能收到,或者说还会不会被偷拆。 写给老徐的信仍旧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通篇废话,毫无营养。什么您好吗,我很好,大家都很好,这里的风景的也很好。 只是在信的最后,写了两行拼音,老徐是见过这种拼音的,或许能想起来,或许还会去找小蝶翻译,也或许不会,这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老徐也是个人精。 本来还想着给小蝶也写封信,好好训斥一番,这又是开店又是认干娘的,走到哪胡闹到哪,太不知收敛。 没想到一个娃儿没有了学校作业以及各种补习班的束缚,竟然可以放飞到这种程度。 不知不觉记忆又回到并不太遥远的前世,也不知从何时起,女儿开始强烈渴望挣脱父母的怀抱。 开始会关起房门跟同学聊悄悄话了,开始不太愿意跟自己分享学校里的趣事了,开始为手机设置新的密码,开始会主动提出要出去逛街,再也不要父母在身后跟着。 藏起来的压岁钱也骗不出来了,甚至还把自己社交软件给分组到不可见状态了。 后来稀里糊涂的来了这里,以为时间倒流,女儿又变成六七岁时最可人的年纪,没想到,变的也只是躯壳,心却仍旧是渴望振翅欲飞的。 由此又想到自己老爹之间的父子关系,总想着做出一点成就后在老爹面前得瑟一下,而老爹,总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总在为自己没有长成他所期望的样子而吹胡子。 他永远不会在你春风得意被鲜花与掌声包围的时候出来赞扬你,他只会在你陷入低谷,在路上迷茫时,才会最坚定的站在你身边鼓励你。 你做到足够好的时候,他不会认同你,而当你没有把事情做好,甚至做的很糟糕的时候,他却会站出来说你做的已经足够好。 或许这是所有父辈们的心态吧,他们有时也会不讲理,也会迷茫,他们甚至还会异想天开的想要看到你的未来,看看未来的你过的好不好。 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候,他们紧紧随在你身边,生怕你摔倒,其实过了几十年之后,他们的担心仍旧是同一件事。 稳,才是给他们最大的安慰。 “稳中求进,才是取胜之道,不能有了一点点成绩就盲目的自大。” 太原城北汉旧皇宫之中,赵匡胤召集了军中一干将领商讨后续事宜。 除了禁军中的部分将领,金殿上更多的是厢军将领及原北汉国的不少降臣,这些厢军将领及官员,目前管理着原北汉境内及朔寰两州的所有工事及境内百姓。 王浩也位列其中,站到了左侧队伍的最前方,老神在在,一切皆已通晓的样子。 连番大胜之下,军中士气空前高涨,不断有将校主动请战,趁大胜之余威一举荡平幽云。 贪功冒进的事不能干,趁一时之勇的事也不能干,虽说辽军连遭败绩,兵力士气有所折损,然而战力犹存,并没有到可以任人宰割的地步。 “朕意已决,自明日起,遣散后方随军农夫及部分厢军,令其归家春耕。 目前首要任务,是要将寰州至朔州一线的防御工事建立起来。” 赵老大也在求稳,稳不仅仅是为了稳中求胜,更是为了稳住当下的局面,稳住自己打下的这片江山。 将领只需要考虑下一场战役改如何打,而作为一个皇帝,一个当家者,所需要考虑的则是打了之后该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149章 公仔铺子 武将们希望自己的皇帝成为一个杀神,带着他们不断的大杀四方,不断的建功立业,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地位永远维持在一个很高的高度。 文臣们希望自己的皇帝成为一只狗熊,或是一只维尼熊,坐在那个位子上,除了嗯嗯嗯几声,最好什么话都不要讲。 把权力下放到朝堂众臣身上去,将垂拱而治发挥到最高境界。 至于百姓会希望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是无所谓的,在百姓心中,这皇帝压根就不是人,当然也不会关心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只会关心老天爷,只希望这老天爷该下雨的时候下雨,不该下雨的时候不要下雨。 王浩则是希望赵老大能够更重视一下榷场的事情,既然已经打算暂息兵戈,稳固胜利果实了,何不再次遣使入辽营,重启榷场事宜。 连小蝶都在胡搞乱搞她的那什么公仔铺子了,而自己却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整日游手好闲,连参加个临时朝会都是个木偶角色。 小蝶可没有将这自己的第一份事业当成胡搞,而是全身心的投入进去了,还准备大搞一次。 连铺子都租好了,写个信通知一下老爹,不过是炫耀自己能耐的同时,顺便提一下而已。 至于开店的启动资金,当然是皇宫里的娘娘们凑的,亏空太多,她们也希望在陛下回来之前能有法子给补上一些。 再说,这缝补出来的哈罗开踢的确很让人喜欢,除了这名字稍微有些不雅,还挺拗口的。 尽管如此,她们还是拿出了多年来所珍藏的上等布料,这些料子,是每逢过年过节时陛下赏赐的。 平时要下很大的决心才会给自己缝上一件衣服,这也是自己的小金库里为数不多的还算值点钱的东西了。 而此时,却没有一点犹豫,咬咬牙,便毫不犹豫的倾囊而出。 因为珍惜,所以宝贝,因为宝贝,所以每一针每一线都很用心,因此,缝出来的每一个宝贝,都堪称精品。 这也是小蝶觉得这东西肯定能大卖的信心所在,做的太好了,甚至比老家那种流水线上下来的毛绒玩具更加精致,完全没有时代的隔阂。 杨延青从即将完工的玩具铺子出来,站在街对面痴痴的看着这间即将装修完毕的店铺门面,心中一阵阵的恍惚。 整间店面的风格,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异类,绝对异类,与周遭乃至整座汴京城的店铺比较,都是那样的突兀,格格不入到了极点。 异常鲜艳的色彩,抽象到极致的画作,门头那块画了奇怪字符的巨大招牌尤为显眼。 在这样一个突兀的店面里,所要出售的,就是之前小蝶拿给他的那条虫子一样的布团。 听小丫头说,这东西可以被称作公仔,而这种所谓公仔的小玩意,唯一的用处,据说睡觉的时候可以抱着。 因此,这家店里所要售卖的东西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卖睡觉时可以抱着的东西的店,荒唐到了极点。 抱着那条像虫子一样的布团睡觉,想到这里,杨延青再次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 这笔生意,怕是亏定了,而且会是血本无归,然而自己却无法拒绝。 小丫头第二趟入宫便认了皇后为干娘,而且这个干娘对小丫头极为宠爱,连这样荒唐的主意都由得她胡闹,因此自己也只能跟着瞎折腾。 此时的杨延青,只想着赶紧把这个店铺支起来,好让自己早些脱身南下,说好了年后便去杭州与朵朵姑娘相见的,不能再拖了。 佳人的回信已经收到,两人共同营建的万松书院也已装修完毕,只待他南下参加正式授课典礼。 随信带去的《春江遗梦》也收到了,佳人很喜欢,姐姐们也很喜欢,只是每次十本太少了,希望下次能多捎几份。 至于其他的相思之苦,当然不足为外人道,总之此刻的小杨公子很焦灼,很迫切的想着尽快南下。 “小杨哥哥,蝶儿已经决定了,咱们的公仔店就在下月月初正式开业,你一定要来哦。” 小蝶牵着她娘亲的手,蹦蹦跳跳的来到杨延青面前,身后还更着几个杨府的小丫鬟。 小丫鬟的脸上满是欣喜的期待之色,已经说好了,她们几个将会在这片店面里当营业员。 自从学做毛绒玩具以来,这几人也像宫中的那些宫妃娘娘们一样,着了魔似的,只一眼便喜欢上了那可爱至极的开踢猫。 因此,对这家即将开业的公仔铺子也是满满的期待与憧憬。一定能大卖,肯定能大卖,因为抱着可爱的开踢猫睡觉,能睡的特别香。 “月……月……下月月初?!” 杨延青闻言,神情由恍惚瞬间转变为吃惊,心说现在才月半,到下月月初岂不是还要干等半个月。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让自己从汴京城飞过钱塘江了。 在这公仔铺的开业典礼与万松书院的开院授课之间,肯定是选择后者,只是这该如何开口。 “这些天来有劳杨公子了。” 绣芸急忙施礼向杨延青道歉,转头又对小蝶严肃道。 “蝶儿休要再胡闹了,小杨哥哥另有要事,怎能一直陪着你瞎胡闹。” 绣芸最近的压力很大,惯着宝贝女儿瞎胡闹,这又是租店面又是搞装修的,自己攒下的那点俸禄早已经花光了。 皇后娘娘那里的钱肯定是要还的,只能等小姐与宁儿回来之后再想办法筹钱了,幸好自己现在有一份俸禄可以领,慢慢还还是能还上的。 “还不是急着去杭州见那个钱多多小姐。” 小蝶嘟着小嘴嘟囔道,最近的压力很大,花了太多的钱在这店铺里了,背了一屁股债,这店要是开不成功,只能离家出走了。 因此也不能跟着小杨哥哥一起去杭州了,都说事业型的女强人最容易错过爱情,看来这是真的…… 孔子曰: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必然为你开了另一扇窗。 一个人的得与失,是守恒的,在一个地方失去了一些,就一定会在另一个地方找回一些。 小蝶目前面临的处境,大概就是这样,自从关上那扇通往北大的大门来到这个世界,就仿佛是打开了一扇更加巨大更加新奇的窗户。 踮起脚尖爬到窗外,可以在这片新奇的世界尽情的折腾,总有一种处于人生巅峰的感觉,必须趁机使劲的折腾。 因此,在选择事业与爱情的岔路口,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继续自己的事业,立志要成为一个比钱多多小姐更多金的女人。 说到底,这仍是一种攀比。 章节目录 第150章 开业大吉 既然延迟开业的法子留不住小杨哥哥的心,那就不必在意吉日不吉日的了。 早一天开业早一天赚钱,赚大钱,只是这公仔的定价问题始终没有最终敲定。 听小杨哥哥说按照这用料,加上里面填充的丝线团,再加上人工,店铺租金,销售成本,等等等等,枕头大小的一只开踢猫至少得卖一贯才不会亏本。 原来一只小小的公仔竟然要这么多的成本,杂七杂八的加了一长串,这也太贵了。 可是干娘说这料子是自己的,不要钱,人工都是自己闲暇时缝的,也不要钱,租店铺的钱不是已经给了吗?怎么还要钱? 那这只公仔的成本就几乎等于没有了,那还卖一千块一只,不就成黑心商家了嘛。 思来想去,决定各取一半意见,一千除以二,就是五百。 李老师那么薄的一个小册子都卖五百,自己这么大一只公仔也才卖五百,太不公平。 而且这大只的卖五百,那么小只的呢?按个头来讲,那最小只的岂不是只值十几块? 即便是最小只的,杨府的一个小姐姐也要辛辛苦苦缝上两天才能缝出来,太不划算了。 还不如去老爸的厂里戳煤饼赚的多,厂里的那些工人,举着个奇怪的东西,往煤地里一戳,就是七个煤饼。 比印钞票还快,而自己的这里,则需要在油灯下辛苦两个晚上,才能缝出一只最小的公仔。 看来超越老爸的路,任重而道远呐,十几岁的小丫头心中,第一次有了赚钱不易的感悟。 没有鞭炮,没有舞狮,也没有小杨哥哥前来剪彩,虽说这小小店铺的后台大到了没边,却也并没有一个皇亲贵戚前来道贺。 有的只是绣芸母女和杨府的几个小丫鬟两个保镖,以及幕云哥哥从煤炉厂请来的三十几个义学老同学。 叮叮咚咚,咿咿呀呀的伴奏声中,义学的老同学们为开业典礼献上了几首精心准备的大合唱。 倒是引来了不少市民围观,对这装修奇特的店铺也是好奇不已,甫一开门,就把个小小的铺子给挤了个满满当当。 看着这火爆的场面,被挤到角落的小蝶小的下巴都快脱臼了。 然而这场面渐渐的却似乎有些控制不住了,因为是半开放式的营业模式。 待售的小只公仔全都盛放在店铺中间的几只大木桶中,大只的则摆放在两边的木架上。 头顶还有很多用丝线吊住的许多,垂在店铺中。 拥挤不堪的店铺中,小蝶看到有些人正将木桶中的小只公仔往袖子里塞!这是在盗窃! “小英姐姐!那个人又在偷拿了!” “二号!拦住那个人,他怀里藏的公仔没付钱!” “哎呀!你踩到我了!” “不是说买一送二嘛?我买了这个小的,那两只大的是送的呀!” “同学们,快把这些人围起来!” “你不能走!” “袖子里还有一个,拿出来。” “谁信呀,哪会有人会有这么大的肚子。” “哎哎哎,你个小兔崽子,别动手呀。” “没拿,真没拿。” “呜呜呜……” 一时间,开业大吉开成了一地鸡毛,甚至有个小姐姐被人踩了一脚。 待人群散去,店铺空了一些,中间一排木桶中的小只公仔竟然少去了好几层! 门口的两位保镖大哥还在拽着偷拿了公仔的几个市民扯皮,一方说要去官府惩办,一方说已经付过钱了,没完没了。 同学们还在店门口手拉手围成了一圈,好些个偷拿了公仔的市民贼兮兮的捂着袖口不肯将东西拿出来。 小蝶捏着小拳头气炸了肺,杨府几个小丫鬟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刚才的场面太可怕了。 要不是保镖大哥果断轰人,整个店铺怕是要被抢光了,实在是太过可恶,开业都开出心理阴影了。 幸好损失被及时控制住了,只是被顺走了一些小只的,大只的不好塞到袖子里,塞到肚子下面也明显的很。 让保镖大哥和同学们死死的守住了店门,可这也大大影响了铺子的生意。 看着层层把控的店铺大门,路过的城中市民只是远远的驻足观看,少有肯大着肚子往里走的。 少数进店的,也只是挑挑拣拣老半天,一打听价格,嘴上说着不贵不贵,还行还行,步子却朝着店门口的方向挪。 “徐姐姐,一会你们就抱着这个沿花廊依次而行。” 宋皇后得知自己的公仔铺子叫好不叫座,虽然深得众人喜爱,卖出去的却是寥寥无几。 这两天来也是焦虑的不行,又不好意思直接向那些入宫问安大臣女眷们推销。 于是挖空心思想了个办法,请来了新嫁不久的永庆公主,让她约了一些大臣家的女眷入宫赏玩。 而她们则有意无意的向那些潜在客户展示自己的新产品。 “把这几个大一些的放到椅子上当作靠枕。” “对对对,把这个热水囊装到公仔的肚子里去,即暖手又雅致,就像这样。” “这些小只的挑出一些作为赠品。” “铺子在甜水巷与榆林巷的街口,可别记错了。” 永庆公主马上就要到了,宋皇后用最后的一点时间向众人交待着注意事项,对这次隐形展销会极为看重。 花了太多的心思在这里了,若不能成,不但陛下那里无法交代,宫中姐妹们那里也没法交代了。 也不知是怎么了,或许是这宫中确实太过冷清了,又或许是平日里太过无所事事。 这一旦有了些可供解闷的事情做做,整个人便好似着了魔,再不复往日的端庄持重,竟也为钱财之事忙的不亦悦乎。 想必这便是寻常百姓人家过的日子吧,确实比宫中寡淡清平的日子有意思的多。 “来了来了,禀娘娘,永庆公主的车驾已过福宁殿。” 陆老太监摇摇晃晃的前来禀报。 不多时,便有一行锦衣华服,盛装打扮的贵戚女眷说说笑笑的沿东侧花廊而来。 高挽的云髻不经意间触到廊下垂落的小公仔,抬头张望,那一个个造型奇特,憨态可掬的小饰物,一下子便引得众人纷纷驻足。 举手想要摘下把玩,却又有些怕有失礼仪,可这精致喜人的小模样又实在让人喜爱的紧。 “快看快看,那儿也有。” “哇这个更可人。” 永庆公主一把拽过椅背上那只充作靠枕的开踢猫,紧紧的抱在了怀里,还用脸使劲的在上面蹭了蹭。 脸上厚厚的脂粉簌簌而落,顿时擦花了一张精致修饰过的小脸蛋。 堂中其他女眷也毫无例外的都将各自座椅上的精致靠枕抱在了怀里,全然不顾应有的端庄礼仪。 帘子后的宋皇后轻轻转头,脸上满是奸计得逞的微笑。 成了! 章节目录 第151章 难以为继 “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 公仔铺子里,杨府的几名小丫鬟在小蝶的带领下,对着刚刚跨入店门的一众女宾弓腰高呼。 迫不及待的脚步顿时一滞,片刻之后才发出几声捂嘴的矜持轻笑。 然而短暂的矜持马上便露出了马脚,这么一间小小的店铺,于她们而言,仿佛就是置身天堂一般。 “我的我的。” “这个我先看见的。” “这一排归我,你们不要抢。” 没有人问价格,也没有人挑三拣四,一个个都豪不介意平时淡雅文静的大家闺秀形象,抓起一个公仔玩具便往怀里塞。 只是短短一会工夫,店中那些大只的公仔玩具就被这些小姐姐们扫荡一空。 更有两个各自拽着开踢猫一只胳膊,谁也不肯松手,别着小脑袋,也不说话,也不争执。 多年来养成的良好家教只敢让她们轻轻的拽着,也不拉扯,就像两个木头人一样僵持在那里,都在等着对方先松手。 不少人都已经结了帐,抱着公仔玩具喜滋滋的离店而去,这俩人却仍旧如泥胎木塑一般不言不语,静静等待对放松手。 边上几名同来的姐妹也只是呆呆的看着,谁也不知道这种事情该如何相劝。 一时间,店中的氛围变得极为安静且诡异。 有一滴眼泪悄悄滑落较小女子的秀美脸庞,轻吸鼻子的声音在此刻也变得极为清晰。 小蝶与刚刚忙完的几名小丫鬟看着这诡异的场景面面相觑,绣芸则在这俩人僵持的那一刻跑出了店铺,急急朝着不远处的杨府赶。 “卢姐姐,就让给了妹妹吧……” 终于,沉默对峙的俩人中有人怯生生的开口了。 “苏家小妹……可……可这……这是最后一只了。” 卢小姐闻言浑身一颤,其实早就想松手了,这也太丢人了,自己这是怎么的了,竟然为了一只小玩具犯了倔。 可这小玩具的魔力也太大了,一抓到手里就仿佛是着了魔一般,再也不舍得松手了。 “要不你们石头剪刀布吧……” 小蝶愣愣的仰望那只悬在头顶的限量版开踢猫,讷讷地说道。 “石头剪刀布?剪成两半?” “不可不可,不能剪!” 卢小姐俩人一听剪刀一词,吓的赶紧松了手,开踢猫随即掉落到小蝶怀中。 “不是不是,小英姐姐。” 小蝶知道她俩又误会了,急忙喊了边上的小英姐姐示范起了石头剪刀布。 这个世界也有石头剪刀布,只是不叫石头剪刀布,而叫招手令,是大人们喝酒的时候玩的。 一手抱着开踢猫,与半蹲在地上的小英姐姐当场示范起了石头剪刀布。 连输了五把,本就扁平的小鼻子又塌下去了一点点,揉揉鼻子扬起小脑袋,俩位姐姐正捂着嘴偷笑。 “就像这样,开始吧。” “这……这……不太好吧?” 卢小姐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方才争抢玩具就已经够丢人了,现在还要用招手令定归属权,实在是抹不开面子,却又说不出谦让的话。 挣扎良久,经过一系列繁复冗长的心理斗争之后,俩人终于鼓足了勇气站到了对面。 “预备,石头剪刀……布” 最后一个布字将将出口,卢小姐眼中的余光瞥见店门口一只更巨大的开踢猫朝自己迎面而来。 眼睛顿时便瞪的老大,本应出布的右手也随之缓缓垂落,痴痴傻傻的便朝着门口挪了过去。 刚迈出两步,身边的苏小妹却一下子蹲到了地上嘤嘤嘤的抽泣了起来,石头剪刀布输了! “俩位小姐别争了,这……这还有一只。” 绣芸举着个更大号的开踢猫气喘吁吁跨入店门。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官家小姐,包括皇宫里的诸位娘娘,都对可爱兔与开踢猫情有独钟,而且是一种痴迷的喜爱。 因此刚一看到有俩姑娘抓着那只开踢猫不肯松手,她就知道这事情,怕是要僵持住了。 于是赶紧跑回了杨府,将自己这些天来亲手为小蝶精心缝制的一个更大号的开踢猫给拿了过来。 下月初八,就是小蝶七岁的生辰了,从小就没给她过过一样像样的生辰,现在也只好拿来应急了,时间还早,再缝一个也来得及。 蹲在地上嘤嘤哭泣的苏小妹闻言扭头一望,蹭的从地上窜起,挂着眼泪的小脸上满是欣喜的笑容。 “卢姐姐,小妹愿赌服输,那一只归你了……” 卢小姐这才从痴愣状态回过神来,愿赌服输?自己刚刚明明没有出拳呀,哪里肯甘心。 边上几位本想着劝解俩位一番的姑娘,眼见这更大只更可爱的开踢猫,瞬间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争执似乎有升级的苗头,本以为一人一个总不会有冲突了吧,哪知道事情变得更复杂起来。 “抓阄……!” 小蝶高举小拳头给出了终极裁判。 “抓阄??” “抓阄就抓阄!” 其中一个观战的姑娘把手中最大只的公仔往桌上一摆,算盘打得叮当响,抓到了能得到那只最大的,抓不到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自己反正不会亏。 剩下几个没理顺关系的,也懵懵懂懂的加入了进来。 一场看似公平,实际上确是极不平衡的抓阄就此开始。 卢小姐的运气很好,抓到了最大只的,喜滋滋的抱着她的宝贝走了。 苏小妹则抱着那只僵持半天才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开踢猫呆呆发愣,仍旧没将方才的一幕想通透。 隔一日,浩浩荡荡的团购扫货大军再次光临公仔铺子,这次连最小只的也没留下,把整个铺子清扫一空。 小蝶的公仔铺子才开了没几天,就发现不得不面临暂停营业的尴尬局面。 没存货!一锤子买卖,钱虽然赚了很多,但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事情,似乎更多。 要选布料,进布料,继续赶工,继续售卖? 哪里有卖布料,哪种布料更适合做公仔,里面填充的碎丝线又在哪里?要花多少钱才能进到足够的原料? 这些事情,小蝶一无所知,宫里的干娘一窍不通,娘亲也是一知半解说不出个大概,小杨哥哥又不在。 只能去惠民街上的煤炉铺子找廖伯伯请教,可是廖伯伯说你们这个什么什么公仔铺子,是开不下去的。 明明赚了很多钱,廖伯伯却说亏了,而且亏了很多,如果要再开下去,还会亏很多,要不了多久就会把手里的钱全亏完。 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明明大家都很喜欢,明明生意这么好,却被说成马上就会开不下去。 廖伯伯说成本太高,售价太低。受众太小,容易饱和,做工并不复杂,人家自己在家里也能缝制。 要想继续维持下去,除了推出新产品,还要想法子降低成本,更要扩大受众面,一百万人的城市,你只做一百个人的生意,是做不下去的。 这显然已经大大超出了小蝶的理解范围,这廖伯伯的话不能听,越听越让人丧气。 这是小蝶最后得出的结论。 章节目录 第152章 持续发展 可持续发展才是硬道理,小蝶显然还没有明悟其中关键。 一味想把手上的东西尽快变现,铺子摊开了,却完全没有考虑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 无法持续,再好的东西也会走到尽头,因此,很快便让自己的事业陷入了困境。 相反,一个小小的煤饼,则大不一样,虽然极普通寻常,黑咕溜秋的还非常脏手。 却是可持续发展的典型,不但每日需要,而且是家家户户都需要,虽是薄利,重在多销,滴水成河,这条河,至少还能流淌上千年。 真定窑厂的姚厂长也带着他可持续发展的产品前来太原城拜访王浩了。 一车红砖,这个东西的可持续性更胜煤饼一筹,没错,窑厂终于能正常出砖了。 “大人且看,这砖能入法眼否?” 姚仨凑过一张黑瘦的麻脸,语气满是谄媚。 王浩抓起一块板砖,拿在手中掂了掂,喃喃道。 “搬砖……” 好东西呀!从此以后,天下屌丝是一家了。 “是,搬砖,搬砖。” 在一旁支楞着耳朵的姚仨接收到王大人的低声信号,脸上谄媚又浓几分,转过头去的瞬间却已切换成严肃模式。 “还愣着干啥,搬砖呀。” 边上几位随行的窑厂工人一脸茫然。 “大人,这砖搬往何处?” 姚仨的面部表情切换自如。 “从这里搬到那里……” 王浩无意识的回了一句,眼神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红砖。 长方形的砖头菱角分明,色泽红润有光泽,表面紧致无杂粒,看上去很是鲜嫩可口,用手甩出来的黏土,其中的小碎石挑的比流水线上的泥胚更干净。 “得令!快搬快搬。” 姚仨喜滋滋的将袖子一撸,绕到驴车另一侧,率先搬起了砖。 另几个窑厂工人片刻迟疑之后也加入搬砖队伍,心中却是腹诽不已。心说为何要从这里搬到那里?直接将驴车赶过去一些再搬岂不更省事。 “对了姚工,如今你们窑厂每日可产砖几何?” 姚仨对王大人称自己为窑工毫不介意,大人说了,这个工不是工人的工,而是工程师的,乃是对窑厂之中最有学问的人的尊称。 “禀大人,如今的窑厂可日产红砖四万余。” 说到四万余,姚仨的语气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这日产量,比往年他们的月产量都要多了,不能用匪夷所思来比喻了。 “对了大人,咱在窑厂里瞎捣鼓出这个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用。” 说话间,姚仨从马车一角拎出一只破麻袋,哼哧哼哧的提到王浩身前往地上一扔,扬起满地粉尘。 王浩双眼顿时一亮,急忙蹲下身去打开破麻袋,从里面掏出一把泥灰一样的粉末。 拿在手中搓了又搓,粉末总体略显灰白色,有不少砖缝中掉下来的杂质,略有颗粒感。 “这是……水泥?!” “水……水泥?” “快说这是如何捣鼓出来的?!” 兴奋过头,满是粉末的右手重重一下拍在姚仨的肩膀上,扬起的粉尘让俩人咳嗽不已。 这实在让人意外,个破窑厂,怎么会捣鼓出水泥来? 虽说这这水泥看着就很劣质,然而这第一步,才是最重要的。 “就……就那样捣鼓捣鼓,就……就出来了呗。” 姚仨没想到大人见到这玩意儿会比见到红砖还兴奋,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到底是怎么个捣鼓法呀这……” “就按着大人您的意思捣鼓呗。” “我的意思?” 王浩更疑惑了,自己好像没跟他提过水泥这事吧? “就……就是……创新……” 姚仨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大人说的这水泥,其实没啥鸟用,能捣鼓出来,也纯属意外。 砖厂之前由于烧的温度太高,不光烧出如山般的僵砖,还差点把窑给烧坏了,有好几处内壁都出现了松动脱落的情况,于是总想着给补补。 再者,烧砖时为了密封,需要封堵前后两道窑门,之前一些日子都是用河泥拌了稻草来封的。 只是后来这河泥在府尊大人的运作下,成了附近乡里百姓的抢手货,越挖越难挖了。 加上上回大人巡视窑厂之时,不但没有责怪他们烧坏了许多砖,还将他们大大的勉励了一番。 说什么知男而上,勇气可嘉,勇于创新,发现新大陆啥啥啥的。 还说他们烧的不是砖,而是在铺一条通往新世界的那啥康庄大道? 大人回去之后,众人的干劲十足,整日整日的窝在窑厂周围,没活也想方设法找些活干,简直把窑厂当成了自己的家。 不得不说,呆在这样窑厂里干活,实在太温暖了,外头天寒地冻的,冰凌子垂了一尺多长,谁爱呆谁呆去…… 因此,在这种打屁混日子的悠闲时光里,勇于创新的窑厂工人为了找到更适合修补轮窑,及封堵窑门的新型粘合剂,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试验。 最终,他们发现,将石灰石中混入从窑洞里掏出来的煤渣经过煅烧之后再研磨成粉末。 再将这种粉末状的东西用水搅拌搅拌,就可以完美的替代河泥了,缺点是这玩意干透之后稍微硬了些。 开窑门取砖时不太容易敲下来,尽管如此,也比这大冷天的去河里掏河泥来的方便。 有时河泥太烂,还得混入不少干泥,用脚踩上小半天才能用,这大冷天的,太遭罪。 “很好很好,姚工,你又立大功了。” 听完姚仨磕磕巴巴极不完整的叙述,王浩总算大致明白了这劣质水泥的诞生历程,再次重重锤了姚仨几下,扬起满天尘土。 “大人,这玩意真的有用?” 姚仨还是不太确定这东西的实际用处,他们也想过用这东西砌砖,也确实能用。 只是拿来砌砖的牢固度却不怎样,完全比不上糯米浆,蜃灰,灰膏之类的,也就比河泥稍微牢固一些。 而且这玩意,干的极慢,他们将用剩的倒在窑厂晒场上的坑洼处,要过上好些日子才能干透。 等好不容易干透了吧,只要轻轻一撬,就能将整一大块都给撬出来,硬邦邦的跟块石头似的,还不如挖些黄泥夯实了来的牢固。 “有用有用,这太有用了!赶紧去找些沙子过来,石灰也要一点,熟的。” 细石子暂时没办法找,做不成混凝土了,但是能拌桶沙浆出来也马马虎虎能凑合了。 “沙子?大人,这玩意不用掺沙子,直接拿水搅和搅和就成了。” “要的,加点料,才能发挥这水泥真正的作用。” 待找齐了材料,让姚仨将水泥沙子往肩上一挑,便大手一挥道。 “走,随我去陛下那里邀功去……” 姚仨闻言,不由自主的一个哆嗦,往日的离奇经历瞬间浮现脑海,又要去见陛下了…… 章节目录 第153章 红砖水泥 “起来说话!” 赵匡胤见王浩领了个挑着担子的农夫前来,那农夫入殿之后二话不说,放下担子便趴在地上磕起了头。 “姚……仨?” 待那人站起身,赵匡胤敲了几下脑壳喊出了那农夫的名字。 姚仨见陛下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激动之余,又要过下去磕头。 “这是何物?” 赵匡胤不耐烦的将话题转到正题之上。 “陛下,这是姚仨新发明的水泥。” “水泥?有何用处?” “这水泥,加上这红砖,可垒墙造屋!” 王浩顺手操起一块板砖掂了掂,得意道。 “哦?这就这是你说的那砖?” 赵老大看到王浩手中的红砖,伸手便接了过来。 他窝在皇宫里也有些年头了,算得上是半个资深宅男,因此对这板砖也更感兴趣一些。 “除了这做工粗糙了些,与青砖确无二致,这窑厂当真可每日产砖数万?” 趁赵老大向姚仨询问窑厂事宜的间隙,王浩让海公公端来了盆水过来,当场便在金殿之上搅拌起了水泥。 “一成水泥,三成沙子,再和上少量熟石灰,加入适量清水,细细搅拌,再搅拌,这就是水泥沙浆了。” 一边搅拌,一边絮絮叨叨,完全无视殿中几人略显吃惊呆愣的神色,自顾自的搅拌。 “如果能找到大量的细碎石子混入其中,就能搅拌成混凝土,这混凝土可不得了,用这混凝土浇筑而成的堡垒,可坚如磐石,风雨不能蚀,刀枪不能入。” “要是在这混凝土中埋入钢筋,那就是钢筋混凝土,那牢固度就又能提升一个档次了,没有钢筋,用细竹条代替也能马马虎虎凑和。” “成了!” 搅拌均匀,王浩杵了杵手中木棍,仰头之际,却见赵老大几人正愣愣的看着自己。 “那这又是何物?” 赵匡胤看着那一桶被搅成糊状的泥浆不明所以。 “说白了就是墙灰。” “墙灰?” 赵匡胤长嗯一声,还以为多么高大上的东西,原来只是一桶墙灰,顿时有些兴趣缺缺。 “用这墙灰砌成的砖墙,其牢固度虽不如糯米汁砌成的砖墙,却胜在方便易取,且极为廉价。” “如此说来,倒也有些可取之处。” 虽说这水泥在王浩眼中是种能改变一整个时代的建筑材料,然而在他人眼中,不过就是一桶墙灰,而且只是一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墙灰。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每个人的眼光都有其时代的局限性,王浩也不例外。 自己能暂时站在更高的角度去放眼看世界,只是因为多了这千年的见识而已。 因此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用这千年的见识,将自己打造成一枚放大镜,再把自己这枚放大镜置于人们所不被注意的角落。 让他们能够更清楚明白的看到,原来这些角落中,亦有一条通往更高一层楼的通道。 以此打开更多的窗户,让这片土地增添几道不一样的亮色,也让这天地变得更加绚丽夺目几分。 当然,这枚放大镜的倍数再高,也得置于实物之上,才能让人们有东西可看。 “陛下,恳请陛下拨两千厢军于臣下。” “有何用意?” “臣想带这两千厢军前往真定窑厂一趟,学习技术,制出更实用的水泥,然后在这太原城外建起一栋纯砖石结构的房子,以作示范。” 赵匡胤闻言有些犹豫,心说这砖石结构的房子现在又不是没有,库房粮仓便是全部用砖石砌成的。 不过看在这小子最近也没啥事,就随他折腾去吧,况且这红砖确实能派上大用场,于是应允道。 “准了,另外,让这两千厢军把那制砖之法也一并学了过来,朕有大用。” “真定砖窑督监姚仨督造砖厂有功,酌升其为三司修造案推官,专司各州府砖厂督造事宜。” 末了,赵老大又当着几人把姚仨的官职又往上给提了提。 王浩又要去巡视窑厂了,只是这回没有小六,和尚几人相随,这一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虽是独自前往,随行的队伍却是浩浩荡荡,足足三千厢军相随。 只不过这其中拨给他的只有八百,其余两千多是拨给姚仨的,这两千多人,是要去真定窑厂取经的。 待学得了新式制砖法之后,将会在西北诸府广设砖厂,以支援边疆边防建设。 一路上,升官又升职的姚厂长数度哽咽,自己总算是熬出头了,也能给底下那帮老兄弟一个交代了。 “大人……下官……下官……呜呜呜……” 又来了又来了,看着一句话还没讲完的姚仨再次哽咽起来,王浩只得无奈摇头,没想到这姚工的感情如此丰富。 “姚工呐,咱不能将眼光局限在这西北一隅。” 端坐骏马之上,王浩意气风发般将大手一挥,继续道。 “咱们的志向应该是让我大宋土地上的烟囱如森林一般茂密,让那烟囱里的浓烟遮住这太阳的光辉。” “对对对,大人说的极是。” 姚仨盲目崇拜的附和道,显然是没听明白,只知道跟着大人混准没错。 自己的发迹就全靠了这位大人,从行军路上第一回见到大人与陛下亲热交谈的那一刻起,就对这位年轻有为王大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盲目崇拜。 “姚工可今年贵庚?” 闲来无事,拉起了家常。 “下官今年三十有六了,大人。” “哦……姚大哥的面相略显成熟呀……” 王浩盯着姚仨那张苍老如知天命的黑瘦麻脸怜惜道。 “不敢不敢……大人太抬举下官了。” 姚仨听闻王大人称呼自己为姚大哥,惊的连呼不敢。 “姚大哥成家了没?” “这……这这……算……成家了吧……” 说到成家,姚仨又想起行军路上指挥使大人已经替自己做主,将家中幺妹许配给了自己,不过之后好像又没了下文,只得不确定道。 “这……算成家?姚大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呐!” 王浩闻言,深有同感,自己不但算是成家了,还算是有了个能打酱油的女儿了。 “是这样的,大人……” 聊的多了,姚仨也渐渐放松了心情,甚至还讲起了自己那曲折离奇的“感情”经历。 把个王浩听的啧啧称奇,这也太草率了些,而且,这一年半不到就生了俩娃,她前夫分明是喜当爹了呀,如今你姚仨也盼着喜当爹…… 那指挥使大人分明是在把你往死里坑呀,这也太坑了。 除非,除非那个指挥使大人的妹子是七分女,那倒好可以考虑考虑…… 章节目录 第154章 水泥工坊 “姚大哥,咱俩是不是兄弟?” “大人,您有何吩咐,下官一定照办!” 姚仨把胸膛拍的咣咣响,这一路下来,两人的关系又拉近了不少,只是他感觉大人藏着一件大事想让自己帮忙。 “唉……别叫我大人,生份。” “大人……这这……” “还叫大人!” “好!兄弟!” 姚仨咬牙道。 “这才对嘛,那说咱俩是不是兄弟?” “大……兄弟您还是先说事吧……” 姚仨的脸上满是忧色,这回的事儿恐怕不轻。 “咱这趟过去,要在砖厂边上造个水泥厂!” “成!没问题,大人您就说怎么造吧,下官一定照办。” 姚仨闻言大大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不知道。” 这个就真不知道了,包括任何原理,原料,工艺,厂房样式,生产过程等等等等,一概不知。 “不……不知道?那……那要咋办呀?” 心说不是应该像轮窑厂那样有个图纸的吗? “有姚大哥你来办呀!” 王浩伸手在姚仨肩上重重一拍。 “可下官也不知道呀。” “你们不是已经捣鼓出水泥来了嘛。” “那是咱瞎整的,就拿石灰和上些煤灰在窑洞里蒸了蒸,大人您不是说这……这样不成吗,质量忒差……” “那至少思路有了呀,得和上煤灰,得烧。继续改进呀,创新呀姚大哥。” “对,创新!下官回去就安排人开始干!” 姚仨咬牙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没技术,没人才,甚至连个基本的概念都没有。 “好样的姚大哥,那兄弟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王浩击掌大赞,总算将这个好无头绪的事情给甩出去了。 这两天,努力回想记忆中那模糊存在过的老式水泥窑,却始终没有回想起来。 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小时候绝对见过那种老式的水泥窑,有一个非常模糊的印象,很高,很大,石头垒成的,好像还是方的。 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索性就把这件事一脚踢给了姚仨,而自己则打算去真定府附近走访走访石灰窑。 这水泥既然是用石灰烧出来的,那么石灰窑里的那些老工匠肯定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去他们那取取经,或许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还要去附近走访走访石料厂,看看能不能找到石子的来源。 毕竟,水泥“马上”要问世了,可不能单单用来做沙浆当墙灰用。混凝土才是它真正的使命。 至于钢筋混凝土就别想了,即使能整出钢筋,也整不起。再说了,造那么牢固,对这个世界来说,其实也没啥用。 “大人,前方便是井陉关,是否在入关后扎营?” “老关呐,这事情不是说了就由你做主了嘛。” 老关,姓关,名山岳,如山岳一般伟岸的身躯,乃是王浩的护卫统领。 上回在雁门关时,因为那劳什子的榷场,差不多都要谈成了,赵老大官都拟了,还拨了一百亲兵护卫给自己,到最后却不明不白的黄了。 这事虽然黄了,但这有名无实的官,赵老大却没有收回去,那一百护卫,也留了一些给自己。 像保护国宝一般把自己给保护了起来,王浩自然也乐的如此,有这几十个大内高手高高手护在自己身边,心里别提有多踏实了。 这也正是打算把建造水泥厂的事踢给姚仨,而自己则可以借四处走访的名义,利用公款外出游玩的一大原因。 这井陉关走过好几回了,熟的很,边上还有条大溪,在这里扎营,正合适。 趁着军士们安营扎寨的空闲,漫步在满是碎石铺就几近干涸的大溪河床上,想着去哪里才能弄到数量庞大的碎石。 要是能整出一台碎石机就好了,抓起一把碎石狠狠地抛向溪涧,这才回过神来,近在眼前的东西竟然视而不见。 数千厢军抵达真定窑厂,把个本就不是很宽敞的窑厂挤的满满当当。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这些厢军,是来学技术的,上一两月的速成班后,便会在老窑工的带领下分散到周边几个州府去支援边疆建设。 窑厂的空地上堆满了成品的红砖,陛下亲自下令督造的砖厂,生产出来的红砖也不敢擅自挪为他用,更不敢拿去售卖。 红砖这东西又不太适合长途运输,如果将这些东西运到边疆去,运输成本太高,还真不如在那里就地造一座窑厂来的划算。 考虑到这一点,王浩觉得有必要向赵老大禀报一下,不如就将这些红砖就近消耗掉算了。 把新带来的这数千厢军安排妥当,王浩便前往真定府寻老熟人陆知府陆大人去了。 陆知府姓陆,名仁甲,王浩发现,在这世界,自己认识不少姓陆的人,上回那个替自己设计建造五里坡义学的工部官员,似乎也叫陆仁甲。 还有几个叫陆仁义,陆仁柄,陆仁定的,他们不是兄弟,也不是亲戚,甚至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其实不止这个世界,自己原本的世界也有很多姓陆名仁甲的人,热闹的大街上,至少有九成,都姓陆。 或许,在别人眼中,自己也姓陆,而且是陆仁贵的陆。 “陆大人别来无恙否。” “王大人!” 陆知府惦着圆嘟嘟的大肚子快步迎了上来。 还是那一脸的肥肉乱颤,光看模样,肯定会被划到贪官一列。 而这位陆大人却是个例外,从王浩所了解的一些事情来看,这陆大人是个干臣,对治理一方很有一套,可以放心的把那些板砖交给他处置。 待到正堂落座,相互客套一番之后,王浩直截了当点明来意, “陆某也正为此事发愁,只是这砖厂乃陛下下令督造,不敢随意挪用,上呈通政司的奏折又迟迟没有下文。” “陆大人无需多虑,这砖厂之事,下官可直接做主,您就说这红砖有没有吧。” “这太有用了!陆某这些天来是求砖若渴呀。” 心说本官出钱出力绞尽脑汁发动百姓制泥胚,为的就是他日能分到一些砖呀。 “哦?陆大人当真能找到买家?您也知道,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呀,除了晒场上堆的,如今每日所产,更是数以万计。” “也确实有不少商贾愿意购买,不过暂时还另有他用,比如修缮城池,在田间修造沟渠,还能加固河堤。 最重要的还是修造沟渠,往年,这田间的用作引水的沟渠,几乎隔一年就要重新修缮一番,还常有乡民为这沟渠的长短宽窄起争执。 若能在阡陌纵横的田间地头修造起一条条引水之用的沟渠,不但能将乡民的争执消弭于无形,更有利于灌溉,提高粮田产出呀。 还有府下个州县的城池,我真定府地处宋辽交界,边境处常有……” 陆大人滔滔不绝的讲着关于窑厂那些红砖的用处,看这架势,一座窑厂的产出,貌似还不大够用。 章节目录 第155章 研制水泥 看来这板砖暂时还没办法直接换成钱,不过倒也是物尽其用。 对真定府来讲,换成钱后再用这钱去办事,还真不如直接就将这事给办了,少掉两个环节,实际上更省钱。 板砖去向商讨完毕,推杯换盏之后,王浩仍旧夜宿府衙客院,伺候自己的也是老相好小翠,干的也仍旧是洗衣倒水的活。 次日一早,在陆大人帮忙找来的向导的带领下,王浩一行人便去真定府西北面的茂密山林处行去。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王浩对石灰窑的理解,只局限在于少保的这两句诗词之中,然而仅凭这两句诗,就已经写的很形象了。 千锤万凿出深山,说明这石灰石是从山林间的矿脉中挖出来的。 烈火焚烧若等闲。说明这石灰石要经过煅烧才能成为生石灰。 如何开采,不需要去作深究,反正就是挖出来的,将来赵德昭殿下如果能研制出威力更大的炸药,或许可以试着用来炸山。 而现在自己需要关心的,则是那生石灰是如何烧出来的。 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自己这枚放大镜,除了传播知识,更要不断学习知识的。 简陋的石灰窑依山而建,光秃秃的黄泥山上,残破的窑体有一小半被镶嵌在矮坡中。 边上还有几间残破不堪的木棚,各种残渣碎石杂乱的堆积在一起。 看这环境,看上去就像是一间被蹂躏了一百遍的废弃作坊。 石灰窑的管事得知王浩一行人的来意之后,满是惶恐的脸上显出一丝难以琢磨的表情。 心说你这官老爷吃的也太饱了,哪不能去,来这石灰窑凑什么热闹。 正好这几天是开窑之日,衣衫褴褛满身尘土,连个面巾都没有蒙的工人正一筐筐的往外抬出烧成后的石灰块。 王浩在窑洞里待了片刻功夫便出来了,不是因为太脏,也不是因为看不出啥门道。 而是因为,太没有门道,太简单,太没有技术性可言。 里面除了满地的灰尘和没搬完的大块石灰,啥都没有。 这烧石灰原来如此简单,简单到完全颠覆了自己之前的认知。 人总是这样,会把未知的事物想得复杂化,总是要亲眼所见,才会恍然大悟。 比如这石灰窑,再比如那碎石子,之前还在天真想着造出一台水力碎石机来制造石子,竟没想到在河边就能随手挖到。 没在石灰窑待多久,王浩便领着众人离开了,这事对自己触动挺大,回去之后,得把水泥厂的主权重新要回来。 自己熟悉的领域可以上,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也可以放手去干,只有放手去干了,才会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包括其他事情也是一样。 姚仨正为王大人交代给自己的事情犯难,领到一个好无头绪的差事,一大帮人,都在那干瞪眼,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按着他的想法,既然这劳什子的水泥是砖窑里烤出来的,那就照旧呗,专门烤上几门不就成了。 正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说是要出去些日子的大人隔了一天就回来了,看上去心情还挺不错。 “姚大哥,咱还是先试样,那水泥窑还是迟些日子再说。” “试样?” 姚仨完全没听明白,不过看大人的意思,好像是要亲自动手了,这是好事。 “没错,试样。先将这单子上所列的东西去搞齐了。” 说着,王浩递过去一章购物清单。 “大人……下官不认字……” “这不成呀姚大哥!如今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怎能不认字。” 不识字也在情理之中,这年头,文盲率高的离谱。 “这……可……这……” 姚仨闻言结结巴巴的不知该如何说了,这当官还讲究这个?可认字也不是说认就能认的呀。 “姚大哥可以去城里聘个先生,每天忙完了活后就跟着先生认几个字,叫你手下几个兄弟也跟着一起去。” “可是大人,这事为啥呀,下官觉得不识字也能过日子……” 心说自己这半辈子都过去了,还学啥字呀,这大人的行事也忒让人为难了。 “认了字才能看懂这上面写了些啥嘛,听兄弟的,准没错,现在就差人去城里请先生。” 王浩也不跟他讲大道理,讲不明白,不过这字确实得学,请个先生每天教几个字,也不求学到啥样子,能认些常用字就行。 姚仨则是一脸的迷茫,大人果然是大人,只是因为看不懂他递过来的单子,就让自己去请先生识字,这也太那啥了。 虽然这单子上的暂时看不懂,但该准备的东西还是得准备。 陶罐,煤炉,捣臼,石碾子,秤盘啥的,粗一看还以为是要熬药。 事实上接下来干的活也跟配中药差不多了,除了磨成粉末的石灰石,石灰,石膏,还就地取材,从窑厂里扫来不少煤渣,甚至还有那根大烟囱后面掏来的粉煤灰。 简易的临时实验室内,一份份按各种比例调配煅烧而成的“水泥”被一一排列。 人多就是好,这办起事来的速度简直杠杠的,只短短两天功夫,准备好的一百个陶罐就已被各自型号的“水泥”装满。 每个罐子上都贴有成份及比例的小纸条,搞科学实验,要的就是严谨,众人对这种儿戏一般的瞎胡闹也比较感兴趣,不为别的,就图个新鲜。 看这一屋子排列整齐的坛坛罐罐,心说这一百份的样品,总该有一种可以达到标准吧。 接下来几天,就拿个小木棒这里戳戳,那里戳戳,观察一下“水泥”凝结的效果以及干燥速度。 “大人,硬了硬了。” 新鲜了几日之后,懒癌发作的王大人早就将戳水泥的工作交给了姚仨。 “硬的好!早该硬了。姚大哥,开坛!” 实验最后一步,检测硬度。 检测的方法也是相当的暴力,砸掉陶罐,取出那一坨坨硬邦邦的水泥,一一排列。 十几个孔武有力的亲兵护卫拎着个大铁锤立于晒场之上,准备逐一检测水泥硬度。 “砸!” 王浩一声令下,砰砰砰,沉闷而有力的敲击声随之响起。 有的被直接砸成了渣渣,有的碎裂成好几大块,第一轮似乎全军覆没了。 “换。” “砸。” 砰砰砰…… 大多数样品情况依旧,其中有一坨例外,那汉子瞅了瞅边上几位,想抡起锤子再砸一下。 “且慢且慢,这一坨方才砸中了没?” “禀大人,砸中了的,小的再使点劲,一定能砸开!” 别人都砸开了,只有自己这块纹丝不动,壮汉觉得有些丢脸。 王浩点头默许,又是砰一下,终于裂开了,不过只有两瓣。 才刚刚进行到第二轮,第一份有价值的样品便诞生了。 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砸水泥墩子的游戏继续进行。 章节目录 第156章 平地惊雷 砸水泥墩子的游戏圆满结束,测试结果相当令人满意。 掺入了碎石子浇筑而成的混凝土果然是最坚硬的,一个大汉抡着锤子敲了十数下才将那墩子砸烂。 也至此,众人才领会到王大人的真正用意。 这玩意,捣鼓之后竟能变得如此坚硬,比最硬的青石都不遑多让了,大人果然是大人,连石头都能捣鼓出来。 只是这玩意不就是石头嘛,要用石头直接去山里挖就是了,干嘛非要整这么大的功夫去造出一块石头来? 这么说来听上去有点像吃饱了撑的,事实上差不多也就这么回事。 劣质水泥的做法虽说并不复杂,但是比起河泥石灰搅出来的灰膏还是要复杂许多。 况且以当前的环境来讲,河泥石灰其实已经足够了适用了,只是砌一堵墙,没必要整的如此考究。 所以,不是每一样东西一经问世就能被人们所广泛接受的,就比如这水泥。 在后世,水泥刚被人们捣鼓出来以后,也有一个较漫长的接受过程。 这个时代也是如此,需要人们逐步的去认识,去接受,去替代。 劣质水泥不是一面旗帜,它更像是一枚钉子,其中用处更需要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去慢慢实践。 因此,这劣质水泥虽被众人视为造石头砸石头的儿戏,王浩仍坚持发动大家试着立一座可以规模化生产的土窑出来。 要烧出一窑劣质水泥不难,难的是如何将其粉尘化,这是一项工艺难度较高的工程。 搞不好会损毁工人的身体,造成大量的职业病,还有可能来一次粉尘爆炸。 粉尘爆炸事件在后世也常有听说,印象中是一件极可怕的事情,轰轰轰的炸上两回,这水泥之路怕是也会走到尽头。 这又引出其他许多问题出来,水泥土窑的八字还没一撇呢,那王大人又在开什么安全生产大会了。 观念上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壤之别,隔上一代都会有所谓的代沟,何况这是隔了一千多年的好几时代。 那代沟,就别提有多大了,厢军们早已经习惯了将自身这把力气当牲口使,而王大人奉行的是那什么劳什子的以人为本。 条条框框太多,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做起活来总是束手束脚的感觉,相互理解,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来磨合。 但不管怎样,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 包括这劣质水泥窑,水泥红砖这一对黄金搭档,早晚会被人们广泛接受,到那时,更高的楼,更能让人们看得更远。 包括还玉率领的那一支三脚猫护工营,尽管在观念上,仍会被许多人所排斥,而那效果却已经实实在在的显现出来了,也可以预见,往后的军中,这样一支护工营会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包括赵德昭那一队由窜天猴发展而来的半成品火药局,这无疑会是走的最为顺利的一条路。 太原会战之后,赵德昭就领着他老爹的殷殷嘱托启程返京了,专人专项专款。 最充裕的资金,最便利的进货渠道,最优秀的人才,最迫切的需求,最大的扶持力度,诸多极大的有利因素之下,这要是还发展不起来,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还有那蹒跚起步的义学,虽然停停开开,分分合合,不断被人刁难,走的相当吃力,计划好的有点带面,更是刚刚起了个头就迫夭折了。 却是走的最远的一条道,当初提着一篮馒头迈入雍丘义学,脑海中最先闪现的便是星星之火一词。 事实也确实如此,虽有诸多坎坷,然而这一点火星,始终在那里闪烁,并且越来越明亮。 之后的物、事、人,也几乎全由这一点火星衍生而出,虽还未成燎原之势,要扑灭,也已经不可能了。 这就是王浩一家人来到这个世界后所带来的新事物,虽然还有诸多不完美,却也是实实在在的迈出了这一步。 然而事情总会在你自我感觉一切顺利的时候陡然发生变化,也总有那么一些人不愿意过上安定祥和的好日子。 一声震天的巨响划破汴京城安详宁静的夜空,寂静无声的深夜,这样一声轰然巨响,几乎传遍了京城的每一条街巷,每一个角落。 出大事了!如此声势的咆哮,听在任何人耳中,都不会以为是什么好事。 小蝶迷迷糊糊从一枚枚闪亮的金币堆积如山的睡梦中惊醒,紧紧娘亲的手臂,恼于这突如其来的雷声打断了自己的发财梦。 绣芸轻拍女儿的后背,满心疑虑,今年的雷声,似乎比往常来的更早一些。 徐明诚哆哆嗦嗦的披衣起身,这不是雷声,闻声辩位,是德昭那火药局方向传过来的雷声,出事了,出大事了! 火药这东西,听名字就觉着不是个好伺候的物什,可自己那师弟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回京之后,吃住都在那火药工坊里。 这么骇人的声势,也不知那里该糜烂成什么样子了。 招呼了福伯赶紧准备马车,他要过去看一下,把人给捞出来,死的活的都行。 晋王府邸,西殿侧院一处不知名的小院落内,赵二与几位幕僚神色自若,对刚刚传来的震天巨响如若未闻。 仿佛是先前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动静一样。 片刻之后,幕僚许绌自门外进来,走到东家面前凑近了低声耳语一番。 赵光义闻言微微点头道。 “让曹翰出发吧,切记封锁现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啪” 刚刚出门不久的徐明诚猛一拍大腿,对着马车前坐的管家福伯道。 “先去府尹大人府上,快!” 虽说事态紧急,但自己这样孤身一人莽莽撞撞的过去,也顶不了屁事,叫上府尹同行,不但名正言顺,若真有事也能有几个帮闲搭把手。 远处营房火光冲天,火势未熄,无数军卒拿着锅碗瓢盆在那里救火,现场一片杂乱。 火药工坊也只剩残垣断壁,顾不了那许多,徐明诚拽着一脸惊恐的赵光美急急朝着火药工坊东南面,赵德昭的临时居所赶去,借着火把的光亮,那处居所果然也已塌下去大半。 “站住,干什么的!” 走的近了些,有一队军卒看守着作坊入口。 “大胆!” 赵光美的下属亮出腰牌。 “大人放心,晋王已令属下竭力援救,目前火势也已得到控制,不会再蔓延了。” 有将校出面讲解灾情,试图安抚匆匆赶来的赵光美几人。 徐明诚闻言瞬间便激动起来,你们可以假装不知赵德昭殿下在那居所中,自己却是门清的。 还放心,还稍安勿躁,再等下去,即便挖出来后还有口气在,你们也得顺手一铲子给他拍散了去了。 不顾军卒劝阻强行闯入,有凄厉哀婉的哭声自前方传来。 徐明诚当下便是一惊,行的近了,才发现是晋王在那里捶胸顿足。 章节目录 第157章 生死未卜 “昭儿呐……昭儿……” 见赵光美几人前来,围着瓦楞废墟捶胸痛哭的赵光义将哭声又加重了几分。 幸好这处小院落离营房有些距离,火势并没有蔓延到此处,只是离的火药工坊稍微近了些,爆炸时产生的冲击波将院落靠近工坊的两间卧室给震塌掉了。 而这爆炸又发生在夜深人静众人就寝之时,赵德昭显然也被埋在了这两间破房下面,生死不知。 有下属军卒不断的搬运着碎石瓦砾,徐明诚一行来的也足够及时,施救工作因此也才刚刚开始没多久。 徐明诚暗叹一声,望向另一边抱头痛哭相互安慰的赵光义赵光美两兄弟,撸起袖子加入了施救队伍。 心里却是在暗暗盘算,自己虽在赶过来的途中先去了一趟赵光美府上,却也并没有耽搁多少时间。 而你赵光义却来的比自己更早,不但更早,连救援工作都已经有条不紊的展开了。 至于那些幸存的火箭军士以及工坊匠人,也被早早的安置妥当。 晋王爷的确当得起这汴京城的守护者,不但内外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条,连救灾工作也总能站在第一线。 在灾难面前,这几个平日里相互不待见的斗鸡眼,更是暂时放下了间隙,齐心协力投入到了抢险救灾队伍中。 随着瓦砾断木被一层层的揭开,被埋在屋底下的泥人也被一个个捞了出来。 得益于这处小院的房子足够简陋,梁上的椽子用的是细竹子,比手指粗不了多少。 哗啦啦往人身上一洒,除了经年的灰尘把人裹成了一个泥人,倒也没受多大的伤。 也终于在搬开最粗的一根大梁之后,在一张被压成扁平形状的老式木床的帷幔下面,找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赵德昭。 很不幸,整间屋子中最具杀伤力的那根横梁正好砸到了他的小腿上,被抬起来的时候,那小腿随之软趴趴的垂了下来。 已经奄奄一息的赵德昭也随之用仅剩的一点气力发出了一记痛呼后便晕死了过去。 徐明诚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几欲虚脱的身子骨,执意要亲自抬着赵德昭离开火场。 还有口气在就行,这处小院里挖出来的几人中,也就数赵德昭伤的最重了。 正主已经挖出来了,至于营房那边,暂时也不会有人去关心具体的伤亡数字,也不会去深究起火原因,更不会揪几个临时工出来顶罪。 这就是一起常见的火烛引起的火灾,这样的火灾在汴京城中每年每月都会有。 在房屋密集的街巷处,一把火烧毁数百上千间民房的火灾也是非常常见的现象。 百姓的民房会有火灾,军卒们的营房自然也不能避免,只是这次火灾,伤亡的确多了些。 好在只是些吴越国送来的客军,没啥人脉关系在这里,死便死了,并不会有多少人感到如何的心疼,象征性的哀悼一番,也就过去了。 待人群渐渐散去,被夜色笼罩的离火场不远的一处树林中,透过尚未散去的层层浓雾,有一条黑影颤抖着爬起身,转眼便消失在了更深的夜色中。 就此,在王浩看来发展前景最为乐观的火药局,在一声轰天巨响之后化作一缕青烟随风飘散。 除了京城百姓口中那一个个带有疑惑语气的早春响雷,离着惊蛰还有几十天,雷不会这么早,也不会这么响。 虽是疑虑重重不明所以,却也没作过多深究,这年头,稀奇的事儿还见的少嘛。 诺,前面甜水街街口就有一件比昨晚那雷声更稀奇的事儿。 据说今天又是那什么最新一集《春江遗梦》的首发日,无数的公子小姐,丫鬟小厮在那里排队等候。 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区区一个小册子,就能引得无数佳人才子争相传阅。 这轰动全城的小册子,最开始是在城南惠民街上的煤炉铺子里传出来的,卖了几回之后,不知咋的就转到这甜水街上来了。 说起这甜水街上的这家铺子,更是新鲜,比煤炉铺子里卖文绉绉的小册子更新鲜。 甚至有不少百姓认定那家店的掌柜伙计会某种妖法,因为只要是带着自家的娃儿路过那家铺子,就会迈不动脚步。 如今的汴京城中,最最吸引小孩子眼球的,早已不再是城东榆林巷口的泥人张,更不是州桥桥头那捏糖人的李老头,而是甜水街上这家叫什么七彩童年的什么铺子。 鬼知道这七彩童年是个什么意思,更不知道里面卖的那一坨坨布团是个神马玩意儿,只知道那劳什子的布团里有妖法,绝对是妖法。 只要是拖着迈不动步子的娃儿一进到那家铺子里面,最后的结果,往往都是毫不犹豫的将自家娃儿拖出店外,扒下裤子就是啪啪啪一顿招呼。 吃错了药才会花那么大的价钱买这个鸟玩意儿,就那一坨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布团,就要卖几十上百文,也不知是从哪看来了这些奇形怪状,猫不像猫,狗不像狗的神态模样,竟燃会对小娃儿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买又买不起,自己回家缝出来的总感觉少了那份灵动,因此,很多市民,但凡领着娃儿上街,都开始有意的绕过那家叫做七彩童年的铺子。 “下一个。” 小蝶异常熟练的撂下手中那方大印,对着排队等候盖章的顾客招呼道。 在她的不懈努力加上软磨硬泡下,终于说动了幕云哥哥将《石头记》的唯一发行权拿到了手中。 为了打击盗版,维护正版的合法权益,她本来是打算请本书作者李老师来店里搞一次现场签售会的。 奈何李老师死活不肯露面,说什么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也不知道有什么不可的,不可在哪里。 没办法,只能临时改变主意,用大印代替签名,只是这李老师的笔名,也忒难听了些,李寻欢?干嘛不叫李逍遥呀。 除了大印,发售之前,她还画了一个书中同人漫画人物——杏儿。 卡通式的画法,加上两句李老师那里讨来诗词,拓印再一张三指宽的长条形硬皮纸上。 这便是书签了,每册《春江遗梦》可获赠精美书签一份! 除了精美书签,随书还附赠一个比拳头还要小的精美布偶。 作者的随身大印,精美书签,限量版公仔布偶,纯手工制作的精美礼盒。 这样一套礼盒装精品限量版小册,目前的售价是六百八十八,已经是非常实惠的价格了,看这店门外长长的队伍就该知道。 曾经,被廖伯伯认定会倒闭的公仔铺子终于又复活了,收钱收到手抽筋,忙的不行。 最近都在考虑开分店了,不过暂时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那就是——打击盗版。 章节目录 第158章 京城有变 正当王浩带领窑厂众人热火朝天大干特干之时,老熟人海公公遣人来信,京城出大事了! 赵德昭殿下的火药局炸了,死伤无数,连赵德昭本人都身受重伤。 京师震动,朝堂震动,赵匡胤得知这个消息更是震出一身冷汗,草草安排了前线后续事宜,便启程回京了。 王浩得知消息后痴愣半晌没回过神,甚至又有一种跑路的冲动。 这炸药是自己串掇赵德昭去搞的,现在来这么一出,难辞其咎呀。 也没了心思再捣鼓这劳什子的水泥研究,信使的话语不断在耳边回荡,死伤无数,死伤无数…… 这是火药库爆炸了?即使那样,顶多也是炸塌几间房屋,前世之时,也凑巧遇到过一回生产烟花爆竹的作坊发生火灾而爆炸。 即便只是用来做烟花的火药,集中爆炸起来的威力也是非常惊人,然而威力虽大,波及的范围却是非常有限的。 再怎么炸,都不可能炸出个死伤无数来,而且,自己草拟的安全生产条例已经足够严谨。 赵德昭也不是个莽撞行事之人,对火药的制作过程也是极为谨慎的,不可能出现一大堆人密密扎扎的聚在一块捣鼓火药的场景。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场阴谋,又是赵二搞出来的破事。 每个故事里都会有一个反面觉得,而在这个故事里,赵二无疑就是那个人。 只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不用去作过多的探究,直接往他头上扣便是,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准没错。 哪怕是隔壁二婶家的老母鸡丢了一枚鸡蛋这样的小事,查到最后,也肯定与赵二那个杂碎有脱不开的干系。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既然嫌犯已经锁定,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赶过去,查清楚,捉出来,再将他绳之以法。 把坏人干掉,从没有过的强烈欲望在心中剧烈翻腾,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几乎所有的事情,或多或少,背后都有这个赵光义的影子。 不过再往细一些想想,这一家子乱七八糟没完没了的鸟事,自己貌似也插不上手吧? 不但插不上手,也没有查案的经验手段,过去之后也顶不了啥鸟用。 不过既然有机会回去,还是尽快回去一趟,女儿已经很久没见,义学差不多也该开学了。 接下来几日,详细安排了砖窑厂之后的发展规划,便头也不回的往京城那堆烂泥塘里扎去,也不孤单,至少还有老徐这个坚定盟友。 此时,王浩的唯一盟友徐明诚正一脸灰败的自赵德昭府中出来。 多灾多难,多事之秋呀,本以为今年会是一个好年景的,春闱在即,德昭又立大功而返,王浩那小子也在陛下身边混的风生水起,一切都在往极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前些日子的这一场大火,似乎把一切美好的前景都给烧没了。 在马车中呆坐半晌,自怀中取出今日收到王浩给自己的一封信。 展信一看,除了最下方那两行自己认识,却又看不懂的蚯蚓文,通篇废话。 这小子又搞的哪一出?按他的性格,不会无缘无故写这么一封让人不明就里的信,其中定有深意。 回到家中,拿着书信细细端详良久,最后,老谋深算的徐大人不得不得出一个令人沮丧的结论,这一页信上所写,的确只是一些废话。 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君子之道,老徐也写了一封满篇废话的回信。 同样,信的末尾,也照着王浩的模样,打乱顺序后写了两行不知其意的蚯蚓文。 写罢书信,让官家福伯备了马,便劲直朝着参知政事卢多逊卢大人府上行去。 自赵老大领兵出征以来,徐明诚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的孤老头生活。 自己那个清水衙门里也基本没啥鸟事可干,听上去很高大上的春闱科考,也没什么可以提前准备的东西。 至于朝堂之上,更是犹如泥胎木塑一般,没人会搭理他。 因此,徐明诚整个人变得越来越孤僻,越来越沉默,除了上朝点卯,便很少出门,连平日里最常去的国子监也极少登门了。 不过沉默寡言的老徐与卢大人家的侧门门房似乎很聊得来,在使了一吊钱的辛苦费之后,门房便乐颠颠的拿着老徐的拜帖去寻自家老爷了。 对老徐借口说的外头天冷,希望自己在门房内等候的无礼要求也作了通融。 对徐明诚的突然来访,参知政事卢大人着实有些意外。 作为晋王的铁杆盟友,卢大人不但与徐明诚毫无交情可言,政见也不相同,因着曾经赵普的这一层关系,两人可以说是死对头。 虽然暂时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至少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才对。 而且,这无缘无故的登门拜访,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他日若落入晋王耳中,难免留下口舌。 不能见,也不想见,也就很干脆的回绝了。 门房揣着老徐的拜帖返回,尴尬的表示自家老爷有事在身,不方便相见。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位门房大爷平日里也是个眼界极高的人,只是因为眼前的这位什么徐大人,名声虽不显,自己甚至都没听说过知教谕事这个职位。 但人家出手大方呀,为人也极为和煦,加之举止优雅,说的话也非常合意。 于是,虽然自家老爷没有见成,倒也在门房内与这位徐大人客套了好一会,相谈甚欢。 出了卢府,徐明诚又去拜访了新任开封府尹赵光美。 这回倒没有吃闭门羹,很快便见到了这位更年轻的开封府尹大人。 与徐明诚一样,赵光美自上任以来,差不多也是个吉祥物般的角色,甚至比徐明诚更没事可做。 虽说堂堂开封府衙民政一把手,府内公事极为繁忙,但轮到赵光美手上的事,差不多也就在递上来的文书上打打勾的活了。 整座府衙,从门房到牢头,全都有他们各自幕后的上司把控。 包括衙门今日来了哪些人,牢里今日又新来了哪些租客,都不需要他去操心,实在是一份养老混日子的好工作。 官职大,薪水丰厚,地位显赫,还不用做事,当得起大宋第一闲差。 俩大闲人凑到一块,聊的自然也是闲话,老徐甚至连火药局爆炸案的最新进展都没问一句。 这种事情,既然官府的初步判定是营中军卒用火失当,引燃营房,后又蔓延至火药库房,导致火药库房发生爆炸,伤亡惨重。 那这便是铁案,板上钉钉的铁案,不需要再去深究,晋王自会令相关衙门处理妥当,无需担心。 只是闲聊归闲聊,这徐大人的说话方式也太亲呢了些,为何总要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话。 赵光美极不自然的正了正身子,试图提醒徐大人不必这样子说话。 而老徐,仿佛没事人一样,仍旧我行我素…… 章节目录 第159章 全都没了 赵匡胤回京了,与年前出征时大张旗鼓的热闹场面不同。 这次回京,虽说是携大胜而归,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甚至是带着愤怒回来的。 北面的形势一片大好,若能休整上几月,将新占北汉及朔寰两州的城池彻底稳固住。 便又能兵出雁门,与应州的辽国守军较一较长短了,稳扎稳打,一城一池慢慢渗透进去,很快就能打开另一个极好的局面。 而现在,这一切全被京城发生的这一件大事所打断,不论是意外,还是人为,都是一个异常严重的问题。 后院失火,对士气的打击极大,更何况是自己给予厚望的爱子,还是刚刚在战场屡建奇功的爱子。 因此,赵匡胤这次回京,极为低调,甚至没有惊动城中的任何百姓。 随行返回的部分禁军在北城军营扎营之后,便在亲兵护卫的护送下趁着落日的余晖,车驾直接驶入了景灵西宫。 “父皇……孩儿不孝呀……” 卧房中,一脸沮丧的赵德昭看着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的老爹,刚一出口便已泣不成声。 “唉!别说丧气话,何来不孝一说。” 赵匡胤看着床上被绑成一个粽子形状的爱子,满眼的疼惜。 “孩子又让父皇失望了……呜呜呜。” 这一回算是彻底搞砸了,所有的一切尽数毁于一旦,还连累诸多下属命丧黄泉,刚刚积累的一点点信心,彻底丧失。 只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已经做的足够小心了,先生写给自己的安全手册也是严格遵守的,为何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此事错不在你,会好起来的。” 话到此处,赵匡胤的眼中亦闪过一丝迷茫之色,直觉告诉他,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可是父皇,全没了,全没了呀……” “什么全没了!你还在,好好养伤,振作起来!” “可孩儿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说话间,赵德昭的目光转向自己那条肿成廊柱的右腿。 “会好起来的。” 赵匡胤的脑海中闪过护工营中徐还玉的身影,那丫头似乎刀枪剑伤,以及伤经动骨很有两把刷子,在军中已经有徐神医的名头了。 于是急忙叫过海公公低声吩咐了两句。 “来先跟父皇说说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吩咐完正事,赵匡胤直奔主题,试图将儿子的思绪拉回到痛苦的回忆中。 赵德昭显然不愿意回想那痛苦的一幕,况且也没有实质性的回忆,只知道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心情舒畅的睡下,然后从惊恐中醒来,再从痛苦中昏死过去,最后从奄奄一息中感觉被人抬走…… “父皇是否怀疑有敌国奸细混入其中,从中作祟?” “不无可能呀!想必辽人对这火药也甚是忌惮,遣细作入营破坏也在情理之中。” 赵匡胤忧虑道,还有一种可能他没说出来,那是自己都无论如何不敢去想的可能。 “幸存下来的伤者如今皆被安置在控鹤营的一处营地,由二皇叔统一看管,父皇可遣人前去问话,询问是否有可疑之人。” “此事父皇自会妥善处理,你且先好好养伤。” 叙谈片刻,赵匡胤拖着疲惫的身躯回返皇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没那么简单,如果只是意外,不可能烧的那么干净。 如果是辽国细作所为,那此事的后果就更为严重了,火药局被渗透到了何种程度,火药配方是否已经被窃取,这些都是后果极严重的大事。 初设火药局伊始,心中就有一个疙瘩,形势使然,让这么重要的东西由吴越的客军掌握着,总感觉会有隐患,如今果不其然,回京没多少日子就发生这样的事。 带着郁闷的心情直接回了后宫,发现宫中陈设较出征之前似乎有些许不同之处。 愣愣看着矮榻上那只说不出是个什么的玩意的东西,发呆良久,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 看模样有点像苗疆那边扎的草人,难道这宫里也开始弄这些巫术了?只是看着又不像。 扎的草人,一般都是面目狰狞的,这玩意儿的面目虽然也甚为怪异,却跟狰狞搭不上边,甚至还有些……讨喜? 宋皇后看到赵匡胤盯着开踢猫愣愣出神的模样,赶忙出来解释,吞吞吐吐的只说这只是姐妹们闲来无事时缝来散心的。 没敢告诉自己男人越活越回去了,竟然对个小孩子的玩具会如此喜爱。 更没敢告诉赵匡胤,他这出去的小半年,后宫中的诸位宫妃娘娘宫女麽麽都成了缝纫女工了。 自己不但率领着宫里的这些缝纫女工开店赚外快,还花了巨资学小提琴,更过分的是每隔十天半月还会聚在一起讨论言情小说,成了那李寻欢的脑残粉。 罢了罢了,赵匡胤疲惫的挥手阻断女人的聒噪,并无兴趣听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这些都是小事,由得她们去折腾。 明日的朝堂上,还有更多的大事等着自己去处理,那才是正事。 出征以来,自京中发来的各种奏章谍报,自己只挑想看,愿意看的来处理,那些狗屁倒灶的杂事,往往只是随手一扔,由得他们去聒噪。 大多数都是弹劾某些人的奏章,还有告诫自己哪哪做的不妥当的,以及哪哪急需做出调整的屁事,甚至还有人痛斥新任开封府尹赵光美尸位素餐的…… 比如,那其中,光是弹劾王浩那小子的奏章就有几十份之多。 罪名也是五花八门,什么撺掇义学师生勾结国子监学子妖言惑众,扰乱民心。 什么蛊惑君上纳女子入军营,行荒淫无度,妖媚献宠之事,败坏军纪,败坏纲常。 什么巧言吝啬蒙骗圣上,企图勾结辽人,私开边贸,欲通敌卖国,置国法于不顾,等等等等。 简直把王浩那小子说成了一个十恶不赦,千刀万剐也难恕其罪的奸佞小人,真是可笑至极,要不是王浩那小子的所作所为自己均看在眼里,说不定真会信了那些弹劾奏章中所言,把那小子给踢到岭南去做野人。 在外头的时候,这些屁事自己可以当作没看见,没了乱七八糟的聒噪,也可以尽情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如今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得不去面对了,还有离春闱科举的日子也已经不远了。 按照之前的打算,这次春闱,录取的考生比往年是要大幅度的增加的,这件事要切实的施行下去,也会遇到极大的阻力。 不知道子正这些日子以来将科举之事安排的如何了。 说来也奇怪,按照如今的形势,弹劾他的奏章应该也会有很多才对,而事实却是一份都没有。 这是如何做到的?难道也投了晋王麾下? 章节目录 第160章 版权意识 被视作奸佞小人的王浩王大人数日之后才风风火火的赶到京城。 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破案,想着尽快赶到京城,去火灾事故的现场看看,找到人为纵火的痕迹。 之后再顺藤摸瓜,揪出幕后元凶,将他绳之以法,还死去军卒一个公道。 这过程之中,自己也肯定会遇到很多艰难险阻,甚至刁难污蔑,也将会是一段极艰难的,与幕后黑手斗智斗勇,惊险且刺激的漫长过程。 但最终,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所有的努力,都会得到回报,所有的恶人,也都会遭到应有的惩处。 想是这么想的,所有的故事里也都会这么安排的,最后的结局也应该会是这样的。 然而,事实上却不是这样的,每往京城方向迈一步,王浩的信心就减弱一分,感觉上的理想主义也会随之模糊一点。 不说与坏人斗志斗勇,将他绳之以法,单单前面的那个破案,就已是好无头绪可言。 还真当自己是唐人街神探了,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到了现场瞅上两眼,一幅幅立体的平面的作案推理画面就会在脑海里浮现。 各种常人无法察觉的微小细节在自己的火眼金睛之下也随之显形,然后便在金殿之上胸有成竹的拿出一条条铁证…… 做梦去吧,老子就不是那块料,即不是那块料,连最起码的现场,估计都无处去寻了。 每思及此,就觉得有些可笑,自己这么风急火燎的赶过来是干嘛来的? 思绪很迷茫,脚下的步子,却是诚实的很,入了城之后,不知不觉的人就朝着老徐家的方向行去。 带着几十个护卫骑着高头大马形在街上极为气派,也太过显眼,这次回京,肯定是要住些日子的。 这么多人,肯定不能往家里带,只能另外寻个住处,这一点,在路上时便已经打算好了。 因此,过了城北马市之后,一众人便分成了数队,去寻找王大人要求中的住处去了。 京城还是记忆中的京城,一点都没变,行至甜水巷巷口,街边一条长长队伍尤为吸引眼球。 循着队伍的末端向前望去,一家装修突兀,极富现代气息的铺子印入眼帘。 七彩童年?!看到这店铺的名字,王浩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这丫头,还真让她支起了一间铺子?生意竟然还好到这种程度?这也太假了吧? 怀着满腹的好奇心,疾步向前赶去,店门口有人头攒动,上面竟还拉着一条横幅。 什么玩意?打击盗版,维护正版原着的合法权益?? 这死丫头这又是搞的哪一出?卖个布娃娃还卖出版权意识了? “哎哎哎,你谁呀你?怎么不排队呀。” “对呀,没看到大伙都在排队嘛。” “保安!这里有人插队!” 拨开堵在门口的一个小后生,一只脚还没迈进去呢,身后就传来极为愤慨的抗议声。 王浩闻言,刚想回头解释一下自己的来意,便感觉右肩肩头一沉,一个彪形大汉已经立在了自己身侧。 “这位公子,对不住了,请遵守纪律。” “这位大哥,小弟我不是来买公仔的……” “瞧你这话说的,这里排队的,谁不是为了买《春江遗梦》而来的呀。” “我看这人肯定是个印盗版的,想着插了队赶紧把盗版拓印出来,好趁机赚上一笔。” “对对对,没错。” “揪他去见官!” “对对对,揪去见官,罚死他!” 一瞬间,人群竟然有微微骚动的迹象,这他娘的到底是个神马情况,小蝶什么时候成了维权斗士了,还把正版意识普及的这么成功? 这到头来果然又是胡闹呀,回头得好好教育一番,只是此刻后有群众群情激愤,前有彪形大汉拦门阻挡,却连迈一只脚进去都是不能。 “大人,是否需要属下将这些人驱散?” 老关见自家大人吃了个闭门羹,建议使用暴力手段。 王浩急忙摆手制止,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打算用狮吼功将店内的绣芸或者小蝶给吼出来。 “王教授!王教授是何时回京的?” 恰巧此时,有个年轻公子乐颠颠的捧着个礼盒自店门而出。 看到正欲仰脖高歌的王浩,急忙上前欣喜问候。 “梁……梁……小梁!” 没有记起名字,王浩随机应变道。 “王教授好。” 又有一个国子监的学生从店内出来,这一位,王浩连姓氏都想不起来。 “你们俩在这凑什么热闹呢?小孩子玩的东西你们也喜欢?” 话一出口,才突然意识到,这在店门口排队的,竟都是些年轻的公子小姐! “王教授见笑了,学生也是没……没法,这《春江遗梦》来……来晚些可就买不到了。” 梁学生尴尬的笑道,科考在即,最近这些日子,自己与诸多同窗皆在闭门苦读,也就只剩下这一点点的爱好了。 王浩闻言更觉诧异,细细打听之后方才将整件事情给理顺。 邻居大哥果然是个骚人,这自传版的《红楼梦》竟能火到这个程度! 而且还取了个如此骚情的书名,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还有这售价,简直可以用残暴来形容,选的这独家发售商也够奇葩。 看着梁同学手上那盒子里的几样物什,王浩的眼皮直抽搐。 一个比请帖厚不了多少的小册子,一个拳头大小的毛毛熊,一个最多只值两文钱的所谓精美书签。 还有那是啥玩意儿?告读者倡议书?翻开来随意瞟了一眼,果然又是宣扬正版光荣论的废话。 这年头,宣扬个毛的版权,这不是严重阻碍人类文明的传播嘛。 纯碎是为了维持自己的暴利才整出这一套的吧,也不知道这臭丫头哪里学来的这烂主意。 “爸爸!” 小蝶迈着小短腿爬出店门,雀跃着扑进了王浩怀里。 脸上除了喜悦,还有几分明显的得意之色。 连她妈有没有一起回来都没问,就拽着她爹的手往店里拖,一边还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的得意之作。 “爸爸,接下来,我打算把把隔壁的铺子也租下来,再开一家宠物店。已经跟娘亲和干娘商量好了!” 王浩听得一阵头晕目眩,果然,没了父母的约束,这一只手都能提着走的小家伙,已经无法无天了呀。 “等等,你这干娘又是谁?” “嘿嘿嘿,不就是……” 小蝶一脸得意想着再得瑟一下,却被她娘亲一把揪到了一边。 “公……公子,是这样的……” 绣芸放下手头的活计,把王浩请入了店铺后院,把这几个月来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直把个王大人听得惊叹连连,好家伙,这娘俩的经历,一点都不输自己呀这是。 章节目录 第161章 君臣失和 在小蝶的公仔铺子足足呆了小半日,也长吁短叹了小半日。 一个人小鬼大的鬼灵精,一个智力超群的独臂军师,加上几个宠溺有加的长辈,就能折腾出这样一个局面,着实出乎王浩的预料。 看来,还是得抓紧时间让义学重新开起来,不能再这么野下去了。 要不然,今天公仔铺子,明天宠物店,再过一阵,就该捣鼓迪士尼游乐园了。 自公仔铺子出来,王浩一直都在自我检讨,自己手头上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些?导致疏忽了最为重要的家庭教育。 也因为那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导致一家人总在天南地北各忙各的,这样下去,很容易让亲情变得淡漠。 “哎呀呀,贤侄你可算是来了。” 敲开老徐家的大门,便宜岳父丝毫没有因为距离而显得疏远,异常亲切的牵起王浩的手,就往书房里拽。 “徐伯伯身心安康否?” “唉……你我之间,休要讲这些有的没的,咱谈正事。” 亲自为王浩倒了茶,徐明诚就将房门一关,一脸严肃的继续道。 “京中发生的大事,贤侄可曾知晓?” “又发生何事了?” “炸了!” “小侄正是为此事而来呀!” “哦?那贤侄可曾谋得对策?” “如此大案,小侄也是无能为力呀,看来只能请六扇门的诸葛正我大人出马了。” “六扇门?诸葛正我?此人当真有如此能耐?” 徐明诚大蛇随杆上,配合着臭小子胡咧咧,眼皮却在不住的抽搐,这混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口花花。 “徐伯伯,咱这一没人,二没权的,这事儿应该轮不到咱俩操心吧?” “你不操心,还有谁会操心!枉老夫将你当成自己人,你小子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见王浩又企图推脱,徐明诚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控方,检方,证方,刑部,大理寺,开封府一个人都指使不懂,查个屁的查呀。” 王浩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么,把脑袋系在了裤腰带上跟着赵老大一道出征,本想着是要去镀金的,在前线战场,多少也算是立了些功劳。 回来之后,怎么说也能混个不大不小的官当当,有了地位,有了人手,才会有人过来依附,才能做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可现在倒好,稀里糊涂的,捞了个有名无实的什么榷场提领,还把小六与和尚除这两个绝对心腹给丢在了雁门关。 如今身边除了那几十个护卫,啥都没有,况且那几十护卫说到底还是赵老大的人,虽说这一路下来,没少做政治思想工作,又是称兄道弟,又是人文关怀的,鬼知道自己做的这些努力会不会传到赵老大耳中,最后变成别有用心的笼络人心。 “贤侄此言差矣,如今的开封府衙,多少还是能插半只脚进去的。” 自从赵光美接任开封府尹一职以来,他徐明诚可没少往那衙门里窜,或许是出于同病相怜,皆是光杆孤臣,俩人聊的倒也投机。 王浩闻言大为意外,厉害呀老徐,不声不响的,竟然都已经把脚伸到开封府去了。 “那此事就好办多了,明日去街上找几个流浪汉,使些银钱,弄个伪证,想污蔑谁便污蔑谁,徐伯伯以为如何?” “你!胡闹!” “徐伯伯,这事还是以陛下的意思为准,不论是意外也好,是敌国奸细从中破坏也罢,亦或是奸邪小人图谋不轨,你我就此横插进去,不但无名无份,还会招致某些人的忌惮,总是不妥的。” 王浩也知道老徐如此迫切的想要查清这件事,多少也有赵德昭的因素在,这些天一定是在赵德昭那儿听了太多的诉苦,才会这样迫切。 “唉……” 徐明诚闻言重重一叹,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自己俩人能做的,确实有限。 “对了徐伯伯,您租住的这居所是如何个租法的?” “房……租……租房?” 王浩的话题转换太快,徐明诚一下子接受不了,舌头都打结了。 “对的,租房,小侄也想租个房子。” “你在外城不是有个房子嘛。” 心说你小子还用得着租房?听还玉说上回去钱塘杭州,买的那宅子,足足几十上百亩地,也不知道是哪根经搭错,竟会跑去杭州置宅。 “唉,住不下了,陛下给小侄配了几十个护从,那宅子,小侄打算卖掉了,徐伯伯可有兴趣买下?” “老夫在这里住的挺好的。另外这租房之事,老夫不曾过问过,都是由府上管家打理的。” 徐明诚没好气的说道,这小子的脑袋到底是咋长的,好好的竟会扯到租房子上面去,这还不算,竟还向自己推销起了他那外城的几间破房子。 “那此地房东是谁?可曾知晓?租金几何?租房合同可否拿来让小侄看看?” 王浩仍然不死心,继续追问。 “福伯……!” 无奈,徐明诚只得叫来了老管家应付王浩。 “嗯……这宅子是在牙行租的,要说这宅子的主人嘛……这个……嗯……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产业吧……” 福伯倒是回答的很详细,不过约等于啥都没说,原来这年头,房屋中介的保密工作就已经做的如此出色了。 不过也有可能只是房东不想露财,在这汴京城中要有几处闲置的大宅子,差不多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不定还是非法所得。 “贤侄呀,你打听这些做甚?” 老徐还是觉得王浩另有他意。 “真没啥,就是想租个实惠些的宅子而已。” 这不废话嘛,还能有啥用意,如今自己手下几十号人了,洗衣烧饭的也得招几个吧?就自己那锥子型的破宅子,哪还住的下。 这些个贴身保镖,也算是历史遗留问题了,当初要去设立榷场,赵老大拨了一百护卫给自己的时候,自己还嫌少来着。 如今莫名其妙的回了汴京城,虽又被收回去了一大半,却也有些嫌多了。 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工资伙食,以及日常开支需不需要自己负担。 最好是全部由自己来负担,这样才会慢慢的成为自己真正的心腹,不然像是赵老大在自己身边安装一台全天候三百六度无死角的监控一般,总觉得不自在。 得找个时间问问这事,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不是,万一将来有一天君臣失和了呢…… 章节目录 第162章 棒打鸳鸯 要租个合适的大宅子安身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从老徐家出来,天色已经不早。 也没打算把人叫去自己家里凑合一晚上的打算。 直接领着一众伙计来到了汴河边上的那家超五星级商务酒店——悦来楼。 花点钱而已,以自己目前的身家,包下半层悦来楼,一点也不会心疼,住的舒适,才是最重要的。 主要是这里离杨府挺近,晚点,还得去杨府窜个门,煤炉厂的帐,已经有小半年没有核对了。 虽说人家绝对不会坑你,但自己心多少也还是得有个数的。 “大人,咱这些弟兄随便找个客栈里的通铺去应付一晚也就是了,哪能住这样子的地方!” 到了悦来楼门口,听说今晚这一帮人要宿在这里,老关首先就不答应了。 “没法子呀老关,兄弟今天身上没带够钱,只能住在这里了。” “大人瞧您说的,没带够钱就更不应该住这样的地方了呀……” 老关知道这位大人向来语出惊人,这一路同行下来,早已有些麻木。 “在这里,咱可以刷脸……哈哈哈。” 王浩仰天大笑三声,不容分说地搀住老关的手,入楼刷脸去也。 几十个人当然不会是每人一间上房,大客寨也都是有专供商队居住的独立小院的,别说几十人,一两百人的商队都能给你安排的妥妥帖帖,不论人畜。 价格其实也不会很贵,可能比租个大宅子还要便宜一些。 这么想来,租宅子的事倒也不那么急迫了。 安顿好了这一帮子人,天色已经全黑,披着夜色敲开了杨府大门。 刚刚行到中堂,便遇见了一个最不想遇见的人。 “你!你来做甚!” 杨继业虎目圆睁,一脸惊讶,这小子阴魂不散呀。 “杨伯伯怎会在此!” 王浩同样吃惊,不过想来也对,小六这一家,暂时似乎也只能住在这里了吧? “哼!老夫为何不能在此,王大人请自便。” 连句场面话都没有,草草一拱手便自顾离开了。 这倔老头,也太抹不下面子了,自己早就在小六那里探出口风了,您老对自己早就没了成见,何必还那么嘴硬。 杨重光的态度则与杨继业的倔强截然相反,颤着一脸肥肉,几乎又要拉着自己拜把子了。 每每提到他兄长,就是一箩筐的感恩戴德,无言以报,弄的王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心说其实自己也没那么高尚,之所以这么做了,那偶像效应,至少占去八成,谁让你杨家名声够响呢,其实你最应该感谢的,是后世那些写评书讲故事的人。 感激的话讲完,紧接着就倒起苦水来,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刚刚过完年,就撂下家里的生意跑去杭州了。 说是去杭州打理年前新开的铺子,其实自己早就在蝶儿那里将事情原委打听的一清二楚了。 这臭小子,也太不知轻重了,吴越王钱家的公主千金,那是自己这样的家族能招惹的嘛! 曾经的地方军阀与他国国主的女儿联姻,赵官家会怎么想!这门亲事,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王浩听着杨重光一脸严肃的力陈利弊,竟也产生了些许的认同感,不说不知道,现在听老杨这么一分析,貌似还真有那么一些道理。 可感情这种东西,是说一句不答应就能彻底撇清的嘛,听老杨的意思,他还派了人南下,试图把不孝子给绑回来。 这不是在逼着那对小情侣私奔么,再说了,这事情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不说你老杨家如今已彻彻底底的投靠了大宋。 他吴越国虽说还算是一个独立政权,如今北汉已亡,钱王的纳土文书怕是已经在路上了。 最要紧的是,自己还指望着那杭州义学在你门杨钱两家的牵线下开枝散叶呢。 京城的义学之路,走的已经足够坎坷,难道连杭州的义学也要走的跌跌撞撞?如此下去,自己的这一盘大棋,何时才能落的满棋盘…… “杨伯伯您这说的也太严重了些,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应该祝福他们才对。” “有情人终成眷属?” 杨重光闻言眼前一亮,这一句说的妙,只是这一亮随即而逝,瞬间,肥脸又是一垮。 “对呀!有情人终成眷属呀,感情这种事,就像是洪水,您拦是拦不住的,顺其自然最重要,不可粗暴干涉。” “这还是不妥呀贤侄,事关重大,不得不虑。” “杨伯伯您放心,还远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这刚谈没俩月,面都没见上几回,可能连小手都没拉过呢。” “这……这个……成何体统!” 杨重光都听傻了,这都是哪跟哪呀,心说这私相授受就已经大逆不道了,难道还要私定终身不成,结巴了两句,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道。 “老夫已经给内人商量好了,他大舅家的女娃是个乖巧伶俐的,这次将他捆了回来就……就准备把事给办了!” 大舅家的?那不就是表妹嘛!王浩听的一阵阵恍惚,仿佛是一幕人伦惨剧即将上演。 可怜的杨兄,不知道能不能冲破封建礼教的牢笼,恐怕这注定会是一个凄婉漫长且精彩绝伦的爱情故事。 得时刻关注,时刻掌握故事进展,这绝对是个绝佳的小说题材,邻居大哥下一本书的素材就靠杨兄了。 随后的劝解并没有起多少效果,理念不同,很难说到一块去,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至于谈恋爱?那才是离经叛道,于世所不容的,至于表兄表妹啥的,那更是亲上加亲,良配中的良配,更没有理由反驳了。 看来杨重光是铁了心要将这一对苦命的娃给生生拆散了。 接下来,也顾不得再与他谈论煤炉厂的诸多事情,得去找廖掌柜一趟,让他派个人南下杭州,去知会小杨同学一声。 千万别回来,要回来,也先把生米煮成了熟饭,直接替他老爹抱个孙子再回来。 也顺便给文俊绣宁他们捎个信,差不多该回来了,这里的义学也该重新开学了。 这样的支教模式,以后还可以多搞搞,不但能传播办学理念,送去实用教材,培养先进人才,还能因此走上一条遍地开花的捷径,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方法。 等这次文俊他们回来,得重点培养一些专门负责去各地做支教工作的专业人才。 章节目录 第163章 论功行赏 次日一早,还在睡梦中的王浩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扰人清梦,忒的可恶,不过若是赵老大召见,那就另当别论了,谁叫你只是个打工的。 也不知道海公公是如何得知自己住在这悦来楼的,阴魂不散呐这是。 “王老弟,恭喜恭喜呀。” 海公公是来道喜的,今日是陛下准备封赏群臣的大日子。 打了大胜仗,论功行赏这个环节自然是不能少的,虽说这次回来的急了些,然而该有的赏赐,一样都不能落下。 “海公公何出此言呐?” 睡眼惺忪的王大人,仍是不明就里,行到外头,才惊觉,这天都还没亮透嘛,难怪起床的时候感觉一阵阵的不得劲。 “自然是有好事呀。” 海公公咧着嘴笑道。 王浩闻言心中一喜,莫非是又要升官了?只是看海公公那模样,并没有掏出个圣旨诰令什么的举动来呀,况且这大清早的,也太抓紧时间了一些。 狠狠搓了两下脸,总算稍微清醒了些。 “海公公早饭吃了没?咱先去寻个早点铺子,边吃边聊。” “呃……啊?来不及了王老弟,天已经不早了,可莫要耽误了正事才好。” 海公公的话简直耸人听闻,这天都还没亮透呢,咋就成不早了。 上得马车,海公公从兜里抠出一包糕点,递了过来。 “杂家知道,王老弟是个讲究人,这一日三餐且都准时的很,先垫垫肚子吧……嘿嘿。” 海公公嘿嘿奸笑两声,一脸戏谑的看着王浩,相处的久了,对方的生活习惯都已经摸的透透的了,这王老弟,吃的好坏倒无所谓,却极注重吃的准时,也不知是哪惯来的毛病。 “这么早叫小弟起来,到底是啥事呀海公公?” 王浩也不客气,接过糕点就往嘴里塞,这年头,肠胃一定要照顾好,肚子里边一旦有了毛病,在这里治都没地治。 “你也知道,大胜而归,总是要行封赏之事的。王老弟此番的功劳可不小呀。” “哦?快说说,陛下打算给咱一个什么样的封赏?” 这果然是要升官,王浩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这个嘛,杂家也不甚清楚,不过看如今的形势,好位子,怕我没有的,你也知道,像这种事情,杂家也不好多问,只能侧着耳朵听一些过来……唉。” 这也是大实话,因着曾经合谋坑害程德玄那一事,海公公也算是自己最坚定的一个盟友了。 如果说,除了王浩,还有谁希望把赵二拉下马,那这海公公无疑是最迫切的那几位了。加上相处日久,俩人关系,可以说是无话不能说。 马车继续朝着宣德门城楼前行,俩人便在车里随意的聊着近日宫中的一些动向。 “哦对了,王老弟可还记得那个刘二?” “海公公说的可是那个刘二?” “正是。” 那刘二便是曾经在程德玄身边的那个小厮,是个极苦命的人,自从被海公公关进了小黑屋。 没过多少日子,就把人家那命根子也给顺手摘了去,彻底的成了伺候在海公公身边的一个小宦官。 初听这个消息之时,王浩的胯下那是一阵阵的发凉,这尼玛也忒命苦了些,就递个信,传个话的功夫,连命根子都搭上了。 “那刘二现今如何了?” “好叫王老弟知道,杂家已经将刘二安排进了王府内院,做些跑腿打杂之类的小事。” 海公公凑近了耳边低声说道。 王浩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这死太监的手段比自己高明多了呀,这都能塞人进去?果然没了胯下那玩意的拖累,有些事情,就是好办许多呐。 自从随了赵老大出征北汉至今,海公公的地位,也是日渐稳固。 如今俨然已是皇帝身边最重要的一个内侍,也是赵老大最为倚重的一副黑手套,底下奇人异士无数,这当然全是王浩想象出来的。 不过这地位却也是板上钉钉的,向来防火防盗防太监的赵匡胤,为了彻底把身边近臣的那一滩浑水竖清,早在年前,竟然把个王继恩打发去了西北巡边。 名义上是待君巡边,权势极重,实际上则是借此机会先把自己身边的那些刺儿从上到下拔了个七七八八。 很多事情,在想做与开始做之间,缺少的仅仅是一个契机,很显然,赵匡胤已经在借着北伐的这个契机来试图跳出京城这个樊笼,开始重新为自己的皇权布局铺路。 王浩,老徐,海公公以及其他许多想要有所作为的人们,也会主动的去迎合这个契机,从而获得一条往上爬的捷径。 渐渐的,也会像赵二那样,形成一个权利的漩涡,不用去费尽心思主动拉拢,只要亮出一面足够鲜明的旗帜,就会有很多人主动的靠拢过来。 比如这论功行赏,便是一面足够鲜明的旗帜。 论功行赏的仪式有些复杂,王浩被海公公安排到随行的队伍中之后没多久,便开始了这一整天的瞎折腾。 首先是祭天,北汉虽是个小国,傀儡国,多少也算是国家。 灭了一个国家,自然就要用迷信活动的方式知会老天,及天下人一声。 朕灭北汉,乃是天命所归,是老天也这样安排的,你们不能有怨言,要好好过日子吧啦吧啦之类的。 还要祭祀太庙告慰祖宗,朕又做了一件可载千秋的大事,多谢祖宗们的保佑吧啦吧啦。 还要献俘,不过这一步被免去了,没啥俘可献的,大多北汉旧臣,按照惯例,依旧留用了,很多不重要的职位,甚至连屁股都没挪一下,就是换了个发薪俸的老板而已。 至于那北汉的国君刘继元,早就被偷偷送进了相国寺的五谷院,剃度念佛以赎其罪了,还取了个非常贴切的法号——清澈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封赏大会,从上至下,由高到低一个个来,就连最普通的军卒都不会落下,在那几个“等”字的等里面,最少也能分到几个铜板。 本次封赏的最高奖,由赵德昭殿下获得,得益于火药带来的“关键性”军功,获封京兆尹,兼任侍中,加封武功郡王的极重奖赏。 仍旧都是些虚职,却是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鲜明信号了,尤其是那个郡王的头衔摆出来,已隐约给人一种要与赵光义那个储君分庭抗礼的势头。 接着便是李文定,党进,潘美,牛思进等一批重要的禁军首脑级将领的封赏。 大多数也都是一些虚职,尤其是像李文定这种升无可升的 这些虚职不仅仅是为了增加每月的薪俸食邑,还有个重要作用就是稳固自己的地位,增加自己在军中的威望,让手下的将领们更坚定的相信,自己的顶头上司,是这个国家的柱石,憾不动的柱石。 章节目录 第164章 罪孽深重 长串长串的名单,加上云里雾里的封赏头衔,直将个王浩听的昏昏欲睡。 “有随军参赞者王浩,身先士卒,深入敌后,破太原城有功……”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在身旁同僚的提醒下,王浩才意识到,终于轮到自己累功受赏了。 “特赐太府寺少卿一职,掌邦国财货之政令,及库藏、出纳、商税、平淮、贸易之事……” 太府寺是哪个衙门,王浩一时间没想起来,应该和太常寺,大理寺之类的部门差不多的等级吧? 不过听着这后面陈述的差事,这不就是相当于榷场提领的职务嘛,搞了半天,跟没升也差不了多少嘛。 直到海公公带着小黄门将一盆官服官印官牒端到王浩面前,小声的说了一句恭喜王老弟升任大司农。 才隐约想起一些什么来,这名头似乎响亮的很呐,与那什么大司空也仅仅只差了一个字而已。 这是要位列三公的节奏呀,这是一个不得了的官职了呀。 事实上,大司农这个名头,曾经也确实响亮过。 其中最着名的大司农代表人物,便是西汉汉武帝时期的桑弘羊了,中国古代着名的理财专家,汉武帝的顾命大臣,盐铁论的倡导者,曾为武帝继续推行文治武功事业奠定了雄厚的物质基础。 只是大司农这个职位,在经过了数个朝代的不断更改分权,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荣光,直到如今,更多的差不多也就相当于一个可有可无的清水冷衙门。 大宋的财政由三司掌握,连户部都差不多是个摆设,就更别提这个更加边缘化的太府寺了。 掌管边贸,听着名头响亮,实际上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先不说大宋此时的边贸还没有系统化全面化,早在立国之初,赵老大为了更好的安抚那些守边的将领,准许了他们合法自营边贸,其中所得自然也全都纳入了边疆守军的口袋,与大宋财政各自独立,互不干涉。 也正因如此,之前谋划与辽国边界设立自由贸易区的时候,自己才会硬着头皮向赵老大所要全权负责一言而绝的极重权利。 不过大司农这头衔,虚是虚了些,但怎么说也是从四品的朝廷大员了,几乎到了与国子监的老高相等的级别了,够可以了。 至少能有个自己的衙门了,多少也能办点事了,他日,若能与辽国重启边贸,也能名正言顺的做那只领头羊了。 场上的封赏还在继续,然而王浩似乎已经听不进去了,按道理,领导护工营的还玉应该也会得到一份封赏,却好像并没有在此时提出来。 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男权社会,女子任官职本就已经够离经叛道,哪还能在这样的场合公开封赏。 封赏一事完毕,最后还有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大宴群臣,吃吃喝喝,自古以来,便是华夏民族的保留节目,貌似其他任何一个名族都是这个样子。 生了娃要吃喝庆祝,满月百日周岁要吃喝庆祝,生辰生日喜结良缘更要吃喝庆祝,造了房子要吃喝,乔迁新居要吃喝,打了胜仗自然更要吃喝,就连人死嗝屁了也要吃喝一番,以示对死者的留念哀悼。 大型国宴在大内皇宫的集英殿举行,身为文官的王大人很不自觉的挤到了武将队伍中,与老熟人俞振挤到了一块,俞大哥这回也立功了,自然也升官了,由原来的骁骑营都尉升到了副都指挥使。 长条形的一排排桌子,本来都是排好了座次的,王浩这样一挤,便显得有些不协调,不过周围都是些糙汉子,也不在乎这屁股底下的一点点空间,加上又都在第二排,没人会在意这边。 只是屁股捂热,海公公再次獐头鼠目的找到了自己,凑到耳边低声说了句陛下让你过去一趟,这屁事还真多。 “这些折子你且先看一看,待回去之后,好生准备准备。” 随在海公公身后进到垂拱殿,赵老大随手将书案上的厚厚一叠奏折递到了王浩手上。 “陛下这是?” 王浩受捧奏折,抬头疑惑道。 “你且先看看……哈哈哈。” 看着王浩一脸疑惑的模样,赵匡胤不总觉的轻笑出声。 他是真的在笑,发自内心的,欢喜愉悦的笑。 没想到这小子还有作为挡箭牌的功效,之前的那许多弹劾奏折没有理会,前几日议定受赏名单时,强行把那大司农的帽子往这小子头上一扣,立刻引来了众多朝臣的竭力反对。 几乎所有的矛头都在那一刻对准了这小子一般,几乎到了群起而攻之的程度,也不知他是做了何等样招人憎恨的事。 连续几天的争执下来,发现只要是死咬着往他头上扣大司农的那顶帽子不放,其他诸事便会出奇的顺利,大大的少去了自己诸多烦恼之事。 “陛……陛下?这……这都是弹劾微臣的奏章?” 随意的翻看了数本之后,王浩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是个十恶不赦,天理难容的奸佞小人…… 这做人做的也太她娘的失败了吧,就连自己又办企业又做朝官都成了徇私舞弊,罔顾国法,贪财好利的国之蠹虫。 按照那上面的说法,单单这一条,就已经足够自己往岭南不毛之地走上几回了。 就更别说那啥蛊惑君上,奸淫好色,更有那假借边贸,通敌卖国了。 王浩感觉自己应该马上去死,裸奔至御街的州桥桥头,往自己胸口捅上几刀再跳进汴河中,才能够洗清自己的罪孽。 “正是,想不到呀,你小子竟然背着朕做了这许多大逆不道之事,看不出来呀!” “陛下……那臣接下来该当如何?” 王浩丝毫没有理会赵老大的调戏,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按照惯例嘛……自然是……咳咳。不过你小子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接下来该怎么做,也就由你自己想去。” “陛下至少也稍微给些提示吧,这为官之道于臣而言,就是一门外汉,想不通的呀。” “还要如何提示?让你看这些折子,便已经是最好的提示了,休要再言,走,先随朕前去赴宴。” 也不顾王浩殷切求助的诚恳眼神,自顾自的迈步行出了大殿。 王浩看着极不负责任的赵老大撇了撇嘴,挑了几本有代表性的弹劾奏章往怀里一塞,便跟了出去。 晚上找老徐请教去,他在官场混了那么久了,应该知道一些应对的法子。 章节目录 第165章 弹劾奏章 “唉兄弟,你今天这是咋了?蔫巴蔫巴的。” 回到宴席,几轮推杯换盏下来,身边的俞大哥瞬间就感觉出来这王老弟的心不在焉。 因着怀里那几份纯碎污蔑的弹劾奏折,连这难得吃上一回的国宴都变得索然无味。 “我说俞大哥,你们平常会受那帮子文臣的刁难不?” “这不明摆着的嘛,多的去了,就好比现在,咱这大碗喝酒的模样,在他们看来,也是粗人莽夫才干的事。” “那你们平常都是咋应对的?” “就当他们放屁呗。” 俞振端起一碗酒与另一边同袍伸过来的酒碗随意撞了一下后一饮而尽,继续说道。 “兄弟,哥告诉你个秘密,听他们放屁的时候,还能发现那些话都还挺有韵味的,一套一套的,细细听来,其实也挺好听的。” “俞大哥您这是自我催眠疗法了。” 看来老俞他们也没有好的法子,也只能选择生生的受着,找找韵律,苦中作乐。 “没法子呀,那些个文官,就是靠那张嘴混日子的,你打又不能打,说也说不过,不但说不过,你还听不懂,还能咋办?” 说着说着,俞振的语气竟有些激动起来。 本来还想找找经验的,到后来却变成了大倒苦水,劝解安慰。 于是,本就索然无味的宴席,也变得更寡淡了些。 好不容易挨到酒宴结束,刚刚迈出承天门,便一把搀住了同样形单影只,孤零零一个人落寞无比往家赶的老徐。 这情景,也忒他娘的凄凄惨惨了一些。 “徐伯伯为何如此落寞?” 蹭上老徐的家的马车,王浩便将刚刚的凄惨场景来了个现场还原。 “落寞了好呀,无人打扰,无人关注,甚至无人看见有你这么一个人。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也不会有人挖空了心思寻你过错,然后来弹劾你。” 老徐的短短一席话便道尽官场龟缩大法的精髓,直将个王浩听的眼前一亮,果然是个官场老乌龟呀。 “可徐伯伯这样不会觉得孤单嘛?” 说到这里,自己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了,这老徐最近这半年,也确实过得凄惨了些。 不但朝堂上没个说话的人,连家里也是形单影只孤零零一个,话说老徐的年纪其实也不是很大,为何不考虑续个弦呀。 “晋王府每日里都热闹的很,你可愿去?” 徐明诚闻言,没好气的道。 “自然是想去的,奈何人家不收呀。” “唉……” “徐伯伯可曾考虑过续弦?” “你……!说正事!” 忍不住又想抽这小子一耳刮子,这没来由的,总讲些不着边际的话。 看来老头子的权利欲望极重,连人伦大事都丝毫没兴趣,看着老徐投来的凌厉目光,王浩也只得悻悻的住了嘴,随即又从怀里掏出那几册弹劾奏章递了过去。 徐明诚接过折子细细翻看一遍后,抬头看向身边的王浩,眼中满是怜惜。 可怜的娃呀,才往上爬了两步,就要被扯下来了。 王浩也将徐明诚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这神色,不太对头呀。 “徐伯伯以为小侄接下来该如何做?” “自然是向陛下请辞,待有司查证所奏条陈有无实据之后,再由陛下定夺。” “请辞?!” 心说老子连太府寺衙门的大门是朝哪开的都还没搞清楚,这就要请辞了? “不过贤侄尽可宽心,言官御史大多都只是风闻奏事,并无实据,请辞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既然没有实据,那又何必请辞?” “这……这乃是官场惯例!一旦遭受弹劾,皆要请辞避嫌,以免落人口实。” “这小侄就不明白了,为何遭人弹劾就得请辞?这只是官场惯例还是写进大宋律法的刑律铁条?” “律法之中,倒是没有这一条,但这也是不成文的规定,大家皆是如此,没人会有异议。” “那不请辞,会有什么后果?” 心说这算是哪门子的惯例呀,一旦被人弹劾,就得请辞回家避嫌,等有关部门把事情查清楚,证明确实无罪之后才能重回朝堂。 而那些劳什子的御史言官仅仅凭着外面的风言风语,不需要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就能杜撰罗列出一大堆所谓的罪状,刷刷刷随手写个折子,就能让自己回家待参! 完事之后,即便真的查无实据,那些御史言官也不会受到任何的处罚,连个诬告罪都没有。 那这御史言官,不就相当于是无敌的存在吗,凭着风闻奏事的权利,想参谁就参谁,向整哪个就整哪个? “不请辞?那会被朝中众人视为恋权不去,名声会坏掉,这官场之中,最重要的便是一个清名,名声一旦坏了,那就只能做个孤臣了。” 徐明诚对着王浩连续的几个极幼稚的问题,有些脑仁疼,这小子当真不是一块混迹官场的料? “唉徐伯伯,这狗屁名声于小侄而言,并无多大卵用呀,坏了便坏了,孤臣便孤臣好了嘛。” “万万不可呀,身为孤臣,没有朝中其他官员的守望相助,做起任何事情来都会束手束脚,处处被排挤,事事被刁难。 只能依靠陛下的信任来维持原有的地位,然而,若要一直在这官场混下去,单单依靠陛下的信任,那显然是不够的。 哪一天,一旦失了陛下的信任,哪怕只是稍微一点点失宠的苗头,就会被群起而攻之,没有人替你说情,更无人替你作保。 处落之后,也不会再有人提起你,从此再无复起之可能,因此这孤臣之路,就好比是那走钢丝,异常艰难,且凶险呀,不可取不可取。” 徐老头洋洋洒洒一大篇,将个如何保住一个官场好名声的利害取舍说的透彻明白。 王浩闻言,则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心说难道老子乖乖的请辞就能换来个好名声了? “徐伯伯讲的也太严重了,您老严格遵奉官场规则,到头来不也是个孤老头嘛……” “谁说老夫是个孤老头了!” 徐明诚闻言嗷的一声,表示强烈的反对。 “老夫那是刻意避着他人,你别看如今的晋王一党处处为难,然而他们若敢明目张胆的污蔑处落老夫,这朝堂之中,也是会有不少人站出来替老夫说话的。” 徐老头说的振振有词,然而王浩则继续不以为然,既然那些无赖言官只是风闻奏事,并无实据,遭到弹劾就必须请辞这烂规定也没有写进大宋律法,那自己这无赖是当定了。 就看谁更无赖,更脸皮厚吧,比这些,老子是不怕的,你们这些古人,就是太爱给自己立牌坊。 再说了,自己清清白白孤身一人,连个丫鬟小厮都没有,就不信你们能从老子身上查出半点实证来了。 “还有,前些日子你写给老夫的书信又是怎么回事?” “那信徐伯伯竟然收到了?可有被人偷拆的迹象?” “偷拆?没看出来。” “那就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章节目录 第166章 财产公示 辞别了老徐回到客寨,王浩又拿出那几份弹劾奏章看了看。 既然要以无赖的姿态去面对,那就好办多了。 差了护卫去帮自己准备了一些必要的工具,便又躲到房中去写写画画了。 期间有手下来报说租房子的事已经寻好几处了,想问下大人是否需要亲自过去看看,这自然是要过去看一下的。 不过那事暂时不急,当前首要的任务是想好对策,以应对之后几日如潮般汹涌而来的御史弹劾。 判太府寺事,大宋的官职着实拗口,直接叫做太府寺寺卿岂不更顺口好记。 这太府寺,属九寺中的一寺,独立中央职能部门,和尚书六部在职级上基本平级。 能在朝堂文官一列的几乎最末尾处有个站位,虽是末尾,能站在朝堂上开朝会,也算是高级官员了,标准的官场上流阶层人士了。 第一次参加正式朝会的王浩王大司农此时就站在人群最不起眼的角落,像个木偶一般听着朝中诸位大人滔滔不绝的各抒己见。 至于朝会上所议国事,基本事先就已经在政事堂或者枢密院中达成共识了。 拿到朝堂上来,更多的是知会大家一声的用意,顺便让你表个态,站个队。 这也就是老徐所说的官场不成文规定了,不论你愿意不愿意,总是需要找一边势力来站队的,这样才能同进同退,才能有把事情办成的可能。 若是像王浩自以为是的那样做个孤臣,是很难有所作为的,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如果此时的王浩想要对边贸的商税问题提出若干的修改意见。 不但不会被拿到朝堂上来作最终的议定,那折子连政事堂都过不了,直接中途扣下压着吃灰,或者发回让你修改修改再修改,直接让你不再想着去促成此事。 即便最后你直接通过陛下的口中把这事情绕过政事堂提出来,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喊一声复议,相反会有很多人喊上一句臣反对。 因此老徐才会说孤臣不可取,一旦做了孤臣,就只能在朝堂上当个木偶,是很难有所作为的。 这跟王浩印象中的朝政有很大差异,彼时,君权与臣权处于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相互绞力不分胜负,权利的天平完全不似明清时期那样朝着皇帝手中倾斜。 虽然自赵老大上台以来做了一系列加强君主集权的措施,然而就目前为止,要想完全绕开政事堂一言而绝,还是会有颇多阻力的。 在一声声准奏复议的表态站队声中,听了个响的王浩以为这第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心中还有些小庆幸。 然而胸中舒出的一口气还没完全吐干净,就有个一身浩然正气的中年大叔举着块磨的铮亮的护板站了出来。 开口便将矛头直指王浩,来了来了,终于来了,人群中的王浩刚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微微扬了扬手中的护板,给站在龙案一侧的海公公使了个眼色。 海公公会意,又给边上伺候着的一个小黄门使了眼色,那小黄门会意之后便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大殿。 “臣有本奏,今疏太府寺寺判王浩,以巧言魅君上,以公权谋私利,罔顾国法,私设工坊,敛取暴利以至于斯……” 陈罪疏洋洋洒洒数十万字,遣词造句精妙绝伦,引经据典更是有理有据,震撼程度丝毫不输海笔架的治安疏,绝对是一份可以打满分的高考作文。 加上铿锵有力的深情表达,听着听着,连王浩自己都差点相信自己确实是个罪无可恕的史诗巨贪了。 “哦?王浩!可有此事?” 听罢中年御史的长篇大论,赵匡胤开口询问正主,大有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大宋律法规定,除了允许戍边的几位边将可以自行边贸互市之外,其余朝堂为官者不得经商,这也是事实。 然而法规是一回事,实际情况则是另一回事了,朝中诸官,多多少少,家中都会有一点产业。 或交与族中子侄打理,或有专门的牙行经济负责租赁收租,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禀陛下,属实与否臣说了不算,皆要等有司查证之后方有定论,臣为了配合有司查证此事,特意拟了份表格,望陛下过目。” 自然,王浩名下有个诺大的煤炉工坊,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此庞大的规模,京城及京城周边,几乎家家百姓,都在烧王浩家出产的煤饼子。 看在这些官员眼中,自然都以为王浩是一个史诗级的豪商巨富了。 因此,首先拿着一条罪状出来弹劾自己,在那些御史言官看来,也是十拿九稳,无从辩驳的。 然而事实恐怕不是众人想象的那样,待赵匡胤打开王浩呈上来的那一纸表格,细细端详良久方才疑惑道。 “这是何物?” “这是臣绘制的一份私有财产公示表。” “什么产?什么表?” 赵匡胤捧着手上那份画满了条条框框的所谓表格,如上所画,虽是条理分明,一目了然,却并没有写什么字,脸上疑惑之色更浓。 “臣愿意将名下所有家产明细当着陛下及满朝文武的当面,一一列于此表之上,自证清白。”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距离自己两个身位的老徐频频回头示意莫要冲动行事,端坐于上的赵匡胤更是差点从龙椅上滑了下来。 心说你小子那么大一个工坊在城外立着,竟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是担心自己死的不够快嘛?随即便带着劝阻意味的语气说道。 “你当真要如此做?” “君前不敢妄言。” “不后悔?!” “绝不!” 王浩斩钉截铁的扔出两字,事情到了这一步,赵老大也只得黯然默许,微闭双眼抬手轻挥示意,立马有小黄门接下表格,并抬出一方案几置于金殿正中,将方才王浩呈上的那表格放在了案几之上。 也不需要笔墨伺候,用那玩意写字,纯碎是丢人现眼,自怀中取出自备的硬笔,便照着表格上所列的清单一一填写起来。 朝堂上嗡嗡嗡的议论声不断,那施御史更是一脸错愕,哪有这样的,心说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嘛。 若当真一一写清楚了,便是证据确凿,若是有所隐瞒,便是欺君之罪,更不得了。 应该没人会愚蠢到如此行事,可眼前的情景,却又不得不让人信服。 章节目录 第167章 满朝哗然 私人财产公示表,差不多也就相当于后世的领导干部财产公示,并不新鲜,虽然在在自己那个时代,这种行为,大概就起个那啥那啥的作用,并无卵用。 而这玩意在这个时代提出来,绝对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在这身可死,名节不能失的年代,很多官员终其一身为的,也不过是个死后的名声,那些藏在最隐蔽处的私下事,哪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公示出来,此人莫不是疯了。 王浩当然没有疯,而且清醒的很,那公示表格做的也极为详细。 什么田产,屋宅之类的不动产自不必说,连家中有哪些家人亲戚,小厮丫鬟,账房管事,甚至有无妻妾,也都一一列出。 至于存款,这年头没有银行,更没有基金会,所有的金银铜钱,首饰玉器,古董名画之类的都在家里藏着,也就只能写个大概的数目,并不太容易查证。 写到一半,在众人的注视下,王浩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随即搁下了手中的硬笔,在怀中嘻嘻索索的掏弄一阵之后,又取出了一张一摸一样的表格。 之后又拿着那张一摸一样的空白表格对着痴愣一边的御史大人,用一种挑衅的语气言道。 “听闻施大人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可敢与下官一道将自身身家公示于纸上?” “有何不敢!” 施御史闻言,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当即便是一个掷地有声的回应。 心说连你这样家财万贯的都敢写,像老子这样,家中只有茅屋三间,老妻一枚,田无一垄,粮无一斗的清廉言官,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 巴不得写将出来让众人看看呢,如此一来,还能给诸官,给陛下留下个好映像,给自己博取一个两袖清风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因此,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毫不畏怯的应承了下来。 “施大人威武!” 王浩见这位御史大人想都没想便英勇无比的跳了进来,忍不住便是击掌一赞。 “彼此彼此!” 话音一落,便将袖子一挥,泰然自若的坐到了新搬来的一方案几之后。 只是这所谓表格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的多,那详细程度,用挖出祖宗十八代来形容都不过份。 他甚至在表格的一处角落中有看到填表人平常是否会去青楼酒肆,及是否喜好关扑的选项。 看着如此详尽细碎的文书表格,施御史当即又有些犹豫起来,倒也不是因为心虚,只是因为有些脑仁疼,必须得仔细的想,仔细的写,万不可有所疏漏才好。 否则,一旦事后被人指出有所不实之处,难免落人口舌。 思索片刻,慎之又慎的刷刷刷写到一半,猛然间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只是事到此时,早已经骑虎难下,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良久之后,王浩的表单率先填写完毕,长舒一口气抬手示意小黄门将自己填写完毕的表单先呈与陛下过目。 趁着赵老大端详自己表格的间隙,王浩探头张望了施御史那份即将填写完毕的表格,忍不住再次开口赞道。 “施大人果然是高风亮节之人呐,王某佩服佩服,勇!勇!真勇!” 施御史闻言不明所以,照实填写而已,何来说勇?莫名其妙。 赵匡胤看着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的表格则是一阵阵的发愣。 整份表格,竟然没有提及煤炉工坊一事,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如此胡诌,他人如何肯罢休? 正想着找个借口把手中这份表格藏起来,打个哈哈把此事糊弄过去,殿下的王浩却再次禀奏道。 “陛下若是看完了,不妨让公公将表中所写一一通读与诸位大人知晓,也好作个见证。” 啪嗒,赵老大的下巴都差点掉下来,这种新型的作死手法,也是生平仅见了,枉我还处处想着为你掩盖一二。 表格首位便是名下不动产与手中产业。 王浩名下的不动产只有外城一处两进半的旧宅,至于杭州的那处豪宅,属于海外产业,这年头对海外产业貌似不会有人去追究,况且,那宅子也不在自己名下,是属于还玉的。 田产商铺什么的,那更是一毛都没有,至于家中,除去已经移民的老娘与翠儿,更是孑然一身,连个洗衣做饭的婆子都没有一个。 至于那个煤炉工坊,此番争论的主要矛盾也就在这个煤炉工坊。当海公公端着表格念到名下产业一栏时,竟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无”字。 施御史与其他几位官员瞬间便嗷的一声跳了出来,指着王浩的鼻子便是一连串的厚颜无耻,信口雌黄,请陛下明察的愤怒指责。 眼见这副场景,王浩不慌不忙的行至大殿正中,一只手伸进怀里又一阵掏弄。 兜里的东西藏太对,翻找起来确实麻烦,掏弄一阵一无所获,干脆将宽大官袍下藏着的厚厚一整叠文书全给掏了出来。 将个在场众人都给看傻了眼,你这也太能藏了吧,上个朝而已,竟能带这么多东西。 把那一大撂随手搁到了旁边的案几之上,挑出其中数张略显厚实的文书开口说道。 “实不相瞒,那煤炉工坊自年前第六次股东大会之后,就已经不是王某名下的产业了,这是交割文书以及其他一些相关文件,皆是有据可查的,劳烦海公公给大伙念念。” 说着又将手上数张文件直接递到了海公公手上。 此言一出,又是满堂哗然,原来人家也是有备而来的呀,只是这事情怎么感觉越来越偏了,完全脱离了官场惯例。 海公公捧着那几页纸,磕磕巴巴的念了起来,大量的现代格式的新鲜词汇重重堆积,什么法人代表,董事局,董事会,股权分割,红利再投资等等。 念的吃力,听的人更吃力,但是不会有人站出来表示自己没有听懂,堂上诸公皆是满腹经纶的济世大才。 区区一商贾写出来的东西,要说自己没听明白,那以后出门就甭说自己是个读书人了,也没脸再站在这朝堂之上了。 “……工坊创办人王浩,自即日起卸任其他一切职务,只留任工坊名誉懂事长一职,年薪一文。” 海公公抬手抹去额头上的层层冷汗,总算将这劳什子的懂啊股啊的东西念完了。 紧接着,刚刚安静下来的朝堂又是嗡嗡声一片。 “诸位人大,这交割文书上皆有立据人的手印,以及工坊接任者的详细信息,皆是有据可查之事,欢迎大家前去调查取证。” 这朝堂,也真够热闹的,讲个话都要扯开了嗓子吼…… 章节目录 第168章 没完没了 朝堂上嗡嗡嗡的议论声并没有因为王浩的高声解答而有所减弱。 这文书上写的东西,真不真的,其实已经没那么重要了,能在这金殿之上当着满朝文武及皇帝陛下的面,念出来的东西,即便是假的,现在也已经变成真的了。 众人此刻的议论,更多的则是为了向边上同僚证明,刚才那一段拗口至极的言论,凭自己的才学,是能够听明白的。 另外所好奇的,便是这王浩,着实是个狠人呐!这么大的产业,说送人就送人了,叫人如何肯相信。 自然是不可能送人的,不过从表面上看,也确实早已经跟王浩没有关系了。 这也得益于王浩整出来的那个股东大会,众人集思广益,踊跃发言,制度与布局通过股东大会不断完善,更是将可能有的隐患,早早便作出了相对应政策。 至于利润一块,虽说这工坊自创办以来所得利润可用残暴来形容,但就目前而言,仍是出于铺网阶段, 因此,暂时施行的仍是红利再投资政策,真正落到自己口袋里的,的确没几个钱,加上又没个银行账户,王浩又是时常东奔西跑的,自然也不可能把钱藏在自己家里。 咚咚咚!赵匡胤使劲的捶了几下桌子,待堂上稍稍安静了些,再次开口问道。 “王浩!朕来问你,那什么名誉懂事长又是怎么回事?这每年薪俸一文,又是何用意?” 这个问题同样是众人心中的一大疑惑,名誉董事长这种称呼,闻所未闻,就算翻遍经史子集也找不出相对应的答案。 还有那一文钱的年薪,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这其中定然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因此,当赵匡胤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堂上顿时安静一片,个个都支棱起了耳朵,想要听听这王浩会作如何解释。 “禀陛下,其实也挺简单,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怎么说这煤炉工坊也是微臣创办,很多技术层面上的东西,仍是会偶尔向自己请教一二的,懂事懂事嘛,自然是……嗯……很懂那方面事情的意思。 至于那一文钱,当然也是象征性的意思一下,毕竟,帮人家解决了难题,多少收点辛苦费,也算是两清了,是不是。” 赵匡胤闻言使劲地揉了揉太阳穴,这解释,任谁听着,都像是糊弄人的,却又实在找不出漏洞,这文书虽写的云里雾里,却也将那关系给撇的干干净净了。 这么一来,这一关怕是要是要被这小子给糊弄过去了。 “众卿家若无异议,这便散了吧……” 嗡嗡声中,赵匡胤再次开口,提议就此退朝,这小子果然是个不省心的,第一天上朝就整出这么大一个动静。 “禀陛下,臣还有事起奏。” 王浩听说这就要散朝了,急忙上前拱手揖礼,心说好戏才刚刚开始,大餐都还没端出来呢。 “又有何事!” 赵老大明显有点不耐烦,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还想怎样? “那……那个……臣方才让海公公帮忙在殿外立了一块公示牌……” “公示牌?” 赵匡胤闻言转头望向海公公。 站在边上的海公公感受到赵匡胤投来的疑惑目光,心下又是一紧,急忙凑了过去低声解释起来。 这王老弟总是会有一些奇怪且极过份的想法,今日一大早上朝之前,竟然弄来了一车木块木板,说是要在殿外靠近鼓楼的墙根下立一块告示牌。 听罢海公公的解释,赵匡胤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 王浩复又取出刚才填写完毕的私有财产公示表格,拿在手中扬了扬,说道。 “臣提议将此表抄录两份,一份贴于宫墙之内,供朝中百僚实时监督,一份则张贴于宣德门外的御街之上,接受京城百姓的监督。” 转头又对刚刚那位御史大人说道。 “想必施御史也不会介意将此榜文公之于众吧?” 不等他作出回应,王浩又拿起放在一旁案几上的那一大撂,对着殿中诸官说道。 “下官这里还多备了几张,诸位大人可有兴趣加入?” 众人直到此时才惊觉过来,原来这桌上一大撂竟全是这样的空白表格,也才明白王浩此番真正的用意。 这一下子,无疑是在人群中投入了一个重磅炸弹,更有不少官员瞬间便惊出一身的冷汗。 这玩意如何能写,如何能公示?这哪是什么财产公示,这分明就是一份死亡通知书好不好。 “薛相身为百官之首,当为表率,来!拿一张!” 薛居正接下王浩硬塞过来的公示表格,眼皮一阵一阵的抽搐。 这太胡闹了,这分明是要将朝中百官绑在一起架到火上烤的节奏。 更过份的是,你就这样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硬塞,有施御史的表率在前,谁敢不接?谁敢不写?谁敢不公布? 谁要是不接下,那谁就是有问题,你这小子这一手,不但将朝中文物彻底给得罪光了,还极有可能因此引起朝堂震荡,永无宁日。 绝不能由着他胡来,回来必须让陛下速速将此事压下去,这真不是开玩笑的。 “沈相德高望重,实乃文臣典范,亦可为表率!也来一张!” 如薛相所料,王浩果然拿着那一撂表格,像发传单一样一一发了过去,连在一旁装死人的赵二都没放过。 亦如薛相所料,没有官员敢当面推辞这薄薄一页忠奸判定书,这朝堂又不是铁板一块的,各个小阵营相互之间,多多少少总有些细痕分歧,对手都在那盯着呢。 还有那许多御史言官也都在那盯着呢,加上那施御史早就已经稀里糊涂的作出榜样了。 许多有灰色收入以及有不明财产来源的官员,更是哆哆嗦嗦的捧着那一纸被硬塞到手上的表格冷汗直冒,眼前一阵阵的晕眩,甚至都已经开始盘算着提交辞呈了。 因为他们知道,自大宋立国以来,官家虽然待百官恩赏有加,从不轻易处落,却也是个嫉恶如仇之人,对待贪官污吏之时从不手软,一旦查实,轻则流放,重责问斩。 朝堂上瞬间安静的有点可怕,龙椅之上的赵老大更是处在了爆发的边缘,合着这小子原来是来砸场子的。 想要厉声制止这种荒唐行为,内心之中,却又非常迫切想要看看朝中诸官拿到那表格后的反应。 这一张纸,仿佛就是一面照妖镜,瞬间就将朝中百官的众生相显露了个干干净净…… 章节目录 第169章 一地鸡毛 穿梭于殿中百官之间,王浩手捧传单,发的异常仔细,确保人手一张,绝不遗漏。 反正都已经玩大了,管他娘的,不是哥说大话,今日这一手,只是第一道开胃菜。 或许会有人以为自己这样做会把人彻底的得罪完,其实不然。 身居高位者,或许会以为这样做会让朝堂之上永无宁日。 心怀鬼胎者,会从此将自己当作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滥竽充数,打屁混日者,会从此远离自己这个祸乱之源,将自己视作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但是,除了这些,还会有一种人,他们胸怀报复,愤世嫉俗,耿直不阿,视人情世故如狗屎,永远用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眼光来看待眼前的世界,——俗称愤青。 这类愤青常常因为自身性格问题,而在朝中混的都比较艰难,郁郁不得志,常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感叹。 他们通常也不会站在金殿上,而是分散在京城各个衙门的角角落落,做着最累的活,领着最低的俸禄,当着最没前途的官。 这类人会很欣赏王浩今天的表现,甚至会把他当作自己的偶像,今日在朝堂上对着百官啪啪打脸的这出好戏,也必将在他们当中口口相传。 越传越离谱,越传越神奇,王浩的偶像地位也会随之越传越稳固。 而此时的朝堂之上,则是眼神各异,有愤怒的,有无奈的,有幽怨的,有叹息的,竟然还有忍不住憋笑的。 那憋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端坐龙椅上的赵老大,看着底下众生相,又看着王浩整出来的这一出荒唐事,感觉自己的朝堂原来是如此的儿戏一般。 看着王浩终于将那劳什子的传单发完,极不耐烦的挥手示意退朝,连话都懒的再说一句。 直至转到屏风之后,方才低声吩咐随在身后的海公公。 “待百官散去,就将那殿外的告示牌给拆了,另外再派人给朕盯紧了,无论是谁,皆不得张榜公布那什么私有财产公示表!可记住了?!” 赵匡胤也深知这东西不能贴出来,留着一纸空表在百官手中,就已经足够有警示作用了。 “遵……遵令……” 方才那一幕,海公公也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的,听到陛下说要将这事就此掐断,也是大松了一口气。 没办法,黄白之物,谁不喜欢,自己虽没啥捞钱的门路,多少却也是有那么一些外快的。 这王老弟,才来第一天就整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是个不让省心的呀。 此时,不省心的大司农刚刚将自己那一纸公示表贴到了新立的公示牌上。 期间还不忘提醒侧避疾行一众百官,什么财产公示光荣,隐匿不明来源财产可耻,做一个沐浴在阳光下的好官员之类的屁话张口就来。 待人群散的差不多了,王浩也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了,自己那太府寺衙门都还没去过呢。 不知道那里面,又会是一副什么鸟样,约摸着也会是上下内外沆瀣一气,试图将自己孤立起来吧。 包括今天施御史的弹劾,这些应该都是赵二给自己使的绊子,当然日后的绊子自然也不会少,看来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呀。 悻悻然,刚迈出几步,身后有一记苍老的说话声传来。 “大司农留步。” 王浩闻言转头望去,来人乃是次相沈义伦,一个七十来岁的糟老头。 白须白发,身上的官袍也因为过于陈旧而显得微微有些发白,这是个一只脚已经迈进棺材的耄耋老古董。 沈义伦也算是赵老大最早期的那一批追随者了,资历深资格老,乃是大宋朝元老级的肱骨之臣,为人清介醇谨,处事谨小慎微,政绩卓着且两袖清风,标准的儒家孔门子弟,是位值得令人尊敬的老先生。 “沈相言重了,叫小子小王就可以了……” 王浩连忙略显夸张的拱手施大礼。 “唉……也是个滑头的呀。” 沈义伦摇头轻叹一声继续道。 “大司农如此行事,可有想过后果?” “自然也是有想过一些,小子不能坐以待毙,因此……” 王浩轻挠后脑勺,略显急促,这事的确大了些,尤其是薛相沈相这种以治国安邦为己任,清正廉洁,不谋私利的真君子来说,的确是冒犯过甚了。 “御史言官风闻奏事,也是职责之所在,大司农着实不应该这样死顶着不让,如此行事,怕会为朝堂官场起一个不好的头呀……唉。” 说白了就是王浩这样子会坏了规矩,对朝廷而言,稳定才是第一准则,身正者何惧弹劾,在家歇上两日,这事也就过去了。 像王浩这样不但当场硬顶御史,还顺手将朝中百官一块拉着往沟里拖,当真是大大的坏了规矩。 “小子初涉官场,年轻不懂事,行事难免鲁莽,有欠考虑。” 王浩异常郑重的说了句场面话,把后半截“时间久了,您也会慢慢习惯的”话咽回了肚子。 沈义伦闻言又是微微一摇头,看得出来,这小子的话并不是真心的。 迈着苍老的步伐行至公示牌前,小心翼翼的揭下施御史的那张公示表,仔细折叠之后收入袖中。 又将另一张公示表也小心翼翼的揭了下来递还给了王浩,接着言道。 “这个还是收起来吧,这牌子,立不过今晚的,施御史乃是正人君子,今日之后怕也是难在朝堂立足了,望大司农能留一步。” “沈相说的是,小子受教了。” 王浩仍旧是一副极为恭谨的诚恳模样。 “大司农设义学,兴工坊,奉行教化,广纳流民,看得出来,也是个知百姓疾苦之人,只是这官道一途,望大司农能走得稳一些,如此才能为我大宋百姓多做些事情。” 知道这小子恭谨模样不过只是摆摆场面,沈义伦也不理会,继续絮絮叨叨的自顾自说着。 双手接下沈相递过来的公示表,随在老头身侧离了鼓楼,一老一少行走在长长的木廊之下,继续听他的谆谆教导,也继续讲着诚恳受教的场面话。 听的出来,老头子对自己的映像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对自己创办的那个义学,赞赏有加,并且希望能够早日重开。 同时也侧面提醒了王浩莫要再传出那些地圆地盆之类让人惊世骇俗的言论出来了。 并表示若是缺少合用的教学西席,他可以帮忙牵头协调一二啥的。 章节目录 第170章 新官上任 糟老头就那样一直絮絮叨叨温言有序的与王浩随意讲着一些官场上需要注意的事项,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什么时候可以这样做,什么时候不能那样做。 总之就是一个意思,多做事,少说话,多做实事,少论心机,要懂得隐忍,懂的收敛,无非就是那一套。 就这样一直出了端礼门,仍没有分道扬镳的意思。 按道理,走到这里,就应该分头了,沈相的办事衙门政事堂在端礼门的往西一点点就到,在大内皇城里面。 而王浩的那太府寺,则要出了右掖门再往前走上一小段,在另一个冷衙门尚书省西北角的一个小院落里。 那一块地,也算是各种冷衙门的集中地了,房屋老旧,庭院窄小,大多都是给一些没啥背景的朝官养老用的,可王浩今年才二十。 新官上任也没有啥欢迎仪式,原因只有一个,摇摇欲坠的几间破瓦房内,只有四个人! 堂堂一个太府寺,整个衙门,连自己一起,包括另一个兼职的,以及两个打杂的,一个看门的,一个跑腿的,总共只有六个人!谁敢信! 刚刚被沈相领着迈入这残破的小院时,王浩甚至都以为自己走错路了。 沈义伦看着王浩一脸灰败的模样,深表同情,开口安慰道。 “今之太府寺置判寺事一人,以两制或带职朝官充,同判寺一人,以京朝官充。凡廪藏贸易、四方贡赋、百官奉给,时皆隶三司,本寺但掌供祠祭香币、帨巾、神席而已。 不过之前,陛下任命大司农之职位时也说了,日后,这太府寺,将掌邦国财货之政令,及库藏、出纳、商税、平淮、贸易之事。 因此,这官员任用,下属人手,也会一一补齐的。” 意思就是说,如今这太府寺只有两个正式工,判寺事及同判事,而且都是其他朝中官员兼任的。 至于衙门里的差事,只有一样,就是赵老大需要搞一些迷信活动的时候,负责提供纸钱纸币,和那啥磕头跪拜时垫在膝盖下的垫子。 就目前而言,这绝对是一个让人吐血三升的职位,凄惨,凋敝,冷落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 完全超出自己的想象,一个曾经无限风光的衙门,经过数个朝代连续不断的冷落,竟然可以破败到这个样子! “沈相……此地幽暗如冷宫,小子命苦呀!” 王浩颤抖着嘴唇,抓着沈义伦的袖子哽咽道。 “大司农莫急,时下确实是……嗯艰难了些,日后必定是要增设的,不过凋敝也有凋敝的益处,这些想必也不用老夫提醒。” 时下这太府寺也确实是个被人遗忘已久的角落,基本上所有职能都纳入了三司衙门。 陛下如今重整太府寺,自然也是想着去分三司的权,因此,凋敝也确实是暂时的。 “那敢问沈相,这为太府寺增设属官一事,是否也由小子负责?” 沈义伦的言外之意王浩听的清楚明白,其实仔细想想,如今的太府寺,就好比是一张白纸,自己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什么都没有衙门呀,发展提升的空间极大。 “呵呵呵……大司农又要说笑了,官员任命自然要由政事堂议定之后再作调派。” “那零时工呢?” “何谓临时工?” “就是幕僚,杂役之类的。” “这个嘛……倒不必经由政事堂,不过朝廷拨给太府寺的银钱有限,大司农如何请的了幕僚?” 我呸!不但没人没地,连钱都没有,真他娘的是个好地方。 “老夫这便先告辞了。” 在破落的小院中绕了一圈,沈义伦准备开溜,行至院门外时,又回头对着身后的王浩低声道。 “这增设属官,应该会在春闱之后。” 王浩闻言眼前一亮,这不就应了老徐的那个五年计划嘛! 沈老是个实诚人呐,不管他今日之举是有意拉拢扶持,或是诚心卖好希望尽快平息今日之事,其初衷总是好的,透露出来的信息也是实实在在有用的。 送走了沈相,跺回院中,越想越兴奋,之前的灰败情绪一扫而空。 一个没人关注的破衙门,职能大幅增加,分的还是三司衙门的掌国之税负的重权,新进人员,将会是非常崇拜自己,非常仰慕自己的国子监热血小青年。 看来自己大显身手的日子确实不远了,之前一直鄙视老徐的那个五年计划,看来在排除了赵老大意外死亡的这个变数之后,确实是有诸多可行之处的,不简单不简单。 离科举考试貌似还有个把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内,这破衙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去办,顶多提前安排之后需要做的一些事情,弄个计划书,列一些之后需要的规章管理制度什么的。 趁着这段空闲,也正好将其他一些琐事理理干净。 与府中仅有的那几个被遗忘者闲聊了几句,大致了解了一下目前这太府寺的具体情况。 也确实没啥好了解的,这几位临时工,也就因为今天自己这个判寺事新官上任,才会一起出现在这里,平常的时候,几乎也是长期翘班的。 “委屈大人了。” 侍卫长老关也有些同情王浩,同样也有些同情自己及身边的这帮兄弟,他们也都没想到,听着这么响亮的一个大司农,竟会是如此冷清的衙门。 “也委屈关大哥和兄弟们了,大伙先挤挤,好日子终究会来的。” 王浩安慰道。 “咱有啥委屈的呀。” 老关嘴硬道。 “那咱就不委屈自己了,吃饭,然后去租房子。” 按着老关他们事先寻好的备选名单,王浩最终敲定了位于内城桑家瓦子一处比较幽静的宅院。 一条浅浅的巷子里,只有两处宅院,靠近内里的一处院落极小,比之王浩原先在外城的那一处宅子也打不了多少。 巷子口的那一处稍微大些,足够他们这些人居住了,王老板大手一挥,索性将这两处宅子全给租了下来。 没有还价,打赏的小费也相当阔绰,豪爽至极,那帮忙介绍的牙人都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只是片刻,那笑容却又僵在了脸上,王浩只答应签一份租赁协议,不但只签一份,而且表示另外一处宅子,租金照给,却并不住人。 问其原因,答曰,图个清净,如此奇怪的行事,闻所未闻,心说看您这做派,也不像是个缺钱的主呀,为何不直接买了下来。 不过奇怪归奇怪,却也并不是难办之事,况且,这位大人乃是正正经经的朝廷命官,没有啥好疑虑的,甚至可以说这位大人有些那啥,这只给钱不住人,不就是白送钱嘛。 没办法,谁叫咱有钱任性呢。 章节目录 第171章 小蝶请客 这处宅子,还有另一个优点,就是离杨府挺近,出门左拐,五分钟之内就能赶到。 平时去看看女儿啥的,也是非常方便的,归根到底,还是为了家人嘛。 好像又有好两天没去看看小蝶她们了,晚上顺便去杨府蹭饭,吩咐属下将宅子稍微打理一下,顺便让人去找人牙子寻几个洗衣做饭的临时工。 只要临时工,每日过来烧几顿饭,顺便帮自己这帮糙老爷们洗洗衣服的妇女同志就行。 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丫鬟小厮满地走的富贵豪奢生活,虽然向往,却极为反感,生活起居方面,暂时还是自理来的自在。 来到杨府先去找老杨闲聊了会,便径直朝着绣芸母女暂时寄居的小院行去。 “绣芸,小蝶呢?” “屋子里画画呢。” 花廊下,绣芸正跟几个小丫鬟缝制那没啥前景的布偶玩具。 虽说这些日子以来,小蝶是一心扑在事业上,奈何除了月初月中那几天的《春江遗梦》发售日,公仔铺子的生意其实是非常惨淡的,过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日子。 只能顺便搞些捆绑销售的馊主意,至于那公仔,就像老廖说的,用最上等布料来缝制,肚子里又要塞满蚕丝,无疑是亏本的,再说了,人家买回去一个之后,家里的小姐丫鬟哪个不是手巧的,照着样子,很快就能缝出来。 除非是不断的推陈出新,这一点,其实小蝶也想到了,她甚至有些后悔开业时一下子把那些最经典款式一股脑儿全给推出去了。 因此这些天无事时便躲在屋里画画,除了努力回忆前世时比较经典的公仔款式,还要独立创作《春江遗梦》的同人漫画人物,用来制作限量版书签。 “爸爸,你来的正好,快帮我想想有没有办法印出彩色的书签。” “当然有办法!” “啊真的?快说快说。” 心说老爸就是老爸,这都能有办法。 “先造一台打印机。” “切……不理你了。” “你也没几天好折腾了,寒假快结束了我告诉你。” “没事,我已经想好了,以后这卖书的日子,改到星期天。” “咱们学校没有星期天。” “马上就要有了,娘亲与幕云哥哥已经答应了,以后上六休一。” “你老爹才是义学校长!” “爸爸,今晚我请你吃饭吧!用我自己赚的钱!” 得,看来这丫头深得自己的真传呐,的确应该好好的修理修理了。 不过能吃到女儿孝敬的饭,也是非常欣慰的,叫上了绣芸,三人直接赶着马车上了城中最高档得月楼豪华套间。 刚一落座,小蝶便伸着小手指一下一下的往王浩坐着的方向点点点。 “老爸,你一定是故意的!” “你这臭丫头,钻钱眼里了,回来之后,连你妈什么时候回来都没问一句。” “我不是有写信嘛……” 这个好像的确是忘记了,吐了吐小舌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是应该好好管一管了,最近是越来越胡闹了。” 绣芸在一旁帮腔道。 “胡闹成这样,你也要负三分之一的责任,太惯着她了。” 王浩又将矛头指向了绣芸。 “我这不是说不过她嘛……” 的确是说不过,不但说不过,反而被同化了不少,比如这说话方式就跟以前大不一样,再也不自称婢子婢子了。 “说不过可以嘛,小孩子不就是用来打的嘛,犯错了打一顿,使性子了打一顿,自己不顺心的时候也可以打上一顿来出气。” “你会老的……” 小蝶愤愤道。 “哈哈哈……” “其实已经打过了。” 绣芸又讲起了那日在皇后娘娘面前将白雪公主时的情景。 就着精致美味的小菜,几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酒足饭饱,出了得月楼,王浩提议去街上逛逛,顺便买一把戒尺,至少也能起到一点震慑作用。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小蝶就极不懂事的牵着两人的手荡了起来,俨然一副一家三口的美好画面。 王浩倒没什么,另一边的绣芸则是脸上一阵阵的发烫。 瞬间,便觉得这样很安心,很满足,更希望这条长长御街不会有尽头,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 这是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更是一种自己从不敢奢望的感觉,也知道这种奢望离自己太远太远,却又因着那一层奇特的关系,似乎是很近很近,近到甚至让人产生可以奢望拥有的错觉。 “公子,那些事都是真的,是吗?不是只有鸟儿才会在天上飞,是吗?” “嗯……嗯?” 王浩闻言,大吃一惊。 “蝶儿是绣芸身上掉下来的肉。” “确实是真的。” 这一瞬,王浩心中,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心虚。 怎么可能瞒的住,就连自己在面对老娘的时候都能偶尔感受到那种极陌生的眼神。 就更别说整日与绣芸相依为命的小蝶了,小孩子,本身就是藏不住话的。 “她教我写字,教我识数,给我讲从未听过的新奇事,这些本来是我这个当娘的应该做的事……” 话还没讲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抬起另一只手使劲的抹着再也止不住的眼泪。 “唉……咱们还是去那边坐坐吧。” 小蝶见状,不由分说的将两人拉到了州桥边上的一处石凳上,之后便很知趣的走开几步,在两人的侧前方找了块地安静的坐了下来。 娘亲也是自己的亲人,那么有些事便不能当成秘密藏在心里,也藏不住,她更有权力知道这些事情,也总是需要去面对这些事情的。 “绣芸你放心,我们不会把小蝶从你身上夺走的,我们只是希望能找到一种更好的相处模式。” “你们当然是夺不走的,蝶儿是绣芸的,至少有一半是绣芸的。” 强装出一个笑脸,只是泪水却像是决了堤一般。 尽管早已经知道,尽管也早已经强迫自己相信蝶儿仍旧是自己的那个蝶儿。 然而此时从王公子口中亲口确认,仍是忍不住让心一阵阵的绞痛起来。 “虽然……那啥,你知道的,我们懂的东西确实多一些,但这种事情,也确实无法解释,你先别这样……” 看着绣芸似乎有越哭越凶的势头,王浩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想找块帕子递过去,奈何没有。 眼前这个女子,是个善良的姑娘,也是个非常苦命的姑娘,小蝶于她而言,是继续活在这世上的唯一动力,而这唯一,却在不知不觉间,少去了一半。 章节目录 第172章 珍惜当下 “可是……可是……她不在了……” 绣芸继续哽咽道。 “她不在那坐着呢吗,会一直在的,你先把眼泪止止……” 这大颗大颗的,抹到手上,再顺着指尖往下滴,王浩甚至担心她会因此脱水了。 “绣芸只是想……想哭,绣芸是个……是个苦命的人,之前连个哭的地儿都……都没……呜呜呜。” 话到此处,终于控制不住的决堤了,垂头捂住脸痛哭了起来。 把心里的委屈哭出来也是一件好事,便也不再劝阻,甚至感觉这时候,应该借她个肩膀靠靠。 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些,伸手把那已经散了发髻的小脑袋轻轻拨到了肩侧,放声哭泣的女人也相当配合的顺势抱住了自己的一条胳膊,哭的更大声了些。 侧前坐在地上的小蝶狠狠的抹了两把眼泪,也起身扑到她娘怀中泣道。 “娘……蝶儿不会离开,永远不离开……呜呜呜。” 好的嘛,这下子开开心心出门,哭哭啼啼回家了要,王浩微微侧头朝后望了望,果然,又引起热心市民的围观了,好在这黑灯瞎火的,看不清个大概,行人也不是很多。 好不容易挨到哭声渐息,感觉整只袖子都已经湿透了,然抽泣声未止。 继续保持静止状态良久,心说应该差不多了吧?不知怎的,竟想起曾今的邻居大哥似乎也这样靠在自己的肩上嚎啕过。 “咳咳……” 听着王浩的轻咳声,绣芸方才警觉自己的失态,嗖一下弹了开来。 动作过猛,小蝶哎呦一声跌坐到了地上。 “让公子见笑了……” “不会的,刚才突然想起义学的李教席,曾今也借过我的肩膀。” 绣芸闻言脸色微羞,想起那日自己几人挤在门口看李教席伏首痛哭时的场景,差点破涕为笑,嗔怪地瞪了王浩一眼。 “你们看这天上的月亮。” 王浩指着天上的一轮残月轻声说道。 “它现在也只有一半,悲观者会哀伤它的残缺,而乐观的人,则会期待满月时的明亮。 但是,不论是残缺时的月亮,还是满月时的月亮,它其实都是同一个月亮,本质并没有变。” “公子的话太深奥,绣芸不明白。” “蝶儿也不明白。” “这么说吧,差不多就是理论与实际的之间的关系,都说要理论联系实际,而我们现在的关系,应该是理论与实际相互分开了。不过这不要紧……” “公子你还是别说了,绣芸越听越糊涂了。” “蝶儿也是……” “那就对了,听不懂才是正常,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胡扯些什么。” 这乱七八糟的事情,要解释起来也确实费解,不过用实际与理论这两个论证点来证明几人之间的关系其实还是挺靠谱的。 “我们是一家人,对吗,爸爸?” “说的对!而且你老爸我是个有本事的,一定能帮你们把丢失那一半补回来。” “这也能补的回来嘛?我可不要做那什么巫术。” “巫术?这建议不错!” “公子,我们还是去买戒尺吧……” 谈话内容渐渐便偏移了主题,哭过之后,情绪终于有所改观。 “绣芸呐,既然是一家人了,咱就不要称呼公子公子的了吧?” “那该如何?” 绣芸闻言,小脸顿时一红,莫名的紧张起来。 “要不咱认个兄妹吧?” “这如何使得,你不是蝶儿的爹嘛……” 话到后半句几乎低不可闻,脸上更是一阵阵的发烫。 “这如何使不得,不是说好了要理论联系实际的嘛。” “绣芸又没听懂……还……还是等还玉姐回来……再说吧。” “娘亲,你这是怎么了?” 小蝶支愣着耳朵,看着娘亲哆哆嗦嗦的说话模样好奇道。 小心思被揭穿,绣芸呀的轻呼一声捂着脸便跑开了,留下一脸愕然的父女俩。 戒尺最终没有找到,却找到了更加珍贵的亲情,虽然仍旧是奇怪的关系,心结却在泪水中获得释放,王浩说的对,只要加倍珍惜眼前的,丢失的那一半一定能找回来的。 除了那莫名其妙丢失的另一半,还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更迫切的需要找回。 欢笑,义学山门内的阵阵欢笑,已经消失太久了,久到很多人可能已经忘记京城五里坡外,有那么一处,曾经感动过整座城市的义学存在。 次日朝堂,小朝会已经接近尾声,昨日公示财产的余悸犹在,今日的朝会格外安静,谁也没有跳将出来发表一些个性化的眼论,以此博德众人的瞩目。 当然暂时也不会有人去主动招惹王浩这个疯子,不过是寻常至极的一封弹章而已,这疯子就企图将朝堂百官都拉下水。 尽管如此,那小子今日的举动,似乎又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别人手上拿的,是一块笏板,而王浩手上的,干错就是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 虽说上朝时也偶尔会有朝臣将一些重要的话写在笏板上以备不时之需,或者也会在上朝时将某些话当场记录下来。 可像王浩这样几乎整个朝会都在那捧着块木板写写画画的,确实是生平之仅见。 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捣鼓什么阴谋,对昨日之事众臣仍是心有余悸,那一纸空白的公示表格还在兜里放着呢。 昨日散朝之后,啥事都没干,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着那一页薄纸发呆,知道晚些时候听说文德殿前那鼓楼下的公示牌被人悄悄拆了去,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生怕那小子又拿昨天的表格说事,因此今日朝堂上全都静若处子的立在那儿发痴,皆盼着这一日快点熬过去。 至于那个施御史,更是有被众人孤立的势头,昨日要是只有王浩一人写那劳什子的公示书也就罢了,总是容易糊弄过去,不过接着又有那施御史带头公示,那性质便不一样了。 正所谓三人成虎,这事情只要有人起头,又有人相随,那便很难再止住,万一再跳出一个光屁股的诚心搅事,再往那公示牌上贴上一两张,那么其余的人,不管愿意不愿意,为了自证清白,只能咬着牙硬上。 紧接着便是无休无止的争执扯皮,平日有些嫌隙或是政见不合,或是素有积怨的,便会趁机挑刺,朝堂也将再无宁日。 “禀陛下,臣有本奏!” 正当大伙在心照不宣沉默等到朝会结束时,那小子果然又跳出来了! 站在朝班最前头的沈义伦眼皮直抽搐,这个混蛋,枉老夫昨日好一番言辞恳切的好言相劝。 龙椅上的赵老大忍不住一拍大腿,自己应该早那么一点点喊出退朝的,大意了。 “准奏!” 章节目录 第173章 复开义学 “禀陛下,臣恳请陛下恩旨复开义学。” 王浩上前两步朗声说道,眼角的余光却是撇向了一旁的文官队伍,心说太刺激了,是不是又吓到你们了。 “复开义学?这义学何时关过?” 赵匡胤被问的莫名其妙。 “自年前谣言风波之后,便已被晋王下令查封,至今不得开,数月来,无数寒门学子翘首以盼,臣及义学众教席亦为此事心急如焚,因此臣今日斗胆进言,望陛下念寒门学子之凄苦……” 说着说着,王浩的语气竟然哽咽起来,还假模假样的伸手抹了一下眼角,十足一副冤深似海,为民请命的模样。 “一派胡言!” 听着王浩就这样在百官面前信口雌黄装可怜,矛头直指自己,站在文官首位的赵光义实在是忍无可忍,嗷一声便窜了出来。 “皇兄,义学一事,臣弟自收到皇兄恩旨赦免的前邸加急文书当日,便敕令有司释放了所有相关人员,此事早已经妥善解决,何来复开一说!” “禀陛下,由刑部出具,亲王府用印的封条仍在义学山门前贴着,也从未收到过任何复开的告示文书,臣如何敢擅自揭去!如何不能言复开。再者,刑部无故拘禁我义学同僚一事,亦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人!不能抓的不明不白,更不能放的不明不白,我大宋自立国以来,以律法为先,绝不可如此纵容冤假错案的发生!” 那封条其实在决定放寒假那日就被揭下了,是很仔细的揭下的,未有一点破损,早就说过这封条还有用,义学被查封这件事,王浩压根就没想过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揭过去。 得理不让人,无理搅三分,更何况是一个人畜无害的义学,这事情不可能就这么揭过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让人蹲了几天大狱而一声不吭,不可能平白无故的遭了欺负而一言不发。 必须要让天下人知道,这破义学里虽然都是些破烂娃儿,但也不是可以让人随便糟践的,必须争回这一口气,必须要让孩子站的更直一些。 “住口!义学一事,由造谣生事而起,再由陛下恩旨赦免而息,此一事早就已经妥善解决,并未有任何人因此遭受责难,你今日强行重提旧事,究竟意欲何为!” 赵光义此时已经相当激动了,说话的语气甚至都带了点破音了,这鸟义学,当初就已经让自己丢尽了颜面。 好不容易才咽下的一口气,自己没有找他算账,他倒反而找上门来了,实乃岂有此理呀! “可义学山门上的那封条如今尚在!” “王浩,依朕看,这事确实已是旧事,至于那封条,朕这便遣人前去摘了去可好?” 赵匡胤看着这狗血的一幕,也觉得王浩有些无理取闹了,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仍死抓着不放,就不怕落人话柄嘛。 昨日的那什么公示表一事就已经差不多把个朝中百官得罪了一个遍,今天再整出来这么一出记仇小人的模样,这是存心不想在官场上混下去了嘛。 再说了,听你小子的语气,分明是想着让刑部低头认错,亲自去揭了那封条,若果真到那一步,那自己这个刑部,怕是得有一半人来递奏请辞。 “陛下,此非儿戏,由刑部出具的封条,代表的是我大宋的律法铁条,不可私用,亦不可随意揭去,任何公权,皆不能凌驾于律法之上!” 最后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把个窃窃私语的朝堂震的顿时寂静一片。 “臣复议!” 此话音刚落,便感觉自己身边站多了一个人,微微转头看去,施御史!!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支持自己?! 王浩不知道的是,他那句“任何公权皆不能凌驾于律法之上”实在是搔到了这位施御史的痒处。 平日里动不动就习惯了跟朝臣甚至跟赵老大顶缸的御史大人,听着这一句铿锵有力将国法上升到金石铁铸一般地位的话,心中顿时犹如惊涛翻滚,着实畅快。 这一句话,不正是自己毕生所追求的至理大道嘛,若人人能尊国法如铁条,何愁家国不兴! “臣也复议!” 施御史的话音刚落没多久,队伍中竟又有一个言官站了出来支持王浩,殿中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到此时,赵匡胤也感觉坐不住了,这句话的分量有些重了,的确是说到那些御史言官的心窝子里去了。 他是即想叫好又有些不敢认同,想叫好是因为这国法代表的就是自己,不敢认同则是如此一来,无疑也会把自己也锁进这牢笼。 然而遵纪守法,嘴上是一回事,私底下有时却是令一回事,法理不外乎人情,很多时候,连自己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敷衍过去。 如今倒好,就因为区区一个义学,竟一下子上升到了国法纲纪的高度,此刻很想把王浩请到后殿,私下里跟他商量商量这件事情就别在死咬着不放了。 正想着如何开口把这一滩稀泥给和起来,一个小黄门跌跌撞撞的跑进金殿伏地禀报。 “陛……陛下……登闻鼓!有人敲了登闻鼓!” 听闻此言,朝堂之上顿时“哗”一声炸了开来,纷纷将怀疑的目光投到了王浩身上。 接收到众人投来的询问眼神,王浩摊手耸肩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各位大爷也太看得起咱了,此刻自己已然胜券在握,就等着赵老大你发话承认义学无过,天圆地圆这种言论才能在自己那片小天地里生根发芽,为开启民智奠定一个扎实的基础。 只是此刻这蹊跷的登闻鼓鼓声,不但打乱了朝堂节奏,更是给王浩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彼时朝政相对清明,民间的一些纠纷在各自所属的州府便能得到妥善的处理,极少有人大动干戈来敲这个可以直达天厅的劳什子登闻鼓。 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破坏老子的好事,忒的可恶。 倒是龙椅上的赵匡胤大大松了口气,这鼓声分明是来救场的呀,自己正想着如何拖延一下眼前这件棘手的事情,好找个合适的借口和一下稀泥。 不知道又是哪个二货丢了猪仔失了母鸡,丢的好!因此,当即便是神情一肃,以一副大公无私,体恤民情的口吻说道。 “既然如此,那便先将击鼓之人传上殿来吧。” 有朝官闻言想要出班提醒陛下,您不是已经设立了登闻鼓院,专门用来处理那些无关紧要的民间琐事吗,今日怎的又来了兴致。 刚刚抬起右脚,便感觉衣角被人轻扯了一下,微微侧身看去,就见沈相正对着自己微微摇头。 …… 章节目录 第174章 登闻鼓响 “幕云哥哥,事已至此,就不要想着回头了,击鼓鸣冤这种事情,小蝶之前就做过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这次筹谋已久的计划,小蝶是信心满满。 自从那日被她得知了皇宫门前也有个可以伸冤的大鼓之后,当晚便与幕云哥哥商讨起了上金殿告状这件事,上金殿!这是老妈说过的。 包括如何才能敲响登闻鼓,之后该如何应对,金殿对峙之时该如何对答,需要讨回一个什么样的公道。 等等问题,在最近这两个多月中,俩人不知秘密的商讨过了多少次,就连保密工作都做的是密不透风。 因为知道,没有人会允许他们这样做,这是胡闹,这是幼稚的行为。 然而,只有他俩自己知道,这件事情,或许的确是幼稚,却绝对不是胡闹。 “知道,幕云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义学的公道,便由咱俩去讨回来,好让他们知道,莫欺少年穷!” “若讨要不回?” “那鼓仍在那里!” 领路的小黄门听着身后俩人的对话,脚步一阵阵的发虚,就这么领着两个孩童进去,不知道待会会是怎样的场景。 “五里坡义学学生会代表,吴筱蝶。” “五里坡义学学生会会长姜幕云。” “见过皇帝陛下……” 五秒钟之前,看到小黄门领进大殿的两个所谓鸣冤者,王浩便已经半身不遂,胡作非为以至于斯。 昨晚饭桌上还有说有笑,看不出有丝毫异样,这仅仅过了一夜,便做出这样的惊天大事,心机之深沉,处事之隐蔽,简直让人胆寒。 这就是家里没备上一把戒尺的下场,自作孽呀! 半身不遂呆若木鸡者当然也不止王浩一人,朝堂上,有一个算一个,皆被眼前这副场景所震惊。 一个独臂少年,顶多不过十五岁,这倒也还勉勉强强说得过去,那另外一个小奶娃是个什么情况? 这是将堂堂金殿视作了儿戏之地?又是那五里坡义学,这果然又是这王浩搞的鬼,越来越过份了。 留此人在朝一日,这朝堂怕事不会再有安生日子过了。 这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怪异组合,便是今日敲了那登闻鼓后,前来金殿伸冤的正主了。 端坐上首的赵匡胤此刻也被气乐了,好嘛,自己这朝堂,是越来越热闹,越来越荒唐了。 只是看王浩那小子此刻的神情模样,貌似对这两个义学孩童的行为也是毫不知情的。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真的会有如此巧合之事?接下来不会还会有人来替那义学鸣冤吧?果然都是同一个窝里出来的呀。 而且这俩区区孩童,立于金殿之上倒也是一副不卑不亢,正义凛然的模样,非但不见丝毫惧色,竟连说话语气都是那样的泰然自若。 倒要看看,接下来他俩会作如何应对,正了正身子,便开口问道。 “堂下之人,此为何来?” “为我义学众多学子请命而来,吾等学子,为求真理,坐而论道,徒遭驱逐,封我义学,囚我师长,至今不得入山门半步,恳请皇帝陛下还我义学朗朗读书声!” 少年人首先开口,只短短一席话,便令得众人刮目相看。 “嗯……不过据朕所知,义学一事已然了解,你等亦可随时返校求学。” “不,还有一样东西,义学需要讨回。” 场上女娃言道。 “哦?何物?” “一个道歉!” “仅此而已?” “然!” “为何需要一个道歉?” “无他,只为道义!” 不论是男娃还是女娃,皆是对答如流,条理清晰,当真是俩个极早慧的娃儿,此时的赵匡胤,已全然没了方才的戏谑神色,紧接着说道。 “说的好!不过据朕所知,此事缘由,乃是因义学谣言而起,尔等当真觉得自己没有过错?” “敢问陛下,何为谣言?” 少年人接话道。 “无中生有,扰民心者,谓之谣言。” “义学所辩之命题,皆有据可依,何来无中生有一说。” “当真有据可依吗?据传,尔等那什么地圆说地盆说皆是凭着心中猜测得出的结论,并无实据。” “有!且可证!” “如何证得?” “此去西行八万里,便能回到原地。” “呵呵呵,前有高山险阻,有汪洋远隔,如何行得八万里,此话岂不正是无稽之谈?” 赵匡胤又被逗乐了,到底还是强词夺理呀,西行八万里这样荒唐的事都能说的出口。 朝堂众人闻言,也发出了阵阵哄笑,黄口小儿终究还是太过相当然呀。 待窃笑声渐息,小蝶如小大人一般覆手跺出两步,微微仰起小脑袋深吸一口气,背课文,最拿手了。 “北山愚公者,年九十,方且立志移王屋太行二山,而这路就在脚下,总会再有一个愚公去走上一走的。 千年之前我华夏祖先,所居之地不过大河两岸,弹丸之地,而今,早已有人踏碎贺兰山缺,越过祁连山麓,穿越河西走廊之无尽沙海,硬生生用双脚踩出了一条丝绸之路。 更有甚者跨越茫茫天山,远达万里之外的波斯大秦,陛下如何敢就此断定他日不会有人再往前走上几万里? 千百年来,人们从没停下过朝着更远处迈进的步伐,有多少曾经被人以为的天堑,而今已然变成通途,如若有一天真有人西行八万里而回,世人又该如何评价今日之事? 滇之东南,有一国,谓之夜郎,夜郎之大可比汉土? 枯井之底,有一蛙,蛙观苍穹,焉能窥其之万一? 而今诸公,自持经纶满腹,博古通今,却不知学海无涯,道无止境。 以牖中窥日之目光而观苍穹空远,持瓠瓢钟蠡之短长而量沧海深浅,是为不智! 雨果说过,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胸怀。 心有多远,脚下的路便有多远,为何不能以包容沧海的博大胸怀,攀学识高崖,穷万里山河?你们还要认为这只是黄口小儿的胡言乱语嘛!” 殿内很安静,气氛很凝重,这五里坡义学莫非是专门出妖孽的地方? 连区区两个孩童,都能当着满朝诸公,将手指顶到你鼻尖上说你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这成何体统。 “众卿以为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安静片刻,赵匡胤见殿中竟无人发话,随即开口企图甩锅。 这样子不能再辩下去了,这两个娃分明是有备而来。 万一失言,连两个娃都摆不定,这笑话可就大了。 章节目录 第175章 小惩大过 “咳咳……” 沉默良久,赵匡胤见场中仍无人出来应对,忍不住轻咳提醒众人。 大臣们大多也是同样的心思,丢不起那个人!即便能以口舌之辩驳斥回去,也难免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 然而一旦驳不倒,那以后就没脸见人了,更何况方才那奶娃子所言,也确实极有道理。 一时间确实也无从下口呀,以实驳实,以实驳虚,是他们的强项,但现在的这个问题,就好比是争论那门后藏着的是什么一样。 大家都不知道,对方提出打开门去看一看就是,那自己总不能还要一再坚持那门后就是什么,不用去看? “王浩,既然这俩人是义学的学生,那么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王浩闻言,终于稍微清醒了些,这一连串的变故,完全打乱了自己的阵脚,一开始甚至有想过把小蝶拎出去痛揍一顿。 然而听着听着似乎也听出来了一些门道,与自己的初衷一样,竟也是来为义学讨要公道而来。 “微臣在义学时若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也会向学生们道歉,其他教席也会如此。” “老师向学生道歉?!” 众人又是哗然,老师向学生道歉,如何还能再为人师表? “理可辩,可驳,却不能以身份压之,在义学,理最大。” “唉……!” 赵匡胤暗叹一声,说到底,绕来绕去,仍是要让朝堂向你义学低头呀。思忖片刻,决定不再管这鸟事,遂开口问道。 “那朕且问你们,要一个什么样的道歉?” “皇兄不可呀!如此行事,朝廷法度威严何在?!” 眼见着老大松口,下首的赵二立刻就不答应了,心说你说的倒轻巧,怎么可能道歉,这不是啪啪啪的被人打脸嘛。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就因为一个破义学,被那个王浩欺负,现在连两个小屁孩都要爬到自己头上来撒野了。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了,还有那些大臣呢?平日里抱着自己的大腿,死都不肯松开,今日怎么一个站出来说话的都没? “臣以为维护法度的公信力才是最重要的,国法,维护的是正义,不是面子。” 王浩契而不舍,心说今天你这面子,怕事落定了。 “你……!” “行了!先说说要如何个道歉法?赔礼或是揭去封条?” 赵匡胤不耐烦的制止了赵二的厉声质辩,这事还不都是你自己搞出来的。 小蝶闻言从兜里掏出一页薄纸,王浩看在眼里嘴角忍不住直抽搐,果然与自己所想不相上下。 “我们草拟了一份致歉信,请参与查封义学的相关人员在致歉信下方签字即可。” “传上来。” 又是这一招,简直跟昨日王浩的所为如出一辙,果然都是义学里出来的。 接过信纸,赵匡胤瞅眼一瞧,顿时哭笑不得,什么给五里坡义学的一封致歉信? 如上所述,倒也没什么过份之处,说什么朝廷相关部门一时失察,导致什么什么什么,对义学学生及老师造成了什么什么什么,给社会舆论造出了什么什么什么。 最后是诚恳的致歉,希望得到谅解,并保证以后如何如何如何。 通篇都是大白话,且遣词造句颇为新鲜,又觉得非常熟悉,类似许多官场常用的套话,不觉好笑。 “念念。” 将纸往边上一递,示意海公公念出来给大伙听听。 果然,众人听了信上所写的内容之后,个个都涨的满脸通红,显然都在憋笑,什么幼小的心灵受到了难以抚平的伤害,善良的童心需要精心的呵护,辛勤的汗水,滋润的雨露。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听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只是让相关参与者在这上面画名?” 问出这话的时候,赵匡胤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 “就是这样的,然后抄录一份,贴于开封府衙前的告示牌上,让京城市民做个见证便可以了。” 小蝶装出一副可爱懵懂的模样甜甜道,嗯,这就是登报公开道歉了。 “什……什么?!” “噗……嗡嗡嗡……” 刚才憋住的笑,这下终于释放出来了,张榜公示,这很义学,果然又是那一套! “不行!这绝无可能。” 赵光义跳出来便是嗷一声,这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之状。 “为何不可!” 小蝶也收起了无辜卖萌的嘴脸,也是嗷的一声。 “呵……呵呵……士可杀不可辱!” 赵光义气笑道,跟个黄毛丫头争执,今日这脸已经丢尽了。 “欺凌弱小,毫无廉耻者也敢言士!” “你……!” “路边的野草,也敢奢求公道对不对!” 对面刚刚哆嗦出一个“你”字,便被小蝶更大声说话声给压了回去。 “你是这样想的对不对!你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对不对! 踏入这大殿之前,就没想着能得到那什么狗屁的公道,我俩此来,不过是想让你知道,义学有傲骨,莫欺少年穷!” 最后一句话说完,众人还在愣神之际,俩人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就这么走了,连句告辞都没说就走了。 “退朝……” 沉默片刻,海公公在赵匡胤的授意下尖声高呼退朝,顺便把那一纸致歉信递到了赵二面前。 虽然朝堂被折腾的犹如菜场一般,赵匡胤心里却并没那么来气,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本就已在崩溃边缘的赵二在接到海公公呈上来的致歉信之后,瞬间感觉眼前一黑,幸好海公公眼疾手快,顺势扶了一把才没有当场昏厥。 此时的王浩则早已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往殿外狂奔而去,如此不知礼仪,又是一条可参上一本的理由。 “没有与王教授提前知会一声,是幕云的不对……” 追出右掖门,终于拦下了正欲坐上马车的两个小捣蛋。 “是我让幕云哥哥不要说的。” “你还敢嘴硬!今天一定要打一顿了。” “王教授,今天这件事,幕云没有做错,咱们不能一直沉默,越沉默,就越会被人觉得好欺负,日后的麻烦自然也就越多。” “先别解释,你俩先把手伸出来。” 王浩顺势从腰后抽出那块极厚实的护板。 “老爸你这是不分青红皂白!” 小蝶惊恐的瞪大眼睛说道。 “你们不是主张以法为先嘛?按大宋律法,庶民击登闻鼓者,先杖二十?” 小蝶闻言嘴巴张的更大,乖乖的伸出左手,心说这又是什么破法律,这宋朝的法律也太不完善了,总有一天,得给他好好改一改! “王教授,您不能老这样……” 姜幕云乃然道,王教授什么都好,就是老喜欢张口就来,尤其是唬小孩子的时候。 章节目录 第176章 一切有我 “只是这事,你们的确是做错了。” 收回了当作戒尺的护板,王浩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为什么呀?我倒觉得这事咱们做的太漂亮了,是不是呀幕云哥哥?” “愿听王教授教诲。”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你们不能瞒着我,去做这件事。” “不瞒着你,还能做的成事?” 小蝶立马反驳道。 “一下。” “一下什么?” “答不答应是一回事,瞒与不瞒就是令一回事了,我们是一起的,有事可以商量,你们不敢跟我商量,这本身就已经说明这件事有不靠谱的地方。” “又是小孩子懂什么那一套吧?就是因为知道你不可能答应,才这样的嘛……” 小蝶再次反驳。 “两下。” “两下?” “我不答应,你们可以说服我答应,这是原则问题,没得商量,下不为例!” “切……” “三下。” “你直接一百下好了,直接打死我算了,呜呜呜……” 终于明白老爸为什么要数数了,气愤的当场就耍起了性子,老是这样,自以为是,还不让人解释! “其次,你们还小,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你们去操心,也不是说不能去操心,但不能抢着去操心,更不能瞒着长辈抢着去操心。” “这又是为什么呀!” 小蝶抹去眼泪,再次提出疑问。 “你们这样是在质疑我的能力,也是一种不信任的表现,很不应该。” “好吧,你说的都有理。” 小蝶已经懒的争辩了。 “最后,咱们要团结,不能各行其事,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大家一起商量一下,是不是能把事情办的更好呢?” “好了,现在说说,刚才你们为什么就那样子走开了?这么辛苦谋划的事情,为什么不求个结果,就那样离开了?” 今天这个事情,虽然有诸多不理智之处,但还是有很多值得赞扬的地方的,王浩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也是非常震惊的。 “王教授,这其实也是幕云的主意,讨回来的东西,终究还是不够纯碎,也定然不会是出自真心的,无甚用处,因此,讨不讨的到,其实无所谓。 那一页纸,留在那里,也就留在了他们的心上,这其实比张贴在公示榜上的份量更重。” “嗯,考虑的很周到,那么你们可有想过后果?” “自然也是想过的,幕云以为,以义学目前的状况,已经是最差的状况了,不受人重视,可有可无,可丢可弃,有人随便说句话便能查封,甚至拿人入狱,倒不如闹出一个诺大的动静,好让人们知晓,义学里关着的不是一群绵羊。” “唉……幕云,你变了……” 王浩一脸沉痛的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清秀少年。 “变了多少?” “变成了一个维权斗士,你将来是要搞科研的呀……” “王教授说过,环境造就人才,思想若是被束缚在笼子里,是看不到另一个世界的。” “可现在在咱们面前的,是一座大山,他很高。”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王教授还说过,看问题要全面,站远一些看那座山,你甚至无需仰望便能观其全貌。” 王浩感觉这谈话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所处的环境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便也不同。 自己心中想到的,大部分还是怎么样去迎合这个世界,而眼前这个少年,显然受到了太多新思想的荼毒,已经不再用传统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了。 这也是五里坡义学现在所面临的一个大问题,包括受到间接感染的国子监众人。 起初,自己只是想着一点一点灌输进去一些新的思想,自以为能够循序渐进,适度平缓的让他们走上一条不一样的岔道。 然而现实则是,一旦自己打开了一条缝,让他们看上一眼不一样的风景,那么这尺度显然是自己无法掌握的。 因为年轻,所以冲动,所以更急迫,更不想被束缚。 想想自己都对他们做了些什么?从义学成立之初,就已经在有意无意的灌输自由意志的概念,扭曲他们观察这个世界的观念。 就像这次因为地圆说而与外界发生的第一次碰撞,与其说是个偶然,却也是一个必然。 这是一个极大的命题,大到自己都无法掌握住它的尺度,被陈朱理学束缚了几百年的思想,尚能在自由民主的新风轻拂下成燎原之势。 就别提如今这世界的封建成度远没到那个程度了。 渐渐意识到,他们已经不再是蹒跚学步的孩子了,已经很急切想要挣脱身后那双扶着的双手,甩开步子朝前奔跑了。 自己不能再这样追在他们身后,苦口婆心的劝说跑慢些跑慢些,小心摔着。 而是应该同他们一样,跑到队伍的前面,尽力帮他们搬掉前方的阻碍,领着他们一起奔跑。 不过首先要做的,还是先回家打孩子,真打,包括幕云也要打。 道理是道理,长辈的尊严还是要维护的,再说,这大早的得知那俩孩子去敲了登闻鼓,绣芸已经昏过去两回了。 回到杨府的时候,还在那躺着人事不知呢,小蝶见着自己娘亲的模样,也意识到了错误。 很主动的去找了把量布料的尺子过来,声明只能打手心,不能打屁股,已经长大了,不能再打屁股了。 王浩也没手下留情,每人三下,三道红印,好久没有打孩子了,畅快…… 往后数日,风平浪静,大家似乎都像是没发生什么事情一般,皆都心照不宣的维护着难得的片刻安宁。 同那私有财产公示牌一样,义学山门上的封条也在次日便无缘无故的被风吹走了,那晚的风似乎很大,连教室办公室门上的封条也全都一并被风给吹走了,且不知所踪。 因此,这义学开学的日子,便也很愉快的定了下来。 赵二自那日之后便告病在家,没在朝堂上露过面,这次真的是得罪惨了,王浩甚至担心火药局的意外火灾也会在义学里重演。 正当自己忧心忡忡苦思防火防灾之时,赵老大很适时的约见了自己,是约见,不是召见,因此地点也不是垂拱殿,而是举行宫廷礼仪的皇极殿。 包括小蝶,绣芸也一同被请了过去,这是要干什么? 很明显,要给个正式的名份了,皇后不可能收了一个义女之后便这样悄无声息的拖着了。 这事,的确在王浩的意料之外。 章节目录 第177章 雍丘县郡 宋皇后收了一个民间女子为义女这件事,之前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就连赵匡胤也是回京之后才知道的。 倒也没有异议,在得知小蝶的身份之后,甚至也是非常欣喜的。 本来想着过上些日子,把回京之后手头上需要处理的诸多事宜安排妥当,再择日正式搞个体面些的仪式啥的。 哪知道,那女娃却是提前给了自己一个“惊喜”。那日风波之后回到后宫,宋皇后领着一帮娘们哭哭啼啼的前来求情了。 说什么她还小不懂事,做事情没有轻重,希望皇上不要责罚,又是个极为聪慧的孩子,这些天来相处的有多融洽,自己有欢喜云云。 前后言词虽然矛盾,但主题只有一个,这个女儿,我认定了。 册封仪式很简单简陋,见证人也只有薛相沈相两人,可以说是低调到了极点。 这倒不是因为赵老大小气,大部分原因还是出于维护之意,毕竟刚刚整出那么大一个动静,也是要考虑一下其他人的情绪的。 雍丘县郡,便是小蝶现在头上的封号了,虽不响亮,却也算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了现在。 这个意外之喜也让王浩大大松了口气,有这一个身份在,以后就不用担心有人会动这娘俩了。 也因着这一个身份,小蝶娘俩之前的身世,可谓是彻底的给撇清了,没有人会再为她俩之前的处境来说事。 从这一刻开始,小蝶就是郡主,就是皇女,这也间接的让自己放下了心头最为担心的一件大事。 既然是皇亲,赐宅赐地自然也是免不了的,却也是少的可怜,食邑千户,听着很厉害,却只是虚数,只有食实封才有一点实际利益。 食实封从千户到百户,实封约为虚封数的一半都不到,食实封者,按实封一户,每月给钱25文计算,随月俸向官府领取。 也就是,小蝶如今每月可领皇粮十贯,相当于小半个县令的薪俸,已经不需要她老子为她存嫁妆了。 至于赐宅,对不起,暂时是没有的,理由是还太小,没有资格独立生活。 按常理,是要搬进这深宫后院的,却也没有这样严格的规定,宋初封郡主的也不一定都是与皇家有血缘关系的。 一些开国功臣的嫡女也会被恩赏一个郡主的封号,比如赵普就有个女儿被封为了县郡,也没说有赐自己的宅邸,不过就是个名号而已。 简短的仪式之后,小蝶母女被宋皇后领去后宫玩耍了,王浩则被单独叫去了垂拱殿训话,前几日的账,还没算。 “你做得有些过了。” 垂拱殿中,赵匡胤扮出一副异常严肃的模样,冷冷道。 “臣惶恐。” “惶恐?朕是说你做的有些过了!” “陛下,臣不能知罪呀,您也知道,朝中百僚对臣意见颇深,臣本就站在离金殿大门最近的地方,退一步就……就出去了呀。” “呵呵呵……那你就不能稍微低调些,选个折中的法子嘛?” 赵匡胤被气笑了,呵呵两声顿足道。 “臣也就剩下这点骨气了。” “唉……朕知道,把你放在那样一个冷衙门里,你心中委屈,可朕也有难处呀。” “臣以为那地方被称之为衙门有损朝廷颜面……” “朕知道……你先不要急,人,朕会给你的。” 谈话不知不觉变成了诉苦大会,无论是君,或是臣,皆是心有戚戚焉,世道艰难呀。 王浩嘴唇蠕动了几下,轻声憋出一句。 “义学山门上的封条也被风给吹走了。” “这几日你不要再搞事情,好好将你那义学重新支起来,顺便去看看昭儿,帮朕劝劝他。” “前天刚去过。” 火药厂的火灾给赵德昭的打击不小,厂没了,人也死的七七八八了,自己的腿怕是也要瘸了,整个人都已经蔫了。 “再多去几趟,朕已经将火药厂的善后事宜交于开封府处理。” “可有进展?” 赵老大的意思很明显,希望自己能过去看看,说不定能看出一朵花来。是意外还是内奸还是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总要有个定论。 只是如今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大雨都冲刷过两回了,火灾现场王浩早就去看过,早就清理完毕了。 即便自己被狄仁杰附体,也不可能看出朵花来,再说了,自己也没那名份不是。 “尚无。” “陛下,没有罪证也能定案的。” “王浩!此等目无法纪之言,日后休要再言!” 赵匡胤异常严肃的批评道,这种事情,只能做,不能说。 一对一答,已经全然忘记了前些日子还在朝堂上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任何私权皆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这样的套话。 “臣失言……” “嗯,这便好,切记莫要再让朕难做了,消停几日,你先回去吧。” 既然赵老大亲自发话让自己消停几日,这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按着赵老大的嘱托,出了皇宫,王浩便直接去了赵德昭府上探望。 这可怜的娃,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命运多舛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振作起来,八成是没啥希望了,看他眼神就知道,比死人也就多了一口气。 “先生,你说像我这样的废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赵德昭很有自知之明,照面后的第一句就是大实话。 “殿下要振作起来。” 王浩最反感这样的人了,受点挫折就放弃,不就瘸了条腿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子要是瘸了条腿……老子若是瘸了,大概也会是这副模样吧…… “先生莫要再劝了,没了,什么都没了……” “殿下如何断定今日处境已是最差?” “难道不是嘛……” “那不正是个好现象嘛!以后的日子,都不可能会比今日更加糟糕了,殿下可以一直走上坡路了。” “像我这样的人,哪还有以后。” 与前两次相当,对于王浩的鼓励丝毫不买帐。 真想一巴掌呼过去,老是这种态度,还怎么继续交流。 难道还要用故事大法作思想开导工作?《红楼梦》讲了,《杨家将》也讲了,难道再讲一个《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老是用讲故事的狗血剧情,观众要不买账的…… 再说了,这钢炼如何修改,都不可能修改成符合大宋人民口味的版本。 不是每一件事情都能得到一个圆满的结果,比如鼓励赵德昭重新振作,就看不到一个美好的前景。 这事,得由他自己愿意走出来,才会有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可能,自己不是心理医生,能做的,也就用一些鼓励性质的话为他鼓鼓劲,仅此而已。 章节目录 第178章 开封府衙 此来郡王府,王浩本来还想着打听一下火药厂火灾前后的一些情况,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然而看着赵德昭如此低落的情绪,自然也不可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在郡王府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鼓励的话讲了一箩筐,并没啥卵用,挺尸依旧。 只有跟他谈论起火药在日后的一些其他应用时,赵德昭的眼中才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色,然而也仅仅是一瞬,随即又会马上变得灰暗,甚至更遭。 没办法,看来还得多来上几趟,慢慢劝,等到能够下床了,能去外面散散心了,多少总会有一些起色的。 在赵德昭那里没有打探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接下来,只能去开封府的大牢里碰碰运气了。 “老关呀,你们兄弟可懂得一些刑侦探案的门道?” 出了郡王府,王浩对随在自己身边的侍卫长老关随口问道。 “大人又要说笑了,俺们这些老粗哪懂这些呀。” “不对吧?那我把自己的生命安全交由你们负责岂不是很危险?” “大人您这是哪根哪呀,兄弟们自然会誓死护大人周全。” 老关一脸黑线,大人不但行事风格怪异,连说话也一直都是这般的……不拘一格。 “比方说有奸人企图谋划暗杀于我,你们要如何在暗杀发生之前就发觉一些蛛丝马迹?” “这……啊?” 老关的脸更黑了,大人的这个要求也太苛刻了些,咱不过就是些贴身护卫而已。 “当真没办法提前发觉异常?” “应该能发现点端倪的吧……不瞒大人,您说的这些情况,俺们其实还没遇到过,因此不敢断言。” 王浩闻言,顿时感觉有些心虚,乖乖,合着你们的作用跟仪仗队也差不离多少呀。 “关大哥呀,您这应该说的也太不负责任了,那你们是怎么被选到侍卫营的?” 老关闻言老脸一红,心说俺只是谦虚一下,您老还当真了,不但当真了,还当面提出来,只得厚着老脸解释道。 “自然是千万禁军精锐中精选而来。” 明白了,亲兵护卫,尤其是地位极尊崇者的亲兵护卫,虽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然而有一个最大的短板就是没啥实战经验。 这个时代,又没有科学系统的实战演习,即便在军中时是百里挑一的人尖,然而在温室待的久了,终究还是会退化的。 “入侍卫营之后就没遇到上过一些那啥?” “嗯……没有,俺们这一队,入营也没多少些时日,不怕大人您笑话,就连陛下的面,咱也是跟了大人恁之后才有幸见了那么几回……” 王浩闻言,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好嘛,越来越过份了,随即继续问道。 “那你们被选入侍卫营之后可会有一些专门的训练啥的?” “那自然是有的,且都是极严的,包括入营前的筛选也是极严的,包括眼力,听力,有无夜盲,是否心细,性情,身高,身手,身世,多着哩。” 说到这些,老关一脸的自豪,心说,这些兄弟,可都是咱大宋的兵样。 王浩则听的越来越心凉,这不正是仪仗队的标准嘛。 “甭说了,一会带你们去一处案发现场,看看你们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还是那句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大人说的可是前几日去过的那火药工坊?” “正是。” “大人呐,据属下得知,那事距离今日差不多有一月了吧?长草了都。” “老关是个实诚人呐……” 确实长草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等得知消息,回到京城,就差不多已经过去二十天了,还有个毛的案发现场。 长草的还有开封府的府衙广场,自从赵二卸任开封府尹一职之后,曾经威严无比的衙门,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容光。 不但权利少去不少,来踏门槛的朝中同僚更是变得几乎没有。 目前也就负责负责城内的交通治安及城中百姓间的一些邻里纠纷,或是一些打架斗殴之类的小事。 而新上任的赵三赵光美,却似乎是个没心没肺的,开开心心的坐着这个位子,一点也不慌,妈妈说过的,自己是要接大哥二哥的班的。 “府尹大人!久违久违! “大司农!稀客稀客!” 俩人会面的场景异常感人,王浩习惯性的握住了对方的手,上下抖动。 赵光美身体微僵,下意识抽手,一下没能挣脱出来,感觉上非常的不适应,这已经是第二回了。 “大司农且入内用茶。” “府尹大人先请。” “唉,大司农先请。” “府尹大人,要不咱还是先谈公事吧。” 王浩及时刹车,止住了这一股官场上极为常见的歪风邪气。 “大司农此为何来?” “探监。” “大司农这边请。” 这也是一股歪风邪气,他明明知道自己为何而来,除了前面那一大堆礼节性的客套,还要礼节性的明知故问一番,严重影响工作效率。 “火药厂之事皇兄之前就已经交代了,本府已遣专人负责查验,火场幸存下来的余者本府也已经妥善安置,在府中专门辟了一住处,大司农可随时过来问话。” 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是皇上派来的断案钦差似的。 “下官不过只是受陛下请托,过来看看是否可以协助一二,这查案一事,还是得有劳府尹大人多多费心呐。” “大司农谦虚了,大司农之才干本府早有耳闻,况且这火药厂也有大司农的一份心血在里面,你我就莫要再分彼此。” 看来如今这开封府的确没啥人气,自己不过是因为闲着,才被赵老大叫过来顺便看看,就被抬的好似一个稀客似的。 随着赵光美七拐八绕的来到府衙西北面的一处相对独立的院子,几排破旧的房屋,呈凹字型,也不知道之前是作何用处的。 那些火灾中的幸存者就被暂时收押在这里,有不少伤势比较严重的,还躺在那等死。 这些人也是可怜,境遇比那赵德昭悲惨多了,糟了灾,受了伤,不但没有被妥善安置,还被集中看押了起来,伤者也没有得到悉心的照料。 被如此这般对待,说到底还是不信任,因为只是客军,因为仍在怀疑这其中有内贼。 虽然同情,暂时却也没有法子能为他们做些什么的,听赵老大的意思,这幸存下来的七八百人,还是死了干净,免得火药配方因此泄露。 章节目录 第179章 安置灾民 自从赵匡胤见识到震天雷威力的那一刻起,他就没对这些吴越国的客军真正的信任过。 这点从那日战事暂息之后对火箭军士的态度就足以证明。 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如何的再接再厉,而是马上派专人将那两千余军士及随军工匠严密的看管了起来。 客军到底只是客军呐,虽说那吴越国早已经是赵老大手中的囊中之物,吴越国主也是摆尽了纳土归宋的积极姿态。 然而人心隔肚皮,该防的还是得防,谁知道这些火箭军士会不会偷偷把火药配方带去了吴越国,又有谁知道有了火药这个依仗之后,人家还肯不肯降了。 这些都只是赵老大需要考虑的事情,当然他也正是那么做的,正如此时将这些幸存者也像防贼一般的防着。 人性,有时就是这样的赤裸裸,为了自己的某些利益,可以毫无顾忌的把人视作蝼蚁,哪怕仅仅只是猜测。 其中道理,王浩不是不懂,也能理解,当权者,所要考虑的事情,除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以后。 同样,在对待生命的态度之时,考虑更多的,也是身后的那许多。 这些吴越客军如今落到这个境地,多少也是因为自己的一些原因在,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 本来么,就只是一支打酱油的队伍,去战场上放几只窜天猴,搞搞娱乐活动。 不会得到任何功劳,但至少也能平平安安的回去,就当是去边境旅了个游,回去之后还是安安静静地做个路人。 如今倒好,因为这劳什子的火药,不但立了功劳之后没有得到应有的奖励,还被人像防贼一样的防着。 回到京城之后,更是遭受了这么严重的无妄之灾,更令人寒心的是,遭灾之后,仍要被这样当成囚犯一般看押。 谁敢比他们惨??! 由此可见,一个国家的强大与否是多么的重要,拳头不够大,哪怕你摆出最恭谨的姿态,你的人民,仍会遭到极不公平的待遇。 国家如此,团体如此,各人亦如此,弱肉强食的时代,自身不够强壮,便只能当狗。 像如今他们这般,辟一方相对干净些的院落集中看管,伤着也顺便请了些郎中抹上些不知名的清凉解毒药膏,就已经算是妥善安置了。 除了请求赵光美多增加点伙食伤药,至于人身自由之类的事情也不是自己能作主的。 这事归根结底还是赵德昭做的不够厚道,怎么说都是自己的手下,他是踩着这帮人的肩膀才得了那一点点功劳。 如今出了事却顾自在那自怨自艾的挺尸,对这帮下属却是不管不顾了,看来还是得由自己帮着擦屁股。 也不着急问话,打听了些饮食起居,延医问药方面的问题之后,向赵光美讨要边上那处闲置的院落,让他们住的相对舒适些。 至于伤着,不说精心看护,至少也不能随便抹些三无产品上去就算完事了。 还让老关派人去了煤炉铺子一趟,最起码的热水供应总要保证的。 其他诸如衣服被褥,伙食供应也一一妥善安排,像对待犯人那样看管着,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的。 对于王浩的这些安排,赵光美自然也是无不应允,摆足一副老好人的姿态。 这这么大半天的忙活下来,也算是马马虎虎跟妥善沾到一些边了。 “大伙先在这里安心住些日子,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本官一定想办法帮大伙解决!” 回去之前,王浩把人集中在院子里,试图再做些情绪上的安抚工作。 众人除了些感激涕零的场面话,自然也没有提啥要求,他们也都知道自己的处境,如此安置对他们而言的确已经够好了。 相比之前,被安置到开封府之后的境遇,已经是大大的改善了,至于王浩的做法,就有点受宠若惊的味道了,不能再要求更多。 “大人,小的们只想知道,这火药厂还支的起来不?” 这才是这些人真正关心的问题,或许也只有等火药厂重新开工,他们才算能得到些自由。 “自然还是要搞起来的,只是总要把现在这件事彻底了结了,大伙才好安心。” “大人说的是,小的们也只是想着手上能有活做做才觉得安心。” “这事不急,大伙不要有什么负担,为了尽快把这事给了了,大伙也都好好想想那日的情景,看看能不能帮上些忙。” “不瞒大人您,这些天来闲来无事,小的们每天都在想,私下里论的,也都是那日的事情。” “那想出些什么没?” “嗯……没有,那日睡到半夜,就听到有人在喊走水了走水了,跑出去一看,才发现已经救不的了。” “是呀大人,咱们这几营命好,离那起火的营房相对远些,然而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也已经烤的慌了,至于离得近的,那更是连走近一步都是不能了。” 回想起那日场景,众人仍是一脸惊惧,满是后怕惊恐的的神情,恍若隔世。 “都快烤糊了才醒来?那睡的也太死了吧……” 王浩对着一个头发已经被绞去大半的军卒道。 “这……那……这……大伙白天干活都挺卖力的。” 那军卒结结巴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那你们晚上可有专人负责巡夜?” “那自然是有的,每晚都有两队二十人负责巡夜。” “那他们就没发现火情?” “那咋知道呀,当夜负责巡夜的那二十名兄弟,都……都……都没活下来。” “这怎么可能!那他们死哪了?” 好嘛,这事果然有些蹊跷,按理说,营房半夜起火,那些巡逻的即便躲在角落生火取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火情,也不应该全没了呀。 “据……据说都给埋在火药库房下面了……” “大半夜的他们去火药库房做甚?” “那哪知道呀,俺们好想找他们问问呢,巡夜巡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些天来,心中最怨的就是那两队巡夜的人了,严重失职,把火药厂给坑苦了。 “那这火药库房入夜之后可有专人负责看守?” 不问不知道,一问,感觉需要了解的地方太多了,竟然有种越问越糊涂的感觉。 “自然也是有的,库房相对独立,只有一处大门可供出入,除了专门的门房,还有两名守卫看守出入口,日夜不断。” “那那门房与守卫呢?” “也没了……” 章节目录 第180章 疑点重重 巡逻的没了,看门的也没了,能够有机会看到火灾发生伊始的人全没了。 “那谁是第一个跑出来的?” 王浩扯着嗓子问道。 底下传来一阵嗡嗡嗡的讨论声,并没有人站出来,良久之后才有领头的小声回道。 “这哪还记得清呀,当时挺乱的,都在那忙着救火抢人呢。” “总该有人先逃出来吧?” “俺们一屋子的几人逃出来时外面好像还没啥人。” 众人虽不理解大人问这干啥,终于还是有人不太确定的起了个头。 “很好,那本官再问你们,你几个逃出来后外面大概有多少人已经逃出来了?他们在干啥?” “那哪还有心思去数呀,都在那喊走水呢,咱几个也是一看火势已经起来了,同屋却还有不少没出来,再不走就出不去了,于是又赶紧跑回去叫人了。” “那火药库房啥时候炸的?逃出来之前还是逃出来之后?” “应该是逃出来之前吧,俺就是被那响声给弄醒的,当时就感觉像是在梦里被人抛下了悬崖似的,一下子就给惊醒过来了,醒来之后又有几声大响,当时整个人就懵掉了,啥也听见了。” 打听良久,把那些只言碎语重新整理一下,得出的过程大概是:营房起火,随后快速蔓延,随后火药库爆炸,有人醒来,在屋子里懵逼,随后有人回过神来,跌跌撞撞的跑到外面瞎吼,又有人醒来,听到屋外有呼喊声,跑出去看到一片火海,随后忙乱,之后才有外面的人赶到。 虽说那些个破木头房子极易被引燃,单这一烧,一下就给烧死一多半人,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唯一的解释可能是火势很快蔓延到了火药库房,强烈的爆炸直接将那些人给震晕在了睡梦中。 这个解释也并无不可能,火药厂的现场王浩之前就早已经去看两回,挺拥挤杂乱的一处大院,营房与库房也确实隔的很近。 说到底还是防火意识不够呀,虽说自己先前就给赵德昭千叮咛万嘱咐的反复强调火药的危险性。 然而火药这玩意,终究还是新鲜事物,麻痹大意,没有引起足够重视,以为烧起来不过就三两火星冒阵白烟的事,传统观念害死人呐。 不过其中疑点也是颇多,最大的疑点便是那两小队巡夜队伍为什么会被直接压在了库房废墟下面。 另外,总感觉这火势蔓延虽快,单营房里的人,睡的也太死了吧? 这难道真的是温水煮青蛙原理?等烤糊了,没行动能力了,才会醒来? 此刻甚至想抓个活人过来扔大水缸里做个实验,这水到底要烧到什么程度,里面的人才会意识到危险降临…… 还有一个疑点,就是人数对不上,遇难者加上幸存者,少于火灾发生前的总人数。 少了好几个,都说是被火给烧没了,或是在库房爆炸时给炸成零碎了,或者那些残垣断壁下面还有没被挖出来的。 这些解释,有些不大通,太过牵强,再怎么烧,骨头渣子总能找到一些的吧。 “大伙再仔细想想,好好总结一下,想不起来不要紧,慢慢想,若能想起些什么,就高于自己的领班知道,统一记录下来。 另外,你们挑几个人,明日一早与本官一道去火药厂再看看。” “大……大人……小的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正要起身离去时,有个领头的管事追上来哆哆嗦嗦的恭谨道。 “哦?尽管道来。” 王浩还以为他有什么重大隐情要向自己汇报,兴奋不已。 “小……小的……家乡有……有个说法,被……被火烧死的人,没了躯壳,阎王那没法交差,投……投不了胎,大伙凑了些钱,能不能劳烦大人给请个道人超度一下。” 说着,颤抖着双手捧出一把钱,这是他们全部的财产了,余下的全给烧没了,就这些,还是救火那会顺手在瓦楞堆里刨出来的。 王浩枉然,从一开始问自己何时重新开工,到离去时请求自己帮忙找个道士做场简单的法事超度亡灵。 可见这些人的想法极其简单,意外发生,那是命中注定有这一劫,为死者做场法事让他们安歇,活着的人则继续卖力气讨生活,日子继续过。 并没有想着要如何的怨天尤人,或是别的一些想法,继续艰难的挨下去,才是正理。 王浩暗叹一声,伸手接了钱便转身离开了。 天色微暗,打算先去寻个地方吃饭,刚才很适时的消失的赵光美再度迎了上来。 “大司农留步,本府在得月楼订了席面……” “下官惶恐。” “唉,你我还分什么彼此。车驾已经备好,大司农这边请。” “也好,下官正好有件事要与府尹大人商谈。” “哦?如此甚好。” 赵光美闻言大喜,不论是这开封府衙还是自己的府邸,都是极清冷的地方,除了皇兄会偶尔过来窜门,京中其他官员少有过来拜访的。 也就最近这些时日那徐明诚过来的次数多些,因此,即便是有人请他帮忙办些事,也是极为乐意的。 这样才有些存在感,而且多少也能结交一些朝中官员,让自己的衙门不再那么冷清。 “就是关于义学的事,府尹大人也知道,年前下官曾请托大人帮忙协理开封府下辖各县的义学筹办,只是后来因故中断,如今下官既然已经回京述职,因此想把此事给重新办起来。” “啪” 赵光美一拍大腿,这事,王浩不提,他几乎都快给忘记了! “大司农放心,本府明日就着重办理此事。” “下官先在此谢过府尹大人了。” 拥挤的马车中,王浩艰难的站起身试图行礼,被赵光美及时按住。 “其实那些义学的校舍大多都已经落成,只是因为年前五里坡那事……咳咳,本府也不好擅自作主,因此就那么耽搁了……咳咳。” 当初刚刚接手开封府尹一职之后,赵光美也确实派了专人协助王浩署理义学一事,之后他自己也是有所关注过的。 开封府辖下十四县的义学,本来已经搞的差不多了,只是后来被赵大赵二连番的那么一折腾,给折腾的中途夭折了。 连当初临时成立的慈善司都一并没了下文,年前刚建起的慈善司衙门里,那几个司理各项事宜的刀笔小吏及老帐房,守着那一屋子善款,都已经无所事事的吃了半年的空饷了! 这是在糟蹋百姓的们的善心,透支五里坡义学的信用呐,钱收了,说好的义学却是关的关,夭折的夭折。 现在既然五里坡义学的重开日期已经定下,那各县的义学自然也应该马上筹划一下。 正好今日凑巧,赵光美又变得那么热心…… 章节目录 第181章 又遇惟信 次日一早,王浩便早早出门,准备去开封府带几个当事人,一起再去那火药厂的废墟上看看。 刚刚行至甜水巷巷口,便又见到了那支长长的购书队伍。 这是又到了《春江遗梦》最新一期的发售日了,小蝶那丫头又能赚上一笔了。 想到这里,不禁一阵苦笑,不知道等还玉回来看到这场景,会作何感想。 这邻居大哥的文采,果然是不同反响呀,这火爆的场面,当得起京城一绝了。 也不知道这《春江遗梦》已经连载到第几章了,自己起了个头,却连翻都翻过一眼,也不知道与自己讲的那《红楼梦》有多少出路。 又想到自己自回京之后,竟然还没去拜访过邻居小……大哥,着实太不应该了,甚至都快忘记小姐姐长什么样了! 还有分钱的事,当初说好了稿酬是要分成两份的,如今这么火爆,一定能分到不少。 “王教授好!” “王教授!” 挨着长长的队伍继续前行,队伍中不断有国子监的学生向自己打招呼,引得众人纷纷侧头好奇张望。 这帮不成器的东西,都什么时候了,不回家好好温习功课准备应考,还来这里凑热闹。 还有这打了招呼,步子却不肯挪动一步算是怎么回事,不知礼节,目无尊长,这一届科举考生的素质堪忧呐。 “表哥!” 在队伍的最末尾处,王浩竟然还见到了一位老熟人,表哥折惟信! 那竹竿似的高挑身材,站在人群中极为醒目。 “王兄!哎呀呀呀呀!王兄别来无恙呀。” 折惟信这纨绔倒是个知礼的,三两步就迎了上来。 “表哥瘦了!” “唉别提了……” “表哥也来买那《春梦》的?走,小弟带你去走后门,小弟有关系!” 王浩不由分说的就牵起了折惟信的手,试图带他去走后门。 “王兄不可!” 折惟信慌了,急忙挣脱了王浩的魔爪。 边上的老关见着两人的这副模样,只觉一阵恶寒,急忙退远了几步,假装自己是个路人。 “表哥这是为何?” “不瞒王兄,哥一开始就排在这队伍的最前面。” “那为何掉到最后来了。” 王浩闻言大惑不解。 “为兄在此等候一人。” 折惟信一脸深沉。 “可是佳人?” 这个淫棍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执着,买个书都能拿来泡妞。 不过也难怪,这队伍里,才子佳人还真不少,本来么,这《春江遗梦》就是专门为这些人准备的。 折惟信闻言,脸蛋更显娇嫩,无比坚定的点头应道。 “兄弟我这回是认真的!” “不是吧?表哥那历经沧桑的躯壳之下竟然还有真心?” 心说您就得了吧,这京城之中,有九成的风月老手是您“连襟”。就别再祸害良家小姐了。 “王兄这话太伤人了,为兄的真心何曾给过别人?便是为那姑娘而留的呀。” 说话间,还用双手在胸口比划,一脸的陶醉,甚为恶心。 “表哥真的瘦了。” “奈何佳人无意呀……” “竟然有表哥都搞不定的妹子?哪家的小姐?” “不知。” “姓甚名谁?” “亦不知。” “那表哥在这等个球?” “王兄可有良策?” “五石。” “王兄莫要羞辱佳人。” 折惟信面显怒容。 “五十石。” 王浩咬牙道。 折惟信愤愤伸出一指,邪恶的交易就此达成。 “老关!” 正假装路人探着脑袋听这两人说天书的老关感受到王浩的召唤,极不情愿的往前挪了两步。 “大人有何吩咐?” “叫上几个兄弟,待会帮这位公子将人掳到他府上。” 老关闻言,退后两步,继续假装路人。 “王兄莫要再卖关子了,为兄焦灼。” “情书!” 王浩搬出青春期无知少年才会干的那一套,虽然老套,却是对付那些懵懂无知少女的最佳手段。 想当年,偷偷递个小纸条过去,写上两句你是跌落凡间的仙子,撒在我心中的红豆,羞羞怯怯的朝你这边看上一眼,就算是确定恋爱关系了。 对这个时代的无知少女也差不离,甚至更有效,那些个藏在深宅大院里的官家小姐,有个屁的恋爱经验。 顶多也就在《春江遗梦》里找两句两情若是久长时,不负君来不负卿,就算是经历了一场肝肠寸断的爱情考验了。 若是写上一封情真意切书信过去,保证让她做上三日春梦,将你的翩翩佳公子模样在春梦里刻画的淋漓尽致。 “此乃私相授受,不妥呀王兄。” 折惟信听闻自己花一百石的高价竟然买到这样一个馊主意,顿时一脸灰败。 “竟还有这种说法!” 简直荒唐,传个纯友谊关系的书信都要划到私相授受一列,如何再为爱鼓掌。 “所以焦灼呀……” “一封书信而已,表哥你要勇敢一些,不好意思当面给,你就找借口说是人家姑娘自己掉的你就行了嘛。” “这不是轻薄嘛……” “这是善意的谎言!” “谎言还有出自善意的?” “你少罗嗦,然后这书信的格式也是颇为讲究的,要由浅入深,一开始不要太过直接,要朦胧,越朦胧越好,以展现自己的才华为主,比如一首含义模糊的诗,一段雾里看花的名言都可以。” “王兄且慢且慢,王兄说的那个……才华,……为兄比较拮据。” “凑巧!小弟近日正好在一落魄书生购得佳作两曲。” “当真?” 王浩随即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刷刷刷写下几首耳熟能详的。 折惟信痴痴愣愣看着王浩犹如闲庭信步一般龙飞凤舞的在纸上肆意泼洒才华,忍不住惊叹道。 “王兄果然大才呀!好词!好词!” “先拿这个应急吧。”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 众里寻她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折惟信接过纸签,将上面涂鸦的两首诗词默念一遍,的确是好词,可传千古的好词,只是……为何都只有半阙,甚至小半阙? 半阙也是王浩肚子里仅剩的那点存货了,早忘没了,尤其是过来这里之后,忘的更快。 “而且这词上所写,与意境不合呀王兄……比如这横……横塘路,为兄实未耳闻,还有这什么元夕……早过了……” “可以改呀!诗词大家写诗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咱也可以修修补补的嘛,不如这横塘路,改成汴水路,鹊桥路,你就符合意境了。 至于另一首,你先留着,等到明年再用呀!再说了,诗词只是个借口,重要的是你要勇敢的迈出第一步,不能老跟在人家姑娘的屁股后面,闻闻发香就感觉很满足了。 除了勇气,还要有危机感,传了小纸条,人家姑娘才会注意到有你这么个人!你今日不传小纸条,明日被别人先传了,那姑娘就没了!” 一听那姑娘要没了,折惟信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喃喃不能言。 “表哥堕落了……” 王浩轻拍折惟信肩膀,摇头一叹,洒然而去…… 章节目录 第182章 板砖掉了 王浩走了,折惟信抱着脑袋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纠结良久,方才下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就这么干! 美人如约而至,一袭杏黄缀花长裙,风姿绰约,身旁的小丫鬟亦是娇俏可人,翩然间犹如一朵并蒂莲花印入眼帘。 折惟信见此情景,如往常一样像做贼一般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仍旧排在了队伍的最末端。 队伍随着一张张心满意足雀跃而回的笑脸一寸寸缩短,折惟信的心也随之紧了又紧。 多少次,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开口的一瞬间便一泻而空。 “姑……姑娘,您的板砖掉了……” 终于,在离店门口不足一丈处,自觉时日无多的折惟信,自腰间拔出那一块承载着他下半身幸福生活的青砖放在了地上,随即便说出了这句羞耻度爆表的搭讪开场白。 身前的两人闻言,回眸间掩唇轻笑,这一笑,犹如春风拂过大地,化冻的甘泉趟过心间一般,折惟信整个人看的都痴了。 “这位公子,你这借口也忒的荒唐了……咦,小姐,这真的掉了一块砖!” 小丫鬟口中奚落的话才说一半,便发现俩人身后真的立着好大一块青砖,顿时吃惊的长大了眼睛改口道。 折惟信见状,连忙帮着捧起那一方青砖呈于姑娘面前,极为优雅的说道。 “如此良砖,遍寻南墙亦不可得,丢了未免可惜,请姑娘收好。” 美人闻言满脸惊恐,这莫不是遇到个疯子了,而且观其样貌举止,还是一个雅疯子。 轻抚额头正想着就此逃离,却又实在舍不得离自己只有一丈余的《春江遗梦》。 “唉……小姐,这砖上还有字呢,凌波不过汴河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 惶然不知所措间,身边的小丫鬟照着青砖上所贴便签的内容,一句一句的轻声念了起来。 美人闻言双眼一亮,忍不住也微微侧头打量起来,只是这一眼,便再也离不开了。 “杏……杏儿,我观这青砖的确有些眼熟,好像与咱家马车上的那一方垫脚有颇多相似之处。” “嗯呢,杏儿瞧着也像,多谢公子了。” 小丫鬟闻言,大眼珠咕噜噜一转,轻揖一礼,笑着接过了那一方犹有余温的青砖。 折惟信见状,一个趔趄,这也行?!王兄不但是个大才,还是个鬼才。 只是俩位美人接过青砖之后,便回转身去,自顾低头私语,再也没有理他。 这让折惟信刚刚泛起些许涟漪的内心复又变得焦灼不安起来,直到佳人出了店堂翩然而去。 悠悠遥望渐渐消失在街巷深处的婀娜背影,微微蠕动的嘴唇下不断重复着先前王浩说的那什么由浅入深傻笑不已。 “你这人,买是不买?!” “买什么?” “保安……” 此时,王浩也刚领了人从开封府出来,与等候在府外的一行护卫道士汇合,一同前往万胜门外的火药厂遗址。 队伍的成分很复杂,有希望小学校长,半职业化的廉价道士,下放到民间的大内高手,开封府衙的金牌神探,以及火药厂的下岗工人。 人数众多,规模颇大,一直行出城外才分道扬镳,一半人去郊外墓地超度亡魂,另一半则去了火药厂遗址收集证据。 请道士做法事的钱,王浩又贴了些,这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稍微还是弄的正式一些比较妥当。 前世的王浩是个无神论者,坚定的马列主义信仰者,不过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心中的那份坚定,已经稍稍有些动摇了。 不是封建礼教的腐蚀太过强烈,实则是这他娘的解释不通呀,不是说好的一切疑问都可以用科学的方法去解释的吗?那这又算个什么? 无法解释的事情还有不少,包括眼前这副火场遗址的场景。 老关说的没错,真的长草了,不但长了鲜嫩的野草,还有野花,一丛一簇的,向着温暖的阳光,推开湿润泥土坚硬的石子,生机勃勃的在这片曾经躺满焦尸的土地上铺展开来。 春天到了,春天的故事,便也要在这铺满青草的绿地上拉开帷幕了,应该会是美好的,就犹如这春日里盎然的生机一般。 “大人,这是一截烤糊了的大腿,应该是前次清理之后落下的。” 王大人用脚轻轻拨弄着脚下草地上那一截被烧成炭的断木,感叹着春日的美好,有开封府神探凑过来小声提醒道。 “老关,你们几个先在附近排查排查,本官先去一趟卫生间。” 王浩极淡定从容的收回拨弄烤大腿的右脚,对着一旁的侍卫长吩咐道。 说是查案,实则更像是春游,这还查个鸟呀,长草了都,而且长得还特别快。 遗址上的废墟也都作了比较彻底的清理,其实也不用做啥清理,全木质结构的房子,一把火下去,全给烧成灰了,做了小草们的养分,难怪长的这么快。 还是小草厉害,一把火下去,地底下的种子,不但没有断子绝孙,还能提前感受到春天的召唤,破土而出,掩盖满园萧索。 “大人请看,那日这个位子,应该是最先烧起来的,俺们逃出来的时候,这里,这里,这里,还有那里那里,都已经救不得了。” 从开封府衙里带出来的几位前火药厂员工领着王浩,一一介绍着火场当日的一些大致情况。 从遗留下来的些许痕迹来看,这火药厂厂房与营房的布局确实太过紧密,太不科学。 场地也小,拢共就没多少房子,也不知道是如何挤下那么多人的,难怪一烧就烧死那么多人,果然还是有原因的呀。 “老李呀,你们这火药厂当初选址的时候,为何会选在这里?”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是朝廷给安排的,此处房子虽然老旧了些,不过位置相对独立,离水源也近……” 火药厂员工老李指着指墙外小树林后面的金水河说道。 “屁的离水源近,那咋还会烧成这样呢?” “这个……这个嘛……小的不知。” “那火灾那日,风大不大?” “不是很大,也就跟今日差不离吧。” “风向呢?” “依大伙昨日议论出来的结果,应是东北风。” “东北风如何引燃火药库房去?” “应当是这营房的大火先引燃了边上那颗大树,再由大树被引燃之后掉下的枯枝引燃库房。” 顺着老李手指的方向,果然在墙根处有颗被成了只剩主干的大树,布局紧密的隐患再次显露无疑。 继续在火药厂内走了一圈,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这也在常理之中,自己这样来一趟能,要是发现些什么,那开封府的那几位神探,就该就地免职了。 章节目录 第183章 火场探案 终究还是选址不慎所造成的巨大损失呀,房屋紧密且老旧,给点火星就能灿烂的地方,竟然也敢拿来当作火药厂用,到底还是从业经验不足呀! 正当王浩一无所获,悻悻然准备就此打道回府之际。 老关领着数名护卫前来禀报。 “大人,俺们在火场周围发现了几处疑点。” 王浩闻言大喜,这果然是人尖里挑出来的人尖呀,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快快道来。” “请大人移步他处。” 随着老关直接穿过后墙的一处小门,直接来到火药厂后方靠近河边的一处院墙,其实也算不上是院墙,本就是营房的一面山墙,与两面的围墙连在了一起而已。 “大人且看,此处应该是有人走动过。” 老关抬手摇摇一指,那有条明显是经常有人踩踏,而逐渐形成的小路说道,小路一直往前延伸,似乎是通往前面小土坡的。 “嗯……这样一条路,本官相信,只要是个人就能发现。” “咳咳……大……大人,那处是……是小的们平时的……咳咳……五谷轮回之所。” 难怪自己刚才找了一圈都没发现卫生间,原来在那里!不过那儿似乎也没搭什么卫生间嘛。 “大人……老关指的是那儿。” 越过眼前这条五谷之路,视线延伸到金水河的河岸边。 “老关果真是目力过人呐!” 王浩揉了揉眼睛,使劲瞪大了看,也没看出朵花来。 “且移步河滩,大人请看,就是这里,此处应该在不久之前架过两块木板,才会有如此规则的痕迹,虽经雨水冲刷过,然而由于那木板被多人踩踏,陷的比较深,因此至今仍留有痕迹。” 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确实像是被木船上的翘班碾压过的样子。 “老李,你们可曾在此泊船?” “不曾,火药厂开工至今,皆是以骡马载货。” 这就应该可以得出其中一种可能了,歹人趁夜乘船而来,从这里登陆,经过后墙的小门潜入火药厂库房,试图盗取成品火药。 解决了门卫门房之后进入到库房中火药所在,不想被巡夜的军士察觉。 在火药库房中应该发生过一次小规模的武装冲突,潜入着人数应该不少,且都身手敏捷,将巡夜小队也都一并解决了。 随后离去,点燃营房,顺便在火药库房也点了根蜡烛。 另一种可能则是要简单得多,乘船而来的歹人直接在墙外扔火把把营房给烧了。 至于那些巡夜人员,初春夜凉,说不定在火药库房的门房那里偷懒呢。 不过这种可能性极小,再怎么偷懒,都不可能睡成一只死猪吧。 但若是第一种可能,那事情就大了呀,这火药分明已经被偷了,这么多日子过去了,说不定早已经被运到辽国了。 或者已经被运到了赵二家的隐秘院落中,他偷火药干啥?很明显,是要炸死他亲哥!说不定还会炸义学。 想到这里,王浩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尼玛还得了! 赵老大呀赵老大,你千防万防,最该防的其实是你自己那个好兄弟呀。 火药厂谜案一下子转变为消失的火药,这一根刺着实伤人,案子没破之前,怕是不会有一个安心觉了。 “老关,把兄弟们都叫来,沿着火药库房到河岸边这段路仔细的找找,快。” “找啥呀?大人。” “火药呀!咱们的火药被人偷了!” 老关闻言瞬间会意,也是激灵灵惊出一身冷汗,马上聚集了众人趴在地上一寸一寸的寻找起来。 虽然时日已久,但若是在搬运过程中能够稍微洒落那么一点,还是勉强能辨认出来的。 果然,寻不多久,便在这条路线上发现了好几处疑似点,将前后几处疑似点相互一比较,再结合从库房至河岸这一条路线一联系,至少有八成把握可以断定,火药确实被偷了。 事关重大,由不得自己多想,便离了火药厂驰马闲庭信步的赶往皇宫向赵老大汇报。 “大人,事关紧急,为何还如此悠闲?” “老关呐,本官也急呀,不过咱还是得做戏做全套,以免打草惊蛇,本官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咱的一举一动。” “大人您也太那啥了……” 老关无语,大人这是谨慎过头了吧!这都什么时候了,想的竟然是这些! “老关你不知道,本官在前线时往家里写个家书,都有人偷看。” “啊?竟有此事!” “老关,你们搞特务工作的,眼光定然异于常人,可能看出这周围有人跟踪?” “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唉不急,前面有个茶摊,咱顺便去解解渴。” 自己都感觉自己有些谨慎过头了,不过即使及时通报了赵老大,现在似乎也做不啥事,只能提高提高警惕,加强一些安保工作而已。 况且,这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也就不急在这一时半会了,万一真的有眼线盯着自己,那这一路心急火燎的下来,指不定会促使歹人提前发动袭击了。 喝碗茶,继续悠哉悠哉的上路,直接过西华门入了垂拱殿,有了大司农的名头也有个好处,获得了随时请奏面君的成就,出入皇宫方便了不少。 “什么!” 赵匡胤听了王浩关于火药厂案情的推断之后,腾一下从座椅上窜了起来。 急急在屋子里绕了几圈,把海公公叫了进来。 “传朕旨意……唉……先下去吧……” “陛下可是想要大锁全城,清查此事。” “嗯……这不妥。” “这确实不妥,若是辽国细作所为,此时恐怕早已为时已晚,至于是不是辽国所为,不出数月,便能在战场上知晓。” “确实是这个理。” “若不是辽国细作所为,那……” 王浩很想就此直接告诉他,这事就是你那好弟弟干的,你现在就带人去操了他的家,保证能搜出证据。 “你有话就直说!” 赵匡胤抬头瞟了王浩一眼,心说你小子不就是想提示朕谁才是最大嫌疑人嘛,不光你是这么想的,老子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这事能挑明了去说嘛,多少年了,咱老赵家都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此事若挑明了去,免不得又是一场玄武门一般的惨案。 欺负孤儿寡母黄袍加身,再来一次玄武门之变,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皇家威严轰然倒塌,咱老赵家的子孙往后就别想在臣子面前抬起头了。 甚至这江山还能不能稳得住也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章节目录 第184章 背后隐情 直接说,其实也行,老赵家的这些家庭内部矛盾,其实也就差最后一层薄薄的纸没有捅破了。 这些事,朝堂内外,谁不都是看的明明白白,大伙差不多也是抱着能安生一天是一天的想法在过。 你赵老大不最先跳出来起个头,谁敢首先公然提出来呀。 “陛下,那火药的威力其实有限的紧,况且失窃的应该只是装在木桶里的散装火药,” “你这话算是在安慰朕嘛?” “算是吧……再者,这窃取火药者未必懂火药,加之雨季降至,一旦受潮,便无用了。” “你不能指望着别人出错。” 一时间,却也想不出切实有效的应对方法,沉默片刻,赵匡胤继续开口说道。 “去年六月,朕曾令工部于晋王府内督造抽水机轮,汲取金水河河水灌注晋王府府邸形成池塘。 此事后来闹的很不愉快,这也是继朕提出迁都洛阳之议遭群臣反对之后,再次与晋王生出嫌隙。唉……” “陛下的意思是……?” “朕以为颁下诏书,昭告天下正式立晋王为储君,他会安心一些,不曾想……唉。” 其实也不需要证据,自火药厂起火之事发生以来,赵匡胤早就安排了手下去秘密探查。 虽说也确实没查出多少结果,但若是让他相信这事情纯碎是意外,还是不能的。 这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便是这火药厂的选址问题,老早就交代了精心选址,妥善安置。 到头来却仍是选了那样一个地方,那处地方,最初是太仆寺作为堆放车马杂物之所在,房屋老旧已多年不用。 把那样一处旧宅,作为火药工坊所在,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此时的王浩听着赵老大没由来的一通念叨,心中已然通晓七八分,火药厂爆炸,赵德昭差点嗝屁,这是公然在拿他的儿子下手了,估计也是达到忍耐的极限了。 难怪最近赵二似乎没什么动静,八成也是因为刚刚完成一次极限挑战,此刻正在消仇恨值呢。 “迁都不成,迁府应是情理之中吧?臣听说景灵东宫至今空着,既然晋王殿下已然正为东宫……” 这老赵家的家务事,自己心里其实是不想掺合的,只是如今赵二极有可能已经窃取了火药,要是哪天化身哥布林。 这里埋上一些,那里仍上一包,岂不糟心,前世那啥的印象太过深刻,这玩意,可不是闹着玩的。 直接入晋王府邸去搜查不现实,那就干脆让他搬个家,来一次彻底的清理,将他府中藏着的那些瓶瓶罐罐,全给倒腾出来。 既然已经有了储君的名份,搬去东宫居住,也是合乎法理,找几个像施御史一般正直的言官运作一下,说不定就成了。 “迁居东宫?” 赵匡胤闻言眼前一亮,这似乎是好主意,却也是有诸多难处,总不能强制搬吧,再者,即使搬了,原府邸也是给他留着的。 “陛下可是担心搬的不够彻底?” 眼见赵老大脸上欣喜的表情一闪即逝,王浩就知道他的想法与自己相差仿佛。 “确实如此。” “郡王殿下如今尚未有自己的府邸。” 心说这不是刚好嘛,该去东宫的搬去东宫,新封的郡王也该有自己的王府。 “这……你且等等,容朕好好思量思量。” 这主意好生荒唐,哪有这样子挪来挪去的,却又是这样的合乎情理,不仅如此,还能省下一笔新修王府的费用,博得一个清俭的名声。 宜早不宜晚,得先找两位相爷议议此事。 “你且先下去吧,这几天你莫要再参与此事,朕自有安排。 另外,朕已令护工营部分人员先行回京,大概明日便能到了,你去迎一迎吧。 还有,听闻护工于皮肉外伤及伤经动骨的诊治极有一套,明日可否先让子正家的姑娘先往武功郡王处一趟。” 王浩闻言一愣,心说好嘛,这都快到了你才告诉我,那岂不是老早老早就已经下令让还玉她们返回了,即便如此,按时间算来,这一路也是赶的非常非常急的。 到底还是自己儿子最重要呀,看着宫里的太医对这骨折的伤势无能为力,就马上去太原请了还玉这个半吊子的外科大夫前来诊治。 不过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如果只是单单的骨折,吃点苦头甲板石膏扎一扎,可能还有矫正的机会。 若是粉碎性骨折,那就真没办法喽,不说没有手术的条件,即使有条件,也没有合用的不锈钢。 “臣知道了,臣告退。” 王浩语气略带萧索的回了一句,你心疼你儿子,我还心疼我老婆,赶那么远的路,连休息几天的时间都不给,还明日到了就去赵德昭那里给瞧瞧…… 不过这倒也是个意外之喜,一家人这么快就又能团聚了。 赵匡胤看着王浩离去的身影也是一阵苦笑,心说你小子也忒小气了,不就顺便让你相好帮忙办点事嘛,用得着摆出这样一副臭脸么,虽然让个女儿家家的做这种事情稍微有点不太合适,但朕又不会亏待了她。 随即便把气撒到了海公公身上,对着殿外大喝一声道。 “海陆空!去请薛相与沈相过来!还有!你的人呢?!” 海陆空知道老大意有所指,怯怯道。 “陛下,时日尚短,未有消息传出。” “找几个人就那么难嘛?把武德司的人全数撒出去,朕再给你五日时间。” “陛下……这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这……” “还敢狡辩!” “奴婢领命……” 海公公闻言抖了几抖,领命而出,这差事当的,没一天省心的。 爬的太高,也不是一件好事,事情多,且都是脏活,没一件好办的。 海陆空如今的权利已经大到没边了,几乎掌握了赵老大手中所有的黑手套,坏事干的多了,心理多少也会变的阴暗一些,感觉自己都不纯洁了。 王浩出了右承天门,发现原本在外面等着自己的护卫少了一大半。 “人呢?” “大人不是老感觉有人暗中盯着您么。” “反跟踪?” “嗯,远处盯着。” 好的,就这一进一出,整个人感觉都高大上起来了,不光有了明初的保镖,还有了暗处的保镖。 只是现在火药厂的事情都已经交待出去了,这些似乎也没啥必要了。 不过要完全放手还是不可能,海公公不是说过在晋王府里安插了眼线嘛?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章节目录 第185章 神医回京 次日一早,精心梳洗打扮一番之后,王浩便驾着宝马迎接自己的老婆去了。 劳燕分飞,天各一方,这一世,要想干点成就出来,注定会是聚少离多的局面。 出城五里,静候良久,未见人影,再行五里,静候良久,未见人影,再行十里,静候良久,仍未见人影! “还算你有些良心,累死人了,以后打死我都不走这么远的路了。” 马车上的还玉一脸疲惫,人都瘦了一大圈。 “不来不行呀,一会你又得发飙了。” 心说即便来接了,一会也准发飙,这一脸的疲惫样,直接拉过去给人看病,的确过份了些。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一下子又全都回来了?还这么急。” 还玉没听出其中含义,顾自打听起这些天来心中的疑惑。 “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呀,那些人,就跟木头人似的,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她哪知道,这些军汉,寻常哪有护送女子行军的经历,率队的将左每日都提着把大刀,随时准备把私自造次的人给咔嚓了,哪还有人敢擅自搭讪。 “出大事了!” 王浩随即将火药厂惨案大致的讲了讲,又着重刻画了赵德昭的惨状,顺便提议一会先过去看看还能不能治。 “也够可怜的,你以后可别去碰这个火药。” “你去看看?” “这事我干不来,没人干的来,战场上也有许多被马踩断手脚的,只能拿块板子绑住固定一下了事。 倒也用过石膏固定,但效果也就那样,开刀的风险太大,不太值当,即便开了刀,也就把里面的碎骨取出来,治好了也是残的 若不是粉碎性的,应该去找懂得正骨的老中医才对,这事老娘干不来,另请高明吧。” “这是老板的意思……” “那也得量力而行,你们真把老娘当神医了呀。” 不过短短数月,神医的名头,的确已经在军中传扬开来了。 不过只有还玉自己知道,不是她们那帮姑娘有多神奇,实则是之前军中的医疗条件实在太差。 她们不过只是让康复过程稍微规范了一些,避免了一些本就不应该造成的伤亡而已,哪有大伙吹的那么神奇。 “你就稍微做做样子嘛,也好有个交待。” “那行吧,明天过去看看,不过你可别指望出现什么奇迹。” “不如现在就过去看看吧?” “现在?呵,到底是皇帝呀,他让我挑这几十个手脚伶俐又识字的姑娘过来,该不会是为了专门伺候他儿子来的吧?” 与王浩一样,皇权的威严,在还玉心中,同样没有得到足够多的敬畏。 类似这样的一些特殊化待遇,更是嗤之以鼻,没有丝毫的认同感。 “那……应该不至于。” “那就好。” “那还去不?” 虽然不太乐意,然而这点面子,终究还是要给的,没做任何停留歇息,马车直接驶入了赵德昭居住的景灵西宫。 在府邸门口出来迎接的则是赵老大的另一个儿子赵德芳,听说有神医千里迢迢而来为他哥医治腿伤,也是做足了面子功夫。 这倒使得还玉有些为难起来了,这样子的礼遇法,随便看看却也说不过去了。 然而再尽心尽力,要做个外科手术那也是绝无可能的,不说自己本就不是那个专业,即便是,也没那个手术条件。 想想也是可笑,在前世,自己不过是个妇产科大夫,然而自从带起着一群姑娘稍微普及了一些后世的先进理念,就能在这里闯下一个诺大的名声,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赵德昭的腿的确是废了,那一根横梁砸下来,正好砸在他的小腿上,断成什么样不知道,不过用肉眼就能看的出来,明显是弯的了已经。 他自己肯定也知道已经废了,所以才会这么颓废的吧,将来即便那皇位有他的份,他老子应该也不会选一个瘸子接班。 由于已经过了些日子,肿到是消了,也正是开刀动手术的时候了,如果在后世,这种手术也就是个小手术,打开来卯上几枚钢钉的事而已,康复之后顶多留条疤在腿上。 装模作样的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之后,一直在边上焦急等候的赵德芳就把还玉请到了外间。 “徐神医,二哥的伤势如何?” “骨折呗,先前为何不把腿捋直了再绑上夹板?” “捋不了呀,疼呀,一动就痛昏过去。” 这也是没办法,这时候治疗骨折的方法略微有些残暴,一般都是靠触摸法判断骨折部位,然后采用砖压法使其复位,再绑上木板固定。 复杂一些的,可能也会切开皮肉,用刀稍微将碎裂的骨头削的平整些,在包起来固定住。 不过固定的时候,基本没有三点固定原则这个说法,因此很多骨折,往往都会留下后遗症。 比如眼前的赵德昭就是如此,断的太彻底,加之极度不配合治疗,把压着的砖都给蹬掉了,导致现在用肉眼都能看出来是弯的。 “那现在弄岂不是更糟罪?” “徐神医可有不遭罪的法子?” 赵德芳的想法也很幼稚。 “先去寻个正骨的行家,再准备些石膏粉。” 正骨这活她可干不了,还是得请个经验丰富的老中医来做,她能做的,不过只是用石膏做个三点固定法,把腿捋的尽量直一些,让后遗症不是那么明显。 说白了就是大瘸子与小瘸子的区别,反正压成这样子,以后要不瘸是不可能了,而且将来每逢阴雨天时,还得遭罪。 赵德芳听的一头雾水,茫然抬头一脸的疑惑。心说您不是神医么,为何还要请太医,还有那石膏粉又是拿来作何用处的。 尽管如此,仍旧是依言而行,把宫中最好的正骨行家给请过来。 宫里太医,医术自然是最顶尖的,不过他们有个最大的坏毛病,那就是不敢下死手。 只会选择最保守的医疗方式,尤其是这种治疗骨折,哪有即温柔又有效的方法。 听着里屋传来的一阵阵不似人声的痛嚎,王浩也惊的坐立不安起来,这尼玛,要是让赵老大听见这声音,怕是得高血压不可。 足足一个多时辰,那经验丰富的老中医才跌跌撞撞的从里屋出来,一脸惊恐,汗湿衣背,显然是出了大力了。 “老先生辛苦了,这个您拿回去吧。” 少顷,还玉手中举着一条大腿行至课堂。 “姑娘这是……?” 老中医大骇。 “这个是小女子用余下那些石膏粉纱布裹出来的一个道具,还在上面标注了固定点的记号,以后您就用这个方法为骨折病人包扎,就不用再拿砖块压了。” 老中医闻言连声大赞,竟然会有人把祖传秘方如此这般轻易的拿出来教给外人! 章节目录 第186章 迁居之争 经过这一番折腾,赵德昭已然去了半条命,整个人惨白惨白,全无一丝血色。 这其实也怨他自己,谁让他之前不配合治疗的,拖了这么多天再整,当然更疼。 腿上已被套上了一截厚厚的石膏,还在床上用布条作了固定,这些日子的吃喝拉撒怕是都要在床上了。 “这皇宫里不是有神医嘛,正骨的功夫,比护工营里的那些郎中强多了,完全用不着我来嘛。” 出了景灵西宫,还玉对刚才宫里来的那太医仍是赞口不绝。 “技术肯定是有的,应该是不敢下死手,刚才那痛嚎的声音,我听着都渗的慌。” “断手断脚的,在护工营多了去了,哪个不是一大碗酒下肚,把布团往嘴里一塞硬撑过去的,吭都不会吭一声,你这个也叫的也太夸张了些。” “这哪能比呀,换我也得这么嚎,对了,你是怎么说服那老太医下狠手的?” “没说服,我一上去就把那腿给捋直了,然后叫那太医过来搭把手,他一上来我就把位子让给他了,他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觉得你以后不能再去护工营了。” “怎么说?” “这也太粗暴了些,我一直希望能有个温柔的妻子。” “小尾巴露出来了吧……” 还玉立马换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偎在了王浩身上,柔声道:“你就将就一下吧。” “累坏了吧?” “小蝶怎么样了?” “快上天了,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说什么呢!” “那个……那个那个……柳月娥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哼哼哼哼……你终于憋不住了吧!还在城外时就见你东张西望的!” “这不是因为咱的义学马上就要开学了嘛。” “回来了,不过要迟几天,病了,在后面县城歇息两天。” “天使也会生病……” “现在只想好好睡觉,明天再去看小蝶吧。” “你今晚住哪?我又新租了个宅子。” 久别重逢,要说的话实在太多,一小半话还没讲完,就已经到了老徐家。 直到天色渐暗,马车中絮絮叨叨的两人仍旧没有下车的意思。 不远处侍卫的老关满脸黑线,自家的大人果然生猛,前日在大街上公然与人商讨如何勾女。 今日更过份,竟直接将马车停在了人家姑娘家的家门口,躲在马车里这都腻歪小半天了。 就不担心被人打断腿么,跟着这大人,有时的确感觉挺丢人的。 “我婆娘。” 回去的路上,王浩拿拇指比划着向着一脸尴尬的老关解释道,没办法,拥抱这个习以为常的习惯,在这里的人很难接受。 “不是说大人您还没成亲嘛……” “成过了,就她了,以后该怎么样不用我说了吧?” “属下明白!” “走!下馆子去。” 还玉回来了,一家人又齐了,文俊绣宁杨延青他们也回来了,义学的原版人马也都到齐了。 短短两日,自己身边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 不光如此,今日的朝堂之上更加热闹,不过这回的热闹,王浩自始自终都没有参与。 按着王浩昨日的提议,赵匡胤很及时的提出了让赵二迁居东宫的提议。 这是好事,也是一件极符合情理的事,更是一件让赵二的储君名份更加名正言顺的大好事。 按理说大伙都应该欣然接受提议才对,却不想还是有众多的朝臣提出了反对意见。 尤其是事主本人,围绕着这东宫到底是给太子住的还是给储君住的这个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兄终弟及这种继承方式,在前面的几个朝代中也曾出现过,储君亦称皇太弟,至于居所。 翻遍史书,确实也有不少只是原来的居所改个名,会改称东宫。 至于太子太傅,太子洗马之类的东宫属官,自然也会改名,“子”改成“弟”。相当简单。 因此,朝会争论的焦点遍也落到了改名这件事上,一说直接将晋王府改成东宫即可。 另一说那不是有两个东宫了嘛,难道储君也要立两个,再者,现有的东宫地点,更符合东宫两字的涵义。 “此事暂且搁一搁!” 争论良久不见定论,赵匡胤知道这事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个结果,不耐烦的高声暂停。 待堂下稍静,继续开口说道。 “武功郡王,按制应搬离景灵西宫,择地另建王府居住。只是大战方息,国库尚不充盈,朕提议就将如今的景灵东宫改成郡王……”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还没等赵老大把花说完,就立刻有人跳出来反对了。 “有何不可?” “郡王岂能入住东宫!” “方才不是说改个名就成了嘛?此时怎么又不可了?” “陛下,这与礼不合呀。可待明年国库充盈之时再择地新建郡王府。” “明年?明年的钱就不是钱了嘛?现成的府邸不用,非要建座新的,这建宅子的钱你出?” 说着说着,赵匡胤也被气的耍起来了无赖。 “晋王!你自己来选!” 沉默片刻,赵老大直接将选择题踢到了赵二身上。 在底下看热闹的王浩见此,在心底大赞了一记,这招妙,实在妙。 如果赵二选择不搬,那赵德昭就会搬进东宫,到时换门牌号时再耍个赖扯个皮,搞点意外搞点迷信,那牌匾就是摘不下来。 这样一来就不太妙了,这边换的迟一些,那边还的早一些,两块东宫牌匾的同时存在的事成为既定事实,那这名份就不太好了。 然而要说搬,这不正合了赵老大的心意么,之前的争论也将以完胜告终。 果然,此时的赵光义显然也是为难到了极点,纠结到了极点,这怎么选?明显不能选呀。 “臣弟……任凭皇兄安排。” 一句话把皮球又给踢了回去。 “那便就这样安排了吧。” “陛下不可,迁居东宫,兹事体大,岂能仓促而定。” “臣复议,郡王王府规模,自有定制,迁居东宫,与礼不合,势必将作多处休整。” “那便让晋王迁往东宫。” “陛下,此事亦不可……” 三两下,争论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到底要怎样!” 赵匡胤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禀陛下!微臣有个提议!” 看来还是得由老子来出主意呀,王浩暗叹一声,出班奏道。 “哦?有何提议?快快讲来!” 赵匡胤瞬间转怒为喜。 “抓阄!” “抓阄?!” 章节目录 第187章 一锤定音 “荒唐!此等大事,岂容儿戏!” “巍巍朝堂,岂能如此行事。” “庶子敢尔!” “陛下,使不得呀,如此一来,朝廷法度何在!” 听着王浩的这个儿戏般的馊主意,马上又有一大帮朝臣跳了起来。 这厮刚刚安静了没几天,又要来闹妖蛾子了,抓阄这样的荒唐事竟也能拿来决断朝政。 王浩看着那一大帮人激动的模样,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这有什么好激动的嘛,抽签摇号而已,不是很正常? “抓阄有何不妥?抓阄公平公正切实有效。” 王浩随即反驳道,一脸不屑。 “这……这这成何体统。” “这怎么就不是体统了?既然争执不下,还不如就以此下定论,按老天爷的意思办,准没错。” “行了行了,抓阄终归太过儿戏。” 赵匡胤出言制止了这个骇人听闻的馊主意,也担心再这样纠缠下去,这臭小子又会整出一套什么的幺蛾子。 “陛下,老臣以为这抓阄之法亦或可行。” 正当众人以为王浩这馊主意即将被打压下去之际,却不想次相沈义伦颤巍巍的出班禀奏,说了句让众人皆都大跌眼镜的话。 “哦?沈相以为此事可行?” 赵匡胤闻言,脸上瞬间挂满了喜色。 “抓阄之法,古已有之,先秦时期的占卜,汉唐流行的射覆,皆可视为“抓阄”的源流。 《尚书》有记载,舜传位于禹,禹不受,答曰:“枚卜功臣,惟吉之从。”此枚卜一说,便是指抓阄。” 沈义伦说罢,暗自苦叹一声,抓吧抓吧,如此没完没了的争论,荒废正事,与国无益,实在让人头疼。 此时,朝堂上轰一下又炸开了锅,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又有人出来支持王浩那无赖了?还是沈相沈大人! 这下这抓阄怕是抓定了,都上升到尧舜禹汤这样的高度了,连无数帝王的榜样大禹都说这抓阄靠谱,谁还能提出异议。 更有人在底下暗暗咒骂沈义伦,个老东西,也太不厚道了,这事都要过去了,还站出来来这么一下。 这一席话给王浩的震惊也是不小,心说书读的多果然不同凡响呀,这尼玛都能扯出一个典故来,看来自己还是嫩了些。 “那便……抓阄吧!” 赵匡胤更是乐得手舞足蹈,还是老丞相厉害,一语定乾坤呐。 站在朝班首位的赵二则是彻底没了脾气,抓你妹的抓,抓来抓去,还不都是抓到老子头上。 “皇兄,臣弟愿迁居东宫,以正国本。” 反正都是恶心自己,倒不如留个大度宽厚的好印象,也就没必要整那劳什子的抓阄了。 “既然如此,此事便这么定了吧,令钦天监择定吉日,交有司加紧办理。” 不等众臣再度提出异议,赵匡胤当即开口一锤定音。 “微臣领命。” 钦天监监正周茂元随即紧跟了一句。 于是,为赵光义乔迁新居的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给定了下来。 当然这搬迁工作也不是说搬就能搬的,王浩搬个家尚且劳师动众,更何况是一国储君。 首先,新家需要由工部重新装潢粉刷,其次还要有由钦天监择定良辰吉日,再者,诺大一王府,这搬迁工作也是一项极其庞大的工程。 再说了,这乔迁新居说白了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赵二心中也是心知肚明。 自然也会轻易的草草了事,也会做足了准备工作,也会最终决定正式搬迁,在此之前,也理所当然会尽量的拖延搬迁的日期。 这是后事,也是王浩插不进手的事情,主意出了,也确切的落实了,之后的事情,就没自己的份了,赵老大自会处理好。 散了朝会,王浩便直接翘班去了杨府,自己那破烂太府寺,自上回去认了一趟门之后,就再未去过,也没啥好去的。 义学的老班底都回来了,还得过去团聚团聚,杭州的分校,也要详细的打听打听,还有老娘和翠儿她们的情况。 “王兄,别来无恙!” 刚刚踏入大门,杨延青便满脸春风的迎了上来。 “延青,听说你在杭州泡了个妞?进展如何了?我不是让廖掌柜捎话说生了孩子再回来的嘛!” “不瞒王兄,已经带回来了……” 杨延青一脸尴尬,王兄还是那个王兄呀! “不会吧!这日子怎么算都不够呀!” “王兄这边请……朵朵,快来见过王大哥。” 将王浩请到内堂落座,杨延青便去后院叫来了他女朋友。 受高文俊与朱绣宁这对大宋新青年的影响,短短几个月接触下来,这杨延青与钱塘钱朵朵,也一道携手跨入了自由恋爱的“禁区”。 彼此感情,与日俱增,西子湖畔,北山道旁,把臂同游,窃耳私语,毫无心理负担。 这一趟,更是把人家姑娘直接拐来了家里,怎一个泼天大胆可以形容。 “久闻王大哥大名,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钱朵朵依言施礼,举手投足,落落大方,娇媚的容颜,更显几分自信从容的气质。 “杨老弟果然有眼光呀!把西子湖边的金凤都给请来了。” “王大哥真会说话……” “小蝶!去拿个最大号的公仔过来送给这位姐姐。” 王浩想着掏个纪念品出来送给钱朵朵作为见面礼,奈何没有,于是便首先想到了小蝶的那几个非卖品,丝毫不考虑女儿心中的感受。 “没有了!卖完了!那个《红楼梦》我也准备停刊了!” 小蝶心情极差,一大早就被老妈好好教训了一顿不说,还得到一个晴天霹雳,小杨哥哥竟然带着他的女朋友来见家长了!自己怕是彻底没机会了! 更可气的是,老爸的话刚说完没多久,娘亲就抱着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公仔出来了。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坏人欺负我,连老爸老妈娘亲都欺负我,太过分了! “哟呵,你个小东西这一大早的吃火药了吗?莫非是想领教一下男女混合双打?” “哼!大胆!谁敢对本郡主无礼!” 盛怒之下,小蝶搬出了如今自己头上那个郡主的身份,干娘说了,见了郡主是要行礼的。 “好大的官威呀。” 然而自己的老爸并不买账。 “想不到蝶儿妹妹的身份竟然如此尊贵!” 倒是一旁的钱朵朵闻言吃惊不小。 “哼,那是当然,还不行礼。” 小蝶昂着小脑袋,一脸得瑟。 “过了啊!忘了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了嘛,道歉!” 王浩见状及时制止。 糟糕,得瑟过了头,把约法三章的事都给忘了,老爸也真是的,好不容易得到一个那么响亮的名头,却要给自己加上那么多的条条框框。 什么不得以势压人,不得树立阶级观念,还不能用身份地位去谋取任何私利…… 章节目录 第188章 妇女之友 柳月娥的小跟班馨儿一脸担心的拉着还玉在打听自家小姐的情况。 这半年多来,天南地北的,不止是王浩一家,还有他身边的许多人,同意天各一方。 有的现在团聚了,有的仍在为各自的事业打拼,一天一天的,为更好的相聚而努力着。 在一片欢天喜地的欢声笑语中,义学终于也迎来了团聚的大日子。 得益于前所未有的家访制度,义学开学的事情进行的异常顺利,各班西席只花了一天功夫,就把原班级的人都给找齐了。 不过过了个年,也确实少了一些学生,长了一岁,已经到了可以干活的年纪了,毕竟这义学不像其他正规的私塾,是为专门考取功名而设立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送来义学上学的孩子,都是些穷苦人家,一个劳动力对那样的家庭而言,确实也是非常重要的。 开学仪式相当热闹,没有嘉宾,却比前一次开学多了许多掌声。 不同于前世开学时的灾难片场景,这里的开学,更像是一部温馨至极的家庭剧。 每个人脸上,都是重逢的喜悦,连先去那几个封建古板的老西席,那脸上古井无波般的不变表情,也似乎有了些渐渐被融化的迹象。 欢乐的笑声总是有那么巨大的感染力,尤其是孩子的脸上传来的笑声。 至于那几个校工门房及食堂大妈,则全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终于开学了,又有活干了,放寒假的日子里,他们惊恐的发现,原来光领工钱不干活的日子并不好过。 每天心里都是空落落的不踏实,生怕有一天就这样闲着闲着就变成了下岗工人,有事做的日子,心里总是比较踏实。 柳月娥也终于拖了病怏怏的身子回来了,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清简了不少,下巴也似乎更尖了,仍旧住进了学校超场后面的那间清新小筑, “还是这里好吧!以后就安心留在这里吧,别去护工营折腾了。” 脸色看上去也有点不大好,因此王浩也让她先休息几天再回讲台上去。 “一切听大人安排。” “现在要听我安排了啊,当初不让你去,咋就不听呢,后悔了吧?不早说了嘛,搞艺术的,就好好搞艺术。” 小灾小病应该不至于中途被留下来养病,本来就是大家闺秀一样的人,非要跟着去折腾,果然垮了吧。 “月娥不曾后悔,大人还说过不能区别对待呢,月娥怎么就不能去了。” “那行,过去的就权当过去了,你这身子,到底咋样了?什么病?伤风感冒的也不至于被丢在半路吧?” “月娥没病,过几天就好了。” “都这样了还说没病,哪里不舒服就要说出来,这里中医西医都有,别以为现在自己学了点皮毛就自我感觉良好了。” “都说了没病……大人您就别问了,月娥求您了。” 柳月娥大囧,低着小脑袋脸涨成了一块大红布,自己是真的没病,那种事,叫自己如何开口,您老还这样逼着不放,此刻的她,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咳咳……那就……那就多喝些热水吧……不过这病也是能跟徐训导讲的。” 看她这模样,身为妇女之友的王大人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大姨妈这亲戚,对有些女同志来说的确是个能要人命的噩梦。 的确,大多都是先天体质决定的,也确实没啥好法子,也有部分则是因为那啥。 从柳月娥的小屋子出来,王浩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极荒唐的想法,来这个世界之前,自己刚刚看过一部印度电影。 这貌似又是一项极应该普及推广的大事,不说造福全人类,造福一半人类却是板上钉钉的。 不过这种事,终究只能是想想而已,最多跟还玉私下讨论一下,先记下了,等时机成熟,这样伟大的发明,不可能静静地等待它的自然出现。 “你这脑子里哟!一天到晚想得都是些啥?” 还玉伸着白白嫩嫩的手指头一下下的戳在男人的脑门上,又好气又好笑。 “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嘛,据说古代女子的大姨妈来做客时,只能每天躲在家里,坐在马桶上数手指头玩。你是怎么捱过去的?” “要不要下回来看看?” 还玉咬牙切齿道。 “详细的描述一下也是一样的。” 王浩嬉皮笑脸道。 “唉……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呀,不光这个,还有生娃也是一道鬼门关,我已经想好了。” “想好什么了?” “我要教授一起回来的那几十个姑娘一门接生的手艺,包括产前产后的一些护理知识。” “这妥嘛?一起回来的那些人没再有其他安排了?” 还玉回京的时候,是带了五六十个能识字,头脑又灵活的精品护工一起回来的。 不过回来之后就被安排在了城中某处宅院中,有护卫看护着,好吃好喝的供着。 即没听说要安排到哪去,更没像火药厂的那些人那样限制行动自由,除了不允许回家探亲,就像客人一般的被招待着。 “妥的呀,平常闲下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慢慢的教了,我觉着,教会她们产后护理,比去前线当丫鬟苦力有意义的多了。” “理是这么个理,奈和老板不这么想呀。” “你去说说么,你现在不是已经是那啥什么来着?有出息了嘛。” “我啥时候没出息过……” “你不知道,这里的人们对产前产后护理的态度有多淡漠,生了娃,不论冬夏,拿被子捂着捂上一个月,就算是护理了。 还有,上次在雍丘时,我去帮二妞她娘去接生的事你还记得不?她们就用把生了锈的剪刀去剪脐带。 这次回京之前也凑巧在太原城里遇到个穷人家的产妇,生完了娃,她要用裹了草木灰的破布去当成那啥去垫。” 说到这里,还玉脸上仍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越是了解,就越觉得这世界的女人命苦。 包括王浩先去说的那大姨妈,其实也确实很头痛,好人家可能会用绸布锦缎,条件好些的也会用些便宜的麻纸黄纸之类的。 像护工营那些穷人家的姑娘,就别提了,一块破布洗了又洗,每天都有人在煤炉上偷偷摸摸的烘干,很不卫生。 “行吧,我去说说,把护工营改成妇产科培训基地。” “贫嘴……” 然而等不到王浩去说,赵匡胤却是先找上门来了。老熟人海公公领着两个小黄门找到了义学,说是后日请徐教官入宫觐见。 章节目录 第189章 万松书院 “先生!” “王教授。” 不多时,堂外又进来一对璧人,正是好久不见的高文俊与朱绣宁俩人。 良性的事业环境下磨练成长,果然是打造一个人的最佳场所呀,看这神情气质,与离京之前又大有不同。 眉宇之间,尽是满满的自信与干练之色,王浩看在眼里也是欣慰至极,只是好像少了一个人。 “胡烨霖为何没来?” “小胡暂时来不了。” 一道进来的还玉首先开口道。 “是这样的先生,万松书院开办之后,深受当地百姓及当地官府褒奖,捐款捐物者亦不在少数。 更有钱姑娘的兄长牵头,有不少青年才俊也有意加入义学这个大家庭,准备效仿万松书院,于越州,苏州等地分设义学,为诸地寒门出一份绵薄之力。 因此,烨霖这些日子实在脱不开身,短时间内恐怕无法返回了。” 高文俊随即将这数月来他们在杭州的大小经历,事无巨细的向王浩汇报了一遍。 王浩这才知道,这个无心插柳的杭州义学,竟能发挥出如此大的影响力。 自年前高文俊一行人带着义学的办学理念与火种南下杭州,几位年轻人便很快适应并开展了各项工作。 几乎是复制五里坡义学的模式,同样只分年龄段,不分男女,教学课程更是丝毫不差,把语文数学作为了基础课。 由于万松书院本就是由钱朵朵与杨延青共同努力促成,因此,学校创办之后,钱朵朵姑娘可算是出了大力了。 不但出钱出力,最重要的是,号召了一帮平常闲来无事,只会吟诗作画泡小妞的青年才俊。 与汴京国子监的那帮年轻人不同,吴越国的那些青年骚客,考取功名的途径比之大宋更为渺茫。 加之江南地区文风鼎盛,能写能画,缺并无名声在外的青年学子多如牛毛,平日里无所事事,只会混混诗会,逛逛青楼,润几首打油诗争争高下。 日子过的,其实非常无聊,因此,有义学这样一个新鲜事物出现之后,很快便引得无数学子慕名而来。 加之有心人的大力推广与宣传,把个义学的意义与档次提升了好几倍,更加让那些整日游手好闲的青年才俊找到了理想的宣泄口。 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那首被小蝶抄来讨好小杨哥哥的明月几时有。 这样的千古名篇一出,想也知道,会在吴越这样才子扎堆的地方激起怎样的波澜。 那火爆程度,已经不能用滔天巨浪来形容了,追根溯源,发现其中流传出来的,不仅有明月几时有这样的绝世好词。 还有半首山外青山楼外楼,已经那一曲已然成为绝响的梁祝,这下就更不得了了。 万松书院的门槛都被踩烂了好几根,无一例外,全是来打听那位吟出明月几时有的绝世大才的。 这情景,与当日国子监那帮学子探访五里坡义学有颇多相似,因此,深受王浩蛊惑诱导之精髓的胡烨霖同学,果断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那些个整日游手好闲精神世界极度空虚的公子哥们好一通忽悠。 甚至还搬出了当日王浩在义学高喊,初心不改,少年不死,不负少年头的那一套,把那些个愣头青忽悠的热血沸腾,纷纷立下志愿,要将自己的余生都奉献给伟大的教育事业。 于是,这万松书院,刚一开学,便彻底玩大,胡烨霖还趁势成立了青年志愿会,自任会长,传播义学教学理念的同时,更开始加紧筹备杭州周边各州府的义学筹办工作。 同样照搬之前王浩在京城整的那一套,以杭州万松书院为中心,逐步有序的向周边扩散。 虽只是短短数月,但如今万松书院的规模,早已丝毫不弱于五里坡义学。 而且,就师资力量极发展势头这一块,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运作模式健全,潜力巨大,估计不出三两年,就能把五里坡义学远远甩在后面。 如此种种,把个王浩听的连连咂舌,惊叹不已,这小蝴蝶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觑呀。 高文俊也是越讲越激动,加上朱绣宁与钱朵朵的不时附和补充,把个万松书院那一幅欣欣向荣的美好前景描述的有声有色。 直接让一边竖耳倾听的小蝶果断放弃了继续捣鼓公仔铺赚钱的念头,自己怎么可以被这个钱多多小姐比下去?! 决定了!自己以后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五里坡义学上,绝对不能让那个万松书院给比下去。 “幕云哥哥,你出来一下。” 悄悄溜到姜幕云身后,便要拉着他去商量对策,说干就干,一刻都不能耽误,溜到后院还恳求了保安叔叔去城外煤炉厂邀请二三四五六……号来杨府做客,商讨大事,那帮自己最坚定的小伙伴,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对了文俊,我娘现在如何了?在杭州可还住的习惯?” 万松书院的情况叙述完毕,王浩终于等到打听自己老娘的近况。 “王大娘挺好的,只是……只是仍旧会经常推个车子去西湖边卖小吃食……也会偶尔去义学帮忙。” 说到这里,高文俊略显尴尬,心说先生应该不会怪自己没照顾好王大娘吧? 可自己实在劝不住呀,王大娘极为热衷这小买卖,每日一大早就推车出门,也坚决不要别人帮忙,只让府中一个小丫鬟帮忙打下手。 几乎每日都去,即便是车上的那些小吃食卖完了,也会继续待在孤山岛上的那条小街巷里,与边上的几个小店店主拉家常。 若是遇到刮风下雨外面呆不住人,也会准时出门,挑着坛坛罐罐上万松书院。 “嗯……的确如此,延青回此番回京之前,索性给伯母在孤山岛上租了半间小铺子,如此也省的整日把个车子推来推去了。” 一旁的杨延青附和道,他倒没劝,因为那小吃铺的生意,其实挺好的,要按他的意思,这门生意,好好运作一番,也是一份不错的产业。 王浩闻言愕然,好吧,这果然是一点都不会变,不过也难怪,像老娘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闲的住,更不可能整日窝在那大宅子里像寻常大富人家的主妇那样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 “那翠儿呢?” “翠儿姑娘自然也是在义学,好着呢,而且呀,几乎是书院里最受欢迎的老师了,每日身后都坠着一群娃儿哈哈……” 一说起翠儿,绣宁便主动插了进来,小姐想出来的烹饪班实在太有才了,那些个学生,怎么可能抵挡的了这些小吃食的诱惑,连自己都馋的不行…… 也因如此,说来可能很难让人相信,书院里的学生,最盼望的是下雨天,因为下雨天会有王大娘挑着很多好吃的过来,中午饭还能分到一个大娘水饺! 章节目录 第190章 家事心事 卢小姐前些日子在街上捡了一块砖,砖上贴着一首诗,诗里传达了一个很明显的信息,那个年轻俊俏的公子有意与她…… 那诗词虽然很美,很有才华,但那是不可能的,自己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可能再装下别人了。 然而这以砖传信的举动,却给了她很大的启发。 对呀,自己也可以在某个物件中夹上一纸书信,问问那个狠心的人,为何要如此的戏弄自己。 或者还可以写点别的,告诉他自己并没有生气,仍在痴痴的等待。 《春江遗梦》已经写到第七章了,她还能等七十章,像书中写的那样,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定能等到心中的那个人来。 可是,等待的日子好幸苦。 于是偷偷写了书信,藏在最贴身的小衣里,纠结了好几日,到底该不该把信悄悄的送出去,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出去。 爹爹仍在书房中忙碌,这几日似乎更忙了,好像还出了些什么事,心情有些糟糕,这似乎是个机会。 各州县中奏报上来很多繁杂的事情,都会经由政事堂再交付到参知政事手中,给出处理意见之后,再呈于皇帝陛下统一批阅。 行的打勾,不行的打叉,打勾的直接下发执行,打叉的发回政事堂重议。 当然,这些奏表,在交由陛下批复之前,会先呈于晋王预览,能让陛下看到的,才能呈上去。 显然有心的卢小姐也知道了这个环节,这也正是她这几天一直纠结的原因,捎与不捎,就像住在心里的俩个小人,一直在激烈的搏斗。 “爹爹,女儿为您熬了银耳莲子羹……” 爹爹的书房是不能随意进的,这也正好趁着他在外屋品尝银耳莲子羹时自己偷偷溜进去。 “哦?伶儿何时变得这么懂事了?” 卢大人老怀大慰,女儿终于懂事了,这也让连日来的郁闷心情终于有了些许的放松。 不知为何,晋王最近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有些说不出来是种什么感觉,应该是有些冷落的意味。 这让他很是焦灼,作为后周旧臣,虽追随陛下多年,但由于晋升的手段不是那么光彩。 靠着某些小手段获得了陛下的提拔重用,才得以爬升到一个不错的位子,随后又得到晋王的赏识,将他推到了参知政事的高位。 因此,如今对于晋王的略为冷落之意,让他很是惶恐,总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了,总想着找机会好好的弥补一下。 “女儿何时不懂事了,爹爹近日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伶儿最近一些时日时常心事重重的模样,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没有呀,女儿能有什么心事。” 卢小姐被父亲戳破心事,心下不由得一慌。 “听闻管家说你近日时常外出,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爹爹?” “哪有哪有,女儿不过是去买书而已,又没经常出去。” “可是那《春江遗梦》?” “爹爹也知道那《春江遗梦》?” “这事已在城中呈蔚然成风,如何会不知,只是此书中所述虚无浮夸,实登不得大雅之堂,以后还是少看为好。” “哪有,爹爹又要用女戒的哪一套教训伶儿,伶儿不理你了,哼。” 看着爹爹手中的那一碗银耳莲子羹已然只剩下一小半,心不在焉的卢小姐急忙找了个由头,一跺脚跑开了。 慌慌张张的跑进爹爹的书房,颤抖着小手取出那一页藏了好多天的信签,将它夹在了其中一本已经批阅完毕的奏报中。 想了想又不放心,又重新取出来,仔仔细细的抚平了,对折成与奏本仿佛大小的一个对页,再仔细的夹了其中一本折子的后面。 这样肯定不会掉出来了,打开的时候,应该也能看到背面的信签反折过来的一角。 大功告成,迈出书房的那一刻,卢小姐仿佛看到了幸福正向着自己招手。 然而只是片刻,却又开始担心起来,这样真的可以吗?似乎也太儿戏了些,他看到了会不会对自己有成见? 不行不行,得把信签取回来,这样太无礼了,可是……可是真的好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这样苦苦等待的日子,一天都不想过了。 于是,心中的俩个小人,再次拼命的搏斗起来…… “爹,您这些日子为何老是鬼鬼祟祟的?” 还玉发现自从自己出了趟远门之后,自己这个便宜老爹突然变得有些阴森森的了。 平日里天黑之后从不出门的他,竟然也会摸着黑往外跑了。 “爹的事你莫要管,明日一早还要进宫面圣的,你怎还不去歇息,也好,来来,爹爹跟你这就跟你讲讲面圣时需要注意的规矩。” “女儿才没有闲工夫学那一套,别担心了啦,皇帝老头女儿在太原城时也是见过好多次的。” “要尊称陛下,陛下!唉……可千万别在君前失仪呐,朝中对女子为官本就颇多微辞。 如今又有众多女子驻留军营这件事,还不知道明日朝堂之上会有怎样的声音,你可千万别再整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来了,可记住了?” “记住什么呀,真是的,这劳什子的官,爱当不当,有啥稀罕的,老娘我还巴不得他罢了我的官呢。” “你!言辞!注意言辞!” 徐明诚闻言,气的胡子都竖起来了,心说那军营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女儿不过去了短短数月,这行事作风却已经全然没了女儿家应有的姿态。 这口言不逊,全然不顾形象礼节的做派,还如何嫁的了人! 不行,得抓紧时间跟王浩那臭小子说说,早点把名份给定下来,免得他日后反悔。 “爹爹还是说说您自己吧,老实交代,这么晚才回来,是干啥去了?” “休得无礼,还玉!你怎生变得如此……如此粗鲁了!” 徐明诚气的直跺脚,越来越过份了。 “爹爹可是在外面有了相好?放心,女儿不会有意见的,爹爹还如此年轻,也确实应该再找一个了,我那死去的娘,想必也不会怪罪爹爹的。 哎哎哎……爹爹你怎么了?福伯……快快快,赶紧扶老爷进去歇息。” 帮着老爹顺了会气,回到自己的卧室,心说自己真的变的……很粗鲁了嘛?也还好吧?我怎么没觉得。 再说了,不粗鲁行么,在伤兵营那种地方,不把自己当成个男人婆,如何压的住人,办的成事。 除去伤兵营,即便是护工营里,京城带过去的几百人,加上太原城里陆续收进来的一两百。 那么多人,几乎全靠自己一个人打理着,不拿出些蛮力来,能管得住嘛。 出了这么大的力,明天至少也得来个官升三级吧? 章节目录 第191章 冗员之源 咚咚咚咚! 正做着好梦,睡的香甜无比的还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睡眼惺忪的打开房门,是家里的吴妈,端着一脸盆温水,桌上还摆着早点。 “还玉!你怎的还未起床!这都什么时候了!” “什……什么时候?爹,您老是不是糊涂了,这天都还没亮呢!” 昨日被自己女儿气的差点心脏病发作的老徐已经满血复活。 然而一大早的,又被气的不行。 “该去上朝了!今日要进宫面圣之事你竟然给忘了?!” “上什么朝,你要上朝你去呀,叫上我干啥,女儿早就打听好了的,王浩第一回进宫面圣时,一大早起来,却足足等到快吃中饭才轮到他面圣。” 心说您老也太精彩了,这种事情,早在前日公里的那个海公公过来传讯时就已经问的很清楚了。 所谓面圣,不过就是等早朝结束之后,去那个什么殿,跟国家领导人见个面,握个手,听两句赞美而已。 “唉!那也得与早朝的队伍一道入宫,在殿外等候方才是正理,可千万莫要失了礼节,落人口舌,不然往后在朝中为官会被同僚所不齿的。” “又来了又来了。” 老娘一个女人,即便做了官,按这时代的环境,怎么可能和朝堂上的那些儒子们混在一块。 “你不要怪爹爹啰嗦,朝堂上的事,爹爹比你知道的多。” “爹爹你那是老观念了,现在都已经过时了。” “什么老观念!老夫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能有错!赶紧跟我走!”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嘛,以前可有女子入朝为官的?” 徐明诚闻言一阵恍惚,这世道真的变了? 然而不管怎样,想要继续睡个美容觉终究是不可能了,磨磨蹭蹭的梳洗打扮一番,便上了马车打瞌睡去了。 不出所料,入了皇宫之后还玉就被安排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偏殿之后静静等待。 就跟王浩第一回入宫面圣时的情况一样,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了无穷的等待中。 朝堂上,皇太弟迁居东宫的日子总算定下来了,定在一月以后某个千年一遇的黄道吉日中,谁也没有异议,老天爷决定的日子,总要给些面子的。 朝会最后,还顺便提了一下春闱大笔的事情,如往年一样,并没有得到多大的关注。 官二代大多都有自己的晋升门路,靠着父辈们的荫补以及皇帝的恩赏,很容易便能得到一个铁饭碗,不需要太过担心,甚至不需要来参加科考。 虽说此时的大宋,春闱年年有,然而真正靠读书赚取功名的,往年每次科举,录取人数不过区区十余人,聊胜于无,也就是个象征意义。 屡试不中者多如牛毛,更有一大批已经连续十六年科举不中的。 也就是说从大宋立国开始,啥都没干,不是在科举,就是在去科举的路上。 即便如此,仍是应者如云,尤其是最近一月,京城中来自全国各地的应试举子,早已经塞满了各个大小客寨。 十年寒窗,就为了那万里挑一的一个名额,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回科举,可能不用万里挑一了。 不光来应试的举子们不知道,连朝堂上都很少有人知道这次的科举,赵匡胤准备大放水。 刻意瞒着,也是不得不为之的难处,大宋自立国以来,多有怀柔政策,大量收纳他国降臣,这也直接导致了很多机构出现了臃肿的现象。 机构臃肿,人员重复过剩,工作效率低下不说,还养了大量的蠹虫,空耗国帑,这也就是所谓冗兵冗员的最初雏形了。 比如拿京中最不起眼的酒案这个衙门来做比方,其作用差不多就是一个国营酿酒厂。 而且是垄断性质的,按理说,应该是个创收能力极强的单位。 其实不然,由于机构臃肿,职能部门重复,导致人员大量被闲置,里面坐办公室比干活的人还多。 更有各种吃拿卡要层层盘剥,最后收上来的一百斤粮食,真正能转化成利润的,不足一半。 不是一台创收增收的国家机器,变成了一只吞金兽,正在逐渐丧失作为国家专营项目的最初意义。 除了酒案,其他诸如茶案,铁案,衣粮案也大抵如此。 大宋立国不久,便有川蜀之地茶农起义造反,便是对类似国营单位不作为的最好佐证。 因此,在预备官员如此充裕的情况下仍要实行大规模的扩招,势必又会是一场不小的争论。 所以赵老大也是打着能低调一点就低调一点的打算,倒是科举入仕之后,将那一拨人往自己的那几块自留地里一塞,让他们慢慢熬些资历。 这样过个三五年,再慢慢的将他们逐步安放到朝中一些相对重要的衙门中去。 从底层开始,逐步瓦解晋王在京中的势力,这大概也是他能想到的为数不多的一个比较平缓而又有效的政治手段了。 诸事议毕,正当大伙支棱着耳朵准备接收最后那一声散朝后各自回家抱小老婆之际,海公公那清亮的嗓音在殿中想起。 “宣殿中省直长,兼护工营教导徐还玉上殿觐见……” 听着这么个号子声,堂下顿时有生出一阵阵的议论之声。 有不少人甚至都还没搞清楚这护工营又是那个军队的番号。 当然也有官员事先就已经听到了风声,说是陛下有意任用女子入朝担任要职,这是破天荒的大事,亦是一件极其荒谬且离经叛道的糊涂事。 “启奏陛下,臣以为任用女子为官有悖常理,望陛下三思。” “陛下,臣听说护工营中皆为女子,遣女子入军营有伤风化,更有乱我军纪之患,实不可为。” “区区女子入朝为官,损我朝纲威严,乱我伦常法度,不可儿戏呀陛下!” 不断有人跳出来表示反对,更有越说越过份的趋势。 之前在义学中设立训导一职,任用女官,虽也有人提出过反对,但终究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闲置,加上那义学又是个极不起眼的小角落,倒也没起啥多大的波澜。 然而自从大军北伐,出征在外的陛下竟再任女子,更有奸佞王浩者,在京挑选数百良家女子远赴军营。 这件事,当初在军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更有无数弹章奏报飞抵前线赵匡胤行宫,痛斥此事。 奈何将在外君命亦能有所不受,这君在外,臣之奏章,自然更是视为废纸而全然无计可施。 章节目录 第192章 夫妻同堂 君在外,臣言犹如耳旁风,尽管京城中因为那件事闹的沸沸扬扬。 而在前线,赵匡胤甚至提都没提,权当这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因此就那样闹腾了一些日子之后,事态自然而然的也就渐渐平息了。 弹劾奸佞未果,进谏之言又石沉大海,朝官们也就只好自我安慰一番,想着那仗打完了后,这伤风败俗的所谓护工营也总该解散了吧。 哪曾想,陛下回京之后并没有就此事发表任何后续安置意见。 因此随后又将矛头指向了这事的始作俑者王浩王奸佞。 然而事态发展再次让他们触不及防,本着先来后到,由浅入深的原则,想着先用以权谋私这一条作为进攻的号角,打响群臣齐踩王奸佞的第一枪,一脚脚的把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踩出朝堂,踩进烂泥里。 不曾想进攻的号角刚刚吹出第一个音符,那王浩就轰一下跳了出来,不但有理有据,还整出一个劳什子的私有财产公示表,企图拉着大伙一起下水,几乎闹出一个惊天大动静。 初战失利,正当众人还在为家里有几个小老婆这样的事都要公示出来,贴到大街上去供京城百姓娱乐而忧心不已之时。 那王浩却又主动跳了出来,妄图以国法让晋王一党屈从,而向区区义学低头。 更过分的是,他还教唆了两个义学孩童大闹朝堂,故技重施想要再来一出公示道歉信。 连续的朝堂风波,使得反对党们在内心深处生出了莫名的恐惧与忌惮,原先的弹劾计划也被打乱。 正当大伙统一认识,想再次酝酿以魅惑君上选美色入营一事作为弹劾王奸佞的又一大罪行之时。 宫里却很不适时的传来了一个风声,说是陛下有意扩编护工营,正式设立相关编制,并进一步提升徐姓女子的官阶,甚至有可能位列朝班。 虽只是风声,然而这两日来,在官场上早已经传的有声有色,各种奇谈怪论更是层出不穷。 这些传言,自然也听在了徐明诚耳中,因此才会前后两日三令五申苦口婆心的谆谆教导爱女要低调再低调,守礼再守礼,切不可鲁莽啥啥啥的之类的官场潜规则。 风声终究只是风声,传的再怎么有鼻子有眼,也不会公然在朝堂上举起反对意见。 直到此刻,海公公喊出那一句宣人上殿觐见,之前的种种猜测,才被最终确定。 因此,话音刚落,便不断有朝臣出班,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理由五花八门,宗旨自有一个,那就是女子难养,不得登大雅之堂,这里是咱爷们的地盘,女子想要进来,门都没有。 “子曰: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陛下罔顾伦常,行如此有伤风化,败坏名节之事。 此风一开,必将贻笑史册,祸遗万民,殊为不智之举! 陛下若一意孤行如此,臣今日就撞死在这廊柱之……” “够了!!” 更有激进的朝臣梗着脖子,当众怒斥赵老板的不是,甚至想要以死明志,一头撞死在金殿上,用自己的命来唤醒昏君的荒唐举措。 端坐龙椅的赵匡胤被众人的连番进言给骂的面红耳赤,七窍生烟,腾一下站起身爆喝一声,直接将刚刚一只脚迈入金殿的还玉震在了原地。 随即又将目光微微转向朝堂另一侧的众位武将,厉声问道。 “可有人反对裁撤护工营的!” “末将斗胆,愿为我大宋数十万戍边将士请命!” 李文定闻言,第一个站了出来,三两步行至殿中单膝跪地朗声说道。 随即,殿中的其他几位重将也齐齐行出朝班,单膝跪地高声附和。 站在朝班最末尾的王浩正在与愣在大殿门口的还玉挤眉弄眼,此时,看着李文定们的举动,也大剌剌的站了出来,去跟武将们站队了。 “自护工营设立以来,营中护工任劳任怨,尽心救治,使我将卒因伤病而亡者,足足减去七成! 七成呐!陛下!! 虽只短短半年,却已救回我数千将士的性命。 如今这护工营,已然是我军中将士在杀场用命的最大依仗,如何能裁撤,如何敢言裁撤! 李文定愿以项上人头作保,我麾下将士绝不越雷池半步,绝不做出有伤风化之事,恳请陛下成全!” “请陛下成全!” “请陛下成全!” 其余众武将齐声应和。 “然礼不可废,遣良家女子入军营终是不妥,若军中伤病者众,亦可酌情增派随军医官,何苦非要截趾适屦,而遣女子入营。” 然而终究还是有人提出异议,不为别的,在他们眼里,与丘八混一块,能有好事才怪。 再者,此事若让步,就等于向武人让步,光这一层关系,在心理上就过不去。 “礼不可废,这位大人所言有理!” 王浩直起腰随即接话道。 众人闻言纷纷侧目,心说这小子怎么突然转性了。 说话间,王浩已侧行数步飘到了那位官员身边继续道。 “我堂堂七尺男儿,怎可整日与女子为伍,臣恳请陛下准许这位大人家中日后以男丁产子。” “你……!荒谬!陛下,此子……此子辱人!” “不是吧?大人刚才不是讲护工能做的事情医官同样能做嘛?既然如此,大人府上何必再用女子生娃,由家中男丁代劳岂不省事,也好少去了那些男女之间的腌臜事,做个真真正正的钢铁直男。”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不小的骚动,更多的则是满脸通红的憋笑声。 “就是呀!” 此时,殿中突然传来一女子的说话声,立刻便引得众人纷纷转头张望。 不等众人作出反应,站在殿门口的还玉三两步行到王浩身边,继续说道。 “我说你们这些大老爷们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狗屁东西!男人跟女人呆在一块就只剩下那些龌龊事可以做了?! 瞧你们一个个也都是人模狗样的,骨子里装的,却都是那些肮脏腐烂满是污秽的浊烂物什,真是恶心!” 王浩闻言差一点没瘫倒在地上,我去,咱家的姑娘,怎么一个比一个生猛。 此言一出,无疑又给捅到马蜂窝了,当场晕眩摇摇欲坠的就有好几个,这是遇到泼妇了。 什么时候这金殿之上多了那许多的魑魅魍魉,这个公道必须要讨回。 然而虽然不少因为还玉的这一席话给打击的面红耳赤,摇头叹气直呼妖孽作祟,国将不宁。 却并没有人肯首先站出来与还玉对峙,争一下嘴上功夫的,个个都是正人君子,怎能与一区区女子作口舌之辩,岂不辱没了斯文。 一时间,朝堂之上竟然神奇的获得了片刻的宁静…… 章节目录 第193章 晋王亮剑 还玉见自己的这一番贬损竟有如此奇效,不由得得意的朝着身边的男人扮了个俏皮的鬼脸。 从大脑缺氧状态逐渐镇定下来的王浩假装严肃的回瞪了一眼。 心说你男人被迫把朝中百僚得罪了一个遍,你宝贝女儿更是指着众人的鼻子说他们是夜郎自大的井底之蛙。 你更狠,啥都没搞明白,上来就是这样一通贬损,直接把这些自诩孔门子弟的谦谦君子比做了粪坑里的蛆虫。 看来,咱这一家三口,往后注定要与这个被封建礼教所束缚的世界作长期艰苦的斗争了。 而此刻,他们暂时选择了保持风度,然而自己可不需要什么风度,因此便继续举手发表自己的意见。 “关于军中护工营一事,正所谓不做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做正确的调查同样没有发言权! 思维僵化,以旧经验看待新事物,以教条主义思想驳斥事物的言论,才是最大的谬论,才是最大的不负责任! 由此,臣提议,让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官员,先入护工营充当三月帮工,在作评断!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护工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还是由诸位大人亲自前去看看才是。 毕竟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仅用一句于礼不合便断其存续,未免草率。” 王浩的话刚刚讲完,还玉便迫不及待的接了上来。 “此言有理!谁质疑,谁取证,道理讲一大堆,到头来确是空口无凭,还总是拿什么礼法呀,规矩呀的借口来说事。 有些人呐,表面上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暗地里想着的,不知道都是些怎样的龌龊事,让我说,不用三个月,在列的诸位,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能在护工营干上半个月而不叫苦的,我徐还玉就认他是个真男人!” 俩人一唱一和,不知怎的,这反对男女工事的驳论点就转换到了谁要是再仅凭猜测便提出反对意见,那么谁就是思想龌龊这个主题上面去了。 一群死要面子的,遇上俩个毫无廉耻,什么都敢讲的,一时间倒也不敢再继续辩论下去了。 遇到这样一个泼妇,若再站出来跟她讲道理,指不定接下来她还会有怎样的言词攻击自己,脸都要丢尽了。 “咳咳……既然众卿家再无异议,那此事便这么定了。” 此时的赵匡胤也有些哭笑不得,一个王浩就已经够让众人头疼的了,现在倒好,又来一个更泼辣的。 他甚至有些后悔把这两人抬到朝堂上来了,动不动就闹一出幺蛾子,自己这巍巍朝堂这都成什么了呀这是。 虽说自己这朝堂之前也热闹,但归根结底,论辩双方还都是从理这个层面上作文章。 现在倒好,来了两个完全不讲理的,以不讲理去驳斥理,从而来证明另一种理,到头来弄的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道理了,某非这才是真正的理? 什么不做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做正确的调查同样没有发言权。教条主义思想,思维僵化…… 为什么会觉得这些话很有道理?却又说不上来是怎么个有道理,这里面包含的信息太大,需要好好的消化一番才是…… “臣弟以为此事不妥。” 正当大伙都以为这事又要被王奸佞搅和过去时,殿中响起了一声极为威严的声音。 来声处,正是皇太弟赵光义所处的位子,沉默了一上午,也冷眼旁观了一上午。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事由,其最终矛头都是自己这个储君。 东挖一块墙角,西挖一块墙角,又是挪窝,又是打脸的,一步一步逼着自己妥协。 不能再退了,再退下去,依附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天使投资人就要改换门庭,另寻出路去了。 是时候强硬起来,站到明面上去,与自己这位好哥哥掰掰手腕了。 “哦?皇太弟以为此事有何不妥?” 赵匡胤闻言亦觉诧异,这是要力挽狂澜来了? “家国重事,不容儿戏,望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 …… 有赵二领头打响反攻的号角,随即便有百官纷纷出班附和,也不废话,只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立场与战队。 短短片刻功夫,金殿之上的众文武,便有将近七成以上的官员站在了赵二身后,这便是实力。 端坐于上的赵匡胤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波动,你果然是坐不住了吗? 被不断站出来的人群挤到了一边的王浩,此时则是激动不已,哟呵,瞧这架势,大有决战紫禁之巅的味道呀,好戏即将开场! 倒要看看赵老大会如何应对,这样难得一见的顶缸场面,肯定是能学到不少东西的,也好就此见识见识这兄弟俩人各自的真正实力。 同样被挤到边上的还玉则是一脸的懵逼,这他娘的是个什么情况?自己这是捅了大篓子了? 怎么突然之间就站出来这么一大帮人齐声反对?不是说都得听皇帝的吗?赶紧唤打手上来抽板子呀。 “哎,唉,老公……他们这是要干嘛?” 好奇不已的女人忍不住朝男人身边靠了靠,凑过脸去低声询问到。 “顶牛呗。” “能顶的过吗?” “八成……得妥协……” 前两个字一脸肃然,后三个字,一下便泄了气。 顶个屁的顶,差不多也就妥协这一条道可以选了,他赵老大又不是嘉靖帝,可以肆无忌惮的抡起棍子挨个揍。 自己虽然老搬出一些后世的大道理去顶顶这些文臣,让他们一时想不出有效的应对方法。 然而这世道终究还是讲孔孟之道的世道,赵老大终究是还是不敢开这个口子的,这些个文人的骨子里,也终究还是有股梗劲的。 这一顶,不但不会挨棍子,还能顶出一个诺大的名声,说不定还能荣登史册,让族中子弟也沾些荣光。 这一轮,怕是输定了…… 金殿上静的有些可怕,僵持许久,赵匡胤轻叹一声,似是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 “随军护工干系重大,不可轻言裁撤,此事便交由政事堂重新拟定吧。” 果然,赵老大竟然服软了!这也太憋屈了,身为一个皇帝,底下的一屋子人却没几个是与他一条心的。 着实有些可怜,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的相信,在汴京城这一方天地中,自己确确实实已经被架空了。 “陛下所言甚是,护工营整改条陈已由政事堂拟定,请陛下过目。” 更可怜的是,赵二似乎早已经把护工营的事给安排妥当了,连喘口气的余地都不给,直接将已经拟好的条陈掏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194章 形势陡变 “军中之事,朕自有计较,不劳晋王费心了。” “臣弟自正为东宫,辅政国事,从不敢有丝毫懈怠,随军医官,事关重大,望陛下早作决断。” 三言两语之间,议辩双方似乎掉了个头,不知不觉,已经由赵二逼着赵大敲定护工营了。 王浩闻言,当时心中便是一紧,这好像哪里不对呀,怎么感觉自己牵头成立的这个护工营马上要落到赵二手中了? 折腾来折腾去,折腾到最后难道要为赵二做了嫁衣裳?不但自己的天使计划就此夭折,还要白白便宜了赵二往禁军中狠狠插上一脚? 这随军医疗队伍虽然在军队里是个不太惹人注意的小部们,确是个极重要的地方,不但受军中各将校所倚重,还能随时接触到军队里的各种中高级将领。 赵二借着这一招将自己的势力通过随军医官渗透到禁军中去,这实在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呀。 议定护工营的折子已经被递到了侍立在一旁的海公公手中。 此时的赵匡胤双眼微咪,一动不动的盯着堂下一众逼着自己妥协的文臣,站立首位的赵二双手缩在袖子里,老神在在,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念。” 沉默良久,赵匡胤一把推开眼前海公公托着奏本的双手,咬牙切齿的从嘴里挤出一个字。 海公公看着被逼到了角落的主子,不由得暗叹一声,瞬间有种深深的怜惜感涌上心头,原以为自己已经够难的了,没想到陛下更难呀。 微微颤抖着双手缓缓打开手中的奏本,丝毫没注意此时手中的奏本是拿反的。 此时的奏折还不叫奏折,被称为劄子,尺寸格式也不是太过规范,通常分为二四六八折,折成四页的劄子,从背面打开,就是两页。 而此刻,打开了折子的海公公却傻了眼,这折子上的纸似乎是后贴上去的,这倒也没什么,其他一些劄子有时需要增补,也会贴一页上去。 以签画用印为准,贴不贴的的确也没那么严格的规定,只是此刻自己手上这份劄子,不但没有有司用印,更离奇的是…… “念!” 见海公公久久没有回应,胸中窝火的赵老大又加重语气呵了一声。 “呃……是……” 一脸茫然的海公公咬了咬牙,将手中的奏本举的正了些,试图挡住自己的脸,这事太丢人。 “得月楼前,一纸传情,秋风清清,秋夜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刚刚念了个开头,场上就发出一阵阵的骚动,气氛也变得极其的怪异,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这这这……这显然不对呀! 这肯定不对,谁都听的出来,连最没有朝议经验的还玉都听的出来这东西不对,这……这是一首好诗呀! 海公公抬起皱巴巴的老脸苦笑着朝身旁的老大投去无助的眼神。 然而赵老大的面容上也是一脸茫然,完全没搞清楚是个什么情况,只是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继续念!” 海公公闻言老脸一垮,只得奉命。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片片心语,化作满天相思雨…… 若可,请许我一个回眸,岁月静好,红尘安然,奢望浓墨处。 若可,请许我一帘幽梦,素年锦时,得月楼前,复叹女儿心……” 越念声音越小,而朝堂上的骚动却也渐渐平歇,归复先前的寂静无声,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显得极为诡异。 噗通…… 终于有人经受不住此刻的高压,一头载倒在了金殿上,转头望去,却是参知政事卢大人。 这份奏本,也正是他亲手拟定后呈于晋王的,可这里面的内容…… 里面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然谁也不知道,甚至连亲手递上奏本的晋王本人也不知道。 里面的内容,他事先肯定也是反复看过,确认过的,绝对不会出错,只是……只是现在这样子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甚至怀疑上面那死太监悄悄作了手脚。 显然,这的确是被人动了手脚的,却不是正在颤抖着双手念折子的海公公。 而是晋王府上赵二身边的一个小内侍,昨日早些时候收到卢大人呈上来的两本折子时,细心的小内侍发现其中一本折子翘出来了一角。 于是很仔细的帮王爷把那一页给贴了上去,这种事情,他以前也偶尔做过。 王爷公务繁忙,每日送到府上的奏本何其多,其中难免会有几份不规整的。 当然,王爷这么谨慎的人,放在自己书房中的小内侍肯定是不识字的,因此,贴的时候也不会在意上面写了些什么。 “继续念!” 暂停片刻,把晕倒了的卢大人抬下去救治之后,赵匡胤又催促海公公继续念了。 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疑惑与茫然,甚至带了点幸灾乐祸的神情,这朝堂,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说……想念我的秀发……玉伶愿为君垂下青丝三千…… 你说……想念我的红唇……玉……” 念着念着,海公公的声音又渐渐小了下来,越来越不像话了,这还怎么念嘛…… 再次抬头可怜巴巴的望向边上的赵老大,眼中满是乞求无助的神情。 “咳咳……” 听到这里,赵匡胤也觉得实在听不下去了,极不自然的挪了挪屁股。 “罢……” “哎呦……!” 赵匡胤的罢字刚出口,殿中突然响起一记嘹亮的吃痛声,魂归天外的朝堂众人被这声音一激,方才回过神来,纷纷转头朝来声处看去。 只见王浩一脸痛苦扭曲的表情,弓身强忍着某处传来的痛楚。 而他身后,则是还玉伸出的一只魔抓,咬着牙死死的掐住了男人腰上的软肉,一边用力一边凑在男人耳边低声说道。 “一封破信抄成两份,可够节俭的呀……王大人。” “你先松手……能解释的,这事真的能解释的……” 吃痛的王大人低声央求,好你个赵老二!果然是个载入史册的知名淫棍。 抄的自己的情书去泡妹子,这还不算,竟然还捅到朝堂上来,这他娘的算什么?爱情宣言? 强忍着颤抖的双腿,终于把这所谓的奏本给念“完”了,海公公长舒一口气,趁人不注意悄悄抬手擦了一把冷汗。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这劳什子的奏本越来越看不懂了,前阵子有王老弟递上一本满是晦涩言词的折子,自己读了个满头大汗。 今日又来一本,这一本,读倒是读通顺了,只是这上面的内容,怎么感觉如此的……怪异? 只能用怪异来形容,因为他发现,这信读到最后,身体某处竟生出一种久违的瘙痒感觉来了…… 章节目录 第195章 收拾烂摊 “勇敢的追求爱情,这精神还是值得鼓励的嘛……要不今天大伙就先散了吧……” 最后,还是王浩勇敢的站了出来,打破了场上的尴尬气氛。 这事整的,再大胆的编剧,也不能编的这么不负责任吧,整一出荒诞剧了都。 “咳咳……那便……” 噗通…… 又有一个感情脆弱的老哥经受不住如此赤裸裸的表白,而晕厥过去了。 抬眼望去,正是此次反攻的执剑人赵光义。 这也难怪,本是一场胜卷在握的夺权之战,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了一出荒诞至极的闹剧,怎叫人不痛心疾首,捶胸痛哭。 经过这一事,他的追随者至少得少去好几成不说,还会成为一个笑柄,永受耻辱,再也没脸见人了都。 想也知道,这件事若传到百姓耳中,会被加工成何等样的奇闻逸事,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他赵光义,则会成为这个荒诞故事中最惹人注目的一个小丑。 “来人呐,快快救人!” 王浩眼疾手快,三两步就扑过去蹲到了赵二身边,想看看这厮死了没有。 很遗憾,真的只是晕过去了,可能还是假装的,假模假样的掐了几下人中,并没有效果。 想试着挠几下痒痒试试,终究不敢太放肆。 朝会就这样又在一地鸡毛中草草收场。 起了个大早却白跑一趟的还玉有些悻悻然,不过多少也有些收获,不但看了场好戏,还意外的抓到了自己男人沾花惹草的疑似证据。 回去之后得好好拷问一番,殊不知她身后正有一双更严厉的眼睛盯着自己。 徐明诚今日亲眼目睹了宝贝女儿在朝堂上的胡作非为,猖狂到极点,无礼到极点的疯婆娘一面。 已然被气的满脸通红,七窍生烟,想自己饱读诗书,礼乐传家,教出来的女儿竟会是这个样子的。 不!这绝对不是自己的过错,全是因为王浩那个臭小子弄了那个什么狗屁义学开始,女儿才变成这样的。 不管怎样,这次是绝不能再轻饶了,必须祭出咱老徐家的祖传家法了。 “我觉得刚才大殿上念的那情书比你写的好太多了。” 刚出了左掖门,还玉便很温柔的把男人请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是……是嘛?我怎么不觉得。” “不会吧?你再仔细想想?” “唉……唉……我想,好好想,你先别动手……” 女人的逻辑很奇怪,只是因为写给她的情书中的其中几句,被引用到了其他人的书信中。 就认定自己男人有沾花惹草的嫌疑了,丝毫不顾这其中的诡异之处,当然也不会理会王浩曾经提过第一封情书无故失踪这件事。 写给她的情书,那就是她的东西,既然是她的东西,就不应该出现在别的地方,不论何种理由。 “想好了没……王大人?” “想好了,我检讨,我不应该偷懒,把已经弄丢的东西重新抄了一遍给你,对待情书的敷衍态度,足可以说明我对待这份感情时也有敷衍的成份,我反省……” “还贫嘴你。噗嗤……” “那这一页,能揭过去了不?” “先记过处分吧。” “已经记下了,你看,紫了都。” 王浩撩起衣服查看伤势,发现腹部某处惨不忍睹。 “紫了好,紫了才能长记性,好了,说正事吧。” “哪方面的?” “关于绣芸的,你都跟她说了?” “差不多是吧。” “既然说了,那你为啥不说的具体些?” “这还要怎么个具体法?” “比如我们那里,一个茶壶只配一个茶杯的……” “啊?!” “你呀你……” 说着,王浩的一只耳朵又落入了还玉手中,然而只是稍稍一用力,便又很快的松开了,随即便有软香温玉入怀。 “这些事情,你自己处理好,我没主意了……老公。” 依偎在男人怀里,还玉一改方才的泼辣模样,柔声细语的说道。 她相信身边的这个男人,也相信他俩这将近二十的感情,这个男人从没让自己失望过。 感情的确没有变,然而身边的人,身边的事,却全变了,而且变的面目全非,且错综复杂。 凭自己的那颗小脑袋,是无论如何也理不清的了,有时会很矛盾,甚至觉得自己才是第三者。 这感觉让她很害怕,很担心,担心连这唯一没变的感情也会慢慢失去了原先的模样。 “不会变的,跟以前一样,一直一样。” “我信的。” “我知道的。” “老公,我是不是很自私?” “有点……” “那再配一个茶杯?” “最好再配三个,能凑一桌麻将。” “好像的确有三个……” “老婆……” “嗯?” “换一边掐,那里再掐就要烂了。” 马车直接去了义学,刚刚开学不久,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两人处理。 至于感情方面的事,目前看来,就是一堆乱麻,似乎不去动它,由它在那乱着,保持现状,才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现实终归是现实,该面对的东西,也迟早有一天需要面对,真到那一日,也势必会因此伤害到一些人,而且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感情这东西,可以说自私,也可以说无私,你可以拒绝,却拒绝不了你在对方心中的位子。 你可以逃避,却永远也逃不出她眼中的世界。 你可以假装不知道,却永远也抹不去她刻在自己心底最深处的名字。 当自私的感情,遇上无私的眼神,就注定会是一段需要用刀子生生撕裂的挣脱的乱麻。 一定是这样的,区别只在于你什么时候能狠下心去举起这一把刀。 挥剑斩情丝,这是一句真话,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毫不留情面,然而要真正做到却是很难的。 尤其是对一个懂得什么是爱情的人,因为懂,所以不忍,所以难断。 然而,乱麻虽乱,但至少线的另一头,都是真实而又理智善良且纯净清晰的。 不像卢小姐的这段爱情,都是虚幻的,自己在梦里编织出来的。 开始的糊涂,发展的糊涂,结束的更糊涂。 当直挺挺的卢大人被府上的下人手忙脚乱的抬到床上的那一刻起。 卢小姐那个由虚幻的梦境编织而成的情感世界就已经宣告崩塌了。 尽管她本人目前仍是懵懂的,乐观向往的,然而残酷的事实却早已经铸成,只等着时间这只魔爪前来掀开这无比残忍的一页。 到那时,这位在温室中长成的善良姑娘,肯定是承受不住的。 王浩的慧剑仍在鞘中,而一出悲剧,却已经拉开帷幕…… 章节目录 第196章 还玉升官 如果说王浩是造成卢玉伶小姐这出情感悲剧的罪魁祸首,那么此时被直挺挺抬入晋王府的赵光义,顶多也只能算个悲剧剧本的二传手。 显然,这个接下剧本,再亲手转交到卢小姐手上的二传手,仍没有意识到,此时所面临的艰难处境,是自己一手酿成的。 深度昏迷的赵二被抬到后宅的时候就醒了,盛怒的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中,摔光了所有能摔的东西,包括那一匣子呈黑色细小颗粒状的不知名粉末。 这东西据说能以类似天罚的方式杀人,他也是新近才听说的。 为了验证这个说法,前些日子他派人趁着夜色悄悄的去试验了一下。 果然很厉害,连数里之外都能听到那一声犹如雷鸣一般的惊天巨响,整个火药厂一下子就没了。 大哥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他一定会很喜欢自己的这份生日礼物的。 给大哥祝寿的迫切心情,在此时显得尤为强烈。 马上要搬家了,要搬去自己以前梦寐以求想住进去的那个宅子,而现在,他最想搬过去的新家,显然早已不是那处被称为东宫的地方。 那里太小,住不下,有个更大的宅子,那里足够大,那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家。 已经等不及了,也已经不能再等了,多等一天就多一分变数。 不如今天这事,变的如此诡异,好好的一份奏折,怎的就变成了如此荒唐的一封“书信”? 而且,这“书信”的内容为何会似曾相识? “啊……啊……” 回想片刻,赵光义再次进入癫狂状态,因为他想起来了!他想起在哪里见过这样类似的书信了。 上一回,那一纸满是污秽言语的书信,差点灼伤他的眼睛。 他又来了……他又来了! 几乎被遗忘的痛苦往事,再次浮现心头,伤害更甚往昔! 这么污秽的东西,为何会阴魂不散,时隔半年再度出现? 卢多逊那个老东西呈上来的折子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一本不堪入目的东西?其上所写那个自称玉伶的人又是谁? 其用意何在?其所图为何?查!一定要一查到底!那背后那些个阴阴作祟的跳梁小丑一个不落的给揪出来。 对!就从卢多逊那个老东西身上查起,早就有风言风语说他最近与礼部那个千年老乌龟徐明诚走的有点近。 看来这事果然是真的,果然是已经打着改换门庭的主意了嘛? 这群蠢货果真是没脑子的?连如今封府这样有名无实的冷衙门,都要想着法子去捧一下臭脚? 发泄过后,稍稍冷静下来的赵光义即刻召集了心腹幕僚,开始着重商讨关于调查事情的各项准备工作。 不多时,王府内各种奇人异士尽官家主事尽出,开始走街窜巷查访探寻,追根溯源,一张紧密而又有序的刑侦大网也随之逐渐铺开。 “你最近可有查到些什么东西?” 大内皇宫内书房里,赵匡胤又在拷问海公公近日的工作业绩了。 “禀……禀陛下……尚没……” 不出所料,海公公又交了一份白卷。 “还没头绪?你们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头绪倒是查到了些,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说来听听。” “老奴查到王府后院有一隐秘之所,内里似乎住了不少人。” “那还不去把人弄出来!还要拖到何时?!” “这……遵令……” 海公公又是好一阵为难,老大又给自己出难题了,既要把人弄出来,却又只让自己暗地里查,人是给了不少,都是干暗活的,明面上的一个也没有。 “那还不快去!” “诺……” 海公公依言而退,刚退到门口,又听到赵匡胤传来一道命令。 “请薛相与沈相往垂拱殿候驾。” 护工营的事虽然被整成了一出闹剧,但该敲定的还是得尽快敲定。 听之前晋王的意思,分明是想要反插一脚进来的。 虽说晋王的条陈呈上来也未必能如了他的意,但终归也是要妥协一二的。 这下正好,有这么一出闹剧在前,护工营的事,旁人是插不得手了,正好趁此机会把这事尽快办下来。 “封爵?!” 垂拱殿内,两位国相极为吃惊的异口同声道。 赵匡胤把给统理护工营的还玉的封赏又向上提了提,之前只是想着把护工营从殿中省独立出去,在枢密院下新设一职,独立编制,统筹禁军随军护工事宜。 而现在授官的同时还要加个爵位上去,比之前拟定的更让人难以接受,反正这事本就已经够狗血的了,不妨再狗血一些。 再说了,比起人家辽国萧皇后的称孤道寡,给子正家那丫头封个爵,似乎也说的过去。 也好趁此机会让朝中其他官员知道知道,只要衷心的随在朕左右,即便家中只有女眷,朕也会有办法给予极重的恩赏。 “国相以为可否?” “恐惹非议,望陛下三思。” 薛居正首先开口。 “此事本就异于寻常,朕只问可不可?” “倒也无不妥,女子封爵,虽极为少见,倒也有先例可循,汉时有雌亭侯许氏,阴安侯丘氏……” 沈义伦闻言暗叹一声,这些日子以来荒唐的事还少嘛,拧来拧去,朝堂再无宁日了要。 只得一咬牙,与上次抓阄雷同,再次搬出史书上的先例。 “沈相当真是博古通今,学识不凡呐。” 赵匡胤闻言大赞,朝堂上那帮舞文弄墨的酸儒,以怼人为乐,然而只要一搬出史册上的先例,往往会很不情愿的选择妥协。 既然女子封爵确有先例,那么这事办下去就要顺利的多了。 “王者推赤心以待人,故能得忠怀之臣,有女还玉,蕙质兰心,学有所得,领护工营众女亲赴边地,扶伤问疾,活命无数,躬承厚命,直旌厥德,可彰史册…… ……惟器与名,允无于虚授,特赐殿中省直长徐还玉一等开国侯爵,祗服休渥,永保令猷。 另于枢密院下设护理院,授徐还玉护理院院长一职,择地开衙,选才任能,授岐黄之术,学业有成者,则编入禁军护工营,待之以优,职同医官,一应资饷,尽皆从上,不可轻慢。钦此……” 又是一段又长又臭的之乎者也,直听得人摇摇欲坠,不知所云。 不过还是能听明白一些的,还玉封爵了,一等开国侯,这似乎是很高的爵位了。 不知道这女子封爵有没有先例,然而这是正儿八经从中书门下发下来的圣旨,是通过政事堂正式批准的,比真的还真了。 章节目录 第197章 打草惊蛇 还玉接了圣旨躲一边偷着乐去了,只知道自己得了个什么爵,很厉害的样子。 至于设立女子护理学院的事情,她是没有头绪的,应该是和义学初设时差不多。 在山脚下划一块地,造几排房子,招一些女子,就能正式开学授课了。 从太原城带回来的那几十个老班底,就算是学校里的老师了,自己的护理学识都还是初级阶段,就能在学校里谋一份公办学校正式工的活计了。 这也是一个好的开始,传统中医,加入一些后世的先进护理理念,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慢慢的也能走出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 尤其是还玉之前说过的,要在这护理学院中开展产前产后的一些护理课程。 这门课程若是能够系统化,绝对比随军护工更能造福人类。 大大降低初生婴儿的夭折率,从而进一步提高大宋人口的增长速度。 至于然后,想也知道,随着人口急剧增加,土地兼并日益严重,盲目的滥垦导致了对生态环境的破坏。 加上吏治的腐败进一步加剧,农民起义不断的频发,北方游牧民族的再次崛起。 天灾人祸环环相扣,这么多综合因素结合起来,这一次的两宋,应该撑不了三百年。 这么算来,如果没有有效的方法大幅提高粮食的产量,先进生产技术的不断更新,和切实的减缓土地兼并的过程,以及长久的保持吏治相对清明的手段。 单单提高国内的人口数量,其实是一剂毒药,加速王朝崩溃的毒药。 不过这是一剂慢性毒药,不关自己的事,自己只要过好眼前的小日子就行,与大多数人一样。 至于以后?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何有效的调和人口爆炸与土地资源日益紧缺的矛盾,由他们自己去找到解决的方法。 找不到,或者没去找,那也没关系,王权没有永恒,烂了,没落了,就应该被灭亡,就应该被改朝换代。 过程虽然痛苦了一些,但至少可以为下一个时代树立一个失败的榜样,提醒他们这样是不行的。 汉唐元明清都是这么过来的,尽管换了一朝又一代,苦难悲催的日子过了几百几千年。 但最后,华夏民族不还是吸取了前面的教训,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站起来了嘛。 因此,想的再高再远这都没用,只有把脚下那块基石打严实了,才能让后人走的更远一些,才能树立更多的失败经验。 没错,是失败经验,而不是成功经验,或者是看似接近成功的经验。 因为怎样的世界才是真正理想的世界,谁都不知道,连王浩这个多了一千年见识的人都不知道。 后世的世界,看着应该差不多可以算是一个美好的世界了,然而谁都知道,其中的缺陷同样巨大,对那样一个世界感到失望的人,并不在少数。 既然不知道怎样的世界才是美好的世界,那么自己现在所做的,说的刻薄一点,那就是自以为是。 自以为这样做对这个世界有帮助,其实这样做到底是好是坏,王浩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仅仅是凭着自以为是的一点点浅薄想法,一步步摸着石头过河,随时都又可能搞砸。 这世界需要自以为是,否则就只能像朝堂上那些老学究们,每每遇到难题,习惯了去史书中寻找答案。 寻找前人留下来的经验去处理事情,稳定压倒一切,开拓创新自取灭亡,其实这也是事实,因为至少九成九的开拓者死在了半道上。 还玉身上的那个爵位,据说就是沈相从史书上找来的,若是没有前人干过,他们应该是不肯轻易开这个先例的。 前来宣旨海公公办完了差事并没有急着回去复命,而是拉着王浩找了一间没人的小黑屋欲行不轨之事。 数日没见,王浩感觉海公公整个人都阴森了许多,连脸上的笑容都没以前那样和煦了。 “王老弟可有法子将藏在晋王府中的几个人给勾引出来?” “勾引人的确是小弟的强项,只是不知海公公口中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呃……男人!” “那没兴趣。” “杂家可以把他们变成不是男人!” “可有什么来头?” “杂家查到那些人可能与火药厂一案有所牵连。” 说到这里,海公公凑到了王浩耳边低声耳语道。 “哦?几成把握?” 王浩闻言兴趣大增,心说不简单呀,这老货手中果然有些不可告人的力量。 “若能将人拿到手中,那就是十成!” 听他的意思,似乎仍是栽赃陷害的那一套。 “陛下只让您暗中行事?” “这也正是杂家为难之处呀,王老弟可有妙策?” “不好办……” 这的确不好办,听海公公的描述,这火药厂一案的确与赵光义脱不开干系了。 窃取了不少成品火药不算,还一把火将整个厂子给烧了,不但就此断了赵德昭的晋升之路,还极有可能会把盗来的火药埋到赵老大的床底下去。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的赵老大似乎谨慎了许多,仅凭不声不响的让海公公暗中调查已成定案的火药厂爆炸案就能看的出来,这也赵二少去了很多下手的机会。 只是为何这赵二干完了坏事,却没有把这些干脏活的人给杀人灭口?而是把他们藏在了王府之中? 这其实也是被后世电视剧所误导的一种惯性思维。 培养一个愿意为你干脏活的死忠何其艰难,干完活就轻易灭口,下一回还有谁肯为你卖命。 死士死士,大多也只是为了荣华富贵,拿命干活,活干完了还是会想着吃香喝辣的。 因此大多数干完脏活的死士,不但不敢轻易灭口,还得好吃好喝的养着,这样才有人乐意为你继续干脏活。 “不好办也得办呀,没时间了……” “对了海公公,晋王府不是要搬去东宫嘛?到时看紧些,把人在半道上给截了不就成了?” “理也是这么个理,只是迁府尚有些时日,恐夜长梦多呀……” “咱们可以先来一招打草惊蛇。” “哦?如何个惊法?” “先弄死一个!” “要活的,活的才有用。” “先弄死一个就会有活的了” “当真?” “真真的……” 如同上回合谋坑害医官程德玄那样,俩人嘀嘀咕咕的在小黑屋里计议良久,海公公终于又在王浩的“谋划”下敲定了一个极不靠谱的打草惊蛇之记。 没办法,干脏活终究不是王浩的强项,能想出来的,八成也只有那些不太靠谱的法子。 章节目录 第198章 护理学院 要在王府中不动声色的弄死一个人,而且可能还是个久经考验的武林高手,终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哪怕海公公手下的大内高手同样身手不凡,也是需要一些时日的。 一旦事情败露,打草惊蛇,蛇没有惊到,反而给了对方一个警示,那事情就不美了。 因此,自那日海公公离开义学之后,便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同样,赵光义广洒眼线,查探护工营整改奏书被调包一事,也似乎遇到了瓶颈。 目前只查出来这事的确是卢多逊家的千金干的,却似乎与卢多逊本人没什么关系。 因为自那日的狗血事件之后,卢多逊便请辞了,这样的事情被挂到了朝堂之上,绝计是没脸再在官场上混下去的了。 而且卢大人被他宝贝女儿结结实实的坑了一回爹之后,就已经病倒了,病的不轻,几乎已经半身不遂。 至于那卢府的千金卢玉伶为何要在她老爹的奏本上做这样的手脚,就已经不是人类可以理解的范围了。 因此这查探的瓶颈也就卡在了这里,完全没道理的事情,自然也没有头绪可查。 唯一的解释是这卢府的卢小姐与那个义学王浩之间有奸情,但这件事情也仅仅只有赵光义本人知道。 只是那封极为辣眼的书信他当日看过之后就被被他给丢了,更不曾告诉过他人知晓,应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才对。 除非……除非自己的幕僚当日把信拿给自己之前也偷偷看过,或者那信根本不是出自王浩之手? 至于那王浩与卢小姐之间有没有奸情,应当是没有的,也派了人暗中打听过,两人之间并无联系。 即便真有奸情,也不可能鬼迷心窍到肯这样去坑害自己的老爹。 不但越想越想不通,反倒是生出了许多可怕的想法出来。 倒是还玉因为这件荒唐事因祸得福,不但升了官,还得了爵位。 那奉旨督办的女子护理学院也已经抓紧时间开工,而且这次可不比上回的义学校舍。 这回督造护理学院,则是真正的大手笔,实打实的征地三百亩,没有一点虚的。 经费更是一点都没手软,可不像义学里走出去的孩子,以后只能当当跑堂的小厮。 这护理学院走出去的学生,以后可是要成为大宋正规军中一道不可或缺的后方依仗的。 仍旧是工部的陆仁甲大人负责选址与规划,仍旧是王浩非常热心的提出各种极为靠谱的建议。 选址,当然是依山而建,甚至为了节约经费考虑,护理学院与五里坡义学共用了其中一段围墙。 至于学院建筑的规划,热心的建议那就更多了。 而且还是男女合唱,除了这位王大人,就连那个新晋的传奇女官,大宋朝独一份的女国侯,也是叽叽咋咋在他耳边嚷嚷个没完。 这位传奇女子如今可是官场上的热门人物,茶余饭后闲暇之余的谈资,有八成是关于这位院长大人的。 有传言说这位女院长,乃是千年都难得一见泼妇,什么赵飞燕,贾南风,王谢双煞,独孤后,在这位煞星面前,简直就不值一提。 当日金殿面君,一只脚还没迈进大殿,就梗着脖子当着满朝文武及陛下当面撒起了泼来。 满口污言秽语,唾沫横飞,短短一会功夫,就将整个朝堂折腾的那叫一个乌烟瘴气。 最后,众人一致裁定,日后要是再见到这位女煞星,一定要避而远之,绝不能靠近,以免被其煞气所伤。 若不幸中招,则回家之后定要焚香沐浴,并默念十遍静心咒,最好再请个道士做场法事驱驱邪。 一个声名在外的知名泼妇,加上这个动不动就要写私有财产公示表的王奸佞,正可谓是珠联璧合,强强联手。 各种荒诞不经的热心建议,直弄的那位工部的陆大人脑仁疼,要不是这位义学教授如今已被升任为太府寺大司农,恐怕是要就此翻脸了。 “陆某不才,敢问院长大人,这屋室之中为何要挖出数个大小不一的池子?” 陆仁甲指着手中那张被粗略修改过的草图愤愤道。 这几个圆形或椭圆形的小池子,不但大小不一,而且错落有致,实在想不明白是用来做什么用的。 “哦,这是本官亲自设计的一个澡堂子,不错吧?对了,到时候这一面还需种上一些绿植,到时泡澡的同时,再来上一杯小酒,顺便赏赏这边的风景,岂不美哉。” 还玉一边比划,一边得意洋洋的说道。 “这……这只是一个澡堂子?!” 陆大人闻言,身子微微一晃,差点没站稳。 “没错,就是一个澡堂子,还有这里,陆大人请看,这里呢……” “此处是个校场。” 没等还玉把话说完,陆大人便已了然,这样的校场,山上的义学也有一个。 真不知道他们义学出来的,为何对这校场情有独钟。 对了,他们管这个叫操场…… “陆大人好见识!” 还玉击掌一赞,随即又取出一张王浩帮自己画就的草图,把这陆大人请到了学院规划地的某个偏僻角落。 “敢问院长大人,这又是为何?” “咳咳……这里要挖个地窖。” 这次由一道跟随的王浩代为回答。 “恕陆某愚钝,这学院之中为何要置一地窖?” 挖个地窖当然不是为了避难,更不是拿来储藏白菜,真正目的,还玉不敢说,王浩也不好意思开口。 “应该……应该说是个冰窖更为恰当一点。” “冰窖!王大人,这学院要冰窖有何用处?打造冰窖破费钱两,若无必要,陆某以为还是……” 心说你们也是越来越过份了,刚刚花了那么大手笔造了个无甚用处的豪华澡堂子。 这里又要挖个冰窖!难不成一边泡澡的同时,还要饮上一壶冰镇女儿红?这也太不像话了,绝对不能再答应了。 “陆大人……这冰窖很重要。” 王浩为难道。 “有何重要之处?” “相当重要,不可或缺。” “请大司农直言相告!” “能不说嘛?” “若不说,便不造。” “好……好吧,那陆大人听了可别往心里去,更不可传扬出去,可好?” “可。” “其实这冰窖是准备用来储藏尸首的,护理院日后的教学,可能需要用到尸首作为教学道具……因……因此……” 陆大人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自从听王浩说要在护理学院挖一个用来储藏尸首的冰窖之后,他整个人的神情,就大好了。 这显然是他任职工部主事以来所听到的最荒唐,最离奇,也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个要求…… 章节目录 第199章 谈婚论嫁 工部的陆大人落荒而逃了,也没留下个准信,还玉与王浩两人呆愣半晌后相视而笑。 这样子的确有些为难了人家了。 “其实没必要整这个东西的,古人信仰一个入土为安,这样做会被视为大不敬的。” 良久之后,王浩方才开口悠悠说道。 “又不会经常这样子,有备无患而已,再说了,医学想要进步,一堂解剖课是必不可少的,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拜托你别再说了,我都无法直视你了,咱不是说好不提这一茬嘛。” 这事必须逃避,前世第一次听老婆讲她上解剖课的时候,当晚就做了一个极其瘆人的恶梦,抱在怀里睡觉的女人变成了一只厉鬼。 “瞧你这熊样。” “咱搞的这个是护理学院,又不是医学院,有必要弄的这么正式嘛。” “总要有人去迈出这第一步吧,老娘这个现代人不起这个头,难道还指望护工营里那群小娘子去走出这第一步?” 显然,同王浩一样,来到这个新世界的还玉姑娘,也是想着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一个属于自己的烙印的。 “会被人当成妖孽给烧死的,没见刚才那陆大人的反应嘛。” 王浩继续劝解,这个想法虽然很对,却也太过激进,刚刚试探着跟工部的那个陆大人稍稍提了一句,就把人家给吓成那样了。 “反正得先弄一个冰窖,藏不藏尸体的另说,到了夏天,咱还能整些刨冰来吃吃。” 王浩的脑中立刻闪现出一碗僵尸刨冰,一些捣烂的绿豆参杂着红白相间的西瓜汁,非常形象。 以后都没的刨冰吃了。 “依你依你……” 不能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了,还玉说的也有道理,藏不藏的另说,有备无患嘛,只是陆大人那里恐怕需要好好安抚一下了。 “放了学之后去趟我家。” “家里的老头子还没安抚好?” “要断绝父女关系了都。” “也确实有些难为他了,本来好好的忍者神龟当着,被你这么一搞,一下子给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想想老徐也是可怜,本就差不多是个孤老头了,现在还要被扣上一顶教子无方,枉为人表的帽子。 更有人弹劾他连家里的子女都管教不好,不适合再坐在礼部判教谕事这个位子上了。 “贤侄来的正好!老夫正有事要与你商量。” 刚刚迈进还玉家的大门,王浩就被徐明诚很亲切和煦的拽进了书房。 看着神情模样,一点都不像很受伤的样子。 “徐伯伯您也不用太过担心,小侄一点都不介意还玉现在的样子。” 该说的事还是要说。 “不担心不担心,她的事现在已经与老夫无关了,如今老夫见了她还要尊称一声侯爷,还有什么资格管教她。” 老徐的语气极为大度,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悦的表情。 “那就好……不是……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该管教的时候还是得管……” “莫要再劝,老夫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那哪成呀,血浓于水呀徐伯伯,小侄都都跟还玉商量好了,将来咱要生两个娃,其中一个是要随了还玉的姓,来继承徐伯伯您的香火的!” “此话当真!” 徐明诚闻言突然一下子激动起来,全然忘记了刚刚说过的狠话,然而仅仅一瞬,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随即变脸道。 “荒唐!即无三媒六证,又无父母之命,怎可商量这样的事情!” “这个嘛……咱这是属于……属于自由恋爱,就不用……这么严格了吧?” 心说要不是咱俩都是经验丰富的,现在的肚子都可能已经大起来了,你才来扯这一套,迟了! “那老夫问你,你打算何时遣人前来说媒?又准备何时迎娶还玉过门?” 同样,徐明诚心里也是腹诽不已,这小子也太不识抬举,都那样了,还没有一点意思意思。 把咱家姑娘当什么都,老早就想说了,奈何这种主动倒贴的话,终究是难以启齿。 “这个小侄也已经跟还玉商量好了,等到她二十有四,这样的话……” “胡闹!” 说话声再次被老徐打断。 “哪有姑娘家二十好几还不嫁人的!” “这不是你家还玉的主意么,说什么要重新过一过单身贵族的日子。” 王浩闻言,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其实严格来说,二十几岁结婚才是最合适的。 怀孕生娃也是这个年龄段最为合适,过早,婴儿容易夭折。 而到三十岁之后,其实也不太适合再生娃了。 在后世,得益于先进的医疗技术,以及科学的产前产后护理,女子三十岁之后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尽管如此,在妇产科的人都知道,三十岁以后的破腹产数据,是远远高于三十岁之前的。 这也意味着,在当下的医疗环境下,三十岁就已经可以被列为高龄产妇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徐明诚没有听清楚王浩的嘀咕。 “一切听凭徐伯伯您作主!” 王浩信誓旦旦。 “你俩的事,老夫当真作的了主?” 徐明诚门清。 “那要不再往前挪挪?” “那你家中……咳咳……” 沉思片刻,徐明诚突然想起这臭小子家里的事还没摆平呢! 王浩闻言一愣,很纠结的东西再一次被扯了出来,一时间无言以对。 徐明诚见状,心中不由得又是好一番窝火。 却也好说些什么,终究有个先来后到,要在以前,这事他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然而如今,女儿的名声已毁,怕是再没好人家敢要的了,加之这小子表明上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 其实人还是不错的,配现在的还玉正好…… “老夫也知你心思,此事由你自己去解决……实在为难,那就……” “此事小侄定然会给您一个交代。” “那就好。” 两个大老爷们又在那长吁短叹了一会,方才想起正事还没办。 “咳咳……徐伯伯刚才不是说有要事相与小侄商谈的嘛?” “嗯……不错。” “徐伯伯请说。” “春闱在即,老夫左思右想,你之前曾经说过要在科举试题中加入算学题之事……” 在科举试题中加入算学题,当然不是为了把算学一道发扬光大,实则是为了讨好拉拢呀。 由于五里坡义学的这层关系,直接导致了如今的国子监里对算学一道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尤其是那什么阿伯数字,如今早已经不再是新鲜事,甚至有不少学生已经在学一些自己根本看不懂的算学题。 因此,要是在科举试卷中加入几道算学题,那定能博得不少国子监考生的好感。 待他日入仕为官,还不怕他们为自己所用? 章节目录 第200章 春闱大笔 “兹事体大,贤侄以为当真可行?” “如何不可行,徐伯伯有这样的想法,就已经是往成圣之路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呐!” 听闻老徐竟然主动提出要在科举试卷中加入数学题的想法,王浩顿时便来了精神。 “莫要油腔滑调!老夫问你当真可行?” 徐明诚严肃道,这真不是开玩笑的,此例一开,影响太大,自己怕是会被弹章给淹没,还能不能完整的坐在这个位子上也是个未知数。 “行自然是可行的,小侄之前就说过,数学这门课程,重如基石。 不过徐伯伯若是担心在科举试题中加入数学提会引起某些人的反感,小侄倒有个这种的法子。” “哦?如何个折中法?快快道来。” “咱们可以将数学题作为一种附加题出现,做对做错,甚至做与不做,皆不作为评判考生成绩的依据。” “如此做法,意义何在?岂不多此一举?” “首次加入,只是作为一个传递的信号而已,其目的只是让考生们知道,这科举试题,往后可能会有所不同。” “如此说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徐伯伯可曾想好了试题?” “未曾想好,老夫正想着去义学之中请蝶儿帮着出几道算学题……呵呵呵。” 说到这里,徐明诚不禁苦笑起来,想不到这堂堂科举试题,竟然要请蝶儿那个小丫头帮忙出题,细想起来也确实荒唐了些。 “不如就由小侄代劳如何?” “哦?贤侄可也懂那双数相乘的心算之法?” “这有何难?” 王浩大言不惭道,老脸不显丝毫异色,心说咱可以打草稿呀。 再说了,听你老徐的口气貌似只打算出些最基本的口算? 这哪成!最起码也得弄上来上几段方程式跟几何题吧。 当下便取了纸笔想要临场发挥一番,连义学的教材差不多都是自己编的,出一张小学生水平的数学试卷,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贤侄要做甚?” 一旁的老徐见着王浩的举动疑惑道。 “出试题呀!” “怎可如此草率?” 心说怎么说都是为国取仕的科举好不好,老夫之前制定那些试题足足花了三个月! 你倒好,话没说完,就这样开始了? “那又该如何?” “定然是要细细斟酌之后方才能选定,这样吧,你且先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三日后再将试题交与老夫。” 很郑重的承诺了老徐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回到出租房,只花了半个时辰就把十道算术题给拟出来了。 加减乘除各一题,阿拉伯数字与传统数字的连连看一题。 这五个数学题,在王浩看来,简直就是在侮辱大宋青年才俊的智商。 另外还有一道应用题,一道几何题,一道二次元方程式,以及灌水放水数鸡腿…… 小儿科而已,还细细斟酌三天,时间不是这么花滴。 时间是要精打细算的花滴,如今手头上事,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花才好。 尽管很珍惜时间,然而时间却仍旧过得飞快,转眼十余日过去,轰轰烈烈的科举考试终于拉开帷幕。 史书记载,宋朝初期虽然还处在南征北伐的半战争状态,但赵匡胤对开科取士却没有丝毫懈怠,建国当年便举行了第一次科举考试,录取了足足一十九名青年俊才! 此后数年,秉承以文治国方针的赵老大更是年年举行科举,且每年科举的录取人数,达十人之多,即便是最少的那一年,也足足录取了六人。 真真切切的做到了万里挑一,给了天下读书人一个极好的晋升门路,极受天下士子们的拥戴。 这一点,也可以从今年科举的火爆场面中可见一二,考场内人头攒动,达四百人之多…… 不像明清时期的科举,需要把人关到小号房里,也没有糊名这回事。 宋初的科举,极为人性化,就在礼部专门设置的考场内进行,全开放式无隔间,一人一桌一凳。 不用带蜡烛,不用带馒头,白天考完,晚上回家,第二天继续。 每个人都会在考试之前从礼部领来准考证,写明家庭情况、年龄、籍贯及参加科举的次数。 入考场之前,凭准考证领座次表,凭着这座次表找到自己的座位,依次就座。 知举官将试题写出来之后,考生如果对题目有疑问,还可以向出题人提出,出题人则须详细解答。 因此,作为本次科举数学卷的出题人王浩,也被老徐稀里糊涂的请到了考场。 科举考试一共分为四场,第一场考诗赋,第二场试论,第三场试策,第四场试帖经。 大致可以分为进士科与明经科两大类。 以进士科入仕者,以后基本就是按国家栋梁的原则晋升,说白了就是能做大官。 以明经科入仕者,以后一般也就能当个公务员,属于真正干活的那一类,很难爬到权利层。 科举考试以先诗赋、后策论的原则进行分场的,以分场定去留,采取分场淘汰制方法,淘汰制……淘汰…… 王浩刚刚得知这个考试规则之后,心中好一阵的腹诽,这科举制度,也太不科学了吧。 竟然选用淘汰制,而且是把最没有鸟用的诗赋排在了第一位! 因此,自己历经了“千难万难”才被作为附加科加进去的数科,也理所当然的被排在了最后一位。 这他娘的还搞个球! 看来之前没有向老徐打听打听这宋初的科举制度,乃是一个大大的失策呀。 不过即便如此,这宋初的科举制度比之隋唐时期,还是有了很大的进步的。 取士不问家世,限制势家与孤寒竞进,严防考官营私,考生作弊,全凭经义、诗赋、策论取士,个人的知识才能,取代了门第血统。 由此可见,赵老大的创新精神,还是值得表扬一下的,尤其是在前两年,因为一次科场舞弊案,在省试之后又增加了一道殿试。 这就是之后千年科举中所谓金榜状元的雏形了。 只是这新增加的殿试也比较草率,考试内容仅仅只是写两篇诗赋而已。 王浩以为,以当前这种科举制度,凭着自己这一手文抄公的功夫,若能进得去殿试,那拿个状元的名头,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哐哐哐三生啰响,大宋开宝十年的春闱科举正式拉开帷幕。 这显然已经不是原来历史中出现过的那一次科举了,不过这都无所谓。 原本历史上太平兴国二年的这次科举中出现过哪些名人,王浩大概也就知道个球。 况且名人名人,讲究的还是一个时势造英雄,因为自己的出现,可能会埋没了原本历史中出现的那些名人。 但也可能因为自己的出现,从而造出更多的名人,也未可知。 难道不是嘛…… 章节目录 第201章 难倒众生 况且赵老大说了,这次的科举录取人数,是要大幅度的提高的。 且这其中会有很大一部分,会被安排到自己的那个破烂太府寺去。 因此,此刻在考场内埋头苦干的诸多学子之中,会有许多人将会成为王浩的下属。 而自己,将会竭尽全力的把他们打造成大宋新青年,从而载入史册,成为一个历史名人。 第一场诗赋考试,考的完全是临场发挥水平与胸中才气。 所谓才气,用数学的方式来解释,大概就是脑子里藏着的词汇量。 藏的越多,能组合成美妙诗词的概率便也越高。 然而组合的再精妙,终究不过只是诗词歌赋而已。 或许是自己有偏见,但这劳什子的诗词歌赋除了泡妞的时候有点用处,其他也确实没啥鸟用了。 说到拿诗词泡妞,前几日折惟信那个淫棍又来问自己讨要诗词了。 仍旧是准备按照王浩之前给的那个馊主意,贴在板砖上给递送出去。 又被迫为了义学里孩子们的口粮供应问题充当了一回文抄公,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惭愧的。 因为自己的那点存货,早他妈用完了,现在的诗词,都是让小蝶记着抄下来的! 臭丫头的脑袋里记得的东西似乎的确比自己多了不少,曾经背过古诗三百首,几乎记了个七七八八。 除去那些已经出现过的,以及不合时宜有特殊词汇的,竟还有很多首可以拿出来装……换粮食的! 经过上一回的板砖传诗之后,折惟信那淫棍终于打听清楚了自己正在追求的那个姑娘家的住址。 正是当朝参知政事卢多逊卢大人家的千金小姐! 当折惟信摇头晃脑得意洋洋的说出追求对象家的家世之后。 王浩的脸却瞬间垮了下来。 卢玉伶,那不就是当日在金殿上勇敢的写出那一份轰动朝堂内外的表白信的始作俑者嘛! 虽说这表白信是写给谁的,至今似乎仍是一个谜,但至少说明,人家已经有心上人了嘛。 况且经过这一出闹剧,那卢大人已然提交了辞呈,估计等养好了病,就会被批准回乡养老。 而且有这么一出狗血剧在头上,怕是也没脸再复起了。 至于那坑爹的卢小姐,想必也是遭受重创,怕是要出家为尼,以全名节了。 你折惟信怕是没机会了!即便有机会抱得美人归,娶这么一个坑爹货回家,迟早也把你给坑死。 不过该抄的诗还是得抄,毕竟可以换粮食的。 还有把诗贴在板砖上这一招,王浩甚至怀疑那位写表白信的卢小姐是不是从中受到了启发,才会把信贴在了奏折上的。 这些卿卿我我的情爱小事,也没工夫理会,人家要买诗,给了便是,顺便还附送了一首席老前辈的现代爱情诗。 说好了要由浅入深的嘛,每次都传诗,进展太慢。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多么优美的文字,多么痴心的表白,多么中二的词藻,相信有了自己的帮助,折公子一定能在舔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 铛铛铛。 又是三声锣响过后,第一轮诗赋试便在这大半日的枯坐中结束了。 有人唉声叹气,有人胸有成竹,还有几个交白卷的。 考诗赋也是有题目的,当然不像王浩自以为的那样随便抄两首就能捞个状元公当当。 不但有题目,而且还有严格的格式规定,像王浩这样的,基本上连上面的平仄规定都看不懂。 第二日是论试,就是考论语,同考诗赋一样,几乎没啥卵用。 论语其实不是孔老夫子写的,而是由孔子弟子及再传弟子编写而成。主要记录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政治主张、伦理思想、道德观念及教育原则。 后人读论语,除了学习书中的思想以及理念,更多的则是不断的去细化解读,过度解读,甚至是曲解。 以论语为幌子,解读出一些属于自己的想法与观点,以博得世人的认同,彰显自己的才学。 论语是个好东西,经过合理恰当的解读的论语也是个好东西,但过度解读的论语,则是个坏东西。 这就好比是一部电影,本来就是一部幽默喜剧片,但是被各种过度解读之后,有人硬是从一帧一帧的电影画面里抠出许多做人的大道理来。 一万多字的论语,研究了一千年了,能解读出来的东西早解读完了。 现在的论语,早被统治阶级改造成用来强化自己地位的一种工具。 一种用来防止天下百姓脑洞大开的工具,用一种类似于你脚上长了个疮,我帮你把腿砍掉这样的方式。 虽无卵用,但却也有些重要,没有这种思想层面的东西把人给箍起来,那民族的凝聚力便可能会散。 但是,还是很无聊,因此第二日的论试与第三日的策试,以及最后一轮的明经科,王浩都没去现场。 去了也是枯坐,没啥意义,还不如去山下指导指导护理学院的施工进展情况。 终于等到由自己出题的最后一轮附加试——数科。 从未有过先例的一轮科举试题,进考场前,大多数考生们甚至不知道这数科所考究竟为何。 好在提前就有通知,这数科一道只要求参加,不计入科考成绩的最终评定。 并且言明可以带一些参考类的书籍及工具,比如《九章算术》,算筹,之类的辅助工具。 然而尽管如此,当考生们拿到试卷之后,上面的试题仍是让绝大多数考生犯了难。 十道考题由简入难,从最简单的加减乘除开始,全都非常的简单。 但即便是最简单的五万零一减去五千零三这样的口算题,就至少难住了一小半考生。 举着手指头数来数去都没数明白,就更别说最后面的那道放水题了。 除了少数几个国子监出来的考生,得益于之前与义学学生的斗智斗法,有专门研究过,能勉强应付的来。 其余的考生,基本全在那儿犯了难,看考场情形就能知道。 抓耳挠腮,叹气声不断,还时不时抬头望向场边作为计时的香炉。 十道简单的数学题,彻底暴露了古人对数学认知方面的短板。 不过也有一个好现象,那就是考试的态度,尽管不计入最后的总成绩,然而场上的考生却没有一个轻慢对待的,更无一人提前离场。 这其中当然也有相互暗自较劲的成份,以及面子问题的因素在里面。 却也是唯一一点让人欣慰的地方了。 章节目录 第202章 蹒跚起步 烛香烧完,铜锣敲响,附加试也随之收场。 走出考场的学子纷纷紧锁双眉,若有所思,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疑难杂症中走出来。 通过这一回试探性的测试,王浩相信,咱大宋朝的读书人们,今后一定会在数理化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的。 这是一个极好的时代和一个极合适的时间。 刚刚起步的科举制度,加上最适合读书人生长的土壤。 在这个时间点上,把数学这一课挤到里面去,只要能保持住,让它安稳的走上十年二十年。 直到逐渐成为一种习惯,一个定式,一门真正被世人认同的学科。 再通过几代人的不断积累与探索,那么就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条路的未来,定然会是无比夺目无比耀眼的。 行出考场,一路上不断有三三两两的考生聚在一起讨论数学试卷上的内容。 这其中,尤以国子监出来的考生最为积极,且大多脸上挂着些许得意之色,围在他们边上的人自然也是不少。 这第一次试探性的尝试无疑是非常成功的,说到底,还是得上面有人呐。 若不是这次科举的一把手是与自己狼狈为奸的老徐,那要插一脚进去,怕是万万不能的。 因此,上面有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来三天是紧张的批卷工作,这些事都不关王浩的事了,包括数学卷的批阅,也一并交给了老徐。 所有的批卷工作中,批阅数学卷绝对是最轻松的一项活计,无他,有标准答案,对错一目了然。 正当王浩感叹着春风和煦,阳光明媚的时候,阴森森的海公公再次找上了门。 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手下安排干脏活的人经过十余日的幸苦筹划,终于得手了,悄无声息的做掉了一个赵二藏在王府后院的犯罪嫌疑人。 “保证没有被人发现?” “万无一失。” “那尸首是如何处理的?” “丢井里了!” “丢井里哪成呀,会浮上来的!” “王老弟放心,自然是捆了石头的。” “那也不成呀,井水会臭的。” 这不是胡搞嘛,直接扔井里,过不了几天就得烂了。 “无妨,隔些天仍些白矾进去便是,一时半会臭不了,只是可怜了那一院子人,还要吃上一阵那井中打来的水。” 海公公怜悯道。 “那替身可曾找好?” 按照原先计划,悄无声息的弄死一个之后,是要造成私自出逃的假象,随后由开封府衙放出风声去,已逮到火药厂疑犯。 “自然也已经安排好了,好叫王老弟放心,戏做的很足,包括井底下那人在失踪前也是因为与同伴起了争执。” “那接下来,咱们就在那等着吧,看看会不会有人过来灭口什么的。” “那若没有,又当如何?真要直接提审?” “自然是提审,从那人入了开封府大牢之后,那替身就已经是疑犯了,而且货真价实的疑犯!” 王浩再次向海公公灌输精神胜利法的基本原则,哪有什么替身,那就是疑犯,污蔑这种事情,首先就是要让自己都相信这就是真的。 “可……可是……污蔑亲王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唉……休要乱说,哪有污蔑了,咱只不过是暂时没有证据而已,到时审一审就会有了。” “当真会有?” 海公公感觉自己越陷越深了,这事情当然也不敢瞒着陛下。 然而陛下不想听,只说了句只要能查出来,用什么方法都行。 说是这么说的,但到时若一不小心给办砸了,自己无疑是要被推出去顶罪的。 “绝对错不了,这几天王府中藏着的那些人可能会被安排到别处去,公公可要盯紧了。” “他们似乎已经有所警觉了,先前杂家一直派人盯着的那个控鹤营军头,昨日被人发现死在了营地后面的树丛里,这条线怕是断了。” 带来的坏消息便是这个了,这也是他们这些天来查到的为数不多的一点点线索。 没想到暗地里跟了几天,还没跟出些什么成果,就被人给灭了口了。 “那牢里那个疑犯可要看紧些了,尤其是吃的,三天给一顿就够了。” “啊?三天才给顿吃的?” 海公公闻言大骇,心说那位兄弟也太惨了些,说好只是暂时充当一下幌子的。 如今不但要假戏真做,还要三天一食,等到提审完,半条命怕事要没了。 “防止被人下毒!” “王老弟为何对毒药情有独钟?每日的饭菜,杂家都都银针探过的,绝不会有失。” “银针那玩意能探出个鸟来,得试吃,找人试吃才行。” “这个……好吧,杂家这就吩咐人去办。” 刚刚站起身,海公公像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略显凝重的说道。 “对了王老弟,那个被灭了口的军头,经仵作查验,死前遭受过刑讯,因疑点颇多,此事尚未声张。 行凶者似乎还窃走了其随身携带的一具强弓,两百石强弓,一百五十步外可穿硬石,王老弟这几日出门可要小心着些。” 王浩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个老货也太不厚道了。 这不是等于说有个狙击手偷了军中严管的强弓埋伏在暗处嘛。 干嘛非得说出来,吓唬谁呢。这下还怎么愉快的出门,这日子没法过了要。 “老关呀,如果此刻有利箭破空而来,你们可能做到在箭矢射中之前把我推开?” 送走了海公公,王浩马上向经验很丰富的关大侠打听了一些技术层面上的东西。 “大人放心,虽不易察觉,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 老关的话带着明显的敷衍味道。 “走,咱回城一趟。” “大人要去哪里?” “回城买几件斗篷穿穿,今后咱出门都穿一样的……” 老关闻言,心中腹诽不已,大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前些日子搞那什么劳什子的暗侍卫反追踪,这回更夸张,竟然以为会有人暗中刺杀。 好歹也是个堂堂大司农了,谁会那么傻做出刺杀朝廷大员的事呀,这是最忌讳的事。 以后一遇到朝中政敌就遣人暗杀,那这朝堂还不得闹翻天,谁敢开这个先例。 王浩可不是这么想的,打击政敌当然不可能用暗杀的手段,但那赵二是个疯子。 如今海公公布的那张暗网正在一步步收紧,来自王府的反弹势必也不远了。 按照最坏的打算,赵老大应该会在某一天被不明不白的炸死,这事虽然跟海公公说了,但他不可能一直窝在皇宫里的。 重大的典礼时,还是要出来一下的,比如马上要进行的殿试,比如生辰,比如清明节…… 章节目录 第203章 新科状元 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天,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海公公那边也没传来任何风吹草动。 赵二似乎对自己后院丢了个重要黑材料丝毫不为所动。 这当然也可能只是表面现象,背后是如何的暗潮汹涌自然也落不到王浩耳中。 就在这一片和风细雨之中,迎来本次科举的最后一道程序——殿试。 前几年的殿试都是在崇政殿内举行的,崇政殿原名讲武殿,自从三年前赵匡胤设立殿试制度之后,改名崇政殿,大殿位于殿中省的西北面,是一处规格相对比较小的独立殿宇。 大宋立国十余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文风亦随之一年更胜一年。 尤其是今年的科举,不但参考人数比之往年大有增加,且考生总体素质尤为惊人。 因此本次省试取中的参考举子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三百六十八人。 这些当然都是些场面话。 四百多人考试,录取了三百六十八个,除去几个考试当日闹肚子,睡懒觉的,几乎全中了进士。 同时取中三百多人,当真可称得上史无前例了。 本就不大的崇政殿自然也挤不下那么多人了,因此今年的殿试地点也搬到了文德殿西北面的广政殿中举行,就是后来比较耳熟能详的集英殿。 本来是作为大宴群臣群臣的场所,够宽敞,作为殿试考察也正合适。 所谓殿试,自然由皇帝亲自主持,根据殿试成绩对应举者排定名次,其中前十名是由皇帝本人确定的。 整个过程比较正式,隆重。包括殿试官、省试官和列为宰府及重要大臣皆在殿内侍立。 王浩作为一个垫脚的九寺领导之一,自然也像之前早朝时的站位那样,站在了集英殿的殿门口处,正好可以晒到太阳,安逸非常。 至于殿试的过程同样相当无聊,没有营养,好在非常的简单。 类似于诗词歌赋大比拼,每个考生领到一张纸,按要求写上两首诗赋,就算是这个年代的殿试了。 有点草率,偏科也相当的严重,但选出来的新科状元似乎非常的货真价实。 经过殿试官门的严格把关,层层选拔,最终确定了十份最优者的试卷,由赵老大亲自排定座次。 同样,为为国选材把守好最后一道关的赵匡胤也是慎之又慎的从最终优胜者中最终选出了两个新科状元! 新科状元当然不能有两个,然而这两个人之间,赵老大实在拿不定主意。 看看这个,成熟端正,只闻其言语,就知道是个非常正直雅读之人,欢喜的紧。 看看那个,年轻有为,性情纯直,是个不可多得青年俊才,几乎与王浩那小子不相上下,欢喜非常。 两个状元,年长者名为吕蒙正,河南府洛阳人士,时年三十有三。 听名字似乎非常耳熟,应该是个大名人,不过如今还能不能按照原来的历史那样成为一个大名人,那就很不好说。 因为王浩对这种用诗词歌赋得来的状元之名有点不屑,总以为凭着自己肚子里的存货,要拿个状元那是轻而易举。 丝毫不已那存货实非己作为耻,老子先写出来的,那就是老子的。 能力是实力的一种,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会穿越自然更是实力的一种,有本事你也穿去。 另外一年少者名韩国华,河南安阳人士,年仅二十。 相比王浩这个表里不一,面上装嫩,内里沧桑的中年大叔。这个韩国华,当的上一位货真价实的青年俊才。 这么年轻,就在皇帝面前露脸了,这应该也是一个历史名人。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个韩国华很会生儿子,其中一个名叫韩琦还留下过一句东华门好男儿的名言。 如果被王浩知道这人就是韩琦他爹,定然会马上被扣上一顶这人不行的帽子。 不过既然此时的王浩不知道这个韩国华就是韩琦他爹,那在座的旁人就更不知道了。 此时韩琦不但还没有出生,甚至连韩琦他妈也还在她妈的肚子里。 然而不管怎样,名声显赫或是籍籍无名,在此刻而言,终究不过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并不能代表什么,能不能成为历史名人,看的终究还是你今后的所作所为,仅仅一个名字并不能代表什么。 名气这东西,说到底还是由自身的行为去成就,而不是名字本身,如果说光靠一个名字就能成为历史名人。 那王浩现在啥都不用干,赶紧回家生孩子去就是,用不了几年,就能为大宋生出一堆王安石,王守仁,甚至还能生出一个王重阳。 既然姓甚名谁代表不了什么,金科状元也只能有一个。 那这事便也犯了难,挑来拣去,犹豫良久,大臣们也发表了各自的意见,终究还是没有个定论。 二选其一这种事,讲究一个果断,要一开始就作出决定才对,既然文采不相上下,那就挑个顺眼的便是,甚至以颜值轮高下都可以。 这样挑来挑去,反而是越来越越难下决断,越挑越挑花眼。 “众位爱卿可还有建议?” 良久之后,举棋不定的赵老大再次发话询问众大臣的意见。 “老臣以为吕蒙正当为头筹。” “臣以为韩国华当为榜首。” 与方才一样,又是一番毫无营养的各抒己见,其中不乏门第家世阵营之类的拉拢主意。 “徐卿,你来说。” 赵匡胤把矛头指向了本次科举的主考官徐明诚。 “莫如抓……阄?” 徐明诚弱不可闻的答了一句,心说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也会有认同王浩那馊主意的时候? “又是抓阄?” 老徐的说话声虽然很轻,却仍被赵老大听了个清楚明白,难道又要抓阄?这种荒唐事有一次就够了,再抓下去,非抓出一个常例不可。 “王浩!” 沉思片刻,赵匡胤召唤出了抓阄的元凶。 “臣……领命!” 正在暖融融太阳底下安逸无比的王大司农此刻脑子里正反复咀嚼着像吕蒙正这样即将踏入历史舞台的诸多名人。 刚刚因为韩国华这个名字想到了韩琦和去年中秋晚会唱响那首英雄赞歌的初衷。 此时被赵老大这么一乍乎,一时间没回过味来,答了句驴头不对马嘴的。 “既然领命,那便说说看吧。” “这个……手搏可好?孔子曰,君子六艺,缺一不可,既然两位才俊文不分高下,那便以武论胜负如何?打一架,拳头大的说话……” 王浩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用拳头说话这句话,当日在雁门关之时,可是被赵老大大赞过的。 以拳头大小论高下,来争夺这个状元朗的名头,也好让这些个酸腐文人粘些爷们的阳刚之气。 章节目录 第204章 手搏状元 此言一出,明显又是惹了众怒,好歹也是很严肃的科举大事,这小子又要出来搞事情了。 王奸佞王搞事果然是不负众望呐,每次提出来的意见都是那样的让人“耳目一新”。 一边上,正闭目养神沈相沈义伦闻言,又是微微一颤,暗自摇头不已。 王浩呀王浩,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昨日刚刚与政事堂的一众同僚商定了真定,大名,应天,河南等各府呈上来关于请开义学的奏折,对他开设义学的这个善举再次大打赞赏了一番。 可刚刚赞赏完,今日又又又跳出来了这么一出。 你这小子既然是个有能耐的,就好好的做些正事不行嘛,非要折腾一些妖蛾子出来。 好好的把义学发扬光大下去,不出数年,这天下将有多少贫户子弟受你恩情,将有多少寒门学子会尊称你一声王教授。 想都不敢想的美名功德,你却一点都不知道爱惜,就这么一句当堂互搏,生生把天下士子给得罪光了。 你这究竟是故意露拙还是本性如此?看不懂呀看不懂。 “不可呀,此等大事,岂能儿戏呀陛下。” “庶子敢尔!吾等莘莘学子,偏偏君子,岂容你这样调戏!” “你……你……你个佞臣!” “君子六艺,何来手搏一说,有辱斯文呐!” 果然话音刚落,便有好几个大臣齐齐跳了出来,甚至有一个积怨已久的呼呼喘着粗气试图趁机往王浩脸上挠上几下。 这群情激愤的模样,直接把个王大司农吓了一跳,不妥那就不答应便是,有必要这么激动嘛,再说了,咱就提个建议而已,老大还没发话呢。 “那便手搏吧,点到为止。吕蒙正,韩国华,你俩可有异议!” 没想到老大很快就发话了,而且是直接答应了,更是直接询问了两个当事人的意见。 刚才跳出来反对的几个大臣痴痴的愣在了当场,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呀! 另一边的赵光义闻言,狠狠的为他大哥也点了个赞。 很好,你俩就作吧,继续作,使劲作,你每作一次,朝堂百官盼望自己这个圣天子临朝愿望就迫切一分。 要不了多久,就会把您在朝中仅剩的一点威望也给作没了,此时的赵光义,突然觉得王浩这人愈发的可爱起来了。 自己之前为什么要排挤她,打压他?留他在朝堂上,实则是一件对自己大为有利的事情呀。 至于吕蒙正与韩国华两位新晋进士,则更没意见了,皇帝都发话了,他俩哪还有不应承的道理。 心中虽有些腹诽,但也是不好意思当场提出什么反对意见的。 加之心中对状元郎那个名头的渴望,又是身材相仿势均力敌的模样,一时间竟也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于是,史上最荒唐的一场以武论高下的状元郎之争便就此上演。 一个老拳,一个少壮,庄严无比的集英殿中,响起了嘿嘿吼哈的拳脚之声,犹如一曲贝多芬的交响乐般悦耳动人。 二人你来我往,拳打脚踢,战了几个回合,竟不分胜负,摔跤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 看得场上众人摇头连连,大部分是因为这种有辱斯文的做法而叹气,却也有喝采叫好的,那人姓王,隔壁老王的王。 赵匡胤眯缝着眼睛也在微微摇头,这花拳绣腿一般的,太弱了,凭老子那一手三十二式长拳,这样的书生至少能打二十个。 看来还是得多练练呐,读书人身子骨太弱也不好,失了男子的阳刚之气,有损我朝颜面。 正思忖间,堂下搏斗的两人中,那年轻一些韩国华冷不丁使出一记猴子捞月。 吕蒙正眼疾手快将腰往后一缩,韩国华当时便捞了空不算,还往前踉跄一步失去了重心,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千金一掷之际,韩国华张开双臂,大踏一步抱住了吕蒙正的书生腰。 只是稍微偏下了一些,准确的说应该是属于屁股了。 吕蒙正当即双颊一红,伸出双手在韩国华的背部胡乱挠了一通,这一招虽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却也因此打散了对方的发髻,纷乱蓬松的长发披散下来,韩国华下意识的身手去理。 却不想被老谋深算的吕蒙正抓住机会,一个闪身往后退出一步,挣脱了韩国华那侵犯自己隐私部位的双手。 韩国华也因此再次失去重心,同样再次前踉跄出一步。 然而这一回吕蒙正没再给他继续侵犯自己隐私部位的机会,一个转身闪到侧方。 随即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使出一记手刀,重重击打在韩国华的后脖颈处。 后者在失去重心的情况下又遭重击,顿时闷哼一记应身倒地,结结实实的趴在了地上。 胜负已分! 啪啪啪,场上响起了王大司农孤单而又清脆的鼓掌声。 “恭喜恭喜呀,恭喜吕兄状元及第,高中榜首。” 同样祝贺声也略显的孤单了些,场上的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直到韩国华整理好了散乱的发髻,上前拱手道贺,气氛才稍显起的。 在寥寥无几的道贺声中,史上仅此一例的手搏状元就此诞生,过程其实还挺激动人心的。 殿试评定完毕后,即进行唱名赐第仪式,这也是一项朝廷举行隆重的典礼仪式。 赵匡胤宣布登科进士名次,随后便是众所周知的琼林宴了。 也不用换地方,仍旧是在集英殿中举行,虽是国宴级别的晚餐,菜色其实也没多少,这也非常符合赵老大的一贯作风。 王浩对吃的同样不太上心,只要求准时,无所谓好坏,能吃饱就行,粗茶淡饭也能咽的下。 席间,几杯老酒下肚,场上气氛也渐渐活跃起来,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趁着酒性,王浩拎着个酒杯找到了沈相,恭恭敬敬的敬了一杯。 这位老大爷刚才又对着自己摇头叹气了,满脸怒其不争的模样,义学正在全面开花的紧要关头,得过去拍些马屁。 果然老头子嘴上虽没有指责什么,但言语中的意思,很明显有些责备的意思。 又胡闹了,又给陛下出馊主意了,又让朝堂丢了颜面了。 你作为义学的教授,要为底下学生做个表率,不能一直这样由着性子胡闹。 王大司农自然是躬身受教,无有不从,乖的跟只兔子的似的,直到老头子脸上复又露出些孺子可教的温煦笑容,方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整个大殿中,肯乐意与王浩喝上两杯的着实不多,前来敬酒的,倒有不少,全是国子监中本次科举的新科进士。 章节目录 第205章 沈相来访 盛大隆重的科举考试终于落下帷幕,由于本次录取人数的史无前例,前来应试的考生们一改往年集体唉声叹气的悲惨境地。 一时间,京城中的各大酒楼菜馆日日爆满,一席难求,结结实实的好生热闹了几天。 对新晋进士的授官仍需些时日,游完了街,有些还得回家报个喜啥的也要等上些时日。 因此分配给各部门的新晋菜鸟自然也要耐心的等些日子。 王浩很心急,自己的那个破太府寺早已经饥渴难耐。 需要增设的各种大小官员职位早已经拟好,未来五年的发展规划更是改良又改良,都要发霉了。 左等右等不见上面有消息下来,这都足足三天了,这政事堂的办事效率也太低下了。 正想着找个时间去沈相那里问问事情的进展情况,不想他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王浩极为热心的跑到山脚下,恭恭敬敬的把这位干瘦老头搀上了义学山门。 这是自义学开办以来。首次有朝中宰府级别的大官主动来访,应该当成一件大事看待。 待会得把学生们集合到操场上,请这位老大人给学生们讲两句,也好让大伙可以跟家中父母吹上两句。 “这义学呐,老夫老早就想过来看看了。” 只在办公室呆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沈义伦就起身示意王浩带他四处看看。 只是刚一迈出所谓的办公室,就隐约听到远处有孩童的嬉闹声传来,循着来声处西行一段路。 果然看到有一大群孩子在一个诺大的校场上争抢一个球?像是蹴鞠,又不像,这就有些胡闹了。 “这是……?” “这是中二班的同学,他们这堂是体育课,在那踢足球呢。” 王浩搓着手解释道,脸色略有些尴尬,知道这些老学究肯定又不会赞同这样的教育方法。 “这样虚度光阴,任由他们在此嬉戏喧闹,这……这也算是教书育人?”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嘛,您瞧,他们还是挺开心的嘛。” 沈义伦闻言轻轻一谈叹,对什么德智体美劳并不太认同,这义学里竟还藏着这么大一个校场供学生们玩乐,这就是不务正业。 不知不觉,一分已经减去。 绕过操场,来到学校前面一排教室边上,终于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 齐声朗诵的,正是王浩的首抄本——《三字经》。 “听闻这《三字经》出自你手?大善,大善也。” 这三字经通俗易懂,取材经典,读来朗朗上口,如今早已成为了众多私塾中的蒙学圣经。 单单这一点来看,王浩此人就应该是个极富才学的人才对,可观他言行举止,却与文采俩字丝毫不沾边。 不但不沾边,听说他还写的一手稀烂的毛笔字,有时不禁让人怀疑这三字经他是从哪抄来的。 “沈相过誉了,这三字经其实不太适合作为蒙学读物,小子最近正在研究一门更适合蒙学的教材,正准备在适当的时候,将这三字经请出咱们的义学。” 三字经对于此时的环境来说,作为孩童的蒙学读物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这并不符合王浩创办义学的最终理念,它存在着几个重大缺陷,与义学理念相悖。 其一,缺乏民主的意识,只讲义务不讲权利,而且崇拜“三纲”,这是极其荒唐的。 其二是只讲继承,不讲创新。以因循守旧为道德,极易束缚住学生的思想。 这两个特点,在许多古代经典中都有,它是培养忠于封建专制制度的顺民的需要,对于培养义学新青年来说就是祸害了。 这一席话自然又惹的沈老头这这那那了一番,不过刚刚看了一小会,就已经对他的思维造成了严重的冲击。 嬉戏玩闹很有必要,三字经不适合作为蒙学读物,嗯……再减一分。 继续往前,来到另一间教室门口,里面的学生正在认真听讲,聚精会神的昂着小脑袋,非常用心,非常守纪律。 这也是一班好学生,沈义伦不禁轻捋胡须微微点头,这义学的学生,除去刚刚那一群在校场上嬉闹的,听课的时候,还是挺乖巧的嘛。 稍稍凑近了些朝里张望一番想看看里面的具体情况,似乎不太对。 再凑近了些,脑袋都要探进那半开的窗子了,方才一脸惊讶的回过头来疑惑道。 “这……这女娃竟是义学的西席?!” 这女娃他见过,就是那日敲了登闻鼓,大闹金殿,还说口出狂言说朝堂诸公是夜郎自大的井底之蛙。 “这是一堂数学课,咱学校的数学老师暂时不大够用,所以……” “这数学就是春闱试卷中的那附加试?” “正是。” “嗯……你那数学卷老夫也看过,粗见之下有颇多繁琐之处,然深究之后便会发现,不过只是玩弄了一些取巧的手段而已。 脱离了经世致用的初衷,尤其是最后一题,重玄想而黜实际,看似冗繁高深,实则无甚用处。” 这下轮到王浩这这那那了,他……他竟然说这数学是屁用没有的取巧手段!这还能愉快的沟通嘛。 “沈相可知那汴河中有多少缸水?” “不知凡几……” 沈义伦顿时被问的一愣,这没头没尾的,又是哪一出? “不知凡几那又是几?” “自然是不可计量,这如何能得知。” “可以得知的,沈老……用数学的方法,很容易就能算出那汴河中到底有多少缸水的。” “呵呵呵……你呀,又要口出狂言了,无稽之谈,无稽之谈呀!再者,即便得知又如何?有何实际用处?” 沈义伦闻言又是一脸无奈,心说不看不知道,原来这义学里面教的都是些无甚用处的东西,什么踢足球?舀河水?还要请离三字经! 这不是胡闹嘛!幸亏自己来看看的,还有的救,他处的义学可不能再这样胡闹下去了。 王浩听了老头子的这一席话同样不敢苟同,也不争辩,敲开教室的门,把第一学霸姜幕云叫了出来。 “老师。” “幕云呐,跟这位老爷爷讲讲咱学校里的明月湖中装了多少缸水。” 这堂课,前两天刚刚研究过,当时引起了不少学生的浓厚兴趣,是一门极受大家欢迎的户外实践课程。 “好的老师,明月湖呈月牙形状,因此可以用直角三角形两条直角边为直径向外做两个半圆,以斜边为直径向内做半圆。 则三个半圆所围成的两个月牙型面积之和等于该直角三角形的面积……因此以边角边之勾股定理可以得出…… ……假设一只水缸装满之后可以盛下三尺方的水,那么得出最后结论便是,这明月湖中约有$%@¥缸清水,老师。” 章节目录 第206章 感恩的心 “嗯,不错,回去吧……” 听着姜幕云最后得出来的答案,王大司农默默的装了个逼,轻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沈老?沈老……” “咳咳……嗯……” 直到念完天书的姜幕云返回教室,沈义伦才从痴愣状态回过神来,脸色微羞,刚才那学生讲的什么算法,除了最后得出的答案,其余的一句都没听懂。 想自己饱读诗书,博采众长,竟然对一个小娃口中讲出来的东西一无所知,这一轮,起码要减五分! “沈老现在可还以为那汴河中的水不可测算?” “呵呵呵,那又有何用?” 沈义伦闻言呵呵一笑,再次搬出无用论。 “自然会有用的,算出了河水容量,我们可以推算出这条河可以灌溉多少倾良田。 灌溉范围内的良田能有多少产出,最多能养活多少百姓,每年可交税赋多少,可有多少结余。 河道上容得下多少艘行船,容得下多大的行船,最大运力多少,最少需要多少运力才能维持城中百姓的日常消耗。 通过测算,我们还可以推算出雨季来临时河水会何时漫过堤坝,哪里会被最先淹没。 何时淹没附近村庄城镇,何时淹过良田,会漫过多少村镇,多少良田,何时漫过,会漫至何种程度,造成什么样的损失,需要什么样的补救。 甚至还可以推算出一场大雨落下了多少缸水,落满几天就会把江河装满……” 王浩涛涛不绝的讲着,完全不顾沈老头再次进入了痴愣状态。 “这当真都能给推算出来?!” 还没等王浩唠叨完,沈义伦已经从惊呆状态中回过神来,猛然间上前一步,伸出干枯的老手死死的抓住了王浩的手臂,颤抖着嘴唇激动道。 “咳咳……这……这当然是能算出来的,而且这数学的作用远不止于此,算出这湖水不过只是其九牛一毛,沈……沈老,您……您先别激动。” 王浩看着沈老头那激动的模样,担心他会承受不住,赶紧住了口。 “真不是在诓老夫?刚才那位姜姓小哥呢?快随老夫入宫一趟。” “太着急了吧这……” “刻不容缓!” “可咱这还只是个理论,这么说吧沈老,咱现在一只脚才刚刚迈入义学山门,然而那什么,则在那里,那上面……” 王浩说着指了指远处的山顶。 沈义伦的情绪瞬间平复,眼神重又变得古井不波,口出狂言,信口胡说,再减一分。 不过就凭刚才那姜姓小哥三言两语就能说出那一湖池水的多寡,虽不明,但觉厉,由此对那数学的映象,也是稍微改善了一些。 如此下去,倒也确实有可能为督水监觅得几个可用的吏员。 一排教舍查访下来,让个沈相公那叫一个眼界大开,除了刚刚那一间听一个奶娃子说天书的,这一间课室又是让人啧啧称奇。 他们……他们竟然在唱曲! 背着双手稍微听了一段,就摇着头走开了,甚至懒得再跟王浩有所争辩。 “音乐是人类语言的延伸,更是人类灵魂的伴侣,同一首歌,可以让彼此的心靠的更近,义学需要这样的一种凝聚力,沈老……” 看着沈老头摇头叹气的顾自朝前行去,王浩赶紧追上两步试图解释一下。 “靡靡之音,玩物丧志。” 沈义伦毫不客气的给出最终结论。 此时已经到了食堂边上了,此处也有一间独立的教室,内里有点心吃食的香味飘出。 “听闻你这义学还为义学学生供应一顿吃食?” “不是晚辈提供的,全是这城中良善所供,不过内里却不是用餐之所,这……这也是一间教室,用餐在隔壁……” 沈义伦一只脚刚刚迈入教室,发现内里果然是一群女娃,围着一个大蒸笼等待着灌汤小笼包的出笼。 “这……这也算是课堂?” “应该也算吧,教她们一门手艺,将来或许可以以此谋生。” 开年之后,被送来义学学习手艺的女娃倒是多了不少。 这也是那些贫户人家的惯性思维,一听说还有手艺学,瞬间都变的积极起来,这才是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事情。 一门手艺,在这个时代,那是属于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金饭碗,通常需要尽心尽力的干上好几年的苦活累活,才能在师傅那里学到一些皮毛。 因此在得知五里坡的义学中有教孩子学手艺的功课,纷纷领着自家娃儿上山来了,有些甚至都挺大的了。 只是目前学校规定烹饪班只收女学生,而且年龄也有要求,才勉强控制住了人数。 “善!” 沈义伦听了王浩的讲解,大点其头,给出了一个极肯定的评价。 这也是他巡查义学以来给出的最高的一个评价了。 铛铛铛的开饭声在屋外响起,沈义伦看着眼前的稀粥馒头,外加一碟咸菜豆腐,不怒反喜,又道了一声大善。 这不是刻意装出来的节俭,从这言行举止以及周围学生极自然的表情,就能很容易的分辨出来,与平日并无二致。 他自己就是个非常清廉节俭之人,因此看到王浩拿稀粥馒头来招待自己,不但没有任何任何不喜之色,反而露出极为赞赏的表情。 静以修身,俭以养德,能够控制自己口腹之欲的人,其品行都不会太差,这也是一个守得住清廉的人。 “沈老,你看,他们并没有把校场上的顽皮嬉闹带来这里……” 饭间,王浩指着食堂中那些安静用餐的学生,没有人大声喧哗,更没有人浪费一粒粮食。 “再看那里,有人在帮忙收拾碗筷,也有人在帮忙擦拭桌椅,这些,都是他们主动去做的。 还有这里,这个学生在藏一个馒头到怀里,他家里有个两岁的妹妹。 还有那个女娃,就是刚才在隔壁学做包子的学生,她从未尝过自己做的包子是什么味道,只知道同学在尝了她做的包子之后,笑得很开心。 他们从没读过《礼记》,《孝经》,甚至不知道何为儒学,谁是孔孟。 但你可以在他们的眼睛中找到一切人世间所能找到的最美好的东西。仁义礼智,夫子所言四端,同样也能在他们身上找到。 在他们心中,比那些衣食无忧,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哥更懂得珍惜眼前的生活,也更懂得做人的道理。 你甚至不需要刻意的去教,刻意的去引导,只需要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颗感恩的心,他们就会非常坚定的朝着你所希望看到的路上走下去。” 章节目录 第207章 义学春天 沈义伦略带一丝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神神叨叨的男人,细细品味片刻方才说道。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此言出自《孟子·公孙丑上》,并非夫子所言。” “咳咳……应该差不多吧。” “另外,君子六艺一说出自《周礼》,王浩,你可曾读过四书五经?” 沈义伦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这小子说的话虽有那么几分道理。 却似乎连一些最基本的常理都知之甚少,偶尔蹦出的几句古言,也是尽往子曰上面套,不免让人怀疑连最基本的四书五经都没通读过。 “晚辈以为,儒学一道,重在学,所谓大道三千,终归通途,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 同理,读书也是如此,并非只有修身齐家才能治国,修堤造路同样也能造福百姓是不是……” “哦?听你所言,可是赞同百家争鸣?” “应该是万家灯火才对。” “恩……” 沈义伦闻言微微点头,有些不想再继续探讨下去了,因为他觉得这小子的思想似乎有些离经叛道,甚至可以说有些危险。 话语之间,似乎违背了儒家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最终理念。 这小子所追求的,似乎是独立思考,万紫千红的处世观念。 然而却又很难反驳,因为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 这一个个知礼守节,进退有度的学生,很难让人相信是从城外贫户家中走出来的子弟。 破旧的衣衫与脸上的神采,形成鲜明的对比,这真的是用这种嬉闹唱曲舀湖水这样方式下教出来的学生嘛? 感觉自己心中原先那坚不可摧的思想基石正在一点点的崩塌,甚至开始有些认同他的这些作为。 “这是沈老刚才路过前面一间教舍时,班上学生所唱歌曲的歌词。” 趁间隙,王浩把刚刚写就的一纸歌词递给了沈义伦,并不自觉地轻轻哼了出了。 “奇异恩典,沁入心田。” 刚哼了两句,更奇异的一幕出现了,先是边上的几个学生跟着哼了起来,并随之迅速的传遍了整个食堂。 “日月山川,同见。 也曾气馁,常被试炼。 信心带领,向前。 历经困顿,跨过艰险, 总会再见,晴天。 你的恩典,铺满天边。 有些人看得见。” 至此时,沈义伦方才真切的听清楚了刚才校舍中学生所唱曲子的真正意思,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惭愧。 “晚辈所为,只是让他们能够记住,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一砖一瓦,每一粒粮食,皆是来自百姓们的善念。 常怀一颗感恩的心,记着家乡的好,记着这片土地的好,记着父母亲人乡亲父老们好。 让他们相信,这世间有一些东西值得他们去珍惜,去守护。 并且,能够在将来的某一天,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这份善念传递下去。 守住本心,以浩气还太虚,留丹心报家国,存善念与后世。” 到此时,这突击考察应该也差不多了,王浩自然知道沈相的来意。 除了已经开始陆续授课的开封府下辖各县中的义学,在周边其他州府,马上会有更多的义学出现。 这也是朝廷将要向天下各州县推广义学的一个信号。 因此,这政事堂自然也是要来人到这个义学总部先来考察一番的。 临走前,王浩与学校几位主要负责人把沈相送到了山下,老头将一份政事堂颁发的官牒递到了王浩手中,以此正式确实五里坡义学的领头羊地位。 可派相关人员前往各地义学,负统筹,巡访指导之职。 “老师,此事可期否?” 回来的路上,高文俊一脸兴奋的说道。 “成了!” 王浩打了个响指。 “太好了,学生这就写信去杭州,让烨霖他们准备一下,速速启程。” “你这想法是极好的,大概能凑出多少人过来?” “少则数十,皆是青年才俊!” 高文俊信心满满,按照他的想法,效仿杭州那边的扩展模式,是最好不过的。 走访当地的青年才俊及大族子侄,由他们牵线搭桥,择地建学,那是最适合不过的。 加上年轻人之间又有比较多的共同话题,又有五湖四海的朋友聚在一起,非常容易形成一个甚为投趣的团队。 “好,看来这些事不需要我操心了,文俊显然已经走在老师的前面了嘛。” “哪里,还是需要老师多多指点的,比如老师说的那演讲,和组织一队学生代表,就是学生不曾想到的。” “就不要自谦啦,咱义学不来虚的这一套,你们几个的成就,那是有目共睹的。” 一路上,王浩对着随行的几位同伴好一通的夸赞,也的确受的起夸赞。 这些人才是真正一心想把义学办好的,自己与还玉两人虽然起了个头,却因为其他的一些俗事,并没有投入过多的精力。 到如今,更是隐约的退入了二线角色,甚至连杨延青他们几个本来是作为义学客卿的角色,现在也已经有大半的时间精力扑在了这义学上面。 不过馊主意还是能出上几个的,比如这学生代表团,选上一些稍微年长,好学上进,机灵活泼的。 跟随那群青年巡访团一起去各地新办的义学中指导学习,这就好比是一台复印机,走到哪,复制到哪。 可以想见,在不久的将来,义学这个群体,将会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群体。 不论是各行各业还是各个阶层,义学出来的学生,都将会打上一个特有标签,让他们始终能够有一种特殊的情谊将彼此紧密的联系起来。 除了一些正经的,靠谱的好建议,王浩还提了个不那么正经,不太靠谱的馊主意。 那就是希望能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义学青年队伍中可以考虑适当的邀请一些年轻女子加入。 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那帮子荷尔蒙过剩的年轻小伙,表面上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但若是真的能有几个女同志加入其实,那表现的,会比谁都积极。 如今的社会风气,男女大防还没有那么深入人心,若是能说服一些思想比较先进的女子加入进来。 对义学的发展,自然也是非常有利的,毕竟这义学原本的宗旨就是男女皆可入学。 因此,王浩当然也不希望看到只有五里坡义学办到了男女同校的这个局面。 有机会,仍是希望其他的义学也是能够如五里坡义学那样,有男同学,也有女同学。 广开民智,首先就要从这样细微的地方,一点一滴的入手,讲究一个润物细无声。 习惯,是个缓慢而又漫长的过程。 章节目录 第208章 爱情泡沫 小蝶打算把她的公仔铺子盘出去了,说好的要趁星期天来打理一下铺子的,荒唐的建议差点遭受一次男女混合双打。 想法太过幼稚,学校不可能因为她这一间铺子,而设立那什么星期天的。 再说花一天时间打理是远远不够的,光是创作同人书签,就要耗费掉她无数的脑细胞。 加上开学之后学校里的事也渐渐多了起来,自己甚至还要偶尔代理几节数学课。 老爸说了,要赶快把脑子里记得的一些知识给抄下来,不然时间久了,就得忘记了。 一次吃饭的时候,老爸突然感叹自己再也记不起麻辣火锅到底是个什么味道了。 这太可怕了,脑袋里的知识,忘掉一点,就再也找不回来了,难怪自己最近创作同人书签的时候,会感觉越来越吃力了。 原来自己真的在从小蝶,逐渐变成蝶儿,那最亲的奶奶呢?难道有一天也会渐渐的从自己的记忆里消失?好可怕。 因此,这几天,一家三口经常窝在书房里码字,尤其以小蝶的任务最重。 因为那些仅有的数学公式,以及各种定理,也只有他还能背出来,虽只是初中生的水平,然而对这个世界而言,也已经足够宝贝。 终于说服了小蝶把那劳什子的七彩童年盘出去了,小孩子嘛,就该好好念书,这是王浩夫妻俩一致的结论。 然而却并不好盘,这一家小小的铺子,背后的出资人却是宫里的宋皇后,正儿八经的皇商。 而且铺子里的账目极其混乱,完全没有理财的概念,除去铺子里几个杨府丫鬟的薪水,几乎把余下的所有钱财锁进了自己的小金库。 之后臭丫头每次入宫探望她那个便宜干娘,总要臭显摆一下,把大部分的收入都抬到皇宫里去了! 连给邻居大哥的那一份都没有个明确的分账,这就有点过份了。 如今的公仔铺子,完全是靠邻居大哥的《春江遗梦》维持着的,她那什么哈罗开踢,早就没什么人来买了。 也就没次《春江遗梦》新章节发布的那几日,靠着捆绑销售的流氓行为,才算是能卖出去一些。 这年头的大姑娘小媳妇,富家千金官家小姐,讲究的是一个心灵手巧,那些公仔虽然讨喜,然而人家买了几个回家之后,纷纷都拿来照样,自己缝了。 除非也像邻居大哥的《春江遗梦》那样,时常更新,时常推出新款,才能继续维持下去,这对七彩童年来讲,显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王浩才会建议把这个劳什子的铺子盘出去,那些公仔,卖不卖的无所谓,留一些在角落填填空隙就行。 另外则是希望接手的人把铺子改造一下,改成一个书铺,卖卖纸墨笔砚,以及一些杂书。 这也正好契合了邻居大哥创作的新书,至于接手的人,王浩早就想过了。 既然这铺子实际上是属于宋皇后的,那就直接踢还给她就是,也不要什么转让费,只要每月把《春江遗梦》的稿酬准时结算就行。 另外,那书的售价也着实离谱了些,狮子大开口的小杨同学,加上不懂事小蝶,竟然把这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抬价抬到了六百八一本。 这一荒唐的行为,严重制约了文学作品蓬勃发展,百花齐放的理想局面,严重阻碍了这精神食粮流向普通民众的路径,是极不可取的一种行为。 今日正好得空,去跟邻居大哥商量商量,让他再弄一套雕版,除了精装本,再出一份平民装,能够让更多的人可以看到。 今日又是发售新章节的日子,虽然生意依旧火爆,然而像这种场面,,却是很难被复制的。 这本可以被称为文学巨着《春江遗梦》,在短时间内,也暂时只会在这群公子小姐手中流传,很难推送一场文学创作的潮流。 王浩依旧沿着甜水巷往后面行去,果然又看到了那个在队伍最末尾处焦急等待佳人“赴约”的折惟信。 同样,四处张望的折惟信也第一时间看到了王浩,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表哥不是答应了小弟要去义学帮忙的嘛,怎迟迟不见芳踪?” “见谅,见谅,王兄见谅,为兄我这些日子苦呀!” 果然,观其神色,的确好像又消瘦了几分,爱情果然是个坏东西,直叫人茶饭不思。 “唉……表哥终究还是陷得太深了呀。” 不过按理说此时的折惟信应该是得手才对呀,对方显然也同样受到重挫,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才对。 加上自己这个妇科圣手的大力协助,要拿下一个恋爱经验很不丰富的怀春少女岂不是手到擒来?怎会仍旧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也不知道那卢府最近咋样了,听朝中其他官员说,那卢大人病大发了。 赵老大亲自下令让殿中省的太医前去诊治也不顶事,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也不知是真是假。 然而不论真假,那位卢小姐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 “兄弟你就别提了,为兄已经很久未见佳人,上回的售书日,她也没来,可急煞我也。” “那表哥还在这里干等?!” “那该如何是好?” “去她家绣楼下吟诗唱情歌呀!” 还情圣,光在这里干等能等出朵花来,这么重要的时间点不把握,等过些日子人家姑娘疗伤完毕,从失落中走了出来。 把先前一份爱恋彻底藏进了心里,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缅怀一番,那还有你的位置嘛。 现在最重的,就是趁着人家姑娘还在伤春悲秋,赶紧带着无比和煦的暖阳闯进去。 把姑娘心中的寒冰融化掉,以此彻底的替换掉她心中的那段旧感情。 “如此当真可行?” 显然已经乱了方寸的折三公子把王浩的馊主意当成了救命稻草。 “有何不可,自己的幸福要大胆的去追求,人家姑娘现在正是需要有人安慰的时候,你怎可再次虚耗光阴!” “可这吟诗……人家也听不到呀,更别说唱曲了,会被府中下人打将出来的。” 折惟信用一点残存的理智否定了王浩的馊主意。 “那就继续写情书哇,上回书信可曾送达?别说你没有办法递书信进去。” “上回在此遇到了常伴在她左右的丫鬟,因此……应……应该送达了吧。” “好极,那就继续写!趁虚而入!在她感情最脆弱的时候!” 说到这里,王浩猛然想到,那卢家的姑娘该不会是因为自己那封丢失的情书,稀里糊涂中而闹了个乌龙吧? 不然也不会写出一封相似的表白信,只是不知道是写给谁的。 这些少男少女的情感相当浅薄,因为一首词,一纸信就患上严重的爱情妄想症,也无不可能。 一瞬间,计上心来,拉着折惟信到了不远处汴河边上的木亭中,准备手书一封先前情书的姐妹篇,用来支援折惟信把妹。 章节目录 第209章 英雄救美 蛇飞鸡舞刷刷刷写下一封自以为很感人的情书交到折惟信的手中。 “表哥,免费的!” 折惟信颤抖着双手接过信件,很没信心的说道。 “这……这当真使得?” “这定然使得。” 目光穿过折惟信那俊美的脸庞,此时,不远处的汴河洲桥上行过一道憔悴落寞的身影。 “表哥且看那位女子!此时表哥心中的姑娘就如同那位女子一般。 憔悴,寂寥,空虚,内心如同那冬日的湖水,冰冷灰暗,毫无一丝生气。 她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你还要在这里空等嘛下去吗? 跨出这一步,去到她的身边,去温暖她那颗冰冷的心,重新点燃她对爱的渴望。” 王大忽悠注视着桥上那个如行尸走肉般的婀娜身影,自顾自的讲着讲着,说话的声音却渐渐的小了下来。 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对,那女子痴痴呆呆的立在桥头手扶栏杆,时不时发出一声傻笑,似乎有寻死的苗头呀! 当即便也顾不得那许多,蹬了鞋袜,松了长服,准备等会来一次英雄救美的戏码。 全然不知身后的折惟信也进入了痴傻状态。 斜靠在木亭另一侧的护卫老关,刚刚还在支楞着耳朵全神贯注的偷听着自家大人讲的关于把妹的宝贵经验。 忽见的自家大人竟当众宽衣解带起来,不由得心中大惊,正欲上前询问。 哪晓得边上的那位折公子似乎也像是中了什么邪一般,也在那解起了衣带! 这……这可如何是好!老关顿时有一种想逃的冲动,这俩人该不会是……! “表哥,这事小弟一个人就能搞定,就不劳表哥出手了!” 王浩大义凌然道。 “她……她……她怎会想要去寻死!” 折惟信颤抖着嘴唇,满脸的失落痛惜,仿佛是有一把刀子在自己心尖上扎着。 老关闻言,这才注意到桥头那女子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出了栏杆,这才惊呼一声道。 “大人!咱不是应该赶紧把那人给拽下来嘛?” “老关你知道为啥自己三十好几了还没娶上媳妇嘛?” “这……这跟娶媳妇有啥关……” 话没说完,就听闻远处传来咚的一记重物落水声。 紧接着便觉眼前有一道白影一闪而过,又是一记重物落水声。 忙着帮下属开窍的王大人就这样很不幸的慢了一步,等转过身去,就见折惟信早已经窜出两丈开外。 想不到这淫货的身手出奇的快,水性也好,白白让他占了这便宜去。 王浩愤愤的想着,替水里的那位姑娘感到不值,拾起了地上的外袍鞋袜顾自穿戴起来,完全不关心河里那两人的死活。 因为此时那桥上早已经围上来了不少人,更有附近的船家正竭力的往那里划。 要寻死,跳水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跳下去呛上两口,本能的求生欲望马上会令你清醒过来。 随即便会后悔,然后改变主意,然后扑腾,然而这时,往往却已经来不及了,最后不得不接受一个违背自己意愿的终点,这比自尽更让人绝望。 “老关呀,英雄救美知道不?这样子才算英雄救美,你刚才说的那样,只能算路人劝美。” 谁都知道,刚才那情况,跑过去劝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不过老关还不知道,于是问道。 “这能又啥区别?” “区别大了!英雄救美人,美人才会以身相许,路人劝美人,往往只能得到一句神经呀。” “大人的话总感觉有点那啥……” 那啥自然是无耻,俺老关才不是那样的人! 不多时,折惟信便拎着一把排骨爬上了岸,这汴河稍微宽了些,待捞到人的时候,女子已经呛了不少水了。 加之身子可能也有点虚,此刻已然处于昏迷状态。 “卢小姐!卢小姐你快醒醒……” 折惟信伸出颤抖着的右手轻拍着年轻女子的脸颊,说话的语气比手颤抖的更厉害。 卢小姐!哎哟我去,这都能赶上,看来守株待兔的法子也是管用的嘛。 “这就是卢小姐?” “王……王兄……快……赶快……快想想办法呀。” 此时的折惟信显然已经方寸大乱。 “她应该是呛到水了。” 王浩赶忙蹲下身子提醒道。 “对,呛水……” 折惟信闻言,稍稍清醒了些,伸手想把心上人的身子扳过来倒水。 “表哥你这样不行,得按压她的肺部,就在这个位子。” 王浩伸手比划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自己上,虽说人命关天,但似乎又有点不大合适。 折惟信闻言,茫然的看着王浩,嘴唇蠕动了几下,不知所措。 “老关!躺下!” 老关闻言,相当熟练的在边上趟了下来,这啥心肺复苏这玩意,护工营里就有。 营里有十几位军卒专门干这活,说是能让人起死回生,据说前次在太原时,还真有人被救活过。 这套起死回生的法子,大人也教过他们兄弟几个,尽管那啥了些,但既然确实是有用的,他们也就认真的学了。 按着王浩极为熟练的现场示范,只是短短片刻,卢小姐便哇的吐出一口水来。 啊咳啊咳两声过后,悠悠醒转,虚弱的很,却用仅剩的一点点气力哇哇哇的哭了起来。 大半是吓的,早些时候在家中时被被爹爹臭骂了一顿,骂她不知羞,丢尽了卢家的脸面。 羞愤之下狂奔出家门,一时冲动投了河,刚刚呛到一口水,她就后悔了,太可怕了。 看着双手抱膝蜷缩在那哭成个泪人的心上人,折惟信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更难受的是,这大颗大颗的泪珠,还不是为他而落的。 “卢小姐为何要寻那短见?!” 嘤嘤嘤的卢大小姐闻言,茫然抬头道。 “你们是何人?为何会认得我?” 折惟信听了,心里更是瓦凉一片,好歹也厚着脸给你递过两回表白信了,竟然连认都不认识自己,太失败了。 “卢小姐竟然不认得这位公子?那为何还要寻此短见?” 王浩表情夸张的插嘴道。 “这……这……公子为何如此说话?” 卢小姐闻言更加茫然了。 “他就是传书信给你的那位公子呀!卢小姐当真不认得了?” “什……什么书信?” 卢小姐越听越糊涂。 “那个书信呀,那个。” 王浩则是竭力引导,到底是哪个,他自己心里都不太确定。 “那个是哪个呀?” “还能有哪个,就是那个呀。” “是那个?” “没错,就是那个!” “真的是那个?” “假不了!” 卢小姐似有渐渐开窍的迹象,然而边上的几人却是越听越糊涂了。 什么那个那个的,那到底是哪个呀,急死个人…… 章节目录 第210章 李家新貌 不管怎样,人是给救回来了,而且观其言行举止,似乎也没那么浓烈的死志。 充其量也就是一时想不开,钻了牛角尖出不来了。 好好疏导一下,打开心结的也就是一席话的功夫。 这就是缺少交际,时常一个人躲房间里深入研究纯美爱情小说的下场。 看着看着,脑子不断强化书中情节,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就是他,把自己完全代入进去了。 殊不知脑海中一切美好的东西,全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全都是虚幻的,遇到一丁点波折就会破碎的。 然后因为某些变故一刺激,精心构建的幻境顷刻间崩塌,各种负面情绪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就此便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卢小姐为何会想到用投河的法子来了结自己?” “我……我不知道,你可别再问了,我……我不知道,我……我想回家。” “我没空送你回家,他有空……” “对对对,小生有空,咱们回家。” “不必劳烦二位了,我自己能回去。” “你自己回不去了,你鞋没了!” “这……这如何是好?” “小生有车!” “那还不快去叫车。” “那……那就有劳公子了。” “小姐……小姐……” “杏儿……” 小丫鬟终于找过来了,两个小娘们抱在一起再次实实在在的哭了一通方才罢休。 “杏儿同学,你这来的忒不是时候,坏了你家小姐的好事。” “这……这公子何出此言?” “你看,你家小姐的鞋没了,还不赶紧回家替你家小姐取双鞋子回来。” 小丫头抹了把眼泪,随即又被忽悠走了。 卢小姐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正欲开口唤回自己的贴身小丫鬟。 “下次可莫要再做傻事了!即便要做,也千万莫要再投河了!” 男人的说话声打乱了卢小姐的思绪。 “你看,鞋也没了。” 卢小姐缩缩自己的双脚,蜷的更紧了些。 “发型也乱了。” 卢小姐捋了捋还在滴着水的长发,又觉得哪里不对,赶紧又拨弄了两下,遮住了半边脸。 “妆也化了。” 卢小姐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的神色,赶紧用手捂住了脸。 “夫子曾经说过,唯一可以接受的自杀方法是自己饿死。 因为饿死需要一个过程,在经过这一过程的中间,如果你想明白了,不再想死了,可以随时停下来,有可挽回的余地。 而对于割腕,跳楼,投河等自杀方式,这都是一瞬间的事,不可能再挽回。 比如这投河,在你跳下去的一瞬间,如果你后悔了或者突然想通了,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自杀很多情况下都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一时头脑发热,不顾后果的行为,在这种时候,要给自己一点时间,也给爱你的人一些时间。可记住了?” 众人惊恐的看着这个神神叨叨的神棍,陷入深思,卢小姐听着更想逃了。 幸好折惟信家的马车及时赶到,手忙脚乱的扶上马车,送走了经常做傻事的卢小姐,王浩不忘提醒道。 “表哥,可别忘了兜里的方子喂……” 至此,这稀里糊涂让人哭笑不得的果,也算是马马虎虎的了结了自己之前无心种下的因。 迎风感叹良久,直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以后还有更多。 “大人,这可是真的?这人当真能把自己给饿死?” “应该需要极大的意志。” “可据属下所知,这人饿极了,连人肉都吃得,年前在太原城里就有这样的事。” “那性质是肯定是不一样的。” “哪不一样,不都是人嘛。” 老关的某些特性像极了失散在雁门关内的和尚。 王浩决定保留他这种“天真烂漫”的个性,锤了锤男人的肩膀没在说话。 人与人肯定是不一样的,不然沈相们也不会扛着论语五经四处传教,劳心费力的想把大宋子民打造出千人一面的流水线产品了。 不但个人左右有很大不同,即便是个人前后也会因为某些事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邻居大哥家俩口子就是活生生的最好证明。 仿佛就是改革的春风吹过了老李家的宅邸,何止是脸上的神采,整个院落都感觉亮堂了许多。 “王教授,那些人忒的可恶,隔一天就会有拓印的卖出来。还有,印书局的人也是,钱没少给,却说什么一块雕版只能印两百份书册。” 受小蝶他们的影响,邻居家的小姐姐竟然也成了一个维权斗士,刚一照面就倒起了苦水,而且,竟然会算钱了! 这很好,仙子终于切切实实的掉落了凡间,终于长大了,会过日子了。 “唉……夫人莫急,这些都是小道。” 邻居大哥老神在在,清风拂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仍旧不为钱财所动。 脸上再也不见往日惯有忧郁感伤模样,不像刚刚从河里捞出来的卢小姐,丝毫没有因为创作悲伤系言情小说而代入其中不能自拔。 “怎可不急,那都是夫君的心血,怎可让他人无端抢了好处过去。” 是呀,怎么能不急,每次姜幕云带着小蝶来送稿酬,在他俩的影响下,小姐姐已经会算账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虽说确实得了不少钱,然而除去各项开支,以及代售的分润,最后还要分出一半给王教授。 最后算下来,能落到自己手上的,竟然仅仅只够下一回的雕版印刷以及装本费用! 这不是扎心嘛,明明所有的活全是自家干的,但能分到的好处,却是几乎没有! “唉……夫人莫要谈钱,俗气。” “为何不谈!这是夫君应得的,夫君要尊重自己的劳动成果。” 看来被小蝶毒害的不轻,不过这才有点像过日子的味道嘛,即使是拌嘴,也是围绕着柴米油盐。 “梁伯,叫人将王教授的那几口箱子取来。” 男人极轻松大方的将手一挥,女人嗫嚅着欲言又止,有些心疼,过年都没添新衣服。 账当然不能这么算,讲了个故事就连本带利的生生分走一半,这有违取之有道的宗旨。 因此王浩帮着他们重新算了一笔账,另外关于代售的分润也重新调整了一下。 很贪婪的小蝶不知是从哪听来的鬼主意,说是要降低成本,把代售改成了进货。 很抹不开面子的邻居大哥则是那边打折折扣,这边又按着原价分成了两份。 直接导致这书越写越穷了,这也是大多数码字人的常见现象,需要关怀一下。 “李大哥,义学开学也有些时日了,李大哥打算何时过去?” 烂帐敲完,该谈正事了。 章节目录 第211章 李煜之死 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请这位李大才子再任义学西席。 虽说目前的义学首重数理化,但多少也是需要放上个大文人撑撑场面的,像邻居大哥这样的新时代文艺青年来担当正合适。 先前沈相说可以帮忙找些西席支援义学的教育事业,那是不可取的。 他帮忙牵头介绍过来的西席,想都不用想,肯定都是那些摇摇欲坠一口一个朽木不可雕也的老秀才。 加之前次的义学风波,压根就不是因为李煜的身份,若是有人存心要找义学的麻烦,有没有李煜这个人,丝毫没有关系。 非但没有关系,赵老大心里其实还是很乐意看到这个结果的。 他国旧主,放下身段,安安心心的当起了宋国的小市民,彻底融入到人民群众当中,如此才能体现大宋的王道教化,以及天命所归。 “李大哥?” “不妥呀,李某是个不详之人,会再次连累了义学的。” 一提起这事,李煜的脸上瞬间又爬上了忧郁之色,对自己的定位也很鲜明,就一灾星。 “谈什么连累呀,如今的义学已然今非昔比。” “像李某这种不祥之人,还是不要出去惹麻烦了。” 李煜再次重申自己是个祸害,走到哪里哪里就会遭殃,现在的他只想做个安静的李寻欢。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麻烦来的时候,它是不挑地点的。 人生来不就是不断的出现麻烦,然后再解决麻烦嘛。去吧,孩子们也都挺想你的,就差您没有回去了。” 邻居大哥这人耳根子挺软,也就是常说的迂,磨上一会就会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唉!那就容我再想想吧。” “那成,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我便遣人过来接您。” 说罢,王浩便欲起身告辞,考虑考虑,那就是委婉的答应了,李大哥的变化果然巨大,连迂病都有好转迹象。 “且慢!这……这这,某方才说的是考虑考虑。” “那可是拒绝的意思?” “这……这从何说起……王教授还是一点没变呐。” “李大哥却是变了许多呐。” “王教授之恩,李某铭感于内。” 说话间,便见邻居大哥神情一肃,摆开了要行大礼的架势,这可如何当得起。 要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家隔壁那三天两头吵架的邻居是南唐后主李煜,自己可能会躲的远远的。 这当然不是因为怕惹上事儿,实则应该让他夫妻俩继续吵下去,继续把锅碗瓢盆摔的叮当响。 这样的李煜才会更忧郁,因为大宋的文学界需要的是一个忧郁的李煜,而不是一个开朗的李煜。 生的荒唐的李煜,才能在死后成为永传的经典。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 太扭曲了,不过真香…… “对了小弟前些日子润色了两句诗词,不知李大哥可否帮忙参详参详?” “哦?说来听听?”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唉……不妥不妥,像王教授如此洒脱之人,怎可吟诵如此伤怀悲怆之词。” 心说您这两句词,倒是很像自己的风格,若是放在以前,再润色润色,自己倒是也能把它补齐了。 至于现在,怕是不成了,心里的悲已经不够用了,早就发现很难再写出以前那种伤怀悲怆的好词了。 对面的王浩闻言大惊,他……他竟然反驳自己的绝唱,还大呼不妥。 果然,不但相由心生,诗词更是由心而生呐,没在特定的环境,特定的心境下,即便是流芳千古的大诗人,也是写不出传世之作的。 想到这里,不禁好奇问道。 “那李大哥以为该当如何?” “以王教授的性情,某以为得大改,应当是……嗯……问君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还算恰当,哈哈哈……” 果然,之前的那个大诗人李煜已经被自己亲手毁掉了,华夏文学史上一颗闪亮的瑰宝,就此陨落。 李煜还活着,李煜已经死了! 现在的李煜,不过就是一个名字而已,一个在家写写言情小说,赚些眼泪的中年大叔。 一起陨落的还有他那位婀娜多汁的小姐姐,同样也已经不再吟风弄月作伤春悲秋状了,现在也开始学习数钱了。 一旦学会了数钱,就再也回不去了,好心痛,好开心,这改造的也太面目全非了。 从某个方面来讲,比起那谁那啥亡了都要彻底了,这太他娘的刺激了,潜移默化的改变,竟然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很刺激的事情接踵而来,海公公设在开封府大牢的请君入瓮之计终于有收获了。 刚开始由于经验不足,看管的太过严密,反而造成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好到无漏洞可钻,敌人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那这陷阱设置的还有个毛的意义。 然而这开头都起好了,临时变卦假装松懈,显然更加会惹人起疑。 于是索性就一严到底,仍旧是重重把控,三天送一次饭。 直到牢里那疑犯啃冷馒头都啃的长了毛了,才终于等到对面出手。 估计也是因为这假戏做的太真,加之赵二家后院的贼窝里也确实莫名其妙的少了一个见不得人的人。 加之之前定下的搬迁日期日渐临近,他们终于坐不住了。 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竟然,竟然明目张胆的劫囚这样的事情当然不可能发生。 但也足够防不胜防,那几个看守被人给下了药了,拉了一整天,把个本就密不透风的牢房拉了个臭气熏天。 没错,这防守就是那么严密,连看守的吃喝拉撒都在牢里解决。 顺着这条线索,马上派人去寻那送饭的小厮,然而人家早就跑路了。 虽然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但这信号就已经足够明显,本来就只想着捞到个确切的信号而已。 因此,有了这样一个转机之后,开庭审理也正式提上了日程,虽然审的仍旧是假案。 但就像王浩说的,既然别人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所以只要自己做的足够真,那这便是真……不,这本来就是真的。 开堂公审也在开封府衙门进行,已经很有审案“经验”的开封府尹赵光美将惊堂木重重一拍。 树立两边的张龙赵虎们随即喊出很庄严的威武声。 惊动京城内外的火药厂爆炸一案正式启动司法程序。 “来呀,将人犯押上来……” 章节目录 第212章 开堂问案 被“折磨”到不成人形的疑犯被几名衙役直接拖到了公堂上,主要是给饿的,这些天给饿惨了。 作为受害方的事主赵德昭,也拖着一条残腿出现在了庭审现场。 吃了些苦头,两三个月过去,虽还不能下地,不过从那残腿形状来看,瘸的应该不会太厉害。 坐在躺椅上的郡王殿下刚一看到被押上来的疑犯,就颤抖着双手艰难的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怨毒的目光。 倒是作为疑似幕后主使的晋王府,却并未派人前来,就当这事与他无丝毫瓜葛一般,这也在意料之中,还没到亲临现场的时候。 “堂下何人,所犯何事!从实召来!” 赵府尹再次重重一拍惊堂木,这案子审的有些莫名其妙。 皇兄亲自下令严查的,那抓到了疑犯,拷问出同谋后直接严办了便是,何必还要走庭审这一步? 况且自己这个府尹大人虽是主审官,具体情况却是一无所知,包括看押,审问人犯,都是由皇兄亲自遣人督办的。 在这之前,除了大概知道这疑犯与火药厂爆炸一案有关之外,自己没有丝毫插手过问此事。 包括记录、勘验、拟差票、放文牍、收贮文案,以及刑房,狱卒,仵作,笔录,口供等等等等皆没有自己参与的份。 这分明就是严重的违规了呀,这事情似乎不简单,数日前皇兄把自己召进宫,也只交待了一句照常审理便是。 因此,今日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开堂问审,自己便也只好照常问审。 “小民冤枉呀大人!小民是冤枉的,请青天大老爷为小民做主。” 堂下疑犯磕头如捣蒜。 “大胆刁民,还敢狡辩,不动大刑,量你不招,来人呐,上夹棍!” 府尹大人按例走程序。 “大老爷饶命呀,小的全都招!” 关了二十几天没拷问出个鸟来,府尹大人一句话便感动了疑犯,府尹大人果然威武。 “从实招来,本府可酌情从轻发落。” “小人……小人与火药厂爆炸一案有所牵连……” “什么?!有何牵连?” “大老爷饶命,小的也是受人指使,并非主谋。” “受何人指使?还不快讲!” “是……是……晋王府的幕僚许绌。” “大胆刁民,胆敢口出狂言!你可知道,污蔑当朝皇太弟,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用刑!来人呐,赶紧用刑。” 赵光美闻言,一下子就慌了,这他娘的是个什么情况,自己就这样毫无准备的被牵连进这种事情里来了。 庭审才刚刚开始,就有些开不下去了,到这一步,已经是完全不能由他该继续参合的事儿了。 应当速度禀报皇兄,由他老人家亲自出面,若确实可疑,得下诏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同案会审才够资格了。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请大老爷明察。” “退……退……先退堂!” 稀里糊涂的开始,手忙脚乱的结束,冤假错案的首次审理便这样草草的结束了。 退堂之后,赵光美便风急火燎捧着个滚汤的山芋的直奔大内皇宫,像他兄长求救去了。 刚刚公堂上发生的事情,也随即以极快的速度传扬开来,短短半日,便已经传进了各大朝中要员的耳中。 举朝哗然,这事情太大了,竟然有人胆敢诬告监国储君,就凭那样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疑犯。 这事情的背后定然是大大的不简单呐,任谁都不可能相信这事情的背后会没有文章。 后两日无朝会,任由事情继续发酵,赵匡胤没有召当事人入宫问话,赵二也没有作任何自辩。 赵德昭拖着残腿趴在福宁殿外哭求老爹为自己做主,早晚各一次,每次一个两个时辰。 赵匡胤仍然没有任何表示,赵二仍然未做任何回应,奇怪的安静。 但任谁都知道,安静只是暂时的,现在越是安静,那么风暴来的那天就会越可怕。 左右龙厢虎捷卫甚至武德司下亲事官六指挥亦隐隐有所调动,以致海公公暗领亲从卫活动空间被进一步压缩。 没有人怀疑,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这个国家刚刚太平了十几年,又处在了动荡的边缘。 开始有朝官入宫求见陛下,恳请陛下令有司查证此事,还皇太弟以清白,还大宋以朗朗乾坤。 皇城探事司开始以缉拿疑犯同谋严查出入京城各门户者,戒严令发布,赵匡胤终于隐隐感觉到自己被圈进在了皇宫之中。 晨光熹微,重重皇宫大门被依次缓缓打开,百官入朝。 往常轻松且低声谈笑的官员队伍,今日个个肃然沉默,这终将会是很不寻常的一天。 “晋王,朕听闻开封府近日擒获一疑犯,与年后初火药厂爆炸一案有所牵连,经审问得知,其背后主使隐隐指向你晋王府,你可有话说?” 赵匡胤云淡风轻的开口,主题直入火药厂一案及晋王府。 “清者自清,臣弟不想对此无中生有之事枉费口舌。” “当真是无中生有吗?那晋王以为是何等样的人才有如此胆量污蔑亲王?” “无凭无据,仅以片面之词诬告臣弟,其背后之人定然是居心叵测,望陛下严查。” “自然是要严查的,朕也想尽快还晋王一个清白。那么晋王以为此事应当从何处入手?” “臣弟有避嫌之责,此事当交由开封府审理,非臣弟所能查。” “既然如此,你可愿当堂对峙,自证清白?” 话音刚落,就有一朝官出班奏道。 “陛下不可,仅凭小人污蔑之词,便置国之储君以自陈,有失皇家威严!” 这个口子万万开不得,随便跳出来一个不要命的就能随意的污蔑一个储君,那这国家以后就法再有安宁的一天了。 “哦?那余卿以为该当如何?” “交有司查证,若无实据,则严惩之,以儆效尤!” “臣复议,升堂问案自有法度在前,朝堂上下应当各司其职。” “臣以为,刑律者,重在实据,仅凭口供,不足为证,陛下不可听信谗言,以致君臣失和。” “此事定然是有人从中挑拨,臣以为应当首先令有司查证其背后主使挑唆之人。” 朝臣纷纷出班进言,其宗旨大意不过就是有奸人挑拨君臣关系,陛下应当令人挖出这个在背后指使挑唆的人。 至于当堂对峙,那是不可能的,这金殿是什么地方,岂容一个跳梁小丑随意污蔑国家重臣? 这案子审都不用审,最好是把那什么所谓的疑犯直接严办了,还朝堂一片和光同尘。 章节目录 第213章 各自等待 朝堂中又开始扯起了牛皮糖,事情再一次陷入了僵局,这难就难在没有切实的物证呀。 疑犯容易找,甚至随便从街上扯个流浪汉过来,就能客窜一下疑犯。 然而若要拿出切实有用的物证出来,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即便是假物证,至少也需要里应外合才有可能办到。 定罪断案,讲究一个人证物证俱在,即便是冤假错案也是一样。 那么物证到底有没有?答案是:有! 就埋在晋王府后院内,只是要去挖出来,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几乎所有人都会反对这样做。 领个所谓的疑犯出来,随便往那一指,便在王府内大兴土木,这显然是践踏皇家威严的做法。 为晋王府后院挖个水池,造一架抽水机轮,还能勉强说是关怀兄弟,为他家后院增添颜色。 但要要在王府后院推墙刨地找寻罪案证据,那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朝臣们不会答应,晋王手下的那些死忠们不会答应,天上的妈妈的也不会答应。 案子到这一步的,似乎陷入了僵局,然而只要到这一步,就已经足够了! 让百官们知道知道有人把火药厂爆炸一案的矛头指向了赵光义,仅仅这一条,就已经足够了。 因为,按照之前议定的议程,皇太弟赵光义迁居东宫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到那日,再从王府后院挖出点什么东西来,这案情结果就不好说了。 因此,这几天心中最为焦灼的,其实是赵二本人。 他已经好些日子没睡过一个好觉了,为了寻找后院那个无故失踪的棋子,几乎撒出了他手中所有的暗中势力。 甚至不惜动用了从未暴露过的武德司亲从五卫,和亲事六卫的部分人手,以及探事司的大部分亲从。 这几乎已经是破釜沉舟的做法,能不能最终赢藏住火药厂一事,都几乎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因为另一事已经注定会提前到来。 迁居东宫之前的月底,是兄长的寿辰,这一日兄长将会前往太庙祭祀祖宗,这一日,也是他晋王的一个机会。 今日把火药厂爆炸及厂中火药失窃之事抬到明面上来,对他赵光义来说,也并非全是坏事。 只要还没确切的查到他头上,那么日后若是这火药再发生一次大爆炸,炸死一些花花草草什么的,也就不能全往他头上牵扯。 到时大事一定,再由自己抓出二次爆炸的主谋,也就彻底的把自己摘干净了。 兄弟俩人心中各有打算,明面上的赵大今次既然已经达到知会众文武的目的,也就没必要再硬顶着百官们的非议来一次金殿问审。 在听取了诸位大臣的各种意见之后,赵匡胤便也很配合的找了个台阶下,只令有司继续严查此案,还自己兄弟一个清白。 暗地里的赵二自然也乐得如此,时间站在他这一边,大哥需要等,自己说白了也在等,等待最终那一天到来。 本来会是一场急风骤雨的极大风波就这样子瞬间而息,继续进入了雉伏状态,等待下一轮的爆发。 今日朝堂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情,参知政事第三次递交了请求致仕养老的辞呈。 五十岁还不到的重臣,就此致仕,显然是说不过去了,但这朝堂,显然是没法待了。 被自己的宝贝女儿狠狠的坑了一回,流言蜚语漫天飞,这脸皮还是要一点的。 却也不能真的就此放其归家养老,卢大人受打击之后就一直称病在家,三封辞呈也是缓了又缓,其中言词更是只提自己没有管教好家中儿女,心中有愧,但报国之心未泯,显然也是没有去意的。 因此政事堂最后的议定结果是暂时放任外地去避避风头。 卸任参知政事一职,出任大名府,官封河东道节度,加检校太尉,同平章事。 单单看这头上的名头,甚至还有所提升,不过就是不在京城朝堂了,说白了就是外放养老去了,与之前外放到洛阳的赵普类似。 至于新的参知政事人选,政事堂给出了两个人选供赵匡胤选择,李昉与宋琪,皆是朝中老臣,能力与声望也是有目共睹。 然而赵老大一看这名单,就有些不开心了,挑来挑去,仍旧给了两个与晋王关系颇近的人选。 其实他心中早就有了最佳人选,不用想都知道,那个人就是时任礼部判教谕事的徐明诚。 此人文采好,为人正直忠厚,办事能力强,刚刚进行完的科举,就是他一手督办的。 而且是办的有声有色,一下子为国家招揽了三百多个年轻有为的俊材,是个实打实的能臣干臣。 资历也不差,干过中书舍人,很多宰辅级别的大臣都干过这一行。 虽说现在一下子提到参知政事这幅度稍微大了些,但也并不是那么的离谱嘛。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赵匡胤一厢情愿的想法,其他朝臣可不都是这么想的。 于是最后的结果还是等待,统一意见是不可能统一的,只能各自等待谁先松口,谁先妥协。 “恭喜徐伯伯高升。” 散朝之后,王浩便嬉皮笑脸的贴了上去。 “休要胡言,八字还没一撇呢。” 徐明诚脸上毫无波澜。 “那一撇也快了,只需稍稍再用点力。” “难说呀,事情仍未明了。” “那是因为徐伯伯不在局中。” “倒教训起老夫来了!” “徐伯伯不要忘了,那玩意可是小侄整出来的。” “唉!打住!当心隔墙有耳!” “无妨,让人听了去效果更佳。” 王浩呵呵一笑,全然不当回事。 观你赵二这京中布局,不就是想着再来一出“烛影斧声”嘛。 下药换成火药,再来个意外死亡,随后自己出来主持大局。 想的倒美,这火药说到底是老子捣鼓出来的,能不能炸死人,要怎样才能炸死人,谁最清楚?还不是自己这个实际上的始作俑者。 不过也不能放松警惕,也说不定这火药只是个幌子,到时他赵二也肯定会安排其他一些手段做成这件事。 想想这穿越而来着实是个最大的金手指呀,与生俱来的预知能力,可以让自己用最笃定的眼光去看待某人。 就比如这赵二,尽管除了自己,别人根本不可能会想到他就是想做成弑兄夺位这件事。 因此只要按着这个前提的眼光去看待整件事情,去提前作些准备,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他,准没错。 不但没错,做起事来还能事半功倍,得心应手的很。 章节目录 第214章 赌徒赵二 入夜,海公公黑衣黑裤黑打扮,像做贼似的溜进了王浩租住的宅子。 “办妥了?” “妥了!王老弟为何会如此笃定那火药就藏在王府后院的?” 海公公咬牙切齿的说道,自己的手下这些天来啥都没干,光盯着晋王府的动向了。 按着王老弟说法,这叫呐什么守株待兔,说是晋王迁居东宫之前,必会有所行动。 果然,在前两日深夜,终于被他的守到了结果,那一辆形迹可疑用黑布围的严严实实的马车,内里装的必是火药无疑。 更让人吃惊的是,武德司六卫竟然也参与了此事,趁夜掩护了王府的人把火药运走了。 由于武德司的协助掩护,一大群人三转两转下来,竟然把火药的去向给跟丢了! 又多亏了这位仿佛就是有通天之能的王老弟,不但笃定那火药就藏在王府,连这火药会被运去哪里都被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有时他甚至会怀疑这王老弟会不会是晋王的同谋!因为只要按着他事先划定的区域,自己只要派人在那些地方守着便成。 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守着,总能守出些意外的惊喜出来。 其实海公公不知道的是,王浩还真是有通天大能的人,无他,就是事先知道赵二有着一颗不臣之心,日思夜想的让他哥尽早嗝屁,仅此而已。 既然早就查出火药有失窃的可能,那必然是因为他要拿着这些火药干坏事。 埋炸药是个技术活,这年头,又没有延迟引信,因此绝对不可能把火药埋在赵老大的床底下。 或者是他坐的马车上,这样,如何引燃火药会是个大难题。 也不可能埋在他途径的路上,这样的成功率太低,也不可能在赵老大从路上经过的时候点个火引子计算时间。 能安置火药的地点只有一个,那就是赵老大会短暂停留的地方,而且是要用到明火的地方。 那个地方就是太庙,当然也不大可能直接把太庙给炸了,况且祭祀活动并不在太庙里面。 而是在太庙边上那个专门用作祭祀之用的木台上,祭祀尾声,需要子孙亲手烧一捧黄纸给祖宗,以示孝心。 因此木台上还有一个专门烧黄纸之用的大铜鼎,铜鼎很大,能放下很多东西…… 但凡善于搞阴谋者,都是一个赌徒,那赵二便是一个大赌徒。 从他哥坐上这把龙椅开始,他就在赌,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下注。 赌他大哥心中的兄弟情谊,赌自己能够在一次次的试探底线中幸存下来,赌朝臣们会慢慢相信自己才是那个天选之人。 曾几时何,他终于赌到了他想要的,然而逼着别人拿出来的东西,终究不是完整的。 就算大哥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了自己,也总在想着仍旧给自己的儿子留下点什么。 比如一点点兵权?以此作为儿子将来讨回皇帝宝座的依仗?这叫他如何能忍?如何能坐的安心。 坐在一个随时会被人要回去的宝座上,那还不如不坐。 因此,想要坐的安心,他只好继续豪赌,而且是越赌越大,先赌他侄子再没有跟自己分权的权利。 再赌人们会相信那只是一场意外,赌自己并没有被人抓到把柄,赌自己藏在暗处的东西并不会被人发现,甚至赌大哥会在那次意外中死去! 只是赌着赌着,他却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被动了,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一直推着他往前走一样,令他不安,令他惶恐。 这种感觉在王府后院莫名其妙少了一个人之后开始出现,之后便是愈演愈烈。 从来没有过如此惶恐不安的感觉,仿佛是自己最隐晦的一面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掀开一般。 直到开封府中传出消息说那个莫名其妙消失的黑手套有可能已被大哥的人拿下,这种惶恐不安的心情也随之达到了顶点。 就好像是一个隐藏多年的逃犯终于被人找到马脚一般,开始整日疑神疑鬼,看什么都像是刻意针对自己的布局,正一步步的引诱着他往网中走近。 果不出所料,大哥终于借着那个失踪人口当众向自己发难了,难怪会这么强硬的逼着自己迁居东宫,难道是造就怀疑自己府中藏了些不能放在明处的东西? 尽管他仍然不相信大哥手上的那个人就是在自家失踪的那个人,然而至少能够说明,他确实已经怀疑到自己头上,并且正在想着法子向自己动手了。 以上种种,最终导致他不得不再做出最后一次豪赌,赌人们不可能相信他会做出忤逆之事。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必须是最后一次了,这么多年过去,他真的已经赌累了,早就应该轮到自己做庄了。 此时大庄家赵大也是把自己关在房中自怜自伤。 终究还是要走到兄弟反目的这一步啊,多少年了,为了这一份兄弟情谊,一退再退。 可他总是无法满足,决定把整座江山交付于他,都不能让他满足,连等上几年都等不得啊。 这皇权果然是个坏东西,扭曲了自己,又扭曲了兄弟,难道真的是天家无亲情吗? 武德司,殿前司,右厢龙卫,左厢龙卫,这一波动荡下来,又是一场浩劫呐。 辛苦打造十数年的格局,今次惊慌毁于一旦,弄不好又将会有诸多军阀趁势而蠢蠢欲动。 你怎么就不明白呐!大宋这江山,还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呀! 轰隆隆…… 天边的闷雷声打断了赵匡胤的思绪,初闻惊雷,心中便是不由自主的一紧。 这是实实在在的雷声,是惊蛰以来第一次听到的真实的雷声。 而不是自己那位好兄弟给自己准备的那份寿诞大礼。 屋外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赵匡胤愁苦的脸庞,深陷的皱纹,紧锁的眉宇,让他看上去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苦笑一声,唤了两声海公公的名字,却只唤来了一个小安子,这才想起海陆空已被自己安排去了武德司下属的亲从卫办事。 该来的终究要来,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别想着还能有折中的法子了。 “陛下,李将军已在殿外等候。” 有小黄门前来复命,夜深了,该安排正事了。 “王老弟,你可得保证这样做绝对不会对陛下造成一分一毫的伤害。” “放心吧老兄,火药这玩意,能不能炸的起来,没有比我更权威的了。” “杂家觉着这样还是不是行,太凶险了,要有个万一伤到了陛下……” “海公公您也忒小心了些,要不咱先试验一番如何?” “王老弟家中也藏有火药?” “我到哪去弄这玩意儿呀,你想办法去弄来。” “那杂家就更没办法了呀……” “要不去弄些爆竹过来也是一样的。” “那……成吧。” 章节目录 第215章 火药配酒 弄些爆竹过来还是挺容易的,尽管已是深夜,权势很大的海公公仍是仅用很短的时间便弄来了一大捆爆竹。 将里面的火药拆了出来,俩人便搞起来科学实验——在火药里掺上酒水! 在火药里掺酒这种事情,早就有前人试验过,不过这前人是对王浩而言的。 因为想出火药配酒这个天才想法的人是后世满清的一位官员。 太平天国作乱那会,这位官员用相当然的方法,在火药中掺入汾酒,妄图进一步提升火药的威力。 多么伟大的创意,极易燃烧的高度酒,配上更易燃烧的黑火药,那威力,必定会是锦上添花呀。 当然最后的结果也是可想而知,锦上添花没添成,而是成为了一段荒唐可笑供人们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 实验的结果也是如此,在一盆劣质火药中倒入酒水之后,在没有完全湿透的情况下勉强点燃。 瞬间便有一阵极浓烈的烟雾散发出来,还带着淡淡的酒香。 这其实是个非常无聊的实验,主要目的不过是为了让海公公安心而已。 火药要在什么条件下才会发生爆炸,这个时代的人或许没有概念,自己则是再清楚不过的。 赵二选择用几桶火药企图炸死他家老大,说白了,其实是一种极为幼稚的想法。 以为点了火药厂的仓库作了次现场示范,就笃定这火药乃是无上的杀人神器了。 殊不知那仓库里的火药之所以能炸出那样的效果,完全是因为走量的效果,数量足够多的火药堆积在一起,才能炸出这样的效果来。 但若是单单几桶火药放那儿点燃之后,并不会有这样的效果,加上赵二他们又不懂密封,普通的一硝二碳三硫磺配置的劣质火药对空气水分潮气非常敏感。 这些天下来,估计早就有些受潮了,同样也因为不懂密封越好威力越大这个基本常识,这效果又要大大的打上一个折扣。 听海公公讲,他们甚至把火药铺在了那个大鼎的下面,上头以一层薄沙掩盖。 这就更荒唐了,别说按计划到时根本不会有点火药这一步骤,即便是真的点燃了,估计顶多也就是个放烟花的效果,可能连之前火箭军的窜天猴都不如。 海公公带着实验成果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只要不是伤到陛下的计谋,那就是好计谋。 王浩则是理所当然的失眠了,刚才与海公公把后日的大事仔仔细细的整理了一番,终于敲定了最终版本。 看来这一回是要见真章了,虽说一切尽在掌握,然而变数也同样不容轻视。 若到时赵二事败之后不顾一切的硬来,凭借着他在京中的势力,也是会有被他翻盘的可能的。 近日这京城中的动静就足以说明一切,所有在城中拱卫皇城的禁军,几乎都有他赵二的影子。 王浩相信,凭着这样的实力,绝对是有可能做到内外隔绝的。 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待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这几日不用上朝,还可以再睡个回笼觉。 刚刚伸出半个懒腰,侍卫长老关同志就送好消息过来了。 “老夫人?哪个老夫人?” 王浩被老关的好消息震的一头雾水,什么老夫人到京城了? “就……就是老夫人呐,杭州过来的……” 心说大人您也太心忧国事了一些,连自己老娘回京城了都不在意的? “杭州?!来的?” 王浩闻言一下子跳了起来,哎哟我的老娘喂,您老也太会挑日子凑热闹了,不是说在杭州待的好好的吗,咋又跑回来了…… 不但跑回来了,还是带着翠儿一道回来的,跟着胡烨霖他们那一船义学青年志愿者一起回来的。 干嘛来了?结婚来的! “浩儿呀,娘寻思着,你也老大不小了,不如……不如挑个日子,早点把婚事给办了吧!” 翠儿躲在王李氏身后,几乎把头埋到了胸口,扯弄着衣角,心中那是一阵阵的忐忑。 她是不想来的,浩哥哥早就已经是还玉姐的人了,自己这辈子怕是指望不上了,将来若能给浩哥哥做个妾室就心满意足了。 她是非常非常非常想来的,都已经有小半年没见到自己的浩哥哥了,在杭州时,每天都是在扳着手指头过日子的,无时不刻不在想着能早一天见到她的浩哥哥,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成亲?娘……这……这不太好吧?孩儿最近挺忙的。” 王浩则是被自己老娘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千里迢迢的,带着个姑娘过来跟自己成亲,这也太浪漫化了些。 “你又说的什么胡话!有什么不好的,娘知道你事多,不过咱小户人家的,也不讲究这些。 娘已经帮你想好了,翠儿呢,本就是咱家的人,咱就稍微布置一下,也不讲什么排场,你俩就拜个堂,这事呀,就这么成了,你说行不?” 王李氏为自己的睿智点了个赞,抓紧一些,说不定明年年初就能抱上孙子了。 在那杭州城住着虽然挺好的,但这心里老记挂着这事,总觉着空落落的,住的也就不怎么安心了。 正好得知那边的义学中有人要去京城,于是便毫不犹豫的搭了个顺风车。 这次回来,把娃的婚事给办了,自己也就放心了,如果可以,最好能让儿子把这边的差事给辞了,一家人安安心心的去杭州过那神仙一般的日子。 王浩听了老娘的这一番话,心里是一阵阵的发苦,这也太凑合了,代沟太大,沟通估计是没办法沟通的。 糊弄也不成,总不能一直糊弄下去吧,再说了,终究也算是自己这辈子的娘,一直糊弄,于心何忍。 有时王浩真想把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件离奇事向她俩给坦白了,好彻底的一劳永逸的化解了这个盘踞在自己身上的大难题。 然而终究也是于心不忍,虽说她俩心中也不可能没有一点疑问,但猜测是一回事,直接坦白就是令一回事了。 心中的疑问再大,终究只是疑问,可以一遍遍的说服自己去相信。 但若是亲耳听到,那八成会彻底的陷入绝望,会承受不住的。 这娘俩是真心待自己好的人,而且是毫无保留毫无私心的那种好,是自己的亲人。 既是亲人,那就绝不能轻易的去伤害,自己那一家三口来到这个新奇的世界,本来就已经够孤独了。 因此尽管这关系很复杂,事情很难处理,也要尽自己努力去想出一个尽可能两全的方式。 章节目录 第216章 回京成亲 “翠儿,你过来一下,哥跟你说说话。” 老的那里说不明白,王浩决定这思想工作还是从翠儿身上入手比较合适。 翠儿小脸一红,像只鹌鹑似的跟了上去,王李氏先是一愣,随即展颜一笑。 好极好极,小两口说悄悄话去了,自己的大孙子有指望了。 在王浩租住的大院子里转悠了一会,嘀嘀咕咕的念叨着王浩的不是。 在外城不是有个宅子的嘛,干啥还花这冤枉钱,不会过日子。 屋子倒是收拾的挺干净,只是这后宅看上去好像都有人住,说是都是护儿子周全的护卫。 看来晚上自己跟翠儿还得搬回外城的宅子里住下,干脆亲事也在那办算了。 刚一念叨到亲事,就见房门啪嗒被推开,翠儿捂着小嘴跑了出来,脸上还挂着两个将将快要滴下的硕大泪珠。 这明显是思想工作做崩了的征兆,王李氏见状,当即便在院中打起了转转,她在找趁手的棍子。 “你个兔崽子!又怎么欺负咱家姑娘了!” “娘,不关浩哥哥的事,是翠儿不懂事……” 小丫头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泪花,一个箭步上来就挡在了王李氏前面。 “跟娘说,娘替你作主!” “真没事儿……娘,您就别问了。” 话刚出口,大颗大颗的眼泪又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翠儿你让开……不管这臭小子又说了啥,先打一顿再说!……你别跑……回来,给我回来!” 王浩嘿嘿两声转身就逃,先出去避避风头,让她俩冷静冷静。 翠儿那丫头的感情也太敏感了,自己只不过试探性的用了些拖延时间的法子,那娃的眼泪就崩不住了。 说好的思想改造呢?在义学里也待了不少日子了,咋就一点变化都没有? 自己显然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的女子的痴情程度,一朝认定,终身烙印,在当前的环境里,还真不是说说的。 “大人,这不是好事嘛,您逃啥呀?” 老关与一杆兄弟追了上来,不明所以,只知道老夫人给自家大人寻了个俊俏非常的小媳妇。 “你懂个屁!” “大人是不是……?” 老关凑近了一张毛脸意有所指,以证明自己也不是啥都不懂的。 “老关呐,要是有俩个女的,都很中意你,但只能选其中一个,该咋办?” 病急乱投医的王大人问道于盲。 “嗨!这有啥难的呀,都要便是,小娃子才挑来挑去。” 老关经验老到。 “老关你也变了……” 只要是自己身边的人,时间久了,或多或少,都会发生一些改变,不论是行为处事还是举止神态。 可那翠儿就怎么就没有被改造过来呢?按理说,她这年纪,正是刚刚开始树立三观的时候,不应该这么难吧? 或许自己也有很大一部分责任,老是有意无意的想要躲避,才会造成如今这样一个局面。 “大人这是要去哪?” “还能去哪?学校!” “学校在那边……” 学校今天的事很多,一直忙到天黑,才把该做的事情全都一一做完。 还玉娘仨等不及,早就先行一步回家了,热热闹闹的学校,此刻非常安静,完全不似年前。 这才意识到,那一群寄宿的娃儿,如今已在杭州扎根了。 “大人今日为何仍在这里?” 寂静无声的公事房内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王浩心中不由自主的一紧,转头看去,才发现原来是柳月娥那个妮子,得,家不敢回,连这里也不能待呀。 白天还在想着要去勇敢面对的王大人瞬间又有种想要逃的冲动。 “这茶刚泡的,凉了怪可惜的。” “噗嗤……月娥看到这房里还有灯亮着,所以才过来看看的,不想竟是大人。” “不是说好了叫大叔的嘛……” 王浩纠正道。 “大人连这点便宜都要占嘛,月娥倒是盼着大人来占便宜,您敢嘛?” 趁着夜色的掩护,说的话也不知不觉的大胆了一些。 “那也不能一口一个大人呀,怎么说也是同事关系,干嘛叫的那么远呢……” 王浩不予置会,要保持冷静。 “一个称呼而已,大人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去月娥房里歇一晚吧!” “唉……不可不可不可。” 王浩闻言心中大惊,刚刚说好的冷静,顷刻间不知所踪,连连摆手拒绝,心说您这也太奔放了些!竟公然提出这样过份的要求。 “大人您想哪去了!” 柳月娥见状,小脚一跺,蹙起秀美嗔道。 “我这就回去……” “大人家里的事,月娥听说了。” “这么快?” 想来也是,凭老娘那性子,这杭州到汴京一路下来,估计早就在同行的那群年轻人中传遍了,带着姑娘上京城完婚,多浪漫的事。 “只是不知道大人为何会为此事所恼?” “茶杯!咱说好了的,一把茶壶只配一只茶杯的。” “茶杯?” 柳月娥闻言,细细的秀美再次蹙起,想了片刻方才噗嗤一笑,又是嗔怪的一瞪眼。 “有些事情,可能很难解释,还可能会伤害到某一些人,但我之初衷,也是不会更改的。” “其实月娥早就看出来了,” 说到这里,柳月娥的内心不由的一疼,瞬间便觉得酸涩无比,顿了顿复又继续说道。 “只是大人曾经说过,好东西要与人分享,才会更有意义的。” “你这比喻也太不恰当了,我又不是东西,怎么能……” 说到一半才回过味来,赶紧把话给止住了,对面随即又是噗嗤一声轻笑。 “大人若是信得过月娥,此事就交由月娥去办,如何?” “当真可行?!” 王浩闻言大喜过望,激动过头差点打翻了刚刚泡好的热茶。 “月娥会尽力的。” 柳月娥看着王浩像是瞬间如释重负的表情,展颜轻笑,心中酸涩,却是又增几分。 “难为你了……” “月娥可以为大人您做任何事。” “可别做的太过了,咱还是疏导为主的好。” “与月娥一样,翠儿也是个苦命的女子,月娥怎会去伤害。” “这话怎么感觉不像是要真心帮我的样子,能不能讲讲你要如何做?” “这就不有劳大人操心了,总之不会让大人您操心就是了。” 难道她们是要组成失恋阵线联盟?妇女同志要解放,也想着要建立组织了,这问题似乎越来越严重了呀。 然而暂时也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交给她去试试了,活了两辈子,却在这里徘徊起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章节目录 第217章 童年回忆 阳光破开清晨的薄雾,几场春雨过后,老槐树抽出的新枝上钻出一瓣瓣蚕豆般大小的嫩芽,越过鳞次栉比的屋崖,将晨光切割成一道道耀眼的金丝线。 在绿叶覆盖的屋瓦之间,有一抹黑色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微微伸展了一下渐渐麻木的四肢,随即又归复平静。 这是一个人,黑衣黑裤黑打扮,加上一袭黑披挂,把整个人都覆在了这一抹黑影之下,与黑色的屋瓦浑然一色。 加上屋顶树叶的掩护,很难被人轻易发现的一个人,只有侧方那一角翘起,才稍稍使那一抹黑影与那屋瓦显得不那么契合。 这一角翘起的下面,乃是一把弓,一把强弓,两百石的强弓。 一道黑影,一把强弓,伏于屋瓦间,眼观街边人。 不用说就知道,这是个杀手,而且是这个时代的狙击手,一个箭无虚发的狙击手,曾经令王浩忌惮非常的狙击手。 他已经在这里埋伏了三天了,就这样一直静静的趴着,就为了等一个人的出现。 也不知道这三天来他的吃喝拉撒是怎么解决的,前两天的电闪雷鸣,为什么也没有在他身上发生物理反应。 三天了,还没等到他想等的那个人,但他的耐心,似乎仍未耗尽,缓缓从腰间掏出一个已经发硬的馒头,轻咬一口细细咀嚼,不显丝毫急躁之色。 这是一个很有职业素养的杀手。 然而此时的王大人,却是没事人一般,领着几个护卫没心没肺的从大街上招摇而过。 昨晚捱到关城门的前一刻才回到家中,才知道翠儿娘俩原来早回外城老宅住下了。 这才马马虎虎睡了个安稳觉,但也不敢大意,一大早,便起床出了门,以防老娘再领着翠儿过来逼婚。 况且今天是个大日子,非常大的日子,赵老大兄弟两决战紫禁之巅的大日子。 今天也是赵老大五十一岁的生日,不过现在还不好说,也有可能会是他的忌日。 这一切都要取决于他今天手上握的是一副什么样的牌。 王浩作为这段历史的创造者,前去见证一下,当是当仁不让。 况且这也是职责所在,今日祭祀所烧的黄纸,就是由自己这个太府寺大司农的份内事。 一大早,赵老大便领着宫内一帮子内侍护从,出发太庙去搞迷信活动了,随行的还有不少朝中大员。 排场很大,有仪仗队员,鸣锣开道,引着一大支骑马驾车的队伍缓缓前行。 王浩也在随行的队伍里,想着前世在老家时自己每遇十年的大生日,也是由老妈张罗着类似的迷信活动的。 虽然规模与这个不能比,但之后的流程似乎跟自己的也相差不离。 供上一桌好酒好菜,插上香烛,点上蜡烛,跪在蒲团上虔诚的磕头。 那时的老妈还会在自己磕头的时候站在边上帮自己说话,什么祖宗保佑,今天是XX岁生日,保佑他日后平平安安,顺顺风风,健健康康什么的。 还会招呼祖宗们都过来吃酒,太爷爷过来,太太爷爷过来,太太太爷爷也过来等等。 拜完了还要帮祖宗们倒酒,供桌上摆着的酒盅里一个个倒过去,要倒三回。 头也要磕三次,每磕一次倒一回酒,一定要自己倒,别人不能代劳,因为是自己的生日,这算是自己请祖宗们过来吃顿好的。 仪式结束,还要烧黄纸,说是黄纸,准确的说也不全是黄色的草纸,而是一叠一叠包装相当仔细的佛经。 是庙里求来的,也就是买来的,据说价格还不便宜。 这些都是要烧给祖宗们的,当然也得由自己亲手烧才算是为自己尽了孝心,祖宗们才会保佑你。 自己这小老百姓当然不会像赵老大这般考究,有专门供祖宗牌位的太庙,烧黄纸也有专用的巨大铜鼎。 自己烧黄纸的,只是一口旧锅,这映像非常深刻,至今记忆犹新。 因为那一叠叠所谓的孝心捆扎的比较结实,非常不好烧,蹲在破锅边上,总要等到被烟熏的泪流满面才能烧完。 或许正是因为要有这样的效果,才会捆扎的这么结实的吧? 一会等赵老大祭拜完了祖宗,据说也要烧一些类似的东西给他祖宗,不过不是捆扎的比较严实的佛经。 而是一只只类似于纸箱一样的东西,很薄很轻的纸箱,不大,好几个叠在一起为一组,上面画了些看不明白的图案。 这个烧起来应该会省事很多,点着之后火也会比较旺,配合铜鼎下面埋藏的火药,效果更佳,肯定能把赵老大炸上天。 而且是零碎的那种,绝对不可能再在临死前拄着根拐杖咚咚咚的敲着地面,再留下几句好做好做供后人猜测。 “二哥,且与大哥同驾而行可好?” 祭祀队伍刚刚行出左掖门,赵匡胤就探出马车异常亲切的邀自己兄弟同乘一车。 言语和煦,连称呼都改成在家里时才会用大哥二哥。 如此说话,赵二也无法拒绝,虽不愿,仍是异常恭谨的上了大哥的马车。 “还记得小时,每每家中祭祀,二哥对供桌上果脯糕点馋的不行,老是悄悄的问大哥可不可以吃上几块哈哈哈……” 马车上,赵匡胤拉着兄弟的,回忆起了童年的时光,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段仅有的无忧无虑嬉耍打闹的日子。 “那时臣弟尚且年幼,很多事情,已然记不得了,只记得大哥那时时常会背着臣弟出去玩耍。” “是呀,大哥大你足足一轮,那时的二哥也就三五岁光景,整日留着鼻涕,讨喜的很,在那时,大哥就总想着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你。” 说着说着,赵匡胤的眼睛竟有些湿润起来,童年的时光,极为短暂,童年时,与二哥相处的时光就更短暂了。 自己比光义年长一轮,年少时也就与他相处过那么几年时光,却是自己生命中最为珍贵的那几年。 比之光美年长双十,他出生时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外闯荡,因此兄弟几人之间,自己与光义的关系应当是最亲近的才对。 可如今,为何会走到了这一步,即使是同坐一车,感觉也像是离的那么远。 小时候,总想着留一些好吃的好玩的给自己这位年幼的弟弟,看着他吃的开心,自己就很开心。 直到渐渐长大,也是一样,甚至自己坐上了这个天下,也总想着给他更好的。 可是,他要的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渐渐的才发现,他要的远不止于此。 贪婪或许是造成兄弟反目的元凶,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呀!不该对自己的大哥起杀心呀! 车轱辘压过青石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也一下下压在赵匡胤的心上。 尽管脸上还是回忆往事时那一抹温馨的微笑,眼角的泪花与内心的绞痛,却让这一抹难得的温馨渐渐模糊起来,甚至露出了一丝狰狞味道…… 章节目录 第218章 携手同行 “到太庙了皇兄,臣弟告退。” 温馨的时光异常短暂,眨眼便至,赵二欲抽手告退,不想大哥那握住自己的手却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你我兄弟好久没有这样说话了,感触良多呀,今日就便随在大哥身边吧,今日你我是骨肉同袍,非君臣。” 说着便拉住兄弟的手一道下了马车,往祭祀的法坛行去。 赵二闻言一惊,大哥你不能这么亲切呀,要擦出火花的呀。 然而手臂被老大紧紧搀着,挣脱不得,边上的朝臣们都往这边看着纷纷点头赞许,兄友弟恭,冰释前嫌的场景,让他们欣喜不已。 这朝堂,终于又要引来一片祥和的大好时光了呀。 王浩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是深有同感,是呀,这世上最亲的还是亲情呀,一同赴死的场面,好感人。 “王老弟,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快快随杂家回去,一会入府搜查证物,少不了王老弟的指点。” 海公公悄悄的挤到王浩边上,低声提醒到。 按照计划,这边一暴露,那边也会立刻动手,李将军亲率的马步军已在城外整装待发。 直待号令一响。各个节点便会同时行动,海公公则会在第一时间率人入王府后院,“搜”出剩余的被窃火药。 王浩闻言心中了然,片刻之后,便悄无声息的退出了人群,带着老关几人返回内城。 “皇兄莫要如此呀,有失礼仪,臣弟惶恐。” “唉……兄弟之间,不讲这一套臭规矩!” 赵匡胤的话语间仍是一副浓浓的兄弟情谊。 “这……这……这如何使得。” “无妨!来,随大哥入殿!” “不可呀皇兄,臣弟不能与皇兄并排而跪的,有违礼制呀皇兄。” 一个不注意,就被老大搀进了殿内,赵光义再次极不自然的想要挣脱大哥的魔爪。 此时的他,不应该出现在殿内的呀,应该如往常一样,与外面的朝臣们站在一起才对,怎会稀里糊涂的出现在了这里。 “大哥说了无妨!二哥又不是外人,来,给咱爹磕个头!” 今天的大哥,好像很不一样,完全没有把自己当臣子,不论是言行举止还是说话方式。 完全不似君臣应有的模样,倒像是寻常百姓人家兄弟间的相处,随意而又亲切。 有那么一瞬间,赵二甚至相信了大哥今日所为毫无其他意图,就是单纯的想要找回丢失已久的兄弟亲情。 然而这是不可能,事情到这一步,早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 渐渐的似乎明白了老大的用意,这一路下来,大哥把自己紧紧留在了他的身边,一步都不曾松开。 想到这里,赵二脑中瞬间轰的一声,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感瞬间涌上心头,冷汗也在这一瞬间爬满额头,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一时间不知所措,仿佛就是丢了魂一般,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这一幕呀。 自己想要竭力抛弃的兄弟情谊,在此刻牢牢的锁住。 一个想要奋力的挣脱,一个却尽力的想要护住,一弃一留之间,那份情谊也在其间迅速的腐烂变质。 就这样被赵老大拽着,浑浑噩噩的给祖宗上香,浑浑噩噩的给祖宗磕了头,浑浑噩噩的被大哥搀着行到了那大鼎之前! 直到赵匡胤从小黄门手中接过那一捧用来引火的黄纸,身边上的赵二才猛然惊醒过来。 这烧不得呀!这一烧兄弟俩就都零碎了呀! 然而事情到这一步,显然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可这真的万万烧不得的呀。 豆大的汗珠爬满额头,赵光义的身子微微一晃,差一点便就此晕厥,强行定了定神,让自己稍稍清醒了些。 各种胡思乱想的画面在脑中不断闪现,如走马观花一般,杂碎而且凌乱无序。 这一刻的赵二,已然乱了方寸。 一抹黄色从他眼前闪过,随即便见到大哥把一支已经点燃了的精致火炬递了过来…… “二哥身体可有不适?” 看着自己兄弟冷汗直冒,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赵匡胤极为关切的问道。 “二哥?二哥……?” 见兄弟没有反应,赵匡胤继续和声轻唤。 “二哥来,你我兄弟同引此火。” 说着便将火把往赵二手中塞了过去,邀请自己的好兄弟共赴黄泉。 此时的赵匡胤,甚至希望这大鼎中火药就此炸开,好歹还能在世人眼中存下那一点点的兄弟情谊。 “啊……” 赵光义发出一记极为嘹亮高亢的尖叫,无比惊恐推开递到眼前的火把,抱着脑袋尖叫着冲下了祭台。 却因为两脚发软,刚一跳下祭台,便摔了个狗吃屎,唇齿间一片咸腥味,连发髻都散落了下来。 也顾不得那许多,迅速爬起身,复又抱着脑袋朝人群外冲去。 这游戏太过刺激,他承受不住,对死亡的恐惧,显然已令他进入癫狂状态。 底下众人看着这突变的一幕,尽皆目瞪口呆,一时间都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赵匡胤看着兄弟癫狂一般远去的背影,紧闭双眼仰天一叹,也是久久没有任何回应。 暗伏在四周的亲兵甲士围拢过来,将他重重护在了中间…… 冲出人群的赵二一脚踹翻了一个牵马的护从,顾不得整理仪容,便翻身上马,狠狠一抽马鞭,直接往自己的晋王府疾驰而去。 身后的亲王护卫亦随之而出,紧紧跟了上去。 他想回家,此刻的赵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家,因为家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人类在万念俱灰失去理智的时候,往往脑海中残存的仅有的一丝理智,都会驱使着自己往家的方向赶,这应该是一种最原始的本能。 大概也只有家里,才会让自己那颗残碎不堪,满是疮痍的心,得到一些最纯碎的慰藉吧。 此时的赵二就是如此,什么都没有想,就是狠抽着马鞭直直往家的方向赶。 此时的王浩则刚刚拐过御街,带着老关几人前往晋王府外的秘密联络处与海公公他们汇合。 街道上的人不多,自从实行了靠右行驶的交通法规之后,这街上的人感觉就少了许多。 弃了马匹不急不缓的行在最前面,脑中一遍遍的盘算着一会入府后的打算。 远处屋顶,在槐树嫩芽遮掩下的那一抹黑影缓缓站了起来,紧了紧手中的强弓,一支羽箭被熟练的挂到了弓弦处。 他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章节目录 第219章 有箭西来 “绷绷……” 两声轻微的弓弦震动,双箭连发,两支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射而出。 前后只相差极微若的距离,一箭咽喉,一箭左胸,没人能够躲开这一箭,他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能让目标就地丧命! “啊……!” 在街面上顾自前行的王浩猛然间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痛楚,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痛呼。 还没等自己回头查看什么情况,第二下痛楚紧接而至。 随着这第二下痛楚一起传来的,还有老关他们几个护卫的哎哟声。 以及…… 以及一个中年妇女极其愤怒的责骂声。 “好你个兔崽子!你以为躲着不出来,老娘就拿你没办法了嘛!啊!” 王李氏手中举着一根洗衣服用的捣衣杵,恼羞成怒。 个没良心的东西,翠儿的事没个交待,竟然还跟老娘玩起了躲猫猫,害老娘找了整整一上午的人! 王浩捂着屁股往前窜出两步,一脸苦笑。 老关他们几个没良心的,既不劝阻,也不帮忙,更没有提醒自己,竟全都站在了一旁捂着嘴偷笑! “娘呀!咱回家再抽成不?儿子都这么大了,不能在街上打呀……” “现在不打,回家又没人影了!” 王浩想着还有正事要办,得好好安抚一番,把老娘尽快给劝回去才是。 不远处的大道上传来路人的喧嚣之声,有行人在往那边迅速的靠拢。 “杀人啦……!” 一句更为响亮的嚷嚷声传来,聚集的人群随之惊恐的四散了一些,但都没有就此离去的势头,纷纷站在远处探头张望。 王浩几人此时便也随在了探头张望的人群之中。 抬眼望去,就见一人横趴在晋王府门前的台阶下方,身上竟然插着两支羽箭! 虽然大半个身子都被边上的马匹所遮挡,但细观其穿着衣帽,还是能看的出此人身份,这……这他娘的不就是赵二嘛! 计划不是这样的呀,怎么赵老大竟然安排了神射手直接伏杀他兄弟? 不应该呀这,既然逆天之举都已经注定败露,没必要再出这一招吧? 挤在人群中想着再往前挪上两部,只是顷刻间,又有一箭从天而来,咚一下射在了挡在赵二身前那匹马的马屁股上。 白马吃痛往前窜出几步逃散而去,紧接着又是一箭,目标直指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赵二。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紧要关头,已有一名贴身护卫纵身而起护在了赵二身前,激射而来的羽箭也随之直接没入那名护卫的后背。 锋利的箭簇透体而出,贴身护卫当即丧命,却在临死前用最后残存的一丝意志,把自己的身体覆在了倒在地上的赵二身上。 也正是这名尽忠职守的贴身护卫,在赵二急奔出太庙之后,一直死死的紧随在他身后,未落下一步。 更是在最初射向赵二的两支羽箭到来之前,危机嗅觉异常灵敏的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挥出马鞭在赵二的白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也因此让赵二所乘的白马朝前窜了一步,直接导致刚刚勒马的赵二因为惯性作用俯身下去,把一个圆润的屁股翘了出来。 黑衣人有九成的把握能将赵二射杀当场,然而九成依然只是九成,还有一成的意外,是谁都无法事先预料到的。 也就是这一成的意外,让赵二躲过了最初那两箭致命的羽箭,用自己抬起的屁股承受了本来是瞄准了他要害部位的羽箭。 两边屁股,一边一支,相当工整,相当平衡且极为对称,就连深浅也几乎丝毫不差。 又是噗噗两下箭矢入肉声,那名死去护卫的背上再入两箭,被压在身下的赵二微微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凄厉的哀嚎,显然仍是活着的。 直到此时,才有更多的护从从街道的另一边纵马疾驰而来,很快便将那生死不知的赵二团团围在了中间。 王浩听着赵二发出的哀嚎,不自觉狠跺一脚,她娘的,这都射不死他!真他娘的是坏人活千年呐! “哈哈哈……” 埋伏在王府对面屋顶的黑衣人见此情景,自知事不可为,索性便踏前几步站到了屋顶的显眼处。 连续几日的昼夜埋伏,已让他的体力严重透支,加上刚刚那连续射出的六箭,已然耗光了他最后一丝精气神。 自知已无可能逃脱的他仰天大笑三声,抽出腰间匕首,倒握于胸前,随即又悲呼道。 “苍天无眼呐!弟兄们!金某尽力了!” 话音刚落,便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匕首朝着自己左胸奋力刺下。 黑衣人姓金,没有正经名字,认识他的人,都叫他一声金老三。 王浩认识这个人,不但认识,还相当的面熟。 金老三本姓刘,因吴越的开国之王叫钱镠,因镠与刘同音,为避其名讳,该国的刘姓人,皆去刘字的卯头刀旁,改为了金氏。 因此,刘老三也便成了金老三,金老三不是因为在家中排行老三才取名老三,没人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名字。 连金老三自己都不知道,反正就是突然有一天被人这么称呼了,后来也就被这么一直叫,给叫下来了。 时间久了,连金老三自己都认定自己的名字就叫老三了,至于很久以前的另一个称呼,也早已经遗忘。 就像金老三这个人,也差不多经常被人遗忘,他没有家人,没有亲戚,他只不过是火箭军中一个小小的都头。 身为客军,身为一个弱国作为贡品献出去的客军,一个埋没在千万禁军精锐中的客军,没人会在意这样的一个小小都头。 然而再平凡的角色,终有其闪光的点,也正因为那一点微不足道的闪光点,而被某个人记住。 比如王浩对这个金老三就有不错的印象,年前护送护工营离京的队伍中就有这个金老三。 憨厚沉稳的一个汉子,行军路上还在王浩面前露过他那手神射的功夫,当时直看的自己咂舌连连,直呼这火箭军埋没了人才。 甚至还调侃过要帮金老三改个名字,像义学里的那群狗蛋们那样,从一百零八将里挑一个合适。 小李广花荣号称百步穿杨,那便改成金荣。 金老三憨笑着说皇帝才是金龙呢,俺一个小卒子,哪敢用这名呀。 几乎被人遗忘的金老三的尸体自屋顶落下,死去的脸上仍留着不甘与怨愤。 火药厂火灾那日,他因为闹肚子而逃过了一劫,可那凄惨无比的画面,却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看到了火灾发生的过程,在得知幸存下来的同袍被看管了起来之后,他更知道,是不会有人在意他们这一营火箭军的死活的。 可人不能白死,一千多个弟兄,一千多条活生生的人呐! 于是他只能单干,自己去讨回公道,冤屈无处伸,但血仇可以报。 所以他等待。 等待自己能够射出那一箭。 章节目录 第220章 历史重演 屁股上扎了两箭,身上也留下两个窟窿的赵二被一众护卫手忙脚乱的抬进了晋王府。 事发突然,又在这个节骨眼上,甚至都没心思去搞清楚刺客的身份,就把王府大门一关了事。 这一突发的变故,直接让赵二在京中的势力瞬间偃息旗鼓,不敢再有所妄动。 只留下了一座王府关起大门在那如一座与世隔绝的堡垒,王府中人也因为失了主心骨而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 看着被一众护卫高高抬起的赵二屁股上那两只微微颤动的羽箭,王浩突然想到。 貌似后世有个说法,他赵二伐幽州大败之后,也是屁股上中了两箭后逃回来的。 甚至有个说法那箭伤一直陪伴着他走完了下半辈子,始终没有痊愈过。 这么说来,还真是天意呀,这也验证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句话。 不过看样子这回赵二受的伤显然要严重许多,除了屁股上那两箭,身上还多了两个窟窿。 尽管有护卫拼死挡箭,然而那箭来势太猛,箭簇直接射穿了护从的身体,钉入了赵二体内。 把两个人牢牢的钉在了一起,刚才光是把两个人分开就花了好一番功夫。 再者那屁股上的箭应该也深了许多,在战场被射中屁股的时候,应该是穿了盔甲的,打入的箭矢应该不会太深。 而这一回,远远看过去,那箭矢至少被射进去了一半,这力道,绝对是直接射进骨头里面去了。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拔得动,估计得要切开了屁股才能拔得出来了,想想都疼。 “看来晋王的屁股跟这羽箭甚为投缘呐,两辈子都没躲过这一遭。” 看着复又恢复平静的王府大门,王浩幽幽的叹了一句,说完还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唾沫。 “大人何出此言?” 老关凑过一张毛脸,抹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轻声道。 “浩……浩儿,要……要不咱先回家躲躲吧……” 王李氏哆哆嗦嗦的跟了一句,第一回看到这杀人的场面,显然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老关,叫上两弟兄,先把老夫人送回去。” “你……你不走?” 王李氏扯着儿子的衣袖,担心道,却终究拗不过,提着捣衣杵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大人?接下来咋办?” “先把那黑衣人收殓了,再叫人去通知开封府一声。” 这案子很容易破,没有丝毫悬念,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赵老大会如何处置剩下的那些吴越客军。 “哎呦喂……王老弟,您可要为杂家作证呀,这刺客真不是杂家的人!” 刚刚得知晋王遇刺这个消息的海公公慌慌张张的跑来,开口便是澄清此事绝不是他干的。 “放心吧海公公,那刺客已经伏法了,是火药厂的生还者,只是单纯的为他死去的同袍复仇而已。 再者晋王只是屁股上被扎了两针,抬进去的时候还是活的,应该是伤的不重。” 这事情瞒不住,很快就能破案,也的确是一个简单的复仇故事。 赵二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这条汉子,一身神射的功夫,就这么枉死在了这里,真他娘的操蛋。 “那就好,那就好,杂家已遣人去禀报了陛下,咱还是先等消息吧,这王府一时半会怕是搜不成了。” 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突发事件,一下子让王浩与海公公接下来的计划直接泡了汤。 只能原地待命,等着赵老大下一步的指示了。 那边的赵老大已将铜鼎中填埋的火药如数取出,结合先前晋王的落荒而逃,铁一般的事实已然摆在了众人眼前。 同时,李文定也已经率本部控制了新酸枣门及封丘门陈桥门等几处关键节点。 然而赵匡胤布置的这一面才刚刚铺开,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上一收,就传来了晋王遇刺的消息。 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赵匡胤甚至怀疑这只是他那个好弟弟演完的一出苦肉计。 不过这么大的事情,假肯定是假不了的,本就派了人盯着晋王府,此事的目击者并不在少数。 只是本来就没准备要了自己兄弟的命,这一连窜的布置,所求不过是坐实了晋王的不臣之心,把他的势力连根拔起而已。 至于晋王的命,他还是下不去手的,顶多贬为庶民,或者软禁起来罢了,一个太平富贵仍是会给他留着的。 可如今倒好,直接来了个遇刺重伤,连收网这一步都给省下了,这让他情何以堪。 开封府的人来的倒是很及时,王浩派出去的脚男刚行到半路就遇到了府尹赵光美的车驾。 “敢问大司农,现在的情形如何了?我二哥的伤势如何可曾知晓?” 看着王府紧闭的大门,赵光美并没有贸然叩门。 他是直接从太庙过来的,二哥的事情败露了,他也是知道的。 “王府内的情况尚未知晓,至于晋王的伤势嘛……应该咳咳,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心说您不是从太庙过来吗?应该也是你老大让你过来瞧瞧的吧? 那这意思不是明摆着的了吗?你大哥要趁着这个当口,把你二哥在京中的势力彻底的整顿干净,尤其是你二哥安插在军方的人,因此暂时没空过来。 至于这座孤岛一般的晋王府,怕是要等到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才会有进一步的处置。 所以你大哥让你过来,不过就是想让你去王府内瞧瞧你二哥伤到了什么程度,是清醒的还是昏迷的。 “府尹大人何不入府一观?” “哦?当真可行?本府担心……担心……” “唉无妨的,府尹大人,这应该就是陛下的意思。” “大司农的意思是我皇兄暂时不会亲自前来?” “陛下这几天应该会挺忙。” “嗯,确实如此,那本府这就进去?” 赵光美还是非常不确定的问向王浩,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二哥的所作所为,说白了就是谋反呀! 自己这样贸然进去,搞不好还会得个同谋的成就。 “府尹大人尽管放心,想必陛下也清楚,这时候也只有府尹大人您才最适合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形, 放心去吧,下官就在这里等您,” 王浩继续给赵光美打气,自己也非常急迫的想要知道这赵二到底死没死,如果没死,得尽快想个法子补刀才行。 赵光美一步三回头的叩响了晋王府的大门,不多时便被请了进去,来接他入府的是赵二的长子赵元佐,看来这入府探望赵二的人选,也的确是非赵光美莫属了。 章节目录 第221章 小强赵二 在王府外与海公公唠嗑了一会,前去赵老大那儿报信的卒子也回来复命了。 果然不出王浩所料,赵老大的指示极为简略——先晾着吧。 只是叫海公公加派人手看紧了晋王府,不得任何人出入。 海公公领了差事屁颠屁颠的安排任务去了,王府门前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只留下了王浩老关及开封府的几名衙役在那大眼瞪小眼。 这么一来,本应该会是相当紧张忙碌一天瞬间变的无所事事起来。 “大人是否还记得海公公曾经跟您提过那控鹤营的都头被灭口一事?” 老关像是记起什么,凑了过来低声提醒道。 “当然记得,有什么说法?” “那日海公公不是还说丢了一把二石强弓的事嘛,方才属下过去看了一下,那刺客所用的弓,正是军中的制式强弓。” “嗯……这便说的通了,火箭军之前与控鹤营常有接触,想必这人那晚也参与了火药厂的案子,因此才会被这刺客寻到这里。” “不是,属下要说的不是那个,而是这羽箭,大人且看。” 老关说着取出了半支只剩尾羽的断箭,那是刚才分离赵二与护从时被剪断后丢弃在王府门口的。 “有什么门道?” “此箭乃是军中制式羽箭,长两尺七寸,据属下方才观察,射入晋王臀部的羽箭至少半尺有余,其伤口应当是穿透股骨了。 另外这箭簇是四棱形,呈锥子状,为增加杀伤力,箭簇四面挖有毒槽,通常会填些马粪进去,因此……” “就是说没啥指望了?” 王浩闻言心中一喜。 “入骨太深,伤口清洗不易。” 战场经验不太丰富的老关很委婉的给赵二判了个死缓。 果然,等到入晋王府良久的赵光美出来之后验证了此事。 谈及赵二伤势,赵光美的脸上一片灰败,他二哥这一回,怕是凶多吉少了,昏迷不醒,连箭簇一时间都没法取出。 王府之中已经乱成一锅粥,各个脸色灰败如大难临头,也确实是大难临头。 此时的晋王府,已然被内外隔绝,成了一处名副其实的牢笼。 昨日还热闹非常,佳朋满座的王府,仅仅过了一天,便已是一片死气,再不复往日风采。 稍稍与王浩闲谈了几句,大致说明了一下府中状况便匆匆告辞了。 得去向大哥汇报一下情况,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得请宫中太医诊治一二。 尽管王府内的医官并不比宫中的差,但如今的情况,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些了吧? “咱们也回去吧……” 海公公走了,赵光美也走了,王浩觉着自己留在这里应该也没啥事了,不如打道回府,回家等好消息去。 这一等便是五天,好消息没等来,却等来了一个坏消息。 赵二的伤势据说有所好转,人也醒了,屁股上的两根针也取出来了,目前正在王府中快乐的养伤呢。 真是一个生命力顽强的小强,不过他在京中的势力可算是被连根拔起了。 这几天来京城内外的官员变动幅度非常的大,尤其是负责拱卫皇城防务的武德司这一块,中层以上的领导干部,几乎是来了一次大换血。 至于文官方面的变动幅度倒不是很大,除了罢免掉了一些太弟中允,太弟洗马之类的东宫属官,其他位子变动不多。 老徐倒是因为这次变故得了个最大的外快,昨日有诏令发布,正式被任命为参知政事,没有人再有异议。 这么明显的信号,也让许多原先抱着赵二的大腿的官员开始考虑着向赵德昭靠拢过去。 只是目前的形势还不明朗,基本上都还处于观望阶段,除了少数自以为眼光长远的,已经在这两天去探望过仍在家中养伤的武功郡王了。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他们总是无时不刻的在为以后打算,之前抱着赵二的大腿如此,现在开始想着走赵德昭的门路亦是如此。 而且原本抱的很紧的人,松手也是毫不犹豫,比如赵二受了重伤之后,不但没一个人去登门慰问,大家甚至好像是集体失忆了一般,仿佛就不曾认识过这么一个人。 倒是王大司农,这几天非常想去探望一下晋王殿下,顺便请教请教这位老兄的生命力为何会如此的顽强。 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进去看看,这些天晋王府的大门锁的很紧,连赵光美也只在这几天里去过王府一次,还是在赵老大的授意下领着宫里的太医去的。 那病情有所好转的消息便是那几个太医口中传出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今天本来是赵二迁居东宫的大日子,现在也因为这场变故不得不无限期延后了,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了。 出了租住的宅子,在街旁的糕点铺子里随意挑了两盒礼品装的糕点,王浩准备去开封府拜访一下府尹大人。 这几天他仍旧住在出租屋里没有回家,住在外城的老娘倒也没再说什么,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住在有很多护卫的屋子里还是更放心一些。 翠儿也如愿以偿的被王浩再次请去了义学接受柳月娥的感化教育,也不知跟她说了些啥,感觉这几天翠儿的性情突然开朗了许多。 问柳月娥她是怎么开导的,她也不肯说,只是撑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脸上的笑容却是意味深长。 这其中一定是有阴谋的,王浩甚至怀疑让柳月娥帮忙开导翠儿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很显然,因为某种狗屁倒灶的原因,他俩应该是同一阵线的,这次显然已经是组成了某个联盟了。 暂时被隐藏的小麻烦,将来说不定会变成一个更大的大麻烦,还是得找机会逼问一下才成。 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才会安心嘛。 比如这次去拜访赵光美,就是想着让他带自己去晋王府看看,看看如今那座孤岛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顺便再打听一下开封府后面至今仍被看管起来的七八百幸存者到底要如何处理了。 之前都在等着把案子查清了,再让他们继续开工,可现在倒好,直接出了一个金老三,拿弓射伤了赵老二。 火箭营的军卒们虽然在心底里都在为金老三喝彩,但面子上也是不敢表现出来的。 赵二的身份终归特殊,企图谋逆的储君也是储君,可以打倒他,但不能轻易伤害他。 说的操蛋一些就是你可以打击他的势力,打击他的随从,或者打击他的精神,却不能打击他的肉体。 因此这也是那些火箭军士们现在正在担心的事情。 然而最担心的这事的却不是被看押在开封府的这些幸存者。 而是正在半道上,带着降表,领着家人,前来汴京城献地归顺的吴越王钱俶…… 章节目录 第222章 探望病情 吴越王钱俶显然已经不敢再进京了,自己献上去的贡品,竟然行刺了当今皇太弟。 好在这个皇太弟的纯度已经很稀薄了,不然真的是一场无妄之灾了。 尽管如此,也搞的钱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原地待命,等候赵老大的进一步指示。 自从得知了京城火药厂爆炸一事之后,钱俶就在不停的懊悔,懊悔自己为什么要拉上这么一支火箭军当作贡品去献给宋国。 真的是麻烦不断,接连不断!刚刚入京的时候就听说宋国控鹤营的营房被这支火箭军烧了。 之后安生了一些日子,据说随军出征了,又回来了,听说被他们搞出了什么威力很大的火药,然而刚回来没多久就炸了,直接死了一半多。 听到这个消息时,钱俶就在不停的埋冤,埋冤这群火箭军不好好的搞火箭这种表演工作,为啥要去搞什么劳什子的科研呀! 本来已经打算挑个好日子进京献降表的他,又开始犹豫起来。 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带着一家人一起去献降表,都快走到了,又传出宋国的晋王皇太弟遇刺了。 刺杀皇太弟的不是别人,又是自己那个火箭军军营出来的人! 一时大意,搞的这个火箭军,竟给自己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因此这钱俶心中那悔呀…… 而且还有连锁反应,这边的钱俶一停下赴京的脚步,另一边的清原节度陈洪进也一道停下了脚步。 说好一起赴京献地的,这算咋回事呀,说好的同进同退守望相助抱团取暖呢? 因此也不得不停下匆忙的脚步,继续观望起来,等那边有了进一步消息再作打算。 王浩当然不知道因为这件破事,还牵动了那么多人的心思,甚至连自己在杭州搞的那个分校也因此可能会受到一些波及。 他现在想的,不过就是想去晋王府探望一下赵二,那么大两个棍子捅进屁股,没道理还能有所好转呀,应该急剧的恶化才符合常理的嘛。 “这个……这个这个大司农太客气了,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呀!” 府尹大人很热情的迎了上来,亲自接过了王浩手中的两包糕点,这是第一次有人拜访开封府的同时还带着礼品来的,欣喜非常! 妈妈说过要接大哥二哥的班的,如今二哥自动弃权了,果然开始有人来给自己送礼拉关系了。 然而这手里的礼物还没捂热,就有些后悔了。 “这不妥吧?没有皇兄的授意,本府也不好私自前往呀,大司农。” “府尹大人莫要多虑,一个人去与两个人去那性质是不一样滴。” “哦?还有这个说法?” “那是当然,要不咱再叫上徐大人一起去,那就更没问题了。” 这不废话嘛,一个人私自前往,难免有串通勾联之嫌,两个人去那就没这个烦恼了,要是三个人一起去,那就更光明正大了。 想的很美,然而事实却不美,专程跑了趟政事堂,把个极不情愿的老徐请了出来。 三人组成了一个临时慰问团,屁颠屁颠的赶到晋王府,却吃了个实实在在的闭门羹。 事后回想起来,也确实是太过想当然了,半死的赵二,仍是赵二呀,虽说如今这晋王府犹如一座临时监狱,但里面的犯人仍是有权利选择见与不见的嘛。 悻悻然而归,不但损失了两包点心,还被老徐好一通埋怨,老夫公务如此繁忙,还要被你这臭小子白白浪费去这小半天。 “对了徐伯伯,小侄那太府寺的新晋官员人选,如今可是你在管?” 虽说白忙了一趟,正事还是有一点的。 “算是吧,老夫有参议之权。” “可有着落了?” “已然议定。” “那何时可以派下来?” “此事不急。” “如何不急?小侄最近都闲的蛋疼了。” 徐明诚闻言身子不禁微微一晃,没好气的说道。 “选中的进士尚未回京!要四旬之后才能上任。” “还有这规矩……” 心说难怪最近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原来考中了进士之后还有探亲假的嘛。 “若没其他事,就回吧,老夫忙。” “最后一个问题。” “说。” “朝廷准备给太府寺多少新晋官员?” “暂定为二十一人。” “才二十一人?” “二十一个人能干成什么事!” “那你要多少?” “按小侄的初步规划,前期大概需要五十人左右,其他的,到时请徐伯伯帮忙多申请些资金,小侄请些临时工也能应付过去。” 王浩狮子大开口道,其实也不算狮子大开口,堂堂一个外经贸部,只给区区二十人怎么够。 “你……你要这么多人做甚?太府寺又没多少事可做,二十一人也已经是因为本次科举录取的人数太多,而尽量多给了。” “徐伯伯的意思是其他衙门也会塞上许多闲差?” “确实如此……” “徐伯伯告辞!” 这是在糟蹋人才呀,王浩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你……!” 徐明诚恨不能冲上去给他一掌,这又是搞的哪一出? 却见王浩并不是往宫门外的方向行去,不禁心生疑惑,随即好奇道。 “你去哪?!” “面圣……” 面圣?徐明诚听了不觉更为奇怪,不知道这小子又要整什么幺蛾子,懒得管他,轻叹一声便迈入了政事堂。 忙碌的日子真的很踏实,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自出任参知政事以来,老徐感觉自己至少年轻了十岁。 如今晋王已倒,前途那是一片光明,暗暗决定要把毕生所学全数撒在这官帽上的徐明诚,深深的陶醉在这踏实且充实的感觉当中。 同样,王大司农也是一样,听说这政事堂宁可在其他部门塞上许多无事可做的闲差,却只打算给自己二十一个人,就不乐意了。 这事得去跟赵老大商量,告诉他自己很缺人,尤其是缺年轻人。 老徐说自己这太府寺无事可做,实在是大大的谬论。 掌邦国财货之政令,及库藏、出纳、商税、平淮、贸易之事…… 这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开拓,怎会是无事可做。 既然榷场暂时没了下文,但还有更加有钱图的海贸呀,光一个市舶司就能搞出好大一朵花来,怎么会是无事可做。 太府寺的发展计划书都快发霉了,老早就已经写好了发展规划,就等给自己的人手到位后,再去跟赵老大谈一谈条件了。 不过现在看来,这谈条件要提前了…… 章节目录 第223章 发展规划 市舶司始于唐代,在两宋时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也成为宋王朝财政收入的一项重要来源。 至北宋中期,市舶收入就已达四十二万缗左右,换算成贯就是四百二十万。 一直到南宋,市舶司收入更是占去国家总税收的一成半以上,是个非常惊人的数字。 同样,赵匡胤早在前几年就已经在广州设了个市舶司,用来掌管海上贸易。 不过也就这一个,别无分号,不过也可以理解,以目前的大宋版图看,貌似也就在那处可以设个市舶司了。 而且这颗独苗要一直用到差不多宋末,直到徽宗崇宁年间才会增设其他港口。 另外此时的这棵独苗似乎也不太受赵匡胤重视,仿佛就是随手一指,意思意思的在那里设了这么一个点。 不但市舶司的职权归地方,财政收入也一并纳入了地方,还没有被很好的重视。 至于那市舶司的税收制度,也很是草率,就是简单的抽点人家船上的货物充当。 这点连那赵二都不如,赵二至少还搞了个分成抽解及博买制度,边贸榷场也是在赵二手中发展起来的,就事论事,赵大的经济头脑的确是不如赵二的。 这也是王浩的信心所在,此时搞经济建设的潜力非常大,搞的好了,能为大宋带来非常可观的收入。 一路想一路行,一直行至垂拱门,耳边突然响起一个阴测测的声音。 “王老弟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冰寒刺骨的说话声几乎都要舔到自己的耳垂了,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王浩大惊之下嗖一下原地弹开一步厉声喝道。 “何方妖……海公公?你……走路咋都没声音了?” “杂家在皇仪门就看到你了,是王老弟想事想的太入神了。” “是……吗?” 有那么入神吗?思忖间,海公公那阴测测的声音再次凑了上来,直抵王浩耳垂。 “王老弟可是还在担心晋王的事?放心,诸事已妥,呵呵呵呵……” 诸事已妥,大权在握,地位稳如狗,要论春风得意,如今的海公公才是拔头筹的一个,一脸沉醉其中的模样,丝毫没有权势越重,处境也就越险的觉悟。 “妥了好呀,陛下可有处落晋王的旨意下来?” “就这几日了吧,王老弟此为何来?” “找陛下商量点事。” “陛下此时在福宁殿中,王老弟在此稍后。” 赵老大堕落了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窝在后宫中。 赵匡胤的确堕落了,此时的他正在福宁殿中与两个义学来的小娃讨论国事,不时发出哈哈的笑声。 义学来的两个小娃,自然是小蝶与姜幕云,他俩此来是有一件极重要的事要与皇帝商量。 随着数学课课程的不断深入,已经要经常用到平方立方的概念了,但这世界的度量衡,显然不是小蝶能接受的,尺寸分毫厘的度量方式,严重制约了数学课的进一步深入。 况且这里的木尺极不标准,找来的几把一模一样的木尺,细究之下,也是有一些差距的。 因此非常迫切的需要一个统一且标准都高一些度量衡制度。 改制度量衡自然是需要由皇帝提议才有可能实现的一件大事,因此俩人就趁着学校旬日假的空隙,以拜见干娘干爹的名义,再一次悄悄的溜进皇宫来了。 “哈哈哈……你个小家伙,又要说一些耸人听闻的言语来吓唬人了。” 赵匡胤对小蝶有理有据的说辞不以为然,还有些头大,这东西,哪能说改就能改的,想想就觉得麻烦非常。 “这是真的干爹,度量衡标准化真的很重要。” 小蝶说着取出一个随身带来的木匣子,把里面准好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 “这是何物?” 赵匡胤呆呆的看着矮几上那个模样古怪的东西。 “这是钱,我们的钱,新的。” 小蝶摆弄了两下桌上那两吊铮亮的铜钱无奈道。 “钱谁不认识!朕指的是这个!” 赵匡胤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这是天平秤呀,老早就有了,干爹竟然不知道?” 这个天平秤本来是想着做一个的,问了老爸之后,他说天平秤很久以前就被古人们发明出来了,而且精度很高。 不过由于用起来繁琐,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使用了,果然最后他们在药店里找到了一个。 虽然看模样与印象中的天平有不少差距,但实验之后发现,的确是做的很精细的一个天平秤。 “那这是打算秤钱?” 赵匡胤闻言,心中疑惑更盛。 “是的呢,就是要秤钱呢。” 小蝶嘿嘿一笑,便在幕云哥哥的帮助下秤起了桌上的那两吊铜钱。 并没有用砝码,而是在两边各自放上数量不等的铜钱。 两吊铜钱按多寡分组秤数份,一边秤一边记录,摆弄了好大一会功夫才总算摆弄完毕。 此时的赵匡胤已经完全迷糊了,不禁好奇问道。 “你俩这是在做甚?” “禀陛下,幕云俩在计算这钱币与钱币之间的重量误差。” 学霸果然不愧是学霸,只是短短片刻,就已将简易夹上列出的几组数据换算完毕。 “陛下请看,通过反复秤量后的这几组数据可以得出,这最重的一组钱币与最轻的一组钱币,其之间的重量误差约为百分之二点三。 也就是说这钱币的厚薄不均匀,有的重,有的轻,这就是度量衡不够准造成的误差。” “嗯……只是即便有差距,也是毫厘之间,肉眼几乎不可见,并无大碍。” 赵匡胤对这什么百分之几点几之类的话不但听不大懂,也丝毫不以为然。 搞半天,原来只是想说明这钱币之间所耗铜铁有那么一点点微弱的差池,这不是常理嘛。 即使不秤也知道期间会有细微差距,这世间怎么可能铸的出两枚完全一摸一样的钱币。 “禀陛下,这钱币,薄的一枚是一文,厚的一枚也是一文,若是能够将度量衡的标准都提高,铸钱所用磨具能够也能更为规范呀。 一枚两枚看不出差距,对寻常百姓人家来说自然也无关乎其痛痒,但若放到国家层面上,这区区百分之二点三的差距其实已经非常大了。” “那你倒是说说如何个大法?” “假设我大宋年入税赋两千万贯,按照得出的数据依次推算,其误差应当在五十万贯上下……” 啪嗒…… 赵匡胤闻言端着茶碗的手不自觉一松,半盏茶随即应声落地。 章节目录 第224章 度量标准 滚烫的热茶滴落到腿上,赵匡胤呼一声窜了起来,却也顾不得腿上传来的疼痛,凑近了些追问道。 “你说多少?五十万?” “只多不少。” “不对不对不对……” 这肯定不对,不可能对,也不应该对,这要是对了那还了得,十数年来下来,自己岂不是亏了几千万! 年前北征一次也才不过耗粮三十余万石,现在这一席话随随便便就是五十万,这绝对不对呀。 对,耗粮,税赋收的是良米,不是金银,这果然不对,吓死老子了,遂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税赋所收乃是粮米布帛,非金银钱两,你这数据还是当不得真呀。” “干爹,这不是一样的嘛,连铸钱的磨具尺寸都不标准,那征粮征布的工具就更不标准了。 两套不一样的度量衡工具,百姓那里多收一点,国库那里少交一点,中间的误差最后到哪里去了?” 赵匡胤闻言一怔,征粮当中的猫腻他最清楚不过的,这是事实,而且自己也下过大功夫整治过。 然而很显然,经小蝶这么一提醒,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大的门道。 但是这话题却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这事太大了,如此大事,怎能与两个黄口小儿商讨,这不成儿戏了嘛,于是强行岔开话题道。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数学?” “是的呢,数学讲究的就是一个严谨,于细微处证乾坤,在毫厘间寻真理,锱铢必较,丝毫必争。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看似很细微的一件事情,如果放大到某个特定层面,就会看到一个很令人吃惊效果。 就像这个度量衡标准化,其作用远远不止刚才说的那些。 更标准的尺寸,才能造出更合用的工具,提升生产效率,也有利于商品的交换和物资交流,有利于商品经济的发展和国家的统一。” 赵匡胤闻言极不自然的挪了挪身子,三言两语之间,这区区尺寸问题竟上升到了国家统一的高度。 虽有理,却也不可能当场允诺,具体要如何做,还是得跟宰辅们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可能真如这俩娃儿所说,把这个什么度量衡标准化起来。 “那个……改制度量衡非一朝一夕之事。这样吧,这个事情,干爹先记下了。” 小蝶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这明显是敷衍的语气嘛,太让人失望了,学校里还等着您老人家的金尺呢,随即便撒娇道。 “不嘛,干爹您就答应了嘛,求您了……” “咳咳咳……那就……” “陛下,太府寺寺判王浩求见。” 海公公很适时的出来解围了。 “来的好,快快摆驾垂拱殿。” “哼!” 小蝶嘟着小嘴哼了一声,跑去后面找她干娘去了,准备发动亲情攻势,顺便处理一下七彩童年的交接工作。 “王浩!朕问你,那什么度量衡标准化可是你的主意?” 还没等王浩开口,赵老大便凑上来甩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臣在义学时确实说过度量衡的重要性,不过此事施行起来难度颇大,短时间内很难让百姓接受,还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混乱,需谨慎。” 这一定又是小蝶搞的鬼,知道她今天又入宫问安了,难道刚才就在后面讨论这事情? “那朕再问你,这事重要与否?” “那肯定是重要的,秦汉时期武力强盛,就与那严格的度量衡制度脱不开关系。 比如火药厂所造火药,同样如此,越标准,其威力就越大。 再比如军中所用的刀枪剑戟和诸多攻城器械,如能施行严格有效的度量衡标准化制度,铸造起来不但省时省力,还能节约不少铁器原料,用起来也能乘手许多,总之好处多多。” 听说这统一度量衡还能有效的提升军队的武力值,赵匡胤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照你说法,那便在军器监中试行,如何?” “甚妥,不过统一度量衡的同时,最好再颁布一条严格的校准制度作为辅助。” “何为校准制度?” “这个嘛……类似禁军中的兵样。” 赵匡胤闻言微微点头,颇为认同,这兵样子就是他自己搞出来的,至今仍在施行。 “嗯……那便称作尺样吧。” “尺样最好由黄金打制,细心打制数份存于军器监各衙门作为参考。” 赵匡胤闻言继续点头应和,心说黄金代表了皇家的威严与尊崇,作为尺样确实适用。 “尺样必须严格封存保管,余下各部门定期前来与尺样校准,校准合格方可继续使用。” “嗯……此法甚妥,可行可行。” 商讨良久,赵匡胤心中也有了比较具体的打算,能在军器监中首先试行这度量衡新制,也比较容易推行。 不会影响到民间,也容易看到效果。 “你先下去吧,此事朕已有打算,日后若有不解之处,再与你商谈。” 王浩好不容易捱到这个话题结束,心说终于该轮到自己的正事,不想这就要送客了? 看看天色,似乎也确实不早了,有关海贸的话题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说清楚的。 但咱可以秉烛夜谈呀,今日事今日毕,行动力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呀。 “陛下……臣的事还没说呢。” 赵匡胤闻言愣了愣,似乎的确是这样的。 “何事?快讲。” “臣想向陛下要几个人。” “嗯?” “陛下先前允诺给臣的太府寺增派官员的。” “此事已交由政事堂议定,不日便会安排下来。” “不够呀陛下,据说只给了臣二十一个人。” “二十一个还不够?那要多少?” 心说都已经尽量往多了给了,竟然还说不够,要不再塞几个?反正那么多新晋进士,正愁没地方塞。 “陛下如果不介意的话……” 王浩说着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指头。 “一百人?!” “陛下英明。” “胡闹!你要那么多人做甚?” 这就有点过份了,且不说你要那一百个进士有准备闹什么幺蛾子。 单单只论把那一百人塞进一个小小的太府寺,就已经是一件极为荒唐的事情了。 那被塞进去的百名进士,非得哭死不可,好不容易中了进士,结果一股脑都被塞到一个冷衙门,这显然不可能再有出头之日了呀。 即使有出头之日,那也要与另外九十九人做竞争,想想都令人绝望。 章节目录 第225章 海贸改革 “朕知你在商事一道有不少独到的见解,也知你是想要有所作为滴,你且放心,不要急,先替朕把边贸之事张罗起来。 待时机成熟,如今隶属三司的如茶案,丝案,盐铁案,朕也会在合适的时候交给你。” 赵老大语重心长,谆谆善导。言下之意就是你太心急了,步子迈得太大了,会扯着蛋的。 “陛下不是正在因为新晋进士的去向安排为难嘛,臣愿为君分忧。” “那也要不了这么多吧?王浩呀,不是朕不愿给,你也要为那百名进士的前程考虑,如此多的人拥挤在一处,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虽说这回取中的的确多了些,但也都是我大宋的年轻俊才,将来还要靠这帮人治理天下的,怎能如此不负责任的对待。 “太府寺掌邦国财货之政令,贸易之事……不会多的,臣也定会让他们各有所司。” “那你且说说要如何安排这百名进士?” “早安排好了!” 心说就等着您这句话呢,若是真能要到一百个年轻小伙,也就省的自己再去找临时工了。 说着,仍是打开自己那特立独行的公文包,一份关于改革海贸的计划书便递了上去。 然而赵匡胤并接下之后并没有打开看一眼,这臭小子写的东西往往又臭又长,字也小,内容又是生涩难懂,读起来异常的费力。 “先跟朕讲讲,这东西……咳咳,朕若觉得可行,再看不迟。” “这个……简单的说,就是除了与辽国,及西北西南的边贸事宜之外,臣想着力发展一下海贸。” “海贸?可是那市舶司?” “正是!” “可朕记得,那市舶司似乎并无多少获利呀。” 王浩闻言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心说您就在那儿顺手设了一个点,行政财务全都交由地方,任其自生自灭,能有钱图才怪。 人都跑去搞走私了,另外,那么长的海岸线,连支海军都没有,近海的海盗茫茫多,比之明朝嘉靖年间也不遑多让了。 “海贸怎会无利可图?不是臣说大话,陛下若能足够的重视这海贸,将来的获利足以成为我大宋财政的一大臂助。” “会多到何种程度?” 这小子搞钱能力很有一套,赵匡胤还是知道的,人给多了另说,若以他的能力真能将这海贸搞出朵花,倒也不失为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那得看陛下肯给臣多人多少空间……” “如宋辽榷场所议如何?” 赵匡胤两眼微眯,嘴角不易察觉的一扬。 “那……那倒不用。” 差点上当,当初讨要宋辽榷场行政权的时候,狮子大开口,几乎要把榷场打造成割据地。 那时赵老大能答应自己的过份要求,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这草拟榷场的一半割的是辽人的国土。 辽人若能答应,他大宋白占半座城,辽人若不答应,他也没啥损失,因此才会勉为其难的应承下来。 可这市舶司不一样,搞的成搞不成都是实实在在的大宋国土,怎能容许自己关起门来打造小天地。 赵匡胤闻言展颜一笑,你小子还算识趣。 “朕允你便宜行事之权,又当如何?” “海贸一事干系重大,事杂且多,任重而道远,显然不能一簇而就,陛下若能给臣足够多耐心,臣相信……” “你莫要再扯些没用的,朕就问你,此事若成,每年能为大宋带来多少税赋吧。” 赵匡胤完全没有兴趣听他诉苦,这劳什子的海贸,说白一点,不还是榷场嘛。 倒是一个很执着的人,一心想要摆弄这个榷场搞钱,宋辽的榷场黄了,现在脑经动到海贸上去了。 这人为何对钱如此痴迷?可据朕所知,他并非贪财之人,连沈义伦都赞许过这小子的清廉。 朝中也有许多如沈义伦一般的清廉官员,他们是真的不在乎钱。 可这小子不一样,担的是清廉的名,但脑子里想的却全是钱,整出诺大一个工坊,家里却连个伺候起居的奴仆都没有。 这是最让他赵匡胤看不懂的地方,从来没有一个人如他这般,重钱却不爱钱。 王浩听着赵老大的话则有些不以为然,你这话也太现实了些,不问过程,只求结果? 又不是说这市舶司的招牌在那一挂就能来钱的,这钱归根结底还是需要一文一文的积攒起来的,那能这么急功近利。 不过既然这么问了,倒也不好再含糊,思量片刻,伸出三根手指,给出一个比较保守的数字,这自然也是有足够的信心才会这么做的。 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大宋当前的经济发展状况,自己也是作过初步的市场调研的。 另外沈相曾经担任过多年的三司使,对大宋国内的经济构成有非常权威的认知,之前就已经请教多次。 因此自己是有足够的信心给出这个数字的。 “三十万贯?” 赵匡胤看着王浩那三根信心饱满的指头说道,三十万,还算是一个比较谨慎的数字。 比刚才蝶儿他们说的那什么改改尺寸,改改称砣就能为大宋省下五十万贯的说法靠谱多了。 “是三百万,陛下,是三百万贯。” 王浩复又信心满满的强调道,三十万那不是侮辱自己的能耐嘛。 汴京城至广州,光路上就要花去一个月,带那么多的人,费那么大的劲,跑那么远的路,就为了搞三十万贯钱,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嘛。 “你敢!” 赵匡胤闻言不喜不惊,反而是勃然大怒。 他这是要去行酷吏之法,去盘剥百姓为国敛财了呀! “陛下何出此言呐?三百万这个数字,臣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王浩呀,朕知你初衷也是想着为国聚财,可自五代以来,百姓生活多有困苦。 虽说这十余年来朕励精图治,较之以往,以有所起色,然所出有限,尚经不起太大的折腾呀。 治国安邦,讲究的是休生养息,万万不可盘剥过剩呀王浩!” 赵匡胤两眼一闭,满脸的痛心疾首。 王浩闻言两眼一花,差点没背过气去,这赵老大把老子当什么人了!随即正色道。 “陛下,臣也是从普通百姓家中走出来的人。臣的义学之中,也都是些连饭都吃不饱的贫户子弟。 论起知晓民生疾苦,臣可以拍着胸脯说这朝堂诸公当中,臣还是能排的上名号的,陛下为何会以为臣此下广州是要去盘剥百姓的!” 章节目录 第226章 钱怎么来 听了王浩情真意切的一番话之后,赵老大微微有些感动,说的对呀,他不是一个会在穷苦百姓身上榨钱的人呀。 “那这钱从哪来?你可知晓我大宋岁入几何?” “似乎是一千六百万贯?” 这个数字王浩也是沈相那里打听来的,初听之下,感觉少了,大概只有两宋最高时期的一成。 除去耕地的增加和生产水平的提高,以及吴越国的那部分此时还没纳入大宋版图,这也足可说明海贸的收益是怎样一个惊人的数字。 “那你可知三百万意味着什么?” “嗯……差不多是三成岁入。” “那你还敢如此信口开河!” “那要不减掉一半?” “胡闹!如此儿戏,让朕怎能放心把这事交于你。” “陛下您这也太难为人了,说多了您老人家又不肯相信,臣草拟的海贸规划书您又不肯看,还要让臣如何保证? 都这么晚了,臣连晚饭都还没吃,就想着为咱大宋搞点钱,让百姓的日子能好过一些,让义学那些娃儿的家中能蒸上一锅白馒头……” “嗯!休要耍赖皮,便如你所愿,且等朕看完了这草案再给你答复,滚!” 这小子越说越离谱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慎重一些,怎能说给就给。 不过这数字的确诱人,赵匡胤打算挑灯夜读,好好看看王浩递上来的这份草案。 结果这一看就连着看了三天,期间又数次召王浩入宫询问一些不明白的地方。 其实这海贸草案与之前的那个榷场草案也大同小异,不同之处在于增加了海关关税一项。 种类繁杂,各有不同,废话还特别多,按王浩说法是这叫严谨。 而且有些进口商品的税率高的离谱,高达闻所未闻的五成,还说什么那是奢侈品。 离岸入埠街要征税,如此做法,真的还会有海外的番邦小国愿意前来与宋国交易吗?得改。 另外一处也得改,那就是茶案,草案中特别提到有关茶饼的新规。 港内开放茶饼互市,不受官府节制,这事情太大了。 西北北地产马,汉家土地种茶,以茶易马,谓之茶马,茶马贸易始于唐代,之后逐渐成为定式。 用茶叶交换战马,也是如今大宋战马的主要来源,所以茶叶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因此受官府多方面的节制,处于半垄断状态。 茶农收获茶叶按定额卖给官府的山场,商人买茶要到汴京榷货务缴纳茶价,榷货务给以茶引,商人再持券到指定的场、务取茶。 然而照着海贸草案所拟,商家只要向港务处报备后取得凭证,便可直接于茶农处购茶,随后入港销往海外,不再受官府节制。 这么一来无疑就是要跟朝廷抢生意了,官府做生意哪做得过唯利是图的商贾,要做的过,也就不用搞一套差榷制度了。 到时官府收不到茶,还拿什么去换北人的马,没了战马来源,还拿什么去跟辽人争幽云。 因此,这一条不能答应。 “王浩,你这茶榷新规太过行险,朕不能答应你。” 崇政殿内,君臣再次商议海贸协定,赵匡胤果然是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而且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打算给。 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就目前而言,盐铁茶绢一类商品的意义不仅仅只是一种普通的商品。 而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是维持一个国家良性运转重要物品。 茶绢还好一些,盐铁那更是绝对的垄断,这其实就是计划经济一种。 王浩当然不可能跟赵老大再解释一番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之间的孰优孰劣,这玩意一时半会讲不清楚,也讲不明白。 再者市场经济虽说好处多多,能够使经济活动遵循价值规律的要求,适应供求关系的变化。 能够促进技术和管理进步,及时协调生产与需要之间的关系。 能够调整物价,纠正市场失灵的弊端,能够高度有效地集中人力、物力和才力进行重点建设等等等等。 但是对这个时代而言,市场经济也有可能会是一剂毒药,并不见得会比计划经济更有助于国家及百姓。 因为市场经济除了上述种种优点之外,还有几个重大的缺陷。 那就是对经济总量的平衡及宏观经济结构的调整缺少有效的调整手段,极速的提升贫富差距的扩大和出现两极分化等现象。 因此,尽管市场经济能够带来空前的经济繁荣,却也不得不谨慎作出选择呀。 若是一味的纵容市场经济,一不小心,就会出现经济越来越繁荣,百姓的生活却是越发困苦的荒诞景象。 这绝不是一句玩笑话,尤其是在这个缺乏有效监管及调控手段的时代,更容易会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般往前狂奔。 这最好的案例便是两宋之后入主中原的蒙元帝国,由于其对汉民的统治政策几乎就是一种放养政策。 直接促使蒙元在某一段时期出现了经济空前繁荣的景象,不但底下的民众热衷商业,甚至连中央政府都带头搞商业。 当时的元朝甚至还出现过规模巨大,工人人数达数千之众的国营企业。 尤其是海贸这块,蒙元时期的海上丝绸之路是历史上最鼎盛的时期,其范围覆盖大半个地球,是人类历史活动和东西方文化经济交流的重要载体。 马可波罗游记中遍地黄金,华丽建筑,无尽财富的巨大商业城市描述的就是元朝当时的城市面貌。 可那么好的经济环境最后的结果却是民不聊生,百姓更是没了活路呢? 其根本原因就在于资本没有得到有效制度监管与控制,宏观调控体系崩塌,财富越来越往少部分人身上集中,导致大量农民的土地被兼并。 以至于最后朱八八背着他老爹的尸体连块墓地都寻不到。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老朱会那样的憎恨商贾,要把商贾打入贱籍的一个重要原因了,甚至还下诏沿海百姓内迁三十里,片板不得入海这样的奇葩诏令。 这真是人生经历决定行事风格的典型呀,也因如此,自己这走的每一步,都得小心谨慎,且要稳扎稳打。 不然哪天自己嗝屁了,人亡政息,之前所做的努力不但没有被世人接受,反而衍生出一个魔鬼,对后人造成无穷无尽的灾难也是有可能的。 若真是这样,那自己在棺材里也躺的不安心不是,况且就像还玉说的,万一哪天咱又不明不白的回去了咋办? 这狗屁倒灶的魂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时间限制,鬼说的清楚,万一真回去了,回去之后发现一家三口成了山顶洞人,岂不凄惨。 章节目录 第227章 茶榷之争 不过这茶榷问题,虽然赵老大死拽着不肯松手,但自己还是要争取一下的。 即使是争取到一半也是好的,如今的海贸,能卖的东西又不多。 盐铁肯定不能出口,米粮亦是,剩下的大宗商品也就丝绸瓷器纺织品,太过单调。 因此这茶叶必须得争取一下,大不了搞限额,搞定量嘛。 另外争取茶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蜀地的茶农们寻个活路。 茶榷场这个口袋,据王浩从沈相那里打听来的消息,这几年来是在越收越紧的。 茶农每年需要卖给山场的定额也在逐年提高,这样下去,历史上的悲剧难眠重演。 如今的赵二虽然离嗝屁也就多了半口气了,但谁知道这赵大将来有一天会不会也像赵二那样来个茶榷全面国有化。 如此一来,蜀地茶农起义指不定仍旧会像历史上那样重演一回,说不定此时蜀中茶农的苦难经历就已经在王小波李顺心中渐渐埋下隐患的种子了。 农民起义肯定是在被官府压迫到零界点的时候才会爆发的,心中的积怨也是长年累月堆积而成。 因此,从现在开始就想办法消弭隐患才是最好的时机,否则拖啊拖的,一直拖到零界点了再去消仇恨值,显然会是一件很冒险的事。 再者,后蜀国在孟昏昏当政时期设立了很多奇葩的税收政策,之后的赵宋接管后蜀领土之后,赵老大睁一眼闭一眼当没看见,仍旧施行那一套税收制度,导致王小波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像王小二。 因此此番正好借着海贸的由头,为蜀地茶农减减负,稍微谋取一点点福利,也好让这仇恨值的积累稍微平缓一些,说不定就没有王小波李顺他们这档子事了。 “陛下要不这样如何,这茶叶呢您肯定是要给臣留一点的,因此臣想了一个折中法子。” “你先说来听听。” “其实也简单,就是允许茶农自留一部分出售给商家。” “这还用你说,这茶榷制度,时下便是如此。” “然时下茶农售于山场的定额却是由官府说了算了的。” “这自然是要由官府说了算的。” 赵匡胤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这定额不由官府来定,难道让茶农自己来定?那还能收的到茶叶嘛。 “但有时这定额没有考虑到茶农的实际情况,今年定多少,明年仍是定多少,且呈现逐年递增的趋势,没有考虑茶农所出茶叶也是有丰年寡年之分的。” “茶农也会逐年开垦出新的山地,逐年种下新茶呀。 种地的农户也有寡年丰年,照你的意思,这田赋难道也要视年景好坏时常变动?这如何施行的下去!” 赵匡胤的逻辑没有丝毫问题,王浩闻言没有答话,只是微微一笑,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瞅了赵老大一眼。 咳咳……赵匡胤自知这逻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紧密,轻咳两声佯怒道。 “你刚才不是说有更好的折中办法嘛!还藏着作甚!” “臣打个比方,假设隔壁老王家今年收了一百斤茶叶,那咱们就允许他对半开,一半售于官府山场,另一半则……” “等等等……你这法子之前就有人与朕提过,只能落于纸面,施行起来颇有难度。” “哦?为何说会无法施行?” “此非显而易见?如此一来,茶农定会藏匿所产茶叶,私下售与商家,朕告诉你,茶榷一事,只能设置定额,别无他法!” “臣自然也知道其中道理,但是臣刚才的故事还有下半段没有讲完……” “那便讲。” “老王家收了一百斤茶叶,挑去官府山场售卖,但他必须先讲其中五十斤先售与山场,领了官府的凭证之后才能将另外五十斤售与在山场隔壁等候的商家。” “哦?你的意思是于山场旁另设一商市,允许商家可自行前往收购?” “对了!就是这个理,商家既然有了合法的进货渠道,自然也就不会冒着被官府查办的风险去茶农那里收购私茶了嘛。 当然此法也不能完全避免会有走私的情况发生,走私这种事情,光靠堵是堵不住的,总是会有人铤而走险。” “嗯……倒也有几分道理,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繁琐,商贾持茶引在场务购得茶饼之后,也会有人想着销往海外的,你大可不必担心市舶司无茶可卖。” “可如此一来,这钱全被商贾赚了去,不会落到百姓口袋中去呀。” “嗯,此言倒是大善。” 赵匡胤闻言捋了一把胡须,表示极大的赞同,也确实是这个理,思忖片刻之后继续说道。 “此事朕会与有司商议之后再作定夺。” 心想是不是也像军器监的度量衡那样,选出几个州府搞个试验点,先看看效果再说。 王浩听了则是有些失望,磨了半天嘴皮子,只得到一个考虑考虑的答复,看来还得继续争取呀,不过还是先等等考虑的结果再说。 “那臣要的人,陛下可曾有了决断?” 茶榷的话题谈完,王浩又向赵老大要起了人,心说总不能哪样都拒绝吧。 “人朕不能一下子全给你,这样朕在朝中不好交待,政事堂也不会答应。” 这人员安排问题,赵匡胤最终还是松了口,毕竟钱这个东西,他也是极为欢喜的。 若是能够在不盘剥百姓的前提下搞来这么多钱,那对他的北伐大业也是一个极重要的臂助。 “没人不好办事呀陛下……” “你先别急,听朕把话说完!你先过去,做出一些政绩出来,这样才能服众。 到时朕在广州梅州一带设广南东路转运使,许你提领漕司。 另外,设转运使司一事尚在议定之中,你莫要声张出去,可记住了?” 重设转运使司,以削减节度使之权,这也是赵匡胤心中由来已久的想法。 尤其是经过赵光义一事之后,这个议题也被正式提上了日程,如同在军器监中首开度量衡制度一样,这也是一个需要循序渐进的过程。 在广南一带首先增设转运使司显然也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王浩闻言心中大喜,这是这两天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然而刚想赞美两句赵老大的英明神武,却听到海公公扯着公鸭嗓子嚷嚷嚷的过来搅局了。 “陛下……陛下呀,大事不好了!晋王,晋王他……” 方才还是一脸沉稳的赵老大闻言腾一下站了起来,急切的问道。 “晋王如何了?!” “晋王他……晋王他不成了呀陛下……” “啊?速速摆驾晋王府!” 赵匡胤闻言脸色一变,再也顾不得那什么海贸茶榷,等王浩回过神来,就见赵老大早已经行出了殿外。 赵二终于不行了嘛?这是历史性的一刻呀,必须去见证一下,顾不得那许多,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章节目录 第228章 赵二之死 尾随在皇帝的栾驾之后疾行至晋王府,只见王府内中门大开,内里下人个个面色愁苦,一片萧条。 “你怎么也跟来了?唉……罢了!” 直到赵老大下了车驾,才发现王浩也一道跟了过了,没功夫理会,便直接去了王府后殿。 王浩也趁机搭了个顺风车,继续一路尾行,赵老大的脚步很急促,并没有注意太监小黄门的后面还坠了个尾巴,看的出来是真心关心自己兄弟的。 虽说之前的关系几乎已到你死我活的境地,然而待风波平歇,仍是希望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过日子的。 一路畅通无阻迈入赵二的卧房,刚刚绕过屏风,就被发现了。 赵老大回转头怒瞪一眼,王浩不禁脖子一缩,便乖乖的退了出去,转身之际还不忘探头往赵二的病榻上扫了一眼。 然而很失望,这一眼也就看到了被子下的一处隆起,那是赵二屁股的位子。 显然,由于是屁股中箭,他是卧躺着的,脸也埋在枕头上,几乎啥都没看到。 悻悻然退出房间,候在门外去留不定之际,海公公领着几个小黄门以及可能是赵二家眷模样的孩子也被赶了出来,。 “怕是不成了。” 退出门外的海公公四下张望一番后,凑到了王浩身前压低了声音耳语道。 “为何如此说?是何症状?” 王浩闻言大为好奇,心说该不会是得了破伤风了吧。 “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眼圈发黑,谓之七日风……” “那不就是破伤风嘛!” 我靠,这是真被判了死刑了呀。 这破伤风在军中其实也是挺常见的,一般也都是因箭伤所致,没有破伤风疫苗,没有科学的清理伤口,封闭包扎使创口处于缺氧状态,极易被感染。 年前的太原一行,护工营里就着重强调过这个破伤风,也因此使军中在此次战役之后患破伤风的病例大为减少。 即便有破伤风的症状,若发现的早,也是可以抢救一下的,剁手剁脚大概还有百分之几的希望可以保住性命,真的只是抢救一下。 当然如今的赵二不可能把他屁股给剁了去,即使能剁,也已经晚了,病情已然进入晚期。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金老三临死前高呼苍天无眼,现在看来,苍天还是有眼的。 稍倾之后,开封府尹赵光美也一脸风尘的赶来奔丧了,同样只是与等候在门外的王浩匆匆一拱手便入了赵二的病房。 再稍倾,同样候在门外的一个半大小子以及几名小娃重又被唤了进去。 这大概是要托付家人交待后事了,那个年纪稍长的半大小子应该是赵二的长子赵元佐。 在病房外等了足足有小半日,才见赵老大拖着一脸疲惫失魂落魄一般行了出来。 行动迟钝,一脸哀愁,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看来这十余年的暗中较劲最终也没有完全消磨掉深埋心底的那一份骨肉亲情。 这种血脉相连的亲情,也总会在某一方面临死亡之时被放大无数倍后释放出来。 随在赵老大身后一道出来的还有开封府尹赵光美,同样脸色沉沉,眼圈红红。 刚刚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前家庭亲情重温剧情的赵匡胤不言不语的顾自回去了,需要一个人安静安静缅怀一下即将离散的手足。 因此王浩也没再上去打扰,随在人群之后出了王府便告辞离去了。 并没有等太久,只隔一日,便传出了赵二的死讯,据说是在深夜里静悄悄的走的。 丧礼的规格很是隆重,由于之前赵二的阴谋是突然之间嘎然而止的,并没有过多的声张。 因此念旧的赵老大仍旧以储君的待遇为他的兄弟举办了丧事,排场极大,言外之意就是死人折腾活人的典型。 挫朝十日,全拿来折腾丧事了,哭哭啼啼的折腾了好几天才折腾完,连海贸的事情都给耽搁了。 丧事办的隆重,对赵二家人的安排也是极尽隆宠,长子赵元佐袭承王爵,余者所出皆赐以皇子皇女的待遇。 折腾归折腾,终究折腾不到王浩身上来,除了太府寺的本职工作需要,为葬礼准备好了足够的纸钱纸币倒也乐得享受这个小长假。 赵二的死还带来了一个附加福利,因为国葬,老娘已经不再唠叨婚事的事情了。 翠儿也回了义学,做起了学生兼临时助教,柳月娥的开导似乎非常有效果,天真无邪的笑容重又爬上了丫头的脸颊。 国丧小长假期间,王浩也没再去找过赵老大商谈海贸事宜的进展,想必这几天他都沉浸在丧弟之痛中,不会有心思讨论这件事情。 很多事情,因为赵二的嗝屁,似乎都进入了暂时的停摆状态,就连五里坡山下那护理学院的落成典礼都是办的悄无声息,啥仪式都没有,只是把那块早已准备好的牌子挂了上去就算完事了。 护理学院挂牌当日,王浩便领着一众在五里坡义学中培训的年轻公子哥前来道贺了。 “嚯,你这里若是要搞起来,怕是得在隔壁立个锅炉呀。” 很快,还玉及众多护工的陪同下,一群人就已来到了那个非常奢侈的澡堂子内。 “王教授,这里也是学院的教舍吗?” 别致的装修及奇异的造景,很快便引来了众人的好奇。 “不,这就是个澡堂子,就是给以后学院的师生们泡澡的地方!” 王浩闻言高声回道,场面瞬间似乎变得香艳起来,堂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大伙抓紧时间好好看看,以后就没机会了,哈哈哈哈……” 王浩再次开口调侃了一句,话音刚落,就有不少护工营的姑娘捂着脸逃出了澡堂。 大人果真一点都没变,老是喜欢拿她们寻开心。 “老不正经,那这锅炉的事可就交给你了啊。” 身边的还玉扭头瞪了王浩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顺便给男人下达了一个任务。 “这玩意我可搞不定。” “不就一个大铁罐嘛,有啥搞不定的。” “院长大人好大的口气呀,不就一个大铁罐!这玩意要是能整出来,那蒸汽火车也就不远了。” “啊?!” 还玉闻言惊的差点跳了起来,就一个立式的小型锅炉而已,前世在一些公共澡堂外面就能随处看到的东西。 不就是一个铁罐子,仍点煤进去,然后就能愉快的泡澡了,他竟然说要整出这玩意儿跟造蒸汽火车差不离。 “仍几块煤进去就能支起一个小澡堂了是不是?” 看破还玉的小心思,王浩调笑了一句。 “那你不早说……我这澡堂怕是白整了?” 还玉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这要啥没啥的破地方,要泡个澡也是一种奢侈呀。 章节目录 第229章 年少往事 澡堂子肯定不能白造,不然当初也不会看着还玉空折腾了。 女人就是麻烦,洗个澡也是如此,不分季节每天一盆水端进端出,洗澡水盆要两只,毛巾要两条。 女人不好做呀,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更难。 身为暖男,自然也是很想为妇女同志们做点什么的,先前想到的那啥巾暂时没办法整出来,洗个热水澡这种事还是要想办法给予满足的。 领着一大帮荷尔蒙过剩的青年才俊很仔细的参观了女宾澡堂,众人纷纷表示这新鲜玩意乃是生平仅见,希望可以多参观几回。 学院角落的那个冰窖,最终还是按着还玉的意思建成了,不过里面暂时是空的,没有藏冰,冰都化完了。 当然也不可能藏尸体,这种事情,的确不是想搞就能搞的。 与其他许多事物一样,需要一个缓慢的接受过程,渐渐在人们心中种下一颗好奇的种子,等到时机足够成熟,即使你不说,别人也会因为好奇从而自主的朝着那个口子迈进。 很明显,相对于王浩提出的海贸,赵老大最关心的,还是跟军队有直接关联的事物。 护理学院就是如此,由于护工营在前线的优异表现,如今已然成为大宋禁军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不但大大降低了受伤将士的死亡率,更是成为了一个笼络军心的重要砝码。 当兵吃粮,除了能吃上一口饭,最重要的,还是有命活下来,而这护理学院,显然会是有命活下来的一个重要支柱。 况且,这护工营中全是女子,如此一来,既能很有效的笼络住军心,效果比之赵老大的自黥其面更为有效。 还不用担心这些女子逐渐在军中形成某个尾大不掉的势力,这比防着那些军中大将简直轻松太多了。 赵匡胤甚至觉得这护工营用女子用的实在太对了! 这一点,他大概是早就意识到了吧?因此才会那么大方的给钱给地给官给人的吧! 因此自从这护理学院正式挂牌之后,几乎没怎么耽搁,赵老大就从痛失爱弟的悲伤中走了出来。 马上着手令人安排了接下来的招生事宜,各路钦差四散而去,前往各地厢军驻所,招募厢军中的女眷入学院学习护理知识。 护理学院的学生仍是以招募厢军女眷及贫户子女为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么苦的活,加上特殊的工作环境,的确,暂时也只能从那些家庭中招募到合用的学生吧。 不过这一回待遇当然也不会再有上次那样的优渥,但基本的饷银还是会给的,随军出征若打了胜仗,也会同上次一样,发给一些赏赐。 有了先前那支护工营的榜样在前,这一回的招募显然是要轻松不少,至少像推女儿入火坑时那种哭天抹泪的场景,可以少去不少了。 除了每月饷银及伐北汉候所得奖金,之前那支护工营里还有专门的信使为姑娘们传达书信,跟父母报平安,讲述她们在前线的工作及生活状况。 钱与信都是实实在在的交到他们父母手中的,这一点不论是赵老大还是王浩,都非常重视。 万事开头难,因此这开头尤其要做的面面俱到,用实际行动告诉护工营中姑娘们的亲眷,她们去的真不是火坑。 “看来要把咱们脑子里那些从后世带过的知识传播出去,这干教育事业,确实是最佳的方式呀。” 看着护理学院渐渐增加的人气,王浩不禁由衷的感叹。 “但是你得把那个柳月娥还给我,都说好了她要来护理学院当副院长的……” 还玉并不买账男人的感叹,继续向他讨要自己那最好的助手。 “我想好了,咱就在那院墙上开个门,再铺条路,师资共享!” “反正这人你得还给我,咱这护理学院的文盲率太高了,文化课严重滞后,别说学生了,就连这几十个精挑细选出来的老师,有些也只是认得一部分字。” “这确实是个问题,这里的女人大多不识字,即便识字的,也大多只会吟一些诗词歌赋,看两本言情小说。” 王浩突然想到一个人,邻居家的小姐姐!反正都已经被大改造了,何不再改造的彻底一些!等会就去跟邻居大哥商量商量。 “对了,那《春江遗梦》写的到底是啥玩意儿呀?比红楼梦还难懂,竟然这么受欢迎?” “你也看了?” “能不看嘛,你不知道这破书在学院那些姑娘们眼中有多宝贝,我都没敢告诉她们那作者就在咱边上。” “这破书的蔓延速度的确厉害。” 王浩也跟着吐槽了一句,做梦都没想到,这玩意对那些少男少女们的杀伤力竟如此之大。 “什么时候走?” “再过两月吧。” “很好,你又要抛下我们娘俩了。” “肯定是要自己过去一趟才能办的成的。” 南下广州主持市舶司的事情,早就跟还玉通过气了,虽不舍,但也表示理解。 渐渐的融入这个世界以来,两人已经不满足于窝在义学这一方小天地中了。 看着身边的事物渐渐因为自己而发生巨大的变化,这一种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这种成就感也会渐渐的转化成使命感。 这或许也是人的一种欲望,总想着这日子能过的好一点,再好一点,渐渐的,也就不就不再满足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逸小日子了。 “看来这辈子当真是要过上聚少离多的日子呀……” 还玉悠悠的叹了一句,南下不同于北上,那里没有打仗,也就不会有啥危险,自己倒也宽心许多。 说话间,又有几个学院小娘子手拉着手从王浩两人身前经过,看到院长大人匆匆一行礼,马上又掩嘴嬉笑着跑开了。 这是又到月初了呀,大姑娘们又要组队去甜水街抢购那破书了。 现在有简装版,倒也不用几十个人凑钱买上一本相互抄阅了,但她们还是会抄,着实令人费解。 “我记得咱们读初中那会,也会像她们那样抄流行歌曲……” “那是你们这些女生才会干的事。” “那那会的男生都在做啥?” “打街机!没少挨揍。” 这是一段很痛苦的回忆,被老爹拖回家拿扫把猛抽的一幕犹在眼前,王浩并不想多讲,遂岔开话题道。 “你那反正空,教室给我留一间,过几天有用。” “你爸以前怎么揍你的?我映像中记得有次看到有男生被他爸从游戏厅里拖出来的。” “那帮子新来的官员要好好培训一下才能上岗。” “好像就是你们四班的男生。” “人这几天也快到了。” “该不会真的是你吧?” …… 章节目录 第230章 人才济济 赵老大答应给王浩的人终于派下来了,拦腰斩又打了个八折,最后往太府寺这破衙门塞了四十个人。 新来的这四十人有好几个来自国子监的老相好,俞振家的大公子俞青山也在其中。 新晋官员的年龄,也基本都满足了王浩的之前的要求,基本上都是与自己相差仿佛的愣头青,最小的那个甚至还只有十六岁。 可以说是把这一届新科进士中最为年少的那拨人都给一股脑儿的全塞进了太府寺。 所领职衔也是五花八门,都是些不起眼的芝麻小官,新设主簿四人,录事四人,府司十五人,计史五人人,掌固七人,左右司藏十二人。 即便只有这四十人,在太府寺这小院也是相当的拥挤了,连个坐的地方都寻不全,大概也只能站着办公了。 不过这完全不是问题,王浩早就为他们找好了新的落脚点,而且是他们绝对愿意去的地方——妹子很多的护理学院。 当然不会再带他们去参观护理学院的澡堂子,不过只是借用了学院的一间教室而已。 就在藏尸洞边上,非常偏僻,不会打扰到学院的姑娘们。 “同僚们!先听本官讲两句。” 在太府寺待了没多久,王浩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开往了护理学院。 像是给学生上课一般,给每个学生分配好座位之后,太府寺新晋官员的第一堂培训课便开讲了。 “想必大伙之前都有所耳闻,本官的名声不太好。” 底下瞬间发出一阵微微的骚动,有几个国子监的同学还试图向同座的同僚为王教授开脱一二。 “他们在背地里都称呼本官什么来着,王浩事,取爱好惹事之意。” 底下又有轻咳掩饰的憋笑声传出,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过这都不要紧,他们这样称呼本官,那是因为他们还不了解本官,若他们了解了本官真正为人! 他们就会发现,本官的惹事能力绝不止于此。” 一瞬间,底下的笑声再也憋不住了,咱们的大人还真是与众不同,竟还可以这样自污的。 “不过!这也不要紧,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本官相信,在做的诸位同僚,很快也会与本官同情投意合的,哈哈哈……” “大伙静静,咱们言归正传,太府寺如今的局面大家也都看到了,是个名副其实的冷衙门。 想必在座的诸位此时会为自己的前程担心,担心窝在这样一个冷衙门里会没有出头之日。 不过这也不要紧,因为很快你们就会发现,这可能是真的! 太府寺不教如何做官,只教如何做事,因此,大家才会坐在这里。 另外,还有一个噩耗本官需要提前知会诸位一声,窝在这太府寺中,不但不会有尔等想象中的似锦前程,过不了两月,大伙还会被悉数遣往外地,连个京官都当不成呀。” 王浩说完,一脸哀愁,底下众人听到这里就开始坐不住了,骚动更盛。 心说这太府寺虽是个冷衙门,好歹还算个京官,混上几年积累一些资历,将来找关系走动走动,还是能有一个自己的前程的。 可如今倒好,屁股都还没捂热呢,就听说要被悉数调离,没听说过这消息呀,莫非是大人擅自作主的? 此时有人举手请求发言,王浩见正是老俞家的那娃俞青山,这举手发言的做派,深得义学精髓呀。 “大伙且看,这位同学就做的很好,有疑问就举手提问,不猜疑不议论,值得褒奖!” 赞扬一番之后,便示意俞青山发言提问。 “请问大人会将下官们调往何处?” “广州市舶司,确切的说也不是调任,而是前往主持,主持市舶司改制海贸事宜,当然届时本官也会一道前往。” 王浩如实相告,此时又有国子监的学生举手请求发言,王浩继续抬手表示允许。 “请问大人,我等何时起行?何时归来?” “初步定于两月之后起行,至于返程日期,起码也要等到明年此时吧,视那边情况而定。” “大人,那这两月间我等是否如大人先前所言,要在学院中接受……培训?” “然。” “此培训可是学习?” “然。” “所学为何?” “无他,就俩字:赚钱。” 听到赚钱两字,底下众人又开始不淡定了,咱可是来当官的,可不是来学习经商之道的。 十年寒窗,苦读诗书,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怎么可以为了这铜臭之物而读书,这不是越读越回去了嘛。 王教授不是教导我们不忘初心的嘛,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正当王浩仅剩一点高大形象在国子监众人心中开始崩塌瓦解之时,王大人再次开口说道。 “很庸俗对不对?很没出息对不对?那咱们就换个说法,我大宋百姓何止千万,但这千万人中,至少有一半人以上,他们一辈子都不知道鸡肉是个什么味道。 而你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这千万没尝过鸡肉的百姓,能够在逢年过节之时,在家中的锅里炖上一只鸡!” 底下众人瞬间又开始骚动起来,更有学生好奇的问道。 “大人可是要带领我们前去养鸡?” “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阵阵哄堂大笑,那名提出养鸡的新科进士,正是这帮年轻人当中年纪最小的那个。 小进士姓方名继儒,此时的他面孔涨成了酱紫色,在家乡时,人人都夸他为神童,想不到刚刚迈入官场,就引来这么大一个笑话。 然而王大司农接下来的话更让众人大跌眼镜。 “这位同学说的也对,不过养鸡这个名词不太对,应该是养鹅才对,咱们此番南下,就去去拔鹅毛的,将拔来的鹅毛,一部分上缴国库,一部分散于百姓。 当然,这事说着简单,要做起来却并不那么容易,要想把它做好,更是难上加难。 因此,接下来的两个月,诸位将在学院中着重学习这理财之法,希望诸位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民族复兴铺路架桥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 待底下众人神色稍定,王大司农正了正身子继续说道。 “好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时间紧迫,大伙先先随本官前去——吃饭!” 大伙都以为接下来要正式进入所谓的培训环节了,纷纷取出了要求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不想却听到这样一个答复,一时间都愣在了那里。 章节目录 第231章 相处之道 “子曰,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走走走,赶紧去吃饭。” 看着王教授招呼也不打就率先行出教室,俞青山赶紧起身催促身边的同伴一同前往饭堂。 “俞兄,这夫子绝对不曾曰过此言呀!” “不会错的,家父曾经说过,朝中那些酸儒,动不动就抬出一句子曰,也不知真的假的,反正挺管用,因此也让青山跟着王教授多学学,也时常来上那么几句子曰。” “啊?敢问俞兄家父是?” “实不相瞒,青山乃是武人世家出身。” 同行的杨姓同僚心领神会微微点头,此时两人已行至门外走廊,不远处同样有不少莺莺燕燕拥出教舍,叽叽喳喳的携手前往饭堂。 “唉俞兄,小弟听说学院中的女学员日后是要随军出征的,当真是去照看伤患的?” 看这位同僚脸上的神色,俞青山就猜他心中在想些什么,随即一脸肃然正色道。 “那还有假,听家父说,前番征伐北汉,这些护工营中的女子可算立了大功了!数月间便救回几千禁军将士的性命,你可莫要有些龌蹉的想法!” 此时又有一武人世家的子弟凑上来加入话题。 “青山兄所言极是,小弟也听家父说了,那些女子,可都是些妙手回春的奇女子,其所学歧黄之术,有起死回生之能!” “这位兄台言过其实了吧?这世间怎会有起死回生之术。” 传的如此夸张,显然是不会有人相信的,此时又陆续凑上来加入话题,一时间竟拥成了一团。 “怎无可能,那是家父亲眼所见的,一名伤卒都已经咽气了,正要被抬出帐外之时,被护工营的女神医拦下之后,施以复苏之法,当场便将那名军卒给救活了。” 众人闻之此言一下子就炸了锅,当即便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有怀疑的,有继续打听细节的,也有渐渐加入神医党的。 这传的的确是有些过了,心肺复苏都传成复苏之法了,要进入低魔时代了都。 不过也难怪,当日那将被抬出帐外的军卒尸首也的的确确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被救过来了,并且没过多少日子就活蹦乱跳的出院了。 这件事在当时非常轰动,甚至还传出了之所以能把人救活,因为是渡入了活人的气,折了施救者的阳寿为死者续了命这样的谣言。 然而这谣言在当时不但没有引起恐慌,反而使得众多将士纷纷效仿。 在军营里,义气这种东西非常普遍,在战场上,为同袍舍身挡箭都是常有的事,更何况是折几年阳寿这种小事。 以致于到后来,不管是那人死的多透,都要在人身上折腾一番,更有你不行,我来试试这样的荒唐事。 到最后还玉不得不实行了黑卡制度,凡是有两名护工确认死亡推断的,就在亡者手臂上缠上一条黑布,以正式宣告这个人的离世。 谣传终究只是谣传,尽管有军中将校的子侄辈在道听途说之下把个护工吹的神乎其神,但大多数人还是保持了理智的态度。 不过这护工营的名声倒是因此被渐渐传扬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她们随军出征,的确是去救死扶伤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哎哎,青山兄,小弟听说……听说此处学院的院长乃是一泼妇,可有此事?” 又有一名年轻官员挤到俞青山边上凑过身去打听起了八卦。 “对对对,小弟也听说了。” 随即又有一人附和。 “嘘……静声!此话可千万莫要让咱大人听了去!” “这是为何?” “咳咳……” 这事情在义学并不是新鲜事,大司农与徐院长的私密关系更不是什么秘密,很快,方才最先八卦的那个小年轻脸色大变,惶恐无比,连饭都不敢去吃了。 食堂中出现了几桌模样俊俏的年轻公子哥,稍显喧闹的大堂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尽管只敢偷偷的瞄上一眼,手中夹菜的筷子,却是突然之间变得优雅起来。 这边几桌太府寺的年轻人们也同样如此,个个临危襟坐目不斜视,吃相斯文到了极点。 “诸位不用如此拘谨,还要在学院中与这满屋子的姑娘们相处两月余,好好把握。” 刚扒下一口饭,王浩便迫不及待的鼓吹起了自由恋爱。 这年代自由恋爱可是个稀罕事物,对个眼抄首小诗就算是迈出相当前卫的一步了,基本上也很少出现渣男玩弄感情这档子事。 只要约法三章不会因地位门户这档子破事遭到家人阻挠者,王浩还是非常乐见其成的。 毕竟护工营中那些姑娘们的婚姻问题,自己是作出过承诺的,始终也是一件心事。 二十五六嫁人太迟,嫁人之后不可能会再去护工营服务,这两个极度矛盾的前提,也始终制约着护工营中人员成份的单一化。 基本上都是一些家庭条件相对贫困的女子才会愿意来护工营中赚这一份薪水。 “夫子曰:非礼勿视,大人您就放心吧,下官们绝不越雷池半步!” 俞青山信誓旦旦,又抛出一句子曰。 “青山兄这回说对了,非礼勿视确实是子曰的。” 马上有人出来调侃。 “对你个头!如此好的机会,那么多的姑娘任尔等挑选,竟然还说出这等样的蠢话! 夫子还曰苗条淑女君子好逑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王浩闻言一下子就怒了,狠狠的弹了这臭小子一下。 “大……大人……怎可……青山……谨记,……不对,青山不改……不对……不……不敢,青山不敢。” 俞青山突遭重击,显得有些慌乱,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 不光是俞青山听闻这话结巴的说不出话来,余者更是僵在那里,寺判大人今日的言论严重冲击了他们的三观。 “有什么不敢的!青山呐,要把握住机会呀,你放心,你爹爹那里,由教授帮你搞定。” 王浩凑到俞青山耳边继续蛊惑他大胆追求爱情。 “王教授你就饶了青山吧,那么多同僚都看着呢。” “咳咳,大伙再听本官说一句,公事上,你我乃是上下级关系,但在公事之外,王某希望与诸位是称兄道弟的朋友关系。 所以,这饭桌上大伙也莫要再如此拘谨可好?” 这气氛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活跃起来的,不过倒也不用担心这回事,特意在新科进士当中挑来了这些年龄最小的,为的就是能与这些人打成一片,谁让自己也披着一张愣头青的皮呢。 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年纪轻的比较容易塑造,也比较容易接受自己的那些新鲜事物。 当然年纪轻的缺点也都显而易见,没有城府,脸皮不够厚,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在太府寺这破衙门里当然不必担心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发生,但是若两月之后到了广州的市舶司,难免会受到一些当地原有官员的刁难。 不过,这都不是事儿。 章节目录 第232章 黄金十年 “陛下,有吴越王钱俶及清原节度陈洪进持降表,请求入京朝见陛下。” “此事不急,押后再议!” 赵老大心中对吴越刺客射杀自己胞弟一事仍有些怨念,连带着对吴越王入京祈降的事都推脱两回了。 这也是需要一个过场,人家是来投降的,又不是来抱大腿的。 白得那一大片肥沃的没有遭受过战火的富庶国土,赵老大心中其实比谁都捉急。 但过场就是过场,总要让你落着脸皮求上三回,晋王遇刺这回事才能勉勉强强揭了过去。 “父皇,儿臣恳请父皇重开火药厂。” 自从赵二嗝屁之后,赵德昭的抑郁症竟然神奇的自愈了,一改往日颓废之模样,连腿貌似都不瘸了。 而且工作积极性相当饱满,哪怕是还拄着一根拐杖,也要来这朝会上占个位子。 “此事朕另有安排。亦不急在这一两日。” 赵二死后,也让赵匡胤的行事风格强硬了不少。 说到底,胞弟图谋弑兄,又遭惨死这事,他自己要负一半的责任,长久以来的妥协纵容,才是这次人伦惨剧的祸乱之源。 这其中关节,赵匡胤自己也早已经想通了,因此,最近的行事风格一改往日的柔和细腻作风,也开始变得有些独断起来。 至于重开火药厂一事,也早已经决定由自己亲手操办,亲到每一个细节的程度,至于那八百多个原火药厂幸存者,以后怕是要过上暗无天日的秘密地下工厂生活了。 权利的欲望确实是个坏东西呀,平日里温良恭俭的好儿子,在京城官员开始陆续登门拜访之后,也变的越发意气风发起来。 悲剧不能重演,手中的权该收的时候还是得收呀,一味妥协默许到最后只会害了他。 渐渐找回独裁的感觉之后,这几天的朝会也是开的异常顺利,丝滑柔顺,一气到底,中间几乎没什么停顿。 散朝之后,王浩急着去护理学院给那帮子青年官员上课,刚刚迈出端礼门,却被海公公叫住了。 “王老弟留步,陛下有召。” “海公公可有密探之类的眼线在广州?” 路上,王浩顺便向海公公打听了一些关于广州的事情,心想广州原是南汉的都城,那南汉灭国不过五六年,朝廷应该有密探之类的特务人员驻扎在那里的吧? 此番南下阻力肯定不少,若是能借用一下海公公手中的黑手套,倒是让他们帮忙干些黑活,改制市舶司的事情定能事半功倍。 “广州?哪个广州?” 海公公很不厚道的卖起了萌。 “海老哥不仗义呀,连兄弟都要糊弄了。” “哎哟喂我的王老弟,你可别这么说,杂家也有难处呀。” 心说这事情我怎么作得了主,人都是陛下的,再说这些见不得光的人手,哪能随随便便的暴露给你,说不定你南下之后,陛下还会用这些人来监视你王老弟的举动呢。 “您就顺便派几个不那么重要的给小弟使唤嘛……” 王浩开始讨价还价。 “嘿嘿嘿,王老弟打的好算计呀,以王老弟的手段,给你一个跟给全部给你有甚区别。” “那可有联络暗号,身份腰牌之类的东西给兄弟一块,好拿来应急。” 王浩仍旧不死心,武德司不可能没有眼线在那边,指不定这些眼线到时还会监视自己。 “到时陛下自会有安排,王老弟可莫要再为难杂家了……” 海公公皱着个苦瓜脸,对王浩的死缠烂打那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不得不违反规定露了一点底出去。 王浩闻言心下大定,看来的确也会资助一点,不过自己所要的资助可不是三两个密探那么简单。 “王浩,朕来问你,南下之事可准备妥当了?” 入了垂拱殿,赵匡胤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心说你小子之前猴急猴急的想着南下广州,如今人手都已经派给你大半个月了,却是没了一点响动算是怎么回事? “禀陛下,少说还得月余吧。” “还要月余?你在搞些什么东西?” “臣手下这些年轻官员都是些初出茅庐的官场菜鸟,得稍作培训,方能得用?” “菜……菜鸟?可据朕所知,你每日领着那些年轻官员在学院中列阵跑步! 这不是胡闹嘛!王浩呀……你也要稍微习得一些为官之道,莫要对自己的下属太过苛刻……” 赵老大的语气又变得语重心长起来,这小子能干事,却的确是个不懂如何做官的,在朝中树敌无数不算,还要如此苛待自己的下属。 长此以往,还让自己将来如何能安心的把你这国宝留用给自己的儿子。 “这哪是苛待呀,那些青年官员的身子骨太弱了,怎受得起南方的恶劣天气,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呀陛下。” “那些都是读书人!那轮得到他们去上战场。” “夫子曰:官场如战场……” “你!唉……” “陛下,有一个好身体也是相当重要的,至少可以为咱大宋多服务十年,而且是最宝贵的十年。” 刚刚还在想着好好斥责一番的赵匡胤听了这话不禁愣住了,这话虽糙了点,但确实是这么个理呀。 朝中也有过不少年轻有为的官员,刚在官场熬完资历,积累足够的人生阅历到知天命的年纪,正是当打之年,一展胸中抱负之时,然而身体却早早的垮掉了,着实令人叹息又叹息呐! 又想到自己也是刚过知天命之年,刚刚积累了足够的阅历名望,正是大展身手大展宏图的黄金年龄,从知天命到耳顺这十年,难道不正是人生中最为宝贵的十年嘛。 此时的赵匡胤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这话实在大有道理,最宝贵的十年,最为宝贵的十年呐! 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会对人生有如此深刻的理解,莫非真是妖孽不成? 此时的王浩呆呆的看着进入魔怔状态的赵老大,心想你年轻时提着根棍子闯荡江湖打下了一副好身板,怎么搞了行政事业之后却也反对起年轻人去锻炼身体了。 又看到他那一个隆的老高的大肚腩,明显是没有锻炼没有良好饮食习惯造成的结果。 加上年纪渐渐上去,正是冠心病高血压脂肪肝各种老年病齐头并进之时,搞不好哪天真的会再来一次猝死,遂小心翼翼地复又开口说道。 “陛下也应当锻炼锻炼了,尤其是要注意饮食,少吃油腻少喝酒,尤其是少喝烈酒,把身体养好了,说不定还能老树开新枝为……” “放肆……!滚!” 赵老大虎目圆睁发出一声爆喝,撂起桌上一叠奏折就掷了过去,碎碎念嘎然而止。 章节目录 第233章 做事做官 王浩接下赵老大仍过来的那两本折子,正是委任自己为广州市舶司提领的官牒。 收入袖中却并未就此离去,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汇报一下。 “怎么还不滚?” 赵匡胤见这臭小子并未就此离去的意思,再次开口轰人。 “臣还有一件要事要向陛下禀奏。” “赶紧讲,讲完便滚。” 赵匡胤余怒未消,好好的一段话,非要再后年坠上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废话,还老树发新枝…… “臣恳请陛下调拨三五千水军先行赶赴广州。” “你要朕调拨水军做甚?” 听说要动用军队,赵匡胤的表情瞬间正色起来。 “沿海各岛上的海贼多如牛毛,得派水军去清剿一番,海贸才能有更大的发挥空间。” “哦?当真有如此多的海贼?” “臣向京城中有海贸往来的商家打听过,确实挺多的。” 尤其是自己前世的老家舟山岛那边,简直都成了海盗基地了。 上回还玉带着小蝶去杭州避难,丑丫头提出了一个天才想法,说是要去岛上的崖壁上刻字。 得知臭丫头口中的舟山就是翁州附近的那几个岛屿,把个同行的廖掌柜吓的不轻,那地方如何去得。 阅历很丰富的廖掌柜显然对无边的大海忌惮颇深,这也难怪,此时各地沿海虽没有倭寇袭扰,然而一撮一撮的小海盗确实不少。 尤其是原南唐南汉境内的海岸线上,海盗尤其多,其中有不少是原先隶属南唐南汉的一些逃兵。 国破之时,走投无路的军卒除了投降的,逃入山林隐匿的,自然还有下海落草的。 由于宋国水军匮乏,只忙着扫清内陆上的各种军阀割据势力,并没有投入过多精力清剿海岛上的那些贼寇。 因此,经过这几年的发展,那些多如牛毛的海盗势力,早就成为大宋沿海一块块揭之难去的烂膏药了。 好在都是些各自为战的小团伙,没有形成一股庞大的势力,加之原南汉境内的百姓数量本就稀少,整个广南地区的人口,还没一个开封府多。 加上宋国的陆军战力尚可,还没有开始腐烂,因此上岸扰民的海盗倒是很少见,大多都以劫掠勒索过往商船为主。 即使如此,也是大大制约的海上贸易的发展,海盗的猖獗不但使商路受阻,更让那些搞走私的商队或多或少都培养了一些武装势力,到时若要整顿起来也更为艰难。 赵老大听说自家海边还有茫茫多的海贼存在,双眉不禁一拧。 长久以来,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在了北方的战场上,对这南边海岛上的事情,倒确实没怎么关注过。 现在想来,还是得趁早把他们清剿了才是,若是拖得久了,将来有朝一日形成了一股势力再去解决,不免吃力。 因此想了想后随口问了一句。 “那你以为应当如何清剿?” 王浩被赵老大问的一愣,问我该怎么搞?这不是问道于盲嘛。 不过确实也有些想法,刚想开口把自己心中的那些半吊子想法说道出来。 突然想起他赵老大不是最忌惮有人企图插手军事的嘛?这莫不是在试探老子? 想到这里,把到嘴边的话又给生生咽了回去,立在原地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王浩?!” 赵匡胤看着明显装傻充愣王浩,不由的开口提醒。 这次是真的冤枉他了,这随口一问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其他意思。 多年养成的警惕心作祟,在关于军政方面的事情时,总是不自觉的想要试探一下,看看这人有没有在觊觎兵权。 王浩听得赵老大的再次提醒,心说装没听见是装不成了,干脆就挑明了说,反正咱就是这么一个人。 “陛下不厚道。” “什……什么?” “陛下不厚道,明知臣是个不知兵的,还拿这话来试探微臣。” “你……!唉……” 赵匡胤闻言不禁气结,心说自己这是干嘛呢,什么不好问,问这个。 但是你小子也太敏感了些,敏感也就算了,还这么直,干嘛说出来呢,这下还怎么愉快的相处。 “朕不过是随口问问,没那个意思,你也不要有些其他的想法。” “臣也没别的意思,臣这样说只是想让陛下知道,臣只想做事,不想做官。” “只想做事不想做官……” 赵匡胤听闻这话不自觉的轻声复述了两遍,良久之后方才长舒一口气悠悠道。 “此言鞭辟入里,道尽为臣本份呐……唉。 那朕再问你,清剿海寇,可有良策?” 虽是同一个问题,但前后的用意却已经完全不同。 “臣确实不知该如何个清剿法……” 看着赵老大似乎又要发作的模样,王浩赶紧接口道。 “不过臣倒有个让水军辅佐市舶司赚钱的法子。” 赵匡胤一听这话就乐了,捧腹好一阵方才止住了笑声,这果然很王浩呀,什么事都能扯到钱上面去,越想越乐,忍不住戏谑的打趣道。 “可是要让水军取代了海寇,也去劫掠过往的私运商船?” “陛下英明!” 这下轮到赵匡胤傻眼了,朕也就随口这么一调侃,想不到这小子又当真了! “当然抢也要抢的合理合法,打击走私商船,本就应该是大宋水军的份内之事,确切的说不算抢。 另外就是那些未经申报许可就借道我宋国海疆他国商船,也可以合理合法的扣押。” “何为海疆?你当真是这么打算的?” 赵匡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另外边疆他知道,但这海疆是又是怎么算的? “海疆就是这一片,这一片海域,便是我大宋的领海。” 王浩掏出随身携带的劣质地图,往南海上画了好大一个圈。 赵老大的双眼又往外突了几分,好家伙,你这随便一划就几乎可以把整个大宋的国土给装进去了。 “劫掠他国商船,有损我朝颜面,再者,这大海茫茫,要从中寻到一艘外邦商船谈何容易。” 呆楞片刻,赵匡胤方才回过神来,差点又被这小子绕进去。 “那些占城,扶南以及大食商船不光会前往广州与宋人商贸往来,他们还会与倭国,高丽,甚至辽国的商贾们做生意。 而其所贩商品也是五花八门,但其中也会有不少违禁物品,依法查没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心说毛的有损朝廷颜面,若是能有一支得用的海上军事力量,甭管是哪国运往哪国的商船,都必须把广州作为货物集散地。 章节目录 第234章 强盗逻辑 赵匡胤听说这外邦的商船还会划去高丽辽国做生意,心中的天平便再次开始倾斜了。 却仍旧对这放纵水军去劫掠他国途经商船的做法感到不妥,人家不过是借个道而已,说劫就给劫了,那不就是强盗嘛,实在有损大国颜面。 “话虽如此,但这做法着实不妥呀。” “不与大宋商贸的海商就是坏海商,必须严厉打击。” “你……你这不是强盗逻辑嘛。” 赵匡胤听的脸都绿了,这也太不讲理了。 “非也,这是强国逻辑。” “强国逻辑?” 这是屁的强国逻辑,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然也,强国逻辑只奉行三条原则。” 王浩信誓旦旦的伸出三个指头。 “哪三条?” “一为王道,二为霸道,三为孔孟之道。” 赵匡胤闻言略带戏谑的看着王浩,心说谁都知道你小子连个四书五经都没翻过,倒在这里讲起孔孟之道来了,倒要听听你这道又是个什么道法。 “那……何为王道?” “若有不服,打到他服。” 这果然又是毫不讲理的那一套。 “那何为霸道?” “服的也打。” “那何又为孔孟之道?” “打之前,先知会其一声。” 听到这里,赵匡胤再也憋不住了,这臭小子总是蹦出几个不知所云的子曰不算,现在连道德经都给祸害上了。 净是些毫不讲理的胡扯,简直胡说八道,更让人气愤的是,自己竟然还听的津津有味,着实恼人。 “那就算你这狗屁三道在理,又如何得知在茫茫大海中有他国商船经过?” 这也是一个非常不现实的地方,山川平地间要擒拿一个贩私盐的奸商尚且有诸多困难,更何况是那茫茫大海。 “海上的航道与陆上的商道其实也差不多,都是有其固定线路的,而且会比陆地上的道路更为固定,没有哪支商队会冒险偏离航道的。” “竟还有这事?” 这不废话么,在只有指南针,顶多再来一点迁星术的时代,哪个商船会真的驶向茫茫人海,都是沿着海岸线爬行的。 不过此时的赵老大虽然好奇,一时半会却也解释不了海商们为何会在四周全是水的海面上走同一条航线。 “确实如此,陆上都会迷路,何况是那茫茫大海。” “倒也有几分道理,你继续讲。” 讲着讲着,赵匡胤似乎对这海上贸易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另外还可以让大宋水军在海商途径航线的各岛屿之上建造灯塔,由少量水军驻守,为过往海商指引航线。” 这才是重中之重,从沿途小岛开始,海盗一剿,灯塔一造,三五军士一守,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宋领土了呀。 况且这灯塔对如今的海上航行帮助极大,定会获得众海商极力的拥护,小岛上可以造灯塔,那大岛上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 至于造灯塔的费用,自然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到时一笔灯塔税是免不了的,而且还会收的非常顺利。 “你且等等,如你所说于诸多岛屿之上筑造灯塔,此一举糜费何止万金!” “花不了几个钱的,拿红砖水泥随便糊弄糊弄就能立起一座。” “啊?” 王浩知道赵老大心中的此灯塔非彼灯塔,免不了又是好一番解释。 中国古代也是有灯塔的,唐时就有了,不过没有专门用于航海的灯塔,而是用某些高大建筑的部分功能充当灯塔的作用。 比如杭州钱塘江边上的那座六和塔,就兼具着照引航向的作用。 这在岛上造一座六和塔,那费用可多了去了,而且还不止一座,到时钱没赚到,反而负债累累那就不美了。 况且把兵就那样丢在海岛上,时间久了就真成水贼了,而且任由水军在大海之上胡搞瞎搞,早晚有一天得脱了僵,这事不能由着这小子胡来,得好好思量一番。 好说歹说,总算解释清楚了此灯塔非彼灯塔,答应了王浩先造两个试试。 顺便还向赵老大讨要了几十个真定窑厂的高级工程师,先行赶往广州去择地插根烟囱。 说好了要插遍大宋各州府的,那里自然也不能落下,水泥虽然是劣质的,蛋围个避风港砌个三无灯塔还是足够使用的。 墨迹了大半日,总算把市舶司剩下的一些尾巴给拾掇妥当,就等着太府寺那帮人愤青学业有成后扬帆起航了。 一只脚刚刚跨出殿门,王浩突然又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情。 “还有何事?” 赵老大心里想着如何妥善组建大宋水军的事情,神情明显有些不耐烦,今天讲的话太多了,最开始时聊的是什么话题,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臣忘了问一下陛下,咱大宋可有水军?” “咳咳……你且放心,会有的。” 会有的,这太好了,打了半天嘴炮,合着是一直在画饼。 说没有其实也不完全正确,早在大前年年底举兵攻伐南唐之前,赵官家就下令在荆湖建造数千大舰和黄黑龙战船。 不过这战船却不是用来给水军打水战用的,而是为了驾浮桥用的,发动战争之后,直接就运来了一座浮桥,供大军通过,之后就算完成任务。 可以说基本没有战斗经验,跟没有也没有多大区别。 那些搭浮桥用的战船至今仍在洞庭湖上泊着,人员也还算齐备,之所以还没有解散,则是因为吴越国还没有彻底纳入囊中。 如今看来,即便是把那些战船及没有实战经验的所谓水军哼哧哼哧的划到珠江入海口。 也需要花老鼻子的功夫去改造战船及训练水军,要不然,到时剿匪没剿成,反而被海盗给剿了,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世道艰难呀…… 感觉世道很艰难的还有护理学院操场上那帮哼哧哼哧绕圈跑的新科进士们。 说好了是来当大官人的,可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当起了丘八,不光要负重跑,还要列队喊口号。 这都一个多月了,大司农似乎还没有叫停的意思。 仍旧是早晚两圈,从不曾懈怠,说实话,他们是真不想跑,尤其是在这众多大姑娘们的眼皮子底下如此肆意的有辱斯文。 奈何每次起跑,都是由大人亲自领队跑在最前面的,这让他们情何以堪,也只能咬牙坚持了。 可大人他自己却只跑一圈,还美名其曰公务繁忙,可他们分明看到好几回大人都是直接去的那徐院长的公事房。 章节目录 第235章 扬帆起航 不但如此,在食堂用餐的时候,大司农还不断的怂恿他们去搭讪人家小娘子,建立超友谊的关系。 王浩也是没法子,光是这几十个半吊子学院教席,就已经注定会是老大难了,更别说这后面还有更多。 因此,不得不趁着这绝佳的时机,开足马力狂点鸳鸯谱,能凑一对是一对,凑不成一对就拧成一对。 什么?家长反对,这算什么个什么借口,反对怎么了,就像俞青山那小子说的,大不了打断腿,仅此而已。 什么?门不当户不对?封建思想,绝不可取,再说了,咱可以收义妹呀,谱一曲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好歹也是堂堂大司农,从四品的高官高官的义妹,还能说门不当户不对嘛。 日子一天一天过,每日晨跑晨练,上课下课,吃饭看妹。 期间还组织了两次那什么叫做联谊会的东西,一大群少男少女围在那里玩起了击鼓传花丢手绢。 那名年仅十六的小进士方继儒,在那次联谊会时被学院里的一个娇俏女教席在屁股后面丢下了绣花锦帕。 在大伙的连番起哄下,方小哥丢下锦帕直接跑回课室哭起了鼻子,没这么欺负人的呀,自己可是神童呀,将来是要当大官干大事的呀。 那头在课室里哭,这头的小姑娘也跟着跑回了宿舍哭,鼓了那么大的勇气好不容易迈出这一步,怎么就成这样了,徐院长明明说了,他一直在偷偷看自己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每日晨跑晨练,上课下课,吃饭看妹。 虽然累些,虽然难为情一些,虽然斯文扫地了一些,但好歹有个截止日期,熬一熬,也是能熬过去的。 入学院第一天,大司农告知他们一个噩耗,这京官怕是当不成了,会全部随同大人一道南下,这消息,像是晴天一个霹雳。 可如今,却像是一个喜讯,人人都在盼着早日南下,早日脱离这没羞没躁,斯文扫地的苦难岁月,可时间,却似乎过得很慢。 但以上这些,比起另一件事,统统都不算个事。 随着时间的缓慢推进,众人发现一个极令人恐惧的事情,他们竟然,竟然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日子! 竟然开始盼着下课吃饭去看妹,竟然会在晨跑的时候四处张望,寻找那个时常溜到校场边上来偷看自己的那位俊俏姑娘,竟然会为了那姑娘偷看了侧前坐的张二狗一眼而感到无比的失落。 这是一个何等样令人感到恐惧的事实,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堕落到这种地步。 自己将来是要当大官干大事的呀,怎能在此为这种事情伤肝挠肺,为这儿女情长的小事堕落于斯。 于是,大司农最初说出的那个噩耗复又成了噩耗,这时间仿佛也是被插上了翅膀一般飞转了起来。 一眨眼便是一天,一眨眼又是一天,眼见着南下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而衣角里那一纸被反复拿捏的书信还没递出去。 这日子便也过的焦灼不安徘徊犹豫起来。 “看看这群小子,刚过来时意气风发,没过两天变得蔫巴蔫巴,到后来的蠢蠢欲动如群蜂觅花,再到现在的难舍难分恨不能日日花前月下。这人真是善变呀!” 离别的码头上,王浩看着这一幕无声电影由衷的感叹,就连那方继儒也不露声色的接下了院花再次递过来的绢帕。 还是太过含蓄,就那样塞个小玩意儿就快速跑开,只敢躲在人群里面偷偷的看上一眼算怎么回事,连个礼节性的拥抱都没有。 “你就别在这嘚瑟了,还不都是让你给撩拨的,这下子姑娘们连上课的心思都要没有了。” 还玉挨在男人身上小声的抱怨,神情略显疲惫,昨晚在悦来楼商谈公事到凌晨,还没缓过劲来。 “这是好现象呀,护工营的姑娘们终于不愁嫁了。” “屁的不愁嫁,还有几百几千个个呢,你这才撮合了几对?” “这你就不懂了吧,只要把这些撮合成了,以后护工营的姑娘们保证能成为抢手货。” “还有这个道理?” “那是自然,连咱太府寺的财神爷都抢着要的姑娘,以后还会有谁会嫌弃她们的身份。” “还是你想的周到。” 女人的身子又靠的紧了些,这一去,又是一年半载不能相见,虽说稀里糊涂来到这新世界白白捡回了二十年,却也是不禁花呀,像这样出趟远门就是一年起。 “照顾好自己,看住小蝶。” 话音刚落,小蝶就挂了上来。 “老爸再见。” 在王浩脸上啵了一下,一脸兴奋,太好了,这义学终于又落到自己手中了。 “开不开心?” 王浩一脸看透一切的表情。 “小蝶会很乖的!” “不要胡作非为,不要自以为是,不要自作聪明,不要专断独行,不要……” “老爸你要早点回来,小蝶会想你的。” 说着又往王浩怀里拱了拱,还吸了吸鼻子,想挤一滴眼泪出来。 “唉……家庭教育失败的典型呀!” 本想着再好唠叨一番,想想还是算了,科学研究嘛,还是不能束缚的太紧,何况也束缚不住这一颗颗向往新世界的心。 “差不多得了哎,那么多人看着呢?” 王浩老娘愤愤的打断了一家人温馨的场面,从身后抓出一只小鸡似的翠儿,往王浩身前一塞。 这个臭小子,躲着不见人也就算了,现在竟要躲到那什么广州去。 据说有三千多里地,这听着跟发配边疆也差不离了,自己那大孙子是没指望了! “哎?翠儿为何提着个包裹?” “我老婆子身子还硬朗的很,不需要人照顾。” 王李氏语气带着责怪,抢先说道。 “浩……浩哥哥,翠儿劝过了,劝不动。” “没事,一会回去再好好劝劝。” “嗯!” “照顾好咱娘,不要想我。” “嗯!……啊?” 翠儿迷糊了,不知道该答好还是不好。 “行了行了,别在这磨蹭了,赶紧上船。” 王李氏赶鸭子似的试图将俩人一并赶到船上去。 “咳咳……老夫人请一步说话。” 边上的徐明诚终于看不下去了,必须拉下老脸去争一争了,不然自己女儿的人生大事怕是要没了着落。 “哼。” 王李氏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借一步就借一步,老娘正好事情要跟你老徐头说道说道。 你个读书人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竟然唆使自己女儿出来横刀夺爱,还不讲先来后到。 趁着老娘严厉训斥老徐的当口,王浩朝前踏出一步,使出一招凌波微步,一个纵身跃到了船头。 “扬帆,起航!” 章节目录 第236章 新的征途 南下的路要比北上好走太多,一路上以水路居多,鸟语花香,风景秀丽,偶尔几处炊烟袅袅点缀其中,霎是令人倍感温馨舒适。 没有马车的颠簸,一路上都是如摇篮一般的碧波摇弋,加之时值初夏,气候宜人。 又有趣味相投的青年才俊作伴,吟几首蹩脚小词,洒一路豪迈状语。 一路下来,走的那叫一个无聊至极!完全没有与护工营那群小娘子一路同行时的自在畅快。 吼一嗓子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哇,就能看到一大群妹子在你眼前捂着耳朵乱串,真叫人怀念呐。 而这破船上呢?有什么?一栏杆的蜡烛插在那儿,吟的是李杜白,唱的是孔孟云,装的是小大人,端的是恭检让,乏味至极,无聊至极。 “小方呐,你这帕子都捂出一股臭汗味了,就不要再闻啦,早知今日,在学院时咋就不主动一些呢。 你看看人家俞青山,在学院时摸到了人家姑娘的小手,这一路都吹了十几天了。” 正在船尾角落独自剥着相思豆的方继儒闻言,嗷的一声窜入船舱顾自害羞去了,留下王大司农一个人在那淫笑。 这两船人,大多都是如此,百分之九十八都是人前捧着论语,人后捧着香帕的闷骚型品种。 “王教授,前面就是淮水了。” 俞青山早早的收拾了行囊,找到了在船尾正感叹旅途枯燥的王大司农。 按照计划,他将会与老关她们几个护卫一道,穿大别山豁口,走近道先行赶往广州。 “嗯,山道艰险,多加小心,迟到几日不要紧,安全第一。” “王教授放心,青山从小也是野惯了的,这点路难不倒我。” 武人家庭出来的孩子就是这点好,从小都是养在外面,而不是关在房里的,身体素质明显要高一个档次,这也正是王浩挑选了俞青山先去打头阵的用意。 “廖掌柜他们应该已经在广州将铺子的事安排妥当了,到了之后直接去寻便是。 记住自己的身份,行事不用有所顾忌,更用不着刻意玩心机,京城大商号的少东家,讲究的就是一个任性洒脱,倨傲不驯,年轻冲……” 临行之际,王浩仍不忘再次殷殷嘱托。 “行了行了,这些话您都唠叨几十遍了,耳朵都听出茧来了,青山就此先行一步,告辞。” 俞青山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一跃上马,把个少东家的英气显露无遗。 “王教授保重!” “保重!” 虽说自己才刚刚南下,然而事先的安排,却早已开始布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想也知道,当前的这海上贸易,至少有八成都是搞走私的。 尤其是广州那边,天高皇帝远,又是南汉旧地,归入大宋统共也才五六年,对国家的认同感还相当匮乏。 虽说前两年赵老大就在广州那边设了一个市舶司,然而却是财权政权皆归地方,一年也交不了几个钱。 可以想见,那个市舶司乃是形同虚设的存在,并没有发挥它真正的作用。 因此自己这一去,无疑会触动不少当地豪商富贾的利益,人家是铁定不会答应的。 或软或硬,或软硬兼施,总是会想着法子把自己这个钦差大臣搞定。 好在南汉灭国不久,赵老大余威犹在,会用如何的强硬手段把自己怎么样这种事情的可能性还是很低的。 顶多也就使些钱财贿赂,或用美色拉拢,或者使些绊子,沉默无言不合作这样的小手段而已。 再者自己也不是空着双手南下的,临行前,赵老大又把王浩召去了垂拱殿。 不但好一番的殷切嘱托,除了什么保重身体,平安回来,还着重提了那什么南汉归宋不久,不可太过苛待,要以怀柔为主,切不可盘剥百姓云云。 末了,还取出了那一柄异常眼熟的尚方宝剑,还有一道密令及一块做工灰常精致的金牌。 这么看来赵老大还是很够意思的,不但给人给权,还把武德司在广州的密探也一并给了自己。 除了这些,先前唠嗑了老半天的大宋“水军”,也早在大半个月前就已经先行出发前往广州了。 说是水军,走的却是陆路,没有动用洞庭湖里的战船,想动也没法动,运不过去。 运过去了也没啥用,江里跑的船,不一定适合海上跑,与其花大力气改造,还不如在广州就地打造。 至于“水军”统帅,赵老大只是神秘一笑,并没有告诉王浩是由谁担任,只说到了广州之后便会知晓,也算是你的老熟人了。 老熟人?这倒新鲜,自己在军中认识的将校,除了青山他爹,也就那么几个,还都是在护工营搭手时结下的交情。 可这不对呀,那些个大老粗,驾个马指挥一次草坡奇袭战还行,哪会驾的了船呀! 这也太不靠谱了些,但愿副将以及余下将校多安排几个南唐的水军降将进去才好,虽说水平也高不到哪去,但终归与那个“水”字能沾上些边。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这惊喜还是得到了广州之后由自己去揭开呀,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领了这份差事。 除了赵老大给的助力,王浩自己也提前作了一些安排。 首先是有请经商经验很丰富的廖掌柜再度出马,提前两月南下广州,而且是带资前往的,因此自己甚至派了一半的护卫给他。 计划到广州之后就着手租赁商铺,联络货源,摆出一副要大搞海贸的架势。 之后再让俞青山以商号少东家的身份前往广州主持商号经营事宜。 至于接下来,应该就是那小子四处碰壁,各种被坑的凄惨经历了。 由最初的倨傲不驯,意气风发,直接碰到最后的灰头土脸,举步维艰。 至于会惨到什么样的程度,这就要看广州那边的海贸被垄断到什么样的程度了。 这好比就是一把测试尺,处境越惨,就代表接下来的事情越难办。 如果待王浩过去之后发现青山他们过得异常的好,海贸生意也搞得有声有色,那自己做起事来,定然也会是非常的轻松顺利,不过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不用抱有幻想。 另外老关他们也会帮忙打听一些情况,至于那武德司的密探,暂时是不会轻易动用的。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尽管不是带兵打仗,但这些先手也是做足了功夫的。 有备无患,不打没把握的仗,更何况这是第一仗,绝不容有失,这一仗打好了,关系着以后沿海各市舶司的顺利发展与否,尤其重要。 章节目录 第237章 岭南瘴气 广州隶属岭南道,所谓岭南,就是南方五岭以南地区的概称了,自古以来有一个非常形象的概括——人烟稀少。 传说中那里有一种杀人于无形的毒物——瘴气。 所谓瘴气,大概就是指南方山林中湿热蒸郁能致人疾病的有毒气体,多指是热带原始森林里动植物腐烂后生成的毒气。 非常可怕,随时都可能取人性命,因此,向来是发配犯官贼寇的最佳场所,基本上被发配岭南,就等于是领到了一张暴毙卡。 这大概也是古人们认为岭南这地方人烟稀少的主要原因了,数年前潘美率军灭南汉之后,户部递上来的户口统计,诺大一个两广地区,只有户口一十七万。 尽管自大宋接收岭南地区以来数年间就使那里的户口数暴涨了近一倍。 这一倍倒不是生出来的,而是南汉数代君主残暴统治的功劳,加之战乱时躲进深山老林的穷苦百姓又重新走出山野,回归正常生活了而已。 但也足以说明岭南地区的环境恶劣而导致人口稀少。 历史上有过多次往岭南地区的人口大迁徙,即便这样也没能将那里的人口数量稳定起来。 造成某一地区人口稀少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为战乱,岭南地区自古以来也算是战乱高发地了,这点无需过多解释。 其次,也是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农业不发达。 但凡人口稀少的地方,其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农业不发达,在古代,没有农业就没有人口,这是至理。 而造成农业不发达的主要原因也有两个。 其一,土地贫瘠,雨水稀少,种啥啥不长,这没什么好说的。 其二,土地太肥沃,雨水太充足,啥都长,而且是疯长,这也会导致农业发展不起来。 岭南地区就属于后面一种情况,气候炎热,雨水充足,不光农作物,其他各种植物也不分春夏秋冬的全都撒了欢似的疯长。 加上岭南地区特有地貌,导致开垦良田极为不易,好不容易开垦出一块能中粮食的土地,也需要人花费更多的精力去伺候它。 再加上雨水的过份充足,与生产技术的落后,以及水利基础的薄弱,即便伺候好了,也得看老天爷的脸色。 脸色不好淹上两回,一年就白干了,不但白干,还要损失种子钱,于是老百姓也就越来越穷。 穷疯了,脾气就会差,不稳定因素随之增加,恶性循环永无止境。 天气恶劣还导致新生儿存活率低下,不但如此,生活贫穷的百姓,有时甚至会将刚生下来的娃随手丢进水桶里溺死,这也是常有的事。 “当人们面朝无尽大海扔下第一块木板,不是因为前面有生路,而是因为身后没有活路呀。” 离目的地越近,天气也渐渐越热,众人的心情,也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岭南烟瘴之地对这些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而言,还是有很深的畏惧感的。 “对未知的恐惧是所有生物的本能,然而再凶猛的猛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也会畏缩不前。 只有我们人类,会在面对绝境的时候,朝着更危险的绝境迈进。 这一种向死而生的勇气,正是这种勇气才使我们站在了万千生物的最顶端。” “大人所说的向死而生可是指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也不尽然,破釜沉舟至死地而后生,至少你能看到前面有一丝生还的希望,而向死而生的前方,则是一片未知的迷茫。 虽是迷茫艰险,十死无生之举,但最后,驶向无尽深海的人们,仍是带回了生的希望,带回了异国的作物,带回了更高产的稻种,渐渐开辟出了一条全新的商道,才有了如今的海贸。” “大人!学生也有向死的勇气,” “学生也有!” “瘴气何所惧也!” 有一人跳出拍着胸膛保证,瞬间应者如云。 “大人,这藿香膏真能治瘴气嘛?” 也有人紧了紧袖中的那瓶藿香膏,那是临行前护理学院的徐院长发给众人的礼物。 “那是自然,药到病除……” 话音刚落,有一人极惊恐的指着船头方向那团越来越近的黑雾喊道。 “大人!前方有瘴气!” 方才还在信誓旦旦的人群顷刻间脸色大变,几欲行抱头鼠窜之事。 王浩闻言亦是大骇,朝着那人所指的方向望去,果见一团淡淡的黑雾,使劲眨了几下眼睛看了真切之后,不由得哭笑不得。 这尼玛就是所谓的瘴气?不过就是一大团群飞的蚊子而已嘛。 大量的蚊子聚集在一起飞行,远远的看过去,确实像一团黑沉沉的气体。 “大家不要惊慌!不过就是一群蚊虫而已,挥手驱散了便是。” 众人闻言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原来这所谓的瘴气竟只是一团蚊虫而已。 “不过这岭南蚊虫毒性比较大,叮咬之后说不定会得上疟疾,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瘴毒了,因此大家还是需要小心一些。” 话音刚落,众人脸色再变,对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复又恐惧起来。 “蚊虫无所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所以要勤洗澡,衣服也要勤换洗,常备藿香膏,尤其要注意的是忌喝生水。” “多谢大人指点,学生们往后定会天天洗澡。” “这话不单单是说与你们知晓的,往后也要告知身边的人知晓,多喝开水多洗澡。” 这样咱家的煤炉才能卖的更好,不过这岭南之地容易得急性疟疾倒也是事实,大多数所谓的瘴气致死其实也就是因为这急性疟疾。 因此,忌喝生水常洗澡这条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如此不但能大大减低得急性疟疾的概率,还能少去这一船舱的汗臭味。 “大人且放心,学生们到了广州之后,定然会劝解当地百姓一道煮开水喝的。” “光劝解还不够,可别小看了那一壶开水,烧开水也要需要时间成本以及额外开销的。 穷苦百姓,过得随便,哪有那闲心去煮水泡茶,大多都是水缸里舀一瓢生水应付而已。 所以呢,咱们除了要劝导他们学会良好的生活习惯的同时,还要让他们的口袋里有几个闲钱,好让他们有那闲工夫去煮水泡茶,烧水洗澡。” “大人果然是什么事都能扯到钱之一字上面去……” 有性格跳脱的学生不禁打趣道,这一路下来,大司农不断的向他们灌输钱这个东西的重要性,让人感觉这趟南下不是去改制市舶司的,而是过去狠狠捞钱的。 章节目录 第238章 经济学家 “本官说过,金钱绝非万恶之源,不但不是,它还是我们人类有史以来所发明的最伟大的自由工具。” “大人的意思是说这金钱比孔孟之学更为重要吗?” “从某种意义上老说,是的。” “可家父时常告诫学生说钱财乃身外之物,钱财腐蚀人心,使人堕落。” “夫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没有钱财,如何仓廪实,衣食足?” “可这钱财也确实让许多曾经胸怀抱负者沦为贪官污吏。” “一个剑客的最高境界乃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同样的道理,作为一个财政官员,我们应当做到心中有钱,而身上无钱。” “学生定然谨守本心,做到万金丛中过,毫厘不沾身。” 混的时间久了,小伙子们也都早已在这为别具一格,毫无寻常官员做派的大人身边彻底放开了手脚。 也都渐渐养成了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习惯,这是一种很令人轻松的相处模式,完全不似寻常官场中那样的拘谨小心。 “很好,不过这还不够,除了理财之事,我希望将来有一天,大家能够结合自身实际与工作生活中所遇点滴,写出一本经济学着作。 古来大贤,多有名着诗赋传世,却很少有这经济方面类的大作流传后世。 仅有的几策诸如《商君书》,《富国策》等,也大多流于形式,太过笼统,也太过于注重道德水准,脱离实际,没有细致入微的从百姓真实空间去看待问题,这显然是不够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多少年来,无数有学之士都一门心思的扑在研究哲学这门课程上。 极少会有人去研究经济学,偶尔出现那么一两个,也只是站在国家的层面上看待问题,提出一些笼统的理想化的意见。 哲学研究的太多,导致数学和逻辑学的能力大打折扣,理所当然也就写不出来好的经济学着作了。 每个王朝的中后期都会出现相当严重的经济方面问题,这其中,没有有效的重视经济学这门课程占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 因此此番带着这一大帮青年才俊南下,除了把海贸这件事搞起来之外。 更重要的,则是希望能籍此培养出一批拥有先进理念的经济学人才出来。 待将来有朝一日写出几本更为深刻实用的经济学着作流传后世,定然也能给后人打开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局面。 但凡穿越两宋明末,言必称资本主义萌芽,资本主义萌芽为文艺复兴和新航路的开辟提供物质基础,文艺复兴和新航路的开辟又推动了资本主义的发展。 资本主义的进一步发展又带动了工业革命的兴起。 这似乎是一条永恒不变,也是最为理想化的道路。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这条路真的可以复制在华夏土地上吗?这真的是唯一的一条路嘛?这真的是最好的一条路嘛? 其实谁都不知道,大家只知道工业革命所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及几个国家和地区如烈火烹油一般的迅速崛起。 这也是事实,而且是一个非常成功的案例,因此,沿着前人走过的老路去爬上那座高峰,总是要比摸着石头过河来的容易的多。 可这样真的是最好的一条路嘛?资本主义萌芽的这颗种子很宝贵,工业革命这颗果实很香,很甜,很好吃。 但是,再往后的呢? 资本主义萌芽,到文艺复兴,再到工业革命这条路复制成功了。 那之后的一战二战呢?与前面的路是否有着必然的联系?如果有,是否能够安全的绕开?或者变得更糟? 创造出一个天使的同时,是否会释放出一个魔鬼? 谁也不知道,这也需要一种向死而生的勇气。 前路漫漫呀…… 前方码头人头攒动,这种天高皇帝远的角落,很少有皇帝亲差的大臣前来指导工作,尽管只是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广州知州鲍满怀率一众府衙官吏前来迎候钦差大驾,场面非常隆重。 加上王浩这边的数十上百人,把个空旷宽敞的大码头挤的满满当当。 “大司农远道而来,辛苦辛苦呀!” “鲍大人客气客气。” 一只脚刚刚跨上码头,广州知州鲍满怀便亲切的迎了上来,这是正儿八经的钦差呀,不敢怠慢。 宋初的知州,分为四个等级,分别为节度州,防御州,团练州与刺史州。 品阶与品秩分开,一个品秩只有八品、七品、六品的中下层官员,或者品秩为一品、二品、三品的高层官员,都可以被任命为知州或知府。 而这广州府自然是那种品秩倒数的下等州,所任知州基本也属于那种被贬黜到犄角旮旯的官员。 因此这鲍满怀有这态度倒也不足为奇,怎么说自己都是一朝大司农,而且光这架势,分明是将整个太府寺都搬了过来。 与这一高官官初次见面,你不知我长短,我不知你深浅的,接风宴上推杯换盏之间,除了一些场面话,倒也没聊其他的一些话题。 不过这广州知州的名字倒是取的妙,抱满怀,很有一股子旖旎的味道呀。 来到鲍大人提前安排好的住处,仍旧是远道而来多有劳累,鲍某就不打扰大司农歇息了之类的场面话之后,就告辞离去了。 王浩这一行的人数虽说庞大异常,但临时住处倒也不难找,怎么说这广州府也是以前南汉国的都城。 虽经历战乱,但那皇宫殿宇以及南汉旧臣的大宅邸大多都还是完好的。因此找一处大宅作为临时落脚之处倒也不难。 天色微暗,终于等到了前来汇报任务的万家商号少东家俞青山,一脸灰败,深受打击的样子。 “俞大少爷生意兴隆呀?” “王教授别提了,青山这些日子以来,那是碰了一鼻子的灰呀。” “哦?竟有此事?” “生意难做呀王教授,尤其是这海贸,更是难上加难呀,即便你有自己的海船,也备齐了船员水手,想要跑成一趟海贸,也是千难万难呀。” “嘿嘿嘿,这不挺好嘛,至少说明这里的商贾很团结,没有各立山头瞎搞一气。” “确实如此呀,此地海贸确实是被本地几家大商号所垄断,外地来的商贾,只能将各自货物售予本地大商号,若要自行出海,千难万难呀。” 听俞青山的描述,这里的大蛋糕果然早就被瓜分干净了,看来要搞成这市舶司,还得斗一斗地头蛇呀。 章节目录 第239章 软玉温香 “广州市舶司的海贸,基本都由阮氏,玉氏,翁氏及乡氏这四大家族所垄断,俗称阮玉翁乡。” “软玉温香?这名号响亮呀!等等,那知州叫什么来着?鲍满怀,软玉温香抱满怀!这光听名号就知道有奸情呀!” 王浩一听这所谓四大家族的名号就乐了,软玉温香就已经够激情四溢了,再加上一个鲍满怀,这真真是绝配呐,一时间,竟有些舍不得去拆散他们了。 这阮氏与翁氏确实是粤闽一带的大姓,形成豪族倒也不稀奇。 尤其是阮氏一族,可以说是历史悠久,早在汉末三国时期就是陈留郡名门望族,自两晋以后开始南迁至此定居,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乡这个姓氏虽然少见,但在广东肇庆四会一带也确实是个大姓,前世时就有个姓乡的客户,倒也有些熟悉。 至于这个玉姓…… “玉氏乃是广南一带的少民土司大族,势力范围甚广,实力雄厚,绝不在翁乡两族之下,不容小觑。” 俞青山滔滔不绝,将这些天来碰的灰全给倒了出来。 嘴上说不苦不苦,事实上这些天来俞大少爷确实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本来么,由万家控股集团的雄厚财力支持,要在这里弄个搞外贸的分公司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然而真实情况却远没有自己想的那样简单。 在这里开设商号,做买卖可以,但大宗商品只能售给本地四大家,外地来此的行商也同样如此。 不过人家倒也不吭你,坐商也好行商也罢,凡事大宗商品来此地贸易,都会由四大家族的人前来接手。 除了不允许你私自出海贸易,该你赚的仍旧会让你赚,而且是钱货两清,信誉极好。 可他俞青山的任务远不止于此呀,他是要成立一个进出口商号来的,不要要有置办属于自己的海船海员,还要开辟出一条有长远生意往来的固定航线。 因此这个把月以来俞青山与廖掌柜两人四处打听,四处托关系,求爷爷告奶奶,希望能买到一艘可以出海的海船,以及招募一些经验丰富的老船工。 不想却是四处碰壁,不光买不到哪怕是一艘最小号的海船,甚至连船员都招募不到一个。 随后他又不得不动起自己打造海船的疯狂想法,然而也是不能呀,首先光这木料就是一个大难题,尤其是造海船所必须的大龙骨,就不可能让你搞到手。 还有造船厂所需的合适船坞,也不会让你买到地,这个更难,你甚至打听不到这块地是属于谁的。 “这样似乎也不错嘛,这四大家相当于是海上贸易的总代理,不论是行商还是坐贾,所需买卖只要与四大家族接触就行。 价格公道,即规避了风险,又极为的便利。 买入进口商品同样如此,只需前往四大家所设商铺进购,不但省去交涉,质量还很有保障。” 这其实是一个挺好的模式,那什么四大家族能在这里搞的有声有色,也没听说有什么冲突,说明大家也都是很认同这一套的嘛。 商家与商家的之间的关系处理的不错,与市舶司的之间的关系想来更是如此。 既然是进出口的总代理,那市舶司的商税收起来定然也是非常方便的,定期找四大家族结算就行,省时省力,官商关系和谐。 这分明是一片和光同尘的好景象呀! “那王教授的意思仍旧让他们这样持续下去?那吾等所谓何来?” 见王浩不但没有对其职责,还大加赞赏了一番,俞青山一下子就糊涂了。 不是说好了要大搞一番的嘛,怎么还夸赞起人家来了。 “不急,咱们还是慢慢来,切不可操之过急,暂时不要去破坏这种平衡关系,把该办都先办好了再说。” 一上来就大刀阔斧的把人家早已经分好的蛋糕剁碎,显然是不可行的。 人家在这里经营多年,士族势力不容小觑,再说其中一家还是当地的土族,这民心煽动起来更是一呼百应。 虽说潘大将军横扫南汉的余威犹在,但要是一上来就大马金刀的直接去挖取人家的利益,到时的反弹也定然不小。 甚至极有可能在有心人的煽动下激起民变,真到那时,赵老大安排给自己的几千“水军”,海贼还没剿,倒是要先拿来平叛了。 到时海贸还没搞起来,先来了个满地尸骸,自己也就该滚回汴京城了。 “水军”,也不知道那几千“水军”头上的双引号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去掉,更不知道那水军提领是哪个老熟人,甚至还不知道这几千水军驻扎在哪里。 看来明天首还是先去轮窑厂看看,“水军”那里去了也看不出朵花来,想来再怎么水,欺负欺负三五成群的海盗还是没问题的。 倒是那轮窑厂那帮先行者,现在因该已经开工了,红砖水泥才是目前最急需的东西。 此次南下,可不是单单只搞一个市舶司那么简单,而是要在珠江入海口建立一个港务区。 这年头没有特大吨位的大商船,吃水一般都不是很深,这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新建港口也不用非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在原有珠江入海口的旧港上扩建一番就足够使用了。 天然的避风良港,场地也足够空旷,大力改建一番之后,这吞吐量翻上几番自然不在话下。 说到港口吞吐量,这年代也没有吞吐量这个概念,大多数时候,这海船靠岸之后一停就是一个多月也是常有的事。 卸货装货也都在同一码头完成,都是靠人的给背上去的,效率低下。 这样的搞法,吞吐量自然也被极大的限制,将来这海贸要是繁荣起来,这样效率低下的港口,必然不够使用。 按照计划,除了扩建港口,修建更多的驳船码头,更宽阔的道路,还要建起足够使用的木质龙门吊。 这可是大手笔,纯木质手动龙门吊,配合一些简单的滑轮组,使用起来可能比一包一包抗着往船上装货卸货更为耗费人力。 想想也是,本来直接从船上搬下来,用车拉走,仅仅两道工序而已,而增加龙门吊之后可能还要多一道工序,这还不包括需要大量的人力畜力把这笨重的吊车推动起来。 尽管如此,这龙门吊也必须得驾起来,只为了大大的缩短货船装卸的时间。 不能再让那船只占着茅坑不拉屎,区区几百吨的小木船,装货卸货的时间比一艘巴拿马级更耗费时间,怎能容忍。 以提高吞吐量为第一原则,吞的越多,吐的越多,市舶司收的商税也就越多,很浅显的道理。 章节目录 第240章 四大家族 正当王浩与青山他们促膝长谈的时候,阮家宅邸的书房中,也在进行一场气氛凝重的座谈会。 “鲍大人,这大司农有何来头?为何如此年轻?” “这个嘛……本官也是不知呀。不过这太府寺向来是个冷衙门,想来此王浩应该是朝中某大员的子侄辈吧?因恩荫入职,才会如此年轻吧?” “这怎能应该,人都到了,到底是个什么底细都不清楚!还有,他这是把整个太府寺全给搬来了嘛!怎会有如此多的下属!他这是要……” “老三!” 阮孟常出口打断玉麒麟的高声喧哗,三弟的脾气向来暴躁。 那边的玉麒麟闻言生生止了口,悻悻退回了座位。 “鲍大人不是说这太府寺是个冷衙门吗,为何如今会被委任以执掌市舶司一职?” “这个嘛……咳咳,这个本官也是不知呀。不过想来应该是外放熬些资历,以全日后的晋升之道。” 鲍知州一问三不知,让他到哪里去打听嘛,自己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小小知州,窝在这岭南之地,跟流放也差不离了,官家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呢。 “如此说来?这毛头小子的来头还真不小呀。” 老四乡祖望轻捻鼠须低声应道。 “只是不知为何会有这么多的随从一道前来,对了鲍大人,你不是说那太府寺乃是一冷衙门嘛,那为何会有那么多的属官?而且还都是些小年轻?这也都是出来熬资历了?” “咳咳咳……这个嘛……应当也是的。” 鲍知州老脸一红,神马都答不上来,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想了想后继续说道。 “朝中不可能一下子任用那么多的官员,当是……当是……咳咳。” “可是数月前科举新取的进士?” 老大软孟常很适时的帮助鲍知州把话给抡圆了。 “绝无可能,以往科举取士每年至多不过十数人,今年即便有所松动,也不会一下子取中如此之多,况且还都是一色的年轻学子。” 这个问题,鲍知州倒是回答的很笃定,往年科举,每次取中不过十数人,有时甚至还不到十人。 至于他治下的广州府,由于刚刚归附大宋没几年,文教还不是特别兴盛,很少有够资格能去应试的举子,今年更是一个没有,因此到底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其实也不知道。 这就是窝在犄角旮旯里的坏处了,天高皇帝远的,入京一趟来回都要花去两月余,消息传递极不通畅,往往那边黄花菜都已经凉透了,这边才刚刚听到一点风声。 “这倒是奇了怪了,还有月前来的那一路什么水师?也是不知所谓何来,这事鲍大人可曾打听清楚?” 软老大继续提出心中疑问,这一个多月来的事情怪异非常,总让他心中有种隐隐的不安。 先是来了一伙厢军,说是京城调遣而来。 只区区数百人,也是驻于城外较远的地方,还说什么是奉旨前来督造轮窑厂的。 一来之后就向府衙要了一块地去,在那里捣鼓起了什么轮窑厂,短短十来天,就立起了一根通天巨柱。 随后又在巨柱边上营建起了一处堡寨?模样甚为怪异,尤其是那通天巨柱,高不知几许,更不知是拿来做甚用处的。 “未曾打听到呀,营中守卫甚严,不得入,不得入呀……” 鲍知州闻言又是一脸的为难。 他确实是啥都没有打听到,包括那什么轮窑厂,同样如此。 那数百厢军到了广州府之后就捏着一纸调令问自己要走了一块地,还让自己准备茫茫多的青砖,随后就马不停蹄的在那里捣鼓了起来。 除了日常采购米粮时会有人入城一趟,余者皆足不出户,派人前去打听,那领头的却是个浑人。 每每只会将那一纸调令拿在手中一扬,说一句奉旨办事就完事了。 就这样过了十余天之后,又来了数千军士驻扎在了轮窑厂边上。 然而那一路军士的行为更为怪异,驻扎之后,同样是一纸调令要去一块地作为军营。 随后就再无消息了,不但军营不准人靠近,连那什么轮窑厂都给看守了起来,除了运砖的农夫,再不容外人靠近。 接二连三的离奇事件,让众人疑惑不已,甚至有人怀疑大宋赵官家是想要对交趾的大瞿越用兵,却又不像。 个鲍大人问啥啥不知,静室内数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方才有人开口道。 “那鲍大人当真会把市舶司提领之权交付出去?” “这个嘛……本官之前不过只是兼领市舶司之职,如今朝中既然正式委任了市舶司提领人选,自然是要遵从的。” “那不成!咱们连那小子的底细都还没摸清楚,就这样把市舶司交了出去,那生意还如何做!” 暴躁的玉老三很为他们今后的日子担心,边上的乡老四闻言,就有点不开心了,随即接话道。 “老三你这话说的,怎么就做不得生意了?咱又没少了那一份,哪一次不是按规矩办事的。 每一笔税目,那账本上都明明白白的记着,从不曾有过遗漏,是不是呀鲍大人。” “那是那是,乡族长行事向来周全妥帖,定然是寻不出错处的。” “要不这样吧,明日老夫便寻个时间先去拜会拜会这位王大司农,鲍大人以为如何?” “阮老出面自然是最好的,可否需要本官陪同帮忙引见?” “倒也不必,老夫独自前去即可,地方乡绅拜会新任官员,本就是平常之事。” 心中虽有隐隐不安,该面对的还是需要面对,好在来的都是一些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想来也都是些毫无从政经验的官场新手。 或者真如鲍知州所说,只是一些京中大员获恩荫入职的子侄辈,前来熬些资历就会回去的。 博弈双方,各有心思,座谈会结束之后,各自滚到床上的众人皆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太府寺临时衙门里的众多后生更是如此,这广州的天气,也太特么热了,时值盛夏,酷热难当,尤其是在这岭南之地。 王大司农心情很浮躁的躺在床上一遍遍地怀念着前世的空调,企图用意念来缓解这闷热。 与去年在雍丘时的夏天不同,那里的晚上,至少不会这样的闷热,而在这广州,没有空调的盛夏,当真与蒸笼无异呀。 看来,这岭南地区人口稀少,确实是有原因的…… 章节目录 第241章 水师很水 在辗转难眠中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就连清晨的空气,也是一股子闷热。 不是说没有热岛效应的古代,不会炎热到什么什么程度的嘛,看来这两三个月,有的熬喽。 这鬼天气已经够热,还要披上这一头长发,以及一身可以称的上厚实的官服。 当真是火上浇油的感觉,此时的王浩甚至有了一个极为疯狂的想法。 反正这天高皇帝远的,老娘也不在,干脆把这一头长发给剪了算了。 剪个板寸,再让人把剪下来的头发做一顶假发套,在某些需要的场合套一下就行。 这是一个好主意,不过这板寸也不太容易剪,这时代的理发师们基本都没有剪板寸的经验,不知道庙里的方丈会不会剪板寸,要不干脆就全剃了? 越想越心动,等晚上拉几个入伙试试,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盲从。 大概不会有,古人讲究一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头发这种事,会被视为不孝,不孝是重罪呀…… 还有这身抹布和头上那两根天线,把个身体裹的严严实实,连美腿都不能露一下,简直残暴,各种嫌弃,这大热天果然能让人的心情也跟着烦躁。 不过在看到轮窑厂那几百个工人的处境之后,王浩一下子就平息了烦躁。 比起他们,自己真是要幸福太多了。 轮窑厂主体建筑已经完工,那根乌黑高大的大烟囱也成功的复制了过来。 现在的轮窑厂中有专门砌烟囱的师傅,在北地时,已经砌过很多根,经验相当丰富,包括轮窑厂主体建筑也同样如此。 “老姚呀,这大热天的,不要让工人在窑洞里待太久,多分几个班,每班至多干两个时辰就换班。” 在轮窑厂绕了一圈的王浩特地去窑洞里面转了转,那温度,打个鸡蛋绝对没问题。 “这只干俩时辰会不会忒少了点,小的们不敢怠慢呀。” 姚厂长一脸谄媚,信誓旦旦保证完成任务。 此姚厂长非彼姚厂长,说是姚仨的表侄,看模样面相却比姚仨更为风霜成熟,王浩自然是不信的。 不过也无所谓,一个人发达了,有些裙带关系也是人之常情,只要把活干好就成。 事实上姚仨手下的这帮轮窑厂工人干活也确实卖力,据说如今的北地,那轮窑厂已经如火如荼了。 朔州寰州相继立起大烟囱,搞起了边防建设,连太原城城墙的黄泥皮都要被红砖包裹住了。 “至多两个时辰,多备些茶水,不要克扣。” 大热天卖命的干,非脱水不可,来这大宋朝一年有余了,仍是看不惯把人当成牲口一般的驱使。 “遵……遵令……不过大人呀,这热是热了些,不过在这里搞窑厂也有便利的地方,捣鼓泥胚省事不少,也不遭罪。” 老姚深受表叔姚仨的殷殷教导,干的多干的好,才会受领导赏识。 “嗯……出窑之后把水泥窑也赶紧搞起来,另外出窑之后给那边军营也造些营房,咱们这砖呐,用的不多,主要还是这水泥。” “小的领命,请大人放心,届时定然把窑灰都扫干净,保证一点都不浪费。” “行了行了,忙你的去吧。” 在骄阳底下闲聊了一阵,随手挥退了这个比姚仨还要姚仨的老姚,估计临行前受了姚仨的谆谆教诲,想着竭力的表现一番。 水军营地就在离轮窑厂不远的一处小山坳中,远远望去那营房隐约可见。 这就有点过份了,不是说好的水军嘛,这躲在山脚下算怎么回事?应该直接住到战船上去才对呀。 来都来了,还是得过去会会那位不知道是谁的老熟人。 营地守卫甚严,到了营地门口亮明身份后,又在太阳底下烤了一会火才被军卒领着进到营地内。 原来这山脚下藏着一片静湖,有不少军士此刻正泡在湖水里里,只露出个脑袋,一动不动。 这就更过份了,难道这就是训练水军的方式?这不扯蛋嘛,训练水军是要去海上剿匪的,又不是去参加世界游泳锦标赛。 连块木板都没有,这叫水军?顿时,王浩心中有种深深的失落感,剿除海盗这事,也变得无比渺茫起来。 还有那个所谓的水军主将呢?不是说是老熟人嘛?怎么连迎都不来迎一下? 随着引路的军卒直接到了主将营房,里面也是空空如也,并没有见到所谓的老熟人。 那名军卒留下一句请大人稍候就退出去了,独留王浩几人在闷热的营房内独自等待。 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直等的人汗流浃背,烦躁不已,正想着出去询问一番,一道高大的身影掀帘而入。 全身湿透,发髻上衣服上还在哗哗的滴着水,似乎是刚被从湖里捞起来的一般。 “有劳大司农久候了。” “杨伯伯!” 王浩惊的腾一下从座椅上窜了起来,这果然很老熟人,这水军的主将竟然是小六他爹,杨老令公杨继业! 这就更更更过份了,赵老大这是怎么想的呀,莫非是脑袋被驴踢了不成。 他以为陆地上打仗厉害,到了海上打仗也会很厉害?难道他没听说过陆上一条龙,入水一条虫这个说法吗? 这不是在糟蹋人才嘛,好好的一个杨无敌,就这样要被毁在这岭南之地了,瞬间,王浩心里有一种深深的痛惜感。 “大司农直呼末将姓名即可,末将奉令领三千水军南下广州,协助大司农清剿海寇。” 说着,不管仍处于呆若木鸡状态的王大司农,顾自从案几上取出两份文书递了过去。 “这是调令,这是任命文书,末将在此驻扎训练水军,随时听候大司农调遣。” 王浩呆呆的看着同样一脸不情愿的杨继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连个船都没有,调遣个屁呀。 呆楞片刻,方才讷讷开口问道。 “杨……杨伯伯就是这样训练水军的?那船呢?” “如何训练水军乃是末将的事,不劳大司农费心,至于战船,调令上亦有解释。 军中自有打造战船的工匠数百,望大司农尽快备齐打造战船所需木料船坞,末将也好尽早令工匠们开工打造战船。” 王浩接过调令细细看了一遍,果真如杨继业所说,除了帐外在水里泡着的那三千所谓水军,当真是要啥啥没有,这“水军”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看来当真是要从零开始呀,不过杨伯伯,你这样训练军卒那是不行的,至少也得让他们去海里泡着吧……” 章节目录 第242章 阮家来人 “湖里的是水,海里的也是水,有甚区别!” 杨继业把脖子一梗,丝毫不买账王浩的宝贵意见。 “海里有浪的,杨伯伯可曾去过海边看海?” “尚无。” 王浩闻言顿时一噎,什么叫做越问心越凉,一个海军的主将,连大海都没见过! 或许这还可以被称之为大宋海盗的幸福时光。 “不去海里也成,这水战又不是水里打的,而是船上打的,主要考验的还是会不会晕船,如何能在船上站的稳脚跟。” 趁现在还没有战船的空隙,王浩打算先回去设计几个训练士兵平衡感的道具出来。 至于战船在海上的战术战法什么的,除了杨继业,这水军中肯定会有懂水战的副将在,毕竟湖里那些人也在洞庭湖上泡过两年。 这年头的海战还没有火炮之类的远程武器,所谓海战,基本都是接舷跳梆战为主,因此船上水军的平衡感尤为重要。 在水军营地徘徊良久,王浩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小六他爹也真是的,为何对自己总是要扮出这样一副死人脸。 连个留饭的意思都没有,还说什么军中条件简陋,请大人自便。 “大人,属下以为这支水军靠不住。” 得,连老关都看出来这水军不靠谱了。 “不错,咱回去得想法子狠狠的拾掇一番才成!” “依属下之见,咱也别要这水军了,趁夜摸上岛去,将贼寇杀了干净便是。” “看不出来呀老关!想不到您也是个军事家。” “大人过奖了,嘿嘿嘿嘿……” “纸上的!” “这……” “知道在茫茫大海中要寻一处海寇的窝点有多难嘛?” “能有多难?” “就好比是你我要去前面那山坡上找一粒沙子!” 大海很大,海寇不好找,广州城很小,但这趟浑水却也不容易摸清,如何把这块蛋糕重现分一分,现在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思路。 而这蛋糕的主人却主动的找来了,刚回到住处,就有学生来报说有城中阮姓乡绅前来拜访,此刻等在前厅用茶。 看来他们也很捉急呀,市舶司的职务都还没有正式交接,就主动来探口风了。 来人在昨日的接风宴上就见过,乃是阮氏家族的族老阮孟常。 行礼问候之后阮老头便递上了一本礼单,就算是见面礼了,也是探路的敲门砖。 王浩打开礼单随意看了一眼,不薄不厚,很合理的一份礼物,这也是官场常理,倒也算不上行贿什么的,顶多只能算示意交好。 “大司农当真是少年英才呀,年纪轻轻就已位列九卿,敬佩敬佩。” “阮老言重啦,承蒙陛下厚爱谋得一闲差,当不起呀。” 闲聊片刻,蜻蜓点水般的吹捧试探,很不符合年轻人的行事风格,因此言语之间也就暗暗的提示对方有啥话尽管说便是。 而对面的阮老头却似乎并不着急,闲谈片刻之后竟然聊起了风土人情,顺便还打听了王浩的家乡出生。 “雍丘?能养出大司农这般的年轻俊才,当得起人杰地灵呐,想我岭南之地地贫物薄,穷困艰难,幸得赵官家英明神武,灭刘汉残暴统治解民于倒悬,才使得我岭南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幸甚幸甚呀。” 阮老头没完没了,喋喋不休,吹捧完了自己又吹捧起了赵老大。 “此番陛下令本官来此,正是为改制市舶司,大力发展海贸,以此改善岭南百姓的困苦生活而来呀阮老。” “哦?那我岭南百姓可有福了,陛下圣明呀,老朽族中在码头上亦有些薄产,日后还望大司农多多照应呀,啊哈哈哈……” “阮老放心,能帮忙的,本官定然尽力而为。 也不瞒阮老,二来清剿海中盗寇,还海上商路以海静波宁,为靠海吃饭的岭南百姓扫清商路上的障碍!” 王浩说着站起身提高了语调将大手一挥,一副舍我其谁的霸气模样,把个阮老头吓了一跳。 阮孟常闻言稍稍定了定脸上神色,心说这小子的举止也忒夸张了些吧,不过城外驻扎的那支军队,原来是为清剿海寇而来,这倒新鲜。 “如此甚好,甚好,海中盗寇时常袭扰过往商船,着实令吾等海上行船的商贾苦不堪言呐。” “不过此事还得请阮老多方协助呀。” “大司农请讲,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老朽定然竭尽全力。” 协助当然是帮忙采购战船所需的各种木料,听青山说这造船的木料也在你们四大家的掌控之下,直接问你要自然是最恰当的。 另外就是那海盗窝点,没有比海上跑商的商贾们更清楚的了,因此向你们打听,自然也是理所当然。 其实海盗的窝点不打听,王浩心中也是稍微有数,南海海域中可供海盗落脚的岛屿并不多。 基本上也和舟山六横双鱼岛那边的情况差不多,大多都会窝藏在香港澳门外面的那几个近海岛屿上,不可能会跑去东沙群岛西沙群岛之类的岛屿上窝藏。 向阮老头打听海盗的藏匿地点主要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果然,不出王浩所料,谈到海盗问题的时候,阮老头的语气就变得稍微有一点含糊起来。 以痛斥为主,说海盗有多么多么可恶,实际情况却说的很少。 这至少可以肯定,四大家族与海盗之间,确实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的。 不说是否有所钩镰,至少可以肯定是交了保护费的,再者海盗们抢来货物也会有一个固定的销赃对象。 而这销赃对象是谁,想都不用想,基本都是当地豪族无疑。 甚至有可能他们自己在海上的时候也会偶尔扮演一回海盗的角色。 至于帮忙采购战船木料的事情,阮老头也只是说了尽力而为,到底会不会尽力就不知道了,反正也不大指望,这事倒是不急,有赵老大的旨意在,那鲍知州想必也不敢不尽力协助。 末了,阮孟常离座起身告辞,将人送出院门之前,王浩凑近了些,脸上是一副极为为难的表情。 阮孟常见状正想开口询问还有何事需要他帮忙,只听得王大司农讷讷说道。 “阮老啊,这礼单上的东西……” “区区薄礼,大司农莫要推辞。” “小子不是这个意思,小子只是想请问一下阮老,这礼单上的东西可否给折算成现银,小子同僚众多……这……这不好分呀……” “啊?!” 阮孟常闻言,身子不由得微微一晃,好无耻的人,竟然公然索贿!按他的意思,竟然……竟然还要数十份! 呆楞片刻,阮孟常方才一脸古怪的讷讷言道。 “呃……无妨无妨,都有都有。” “那就有劳阮老了,您慢走……” 章节目录 第243章 训练水师 公然索要的礼物次日一早便差人送了过来,不多不少,每人一份,装了满满一车。 尽管都是些不太值钱的“土特产”,但也是人家的一份心意,王大司农也便照单全收了。 至于分给同僚?那是不可能的,如此腐败的行为,怎可发生在小孩子身上。 市舶司的交接工作才是他们应该干的事情,王浩收了大印之后便不再过问了,自己只负责收权。 至于其他的零碎工作,事先都早已经安排好,包括盘库,对账,人员调整,重新分配职务等等等等,一概不用自己操心,只需要按时听取汇报就成,两个多月的速成班不是白上的。 人多就是好办事,而且这群小伙子的干劲十足,比如那账本交接之后,便按照王大人的那什么本大叔判定法则,对那一箱箱账本进行了鉴定。 本福特法则,能够非常简单有效的鉴别数据造假与否,尤其是在这个实行单式记账法的时代,那是一抓一个准,绝不会有冤枉的。 新学的阿拉伯数字,加上新式的记账法与本大书查账法,让这些如饥似渴的年轻小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事实证明,能与实际生活产生连锁反应的新鲜事物,总能激起人们浓厚的兴趣,哪怕这不是他们以往常常推崇的诗词歌赋。 即时反馈,说白了还是这一种机制原理在起作用,只要能获得足够新鲜的即时反馈效应,不论是诗词,数学,化学,还是地理,总能把他们的胃口一步步吊起来。 那账本只查了几本,就已经通过本福特法则判定为假账无疑,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早就说过了,软玉翁乡鲍满怀嘛,听名号就知道有奸情,也无须声张,继续查完便是。 这市舶司开了也有几年了,账目还是比较多的,一本本一年年的查过来,至少还能知道这鲍知州是何时开始做假账的,也能从中看出一些他渐渐被收买腐化的心路历程吧…… 只让属下忙碌市舶司的内务事,王浩则整日到处瞎晃悠,甚至都很少过去那市舶司衙门,这举动也让四大家的家主们有些看不透这小子的为人了。 从前些日子的公然索贿,到如今对政事的漠不关心,这人若不是个靠关系上位的昏官,就是深藏不露的人精呀。 今日,人精王大司农的举动再次让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回。 一大早,就带着一帮手下,运了十数个巨大的大铁环往城外的水师营地赶去,也不知那玩意是干嘛用的。 “这是何物?!” 同样对这些大铁环不知所谓的还有小六他爹。 “此乃训练水师平衡感的神器呀杨伯伯。” “何为平衡感?” 杨继业越听越糊涂。 “等会就能知道了,杨伯伯稍安勿躁。” 也不废话,就上去指挥老关他们把那一人多高的大铁环驾了起来,架好之后,又在边上码了一排红砖,只一砖高,长约三丈。 “老关,你先上,可要抓紧喽!” “得令……” 老关的语气有些发怵,他也是头一回上,也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是干啥的。 “摇起来!” 随着王浩的一声令下,大铁环开始缓缓转动,挂在铁环上的老关瞬间便感觉天旋地转起来。 只转了数圈,便在那哇哇哇的叫起来,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的抓紧了几分。 “不要停,继续,再快些。” 无视老关的哀嚎,继续令人转动那大铁环,边上的杨继业等众人都看傻眼了,这难道是大司农新发明的刑具?! 大铁环足足转了五六十息,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缓缓停下。 “老关?感觉如何?来,现在从这排红砖上走……” 话还没说完,早已不知自己是在天上还是在地下的老关便哇的喷出一口早上刚吃下的稀饭。 直接喷在了一边上正搀着他一条胳膊的王浩身上。 紧接着又是一口,再一口,直到把肚子里还没来得及消化的早饭吐了干净,其中一大半全喷在了王大司农的身上。 王浩只感觉全身猛然间被一团热气笼罩,随后便传来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身上也黏糊糊的,顿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嗷的一声往后跳出几步,扭头张望一番,便投进了身后不远的镜湖中。 刚刚还是惊愕不已的众人顿时也骚动起来,尽皆耸动着肩膀,竭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要发出更大声的笑声。 “大人对不住了……俺……俺实在是忍不住。” 老关像是虚脱了一般靠坐在地上,仰着头对着刚刚爬上岸的王浩一脸愧疚。 不是不想站起来说话,腿还是软的,立不住,其实刚刚才转了两圈他就感觉自己已经不成了,那真是天旋地转,地动山摇啊,这感觉太过酸爽,实在承受不住。 “无妨无妨,这说明老关你的体质不适合做空军呐,不过多练练,做个水军还是没问题的。” “啊?还来?!” 老关的脸色不禁一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甚至有种想要去死的冲动。 “嗯,先休息一会!” 王浩蹲下身子锤了锤老关的肩膀,继续道。 “我也去试试……瞧好了。” 说完便起身挂到了那大铁环上面。 “大人使不得呀!” 马上有护卫过来相劝,围观的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刚刚见识了老关的惨状,这玩意在众人心中,显然已经与刑具划上了等号,一旁的杨继业甚至已经暗暗打定主意,日后这大铁环就代替军棍,作为惩罚违规军卒的一种手段了。 “无妨无妨,本官只是想看看自己这具身体有没有当空军的潜力。” 什么是空军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更不知道这空军与在大铁环里打转有个什么联系。 此时的他们只是希望这官老爷赶紧从铁环上下来,这玩意太恐怖,万一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如何是好。 “没事!转起来,本官喊停才可以停,可听清楚了!” 不顾众人劝阻,王大司农仍旧固执的想要做个榜样。 没办法,拗不过大人,负责摇动铁环的护卫只得依令缓缓转动了大铁环。 “快些,转快些!” “再快些!” 此时,王浩自己也有些忐忑不安,倒也不用担心发生意外,只是知道等会若晕起来,那感觉的确不好受,可能也会像老关那样把肚子里的东西给吐个干净。 然而,当大铁环开始转动,由慢到快,神起的一幕发生了,虽然这感觉像是坐过山车一般一会天上一会地下的。 但确好似没有一点晕眩的感觉,甚至还能在心里默数铁环转动的圈数,这太神奇了呀,难道是自己特殊的体魄造成的? 章节目录 第244章 骨骼惊奇 同样转了五六十息之后,才令人把铁环停下,马上就有人赶上前来搀扶。 王浩很霸气的抬手阻止了疾步上前的两名护卫,虽有些头重脚轻,但感觉还是非常良好的。 并不需要由人搀扶,便独自走到一旁的那排红砖上,闲庭信步一般便很平稳的走完了这三丈红砖。 场上顿时发出阵阵喝彩之声,什么大人威武,大人霸气,不足为道。 “为何你会没事?!” 杨继业的神情比方才更为惊愕了几分,这也太不科学了,明明刚才那位护卫的身子骨要结实很多,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呀! 此时的他,也不自觉的有些心痒起来,完全没了要将这大铁环作为刑具的想法,也想着上去试试自己的斤两了。 “天份,这玩意讲的是天份呀哈哈哈哈……” 看着四周一个个崇拜的目光,一旁的王浩手舞足蹈得意非常。 “大伙看到了没有,这玩意并没有那么可怖,不但如此,它还能挖掘出你的潜力,下一个谁来?” 愿意跟他们这些丘八玩到一起的大官可不多见,况且还做了一个这么好的榜样。 一时间应者如云,十几个大铁环很快被军中将校占据,都打算在自己属下面前露露脸。 大铁环再次齐齐转动起来,哇哇大叫的有,放声豪笑的有,咬牙坚持的也有,同样转够五六十息。 基本上都是双腿发软被人搀扶着走下来的,也有几个当场就喷了,另外几个被扶到红砖边上之后挥退一旁搀扶的军卒,咬着牙摇摇晃晃的踏上了地上排列着的红砖。 更有甚者一边摇摇晃晃的往前缓慢走着,腮帮子鼓鼓的,不是喷出些许肚中碎末,顿时引得场上哄笑一片。 而另一边,则有另一波军中小头目悄悄的挂到了铁环上,一大堆人拥在一块,能让人有更强烈的表现欲望。 大铁环刚刚转到第二轮,奇迹再次出现,这轮铁环上的一个军头在转盘停止之后,双腿下盘站的甚至比大司农还要稳当,完全没事人一样,几乎是小跑着走完了那一排红砖。 这下就不得了了,仿佛是立下了不得了的大功劳一般,场上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好好好,这位将军骨骼惊奇,实乃万中无一的不世奇才呀,来,拿一份!” 作为第一个成功达标的,王大司农毫不吝啬的一通乱夸,还拿了一个礼盒塞到了那位将校的手中。 也不知道那礼盒里装的是啥东西,后面还有一大车,正是前些日子从阮家家主那里索贿索来了的那一车薄礼。 这回来水师营地,也一并把这车薄礼拉了过来,作为达标将士的奖励。 那名军头捧着礼盒,在众人一片仰视的崇拜目光中大摇大摆的回到本部军列,这也太风光了。 在同袍们羡慕的目光中,悄悄撕开礼盒一角往里张望,却是几块茶饼,顿时有些失望。 大司农也真是的,咱军中谁有那功夫泡这玩意儿喝,送几块鹿肉干也比茶饼好呀。 悉悉索索的将那茶饼取了出来,随意扳碎了就分发给了周遭的一众同袍,软老爷家送来的那几块名贵茶饼就此糟蹋。 大铁环继续转动,场上众人尽皆搓着双手跃跃欲试,骨骼惊奇的不世奇才接连的被挖掘出来接受众人的欢呼。 只是大司农挑的礼物有点不走心,精致是精致,都没啥鸟用,刚刚那位军卒手中拿的,看模样,内里分明是一匹布料…… 闻着校场内一股淡淡的呕吐物发出的酸爽味,杨继业的脸皮不断的抽搐,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 “大司农这样会不会太儿戏了一些?” “寓教于乐嘛杨伯伯,海上行船,最难克服的其实就是晕船,这晕起来,能让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瞬间失去战斗力,因此呐,训练水军,克服晕船才是重中之重。” 这晕船也算晕动病的一种,有一定的先天性,是非常普遍的现象,有器质性的原因,也有功能上和心理上的原因,想要彻底根治其实是不大可能的。 不过经过这类似的锻炼,加强前庭器官耐受性,让自己器官的阈值不断的突破极限,慢慢的也就适应了。 “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这做法,未免儿戏了一些。对了,你那打造战船的木料何时可以备齐?” “快了快了,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况且那船坞也刚刚才开始营建,木料运来了也暂时开不了工,就暂且让将士们转上一些日子吧。” 对这种游戏向的练兵方法,杨大将军仍是有些不大赞同,不过也没法子,战船还没有打造出来,总不能让这些将士整日在水中泡着吧。 看着将士们对这大铁环似乎也极感兴趣,因此也只好暂时默认了这样的做法,况且有些将士怎么转都不会晕,这倒是神奇的很。 领着王浩回到大帐中,随手从床边衣架上取下一件短褂扔了过去。 “穿上。” “多谢杨伯伯……” 王浩接过短褂就往身上套,其实这大热天的光着膀子也挺好。 刚才被老关吐了一身,跳进湖里后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扯了个干净,只留了一件还玉给自己缝的松垮短裤在身上,模样极为不雅。 穿了短褂,从老关手中拿过那只常伴自己左右的公文包,从内里取出了几张草图凑到杨继业身边继续说道。 “杨伯伯,小侄这两天绘制了几张新型战船的草图,想与杨伯伯等几位军中将校参详参详,不知可行否?” “你还会绘制战船草图?” 杨继业闻言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眼前这个臭小子,这人怎么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 “小侄也是胡乱画的,能不能成,还得杨伯伯您说了算。” 这战船草图当然也不全是自己想出来了,而是略微参考了一些后世李朝龟船的设计理念。 对于目前只有跳梆肉搏战的海上战斗而言,其实战斗的形式非常单一。 远程攻击除了仍几罐桐油,射上几支火箭,基本就是快速的撞过去,挠钩一挂,船板一架,剩下的就是刀砍斧劈了,比火炮时代的海战要简单许多。 虽然自己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门外汉,但凭着还算多了那千年的见识,把心中的想法一一说出来,不管有没有帮助,至少也有一个可供参考的方案。 杨继业也不废话,直接令属下把军中几个主要将校唤进了大帐,其中还包括一个造船工匠的管事。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直捣鼓到天色渐黑城门将闭,才依依不舍的离了水军营地。 章节目录 第245章 海港新貌 阮家大院的书房内,软玉温香抱满怀的茶话会畅谈正酣。 四大家派出去远赴京城打探大司农底细的脚男阿九终于回来了。 自新任市舶司提领王浩到任以来,除了城中接连不断出现一些闻所未闻的新鲜事物之外,其他的所有事情,几乎与往年没有任何变化。 生意还是如往常一样做,海贸仍是如往常一样跑,甚至连商税也是如往常一样的交,没有任何变化。 然而尽管如此,他们仍是感到一种隐隐的不安,因为周遭的变化那是实实在在的。 那根通天巨柱整日整夜的冒着黑烟,一日都不曾停歇,每天都有令人瞠目结舌的巨量砖块运往码头。 据在砖场干活的本地农夫所言,那个什么轮窑厂,每日出砖的数量,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仿佛是有神仙在内里施法术一般,只要在这一头不断的填泥砖进去,另一头就能有源源不断的成砖出来。 而且这轮窑厂烧砖不用柴火,不用秸秆,主要在顶上洒一些石炭粉进去就成。 如此做法,这砖一旦被出售出来,周遭的那些小砖厂绝技是没有活路了。 不过这砖厂暂时似乎没有对外出售砖块的打算,而是全数运往了城外码头。 说起这码头,更令人瞠目结舌,如今的广州码头,俨然成为一个大工地,无数百姓整日在那里忙碌。 重新拓展平整了码头堆场,用一种很神奇的泥浆浇筑,薄薄的一层泥浆倒上去,抹平晾干之后,坚硬如石,平滑如镜,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堆场周围,则是一排一排高大宽敞的仓房,皆是红砖砌成。 包括周遭的道路也是一样,皆用这些泥浆平整,据说这泥浆也是那轮窑厂所出。 道路的两旁也是成排成排的砖石房屋,看外观模样,就能看得出来是要作为商铺使用的。 至于那泊船的码头,更是旧貌换新颜,不但依次拆除了原先的木质栅桥,同样替换成了用石块红砖累成的坚固埠头。 还在原先的基础上增设了足足二十多条的砖石埠头,这要是泊满了商船之后,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没人敢去想象。 更让人看不懂的,则是埠头边上那一架架犹如巨型攻城车一般的木架,呈门字形状,高大无比,下面甚至还安了可供木架移动的轮子。 建造这木架的木料,当然也是哪位大司农让四大家帮忙采购的,而且采购费用也是分文不少。 包括之前那水师营地打造战船所用的木料也是,虽有些不情愿,但也是没办法,关系不能搞僵,何况人家是奉了皇命而来了。 而且那大司农言语之间客气非常,所行之事虽怪异了些,却似乎毫无动四大家利益的打算。 言语和善,为人和气,行事却如此怪诞,这些日子以来,着实让这四大家主担心不已。 幸好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阿九终于回来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人其实早在大司农到广州之后不久就已经派出去了。 精明能干的阿九果然也是不负众望,数月来马不停蹄的穿州过府,终于为家主带来了异常宝贵的信息。 “照你说来,这王浩就是一个到处撒钱的大善人?!” “是的老爷,据小人打探得知,义学教授王浩此人在京城百姓口中的风评极好,几乎无人不知。 尤其是在城外贫户百姓的口中,都把他当成了大恩人一般,不光是在京城,据说京城周边各府也都有设立义学,亦都免束修,供吃食,无不交口称赞……” 是了是了,观此子在广州城内所为,说白了不就是到处撒钱嘛,办的哪一样,不是只花钱不赚钱的。 码头上那么大一个摊子铺下去,却从来不过问海贸的事,即便日后码头上新建的那些商铺能租一些出去,显然也只是杯水车薪,绝技不可能把撒出去的钱给赚回来。 “对了!” 坐于一旁老三玉麒麟突然间猛一拍大腿高声一呼,打断了正在汇报工作的阿九。 众人也都这咋呼声齐齐吓了一跳,老大阮孟常随即出言训斥道。 “老三,你又发的什么神经!” “大哥,老玉想起来了!开学堂的事,王浩那小子曾经跟老三提过。” “哦?什么时候的事?快说来听听。” “大概月前吧,在码头上遇上的,闲扯了一会,当时他突然问俺山娃子读不读书? 我说山娃子读什么书呀,认不认字还不都是山沟沟里刨食吃的山娃子,没啥区别。 他就说不一样的,很多事都会不一样,随后他就让俺在山里弄个学堂,请个西席,还说花不了几个钱。 大哥,他说的可是真话?让山娃子学几个字就不是山娃子了?” “嗯……” 阮孟常闻言只是长长嗯了一声,并没有回话,其他数人闻言也只是沉默。 大山里若能走出几个举子进士,那大山就再也不是大山,土民也不再是土民了。 这道理谁都懂,然而岂是说说那么简单,更不是请个西席教俩个字的事情。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道理也很简单,也都懂,却很少有人愿意去做。 “那他哪来那么多钱开了这么多的学堂?” 沉默良久,方才有人开口说道。 “捐的,都是百姓们捐的老爷。” 阿九终于又接上了方才的工作汇报。 “百姓捐的?” 阮老爷的疑惑更盛。 “是百姓们捐的,听说那义学的教授让学堂的娃儿们上台唱曲,随后百姓们就都捐钱了。” “啊?唱曲就能换来办学堂的钱?” 众人闻言皆感觉这几年的生意都白做了。 “就是唱曲!” 脚男阿九信誓旦旦,还当场一条大河宽又宽的干嚎了两句,跑调跑的外婆家去了。 这歌他太熟悉了,京城汴河上的船家们都会嚎上两句。 软玉温香们听了则是一脸的古怪,就这曲子也能募到钱? “那他是咋当的官,有打听到没?” “这样的大善人不当官,还有谁能当官呀,那官家又不瞎。” 诚实的阿九如实相告,京城的百姓都是这么说的。 “这……唉……” 阮孟常闻言,顿时感觉这趟钱似乎白花了,似乎又想起什么,于是转头向一旁落座的鲍知州问道。 “鲍大人,他这些天来折腾的钱都是从市舶司的库房里取的?如此做法,上头不会问罪下来?” “这个嘛……这个本官也是不知呀,应当是事先知会过的吧。” 鲍知州一如既往的这个嘛。 茶话会依旧没会出朵花。 章节目录 第246章 挪用公款 “小陆,咱账上还有多少余款?” “禀大人,学生白天早些时候刚刚统计过,除去应付款项,目前还剩余三万四千七百七十一贯。” 市舶司临时衙门,太府寺一众官员同样在开座谈会。 不过人数较先前刚刚抵达广州府时足足少去了一大半,另外二十几人,都奉命出差了。 连着王浩身边的护卫也只剩下了十个,其余九十个都派出去护卫那些出差的年轻公子了。 这护卫又增加到了一百人,南下广州之前,赵老大很体贴的又把护卫的人数给补足了,而且是由国家发薪水的护卫,王浩自然也就乐得笑纳。 “这钱还真是经得住花呀!” 听说账上还有三万多贯,王大司农不由得长长的感叹了一声。 这么大一个工程,招募了城里城外数千个民工,也才花出去那么一点钱。 “大人,加上应付款项,已经花出去差不多十万贯了!” 边上的小陆同学闻言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私自挪用公款,大人他怎么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是呀大人,这样真的没事嘛?这税赋可是要在年前运抵京城上缴国库的。” “大人,除去路上的时间,这日子可已经不多了呀,咱们真的能在这几个月里补齐亏空嘛?” “放心!我说多少遍了,今年不缴市舶司的赋税,临行前陛下答应了的。” 王浩再次苦口婆心的安慰众人,就那么点钱,瞧把这些人给紧张的。 “可这赋税是归三司管的呀大人,到时若拿不出来,还是会有御史弹劾大人的……” “谁敢弹劾!” 王浩闻言把脖子一梗,众人见状便不由得抿嘴偷笑,在京中时有御史发难弹劾大人的那次风波,他们也都是听说了的,也都暗暗发誓以后也要做一个不怕财务公示的清廉官员。 “大人准备何时清查四大家漏缴税款一事?或许可以补足这个缺口。” 市舶司交上来的账本早已清查完毕,不出所料,基本每本账本都作了假账。 大人教的核对方法当真厉害,平常看似毫无错处的账本,用大人教的方法去核算,简直就是漏洞百出,无所遁形。 “这事不急,时机未到,等码头上的工作办完之后再做计较。” 顿了顿,再次提醒在座的一众属下。 “记住,四大家原先在码头上的生意,一切照旧,不要作任何干涉。还有,平常与他们接触的时候稍微客气一些,小方小伍,说的就是你俩,不要总是把情绪写在脸上……” 这帮兔崽子,查完账簿确定四大家有罔顾国法的行为之后,就一脸的嫉恶如仇表情,恨不能分分钟就要把他们法办了的模样,太不懂事。 “学生……知道了。” 方继儒讷讷地回了一句,大人也真是的,都已经拿到证据了,为何还要继续纵容他们。 只是这事也确实已经不着急了,在核算了四大家在市舶司每年的流水之后,王浩就已经一点也不着急了。 之前还以为是多大的生意,核算之后才发现,整出这么大动静,几乎垄断了广州府这边的海贸,每年也不过只有区区百万的流水。 这个数字在常人眼里可能会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但在王浩看来,太少啦。 咱这大宋朝唯一一个对外贸易的港口,每年才一两百万的流水,这也太寒酸了些。 也正是在那之后,才改变了之前想好的对付四大家的策略,改成用一种完全漠不关心的态度去处理。 暂时把主要精力放在这港口建设上,先把摊子铺好,铺的足够大,至于四大家的那些事,到时处理起来也就容易很多了。 “小白小黑小青小周,你们的几个的外语学的如何了?” “禀大人,还在学。” “说几句来听听呗。” “这……这不太好吧?不敢献丑呀。”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 看着几人露怯的模样,连蹦几句外语都会不好意思,王浩忍不住想要再次调戏一番。 “大人呀,这不是已经有通译了嘛,为啥还要学呀,那什么大食文就跟蚯蚓似的,又难学又难写,学生……学生时常感到力不从心。” “是呀大人,还有您说的那些真腊,占城之类的番邦,大多连系统的文字都没有,学起来尤为吃力。” “你们几个就知足吧,再难学,能有我这梵文难?” 被分配去学习外语的几个学生越说越起劲起来,纷纷表示压力山大。 “通译是通译,咱们自己也要有人能说,能听,还要能写!这样才能在以后的工作中事半功倍,尤其是要会写。” 王浩的话音刚落,就有另一个学生拿着几份小册上来插话道。 “没错,至少也把那几句话该怎么写先给学会了,我这还等着用呢。” 接过小册,一本本的翻看之后,王浩不由得赞道。 “嗯,这样就立体多了嘛,文字加上去之后就按照这个模版去拓印吧,现在就可以开始散发了,海上航行动辄数月,一来一回也差不多到预定的时间了。” 这需要拓印散发的小册自然不是邻居大哥的那个《春江遗梦》,也不是什么港口商铺的宣传单宣传册。 而是一份份做工精良,画面写实立体,描绘出一幅欣欣向荣的繁忙景象,而且会印上各国语言的邀请函。 广发英雄帖的目的,则是为了明年年底将在广州市舶司举办的第一届进出口商品交易会,俗称广交会。 当王浩第一次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小伙伴们都惊呆了,这是要达成一个万国来朝的成就呀。 一个个激动不已,严重满是期盼的憧憬,王浩也没犹豫,马上就安排了人开始准备。 由于交通工具的限制,这年头的广交会当然不能像后世那样每年春秋两次,如果这样,来大宋做生意的外国商人也就不用回国了。 初步计划每四年举办一次,第一届广交会的举办时间暂时定在了明年年底。 即便离现在还有足足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把请帖发出去,再加上路上的时间,这一年半的准备时间也是有些捉襟见肘的。 计划有了,时机有了,场地有了,各色人才也有了,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而这东风便是商贾呀,不但需要各国的商贾云集,更需要咱大宋各地的商贾云集在这广州城,才可能将局面打开。 这才是重中之重,才是一切事情的关键,否则牌子打的再响亮,没有客流,一切都是白搭。 而对这关键中的关键,大司农似乎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章节目录 第247章 失踪人口 大宋都城汴京最近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吴越王钱俶与清原节度陈洪进正式进京递交了降表。 一应国土政权尽皆归宋,这一事件标志着五代十国的乱世正式画上句号。 一时间举国欢腾,万民称颂,赵老大的威望自然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样的大事情,自然是要去太庙祭告一番的,然而撵驾上的赵匡胤却似乎并没有多少喜色。 吴越国纳土归宋,是顺其自然板上钉钉的事,今天归与明天归,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而上一回自己去太庙祭告天地祖宗,则是拉着二哥的手一起去的,可如今……唉。 而二哥的死,多少也因为这吴越国多少有些关系,却也不能因此责备,说到底仍是二哥咎由自取呀。 真是天意弄人呀,想不到二哥最后会是这样的下场,不但没有善终,还留下一个笑柄。 屁股上插了两根香的事早已经在京城百姓口中传开,一时间成为热议。 都说是老赵家的祖宗显灵,赵家不孝子企图用火药炸掉祖宗牌位,结果反倒在自己的屁股上插了两柱香来赎其罪孽。 看来要树立老赵家的光辉形象任重而道远呐,黄金十年呀,时间不多了,就像那臭小子说的,把握住人生中最辉煌耀眼的十年。 想到这里,心中似乎又信心满满了起来,五代十国既然已经终结,先南后北的国策也已经踏踏实实的走过了一半。 那么剩下的,就该好好规划一下收复幽云的事情了。 皇帝的撵驾路过京城御街,与满街百姓争相观看,拱手行礼的场面不同。 行云乐坊的吕掌柜则是一脸悻悻然的坐在自家店门口的门槛上,丝毫不顾自己仙风道骨的潇洒形象。 因为他家的镇店之宝丢了,丢的无声无息,毫无征兆。 他家镇店之宝当然不是挂在正堂中的那一尾翠尾琴,而是被他像宝贝一样供在店内后院中的梁老头。 那个有着整整一甲子工作经验的京城最顶级的制琴师。 出自他手中的琴瑟琵琶,每一件都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品,包括最近风靡京城的小提琴也是一样。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印钱机器,一个众人敬仰的老艺术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失踪了。 吕掌柜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去老梁家里找过,没有人,连他老伴一块失踪的。 两老头膝下无子,也没有亲戚朋友可以打听,街坊邻居同样不知。 就算是辞职不干回家养老了,至少也给打个招呼不是,然而也没有,这事情不但蹊跷,而且诡异。 “唉!” 坐在门槛上的吕掌柜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努力回想梁老头失踪前的情景,比如有无异常举动,见过哪些人等等。 沿着脑海中的思绪一步步往前仔细搜索,突然一个小孩的身影在吕掌柜的脑海中蹦了出来。 “那女娃!义学的那个女娃!” 吕掌柜一拍大腿从门槛上跳了起来,也不跟店里的伙计打个招呼,便心急火燎的朝着城外五里坡赶去。 “什么?梁爷爷不见了!” 小蝶的嘴巴张成O型,眼前的这位吕掌柜说自从前些日子自己去了几趟行云乐坊之后,梁爷爷便失踪了。 这怎么可能,谁会那么无聊的去拐卖梁爷爷,要拐也是拐卖自己这个美丽又可爱的小郡主才对呀。 难道是……? 不好!一定是他,早就该知道,只是片刻,小蝶就锁定了犯罪嫌疑人。 “吕大叔你放心,小蝶这就去帮您把人要回来!护卫大叔……” 小女娃丢下一句话就嚷嚷着跑开了,留下吕掌柜在吃惊发愣,心说果然果然。 “吕掌柜请用茶……” 朱绣芸端上一碗茶汤,脸显尴尬,自己这个宝贝女儿,是越越管不住了。 她爹在的时候还好些,小姐只会找戒尺,家里还是要有个男人才成呀,想到这里,俏脸不禁微微一红,也不知道他在那里过得好不好…… “娘,小蝶要去宫里一趟。” 片刻之后,小蝶的声音再次在门外响起,待绣芸追出门外,只见小蝶挂在一个护卫大叔的背上,早就跑远了…… 唉……绣芸见状又是一声轻叹,自从封了县郡有了几个专属的护卫大叔之后,连出门都不需要自己跟着了,再也追不上了。 “吕掌柜,要不您先在这里坐一会?他们……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她方才说的可是入宫一趟?老夫没听错?” “应……应该是的吧……呵呵。” 吕掌柜已经非常不淡定了,刚才明明说是要去帮忙找老梁的,怎么转眼就要入宫一趟了? 这义学的来头可还当真不小呀,怎么一个女娃子也能说入宫就入宫的? 不对!难道……难道老梁头被她藏宫里去了! 想到这里,吕掌柜再也坐不住了,完了完了完了,这人都入宫了,还有个屁的指望。 此时的他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 原来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呀。 没有消息,至少还能有个盼头,无比失落的吕掌柜正要起身告辞,转头又看到墙上挂着的一架小提琴盒子,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瞬间又是转忧为喜。 对呀!年初那会宫里似乎也订了十几架小提琴,莫非是入宫修琴去了,对了对了,没错没错。 可也不对呀,去修琴也不用一去就是好几天呀,而且是走的悄无声息,连个招呼都不打,连老伴也一并失了踪,莫非这宫里不管饭? 边上的绣芸看着这位仙风道骨的吕掌柜呆愣在那儿,脸色时喜时忧,时而展颜时而蹙眉,还以为他是丢了一个爹,于是出言安慰道。 “吕掌柜且宽宽心,蝶儿一定会把令尊找回来的。” “这……这……啊?” 吕掌柜闻言大吃一惊,原来自己丢的竟然是一个爹! “啊?梁爷爷果然是被你们抓起来了!” 愤愤不平的小蝶一入皇宫便找到了她的干娘宋皇后,却听说她那个皇帝干爹没在宫里,幸好被她找到了那个很阴森森海公公。 三言两语,加上干娘的厉声帮腔,很快就逼问出了梁爷爷的下落,宋皇后得知此事,也被吓的花容失色,好端端的,抓一个民间的老伯做啥呀,这海陆空做事,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等陛下回来,一定要打一个小报告! 章节目录 第248章 大内技工 “会还的,就……就借用几天而已,做完了就会放回去的。” “借用?可人家说梁爷爷是突然失踪的。” “陛下有令,这事得保密……所以……” 海公公也是一脸的为难呀,前阵子,这小祖宗提着一截短棍入宫,说是想请陛下能不能在义学山脚下造个什么玻璃作坊。 还说什么她们义学现在很需要试管,量杯,做什么实验用的,还把手中的短棍一扬,说什么玻璃还可以做这个东西。 玻璃,实验,量杯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一概没听明白,只知道陛下把那截短棍凑的眼前瞅了半晌,就再也不肯松手了。 也不知道这世道是怎么了,宫里的几位娘如今到哪都抱一个枕头不肯撒手,如今就连陛下,也犯了这毛病,抱着一截短棍不肯撒手。 其实他哪里知道,这所谓的一截短棍,其实就是小蝶与姜幕云俩人整出来的一个单筒望远镜。 初衷很简单,学校里要做一些简单的科学实验,需要玻璃杯,透明的玻璃杯,但是这里找不到。 老爸说过,古人其实很早就会做玻璃了,不过他们不叫玻璃,叫琉璃,一般都是当作宝石用的。 不过古人没有造出,或很少造出纯透明的玻璃来,因为有更精美的瓷器,也没有把玻璃的天赋往日常生活用品上面点。 嗯,把玻璃当宝石,似乎又是一条发财的门道,不过现在的小蝶一心把精力扑在教育大业上,完全没工夫理会钱的事。 为了得到一只用玻璃做成的量杯,小蝶再次把自己关进了学校办公室里的一间秘密书房。 在里面翻起来了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才能看的那几本手抄版百科全书。 终于在老爸写的那本百科全书里找到了制造玻璃的方法。 造玻璃其实不难,几种主要的原料也很容易就能得到,尤其是造出几只玻璃杯这样的小玩意,并不需要耗费很大的人力物力。 但是要造出透明度很高,很纯净的玻璃,却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需要剔除沙粒中的铁杂质,否则烧出来的玻璃会是绿色的。 百科全书中倒是有记载如何剔除铁杂质的方法,说是需要加少许二氧化锰抵消铁质造成的着色效果。 如何获取二氧化锰也有记载,确是语焉不详,需要硫酸反应什么的,只写了个模糊的概念。 不过倒是还记载了可以找到天然的二氧化锰,而且非常常见,就是有些石块敲碎之后,里面会有水草一样的细碎花纹一样的东西,那就是天然的软锰矿。 最后还写了一个笨办法,那就是挑选沙粒,找大颗的很晶的沙粒去熔炼也能得到比较透明的玻璃。 末尾处,还写了氧化铝三个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应该是没用的吧。 玻璃技术一页的后面还写了制作望远镜的大概过程,不过特别注明了这个东西做出来之后最好先拿给皇帝看一下。 因为书上还写了在皇权统治的时代,说什么观天好像也是一种忌讳,而且这望远镜还属于军事机密?真是莫名其妙。 反正以现有的技术,想要造出能够观察到星星月亮的望远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管他呢,反正现在老爸又不在,学校里的事,我说了算。 造玻璃的技术既然有了,那剩下的当然就是撸起袖子开始干了,但是靠学校里一群小孩子,显然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于是便又打起了干爹的主意,就像上回去要标准化的度量衡那样,隔了没多久,他就给义学送来了一套很标准的用黄金打制的尺子,供义学的学生们复刻。 这回也一样,就做上一架劣质的单筒望远镜,去他那里换取一座玻璃工坊来,到时想要多少玻璃杯就有多少玻璃杯了。 制作单筒望远镜的方法更简单,连镜片的原料都不需要找,直接问干娘要去就能得到,她的房间里就摆着好大的一块水晶。 然后……就找到了最亲切的梁爷爷,然后梁爷爷就被抓起来了!原来老爸说的这望远镜很危险,竟然是真的! 海公公嗫嚅着一张皱脸,显得非常局促,这梁老头确实是被他“请”到宫里来的,就安排在殿中省一处独立的小院内,连他老伴也都一块请了来。 不过绝对不能算抓起来的,不过就是想让他多做些那样的短棍而已。 本来也用不着这样劳师动众的,陛下拿着那截短棍把玩了两天之后就令他找人去多做几个出来。 却不想那短棍看着没啥稀奇,一拆开来就傻了眼了,内里的零碎叮叮当当的滚了一地。 好不容易按原样装回去了,却发现本来可以把远处的景致看个清楚明白的短棍,如今变成了把近处的景致拉的很远很远。 这分明是将望远镜组装成了猫眼镜,赵老大得知之后,当场就暴走了,本来还想着多做出几个分发给在边疆打仗的几个爱将的。 现在倒好,没给整出来也就算了,竟然还把唯一的一个给捣鼓成了这个鸟样。 几乎吓尿的海公公为了平息老大的怒火,很快便打听到了城中行云乐坊里梁老艺术家的头上。 二话不说,在赵老大的默许下,本着绝对保密的原则,连夜把人给“请”到了宫中,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希望他能给多做一些短棍出来。 陛下说了,这东西,要紧的很,边地的几位将军等着用,得赶紧给送过去。 然而刚过没两天,这正主就找上门来了,不应该的,自己做的很干净,绝对没有被发现的,她是如何得知的? 此时的海公公正暗暗发誓,手下那帮兔崽子,干活也太不利索了,是时候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梁爷爷……” 实在拗不过,只好把这小祖宗领到了殿中省后面的那处小院里。 “啊?!你这娃子咋也到这来了?” 梁老艺术家看到蹦进来的小蝶大吃一惊,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还以为小蝶也要被软禁起来了。 不过就是做了一个新奇的玩物,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招谁惹谁了呀这是。 “梁爷爷,小蝶过来是要带梁爷爷离开这里的,咱们走。”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喂,不能带走呀……” 一旁的海公公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急了,陛下说了,今日回宫之后,他可是要亲自过来看看这短棍内里的门道的。 看时间,这也差不多该回来了,这等会要是不见了人,免不得又是一番斥责…… 章节目录 第249章 皆大欢喜 “不行,不行不行……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的呀。” 小蝶不依,仍旧执意要把老艺术家带回去,梁老头则是有些发懵,这老太监的语气怎么不太一样,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却也来不及多想,赶忙出声劝阻。 “蝶儿不可,这里可是皇宫!出不去的。这位公公,老汉愿意留下!放这个女娃走!” “啊?” 小蝶也有些发懵,刚想再争辩一番,海公公的哀嚎又在耳边响起。 “陛下……” 软禁梁老头的正主来了,脸有些黑,没想到自己也有绑票人的一天。 可这事太过重要,跟火药一样,越少人知道越好,有了这玩意,自己军队的战斗力至少能加两成。 都说天上的神仙才有千里眼,顺风耳,那这不起眼的玩意就是一个千里眼呀。 两军对峙时举这东西登上木楼,无疑能将敌军的排兵布阵看的一个真切。 比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目力极好的军卒都要强上百倍。 斥候外出打探敌情时,老远就能观察到敌军的动向,甚至都不会再惊动对方,不但效率提升了,斥候的伤亡也能大大降低。 因此他早就想好了,这老汉反正也没子嗣,就这样养在宫里,好吃好喝招待着。 平时就磨磨镜片,卷卷铜皮,也不是很累人的活,过些日子再给他找个激灵些的儿子,把这门手艺给传下来,百年之后还能给他送终…… “老汉呐,您可愿意留在这宫中?朕答应你,以后这院子就是你的家。” “干爹你不能这样的!梁爷爷他有家的,就在外城,就算要来皇宫里上班也是很近的呢!” 赵老大闻言脸色更黑了,叫自己爹,叫这老头爷爷,刚刚还在想着给这梁老头找个儿子的…… “咳咳……那便……那便在此暂住一段日子可好?” 暂住个十年八年也是暂住,心里想着,头却转向一旁的海公公,使劲给他使眼色。 海公公接受到老大的信号,随即又发给了一旁的梁老汉。 此时的梁老头已经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了,事情越闹越大了,自己不过只是有一门混口饭吃的手艺,竟连皇帝都惊动了,还亲自过来挽留。 还有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娃,竟是官家收的民间义女。 “草民叩谢皇上……” 既然是官家亲自开口挽留,还能怎么拒绝,况且对他来说,住哪其实都一样,只是看样子不能再制琴了,这有点不舍。 “好好好……” 问题圆满解决,赵老大老怀大慰。 “那……那也不能有人看着……” 小蝶嘟着嘴撇了撇院门口那两个守卫。 “好好,不看不看。” 一句话,守卫变成了车夫,上街溜个弯买个菜要用的嘛。 “那……那琉璃厂……” 要不是为了那玻璃杯子,也就不会弄个望远镜出来证明玻璃的重要性了,也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好好好。” 又是很爽快的答应,琉璃而已,宫中就有许多,让她挑却不要,到时就随便派几个人过去,由她折腾去。 琉璃制作不易,折腾几天折腾不出来也就放弃了,不过也可能会被他们折腾出一些新花样出来,比如这个远镜。 这义学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怪才一个接一个出,看来放开科举,在民间取才的方法是对的,寒门中亦有大才呀。 小蝶得了允诺开开心心的离开了,这琉璃小作坊有着落了,干爹答应过几天就会派两个懂得烧制琉璃的工匠过来。 太好了,有经验的工匠,这能省去自己很多事情。 到时只需要帮他们改进一下材料配方,就能做出合用的量杯烧杯了,学校终于又能多研究一门新课程了。 梁老汉也被批准可以随时出宫,不过得坐着赵老大派发的专车出行。 不过能在皇宫殿中省的角落的一处小院里养老也不错,还可以更安静的捣鼓自己喜欢的那些玩意儿,再也不会有人过来打扰。 回到行云乐坊的吕掌柜不久之后就得到了一个令人无比痛心的噩耗,他家的镇店之宝果然要去宫里修琴了,而且是正式工。 不过心中哀痛仅仅只维持了片刻,却又转忧为狂喜,作为补偿,赵老大也没有吝啬,直接把前年从李煜老家搜刮来的一尾古琴赠送给了行云乐坊,作为他们店里新的镇店之宝。 此琴名为焦尾,乃是与绕梁,绿绮齐名的稀世珍玩,比起他家店里原先的那一架翠尾可是要名贵太多太多太多。 颤抖着双手接过焦尾琴,吕大掌柜眼含热泪,嗫嚅着嘴唇讷讷不能言,多少年了,终于等到一尾与自己这仙风道骨的形象相匹配的名琴了。 赵老大也很满意,用两个琉璃工匠换来了一个有几十年工作经验的老技工,用一尾捡来的破琴换到了一件战场利器。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此皆大欢喜的平息,没过两天,宫里来的小黄门就领来了两个琉璃工匠。 也不用造什么专用的厂房,就在护理学院藏尸洞的边上搭了两间小房子。 还玉也非常支持义学的这几个小家伙搞些小发明,尤其是这个玻璃瓶,学院里也很需要。 拿瓷碗瓷瓶装医用物品总是不方便,况且这玻璃弄出来说不定还能整出一面镜子出来,这是所有女人都喜欢的东西。 但是很遗憾,她们的玻璃制造很不幸的失败了,经过反复不断的各种尝试,那一口小炉子里仍然只能炼出几坨形状怪异的琉璃。 类似一坨即将发干发硬的面团,颜色倒是够透明,但不管怎么烧,它就是那一坨,完全不似记忆中的那样可以戳在一根铁管上就能吹出一个瓶子来。 连碾成一块平面,试图做一面小镜子出来都办不到。 “老妈,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呀,这玻璃渣子为什么烧不化呢?” 小蝶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从闷热的玻璃作坊出来透气,满脸的失望。 又浪费两罐同学们花大功夫精挑细选出来的沙子,这是搞小发明以来他们所遇到的最大一次挫折了。 “烧不化,肯定是温度不够高,这事得问你爸。” 还玉几人坐在门外的树荫下,拼命摇着扇子,那屋里根本就没法待人,进去一趟就得洗一回澡。 “老爸他肯定也没办法,要不百科全书也不会没有写出来。” “要不写个信过去问问?” 写个信一来一回就差不多冬天了,温度就更低了,科研项目遇到了瓶颈,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们心中的那座山,娘俩大眼瞪小眼,一点脾气都没有。 章节目录 第250章 新的商机 玻璃作坊暂时停工了,那两个烧制琉璃的工匠却一点也没有垂头丧气的模样。 捧着几坨废品玻璃渣找到徐院长,诚恳的表示这些东西可是宝贝,找匠人打磨一下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然而得到的答复确是让他们把这些一坨一坨的琉璃敲碎,磨成粉,然后存起来,以备后用! 按照还玉的想法,既然温度不够,那磨成粉的玻璃渣,一定更容易被烧成浆糊状。 等写信问来了如何才能获得更高的炉温,这些玻璃渣子肯定还是有用的。 俩工匠闻言欲哭无泪,捧着几坨上好琉璃回作坊糟蹋宝贝去了。 小蝶继续窝在密室里一遍遍翻阅那几本百科全书,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写给爸爸的信已经寄出去了需要很耐心很耐心的等待。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风波之前的平静生活,除了白白损失了一个望远镜,啥事都没有改变。 正当小蝶一门心思窝在密室中专研学问的时候,老妈带着那个很没有眼光的负心人小杨哥哥找到了义学。 “小蝶,快给你爸写个信,杨叔叔这几天就要带着人南下去你爸那儿。” “不必了,信我早就寄出去了,而且是军邮,哼……” 小蝶嘟着小嘴丝毫不领情,寄信这样的小事,完全不需要这个人帮忙。 “军邮经常寄丢的,你爸就寄丢过好几封。” 一听到军邮,还玉就想起那封寄丢的情书,宫里的专用邮路也不是很靠谱,怎么说都只是顺带的,你以为早就寄出去了,其实还躺在某个驿馆里安静等待呢。 这个时代的邮路,她早就大概的了解过,说是军邮,看名字很高大上,其实除了由外出办事的亲戚朋友顺路捎信以外,其他的邮路都是军邮。 全是由地方厢军一段一段以接力的方式传过去的,不同的只是传递的级别不一样而已。 按速度等级分为金牌,银牌,铜牌三个等级,小蝶这样,顶多可以得到一个银牌急脚递。 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以为让她干娘帮忙寄个信,就有会有专用的邮递员叔叔骑着快马往广州狂奔。 “哼,我的可是六百里加急。又快又准时。” “呵,还六百里加急,把你卖了都付不起六百里快递的邮费。” 还玉把曾今她男人戏谑过她的话转赠给了女儿,除非有叛乱或者敌国入侵才会派出六百里加急,寄个家书而已,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待遇。 小蝶又得到一个很令人失望的常识普及,乖乖的滚回去重新给老爸写信了。 为了安全起见,把自己遇到的难题解释的足够明白,还让小杨哥哥带去一坨这几天烧出来的琉璃。 “哎呀呀!徐院长,这琉璃的品相算得上上等呀!” 杨延青捧着那一坨琉璃,两眼放光,清亮的眸子里倒映出两枚金光闪闪的铜钱。 “切……不就是一坨玻璃嘛。” 小蝶感觉自己以前简直瞎了眼,这个人的眼里只有钱。 “哦?照蝶儿这么说,此等品相的琉璃还有不少?” 杨延青仿佛又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听小蝶的语气,仿佛是很容易就能烧制出来,这还得了。 “那是当然,要多少有多少,本来是打算扔掉的呢。” 小蝶抛出一句大话,连草稿都没有打,脸不红心不跳。 “啊?!” “哼……” 看着小杨哥哥一脸吃惊的表情,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昂着小脑袋得意的一哼便很潇洒的离开了。 “徐院长……延青想跟您商量个事,那个……” “那个琉璃是吧?小孩子的话你也信,总共也就烧出来那几块,没了,都给敲碎了。” 与小蝶一样,还玉也对这些玻璃块没有丝毫的商业价值认识。 杨延青闻言差点没把手中的那块琉璃端稳,心说得跟钱有多大的仇才会把这种品相的琉璃敲碎。 却也很敏锐的抓住了还玉那番话中的关键点,她们自己烧出来的! “琉璃作坊就在学院里那藏……咳咳,算了,我还是带你去看看吧。” 还玉看着小杨同学一副如饥似渴的模样,藏尸洞差点脱口而出,最后还是决定带他去看看这琉璃是怎么烧出来的。 参观了琉璃作坊之后,杨延青抱着那一块品相极好的琉璃乐颠颠的回家了,感觉自己的事业又要达到一个新的巅峰。 受王兄之邀南下广州,本来只是想去义学问问有没有需要自己捎信捎物过去的,却不想得来这么大一个好处。 京城汴河码头上,一幕恋人分别的苦情戏再次上演,船儿飞,朵朵追,清泪低垂四目相对,遥问情郎你何时归…… 这次苦情戏的观众不多,除去路人,只有还玉与绣芸母女前来相送。 小蝶仍旧是一脸的鄙夷,招谁惹谁了,一大早就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还玉将一捆记载着美好憧憬的情书塞到杨延青手上,那是护理学院的姑娘们写给远方情郎的情书,外带好大一包所谓的定情信物。 情书的内容大同小异,因为姑娘基本都没干过写情书这种事情,扭扭捏捏来请教的人多了,还玉也不含糊,干脆就临时上了一堂情书课,还把王大司农写给自己的情书拿出来当范本。 结果课没上到一半,姑娘们都把脑袋给塞到桌子底下去了,这也太羞人了,这样的话怎能写出来。 回到马车边上,看着女儿一脸不乐意的模样,不禁揉着她的小脑袋调戏道。 “好你个臭丫头,还没有死心呐,哈哈哈……” 心已经那么痛了,边上的老妈还笑得那么开心。垮着脸的小蝶叕感觉自己不会再爱了。 于是这回小杨哥哥与钱多多姐姐的离别没有背景音乐响起,最后,在回去的马车上,钱朵朵抱着小蝶好好的哭了一场。 爱情是个坏东西,里面只有哀伤与眼泪,一路上,大彻大悟的小蝶一直都在劝说钱多多姐姐放弃爱情,将有限的人生投入到无限的义学教育事业中去,这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广州港码头,花重金打造的五艘水师战船终于下水服役了。 虽然少了点,三千多个水军挤五条船也挤了点,但这是大宋史上第一支真正的水师,意义非常重大。 码头上,市舶司提领王大司农率一种衙属及城中乡绅参加了战舰的落水仪式,并作了非常重要的讲话。 鼓励水军众将士的同时,以一种非常豪迈的语气向众人宣誓。 “海盗的末日就要来了!” 章节目录 第251章 水师战船 新造的五艘水师战船非常巨大,足可以称得上是这个时代的海上巨无霸了,最大的一艘主舰,长近有二十丈。 由前南唐水师工匠耗费毕生心血所打造,动力部分甚至采用了风力与人力双驱动的前进模式,虽然巨大,却非常灵活。 战舰上还设置了半封闭式的射击口,可以为弩手和长矛手提供更好的保护。 因为当前水战,最实用的仍数火攻,因此在顶层甲板还设置抛石机并有小型锻炉来提供燃烧的铁球以便抛射。 船头部位,还架设了一根巨大的铁头攻城锤用于冲击敌军船只,在船的两个侧边各有三个铁爪发射器。 铁爪会在发射出去并击穿敌船后锁住敌船,以便快速达到锁定目标,跳梆作战的目的。 除了这五艘巨无霸旗舰,还有其他二十几条小船,即小且长,模样古怪如乌篷船一般,几乎没有甲板,也是风力人力双驱动。 这样的小家伙,又装不下几个兵,属于被大船一撞就散架的角色,不足为提,也没啥人关注。 海军上将杨继业面朝苍茫大海,一脸凝重。 一辈子没见过大海,以后真的要以海为家了嘛…… 可事实却是,自己这个所谓的水师统领,却是全军中最不知水战的一个外行。 尽管这数月来与将士们打成一片,恶补水战要领,然而终究只是纸上谈兵,没有丝毫实战经验。 还有王浩那小子,显然也是个对水军一窍不通的家伙,但他混在水军营地的时间却比待在市舶司衙门的时间还要多,而且什么事都要出来插上一脚。 还经常聒噪一些毫无用处的话,说什么你父子两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守住了大宋的海陆两头,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什么海上的天地,比陆地上的世界更加宽广,什么拥有海权才能拥有未来云云,不知所谓。 无非就是剿除几个水寇,让海上的商路更挺顺一点罢了,哪有那么多的道理。 可仅仅是这水寇,洒在这无边的大海中,也是犹如沧海中寻一粟,这都在外面转悠了好几天了,连个水寇的人影都没见着。 这无边的大海,比之北地的沙地荒原更加的荒芜,荒原上至少还能偶尔看到几只飞禽走兽,而在这大海深处,周围除了水就是水,比这支水军更水。 “将军快看,有船!” 身后,一名了望台上的水师士兵手指向极远处的海平面,语气中带着兴奋,这是他们几天来所看见的唯一的活物。 “靠过去,发戒备号令。” 军卒依言拿着两面小旗帜做了几个连王浩都看不懂的手势,向后面的几艘船示警。 这个所谓的旗语手势虽是出自王浩的点子,然而他自己却是完全不懂的,也就知道旗语这个词,至于这手势具体要如何弄,则是水师将卒们自己研究出来的。 管他们怎么弄,弄的对不对,只要自己人能看懂,那就成了。 双驱动的战舰跑起来确实是快,尤其是在这微风天气,船身两侧三十六名水手齐划桨的速度,简直可以用飞来形容。 只花了不多的功夫,就已经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前方那艘“海盗船”上的具体情况了。 看那船的样式,就可以初步判定那是一艘外国“海盗船”,像这样的船在广州府码头就经常能够看到,据说来自遥远的阿拉伯。 此时的阿拉伯当然也不叫阿拉伯,那只是王大司农的叫法,本地人都管那帮习惯穿丧服出行的异国商贾为大食商人。 确切的说应该是白衣大食,也就是史书中的后倭马亚王朝,此时的白衣国正是一个幼帝临朝的局面,国内局势相当的不稳定。 但是他们的海军实力还是很强大的,几乎称霸地中海,比之如今的大宋海军,至少要强大几百倍,因为如今的大宋海军只有五条船。 但是不要紧,这片海域是大宋的地盘,白衣国的海军再强大,也只是在地中海强大。 苏伊士运河还没挖通,他们的海军若想入侵大宋,则需要出直布罗陀再过好望角才能来到大宋。 因此,此时的杨上将便也毫无顾虑的就朝这那两艘白衣国的商船贴了上去。 杨继业自然也懒得计较王浩口中的那什么阿拉伯还是阿拉嫂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既然他说这劳什子的领海也属于大宋国土,未经许可的商船过境同样视作走私,而这两条商船,明显是不准备停靠广州港的,加上将士们已经好几天没见着活物了…… “海盗船”上的人们似乎很慌乱,他们从未看到过阵容如此强大的海盗,而且这应该是一伙刚刚干海盗这一行职业的海盗,因为船都还是新的。 “海盗船”……现在应该叫走私船更为贴切,走私船开始加速,企图逃避大宋海军的追击,但是显然,这速度不在一个档次。 战舰上除了舱底那一层压舱石,几乎是一艘空船,况且还有几十个专业摇橹手在那奋力的划桨。 商船上显然没有这个条件,况且商船是装满了货物的,尽管白衣国的船体设计,可能要先进那么一点点,但此刻的速度,显然不在一个档次。 一见甩不脱大宋的水师战舰,走私船上的武装人员便开始作出迎战的姿势,抡刀的抡刀,举箭的举箭。 杨继业却只是命令战船远远的坠着,保持了相对安全的距离,并没有直接打击走私的意思,这也是大司农的意思。 走私的商船也是商船,应当以引导为主,帮助他们走上合法经营的道路才是正途,只有对那些屡劝不听的,才可以进行军事打击。 因此,此刻战船的望楼上,正有一名“军卒”手里举着一个大漏斗,朝着前面的商船喊出了大宋水师历史上的第一段缉私通告。 ??????????????????????????????????????????????? 望楼上的那名“军卒”喊出一段鸟语,那是正儿八经的大食语。 那是很细心的大司农为水师专门派发的随军通译,用来防止由于语言上的障碍,而出现擦枪走火这种不幸的事情发生。 然而前方的商船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没听懂,丝毫没予以回应,船也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 片刻之后,在杨上将的授意下,一艏小型快船快速接近了白衣国商船的侧方,在水里放下一个木桶之后又飞也似的逃了回来…… 章节目录 第252章 力邀海商 还没等商船上的人们明白过来这伙海盗的怪异举动所为何来。 便听得轰一声震天巨响,平静的海面上随即就窜起一道数丈高的水花。 很明显,刚才那只快船投下的乃是一个最原始的水雷,需要人工手动点燃才能被引爆的水雷。 由于还没有研制出防水引信,目前只能以这种冒险的方式引爆,所以那条负责点火的快船才会逃的如此之快。 点火方式原始,其杀伤力自然也是可想而知,除非冒着被敌船撞翻的危险把那桶火药挂到人家船身上面去,否则这水雷的杀伤力几乎约等于零,最多也就起到一个威慑作用。 不过战船上还安了一架小型的投石机,倒是可以把那震天雷给抛到敌船上面去。 不过显然,要想用抛石机投掷炸弹,运气成分太大,抛十中一差不多就是烧高香了。 然而不论是原始水雷还是盲投式抛石机,对这个时代而言,也足以算得上是领先时代一大步的先进武器了。 果然,在水雷炸响,耳边嗡鸣声犹在,望楼上的随军通译又喊出了一段鸟语之后,那两艘白衣国商船竟真的降下了桅帆,商船也随之缓缓停下。 “你们要做什么?我们只是路过的商船。” 杨继业带着一船全副武装的水军很不讲理的登上了其中一艘商船,马上有个一身白衣脸色更白的大食商人操着一口非常不地道的汉话出来解释了。 刚才那可怕的一幕直接把船上的人都给吓傻了,以为宋军施展了某种巫术,召唤出了海怪。 这震耳欲聋的巨响,加上比桅帆更高的水柱,除了恐怖至极的海怪,他们想不出任何解释。 随即又听得对面船上再度传来的喊话,警告他们若不停船,下一只海怪将会出现在他们的船底。 于是,听到这个消息的商船船主白先生,马上作出了一个非常果断的决定,立即停船,接受检查。 听那边的喊话,知道了这支“海盗”其实是宋国的水军,想必只是想勒索一些钱财而已,保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宋人一向友善。 “大宋市舶司提领大人有令,凡借道我大宋海域过境之商船,必须停靠广州港接受查验,后取得市舶司发放通关文书,方可离港。” 杨继业丝毫不予理会,直接照章办事,尽管他自己都以为这样做确实有些不讲理。 人家好好的划个船出海跑一趟生意,没找谁也没惹谁,就要硬拽着人家往市舶司去“做客”。 还说什么不与大宋做生意的海商就是坏海商,没有市舶司刊发的出入境许可,就是走私商船。 这分明就是强盗逻辑嘛。 “大宋海域?接受检查?还要通关文书?” 同样,那个白先生也是一脸懵逼,在海上跑了二十多年了,在这条商路上,海盗不少,却从没有听说过有国家的正规军队也会出来打劫的。 而且是整容如此强大规整的勒索船队,还有这勒索钱财的借口,也是头一回听到。 要是寻常海盗,对他们这样的武装商船来说,还是能够应付的过来的。 即便是占婆一带的海盗,也可以适当的给一些买路钱应付过去。 实在不行,开足了马力逃跑,通常也能逃掉,海盗的船大多破旧,尤其是宋国一带的海盗,划个几乎快要散架的破船就来打劫,寻常是不会被他们看在眼里的。 可这一支“海盗”的属性明显不同,舰船阵容强大,足足有三艘大船,且装备整齐,阵容严整,船上的海员,看上去也没有一丝痞性。 此刻的白先生,已经彻底的相信,这一伙海盗,确实是宋国派出来的水军了。 “没错,这一片海域,从今日始,就是我宋国的领土,尔等商船,若要过境,需往广州市舶司办理登记。” 杨继业感觉自己这番话怎么听着像是某个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载的拦路盗匪。 “这位大人,我们这两船货物是要运去开城的,不去广州,望大人通融。” 话音刚落,一大箱象牙香料便被船员抬了出来,放在了杨继业面前。 “请大人笑纳……” 行贿显然没有丝毫用处,两只商船非常不情愿的被“请”到了广州港码头。 此时的白先生非常担忧他的这两船货会被滞留在广州港,时值入秋,如果在这里耽搁上一两个月,那这一趟生意就跑不成了。 高丽国的开城港,在冬天时可是会结冰的,这要是去的晚了,入港之后就出不来了。 但是很明显,进了广州港之后,白先生其实也很难再想出去了。 武装商船被武装战场“保护”着渐渐驶入广州港,眼前的这一幕场景,让个纵横四海见惯了大场面的白先生几乎惊掉下巴。 这还是他所熟悉的广州港吗?不过两年多,这港口怎成了这副模样。 成排成排的泊船埠头一眼望不到边,宽阔的道路,整齐排列的仓房。 这绝对是他这一生所见到过的最大,最豪华的港口了。 码头最外围的一处伸向大海的半岛上,还建起了一座高大异常的白色建筑物。 这个东西白先生是见过的,在地中海的一些岛屿上,也有这样的建筑物。 灯塔!什么时候,连这一条商道上也建起如此高大的灯塔。 最大的港口,最高的灯塔,最新的水军战舰,还有闻所未闻,召唤恐怖海怪的手段。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港口?很不情愿入港的白先生内心开始有了些许变化,或许,去里面看一看是对的。 王大司农听说杨继业出海“招商”不过短短几日,就为港务局带来了一个大客户,欣喜不已,亲自前去码头迎接。 “嗨你好你好摸嗨摸的先生!欢迎来我宋国做生意呐,哈哈哈。” 大食国的商人,不是叫“摸嗨摸的”就是叫“啊不多了”。 因此也不需要通译介绍,便热情诚恳的迎了上去。 白先生一见这位年轻官员的热情举动,稍稍安下心,看来抢是不会明抢了。 “这位大人,宋国的水军,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商船强行驱赶到这里!我们这两船货物,是要运去高丽国的。” “这个嘛……摸嗨摸的先生这一趟怕是去不成了呀!” “啊?这是为什么?你们不能这样。” 白先生的语气激动起来,本就非常不地道的汉话也不地道了。 章节目录 第253章 打击海盗 “摸嗨摸的先生不要激动,先听本官把话说完。” 王大司农一脸的诚恳,顿了顿继续语重心长的解释道。 “我们这样做,其实是在保护你们,摸嗨摸的先生可能还不知道吧? 去年年底,我们宋国已经与北边的国家宣战了,现在那边正在打仗,战火很快就会蔓延到高丽,所以那边很不安全呀现在。” 白先生闻言一声打仗好呀差点脱口而出,打仗真的好呀,仗打起来,生意更好做,可以获取的利润也更大。 王大司农的这一通忽悠,不但没有让他心生退却,反而是更加的迫不及待了,于是便开口解释道。 “大人,我们只是做买卖的商人,打仗不应该波及到买卖。” “确实不应该波及,可我们的皇帝说了,敌人的敌人,是我们的朋友,敌人朋友,则也是我们的敌人。 摸嗨摸的先生与我们的敌人做生意,那是不允许滴。 况且,你们还未经我们宋国的允许,就擅自借道我们宋国的海域,这是侵犯我们宋国主权的行为。 因此呢,我们的海军,是要严厉的打击这种走私行为滴,不过呢,念你们是初犯,若是能够及时悔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们还是会非常欢迎你们与我宋国做生意滴。” 王大司农吹起大话来一点都不脸红,一口一个侵犯主权,严厉打击。丝毫不介意此时的大宋海军只有五条战船,三千半吊子水军。 凭着三条破船,能在茫茫的大海里捞到这两条商船,基本上也算是瞎猫逮到了死耗子。 不过这都不要紧,只要表面功夫做足了就行,架子搭起来了,内里也会很快充实起来的。 包括这个超大型的先进海港,到目前为止,差不多也是表面功夫,这段时间前来贸易的商船并不是很多。 边上的白先生听了王浩这一席话,脸上带着七分迷茫,与三分懵懂,刚想再解释些什么,以说明自己真的只是去做生意,不是去帮助你们的敌人的,就听那位年轻的官员继续开口说道。 “摸嗨摸的先生您就先在这里安心的住下,您船上的货物,马上就会有我大宋的商人前来收购,您放心,价格绝对公道。 您要去北边购买的皮毛珠玉以及药材,过几天也会有大宋的商人运来这里。” “可……可是……” 现在这里安心的住下,这果然是要被软禁了嘛,白先生有些坐不住了。 “不用可是啦,广州港如今的场景想必摸嗨摸的先生也看到了,我们建造一个如此大规模的港口,是为了广邀四海来客与宋国贸易的。 因此本官也不会愚蠢的把生意做死,双赢,才是我们共同的目标。 为了这个目标,我们不但建造了规模空前的巨大港口,还新组建大宋水师,用来打击海上商路上的各种海盗。 之后,我们还将有计划的在商路沿岸建造功能完备的高大灯塔,用来帮助海上行船的商人们跑商之用。” 懵懵懂懂的白先生像是在听天书一般,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引进了一间客室。 正值午餐时间,马上就有小厮端上了两盘……大螃蟹。 “秋高气爽,正是食蟹之时呀,来来来摸嗨摸的先生不要客气,来尝尝我们这边最新的特产。” 说着还拿起桌上挖蟹膏专用的银勺当当当的敲了几下蟹壳。 这大螃蟹可是好东西呀,纯天然野生无污染,膏肥肉嫩美味至极,一向是王大司农的最爱。 大食来的白先生看了桌上的大螃蟹又是好一阵恍惚,果然呀,这新来的年轻官员不但召唤海怪,还吃海怪。 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拒绝这桌上的美味,又有人进来向年轻的大人禀报公事。 “哦?这好事都挤到一天了嘛。” 听说水师的另一组战船也带来了“战利品”,王浩闻言大喜,也顾不得再享用桌上的美味,随即起身招呼了一边的年轻下属小周过来接待这位异国的大客户。 “摸嗨摸的先生,这位周大人以后就是您的客户经理了,一应销售,进货,报关报税事宜皆由这位周大人负责,您呢有任何疑问,也可以向他请教。” 转头又对小周低声交待了一番,像这样的外商,这些天已经接待了不少,不过区别是那些人都是主动过来的,像他们介绍了港口今后的政策方针之后,他们也都非常乐意的暂时留了下来。 至于这位摸嗨摸的先生,想必也会因为市舶司的诚恳态度所打动,会非常开心的住上一段时间。 不过打动不了也没关系,除了市舶司的热情好客,还有大宋水师的战舰水雷,打不动就打怕,后者更简单有效。 比如另一支水师小分队就是这么干的,在大海上漂几天一无所获,在回来的路上便想着去附近的小岛上转悠一番。 结果还真被他们发现了一个海盗窝点,而且没花多少功夫,就全给一锅端了。 “李将军,这真的是海盗?我看着怎么像是岛上的渔民?” 看着从战船底舱里揪出来的所谓“海盗”,王浩的脸都绿了,一个个破衣烂衫,衣不蔽体,即黑且瘦如猴仔。 更夸张的是其中男女老少皆有,不大的船舱揪出一个又一个,不大一会功夫,竟然足足揪出数百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塞进去的。 “禀大人,已经拷问过了,确实是海寇。” 水师副统领李茂扯着破锣嗓子抱拳禀报道。 “可这不像呀,李将军。” 心说你该不会是杀良冒功了吧。 “不会错的,看,这是他们的作案工具。” 李副将说着往战船旁一指,有几艘破烂至极的木船停靠在那里,有军卒从内里抬出一捆捆竹弓竹矛。 几条破船,几把竹弓,几枚烂铁钩,就算是这个时代的海盗了,与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据说明朝时期的倭寇很破烂,想不到这大宋的海盗更破烂。 确切的说这些还算不上职业的海盗,平常打打渔,遇上落单的商船就趁机干一票,或者勒索一点钱财,艰难度日而已。 还不如上岸来,说不定还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看这模样,八成也是五代战乱时期逃难到岛上去的。 辛辛苦苦顶着三伏烈日训练出来的水军,去打的却是一样一些乞丐装的半职业海盗,感觉上有点大材小用了呀。 这附近不知道有没有厉害一点的成一定规模的海盗,王浩不知道,不过他知道在占婆岛那边是有一股非常强大的海盗势力存在的。 大概位置就在后世越南岘港边上的海岛上,与海南岛的三亚市隔海相望,有史书记载,那里的海盗苍狂至极,打劫勒索无恶不作,甚至还入侵过海南岛。 章节目录 第254章 商贾云集 至于这一支被大宋水师一锅端掉的半职业化乞丐海盗,倒也无需审判,这个时代不讲人权。 至于那几个海盗的头头,李茂带着水师将卒上岛清理的时候就已经给直接斩杀干净了。 因此剩下的这一窝才会毫无反抗意志的被整锅端来了码头。 剩余的俘虏,直接就由王大司农给发落了,男的壮劳力发配窑厂搬砖,妇孺发配码头工地打杂。 老幼……老幼这个级别就不太好安排了。 “在码头边上挑几间仓房出来,老幼妇孺就都安排在那里吧。” 最后也只能这样安排,还在人数不多,留下来在码头上做做环卫工作。 “对了,派人去挨个盘问一下,妇孺中有无被拐卖人口。” 船上一般不会有女人,但也不能保证会有被贩卖人口,尤其是这样的小型海盗窝点,被掳来的妇人肯定也是有的。 “大人,阮老爷又来求见大人了。” “不见了,这些天就不见了,小周出去应付一下。” 自从水师战船下水,开始四处流浪,搜寻大海中的活物开始,最近这些日子以来,王浩就过起了半隐居的日子。 不管是鲍知州还是四大家的人,一概回避,至于港口的来往商船以及入广州城的异地行商,也都只是派人好生安顿。 所以这些天的港口海贸,实际上是处于暂时歇业的停摆状态的。 四大家的人自然也知道自己将要有所举动,因此这两天来的愈发勤快。 却只是派一个属下前去应付了事,也无需担心他们会有什么举动,如今的广州府城,除了经常出海巡弋的千把水师,还剩下两千多将卒守卫着港口。 三千多大宋正规军,加上窑厂那边的千余厢军,在这人口并不茂密的岭南之地而言,已经是非常庞大的势力了,至少也是绝不用担心有不法之徒会主动上门来闹事的存在。 军政一把抓的感觉非常好,虽只是一个市舶司的提领,但比起手中人手,就连那知州鲍大人也是望尘莫及的。 却还远远不够,毕竟那新建起来的港口,到目前为止还是空的。 靠水师去海上强行拉生意的方法显然也不是长远之计。 光靠广州府周边各地的行脚商人主动上门也同样是杯水车薪。 因此,这些天来,王浩一直在等人,确切的说,是在等一群人。一大群人。 算算日子,应该也是这两天了,广州港码头上即将展开历史性的全新一页篇章。 当当当又是三下,剥开蟹壳享受美味之前,王浩总是习惯性那起手中的筷子敲几下那隆起的蟹壳。 用来判定那蟹壳中的膏是否满舱,尽管答案会在下一秒就会揭晓,却总也忍不住去敲几下。 “大人,下官听说这海蟹不能多吃,容易闹肚子。” 小方同学对大司农的这个特殊癖好有点不敢苟同,更美味的海鱼不吃,却偏偏喜欢这种东西。 生在内地的小方以前从没见过这种大螃蟹,心里有些许排斥,也属正常。 王浩的前世,可是从小就吃这玩意儿长大的,大螃蟹确切的说应该是梭子蟹,是一种中国沿海非常常见的海鲜产品。 后世时由于过度捕捞,像这样大个的梭子蟹已经不多见了,价格也是普遍较高,因此即使是从小生长在海边,要吃到如此大只却又肥美无比纯天然无污染大螃蟹也是非常难得的。 既然这里的人们不太喜欢食用这种大螃蟹,那自己也就只好勉为其难的帮大家多吃几只了。 不过,正如小方同学所说,这海蟹吃多了,会闹肚子,却也是事实,尤其是对经常吃不饱饭,肚子里没啥油水的普通百姓而言,用这大螃蟹来充饥,是会出事的。 尤记得前世小时候,村里的生活水平普遍不高,十天中至少有八天,饭桌上的菜是野生大黄鱼炖咸菜,外加一大碗红膏呛蟹。 这两样菜吃多了,身上会有一个很明显的标记,那就是嘴角永远挂着虚火,那时候,村里的小伙伴们几乎个个如此。 那时候的人们哪会想到,曾经贫困户的家常菜,几毛钱一斤,菜场里随处可见,永远被扔在摊子最角落的野生大黄鱼,有一天会成为一道奢侈品。 还有那红膏呛蟹,每当有渔船入港的时候,去码头上,花两块钱就能提到一大桶用盐糊腌好了的红膏呛蟹回来。 不过说起这红膏炝蟹,尽管满是童年的味道,相当怀念,在这边却也不敢贸然尝试。 毕竟这身体已经不是原来的身体,因此这种只拿盐糊泡一下就生食的吃法,还是需要谨慎,不然真拉起来,少不得脱一层皮的。 只是这热气腾腾的蟹壳刚刚剥开,就又有个没眼力见的手下护卫进来打扰了。 不需要再多等两天,自己邀请来的援军终于到了。 码头远处的海面上,黑压压的各式大小船只集结而来,那一簇簇桅帆拥挤在一起,远远望去,犹如一列列举着长矛的军阵在向着码头方向前进。 这样一副前所未有的场景,顿时使得码头上的人们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尽皆抬头远眺这奇特的一幕。 连刚刚被小周大人忽悠出市舶司的阮大老爷看到这一副场景都不由得打起颤来。 这……这该是一支何等规模的商队! 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出现这样一支规模的商队,码头上的人,很少有人知道。 人们只知道,这一支浩浩荡荡的商队入港,一下子就把本来空旷非常的广州港码头挤的满满当当。 历时数月,从真定府,大名府,京兆府,河南府,应天府,颖昌府等京城周边各大州府的商号汇聚至汴京城。 随后再由汴水南下,经江宁,扬州,再过杭州苏州,商队也进一步扩大,直至如今广州港这个万商云集的空前场面。 身边一群太府寺年轻官员看着这一幕盛况空前的场景,一个个激动不已,看向大司农的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崇拜。 没想到他们的大人竟有如此能耐,不声不响的,竟召集了如此规模的商队。 “大人!您是如何办到的?!” “马马虎虎啦,百十条商船而已,不足道也呀哈哈哈哈……” 王大司农的话很谦虚,语气很得意,果然这关系网一拉起来,所能达到的规模,实在是不容小觑呐。 章节目录 第255章 一张大网 这样规模的商队,仅凭王浩一个人,当然是不可能着急到的。 即便自己那煤炉工坊的煤饼能发到京城周边的每家每户,也不可能召集到此等规模的商队。 这背后,其实还是自己那个义学的功劳。 立志把煤炉售卖至千家万户的煤炉工坊促不成这样一支规模空前的商队。 只想劈一方小天地,为几百贫苦孩童撑起一小片天空的义学,如今却有足够的能量,来促成这样一支商队联盟。 这事情最早还要从年前高文俊与胡烨霖他们南下杭州支援万松书院说起。 正如之前所说,杭州那边整日混吃等死,走走诗会泡泡妞的空虚公子特别的多。 因此小胡同学通过钱朵朵姑娘在杭州那边的关系网,铺开了一个发展义学的全新模式。 到后来,甚至还弄出了一个义学青年团,成批制的调教出了把扩展义学当成毕生事业的年轻公子哥。 随后这支义学青年团又组团前往五里坡义学总部参观学习,在王教授的主持下,经过短期的培训之后,又向京城周边的各府县扩散而去。 这是一个扩散速度非常恐怖的民间组织,崇高的理想,先进的理念,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加上偶尔穿插其中的官家大小姐。 能让这帮时常处于精神空虚状态的年轻公子哥们迅速的被拉入其中,不能自拔。 最重要的,这些个整日里无所事事,常驻各种狗屁酸腐诗会的公子哥们,其家中还多多少少都有一份不错的产业。 其业务范围涵盖极广,几乎囊括了国内的各行各业。 说到这里,促成如今这样一个大场面的逻辑便也就说的通了。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以义学为纽带的大型商业联盟。 联盟中,各商号的掌柜与掌柜之间,可能相互都不认识。 但在他们背后,那许多的少东家与少东家之间,绝对是认识的,而且是熟悉的,甚至可能是逛过同一家青楼的“连襟”。 那许许多多曾经以走穴各种大小诗会为乐,以各色青楼妓馆为家的富二代,突然有一天竟变得关心起了民间疾苦。 不再整日浑浑噩噩,颓废度日,而是朝着一个有为青年的方向稳步前进。 这样的改变,自然也会获得家中长辈的赞赏与欣慰,因此,再提出与谁家谁家合伙一条商船,跑上一趟海运的想法时,也不会再让家中长辈感觉是在不务正业瞎出主意了。 义学帮助他们找到人生的价值。 而王浩则在提供一个可以由他们自由发挥自身才学舞台的同时,顺便帮助他们寻找到一条新的赚钱途径。 他们帮助更多的寒门子弟步入义学的同时,顺手帮一把义学背后的那个大司农。 从义学,到义学青年团,再到太府寺市舶司,这三者之间似乎形成了一个非常良好,且相对健康的关系网。 维系这层关系网的,不仅仅有少许的利益,还有占很重要成分的理想主义思想。 因此这层关系网,比寻常的单单以利益纠结起来的关系网要强大太多太多。 能在短短数月之内,就组成这样一支规模庞大的集团型商队,便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这才仅仅只是一半的商队! 被眼前宏大规模的商队云集场面惊到痴愣半晌阮孟常不知道,在他眼中这一副盛况空前场景,仅仅只是王浩计划中商队规模的一半而已。 正当他匆匆赶回府宅,迅速召集另外几大家家主商讨对策之际,另一路由太府寺下属官员分头出发,召集而来的陆路行脚商队,也正在从四面八方向着广州府云集而来。 “为兄等的好生幸苦呀,延青!” 码头上,王大司农握着小杨同学的双手眼含……得意。 “了不起呀王兄,这港口规模,大手笔呀!” 杨延青看着码头四周那一番前所未见的雄伟壮丽场面,连连啧啧称奇。 即便是如此多的商船同时停靠港口,也没显得有多少拥挤。 “马马虎虎,大码头也需要大伙的捧场才能凸显它的价值嘛。” “是呀!想不到有这么多的商号愿意响应王兄的号召,前来广州府一行,实在大大出乎延青的意料。” 杨延青的话有点像武林盟主广邀江湖侠士召开武林大会的味道。 王浩知道,这么多的商家,之前多少也是跑上几趟走私的,这次应邀前来,自己的面子成分,实在是微不足道,完全是义学那帮青年团的功劳。 “一起发财,一起发财嘛。” 王浩呵呵笑着,对眼前的场景相当满意,响应的商家越多,同样说明各义学的思想工作做的越好。 不断有商号掌柜前来见礼,并呈上各自家中大小少爷写给王教授的慰问信,短短一会功夫,就收到好大一叠。 招呼了属下去帮商家们安排各自的临时住处,也不用去城里找旅馆落脚,码头上那一排新建的商铺就是最好的居处。 这些商铺,以后也将会是这些商家们的广州港分号。 具体如何分配,以后自然也会有一套非常合理的方案,保证每家分号都能得到一个满意的商铺。 要彻底杜绝之后的走私行为,那显然也是不大可能的,但如果能够创立出一条全新的海贸制度,让官商两方的利益相辅相成,尽可能的达到一个双赢的局面,这些商贾们也是会很乐意配合政府部门,在官府的引导下出海贸易的。 毕竟走私的利润虽高,但风险也是实实在在的摆在那里,如果遵守规则也能合理合法的获取足够丰厚的利润,鬼才会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去干走私。 杨延青也拿出了两封份量最重的家书,并捧来了一坨晶莹剔透的玻璃块,像捧着一块宝贝一样。 “王兄请看,这是何物?” “一坨玻璃而已,哦应该是一坨琉璃,品相不错。” “王兄可知这琉璃是谁烧制出来的?” “还能有谁?” 看这纯净度,分明是加入了些许的软锰矿,去除了沙砾中的大部分铁质。 “正是!徐院长说王兄也懂这烧制琉璃之法,此话可当真?” “略懂而已,不过这玩意暂时就不要考虑啦。” “啊?这是为何?此琉璃品相如此之佳,若雕琢打磨一番,定然价格不菲呀王兄。” 杨延青闻言有些失望,捧着宝贝赶了几千里路过来取经,以为会是另一个极大的商机,却没想到等到这样一个回答。 章节目录 第256章 技术瓶颈 “没办法呀,这烧制琉璃有技术瓶颈。” “这个……这个,何为技术瓶颈?” “就是说以目前的工艺,大概也就能烧出这样的一坨。” “这……可这品相,已经足够好了呀。” “远远不够呀。” 这烧玻璃在目前的技术水平而言,确实有一道难以逾越的技术瓶颈,那就是炉温。 虽说玻璃没有固定的熔点,最低五六百度的炉温就能软化,却由于里面的各种杂质繁多,通常情况下,需要达到一千五百摄氏度的炉温才能够顺利的量产化玻璃器皿。 区区一千五百度的炉温,对这个世界而言却是千难万难,犹如一道高不见顶的山脉一样横亘在那里,始终难以逾越。 以目前的技术水平,即使是那些密不外传的烧瓷封釉技术,最高也就一千三百多的炉温顶天了,还没有办法长久的保持。 像寻常的炼铁炉温,普遍只能达到一千二百度左右的炉温,而且大多数时候,还不到这个值。 且不说达到一千五百度的炉温能使烧制玻璃的技术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光是这炼铁技术,就能往前跨上一大步,从而使生产技术水平与军事实力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突破。 因此,为了这个炉温,王浩也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更是利用职务之便,在煤炉工坊的铁匠部设立一个专门研究提高熔炉温度的科研部门。 只是自己除了知道使用焦炭,以及更多更合理的送风送氧这样的常识之外,并没有记得更多的后世知识。 其他诸如鼓风装置,炉膛,蓄热室,耐火材料等等相关重要部位一概不知。 因此炉温技术瓶颈的突破非常缓慢,煤炉工坊的那个科研部门至今也没有好消息传出。 而且,除了那难以逾越的熔炉炉温,要是想得到更为纯净透亮的玻璃器皿,除了需要纯度很高的二氧化锰去除沙粒中的铁质。 还需要加入适量的氧化铝或者氧化镁,才能得到后世一般闪闪发亮,晶莹剔透的玻璃制品。 “那还差多少?” 一旁的杨延青仍然不死心,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显然无法接受。 “大概还差一万里。” “一万里?” “对,一万里,他们的国家或许有更先进的烧制琉璃的技术。” 王浩说着远远一指远处那几个出来看热闹的大食商人。 据说阿拉伯人很早就研究出更先进的烧玻璃技术了,或许可以去取取经。 杨延青顺着王浩手指的方向看去,心中又是好一阵失落。 心说自己还想着烧出更高品质的琉璃之后贩卖到大食国去呢,到头来却是反倒要去他们国家取经。 “蛮夷之邦竟也有所长?” “唉,不可妄自尊大,他们的国家也是一片热土呀,那里出现过的文明,并不比我华夏逊色多少。” 别的不说,光说那炼铁技术,这阿拉伯人就有比大宋更先进的生产工艺。 像一把刀子一样刻在脑海最深处的大马士革钢,一直都是王浩心心念的宝贝。 对这个时代而言,若是能大批量的获得这种钢铁,无疑会是一个改变整个国家命运的存在。 然而此时的王浩并不知道的是,所谓的大马士革钢并非产自大马士革,更不是因为那里的人们发明了更先进的炼铁技术。 而是因为大食国的商人们找到了这个星球上含碳量最低的铁矿石,而且更令人感到时间紧迫的是,这种造就大马士革钢的铁矿石存量是有限的,非常有限的,再不去,就要被大食国的商人们折腾没了,时不我待呀! 但是,想要随商队前去大食国旅游一趟,岂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风高浪急千难万险不去说。 光光是大宋到大食的航程,就远非自己之前以为的一年半载那么简单,比之前自己想象的更慢,慢很多很多。 与远道而来的大食国商人接触的多了,王浩也大致了解了这些海上候鸟们的迁徙规律。 从广州港到大食,通常是在冬天的十ー、十二月份,乘北风由广州港扬帆起航,顺风前行一个月,过马六甲海峡,到达兰无里过冬,位置大概就是后世的苏门答腊岛最西北角的亚齐港。 次年开春重新启航,横越印度洋,顺风月余抵达故临,大概就是印度半岛倒三角那个最尖尖处。 然后再继续沿大陆近海航线北上,继续航行一个来月,才能到达此时的白衣大食。 整个航程来回,大概需要两年整,这还是直接穿过了印度洋孟加拉湾的航线。 若是要走一条更稳妥的航线,不横渡孟加拉湾,而是沿着陆地近海爬行,贴着孟加拉湾绕一个大圈,一来一回则还要多花上三两月。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两年呐,就出个海,旅个游,就要花去如此宝贵的两年时间。 就这还除去了概率极大的意外事件,若是一个不小心,把这具肉体永远的留在了那里,也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难怪被杨继业“请”来广州港的那个大食商人苦口婆心三番五次希望自己放他出去。 死活要在入冬以前跑到高丽再抓紧时间回到宋国南海海域再乘着季风过马六甲。 原来真不是说说的,他的时间真的很紧,稍微耽搁一下就会耽搁上一整年,难怪港口那些商船有时一停就是三两个月,原来他们也不是在等货物,而是在等风。 等风来,这才是这个时代的海贸商贾们最常做的一件事情。 原来,他们的钱,真的是被风刮来的! 如上所述,王浩原先计划的准备在明年年底举办的广交会,也就自然而然的化为了泡影。 时间继续延后,延后一整年,大概会在后面的十月份举行,为期一个月,这样在广交会结束之后,海外的商贾们也能刚好乘着十一二月份的季风前往苏门答腊的兰无里。 且之后的广交会,也会大抵如此,必须在十月份之前举办,若拖到年底,就没有顺风船了。 “想不到这海中行船竟还有如此多的门道!” 杨延青听了王浩给自己普及的粗浅航海知识以后久久无语。 在得知这一趟出海更是要花去自己两三年的宝贵青春之后,心里那是一阵阵的后悔。 这明显是不该来的呀,自己如何等得了这两三年,朵朵姑娘如何等得了这两三年,美人会消瘦的! 王兄也太不厚道了,早不说,等自己上了这贼船后才说,这不是坑人嘛! 章节目录 第257章 上了贼船 “杨老弟,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想回家了。” 王浩盯着杨延青的俊脸,眼含戏谑。 “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延青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杨延青闻言,连连摆手,否认三连。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莫要让美人苦等。” “这……延青与她约定了一年之后再相会。” “是三年。” “三……三年。” 杨延青无意识的呓语一句,眼前是一阵阵极其剧烈的恍惚。 “对,三年,你若现在回去,三年后,你的儿子早已经会叫爹爹了。” 何止是杨延青恍惚,此时的王浩同样如此,三年呐,三年后小蝶都能嫁人了! ……不对,好像早了点。那就还玉都要等不及嫁给别人了! “爹爹……?” 杨延青继续茫然抬头,自己要出门这么久,爹爹还不知道呢! “杨伯伯那里为兄已经去信告知过了,这是杨伯伯托为兄转交与你的回信,你先看看吧。” 王浩从怀里掏出一封前些日子刚刚送到的信函。 这也是王浩得知这一趟远行所耗的时间可能要比之前预计的更加久远之后,匆匆去信告知杨重光,与自己老婆知道的。 按时间算来,杨重光收到信的时候,杨延青应该是刚刚出发没几天,被他爹派人追回去,说明杨重光是支持自己儿子走这一趟的。 走这一趟,花的时间虽然长了些,但这却是一份非常重要的履历。 走的更远才能看的更远,看的更远,才能走的更远,有了这一份履历在,将来把家业交到儿子手中,也会更放心。 与杨重光的信一道送来的,还有小蝶与还玉的信,只是奇怪的是,杨延青也带来了还玉娘俩托他一路带来的两封信。 仔细一盘算,想来应该是这样的,杨延青应邀南下之前带了还玉娘俩的信,之后几天,还玉才收到自己寄给她的信,在信中得知她要离家出走两三年之后,又急忙写了另一封信过来,走陆上邮路南下。 小蝶的来信相比前次在太原城时有了非常大的进步,终于想起问候她老爸一声了,尽管只有区区十来个字,还放在了信签的最末尾。 祝老爸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两封信的内容大同小异,除了那仅有的两句问候语,通篇就是她如何的乖,如何的用功,如何的听话,如何的孝顺。 就连她娘亲给她吃的糖,她都没有吃,只是偷偷的藏起来分给同学们吃这样的鸡毛蒜皮小事,都用非常丰富的修饰语写了一大堆。 随后用绝大部份的篇幅阐述了她创建玻璃作坊的过程,以及每日流汗三斤投入极大的精力,最后一无所获的悲惨经历。 希望得到老爸的帮助,给出一个解决实际问题的方法,学校的同学们都在迫切的等待,如果可以,最好用六百里加急把回信寄过去云云,看的王浩那是一个哭笑不得。 幸好还玉的来信非常的温暖,第一封信中满是关切的问候,与深切的思念,字里行间充满了浓浓的温暖情谊。 另一封信上面的言辞同样温暖,除了关切的问候浓浓的思念,还表示非常理解并支持自己男人的事业。 让王浩好好工作,不用为家里的事情操心,女儿她也会照顾好的,如果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还会另外找人一起照顾。 并表示王浩想在外面待多久,就待多久,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她完全没有意见。 这分明是一封恐吓信。 女儿懂事,老婆体贴,很欣慰很幸福,看完信的王大司农眼含热泪,一脸温情。 边上,刚刚读完老父家书的杨延青同样如此,眼眸深处黑白分明,那是怀旧的颜色。 一时间俩人坐在那里相对无言,长吁短叹,此起彼伏。 “这么说来,王兄也准备于十月底随商队一道出海?” “对,等风来,等第一场北风吹起,咱们就出发。” “那这里……?” “自然是要把这里的事安排妥当了才会走。” 说话间,抖了抖手中的信封,想把手中那封小蝶的来信塞回信封,突然发现里面竟还有一张小纸条。 倒出来一看,只写了一行小字。 “老爸,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带着小杨哥哥在那里待够十年再回来。” 举着小纸条,王浩眼前一阵阵剧烈的晕眩,有一种立马就飞回京城,狠抽她一顿的冲动。 “延青,我看你还是马上回京城把亲事给办了,这事不能拖。” 王浩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啊?这……这这为何?” 杨延青一脸茫然的抬头询问。 “这事要是迟了,咱就做不成兄弟了!” “王兄你这话说的,延青此生都愿遵您为大哥。王兄若不嫌弃,你我此刻便结为异姓兄弟可好?” “好主意!快快快……” 不由分说的便拉起了杨延青的手,朝着大门口便是咚咚咚三下。 为了安全起见,完事后,还当场写了一份结义证明,甚至叫人去请杨继业前来签名做保。 杨延青被王浩的一系列神经质举动给整的浑浑噩噩,完全不知所谓。 稀里糊涂的在那什么结义证明书上按下来了手印,这事太过怪异,询问新结义的大哥却又是三缄其口,总感觉自己像是上了一艘贼船似的。 不过,心神不宁的杨延青很快又被出现在门口的一个伟岸身影给惊走了三魄。 “叔伯!您……您不是在洞庭湖练兵嘛!” 这武将私自走穴可是大罪呀。 “咳咳,是带洞庭湖的水军往广南练兵。” 杨继业有些不好意思,先前他也确实是被派往江陵的,以为只是任上一两年闲差之后就会另作提拔。 没想到到了洞庭湖之后,就接到了另一份调令,直接领三千余水军发配广南,怕家里的女人担心,因此都还没跟家里打过招呼。 “你竟然不知道?” 这下轮到王浩迷茫了,想来是因为来这岭南之地就职的缘故,在世人眼中,这迁调岭南的待遇,约等于发配,是要花大把的钱去疏通关系的,而现在的杨继业,显然没这个财力。 “你们不要总以为来了这苦寒之地就是被贬职流放……这岭南也是有春天滴,而且这里的春天还来的特别早……来杨伯伯,请在这里画个名字。” 王浩说着将一纸证明书递了过去,杨继业茫然结果信纸草草瞅了几眼,嘴角抽动几下,丢下一句莫名其妙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258章 收网工作 离扬帆前往南洋考察的日子还有些日子,在等风来的日子里,王浩一直在苦苦思索一个问题。 那就是为什么要等北风来了才能扬帆起航,不是说这帆船也是可以逆风行驶的嘛? 关于帆船与航海的知识,那是真的一窍不通,什么横帆纵帆,硬帆软帆三角帆的各种原理以及优劣同样也是一无所知。 不过可以逆风走“之”字前进,还是知道的,貌似这样的行船方法很久很久以前就出现了,这里的人们应该不可能不知道吧? 然而事实却是再次出乎王浩的意料,在询问了码头上那些有着数十年行船经验的老船长之后。 却得到了一个让人非常难以接受的答案。 逆风行船不是不可以,但是在茫茫的大海上不敢贸然逆风出行的最大原因,竟然是怕迷路。 为什么会怕迷路,答案是没有指南针,确切的说,此时的指南针还没有被应用于航海技术。 自从王浩得知了这个真相之后,瞬间就有点不想下南洋考察了,合着折腾了半天,跑海贸的老铁们都是凭感觉跑的。 一直以为,老祖宗们发明了指南针之后,早已经被应用在了海上航行之中,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泼下那么大一盆冷水。 事实上也是如此,指南针最早被应用与航海,确实是在北宋时期,但此时仅仅只是宋初而已,海船上没有指南针,自然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幸好发现的及时,还有的救,经过近一步的求证,又发现此时所谓指南针,也是刚刚完成由汉时司南,到隋唐的罗盘,再到如今指南针的转变。 不过即便此时已经有了较为实用的指南针,但要应用的航海上,却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虽然自己提出了一个非常靠谱的建议,但要想就此普及开来,仍需要一个不断实践,不断积累的过程。 不是说随便往海里一扔,掏出指南针辨明了东南西北后,就知道往哪个方向航行就可以了,说到底,这所谓应用,仍是需要一个漫长的不断积累经验值的过程。 从指南针说到航海,到底还是自己在这方面的知识太过匮乏呀。 对航海事业贡献极大的东西,除了指南针,还有航海钟,六分仪这些东西,除了知道个名字外,连具体长啥样,工作原理是什么都毫无概念。 想来也是无法在这方面作出更多的贡献了,或许能够寄望于义学的某个天才,将来可以做出这种用来观测天体高度的仪器。 除了指南针的问题,王浩还走访了许多中外老船长,向他们了解了一些关于逆风航行方面的基础知识。 逆风走的效率极低,操作起来也非常麻烦,而且不是每条船都可以走逆风。 这方面的知识面很广,王浩有种越请教越不了解的感觉,不管是宋国海船的硬帆,还是大食国海船的三角帆,应该是各有优劣长短的。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时代还没有可以灵活转向,在逆风中也可以以一个不错的速度前行的三角帆。 只能提出一个模糊的建议,具体该怎么操作,还是得由他们自己去慢慢的琢磨,这不是一下子就能改变的事物。 同指南针应用于航海技术一样,不是说灵光一闪,往船头上一放就能实现的东西。 因此,最后得出的结论仍是需要等入冬后的第一场北风吹起,在浪费了几天的宝贵时间之后,王浩果断放弃了继续专研航海技术的行为。 因为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这网是时候该收一收了。 四大家的几位家主,在被前几日港口上那遮天蔽日的入港商船惊吓了一回之后,就开始有些躁动起来了。 往一个茶杯里倒上半杯茶,可以解渴,倒上一杯茶,可以喝的舒心,稍微溢出些许,也没事,拿抹布擦擦就能应付过去。 但若是把一整壶滚烫的茶都一股脑儿倒进茶杯,那在坐的各位铁定是要坐不住了。 何况的茶水倒完一壶之后,接着又是一壶。 四大家目前面临的状况就是如此,原以为前几日那商贾云集的场面足够让人吃惊。 不想这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仅仅两日之后,便又有一支规模惊人的行商,走陆路从四面八方涌入广州府。 这些商贾,正是前两月从市舶司陆续外出的年轻官员们招募而来。 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法子,能说服如此多的商贾前来参加这次商林大会的。 就这样两大壶茶水下去,完全打乱了四大家之前在市舶司的运营模式,不但完全吃不下,更是无从下口。 这也是王浩用来应付四大家在广州市舶司做垄断市场的对策了。 在归纳了市舶司递交上来的账本之后,当即就决定以直接碾压的方式打破四大家在市舶司的垄断行为。 选择让市场本身去打破广州市舶司这一条不成文的规则,这比玩心机耍手段,抽丝剥茧逐步整顿的方式更为安全为有效。 让他们看到更大一块蛋糕的同时,迫使他们以单项选择的方式,去选择重新洗牌。 当然,该剜去的毒瘤还是应当剜去,不可能让自己眼皮子底下存在这样一种霸市行为的存在。 于是,在隐居了将近一个月之后,王大司农终于出来再次接见了前来拜访的四大家家主。 这一突然的转变的,也让阮老爷子感到一种隐隐的不安,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怎么了,不见面感到不安,如今见了面怎么也会感到不安。 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这处事的应变能力还不如眼前这个毛头小子了。 有道是眼界决定能力,虽说这些本土老乡神老地主的处世能力手段不容小觑。 但终究只是些偏安一隅的地头蛇,要说有如何如何高的眼界,那也是不可能的。 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则要重视敌人。从全局层面上要树立必胜的信念,而在具体的作战部署上小心谨慎,审慎决策,做好能够做到的每一步部署。 那么即便对手是在这广州府扎了几十上百年的老树根,也是可以去撬一撬的。 今日到场的人很齐,该在都在,阮玉翁乡鲍知州一个都没少,市舶司衙门的会客厅中,邀请了众人落座之后,王浩接过侍女手中的茶壶率先来到了阮老爷子的座位旁,一脸歉意的笑道。 “本官近日诸事缠身,怠慢了阮老,还望见谅,见谅呀……” 说着便掀起茶盖亲自帮阮老爷子倒起了茶水。 “无妨无妨……呵呵呵……唉唉……满了满了满了……” “哦……满了……” 章节目录 第259章 茶水满了 大司农的倒茶技术似乎不过关,显然没有控制好量,手一抖直接把茶水给倒满出来了。 “抱歉抱歉,这真的满了!阮老,那茶水满了该当如何?” “自然是该将茶壶收一收,待喝完了杯中茶水再倒。” 阮孟常不愧为四大家家首,三言两语之间,便瞬间明白了王浩的真正用意,随即神情一竖,正色道。 “可这壶中热水会凉的,凉了就不好喝了呀。” 会客厅中一团和气的气氛因为这一杯茶水,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身边的方继儒一脸纯真无邪的模样伸手接过大人手中的热水壶,微笑着说道。 “怎么会凉呢,大家的茶碗还是空着的呢,分一分,一壶水或许还不够呢!” 说着便提着茶壶,很热情的帮在坐的诸位倒起了茶水。 “对呀!本官怎么没想到呢,分一分不就完了嘛,阮老以为此法可行否?” 话说到这里,任谁都知道今日这茶话会其实是鸿门宴了。 “不妨事的,慢慢喝还是能喝的下的。” 阮孟常闻言,眼皮一抽搐,脸色却丝毫没有异样,你今年能召集这么多,来年就未必了。 “可这茶水此时已经倒进其他的碗中了。” 王浩说着往方继儒的方向看了看。 “终究只是客,喝完这一碗便会离去。” “虽是客,却是常客,会经常过来串门的。” “这山高路远的,来上两趟兴许就不来了呢?” “这么好的茶,怎舍得放下?” “再好的茶,也总会有厌倦的一日。” “呵呵呵,阮老此言在理呀!” 俩人打着哑谜你来我往的,气氛愈发的凝重起来,而此时另一边的玉老三却有些不耐烦了。 这一碗茶一壶茶的,愣是一句都没听明白,于是便大声开口道。 “什么茶不茶的,有什么事,还望大人直说,码头上的事,谈的拢就……” “老三!” 眼见自家老三又沉不住气出来搅浑水,阮老大重重一拍桌子,厉声制止。 “不妨事不妨事,有事说事,本官也习惯把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讲的。” 哑谜打完,是时候说正事了,王浩转头又对刚刚分完茶水的方继儒说道。 “继儒呀,你们几个不是有事想要请教鲍大人嘛……?” “对对,鲍大人,下官有些事情想向鲍大人请教一二,不知此刻可方便否?” “方便方便……” 鲍知州乐得尽快脱离战场,自己只想做个安静的男人,这种场面实在不适合他。 “鲍大人请。” 方继儒几人完成打酱油的任务,邀请一旁落座的鲍知州去偏殿商谈公事去了。 会客厅中顿时一空,只留下了王浩与四大家的四位家主。 “对了阮老,本官前些让子让下属将市舶司的账簿核对了一下,有些账目似乎核对不上,也不知道是谁不小心给记错了,阮老能否帮忙参详参详?” 转开话题,王浩拿起桌案上的一份文件递到了出去,却是直接交到了另一侧的乡家家主乡祖望手中。 乡家主看到王浩递过来的市舶司账本略微一迟疑,心说他是如何知道这账目是由自己负责的?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呀,却也无须过虑,账本做的滴水不漏,就凭你们这些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也想查出些毛病出来? 然而刚刚把手中账本翻开看了一页不到,便觉背脊瞬间一凉。 这哪是什么账本!这分明就是一本陈罪状呀! 里面没有提一个字与账本有关的条目,而是详细列举了四大家的家世背景,以及各家主的性格喜好,名下产业,家族成员,还有一些以往犯下的几件不法之事。 最最要命的,则是还详细陈述了四大家与濠镜澳附近岛屿那一伙海贼有所勾连的详细证据。 乡祖望手捧“账本”,只觉脑中嗡嗡炸响,脸色也随之一阵阵发白。 且不说他是如何得到这些东西的,但此刻把这种事情抬出来,分明是打算不死不休了呀,他这是要干什么? 阮老爷子看着一旁神色异样的乡老四,心生疑惑,于是便轻咳两声,用眼神询问一旁神色巨变的乡老四。 此时王浩的说话声再次响起,打断了阮孟常与乡祖望俩人之间即将发生的神交。 “呃……拿错了拿错了,不是这本,这本才是账本,啊呵呵呵。” 不等几人作出反应,王浩便把乡祖望手中的那一份文件抽了过来,又把手中另一份真账本交到了乡祖望手上,之后再次开口道。 “这一份东西是下官手下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呈上来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本官自然不信这些东西的,乡家主切莫介意呀!” 说着,便随手把那一份稍微有些厚度的罪证直接仍进了一旁的煤炉里面。 这必须得烧呀,所谓罪证,看着厚厚一小叠,其实就上面几张写了些真凭实据。 赵老大派给自己的几个武德司暗探,花了老鼻子的功夫,也才挖到这一些东西。 除了与濠镜澳边上那几个小岛中那一伙被称为小蛟龙的海盗头子有些关系外,其他一些诸如欺男霸女欺行霸市的罪证,也是非常有限。 这倒也不是说明这些人都是遵纪守法的善男信女,实在是因为这南汉故地重新洗牌没有几年,这些地方上的黑恶势力还处于萌芽阶段。 若是再这样发展上个一二十年,把心中的欲望再发酵发酵,必然可以形成气候。 这也算是赶上一个好时候了呀,趁着地方势力根基未稳,及时出手把局面扭转过来,不但少流汗,还能少流血,适当的怀柔政策便能将干戈化为玉帛。 当面烧掉所谓的罪证,就是最好的示好举动,他们看在眼里,应对也是能够会意自己的举动的。 至于与附近的海盗有些关系,这其实也是正常现象,是平时养着的打手也好,是交保护费的对象也罢,说到底,不过只是一种当地海贸的非法平衡器,不足为道。 况且这个时代的所谓海盗,自己也算是见识过了,无非就是一些平时做些打劫勒索的渔民而已。 毫无气候可言,仅凭那三千多半吊子水军就能轻松搞定。 此时乡祖望余悸未消,捧着真账本一时间也看不出所以然。 其余几位也还在为王浩方才的举动疑惑不已,不知道他刚才烧掉的所谓“谣言”,是个什么东西。 但看乡老四此时的脸色,应该是一些不得了的东西,至于为什么当着他们的面随手丢进了火炉,倒是有一些明白王浩用意的。 因此,这场上气氛也随着这一烧,出现了些许的缓和。 但谁都知道,这正事才刚刚开始。 章节目录 第260章 一壶新茶 乡祖望手中的账本中,很详细的指出了哪些地方做了手脚,甚至连怎么做的,做了多少,都有详细注明。 这让老四很是困惑,他们是如何能把这账本归纳到这样详细的,据他所知,他们暂居的落脚处并没有请什么经验足够丰富的账房先生。 即便要请,也不大可能请到城中最厉害的那几位账房,那么他们是如何办到的?难道说这些不起眼的年轻官员,其实都是样样精通的全才不成? 一递一抽之间,局面已然占了上风,那剩下的,便是讨价还价了,王浩也不再继续装神弄鬼讲黑话,直接便适时的开口说道。 “这账本有问题,想必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哪里有问题,有多大的问题,这些本官暂时都可以不计较。 此时本官想说的只是,从账本上的流水来看,各位的生意做的实在太小啦…… 折腾来折腾去,占着这么好的一个地理位置,只做这么一点生意,这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嘛,本官看着都觉得心疼……” 狂妄至极的一席话,直接让场上的气氛变了味道,这口气也太大了吧,那么大一笔数目,在他口中竟然成了小本买卖。 坐在下首的阮老爷子闻言极不自然的欠了欠身子,毫无表情的回道。 “小本经营,上不了台面。” 心说你小子当官几十年的俸禄可能都没有自己一年赚的多,还敢如此口出狂言。 “确实是小了点呀,阮老,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您老说个实数,这样一年下来,大概能分到多少?三万?五万?” 王浩嘻嘻一笑,又提起炉上的茶壶给老头子斟满了茶,这次倒的刚刚好,随后还不忘加了一句。 “不瞒您说,这碗确实小了点呀。这三万五万的零头,本官也实在是懒得计较。” 越来越过份了,说的好像三万五万根本没放在眼里似的,连几份见面礼都要强行索取的人,口气倒是不小。 “咳咳……跟大司农的大手笔自然是无法比拟的。” “阮老您这就不够厚道了,都到这份上了,还要拿这些话糖塞。” “哼!那你想怎样?!” 另一边的玉老三再也听不下去了,重重一哼,拍案而起。 “好!还是玉大档头爽快!那本官就直说了吧,本官想把这广州港码头一口全吞了。” “你……!” 玉老三闻言,几乎又要发作。 “不要急,先听本官把话说完,吞下,然后再重新洗牌,大家按规矩办事,只赚自己该赚的钱。 只要各位肯遵守本官设下的规矩办事,多的不敢保证,五年翻番,十年再翻番的能耐,本官还是有的。” “呵呵呵……大司农这话,言过其实了吧?” “阮老该不会以为码头上那些商贾单单是靠本官的一张嘴给忽悠过来,凑到一起,热闹一下便会各自散去的吧?” “不然怎样?客商,终归只是客。” 阮老头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客商终究只是客,迟早有一天是会回去的,自己也只不过是暂时掌管市舶司而已,迟早有一天也会调任。 到那时,人去楼空,已经打破的规则却很难再恢复原样,最终受损的还是他们自己。 “当然嘛,空口无凭,各位有这个疑虑也是应当的。不过不要紧,这个事情马上会有一个具体章程出来。 再者,三日之后,市舶司内将会举行一次众商大会,如今在港口内暂歇的各地商贾都会前来参加,诸位到时不妨也来看一看。” 这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邀请他们参加那什么众商大会,谈判工作似乎也变成了拉拢? 这让阮老爷子一时间没有回过味来,按着这大司农的语气,似乎真的没将他们这档子生意放在眼里? 还说什么五年翻一番,十年再翻一番?那不是直接要上百万去了?这怎么可能,大宋的岁入才多少? 但至少这谈话的内容,多少有了一点像是谈正事的意思了。 再者那账本上做的手脚,也确实被抓住了把柄,这事情可大可小,万一要是闹僵起来,最终的结果可能会是两败俱伤呀。 就如同方才所说的客商一样,做完买卖,随时可以走人,他市舶司提领说白了也是如此,事情办砸了就拍拍屁股走人,最终受损失的,还是他们几个本地人。 如今他摆出一副和气生财的姿态,用意很明显,就是不希望把事情闹僵,既然这样,倒也不好再继续死扛下去。 只是这一开口就要吃下整个码头生意重新洗牌,这一点的确是很难让人接受。 毕竟他说的三万五万,五年翻番什么的,空口无凭,如何让人相信? 而这手中的买卖,也岂能是说放掉就放掉? 想虽这么想,说话的语气却也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若真如大司农所说,那这事情倒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只是……事关重大,请恕老朽不能当场应允。” “好!本官要的就是阮老这句话,只要您肯坐下来商量,那么剩下的事,便就都好谈了。” “老朽也非不讲理之人,能商量的事,能坐下来好好商量自然是最好的,只是……” 只是你到目前为止不过就是画了一个饼,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大家仍是一无所知,总是要看到一些实际的东西才能叫人安心。 王浩自然也知道对面几个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总要看到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才肯松口。 不过话说回来,这实实在在的东西不是早就已经摆在眼前了嘛,啊。 规模空前的商队,改头换面的大港口,不遗余力的海上剿匪工作,公之于众的灯塔计划。 这一件件落到实处的大手笔,仍不能让这阮老头放下戒心,愉快的融入商会这个大家庭,这也的确是有够谨慎的。 难怪在这广州港市舶司折腾了这些年,还只是一个近乎小打小闹的局面,到底还是年纪太大,没有年轻人的那股子冲劲呀。 不过没问题,大棒都敲了,甜枣自然也是早有准备,既然三万五万翻两番这事说的再怎么花枝招展,就目前而言都只是空中楼阁,但自己却有一样更加实在,更加令他们无法拒绝的东西可以拿出来。 “知道阮老有所顾虑,因此为表诚意,本官特地为大家准备了这个……” 也不再废话,王浩直接把早就准备好的那颗甜枣取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261章 圆满解决 这甜枣不是饼,不是钱,更不是什么保证书,而是正儿八经,盖了政事堂大印的授官文书。 虽都是几个隶属太府寺这种冷衙门里从八从九的末级小官,却也算是吃皇粮的正经差事了。 从商到官的转变,王浩或许没感觉到多大一回事,但对于像阮家这样的商贾而言,则是一个阶层的跨度了。 由朝廷正式任命的官员,这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这话好像也不对,这钱似乎是可以买到官的。 不过此时的吏治相对清明,要得到一个正儿八经由政事堂任命的九卿下从官,确实不是光花钱就能办到的事。 因此,当王浩把手中的四份授官空白文书递到阮孟常的手中时,老头子使劲的擦了好几回眼睛,方才相信这眼前的事实。 “大司农这是何意?” 阮老爷子的说话声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 “如阮老所见,这是四份授官文书,没别的意思,就当是为在坐各位的家中子侄寻个出生。” 王浩的语气则是云淡风轻,说实话,这样的文书他那里还有好几份。 出发广州前,没要够人的王大司农死乞白咧的缠着赵老大讨来的。 说什么要万一人手不够用了,或是遇到半个如自己一般的不世出奇才,也好用这东西把人给绑回来。 赵老大倒也通融,新晋的三百多个新科进士,大多也都是给安排的这样的职位,也就不介意多塞上几个了,就当是给了个同进士出身嘛。 而此刻,这区区四份授官文书却派上了大用场。 这官显然不是授给在坐的四人的,王浩的用意也很明显,从各自家中挑个成器的儿子出来,以后大家就是实实在在的同一阵线的人了。 这效果可能比当场甩出几十万贯铜钱的效果更为直接有效。 在这个尤为注重阶级地位的时代,能从商贾进化到官僚,这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飞跃。 尤其是对他们这边岭南边地的人来说,更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一颗真正无法拒绝的甜枣。 就像王浩之前跟玉老三闲聊时所说的,若能在大山里走出一个进士,那山娃子就不再是山娃子了。 同样,商贾之家也是如此,家中若是能走出一个同进士出身,那商贾也就不再是商贾了,那是官人,正经的大官人了。 “这……这……当真?” “这还有假,不过话说回来,各位可要擦亮了眼睛挑选家中子侄呀。 挑个真正有才干出来,他日随本官回京之后,才好博取一个更远大的前程。” “一定一定一定,大司农尽可放心,这事由老朽亲自把关。” 此时的阮孟常难抑激动心情,谈生意谈出一个京官出生,着实是掉了大馅饼了。 其余三人的心情同样如此,也因此,之前的那些不愉快也瞬间化为虚无,对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的背景更是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能随随便便一下子拿出四份授官文书的人,在皇帝身边该会是一个怎样的地位,想都不用想,那必然是绝对的心腹重臣呐。 自家子侄若跟在这样的皇帝心腹身边,将来的前程,也绝对不止这授官文书上写的那么简单。 用四份太府寺左司藏右司藏之类的第十八级授官文书换取四大家的效忠,这对王浩来说也是一门极为划算的生意。 像这样的职位,太府寺会有一百个,虽说他们的前途并非会像赵老大以为的那么渺茫,四大家的效忠会掺上多少水份也未可知。 但这足以是一个相当满意的局面,码头生意可以顺利的洗牌,海贸的蛋糕可以重新瓜分。 太府寺的年轻官员们在英明神武的大司农带领下,更是不用担心自己的前程,更不用四大家的效忠里面有多少水份。 他们会搀水,自己搀水的能力也不能小觑,只要这蛋糕重新分到他人手里,就休想再抠出哪怕是一粒碎末。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已经放进自己口袋的,那怕在他人眼中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也会像宝贝一样紧紧捂着,随时准备战斗,给外人看一眼都不行。 然而若是一旦因为某种原因或者利益交换而往外抠出了那么一丁点之后,那么剩下的,似乎也在一瞬间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四大家此前死死捂住的码头生意就是如此,缺口一旦打开,便再也捂不住,放下心中的执念与表面的警惕,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告辞之前,乡祖望方才想起手中这份账本的事情还没有一个圆满的结论。 “那这账本?” “账本上的钱两,是属于我大宋国库的钱两。” 王浩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刚刚的钱权交易似乎没发生过一般。 “国库里的钱,一文都不能动,这是原则问题。” 看着众人似有不解,王浩继续补充道。 “只是……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呀,且容老朽一些时间筹措一二可好?” “阮老果然是个知礼明事之人呐,有这份心就好,时间不急,今年明年都行。” 说是今年明年都可以,当然也不会真的拖到明年。 四大家的家主们揣着各自的授官文书,愉快回家筹钱去了,补齐税款,就当是入仕之前的政治献金了,并不会有多少不乐意。 那么大一块蛋糕都拱手让与他人了,这点小钱自然也就无所谓了,现在的他们是这么想的。 思想一旦转变,观念也随之走上一条全新的道路。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烧掉的那本所谓罪证,也会经由乡老四的口述放大数倍。 与海盗的瓜葛尽管不能一下子划清界限,但大司农给出了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案——招抚。 弃暗投明,归入厢军,上岸过正常人的生活,其实就是去轮窑厂踩泥巴,但轮窑厂的福利一向不错,尤其是在快入冬的当口。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按着既定目标稳步前行,但在出海之前,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敲定。 王大司农将这一次群体性事件称为万商大会。 当前,齐聚在广州港码头的各地商贾数量接近三百家,有大有小,最小的,大概也就是恰逢其会过来凑个热闹的样子。 有远有近,最远的,甚至有来自大宋北地的商贾,而在未来两年,无一例外,他们都将会走的更远。 这是一次立规矩,定章程,分蛋糕,有钱大家一起赚的盛会。 章节目录 第262章 税收制度 下午的话题非常无趣,甚至有点沉重,是个非常不想听,却又不得不听的话题。 这个不想听却又不得不听的话题便是征税规则。 征税是一门艺术,很高深的艺术,其最高境界是拔最多的鹅毛,听最少的鹅叫。 因此这征税也分为良税与劣税,所谓良税,自不必说,就是听到鹅叫比较少的税。 所谓劣税,大概包括如今大宋各种正在征收的税。 没错,因为时代的局限性,当今的税,几乎没有健康的。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田赋,就是一个最不健康的劣税,也是一种听到鹅叫最多的税。 田赋的征税成本极高,耗费的人力物力资源也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中间会产生的不法行为更是多如牛毛。 而且在某些时候,对征税对象造成的伤害更是触目惊心,史不绝书,历史上,基本上绝大多数的动乱,追究其根源都在这田赋上面。 这是一个很残酷的现实,而且几乎是永远不可能会停止,且不可能有一种温柔的拔鹅毛的制度出现。 倒也不是永远,大概再过一千年,应该可以考虑取消田赋。 如何合理合法健康有序的征到足够多的税,是关乎每个王朝最终命运重要话题。 既然又要合理,又要合法,那么其中需要做的平衡手段便显得尤为重要。 既然那田赋的征税办法暂时不可能变动,但至少这商业上征税办法可以作出一些相对有效的措施。 此长彼消,这里拔的鹅毛多了,那里把鹅毛的时候便能稍微的温柔一点点。 恰逢其会,这商业税的整改,便从这海贸上面率先作一些文章吧。 现今码头上的征税办法相当粗暴直接,你的船上有多少货,我直接拿走其中一部分。 这也是一种非常不健康的劣税,虽然拔的次数很少,但拔的量太大,被拔去鹅毛的大白鹅嗷一声惨叫之后,要用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抚平伤口。 甚至有很多商贾从此得了心理恐惧症,不来码头交税,而是跑到黑码头上私自出海搞走私去了。 税很难收,征税的话题也很不招人待见,但也要尽量讲的轻松一些,这样大白鹅们的警惕性也会因此放松不少。 为了得道一个比较轻松的开场,大司农上台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只鹅,真鹅,一只嘴巴被绑起来的真鹅。 没办法,大司农的战斗力目前还不到一鹅,嘴不绑起来,等会可能会发生一次惨案。 然后这只大白鹅被放在了身前的一张长桌上。 “大家可知道这是什么?” “饿……!” “白鹅!” “不,这是商贾!” “哈哈哈……” 这征税话题的开场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甚至有些儿戏的味道。 “大家再看这是什么?” 王浩高举自己的右手,向众人问道,不过底下的人一时间没有回过味来。 “这是官府!” 说着便从桌上那大白鹅的身上用力拔下了一根鹅毛,随即底下又是一阵哄笑,待笑声稍歇,王浩继续朗声道。 “这官府征税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拔鹅毛,鹅毛很多,拔一根两根看不出来,因此我们经常会忍不住多拔几根。 但每拔一根,这鹅都会痛一下,痛了会叫,所以我们有时会把鹅的嘴给绑起来。” 那只被绑住了嘴又被拔了羽毛的可怜大白鹅,此时正一下一下的伸着脖子发出无声的抗议。 本来以为会很严肃的话题,没想到比上午那会的话题更加轻松,一时间晒场上大笑声不断。 不过将大司农的话细细咀嚼一番之后,却又觉得似乎很有道理。 “当然这样是不对的。” 一边解下鹅嘴上的红绳一边继续道。 “但这鹅毛还是得拔。” 说着,又伸手拔下了一根鹅毛,大白鹅顿时昂昂昂的叫了起来。 “但这鹅会叫,因此这问题便来了,如何拔到更多的鹅毛,而听到最少的鹅叫声,才是我们官府最应该需要考虑的问题,也是今日我们要向在场的诸位需要解释的话题。” 直到此时,关于市舶司会如何征税的议题才算刚刚进入正题。 “坦白了说吧,市舶司在这里建这样一个港口,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能拔到更多的鹅毛,这一点无需讳言。 官府需要钱,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官府需要的,也是干净的钱,因此在这鹅嘴上绑红绳,是不对的。” “闲话少叙,接下来咱们就具体讲讲市舶司今后会如何征税的问题。 首先订个调子,这市舶司今后会收五种税,五种!” 伸出一掌面向众人,顿时满场哗然,心说好好轻松气氛,咋就说破坏就破坏呢? 之前只收一回税就已经够疼了,现在一下子收五回,那不是要人命嘛,这拔的也太狠了吧。 “这鹅毛拔得可真够狠呐!想必此时的大伙定然也是这么以为的,不过到底狠不狠,还请诸位先听本官把话说完!” 那到底狠不狠呢?答案是显然的,这一刀是为之后的商税定基调的一刀,必须趁着这大好时机狠剁一刀。 现今的商税主要有两种,过税,每关值百抽二,是对行商抽的。 住税,值百抽三,是对坐贾抽的,正税之外,还有杂税,忽略不计。 另外此前市舶司收的商税,大致是值百抽八,至值百抽十的样子,比之行商坐贾高上不少,但是只抽进口税,出口的货物是不征税的。 那么,不论是行商坐贾的百抽二抽三,还是市舶司海贸的抽八抽十,这样的税率算不算高呢? 显然从表面上看是不算高的,但仔细算来其实也不算低,注意行商那一项,是每关值百抽二。 什么意思呢,大致就是每过一个关卡,就要交百分之二的税。 例如,商贾长途贩运货物,则由官府发给税引,据此纳税,税引亦称公凭、公据等。 纳税的方法有两种:其一是总纳,货物单一的大宗买卖多采用总纳。 商贾持税引到达交易地点后,必须根据税引所给的期限,先去税务纳税。 一旦超过期限,也是要交滞纳金的,而且高的离谱。 其二是逐务交纳,即通过商人所持的“地头引”,每百抽二,过务即纳。 最后,商贾们到达住地,在销售货物前,先到税务纳住税,也就是每百抽三的坐贾税,同样也有期限,逾期倍税。 如此看来,你还会觉得这商税低吗? 章节目录 第263章 苛捐杂税 显然是不低的,可以打个很简单的比方。 假设你出海从海外运来一百个单位的货物。 那么你首先就得取得这一百个单位的税引,然后交给市舶司其中一成。 随后,你再带着税引与剩下的货物一路穿州过府,到达京城。 由于在路上经过了十个州县,每个州县大约都至少会有一个收税的关卡,每关百分之二。 因此走到京城的时候,你这一百个单位的货物,实际上已经交出去百分之三十的税了。 然后你若要出售剩下的这些货物,仍需再交百分之三的住税。 另外还有一些杂税,可不计,以及几个针对某些特殊商品的特殊税,这里就略过不提了。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这商税的最低税率为百分之五,但这基本上是很少发生的商业行为,属于这个县卖到隔壁县的生意。 而大多数情况下的商税,大致都会在百分之十几到百分之三十几之间。 因此这么算来,如今大宋在收的商税,其实已经不低了。 当然这些商税最终基本上都会被商贾们转嫁到消费者头上,并不用替他们担心。 但这其中就涉及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这转嫁的对象,往往都是普通百姓居多,于是这就间接的触发了一个恶性循环的源头。 因此这税的源头具体该怎么操作,也需要一个更为细化的条目。 细化税收条目,这无异会增加税收成本,这似乎又进到一个死胡同。 税收成本,也是一件急需优化的条目,像上面说的那样,即便这实际商税已经高达百分之三十左右。 但若是除去冗长繁复的税收成本,最后真正落实到国库的,可能连一半都不会到。 而这另一半,就在那征税的过程中,无声无息的消耗掉了,征税成本,表现在田赋上面的时候,尤为明显。 征税成本的高低,同样也是区分良税与劣税的一个重要依据。 那么这税到底应该怎么收,这话题大概至少可以讲上一千多年,事实摆在那里,因为即使是王浩所在的后世,其实人们也在不断的诟病税收制度,也在不断的微调,同样也是始终没有找到一个真正平衡的方法。 但不管怎么说,总是有一些比较先进,比较成功的制度值得借鉴并为之应用落实的。 比如印花税,比如进口货物增值税,比如灯塔税,以及特意针对海贸的车船税。 印花税由来已久,一经出现后更是在短时间内获得众多国家一致好评的良税,得益多多,绝对不能落下。 加上如今商贾缴纳过税时出具税引后到制定衙门办理总纳的主动行为,其实就跟这印花税有些许类似之处。 因此施行起来也更容易获得认同与接受,难度也会小上许多。 进口商品增值税,属于细化型税目,区分进口商品的类别,征收不同档次的税率,大概就相当于这个时代的奢侈品税了。 比如最终会流向富人手中的商品,征收额度较高的税率,对最终会流向普通百姓手中的商品,征收额度相对较低的税率。 甚至可以对进口的米粮一类商品,视实际情况施行免税,或者抵税政策来鼓励商贾主动去国外拉粮,以平抑国内粮价。 还有一个灯塔税,这个话题太大,几乎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说的完,关于这灯塔税,在后世甚至还引发过一起轰动一时的争论。 灯塔税,并不单单指港口外面那个灯塔的使用税,这个灯塔用没用,需不需要用,用了多少,大船用了多少,小船用了多少,每一项都是极难定义的条目。 这灯塔税本来也是不想设立的,太过繁琐,能把人绕晕。 但这灯塔税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作用,那就是可以作为商贾们的一种情绪宣泄口来使用。 说白了,就是可以用这灯塔税来制造出一个小矛盾。 有矛盾,在某些情况下,并不是坏事,尤其是这种让人小痒的小矛盾,可以作为某些大矛盾的转移阵地,用来平衡一些人的心理。 最后那完全变异的车船使用税,对这个时代而言,更像是船舶的一张营业执照。 这个税额不会高,但必须得交,以此证明跑海贸的海船归属市舶司管辖,用于区分这船是合法的还是非法的。 至于其他一些诸如市场管理费,卫生组织费,港口建设基金等等鸡毛蒜皮的小费用,现在不用急着收。 等他们在这里尝到了甜头之后再收不迟。 至于港口上那些供他们临时落脚的商铺,暂时是免费的,将会在明后年这第一批远行的商贾回来之后,再择时统一出售。 市舶司新税法讲的比较笼统,但底下的大白鹅们仍然听的非常认真,比上午还要认真,毕竟这才是实打实的会与他们自身的利益切切相关的东西。 讲的笼统倒也不是因为时间有限,而是这玩意儿一时半会也不可能让所有的大白鹅全都听明白。 不过也不要紧,会后,每人都将得到一份详细的新税法资料,另外,事后还会有专门的太府寺下属官员为他们提供咨询服务。 至于会议最后的未来展望,尽管以场面话居多,但众人似乎兴趣缺缺的样子,只有少部分嗅觉极敏锐的商贾听的非常仔细。 其实最后的那些话题,虽有凭空画饼的感觉,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一些关于未来十年海上贸易的发展方向,与初步制定的沿海地区新设市舶司规划。 不过没仔细听也不重要,时间还长,日后的最新消息,也会陆续的从市舶司传出。 讲了一整天,感觉喉咙受的了严重的伤害。 这年头,开个大会基本都是靠吼的,要不是这破嗓门在义学的时候反复锤炼过,要不然还真坚持不下来。 会议很成功,也很圆满,只是众人的脸上似乎有几分难以抑制的忧愁,这税率,粗听之下并不觉得有多高,但这明目,着实多了些。 尤其是那什么灯塔税,有点不合理,虽说以料收税,但划分的太过笼统,有些不大公平。 况且这所谓的灯塔,真的有那么重要,多少年了,没有灯塔的时候,他们凭着自己在海上讨生活的经验,也能应付的过来。 因此,事后前来市舶司咨询的,大多数也是围绕灯塔税的话题,比较成功的转移了一部分视线。 不过这些络绎不绝前来市舶司咨询的海商,其实都是小本经营的中小型商贾。 至于那几个比较有名气,有实力的大商贾,此时则在大司农的邀请下窝在市舶司衙门后院的会客厅中。 在这里,将有一片比海贸更宽广的市场,等待着他们商定。 章节目录 第264章 钱庄雏形 除了税赋制度上不可避免的征税成本,还有另一种制度成本像一把沉重的枷锁一样,死死的压在大宋这台庞大国家机器的头上。 那就是货币发行成本,这成本比之征税成本更加沉重,每一文钱,都是实打实的国家资源。 而且这以分为单位的货币体系,实际应用起来太麻烦了,说是有一吊一贯之分,但说白了其最终单位仍是分,一百分,一千分。 这在日常买卖交易中极其的麻烦,尤其是对商贾们而言,即便是带着一百贯钱出门做生意,也要赶一辆大车,顾几个保镖,用来运钱。 由于这个麻烦存在,导致日常征税也是如此,沉重的货币单位,以至于有时候不得不用以物易物的方式来替代。 以物易物,这种现象的发生,无疑是在开历史的倒车。 官府征税过程也会有以物抵税的现象,这样不仅麻烦,还浪费人力物力,滋生贪污腐败空间。 目前的货币体系,虽说有绢帛金银作为辅助,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即便日后海贸的长足发展之后引入大量白银,来作为另一种辅助货币,却也只会是一种暂时的解决办法,并不会使货币制度走上一条健康的道路。 但目前这种货币制度其实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稳定,非常的稳定。 抛开物价的波动不提,铜钱这种货币其实是永远不会贬值的存在,一文钱,永远是一文钱,完全不用担心纸币那样因为信用的崩塌而在一夜之间变成废纸。 只是太稳定了,时间久了也会成为一种负担,因为是硬通货,不用担心贬值,于是很多人开始将富余的钱全藏在了家里。 就跟明朝中后期的社会环境一样,茫茫多的富贾豪商大地主,像比赛一样往自家地窖里堆银子。 被放进地窖的银子,显然已经失去了作为货币的意义,藏起来的也就不再是钱了,而是国家的资源。 若能有一种办法,可以把大地主家地窖里藏起来的银子变成一串单纯的数字的话,那么很多经济层面上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那么有没有办法把商人家里地窖中藏起来的钱变成一串简单的数字呢? 答案显而易见,在后世,几乎每家每户都会有这样一串数字。 有的藏在衣柜底下的存折中,有的藏在随身携带的手机里,那就是银行。 因此,这次万商大会背后的真正主题,其实是趁着这个绝好的机会,召集了各地一些有名望的大商号,共同搭建一个银行的雏形。 这件事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比发展海贸的意义更大,能够非常有效的把国家这台机器从沉重的货币发行成本这潭泥水中拖出来。 又有这些地方上有着极高名望的大商号作为国家货币政策的信用榜样,推行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说银行其实也不正确,王浩这套苦思冥想了一年多的货币政策,其实有点类似于这北宋朝很快就会出现的交子模式。 区别在于交子是民间组织自发形成的一种辅助货币,而王浩这种交子,则将会有国家主持并参与其中。 民间组织自发形成的交子有一个最大单的缺点,那就是国家没有在其中获得真正的利益。 反而是变相的成为了交子这种纸笔的准备金提供者。 而且由于是民间组织私自发行,造假率极高,推出之后因为这造假的官司不断,也给国家造成了一定的行政负担。 但若是由国家参与其中,那意义就大不相同了,不但可以推出有效的管理制度,减轻货币发行成本。 发行模式也能够制度化,极大的减少造假率。 国家银行将会以公私合营的方式出现,由官府主导参与以及推行,再由地方商贾参与的钱庄指定发行。 官府掌行政权,指定地方钱庄掌发行权,各钱庄之间通存通兑,钱庄与中央双向回流。 大概运作模式就是:交子本身必须由国家中央银行负责刊印发行。 但是由国家发行的交子不能直接作为流通货币。 必须由指定的钱庄用印之后,才能作为流通的辅助货币使用。 就是说比如京城的总行印出一百万交子分给下设的广州钱庄与汴京钱庄,地方钱庄拿出一定比例的准备金换取京城总行的交子。 再由地方钱庄用印,交给前来存款的商贾,广州商贾拿着这个交子,就能在汴京钱庄取到钱。 反过来也是如此,但商贾不能直接去京城总行取钱,京城总行也不能将未用印的交子授予商贾。 总的来说就是交易只会在钱庄与商贾之间发生。 这样经过一段时间的流通之后,必然会出现地方钱庄缺交子,或者缺现金的状态。 不过这也不要紧,因为定量在那里,广州钱庄的现金多了,说明来存钱的商贾多了,钱庄里的交子自然就少了。 此时他们有两个应对措施,第一,拿着一定比例的准备金去总行换交子。第二,暂时歇业,等着商贾拿着交子来他们钱庄提钱。 暂时歇业也没啥,就相当于货卖完了,要么预定,要么等着。要么这次生意不做。 这就相当于京城总行只是一家出售交子的商号,而下面的分行,不过只是总行授权的二级经销商。 另外一个情况,就是钱庄里的交子多了,现金存量少了,这就说明前来取钱的客户多了。 这时他们也有两个办法,第一,拿着自家用印的交子去总行提钱。第二,拿着任意交子去隔壁分行提钱,或者让大客户提前预约。 不过分行里交子多,现金少的情况基本上很少会发生,因为大多数交子会在市面上流通。 另外总行作为交子的唯一发行者,其发行量也会严格控制,避免过度增发。 加上民间组织的参与,不论是普及速度还是民众的认可度,或是交子的信用基础,都是一个最理想的开端。 总行统筹,分行运营,相辅相成,互惠互利。 国家缓解了货币发行的物资压力,商贾参与更好的推动经济发展。 目前看来,这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模式,也应该会受到在座的诸位大老板的认同。 然而结局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王浩举着那本钱庄企划书,嘴都讲的起泡了,诸位大老板却只是代呆的看着自己,脸色古怪,一言不发。 章节目录 第265章 初步泡汤 这也不能怪这些大老板,实在是这个想法太过超前,也太大胆,更是太复杂。 再者,哪有官府主动找他们这些商贾合作一起做生意的。 官府要推行的政令,那是一道诏令的事,就像要增收某种商税那样,哪用得着与他们这些下九流商谈,直接推行便是,难道还会有人不服? 王浩也纳闷,这么好的官商勾结赚大钱的机会,他们怎会无动于衷?莫非是自己讲的还不够明白? 不应该呀,花了老鼻子的功夫,专门挑选了这些散落在全国各地的商界精英前来,怎么可能会听不懂。 看来这是相互不信任的结果呀,这些大商贾,在当政者眼中,从来都是一只移动储钱罐,大肥羊。 予取予求,无有不从,从商者的地位,向来低下,很少会有官府中人去拿正眼看待他们,更多的,只不过是一个捞取好处的对象而已。 “大伙别不说话呀,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可提出来,阮老?阮老意下如何?” 王浩首先向老熟人阮家主开刀。 “这个……这个嘛,那老朽就先……先来十万的吧。” 阮孟常一脸无辜,感觉自己成了鲍知州,招谁惹谁了呀,这不明抢的嘛,也罢也罢,就当是花了这十万买你的四份授官文书。 “这……这什么叫先来十万的……是合作,又不是卖国债!” 王浩闻言顿时感觉有些恍惚,好的嘛,这合作开钱庄,成了强卖国债券了,这事整的。 “吴老板可有兴趣?” “呃……既然大司农发话了,那吴某就也来五万的吧!” 来自杭州的吴老板把牙一咬,忍痛说道。 “都说了这不是买卖,是合作!合作开钱庄……” 他十万,你五万,很好,一转眼就十五万入手了,比开钱庄赚的都要快了,好的很! “张老板?张老板意下如何?” “咳咳咳……张某小本经营,这个……这个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来自成都的张老板闻言心中一紧,干嘛问我呀,这些人里面,咱的家底可是最薄的呀。 连来自交子发源地的大老板都打了个哈哈,看来他们那的商界精英还未觉醒呀,于是又转头问向另一边的李老板。 “李大当家意下如何?” “嗯……兹事体大,且容李某回去与家中主事商量商量可好?” 李大老板当即决定先回去与家中刚刚周岁的幼子商量商量再说。 “杨大少爷以为此事可行否?” “大司农真是商业奇才!此乃一本万利的大生意呀,小弟不才,愿代表我万家商行参这一股!” 杨延青起身一揖,异常坚决的站到了王浩一边,当即表态愿意全力支持。 “好!杨兄弟慧眼独具,果然是青年俊才!” 终于有人愿意加入,王大司农兴奋一拍大腿,朗声大赞。 余者闻言,嘴角齐齐一抽搐,好无耻的两个人,这一唱一和的双簧,演给谁看呀,谁不知道你俩好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 而且他那万家商行与你大司农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果然是一场鸿门宴呐。 这结果实在是让人大失所望啊,看然都是些不见棺材……不。 看来都是些不见美人不脱裤的主,这也足见官府的信用度在这些商贾们的眼中有多么不堪。 也是好事,至少可以知道,钱庄这种事,若没有民间资本注入,光凭官府一力操办,是很难普及开来的。 看来不得不实行备用方案了呀,还是不能心急,先在市舶司与京城设立两个点,试运行两年再说。 本来还想着趁出海之前把这事先敲定下来的,把合同签了,随后让这几位大老板各自回去,先行准备起来,待自己下南洋考察回来之后就着手操办这事的。 如今看来还是得往后挪呀,幸好自己背后还有个万家集团,京城这个分号是没有问题的。 试运行两年,让广州市舶司至京城这条商道上的商贾们看到钱庄的便利性,与无比远大的发展前景之后,再适时的把摊子铺开来。 至于总行,也得由自己回京之后再主持操办了,到时把市舶司与京城分号的股份以及权利收一收,重新划分一下区域,也是可行的。 反正不管是市舶司,还是京城分行,都是自己说了算的,操作起来也挺方便。 客客气气的礼送几位大老板出门,让他们回去之后再仔细的考虑考虑,这事便暂时就这么了了。 果然,次日一早,便有人过来向大司农告别,说是家中幼子突然肚子疼,需要自己赶紧回去。 于是,成都的张老板,把码头上的生意向手下主事交代一番之后,便匆匆赶回家探望幼子了。 是个好父亲呐! 再次日,来自济南大名府的张大老板也过来告辞,说是家中老母偶感风寒,需要自己赶回去孝顺老母。 于是,来自大名府的张老板向手下主事交代了一番码头上的生意之后,也匆匆赶回家去孝敬老母了。 是个好儿子呀! 随后几天剩下的两个好丈夫好哥哥也相继告辞离去,好不容易请来的几个大老板,就因为听到了一个在他们看来很是疯狂的想法,几天之内就都跑的没人影了。 幸好这广州城内的四大家没法跑,阮老爷子也很信守承诺,只过了两天就筹集到了十万贯“钱”前来“入伙了”。 引号太多,有必要解释一下,这筹集到的“钱”包括一些地契房契,以此证明他们确实拿不出更多的现金了。 说好的是合作,当然也不能收下这房契地契,不过当场答应了他们,日后的市舶司临时分号,会有他们的一份。 当然,这一份也不是好拿的,这分号支起来之后,由四大家出大部分启动资金,市舶司则提供最宝贵的人才资源。 就此,王浩的货币改革计划正式进入停摆状态,略微有些失望,只是略微,因为王浩相信,总有一天,他们是会后悔的。 “到那时,就不是这个价喽。” 码头上,王大司农对着满眼的海水愤愤说道。 “王兄,延青一直想不通这国债是何债?” “延青你应该改口叫大哥了,咱都已经是拜过堂的人了。” “哦……大哥。” “唉,还是延青重诺守信呀,一直在背后默默的支持。” “王兄前些日子不是叫小弟尽快回京成亲的嘛,此话可当真?” …… 章节目录 第266章 远赴南洋 该解决的矛盾全都解决掉了,该谈崩的生意也已经谈崩。 四大家也送来了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家中俊才,平时也是当读书人养着的,本来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也要去科举考场上碰运气的。 这下倒好,直接省下了这一关,被直接安排进了太府寺。 半个多月实习下来,倒也相处的不错,由着这一层关系,市舶司与四大家的关系也理所当然的进入蜜月期。 阮老头不但很大方的补齐了之前不小心算错的税,更是把族中几条剩余的海船暂时的租借给了市舶司。 离着出海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按照往年的经验,大概也就在这几天了,码头上的众多商贾们,也早就整装待发,迫不及待了。 将近三百家的大小商号,以及一百五十多艘的大小商船,外加十几艘的外商船只,和水师的五艘战舰。 这将会是一支规模空前的贸易团队,王浩甚至一度怀疑,这样规模的商队一下子涌入南洋各国,会不会使那里的物价体系崩溃掉。 不过似乎也不用太担心,就算这一百多船的货物全部加起来,按后世的概念去理解,远没有一艘巴拿马级的集装箱货船装的多。 再者,虽说有将近三多家的商号,其实大部分都是比较小的规模,有的甚至是四五家的商号才拼了一条货船。 不过也有大的,像杭州来的吴老板,虽说他本人早就跑没影了,但留在码头的货船,足足四艘,而且装的,大多好都是非常值钱的丝帛和高档瓷器。 就这规模,当日拉他入伙钱庄的时候,还一口一个小本经营,着实让人气愤。 商贾们的货物倒也算得上五花八门了,除了传统的那些东西,这次因为规模实在超乎想象,不少商贾没来得及备足足够的货物,因此在临行前索性就临时准备了一些之前都不曾漂洋过海的货物。 比如有个商贾采购了不少农具,准备销往海外,还有人甚至顺便捎上了亲戚家自己生产的几箱宣纸。 另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诸如胭脂水粉,金银首饰,衣服鞋帽等等,凡是街上在卖的,基本都有涉及,最夸张的甚至有人还往船底装了几十个大小磨盘充当压舱石。 说什么大宋的百姓人人都爱吃豆腐,海外的人也一定喜欢吃,他要把磨豆腐的技术传扬到海外去,以后打算做黄豆生意。 你还别说,豆腐这玩意,在这个时间点,似乎还真没有被传到南洋去,说不定还真能被他做成一门大生意,王浩甚至有种把臭豆腐的秘方教给他的冲动。 臭豆腐呀,至今仍然很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拉着个小车出去卖臭豆腐的场景。 翠儿拿丫头在车后推着,嘴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问了无数遍这个东西真的能卖掉吗? 不知道现在的她过得可好,有没有仍在一门心思的等着自己。 还记得叫六子他们来当托儿试吃臭豆腐时的拙劣表演。 还记得和尚把那一碗臭豆腐倒进嘴里时的龇牙咧嘴。 还记得杨延青端坐在街头夹起一粒臭豆腐的斯文举动。 还记得老娘抱着一坛臭豆腐交到海公公手中时的心疼表情。 还记得义学的学生们第一次学做臭豆腐时那认真的模样。 他们可都安好? 时间如梭,转眼又已入冬,还玉曾说,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又可以肆意的挥霍青春了,却原来也是经不起挥霍的。 去年的年是在小六子那一脸愁容的太原城下过的。 今年的年,怕是要在大洋彼岸的南洋过了。 来到这片土地的第二个年,一家人仍是无法团聚。 他们可曾安好? 咚咚咚咚。 跳大神的伴奏声把王浩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出海的日子,出海的大日子。 码头上的迷信活动也比往年搞得宏大了许多。 水师将士们正在列队登船,三千将士,除了五艘战舰上的一千多人,剩下的,将会分散在一道出海的各大小商船上。 船头上,老船长们也在焚香祷告,海上的生活,有波澜,唯一祈祷的,只是出入平安。 “大人!真的不能带我们一道走吗?” 市舶司的崽子们仍然没有放弃努力,在王浩的影响下,他们也开始向往海那边的世界。 “诸位同僚,后会有期!” 方继祖背着个很秀气的包裹用行动催促老大赶紧登船。 “后会有期,诸位放心,青山到时会将南洋的地理地貌制成沙盘,让诸位也见识见识南洋的风土风貌。” 俞青山自从发明了地盆论之后,很有成为一名地质学家的模样。 “诸位莫要心急,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四个人刚刚好,不能再多了,目前咱们市舶司的经费有限,你们在这里好好干,下次就能凑两桌了。” 依依不舍辞别前来送行的一帮兔崽子,一个一个望眼欲穿的模样,还真当是出去旅游的了。 这回出国考察,就带了俞青山,方继儒与周逸三位太府寺年轻官员通行。 至于护卫,老关是真不行,晕船这毛病,有时真没法治,南下广州时坐的河船尚且有些支撑不住。 上回在大铁环上,更是喷了个昏天黑地,后来水师的几艘战舰下水之后也去试了下,海上风浪更大,颠的也更厉害,这晕船的毛病,马上就犯了。 因此,虽有些可惜,但这样子确实不能带着下南洋,不然非得死在半道上不可。 “小周呢?!” “周逸早躲到船舱里去了,好像会有人抢他的位子一样。” 有人小声嘟囔道。 “走了!” 用力一摆手,王大司农一脸凝重的踏上码头翘板,相当不负责任的撇下市舶司一大摊子没办完的事,撇下远在京城期盼自己早日回家的老婆女儿,就此开始了一段长达两年的休假。 这感觉,别提有多安逸了。 “啪”的一掌拍在俞青山的肩膀上,很严肃的斥责道。 “你小子别摆着一张兴奋的脸,咱们这趟出去是去考察的,要凝重,凝重!” “大人呀,您说咱们这一趟出去,能不能看到直通天际的峭壁呀?” “直通天际的峭壁?那是什么?” 王浩被俞青山问的一愣。 “地盆边缘呀!” “这孩子没救了呀……”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也懒得再给他普及地理知识,有执念也是好的,或许这个执念能带着他走到更远的地方。 “青山的理论不会有错的,总有一天,青山会证明给他们看的。” “好!有志向,等以后市舶司赚到了钱,咱就打造一艘更巨大的战舰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这船还不够大?” “远远不够呀……” 他们所乘的这艘船,是五艘战舰中最大的一艘了,几乎也是整个船队中最为巨大的一艘。 作为领航船行在船队的最前面,视野极好。 战船上除了三百来个战斗经验丰富的水师将卒,还有四大家援助的二十多个航海经验最丰富的老海员。 加上王浩几人以及贴身护卫二十几人,满满一船。 称得上是这片海域中最强大的武装力量了。 章节目录 第267章 被盯上了 “碰!” “你小心点啊,别又点炮了。” “这次不会了,三条。” “胡了,哈哈哈……” “唉!” “青山呐,这个月的俸禄差不多了吧?哈哈哈……” 船上的生活是非常无聊寂寞的,尽管有一百多条船一起出海,每天的生活也只是看看天,看看水。 有时连着好几天的景色都是一成不变,而且整个船队中全是一水的爷们,没有一个妹子。 这种封建迷信思想总有一天老子要把它给打破了。 幸好还能凑上一桌麻将,同桌的几个都是菜鸟级别的新手,王浩这个老江湖显然是无敌一般的存在,出海以来,已经收刮到了不少钱财。 “您……教授您先前不是说不当真的嘛……” “没说过不当真啊,青山呐,这钱是身外之物,不要太过在意,来来来继续继续。” “大人呐,按……按《宋刑律》京城蒲博者,开封府捕之,犯者流三千里,隐匿赌徒不报者,开柜坊者,并其同罪……” 坐在左手边的小方同学讷讷言道,语气有些发颤,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乖孩子,好孩子,聪明的孩子的他,发现自从随了大人任官以来,是愈发的堕落了。 不但瞒着家人早恋,现在竟还公然参与了赌博,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是……是呀大人,要不咱们以衔枚充当赌资吧,这……这样应该不犯法。” 输的不比俞青山少的周逸提出了一个相当中肯的解决方案。 “要流三千里?!这么远。” “大人不知?” 小方同学为自家大人对法律意识的淡漠感到非常吃惊。 “没事……这里是公海,公海上赌博不算犯法。” 王浩当即便找了一个非常靠谱的理由,瞬间就把自己之前画的十九段线抛到了九霄云外。 “大人不是说十九段线之内海域,皆是我大宋领海嘛?” 小方的海权意识同样严谨。 “是呀教授,要不您还是继续给我们讲讲海那边的世界吧。” 俞青山念念不望海之尽头的悬崖峭壁。 “是呀大人,下官也想多了解一些大洋彼岸的风土人情。” 周逸这几天在俞青山的反复聒噪下也已经毅然的加入了地盆党。 “那行,今天咱们就继续讲讲热带季风气候的主要特点。” 王浩很大度的将桌上的麻将一推,不再清算赌资,当即便开始为几分普及海洋知识课。 “教授呀,青山以为那个《阿里巴巴与四十个女海盗》更有教育意义。” 俞青山小心翼翼的开口,心中小鹿乱撞。 “是呀大人,要不就讲那个《哈莉波特大》也是好的。” 紧接着,周逸提出更大胆的建议。 船舱外,一群水师军卒向着几人所在的舱室窗口匍匐而来,一个个面色潮红,兴奋异常。 “快来快来,大司农又要讲段子了。” “嘘!禁声,你们两个去那边守着!” 看着眼前这几个一脸期待的兴奋模样,以及舱外掩耳盗铃一般的屏息凝听,王浩心中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封建主义思想教条害死人呐,若是现在海上漂来一船妹子,谁还会有兴趣听自己那什么名着改编版的奇闻趣事。 “来了来了!他们终于来了!” 此时,窗外响起一个军卒异常兴奋的喊话声。 “谁来了?” 王浩推开窗户询问,心说该不会是真的漂来了一船妹子吧? “禀大人,是海贼来了。” “海贼?在哪?” “侧后方,望楼上可见。” 海贼来了,军卒们不但没有惊慌,反而表现出隐隐有些兴奋的模样。 不但封建迷信思想害人,经验主意思想也害人呐。 想来是之前的剿匪工作太顺利了,所谓的海盗在这些水师士兵眼中,与那些乞丐无异,毫无战斗力。 因此当海平面上浅浅出现几条明显不是商船模样的海盗船,他们就知道,虐小鸡仔的欢乐时光又要来了。 说是这么说,警惕心却是丝毫都没有放松,每当看到主将杨继业那张一脸严肃的脸,谁都知道,每一波敌人,都可能是无比强大的存在。 在这片海域可能会遇到海盗,也是大家提前有心理准备的。 跑惯了这条航线的四大家门下的海员们,数天前刚过琼州岛时就已经提醒过众人,占城的占婆岛岛一带,有一伙非常强大的海盗。 占婆岛上的海盗,也算是臭名昭着了,早在出海前,王浩就在码头上的商船船员中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算得上是这条航线上势力最强大的一伙海盗了。 因此,为了确保市舶司主持下的海贸首航万无一失,才会花这老鼻子的钱,让一整支的水师军队护航。 自己的战舰装不下三千多的水师士兵,还把大部分人分散到了船队的其他一些商船上。 为的就是防范占婆岛上这伙海盗前来搞妖蛾子,果然他们也没让人失望。 不久之后,便在船队一侧的远处聚集了八条海盗船。 看这阵容,莫不是倾巢而出的架势呀,看来如此规模的商队,在这群海盗眼中,无异于一场饕餮盛宴呐。 领航舰在主将杨继业的授意下渐渐放缓了船速,混入了后方的商船大队中。 成群结队的海盗船此时只是远远的坠着,犹如荒原上伺机而动的狼群,寻找着最合适的机会,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上一大口。 “草原上的狼群遇到猎物的时候,也会这样远远的坠着,在你紧张到疲惫的时候狠狠的扑上来。” 领航舰已经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了船队侧后方的外围,船尾甲板上,王浩收起那支做工异常精致地位单筒望远镜,交还给一旁的杨继业。 这支宝贵的望远镜是赵老大发了快递从遥远的京城送过来的,当然不是送给王浩的,而是送给身边这位杨继业的。 总共送来了两支,水师主将副将一人一支。 虽然不是送给自己的,但让人感觉到一种淡淡的温暖,能在第一时间想到广州的这支可能在旁人眼中并不重要的水师,并在第一时间就发急件专门遣人送来,这赵老大确实是个不错的老板呀。 杨继业对这支望远镜非常宝贝,要不是王浩,旁人是休想看一眼的。 甚至连一道送过来用来装那支望远镜的锦盒,也是宝贝异常。 专门有一个护卫保管,每次看完之后,都是异常小心的收起来,再异常小心的放入锦盒。 望远镜的事,在还玉的来信中就已经提到过,因此对这支望远镜倒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吃惊。 那位帮自己做出小提琴的老头子,确实有非常强的动手能力,能做出来也不稀奇,况且有皇宫大内这样一座材料库做后续保障,做出来的质量自然也没得说。 不管是清晰度还是伸缩灵活度都是杠杠的,望远效果,也非常不错,尤其是在这种万里无云的海面上,用尽收眼底来形容也不为过。 本来自己也想着弄一个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这种技术型的军事利器,暂时还是尽量少些人知道的好。 章节目录 第268章 收保护费 望远镜确实是个好东西,从杨继业这异常宝贝的举动就能看的出来。 “杨伯伯以为这远镜的效果如何?” “唉,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东西,可抵雄兵十万呐。” 杨继业说完又是长长一叹,要是去年在太原城城头遥望宋军军营时,也有这样一支远镜。 那在除夕之夜说不定还真能突袭到陛下所在的中军大帐呀。 这远镜太过要紧,绝不能让敌军也得了去,否则己方的排兵布阵将大打折扣。 又想到陛下肯讲如此要紧的东西送给自己,心底不禁又油然而生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来。 “若是在去年的太原城头,杨伯伯也有这样一支……” “唉,此事休要再提。” 见这臭小子竟然与自己想到一块去了,杨继业赶忙出口打断。 “正视过去,才能展望未来呀,小侄只是不想让那件事成为杨伯伯心中的心结。” “狡辩……” 杨继业对王浩的话丝毫不以为然,岔开话题,转头又对身后四大家支援给水师领航舰的老船长问到。 “老船家以为他们会在何时动手?” “禀将军,以老汉过往经验,这海贼大多都会视情况选择在入夜时分,或者清晨时分动手。 不过也不好说,有时也会视海上天气情况伺机而动。” “哦?天气情况?那此时的风浪可是他们动手的好时机?” “确实是好时机呀……唉,海贼的船上多配有浆手,像这种风平浪静的天气,正是他们劫船的好时机呀。” 杨继业闻言微微点头,如果此时后面那八条船一拥而上,确实是件棘手的事情呀。 “传令下去,全员戒备,甲板之上多置伪装,以诱敌登船,旗语告知邻船,皆按此令。” 不多时,便有不少船员打扮的军卒在甲板上忙碌起来。 “杨伯伯,此时海中无浪,船速缓慢,要不要算准了时间,仍几桶下去?” 王浩口中的仍几桶,自然是指火药,水师营地的劣质水雷,目前已经净化到二点零版本了。 火药桶比之前长了不少,桶的下面部分是火药,上面部分是防水装置,里面有盘成圈的引线,可长可短。 这样把水雷安置到水中之后,桶的上半部分是暴露在水面上的,又在桶定加了一个盖子密封,只留两个气孔供引线燃烧。 实验多次之后,基本上只要不是很大的风浪,这引线是很难被浪水打灭的了。 而且里面被盘成圈的引线,也是经过反复的测算,引爆时间差不多已经精确到以息为单位了。 此时风平浪静,船速也保持在相对匀速较缓慢的状态,确实可以用这个笨办法试试。 就算炸不到贼船,至少也能给他们一些威慑,能吓跑也是好的。 毕竟现在的形式是以少打多,对面有八条船,己方只有五条有战斗力的战船。 即便一旦打起来,己方的五艘战船每艘都挂住一条贼船,还是会有三条贼船漏空。 到时那三条船狼入羊群,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 没有火炮的海战就是这么无奈呀,大多数情况只能一对一,钩住了,跳过去砍完了才能腾出手去搞下一艘。 杨继业闻言沉思片刻,也赞同了这个埋地雷的“好主意”,让经验丰富的老船家测算了大致的航速之后,便有十余桶水雷按不同的引爆时间被吊到了海中。 然而接下来,却发生了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待己方船只渐渐行远之后,只见后面那海盗船队伍中加速冲出三艘海船,直接驱使浆手把船划到了火药桶边上。 竟然……竟然把那些火药桶给捞到船上去了!嗷嗷叫着似乎还很开心的样子。 这叫人难以置信的一幕直接将个王浩与杨继业季几人看的是目瞪口呆。 “老船家,他们这是为何?” “呃这个……将军方才放下去的不是钱两?” “唉,这真是一个不太美丽的误会呀。” 王浩悠悠一声轻叹,举起双手捂住了耳朵。 身边的老船长还想开口再问些什么,就听到炸雷一般的巨响从远处船上传来。 直接把这老船长吓的浑身一哆嗦,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 随着巨响传来的,还有漫天的烟雾,和木板碎屑等一些杂碎,以及船上海盗的残肢断臂。 进接着又是一声,再一声,一声之后再一声,一声之后又一声。 不知不觉的就让人哼起了那一支熟悉的调子。 一波还未平息 一波又来侵袭 茫茫人海全归了西 一波还来不及 一波早就过去 一声一响残肢断臂 接连十数下震天巨响之后,前方远处的海面上已经被烟雾笼罩,一时间也看不出是个什么情况,只有接连不断的哀嚎惨叫声从内里传出。 此时水师的五艘战舰已经降下船帆,成一字型战列排在了海面上,准备视情况主动出击。 待烟雾稍稍散去,才发现前来捞取买路钱的三艘海盗船只剩下了两艘半。 其中一艘运气不好,上来的慢了些,刚刚用挠钩把水雷拖到船沿时就炸开来了。 轰轰接连两下,直接在船侧板下方开了一个大洞,此刻正在缓慢的往下沉呢。 另外两艘虽然没在船体上开洞,不过看情况似乎更糟,火药桶直接在甲板上炸开来的。 刚刚捞起火药桶,一群人正围在那准备撬开桶数钱呢,结果直接就在人群中间炸了。 这一炸的效果比震天雷仍在战场上冲锋的队伍里时的效果更大,当场就零碎了好几个。 即便是没炸死炸伤的,似乎也都被炸晕过去了,因此那两条船上似乎没几个活人在动。 倒是那艘被开了瓢的,此时周围正有不少跳水逃生的海盗拼命的往回游。 这事情太可怕了,明明是去捞保护费的,咋就成这样了,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雷声。 “传我将令,全体出击!” 杨继业方向手中远镜,当即下令舰队成列一字型横着冲了上去。 刚刚在远镜中看到,那三艘已经完全失去战斗力,余下的那五艘船上此刻也是混乱一片,正是出击的好时机。 随着出击的号角声响起,底下船舱中的浆手舱门被全数打开,早就在那待命的桨手随即便伸出了一支支船桨。 似龙舟上一般的鼓点声紧接着响起,桨手齐声一喝,便一吼一划有节奏的划动起来。 五艘战舰几乎是不相上下,齐齐朝着远处的海盗船急驶而去。 章节目录 第269章 全歼海盗 水师的划船技术是经过专门反复训练的,从战舰下水那日起,就几乎没有停止过操练。 不但练习划船突击时的爆发力,还反复演练了海上战斗时战船阵型。 虽说刚来广州时的这支水军的确很水,但经过了小半年的艰苦操练之后,尽管实战经验仍然少的可怜。 这应战时的气势阵型,也是相当的有模有样了,比如这齐头并进的划船队形,就是那些纪律混乱的海盗船们永远不可能办到的。 这种队形严整的冲锋阵型,也直接让远处剩余的五艘海盗船吃惊不已。 刚才的震天巨响就已经让他们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何况还当场就损失掉了三艘海船。 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怎么会有那么恐怖的景象?随着震天巨响响起的时候,被高高抛起的同伴尸首就像是一捆烂稻草一样,直接飞入海中,溅起一朵红色的浪花。 还有那一艘被直接开了一个大洞的,是什么样的东西才会有如此巨大的力量,可以把那么厚实的船板给直接炸烂。 那些海商什么时候竟养出了这样的武装力量来,不,这绝对不是海商会拥有的力量。 那么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再看这舰船前行的模样,分明不是装满了货物的商船才有的速度。 海商们怎么可能会花那么大的价钱专门打造一支如此规模的护航船队。 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海盗团伙们,竟都看着那支迎面而来的战船没有任何反应。 一直过了好一会,才有一艘海盗船急急地转向,试图就此逃离这片恐怖的海域。 这样的舰船,绝对不是他们这些海盗可以招惹的,眼前亏吃就吃了,暂避锋芒才是上上之举。 其实这也不能怪这些海盗,多少年来,何曾听说过海上也会有海军这个物种。 这茫茫大海中,除了他们这些海盗,哪还会有其他一些纯武力的组织。 商队的船上即便有些武力,也基本上都是以自保为主,哪曾见过还会有主动上来追咬海盗的船只。 桨手们仍在齐声高喝,非常有节奏的摇着船桨,底舱中其实是有两组桨手的,划到一定的次数,会有一次替换动作。 毕竟这大船不是龙舟,那船桨比之龙舟上的船桨自然要重上不少。 要靠着纯人力驱动如此庞大的战舰,还要保持足够快的速度。 底下的那些桨手的体力消耗是非常惊人的,因此专门有另一组在边上随时准备替换。 这当然也是经过了反复的训练的,替换桨手的时候,并不用担心会打乱节奏。 而此时在前方逃窜的海盗,相比较起来,就完全没有章法了,虽然也是有桨手在奋力的划船。 但由于节奏已经被完全打乱,因此那速度比之水师战船的速度要慢上不少。 不多时,敌我战船的距离就已经极速的缩小起来,战斗便也在此刻宣告正式打响。 “速速带这几位大人回到仓房!其余人,弓弩准备,抛石机准备,伸撞锤!” 杨继业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即将发生的战斗,虽说比之其他营中将领,他的水战经验是最少的。 不过这样指挥这样几百人战斗的规模,对他来说,的确算是手到擒来的一件事情。 区区几百人,他甚至能办到把每个人都安排的妥妥贴贴的。 战舰上的王浩小方子等几个文弱书生,此时也不得不随战舰一起去战斗,这真的是被绑上战场的。 看着战舰上的将士们各自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为了不给船上的水师士兵们添乱,几人也是非常配合的躲进了船舱,去里面用祷告的方式助威。 打架可以凭血气之勇,打仗就不成了,倒不是自己怕死,实在是到时候战斗一但发生,像自己这种毫无战斗经验,也没有与战士们一道训练过的人,如果提着刀子上前的话,不但帮不上忙,还有极大的可能会帮倒忙,害死别人。 “老船家?你们平时遇到海盗的时候也是这样交保护费的吗?” 船舱中,为了排遣第一次与海盗实战时而产生的紧张感,王浩随口打听起了海盗勒索过往商船时的场景。 刚才那些海盗冲上来抢捞火药桶的场景仍让自己觉得匪夷所思。 “通常情况下确实如此,海贼一般都不会直接冲上前来洗劫,而是这样不远不近的跟上一段时间。 若是商船不肯给,或是给的少了,没有满足他们,就会一直跟着,直到他们满意为止。 不过也有不少尾随一段时间直接贴上来掳人掳船的,唉!海上讨生活不容易呀!” 听了老船家的解释,王浩几人方才明白了刚刚那伙海盗抢着上来找屎的夸张举动,这还真是一个不太美丽的误会。 “水龙准备,弓手列队!” 船舱外,杨继业那浑厚的嗓门格外清晰,动用水龙了,说明这船快要接舷了。 水龙这个装置,也是王浩想出来的主意,类似一个简易水枪的装置,可以把船上几口水缸中的水通过这个装置洒出去。 唯一的作用,就是防止敌船使用火攻,可以在第一时间把这水枪对准火箭落点,起到防火作用。 果然,随着号令的响起,底下船舱中传出更加急促的吼吼声,这是在加速冲刺了。 不自觉地抓紧了船舱中的木柱,俞青山有些跃跃欲试,很有一副想要出去加入战斗的冲动,要不是王浩严厉的眼神阻止,怕事早就杀出去了。 “打仗不是我等能参与的事,不要出去添乱!” 话音刚落,一阵猛烈的撞击感传来,最紧张刺激的接舷跳梆战要开始了。 缓缓推起船舱窗门往船头方向看去,只见那根长长的撞锤已经直接捅进了前面那艘海盗船的屁股。 有不算密集的箭矢从眼前极速的划过,还看到两个震天雷被扔进了前面那艘海盗船的船舱。 只是片刻,两声沉闷的炸响声过后,两块安着挠钩铁钉的船板嘭嘭倒下,水军战士陆续登船,厮杀声随之响起。 前后各种杀手锏的应用配合相当熟练,看来经过专业系统训练的正规军,的确不是那些纪律散乱的强盗组织能够比拟的呀。 只用了不多的时间,外面的厮杀声就已经渐渐的小了下来,这就结束了? “王教授,青山先出去看看。” 早已经按耐不住的俞青山丢下一句话就快不冲出了舱房。 “你……!” 这臭小子也是个好战分子呀,不过估计也没什么危险了,由他去吧…… 章节目录 第270章 拷问俘虏 只会片刻,俞青山便折返了回来,邀请舱中几人一道出去观看,战斗已经结束了。 战斗真的已经结束了,水师士兵们已经在开始打扫战场了。 水中,仍有不少跳海的海盗往远处拼命的扑腾,有船上的水师弓手仍在向水中扑腾的海盗们抛射箭矢。 远处其他几艘战舰的战况也大抵如此,在另一边的极远处,有两艘海盗船正燃烧着熊熊的大火,甚至连接舷战都没发生,光用火箭桐油就把被追击的海盗船给点燃了。 这显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而是实实在在的碾压,不得不承认,像这样经过严格训练的正规水师在南中国海及东南亚,甚至印度洋这片海域中,确实是无敌一般的存在了。 首先几乎是作为唯一远程武器的来使用的弓弩就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海盗们手中使用的弓箭,仍是软趴趴毫无杀伤力的竹弓。 长期在海上泡着,弓舷很容易因受潮而使威力大打折扣。 而水师带来的,则是标准的军队制式硬弓,虽说时间久了,弓弦也会因为南方的潮湿天气而极速老化失去原有的效用。 但只要肯花钱花功夫去尽力的保养,还是能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 再者,正规军队有更充裕的资金打造威力更大,设备更齐全的装备,尤其是火药的应用,更使得整体的战斗力大大的提高了一个档次。 不过在海上航行,这火药的保存比保养弓弦更为不易。 为了有效的保存船上携带的这些火药,可是花了老鼻子的功夫,密封舱,干燥室,石灰粉等等,不但费时费力,而且随船带着这些可怕东西,还相当的不安全。 一个不小心,就直接来个船毁人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说,风险越大,收益越大嘛,这火药的合理应用,对目前的海上战斗而言,确实太有用了。 可能地中海红海那边会有更厉害的海军和海军战舰存在,不过由于距离这条天然的鸿沟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基本上都不会与大宋的海军发生冲突。 在见识今天的这一场水师实战之后,王浩有很大的信心,在太平洋和印度洋上面打造出一支无敌战舰。 战场很快被清理完毕,那些已经跳海逃生的海盗,并没有派船出去追击。 这大海茫茫的,连块木板都没有就抱就在漂着,能活下来,也算是命不该绝。 战斗统计下来,除去两艘烧毁的,一艘炸沉的,本次海战共缴获海盗船五艘。 其中两艘因为捞到了几桶火药,差不多也处在报废边缘了。 另外三艘的情况大抵也差不离,都被水师战舰上的那根大撞锤捅出了一个大窟窿,也是需要大修一番才能继续使用了。 不过趁着海上风浪不大,稍微修补一下,也能勉勉强强的用一下。 战斗缴获非常有限,本来就是出来抢劫的,除了一些简陋的战斗装备,几乎也没有看得上眼的东西了。 歼敌数未知,有许多都是直接沉了海的,很难统计出来。 生擒数百,基本都是黑黑瘦瘦的破衣烂衫,典型的东南亚地区人种。 己方也有一些折损,首先战船就因为刚才的撞击,略微有些损伤,最好是找个港口整修一下。 折损水师士兵二十余个,大小伤者数十,这些都是宝贵的种子呀,就这样折损,着实令人惋惜。 船队会在后天抵达占城港,那里也是本次商贸船队的第一站,按原计划,会在那里暂停数日,往来交易,补充给养。 受损的战船,也正好可以在那里进行一些必要的修复。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解决掉。 要想这海贸有更长足的发展,占婆岛上那块毒瘤,必须趁早给它剜去。 “先提几个俘虏过来问话。”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王浩准备先从俘虏口中打探一些海盗老巢的具体情况,也好提前做些安排。 “王大人以为这海寇俘虏应当如何处置?是否交与占城国官府发落?还是派人押回广南?” 杨继业为这几船的数百俘虏犯起了难,在陆地上抓到了俘虏,发配去轮窑厂做苦力就是。 但现在是在远离故土的海上,这就不好办了,带是肯定不能带着走的,要押回去也有些难,路途遥远,又是逆风,免不得出现意外。 “先押回占城再说吧。” 王浩同样没有啥好主意,况且攻下了这伙海盗的老巢之后,擒获的俘虏可能还会更多。 “杨伯伯,以后发生这样的事,就不要擒获那么多的俘虏了,让他们多打一会……” “你这话……唉!” 杨继业闻言不由得一震,想不到这小子的心竟然这么狠。 然而更狠的似乎还在后面。 刚刚把小方他们几个小朋友踢回船舱,领命而去的军卒便按着大人的吩咐提上来了几个海盗俘虏。 “先把这两个最瘦的拉到隔壁去打成胖子。” 王浩按着海公公的方法拷问俘虏,不管招与不招,先招呼一顿再说,况且这些个俘虏脸上一副狠戾不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一点都没有身为俘虏的觉悟。 边上的几个军卒正因为刚刚失去几个同袍心里窝着一肚子的气,听了王浩的吩咐,二话不说就提起两个最不顺眼的往隔壁舱房拖去。 余下的几个俘虏顿时发出一阵叽里呱啦的叫骂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东西。 “通译!” 王浩大吼一声,瞬间换了一副脸色,水师士兵的尸体还在船舱里躺着,就在刚刚早些时候他们还躲在船舱外偷听自己讲阿里巴巴与四十个女海盗,仅仅半天功夫,就已经归了西了! 话音刚落,隔壁舱房便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嚎声,只是片刻,就被水师军卒复又拖了出来。 这么短的时间,显然没有被打成胖子,却似乎已经昏死过去。 那两面军卒的手上满是鲜血,随手把几粒眼珠子丢到了甲板上,他刚刚有一位同袍就是在与海贼肉搏的过程中被抠了眼睛后战死的。 那两个叽里呱啦大声叫嚣的海盗顿时便是一滞,叫骂声一下子就小了下来。 王浩见状也没有说什么,茫茫的大海之上,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什么道德可讲。 尤其是对这些海盗而言,人性道德这些东西在他们身上压根就不存在,你只有比他们更狠,更残忍,才能让这一条商道走的更远。 “通译,告诉他们,谁答的快,谁有命活。” 军中通译依言传话。 “第一个问题,你们的头领是谁。” 得到的回答仍是一阵叽里呱啦。 “大人,他说陀罗阿耶不会放过你们的,以后休想再……” 王浩伸手打断通译的话,转向一旁的军卒淡淡吩咐道。 “这个挂起来,另外再押一些上来。” 章节目录 第271章 前去算帐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绳套挂在了那名叽里呱啦叫嚣着的海盗脖子上,勒住之后直接一脚踢到了船舷外,蹬着脚扑腾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这种一言决人生死的感觉非常的让人上瘾,尤其是在这无法无天的公海上。 很快,又有十几个俘虏被押了上来,仍旧是那个问题,尽管刚才那位被挂在船舷外的海盗已经说了他们老大的名字。 但这明显不是让人满意的答案,因为回答问题时的态度不对。 貌似态度不好的人还不少,一个个问过来,一个个挂上去,不多少便已经在船舷外依次挂上整整十个。 “你们的头叫什么名字?” 非常有耐心的问出第十一遍。 “陀……陀罗阿耶。” 很好,终于揪出一个骨头软的。 “这个挂起来,他答的慢了。” 王浩指了指边上的另外一个俘虏,这个已经在这里蹲了很久了,早在第一个俘虏被挂起来之前就已经蹲在这里了。 看着同伴被一个个挂上去,他似乎已经被吓傻了,老半天都毫无反应,同样的问题听了十一遍,却一次也没抢答,看来这样的智商的确应该被淘汰。 直到被军卒拖走,才如梦初醒般哀嚎起来,却早已为时已晚。 边上的杨继业看着这场景,嘴角不住的抽搐,真是看不出来呀,你小子竟然有这么狠辣的一面。 虽说杀几个这样的海贼在他眼里同样根本不算什么,但王浩平时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在他心中太过深刻,实在是想不到会用这样的法子来拷问犯人。 “那什么陀背阿耶现在在哪?” “占……占婆岛。” “岛上还有多少人?” “大……大概还有好几百……” “还有多少船?” “还剩三条。” “岛上有没有防御工事?” “没……没……” 一连问了十几个非常简单的问题,每个问题回答的都很流利。 通过这些问题,对那海盗老窝的情况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看着真的几乎是倾巢而出前来抢劫的呀,自己这支庞大商队的名气难道提前就被他们给知道了? 船队里有海盗的内奸?还是他们在海上游荡时看到了船队后,才回去叫了人过来?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即使有内奸也不大可能揪出来,再者,这片海域中海盗们的末日马上就要来了。 以后南中国海及东南亚这片海域的扛霸子交椅,将由大宋水师的将士们来坐。 “请杨伯伯派人把小侄刚才问过的问题将所有俘虏都分开审问一遍。” 拍拍屁股站起身,得先去向老船家打听打听占婆岛一带的地理位置,才好作进一步打算。 “为何都要审问?若仍有顽固者,当如何处置?” 杨继业闻言一愣,这又是演哪一出呀。 “我们只要温顺的俘虏,不要刚烈的俘虏。” “这又是为何?” “温顺的容易管理嘛,还有,把那些俘虏的衣服全给扒了。” 照这样做法,那几百个俘虏不得杀掉一多半? 也罢,反正留着也是个累赘,杨继业狠狠一咬牙,便吩咐手下继续提审俘虏去了。 提审完毕,果然又被仍了一些下去,不过数量较之前有大幅度的减少,再狠的,他也怕更狠的呀。 王浩对杀降不祥这种事没有丝毫心理负担,此次下南洋带着这几千水师将士,除了护航和清理小岛上那些烂疮,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立威。 把这凶名传扬开去,好让他们知道知道,以后海上的这条商道,是有大宋水师罩着的。 没办法,一切都是为了钱呀。 同样为了钱而来众多海商们,在得知刚刚那伙海盗已经被护航的水师将领全歼之后,一个个也都是大松了一口气。 若是真的能把占婆岛上那贼窝给一劳永逸的清理掉,也是为今后扫去一大心腹之患呀,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跑海贸了。 不过也有不少人感到担心的,担心这样子搞法,会不会让其他来不及清剿的小股势力的海盗们更加变本加厉? 毕竟这海路即漫长又广阔,又不可能一下子完全清理干净,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像以前那样,遇到海盗了,大不了割割肉交些保护费,也就过去了,要是以后都发起狠来,直接掳人掳船,那就不美了。 “老船长尽可放心,以后咱大宋的水师规模将远不止这区区数千人,总要让你们跑的安心才行。” 打听完了占婆岛附近的一些地理地貌状况,那老船家讷讷地讲出了心中的隐忧。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呀,若是没了海贼,这海上的生意定然也会更胜以往。” “那是当然,此番下南洋,咱要做的可不是单单清理海贼这么简单,像广州港边上那样的灯塔,也是要在这里建上几座的。” “岭南百姓的日子苦呀,若是以后每年能像这样平平安安的跑上一回,那大人就是我岭南百姓的恩人呀。” “唉,老船家这话言重啦,光靠跑海贸的钱,可落不到百姓的口袋中去呀,因此还是得多交税呀,哈哈哈。” “大人您这话说的,海上的生意好了,百姓手上的活不就更多了吗。” “唉……” 王浩只是重重一叹,并没有把话说下去,老汉可能不会相信,有时候,不,应该是大多数时候,商人越富,百姓只会越穷呀。 五艘战舰与两艘海盗船脱离商队率先前往占婆岛,要赶在日落之前登陆,趁着黄昏的摸上岛去,一举捣毁海盗窝点。 “你们几个一会就躲在船舱里,不要出去。” “教授不要把我们几个看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俞青山也是上得了马,举得起剑的。” “是呀大人,周逸学了占城国的语言,一起过去也能帮上一些忙。” 俞青山对自家大人的维护之意丝毫不以为然,连审问俘虏的场面都不让他们看,也太小瞧了人。 “说的好,那你现在就去剁一个俘虏的脑袋过来。” 王浩说着递过去一把非常短小的匕首,这种打打杀杀的血腥场面还是不忍心让这些小朋友亲身参与。 “就用这个?” “钝刀子割肉更有快感嘛,可以清楚的看到俘虏脸上扭曲痛苦的表情,非常刺激。” 一脸阴森森的表情,看的小方同学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 “要……要不算了吧?各司其职,大人说过的。” “那教授为何要去?” 小俞同学仍有些跃跃欲试。 “自然是少不了我的,那岛我去过,得为他们带路。” “啊?!” “啊?!” …… 章节目录 第272章 偷袭贼窝 几天听说自家大人竟然去过占婆岛,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原来大人还有如此悲惨的经历。 难怪对这些海盗恨之入骨,下起手来也丝毫不留情面。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情明显不对,想必又是从哪本古籍上看来的,这明显是在吹嘘,就像那个阿里巴巴与四十个女海盗的故事一样。 王大司农去过占婆岛,绝不是什么大话,作为后世着名的旅游胜地,又是个比较经济实惠的旅游胜地,去过一次有什么稀奇的。 不光自己去过,咱全家都去过,连地球对面的美洲大陆都去过,说出来吓死你们。 不过要说是带路,那确实是说了那么一点点的大话。 这破到自己也就来过一趟,到现在,唯一记得的大概也就那一只龙虾,与海水比较清澈这一点点印象了。 更别说现在的海岸线与一千年后的海岸线应该是有不小的差距队的,尤其是在一些大河大江的入海口附近的海岸线,更是会与自己记忆中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比如说那珠江入海口的海岸线,就完全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模样,甚至找不出半点相似的地方。 更夸张的,还要数那黄河的入海口,此时的黄海入海口还属于东汉古道时期,与后世的山东东营入海口相差仿佛。 在北宋时期这黄河会有一次大改道,一分为二,上面那条入海口甚至都流到天津那边去了。 似乎也就是这几十年的事情,这事很让自己提心吊胆,倒是必定又是茫茫多十几上百万的受灾百姓会流离失所。 明知悲剧会发生,却似乎也做不了什么,因为不可能会知道灾难会发生在哪一年哪一天。 甚至连原先计划在天津那边搞的自贸区也会因此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不过与大江大河边上的入海口不同,像占婆岛这些岛屿的海岸线应该会比较固定,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占婆岛其实是一个群岛,共有大小岛屿七座,其中最大的那个岛屿才叫占婆岛,呈圆形,有两个山峰,至少也有五六百米的海拔。 除了主岛比较大意外,周围几个呈星点分布的岛屿非常小,海盗窝点自然也不可能设在那些小岛上。 占婆岛主岛面积颇大,至少也有十几平方公里,岛上丛林密布,大部分面积是枝林茂密的原始森林区。 若一不小心被那些海盗窜入丛林,那清剿起来就比较麻烦了。 好在这些消息不灵通的海盗在两天前很傻很天真的主动找上了们,整整八条船的海盗,少说也有一千人,估计也是这个海盗窝点的大部分主力了。 剩下的那些,估计也是以一些老弱妇孺为主,另外可能还有几个头头,以及头头身边的一些打手。 夕阳微沉,水师将士们在那两条破海盗船,以及从海盗俘虏身上剥下来的那些破衣烂衫的掩护下,谨慎的朝着美丽的占婆岛行进。 两只海盗船的后面,则是自家的那五条水师战舰,此时船上士兵已经整盔带甲,做好了随时冲锋投入战斗的准备。 岛上并没有天然的深水码头,只在弧形的沙滩上搭出了一条长长的木栅栏作为船只靠岸的码头。 好在水师的战舰也是平底船,船体吃水虽较之海盗船深了不少,倒也能勉勉强强的靠的上去。 由于天色较晚,此时的码头上并没有大量海盗聚集,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 当水师士兵伪装成的两艘海盗船进入他们的视野,其中几个就嗷嗷叫着往岛屿深处跑去了。 “莫非是被他们看穿了?” 将手中的远镜交还给杨继业,王浩有些失望,看来这伪装似乎没什么效果呀。 “再等等,放慢船速缓步跟上,让前面的船一并放慢速度,随时候令。” 杨继业一边盯着远镜,一边发下指令,旗语发出之后,伪装船顿时慢了下来。 等了片刻之后,从密林处出现了一大群海盗,果然这是帮忙搬运战利品来了。 待那群前来欢迎同伴凯旋的海盗走进了一些,杨继业低喝一声全速,待命已久的桨手瞬间便哼哧哼哧的划了起来。 旗语发出,远处两艘伪装船上也一并齐齐加速,朝着码头方向齐头并进。 岸上那些海盗看着这副有些诡异的场景全都愣在了那里,此时的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太平日子过的久了,让这些海盗的安全意识极为淡漠,从来只有他们去招惹别人,哪有人会主动前来招惹他们的道理。 两条平底海盗船没有往简易码头上人群扎堆的方向划,而是稍稍偏了一些,直接冲上了离码头不远的沙滩,一直到船只搁浅为止。 嘭嘭嘭几块长长的船板一驾,伪装成海盗的水师士兵顿时从船上涌了下来。 此时天色将暗未暗,能看清楚人的穿着打扮,却看不清楚脸,那边稍远处的海盗到这时还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有人往着边一边跑一边招手,嘴里呜呜哇哇的喊着什么。 大多数海盗则是看着后面另外一些朝着码头方向极速而来的船只不明所以。 那些船明显不是自己人的船,倒也隐隐提起了警惕,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伪装船上的水师士兵滑进齐腰深的海水之中之后也不停留,全都奋力的朝着岸上跑。 好些个嗓门大的手指着不远处的水师战舰,嘴里呜哇呜哇喊着什么。 不远处的海盗群一听就明白了,“拦住他们”?好嘛,感情自家的这两艘船是被人驱赶回来的! 这一下,那边的一群海盗立刻就炸了锅,齐齐举着手中武器往栅桥那边涌了过去,企图拦住他们。 这里伪装成海盗的水师士兵也不墨迹,蹚着齐腰深的海水,跑起来颇为吃力,好在每往前跑一步,这海水就会浅一些,没花多少功夫就已久跑到了岸上。 好大一群假海盗上岸之后也没有去“支援”他们的海盗兄弟,而是直接跑向沙滩深处,去操他们的后路了。 前去拦住他们的海盗兄弟显然也没有拦住他们,而是等来了一阵箭雨,当场就被射死了十几个。 进退维谷之际,屁股后面又有厮杀声传来,直到此时,这伙看家的海盗方才如梦初醒。 但显然已经为时已晚,简易码头上蜂拥而来的可怕生物越来越多,屁股后面的海盗兄弟也都杀红了眼。 看着身边的同伴接连不断的倒下,场面混乱一片,哀嚎一片,本就毫无纪律士气可言的海盗团伙一下子便泄了气。 哇哇叫着丢了手中的武器朝着海滩两边狂奔而去…… 章节目录 第273章 捣毁贼窝 真海盗在前面哀嚎着夺路狂奔,假海盗们则举着砍刀在后面急追不舍。 只是片刻功夫,很是宽阔的沙滩上就散满了你追我赶的真假海盗。 有不少被追的急的,甚至慌不择路的狂奔向了大海。 由水军扮演的假海盗们提刀喘着粗气在岸上叫骂,游到海中深处的真海盗一见他们没有追上来,干脆就漂在那里也不游了,双方就那样对峙着,你不动我也不动。 “他奶奶的,老子看你能漂多久!呸……” 吴老四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把手中的砍刀往沙地上一插,索性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四,你说为啥这里的冬天咋一点都不冷的呢?” 边上,又一名水师军卒看着海水中扑腾的正欢的海贼,无奈的说道。 再过个把月就过年了,这大冬天的,竟还能下水游泳。 “大司农大人说了,这里是热带!” 吾老四扯着破锣嗓子回道,一阵海风吹来,混身湿透的吾老四顿觉一阵凉意,想了想后又加了一句。 “不过待久了应该也受不住,咱就在这里守他娘的。” 虽是大冬天,海水里的温度二十度还是有的,不过在这个温度下泡久了,的确也是受不住的。 像吾老四这样守株待兔的不在少数,由于一开始就操了海盗的后路,因此刚才逃散的时候窜入后面树林的海盗极少。 幸存的大多数人在逃了一阵子之后就都往水里游了,想着游个大圈再逃回岸上去,哪只这些人不依不饶,游到哪,他们就跟到哪。 窜入丛林里去的不能追,这是大人之前反复交待过的,他们自然也不会冒险去追。 但这泡在水里的,肯定是要守他娘的,要么就泡死在那里,要么就爬上来被俺们剁碎。 正当吾老四他们正讨论这里的冬天为啥不冷的时候,另一支从战舰上下来的水师士兵,则早就在杨继业的率领下冲到海盗山寨的寨门口处了。 海盗的寨子倒是造的像模像样,虽是木质结构,却也算得上高大,寨门两边各有两个箭楼。 要不是之前就已经消灭了两大波,这么大一个海盗堡寨,一时间倒也没办法攻下来。 不过此时的堡寨显然差不多已经是一座空城,连寨门都是敞开着的,前面的战斗开始的太突然,结束的也太快,并没有人能逃回来报信。 也不含糊,本就是一场争分夺秒的突袭战,一千余人直接一涌而上冲了进去。 寨子里确实已经没什么人了,大多数都是一些妇孺,真正有战斗力的海盗更是没有几个。 倒也真的不能对这些妇孺大开杀戒,只是令人绑起来统一押到寨子中间的空地上看管了起来。 这样的小规模清剿战,对杨继业这位战场宿将来说,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障碍,就已经把整座寨子给清理完毕了。 分派人手重新布防,统一看管俘虏,安排夜间巡逻人员,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想来也是,当年驻守太原城,面对宋军十几二十万的攻城大军,都能把个城池给牢牢守住,此时打理这样一个寨子,自然是没得说。 一切安排妥当,还有些不情愿的遣人去码头上把那个王大司农给接过来。 先去还信誓旦旦要为水军将士们带路的王大司农,此时正与小方俞青山他们乖乖的待在船舱里。 不是他不想带路,实在是这剧情与自己先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水师战舰刚一靠岸就直接干起来了,这边还没干完,小六他爹就直接领着人去捣毁海盗老窝去了。 完全不给自己发挥的机会呀。 “来了来了!这里又有一个爬上来了!” “杀呀!” “啊!” 远处的沙滩上,不时有喊杀声与剁肉时的惨叫声传来。 抬眼望去,假海盗们正在沙滩上开篝火晚会,一簇一簇的,不满了整个沙滩。 “教授,要不咱们也下去看看吧?” 好战分子俞青山又在串掇王浩前去加入战斗。 “唉,不可,你没听到还有喊杀声吗,还没打完呢!” 这帮不成器的东西,这都多久了,还没完事! “早就打完了,他们都在那烤火呢。” 俞青山瘪着小声嘟囔了一句。 “再等等,等杨将军派人过来。” “大人,将军派我们前来接您过去。”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话音刚落,就有军卒过来接人了。 在一杆贴身护卫的护送下,赶往海盗老窝,一路上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倒是寨子里火把通明,亮如白昼,已经有排着队的士兵在里面来回巡逻了。 中间空地四周还扎起来了几顶营帐,甚至没打算让人住在海盗的屋子里,营帐中间还蹲了好大一群海盗家眷。 大多数都是女人,也有一些孩子,甚至有一个人被挂在了人群中间的那根柱子上,这些注定都会成为困难户。 顶盔冠甲的杨继业领着一队甲士从寨子后面走了出来,王浩见了马上迎上前去甩锅道。 “杨伯伯准备如何处置这些人?” “待明日天亮之后再行发落吧,你先过来一下。” 说着便将王浩几人引到了一处颇为结实的石屋前,大门紧闭,有十几个护卫把守着。 “可是贼首?” “进去看看便知。”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宝库,珠宝玉器,金银首饰,各种名贵工艺品,不计其数。 “四十大盗!” 身后的俞青山见了不由得惊呼出声,这景象,跟教授之前讲的那阿里巴巴与四十个女海盗里所描述的场景几乎无甚区别。 难道教授真的有过被海盗掳来这岛上的经历?所以才有如此真切的故事? “这真是比跑海贸还赚钱呀。” 看着这堆积如山的金银财报,直把人的眼睛都晃的生疼,想过可能会有一些战利品,没想到竟会这么多。 完全不是广州港外那些半职业化的乞丐海盗所能比拟的。 光凭着这一堆东西,一下就解决了将士们的奖金,抚恤金,以及出国考察的经费问题。 “这是其中一部分。” “还有?!” “在另一处仓房中,不过只是些寻常海商贩卖的货物,水师战船舱室狭小,应当是放不下的,如何处置?” 杨继业脸上虽没有表现出异样的神情,但看着这满屋的金银玉器,内心的波澜还是挺大的。 打了半辈子的仗了,何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不过只是突袭了一处小小寨堡,就得来如此多的珍玩。 然而这队军队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因此才让侍卫们严密的看守了起来,不能让更多的人见到这样的场景。 也因此,才会在王浩到了之后,首选带他来看了这些东西,而不是去慰问贼首。 章节目录 第274章 发了大财 “这也是个问题,明日寻些可靠的手下先把这些东西运到船上封存起来,至于那些货物……” 战船肯定是不能拿来当货船用,但也不可能就此丢下。 “就将这些东西,直接售予随行的商贾可好?” 身后的方继儒提议道。 “只是他们的船也大都是满载的呀,分散售予,又太过繁琐。” “他们不是会在占城港上售卖掉一些吗?” “但也会在那里购入一些货物,互通有无呀,每到一处港口都会如此,无论是去或是回,船皆是满载的。” “原来如此……” 对那些海上跑船的商贾来说,船上的每一处空间,那装的可都是钱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可能容许有空的舱室存在。 不过一百多条商船,随便挪一挪,装下这一仓库贼赃还是不成问题的,就像王浩之前说的,就是运作起来比较麻烦一些。 “要不贱卖?” 俞青山接话道。 “又不是抢来的,怎可贱卖。” 尽管的确约等于是抢来的,不过贱卖,还是有些不舍的,海盗才会贱卖。 基本上海盗们会与附近港口上的一些本地大豪族会有一些暗地里的往来,以便将抢来的货物贱卖掉。 毕竟海盗也需要钱买米买粮买酒肉,货物抢的再多,又不能直接拿来吃。 将抢来的货物卖给本地富商豪族,那才叫真正的贱卖。 在广州时,那四大家就是岛外那伙海盗的销赃对象,据密探呈上来的情报得知,销赃给他们的货物,最多也就原价两三成的样子,贱卖到不能再贱。 这似乎是一条很完整的生物链,海盗们从商贾手中抢来了东西,最后却又要把抢来的东西以极低的价格转卖给商贾。 想必这占婆岛上的这伙海盗也会有几个固定的销赃对象。 只是由于这断海域中抢劫太容易,而销赃对象的消化能力有限,因此才会堆积了这么的货物吧? 查看了战利品之后,一行人回到寨前那片空地处,俘虏们仍旧在那露营,想来今晚得这样蹲上一夜了。 这些妇孺当中肯定会有不少被掳来的,还有那些海盗当中也有不少是被掳来的,甚至可能还会有跑船的被掳到这里,然后也成了海盗。 海盗团伙,除了抢劫,掳人也是他们经常干的一些事情,不论男女,掳来之后时间久了,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海盗了。 尤其是这些女子,被掳来之后,连孩子都生下了,最初可能会有不甘,但生下孩子以后,往往也就认命了。 然后这些孩子,长大后自然也只能干海盗这个职业。 因此,海盗这个群体,说是毒瘤,一点都不为过。 不但损害商贸发展,阻碍商品和文明的交流,还到处掳人,制造更多的海盗,祸害周围百姓,祸害下一代,反社会,反人类,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对了杨伯伯,那贼首何在?” 想到罪大恶极,王浩突然想起这海盗窝里最罪大恶极的那个人自己还没见到过呢。 叫什么来着?陀背阿耶? “那人就是。” 杨继业闻言指了指俘虏群中那个被挂在柱子上的家伙。 “死了?” “本想直接砍杀了的。” 想来这异国贼首留着也无甚用处,却是最直接砍杀了更好,正要动手,又将校来报说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因此才被留到了现在。 “暂时留着,或许还有点用处。” “那便留着,来呀,把那贼首押回……” “也不用麻烦了,就在那挂着吧,留口气就行。” “那便挂着。” “那这贼首就这一个?” “还要几个!留在这寨子里的贼寇不多。” “那这贼首可有家眷子女?” “还未审过,当时这厮正与几个手下从那仓房中出逃,并未见其家人。” 看来也只能留到明天再审了,随着杨继业来到大帐喝杯热茶,继续商谈一会后续的工作安排之后。 王浩决定还是回船上去睡,还是船上的床睡着比较舒服一些,反正离的也不远。 夜渐深,码头上的清剿工作也早已经处理完毕,在副将李茂的率领下,一部分士兵在码头边上扎了两个营帐,大部仍是留守战舰。 海里面即使还有人漂着,此时差不多也已经翻白了,怎么说都是大冬天,晚上的时候,气温还是有点凉的。 一夜无事,安心的睡到大天亮,杨继业已经安排了人把那些金银玉器往船上搬了。 昨日傍晚那两艘冲上沙滩的海盗船已经搁浅了,看来还得等到下午晚些时候退潮的时候才能想办法拖回海里去。 按照事先预案,海岛上重又忙碌起来。 “大人呀,底舱里那些水泥有的都快发硬了。” 随战舰通行的一个泥水匠管事一大早就找了过来。 “这么快硬了?怎么搞的。” “就是呀,今儿一大早小的就发现已经硬了,尤其是低下那些,梆硬梆硬的。” “那赶紧把去把那些没硬的给挑出来,换个舱室放。” 花了老鼻子功夫大老远带过来打的水泥,就这么要报废了,这还了得。 一路上的灯塔还一个都没着落呢,这灯塔等于领土,可不能马虎。 “这海里的湿气太重,换个舱室应该也差不多。” “那赶紧挑些能用的,就在这里先立起一座。” “也不成呀大人,小的刚才在这岛上找了一圈,没砖可砌。” “没砖用石头也成呀,寨子里不是有几个石头垒起来的庙嘛,带些人过去拆了。” “这……这庙也拆得?” “无妨,那是番外土人的庙,贡的可不是咱头上的神仙。” 东南亚这些小国普遍信佛,人都住着茅草屋呢,那一座座的庙倒是修的考究,都是用方方正正的上等石料磊成的。 是拿来造灯塔的上好材料,把石庙拆了用来造灯塔,无论是从实用性还是功能性来讲,都要比这石庙更能造福人类,更能普度众生,不拆那个拆哪个。 就这样,短短两天之内,继捣毁了海盗们的老窝之后,连他们的信仰都给捣毁了。 还是押着他们亲手捣毁的,虽是妇孺,也能从她们身上剥削一点气力,劳动改造嘛。 忙活了一整天,把海盗老窝改造成了水师基地,还寻了一处建造灯塔的合适地点。 那个被挂了一天两夜的海盗头子陀罗阿耶看着似乎快不成了。 这两天大伙都各忙各的,都没功夫去搭理他,竟连水都没去喂过一口,幸亏发现的及时,要不然真得挂死在那儿。 废物,也是有利用价值的。 章节目录 第275章 海盗之国 废物也有废物的价值,把个奄奄一息的陀罗解下柱子,灌了几汤勺的剩菜剩饭之后,生命力很顽强的海盗头子马上就恢复了元气,又能挂了两天了…… 恢复了些许气色的陀罗阿耶问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们是谁? 可怜的娃,家没了,手下也都死的七七八八了,连十几个老婆都去灯塔基地干苦力了,竟然还不知道碾碎他安逸生活的这群人是谁。 看着家毁人亡,奄奄一息的海盗头子,王浩甚至没忍心告诉他的几个儿子也早就已经归了西了。 这处海盗窝点中十余个大小海盗头目,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了,其余的一个都没剩下。 一些在海战时就被戳死了,一些在海战后的庭审现场直接挂了船舷,剩下的全死在了前日的突击行动中。 秉承着多打一会,为船队减轻负担的原则,那晚的突击行动干的非常彻底,只要是带把的,几乎全给剁了,这其中还包括这位海盗头子的两个儿子。 如今剩下的几百个俘虏,都是一些生存意志坚定,犯罪意志不坚定,喜欢被人驱使,爱好做苦力的低等海盗。 以及百多个黑黑瘦瘦,有着凄惨过去与灰暗明天的苦命女子。 本来还想着开一次公审大会,感化感化这些劳改营中的苦力。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一来公审对象差不多都死完了,二来确实显得多此一举。 不管你是情愿或者不情愿干的海盗这份工作,重要的是最后你屈服了,向着黑暗低头了。 无奈也好,被迫也罢,或是走投无路,还是迫不得已,这都不是你屈服的理由。 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前提,首先是你得知道什么是站着,知道什么是站着的人,早在海盗来掳人的时候就已经投了海了,现在在劳改营的,无一例外,都是愿意跪着生活的人。 愿意在海盗面前跪着,自然也会愿意在劳改营跪着,更何况劳改营的日子不见的会比海盗窝里差。 两日之后,在占婆岛上留下一个都指挥五百五十人的兵力驻守据点,以及两百多个劳改营苦力,海军水师再度拔营起行,前往几十公里外的占城港码头与商队汇合。 占城港此时并不叫占城港,占城在当时其实是一个国家的名字,位于东南半岛中南部西海岸的一处狭长地带。 大概位置就在后世的越南会安附近,过往的商人们把那处港口称为大占海口,是各国海商们的必经之地。 此时的占城国与其北面的交趾国打的正凶,说交趾国也不正确,应该是大瞿越国,史称丁朝。 丁朝是大宋的藩属国,其国主丁部领是赵老大亲封的开府仪同三司加检校太师,正儿八经的交趾郡王。 按着这一层关系逻辑,此时的占城国与大宋之间应该是敌对关系,至少也是中立以下。 不过他们应该无所谓,因为基本上占城这个国家没有盟友,数百年来,一直在于周围的几个国家打仗,还打得有来有回。 边上的国家从扶南,真腊水真腊,交趾大越大瞿越,换了一札又一札,而占城国这个国家,则是异常神奇的坚挺,至今已存在了八百多年,历史相当的悠久。 体量小,地理位置优越,政治形势松散,够流氓够无耻,才是让交趾国屹立千年不倒的主要原因。 底下有个几乎自成一国的占婆海盗联盟也当作没看见,任由海盗勒索抢劫收过路费。 不但放任海盗收过路费,他们自己也收过路费,靠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长期用抢劫勒索的方式,从马六甲这条海上商路上往来的各国商船身上抠钱。 “所以呀,他们才是这条海上商路上最大的海盗,占婆岛上那些,不过是癣疥之疾。” 在去往占城港的路上,王浩向几位年轻人普及着占城国的无耻历史。 “着实可恶!” “不但可恶,还可恨!” “何不上奏陛下,遣王师伐之。” 三个年轻人发表了各自的意见。 “鞭长莫及呀,且容他再嚣张几年,不过咱们可以先占他一个岛,建一军事基地。” “大人说的可是占婆岛?” “然。” “占国会答应?” “可以试试。” 此去占城港码头,除了汇合商队,处理掉岛上那仓库的脏物,还要向占城国讨个说法。 港口离占婆岛不远,大半日功夫就到了这个着名海贸中转站。 不过战舰驶入港口之后,靠岸泊船成了个大难题。 如此大规模的商队结队而来,显然不是这样一个海港能够应付的,密密麻麻的商船拥挤在港口见缝插针,把那片海域给挤的严严实实。 绕了一圈,实在是找不到可以靠岸的空隙,不得已之下只好拿起了官架子行使特权。 海商们也非常配合,一见他们的保护神要靠岸,马上就招呼各自手下帮忙,左腾右挪之下,好不容易挪出了一处供水师舰队靠岸的空处。 如今水师舰队,在这些商贾们心中的地位相当之高,有这样一支无敌舰队护航,再也不用担心自家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没了那些海盗的敲诈勒索,这一趟出海的利润,至少能比往年多出五成! 况且现在听说连占婆岛上的那伙海盗都给端掉了,往后的生意,显然是更好做了。 被海盗勒索去的货物,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呐,可都是从他们身上剜走的肉啊。 因此他们早就打定了主意,这一路,定要跟紧了商队,绝不离开半步,水师到哪,他们就到哪。 水师战舰一靠岸就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一列列英姿勃发的水师将士,威武雄壮的战舰旌旗猎猎,但这显然是非法的…… 不过无所谓,天朝上国借用你们的港口靠一靠,显然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靠岸之后,王浩马上派了使者前往当地官府,天朝上国遣使前来,让他们赶紧去通知己方国主,派人过来招待特使。 占城国都城因陀罗补罗,又是陀罗,这个国家似乎到处都是陀罗,陀罗一词取自梵语,传自古印度,光从首府名字就能知道,这个国家被宗教毒害的很深呐。 因陀罗补罗离大占港口也就几十里地,当地官府对特使来访这事也是相当的重视,收到通知后立即派出了信使前往国都请示领导去了。 毕竟大宋这个新兴的中原皇朝在这些小国心中的威望还是比较高大上的。 也说不上尊敬,应该说是忌惮更恰当一些,因此轻易都不敢得罪,何况是这样的主动来访。 章节目录 第276章 特使来访 占城国受印度文化影响,采纳了种姓制度,将全国人口分成四个等级。 这是一个非常恶心的政治体系,大概意思就是:王侯将相却有种。 每个人的身份地位,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第二日一大早,收到消息的占城国国主就派了一枚刹帝利前来会见宋国特使。 来人自称苏利耶跋,刚一照面,就一脸诚恳的邀请宋国大司农前往占城王都因陀罗补罗。 从来人的态度来看,占城国也是有心讨好宋国的,不过显然还不得知占婆岛上发生的事情。 因此,还未等周逸把苏利耶跋的话翻译完,王浩就将神情一肃正色道。 “吾皇泽被四海,心系苍生,特遣使臣造访南海诸国,不想刚到占婆岛附近,就遭到了你国驻守该岛水军的公然袭击!损我战舰,毁我商船,这便是贵国的待客之道!” 边上的临时通译小周同学把王浩的话翻译的有模有样,连神情颜色都相差仿佛。 无他,昨晚练了一夜。 除了排练话剧,王浩还让战舰周围的二十余艘商队商船上也一并插满了水师军旗,并特别安排了水师士兵在船舷边站岗。 “啊?!这……这怎么可能,占婆岛上没有驻守军队,那……那里的是海盗。” 苏利耶跋闻言瞬间脸色大变,结交没下文,先来了一次武装冲突,这可如何是好。 “哼!海盗?海盗就可以随意攻击上国使臣了吗?” 王浩一脸怒色,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随后小周同学亦效仿之,将二重奏配合的严丝合缝。 “这……这个……外臣一定禀明我王,派军队过去清剿海盗!” “免了!区区海盗而已,本使早就顺手把那一窝海盗给清理了。来呀,把贼首押上来!” “贼……贼首?好,好,打的好。” 苏利耶跋闻言又是一阵晕眩,心说那一伙海盗的势力也不算小了,你说清剿就给清剿了,果然是天朝上国来的军队。 无缘无故的激怒了天朝特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不住的赔礼道歉。 片刻之后,奄奄一息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海盗贼首陀罗阿耶被侍卫提了上来。 “你确认一下,这是不是那伙海盗的贼首!” “是……不……不是……不对,外……外臣没见过那伙海盗的首领。” “一派胡言!身为辅国重臣,竟连国中巨寇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从始至终,王浩都是一副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模样,摆尽天朝上国使臣的态度,直接把这个苏利耶跋给训成了孙子。 不这样不能成事,一个强大无比的国家特使,领着数万军队登临番邦小国,手里拿的是如皇帝亲临的尚方宝剑。 试问还有什么不嚣张的理由,更何况是这个番邦小国的贼寇刚刚还冒犯了自己。 而且这些个种姓制度下的产物,身份地位甚至官职都是世袭的,毫无政治斗争经验,一番连呼带吓,早就让他找不着北了,说话都是没有一句不结巴的。 “海盗狡诈,冒犯之处,万望特使大人海量呐……” “此事尔等定然要给本特使一个交待的,如此冒犯我天朝威严,若没有一个说法,外面那五万水师将士断然不肯答应。” “五万!” 苏利耶跋闻言不禁惊呼出声,然而外面码头上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空前场景他也看在眼里,也确实有不少插着旌旗的战船。 没想到宋国这次遣使巡游南海诸岛,竟然带了如此庞大的军队前来。 另一边的杨继业听了,嘴角一抽搐,这牛皮吹的,三千不到都能吹成五万,也不怕闪了腰。 “南海水域的海盗猖獗至此,着实恼人,本特使已经决定,要在占婆岛上驻扎一支军队,以此保护宋国过境商队的安全,你且先回去,知会你国国主一声。” “驻扎军队?!” “对,驻扎军队,不过请告知你家国主尽可放心,我大宋在占婆岛上驻扎军队只是为了保护海上过往的商船。” 鬼才相信驻扎军队只是为了保护商队,带着几万的大军前来,还要把军队驻扎在他们国家的腰眼上,这事怎么看都像是要那什么呀。 果然,听闻噩耗的苏利耶跋没讲几句话就屁滚尿流的滚回去报告他们国王去了,大事不好了。 此时的苏利耶跋甚至怀疑这支宋国军队是大瞿越请来的援军,要拿他们占城国开刀了。 “大人呀,这样真的没事嘛?五万的军队,就算整个商队的船都是水师战船,也装不下五万人呀,很容易就会被看穿的。” 帮着王大司农做翻译的周逸不由得吞了口唾沫,最晚排练的时候还只有两万的,睡了一觉,又多出三万了。 “没事,他们的算术差的很,你没看到他刚才那面如土色的模样嘛,效果好的很呐。” 王浩丝毫不在意牛皮会被吹破,作为占城世仇大瞿越的宗主国,就这样没有丝毫防备的率大军前来,分明是有被灭国的危险了,哪还会有心思去想些别的东西。 “如此胡为,那下一步该当如何打算?” 杨继业没好气的问道,好大的牛皮,加上嚣张至极的态度,就不怕真的激怒了人家嘛?毕竟是在别人家的土地上,真动起武来,未免讨的了好。 “自然是有后续安排的,杨伯伯,咱们剩下的那些火药差不多也快受潮了吧?要不先拿一半出来?” “你要那么多火药做甚?” “炸个人。” “何人?” “若我估算没错,明日那占城国国主会亲自前来。” “你要伏杀占城国国主?!” 这一下,舱里的几个人可都坐不住了,大人的想法也实在是太疯狂了一些。 “万万不可呀大人,此法太过行险,即便得手,也与大事无意,请大人慎重!” 一旁的小周同学连忙出言劝阻,吓唬吓唬也就算了,真要袭杀国主,还真当咱们是带了五万水师前来的呀。 “怎么可能!我像是这么没脑子的人嘛,不过就是继续演戏而已。” “演戏?” “没错,就是演习。” “如何个演法?” “咱们不是还有一艘缴获的海盗船嘛?一会遣人将其中一半的火药搬到那船上去。” 总共也就缴获了五条破船,其中两条还是被炸的几乎报废的,另外两艘相对较新的,留给了驻扎在那的一都指挥驻守将士。 剩下的,也就那艘老破小了,废物利用嘛,不单单指那个奄奄一息的海盗头子,还有这条破船。 章节目录 第277章 废物利用 占城国国主比王浩预计的来的更快,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带了五万大军,出现在了他们的腰眼上。 都已经有亡国的危险了,不由得他不紧张,这个事情必须解释清楚,陪多少钱都认了,这军队可是万万不能驻扎的。 更何况还是在占婆岛上,那位置可是在他们家的腰眼上,战船一靠岸,小半天功夫就能打到占城国国都。 但是又不好就此与宋国撕破脸皮,一旦与之交恶,他们的皇帝难免不会派兵援助北面的大瞿越前来攻伐占城国。 因此等苏利耶跋回去报告情况之后,只过了一天,占城国的国王波罗密首罗跋摩一世便带着一大帮朝臣,以及丰厚的礼物前来大占港口慰问天朝特使了。 而此时,大占码头上正在召开一场声势浩大的公审大会。 临时搭起的木台上,甲士林立,占婆岛海盗贼首陀罗阿耶被绑缚在台上接受天朝特使的审判。 临时木台下面的广场上,则是密密麻麻的人群,除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各国商贾,还有不少当地百姓。 公审大会结束之后,他们将与天朝特使一起见证这个海上巨寇的彻底覆灭,这将会是灰常激动人心的一刻,人人都在翘首以待。 只是很不凑巧,公审大会刚开到一半,人群之中就隐隐的骚动了起来。 打听之下众人才得知,伟大的占城国王波罗密首罗跋摩一世也亲自前来现场观礼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纷纷都聚焦到了国王陛下的撵驾车队上,希望能有幸一睹占城国国王的尊容。 听说占城国王波罗密首罗跋摩一世前来,特使先生也只好示意暂停公审大会,把占城国国王请到了主席台就坐。 “特使大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大臣苏利耶跋代表他的国王询问天朝特使发生了什么事情。 “请苏利耶跋大人转告贵国皇帝陛下,本特使将代表正义处决这个海盗贼首,以示我天朝威严神圣不可侵犯!” 王特使一脸严肃,示意手下继续宣读判词。 苏利耶跋屁颠屁颠的回到主席台另一侧去回禀陛下了。 片刻之后,得到国王指示的他再次折返跑,挨近了天朝特使小声说道。 “特使大人,国王陛下请您过去说话,他说一切都可以商量。” 怎么说都是一国的国王,毕竟不好主动上来说好话,必要的程序还是需要走一下的。 “那行,不过劳烦贵国国王稍等,待本特使先开完这公审大会。” 苏利耶跋再一次跑回去禀报了,那边的国王似乎也没有意义,一起观看起了这什么公审大会。 毕竟只是处决一个海盗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况且是这海盗自己寻的死路。 虽然由他国的使臣来处决本国的犯人,这事情在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但看在周围五万甲士的份上,也只能认了。 前日他的大臣苏利耶跋前来回禀说宋国特使带了五万军队前来,起初他是不信的。 只是看如今这场面,虽看不出具体有多少人,但好像确实是有不少,不远处的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只,上面全是穿盔戴甲的士兵。 占城国王不知道的是,其实那些都只是临时工而已,立在船队甲板上的。 除了最前一排是真真切切的水军士兵,后面那些都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全是商队里的水手杂役。 为了有更逼真的效果,还特意让那些商船漂到了离岸稍远些的地方。 公审大会继续进行,长长的罪状一条条念下来,海盗头子的累累罪行罄竹难书,简直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最后,罪大恶极的占婆岛海盗贼手陀罗阿耶以反人类反社会的罪名,被处以最为让人闻风丧胆的炮刑! 当正义凛然的小周同学喊出最后那炮刑一词之后,台下最前面那几个群众演员顿时脸色一白,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场下其余大多数人则是听了一个不明所以,包括在主席台另一侧就做的占城国王波罗密首罗跋摩一世等人,同样是对这炮刑一词感到一阵茫然。 判词宣读完毕,四个全身甲胄的水军士兵一脸凝重的抬了一口精致的木箱上台。 揭开上面的封条,其中一个甲士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另一个精致的小木匣双手呈与木台上的特使大人。 打开小木匣,特使大人又里面取出一个西瓜大小,通体赤红,上面还画了无数繁复符文的圆形物体。 其实就是一个上了颜料的震天雷而已,捧着震天雷,王浩心里也是一阵阵的恶寒,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成了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棍了 随后,特使大人捧着那个大西瓜说了几句什么奉天罚罪,诏示天下什么的屁话。 又极为庄重的把那剥了皮的大西瓜交到另外四名行刑军士的手中。 随后,负责点炮的四位行刑军士又押着那个死人一样的海盗贼首登上木台右侧的一艘小木船。 绝大多数人都搞不明不白这是在搞什么玩意儿,处决一个人犯而已,怎么弄的像是在祭天一样。 直到那贼首被提上了海中远处的一艘大船上,看着四位行刑军士又乘着木船没命的朝着岸边划来,众人仍是一脸茫然。 场下议论纷纷,都搞不明白这所谓的炮刑就是把人绑在船上饿死? 木台上的气氛则是有些凝重,不过角落中那几个微微耸动的肩膀,很诚实的出卖了这份假装出来的凝重。 杨继业微微抬头,仰天发出一声哀叹,这个臭小子,忙活一天一夜,用掉整整一多半的火药,就为了在这里装神弄鬼,着实不像话。 正当众人以为行刑已经结束,准备各回各家的时候,一声震天的巨响从远处传来。 这一响,比夏日里的惊雷更加震颤人心,直震的人耳膜生疼,浑身颤栗。 随着这一声震天巨响,前方远处的海面上霎时火光冲天,烟尘弥漫,木板碎屑乱飞,震起的水柱,足有数丈之高,翻江倒海,地震山摇。 直接把好些人都给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时间,场上众人寂静无声,垭口无言,全都两眼发直的看着远处海面呆呆出神。 看着这可怕的一幕,一段流传在古天竺的灭世预言在众人脑海闪现。 漫天奇光异彩,有如圣灵逞威,只有一千个太阳,才能与其争辉。我是死神,我是世界的毁灭者…… …… 章节目录 第278章 万商大会 秋高气爽,阳光毒辣,岭南的秋老虎仍有余威。 码头堆场的空地上人头攒动,万商云集。 有太府寺大司农主持召开的第一届武林大会在此召开。 此次会议,除了重新定义海贸的意义,还将划分各自能够得到的那块蛋糕。 这也是一场博弈,一场撸羊毛与拔鹅毛之间的博弈。 商贾们希望在官府的羽翼下把羊毛撸的悄无声息,盆满钵满。 而作为官府,则要努力做到把鹅毛拔的不痛不痒,心甘情愿。 撸羊毛是一种本能,拔鹅毛则是一项艺术。 扩建港口,设立水师,召集商贾,组织海贸等一系列措施打造出来的一只肥羊如今就摆在那里。 那么关于拔鹅毛这门艺术,自然也不能落下。 其实话说回来,能促成如今这样一个局面,已经算是非常成功的一次举措了。 如此多的商贾聚集在一起,相互混个脸熟,交流经验,打探行情,计划未来的经营方向已久重点,就足够让在场的众商贾得益匪浅。 这是一次非常难得机会,不但认识了更多的同行,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开阔了眼界,有了全新的经营思路。 甚至还有不少商贾就此达成了合作意向,谈成了不少互惠互利的生意。 对其中一部分商贾来说,这场众商云集的盛会进行到此刻,就已经值回了票价。 然而他们知道,更大的机会仍在眼前,等待自己一步步靠近。 因此,众商贾们对这次武林大会的热情度相当之高,完全无视头顶那犹有余威的烈日,齐聚在码头晒场,三五成群笑谈风声的等待大会的召开。 组织召开这样的大会,王大司农还是非常有经验的。 学校里就经常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就是举着个大喇叭,把事先拟好的文稿吼一吼,再顺便回答一些众人提出的问题。 区别不过就是学生变成了商贾,对待学生,以鼓励为主,对待商贾,更多的,则是尽力的描述这只肥羊的鲜嫩美味。 商贾是一个很奇怪,很矛盾的群体,确切的说,应该是一种渴望独行的群体性生物。 他们希望自己所在的那条街上商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人流密集远近闻名。 却又极度的渴望自己所售的商品是那条街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们喜欢与同行进行深切的交流,结下深厚的友谊。 却又非常希望事后彼此能够保持一定的距离,相忘于江湖就好。 他们结伴同行,前往一个未知的全新领域,在路上成为彼此的依靠。 却又在到达目的地之后,想象着要是自己是这片土地土地唯一的登陆者,那该多好…… “……承蒙各位大掌柜的信任,来此参加这次商业聚会,本官在此先感谢诸位的到来,谢谢了!” 无需过多的花哨开场白,大家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赚钱而来,尽快的切入正题才是正事。 “本次大会的议题主要有三点,第一,这钱该怎么赚,其二,这税会怎么收,其三,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大会的主题同样明确,每一条都深切的围绕钱这个字作文章,同样也是大家最为关心的话题。 “先讲这钱该怎么赚,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 让子曰沾上这铜臭味,可能有些人会不答应, 那就用我们商贾的话来重新概括一下,那就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这种不怎么严肃的开场白,顿时引得场下众人窃笑不已,随即又被这精妙绝伦的八字概括频频点头赞成。 商人的地位,普遍不高,此时能得到官方的认同与赞扬,自然油然而生一种身份上的满足感。 “何谓君子爱财?即是爱财者,亦可以为君子,但这钱亦有好钱与坏钱之分,如何区分,便在取之有道的道之一字中。” “那么何谓取之有道?道即是正道,来自正道的钱,才是干净的钱,才是好钱,才是君子应该爱的钱,才是大家应该去追逐的钱。” “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论是走街窜巷担货叫卖,还是走南闯北日进斗金。 其本质没有任何区别,只要是用自己的汗水与智慧换来的钱,都是应该被值得尊敬的钱,无分高低贵贱!” 短短一席话,就被底下忍俊不禁的笑声打断数次,从来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把钱这个字说的如此坦然。 这与众人印象中的朝廷命官出入太大,不知不觉间,这话似乎也变得悦耳了许多,场上的气氛,也随之越发轻松起来。 “但是!今日我们要讲的道,则是门道的道,各行各业,皆有各自的赚钱门道,比如这海贸,就是一门非常赚钱的门道,呵呵呵……” “如何用海贸这一门道赚取更多的钱,便是今日我们着重要讲的话题。” 直到此时,这万商大会才算真正进入正题,随着王浩由浅入深的娓娓道来,场下也渐渐变得鸦雀无声。 仿佛是一幅铺满铜钱的优美风景画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海洋对面的无穷财富,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变的唾手可得起来。 与生俱来的超前见识,让王浩在海外那片土地的地理,人文,风情等一系列问题上有着得天独厚的全新理解。 结合后世一些被人玩烂了的经营理念,和不少前卫大胆的创新模式。 渐渐的,众人惊奇的发现,他们拉着满船的货物出海,传递的不是瓷器丝绸,而是文明。 从大洋彼岸拉回来的货物,也不是满船满仓的财富,而是希望。 他们跑的也不是大海上的航道,而是一条震古烁今的海上丝绸之路。 他们也不再是他们,也不再是商贾,而是文明的传播者,丰碑的奠基人,时代的弄潮儿…… 这让场下的商贾们听的很是入迷,对漂洋过海赚大钱的信心也进一步加深。 呸……说赚大钱太庸俗了,他们是要去开辟新航道,打造丰碑的,赚钱什么的,只是顺手而已。 果然,这人一旦有了更崇高的目标,对未来的信心也会进一步提高,包括对财富的渴求也是一样……不,干净的钱不是钱,而是推动人类文明前进的一种工具。 这一讲便整整讲了一上午,直讲的七窍生烟喉咙冒火,才把第一条钱该怎么赚这个话题讲清楚。 抽了点时间增加了一道自由提问环节,回答了几个有代表性质的疑问,上半场武林大会才宣告结束。 下午迟些时候还有更为重要的征税话题,这才是市舶司的重点所在。 章节目录 第279章 敲诈勒索 一阵海风吹过,拨开远处迷雾,众人方才看清远处海面上原先那条大船早已经荡然无存。 只留下一些断木残渣漂浮在海面上。 直到此时,人群中才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呼声。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炮刑,真真正正的粉身碎骨,太可怕了,好想回家。 这一次现场宣传,威慑力丝毫不亚于后世的原子弹。 对一个掌握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国家来说,睥睨天下,那也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另一边,暂时持观望态度的占城国国王此时也坐不住了,再也不能继续端架子了。 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一颗小小的西瓜,就能炸毁一艘巨大的海船。 不再犹豫,带着几位大臣就主动找到了天朝的特使大人。 “那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占王莫要担心,临行前吾皇有交待,此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切不可随意使用。” “那就好,那就好……” 占王闻言大松了口气,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听着名字就知道是个不得了的东西。 “不过呢,像对于这种肆意侵犯我天朝上国威严者,定要诛之。” “上使尽可放心,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占城国王信誓旦旦的说道,随即轻轻击掌,便有随从抬了一箱一箱的奇珍异宝上来,几乎摆满了整个临时会场。 “占王果然是言而有信之人呐!好!好!” 王上使顿时两眼放光,击掌大赞。 占王看着这个特使的模样,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要爱钱就好。 “不过呢……这事情还是有些难办呐。” 围着宝箱转了两圈,王特使嘶的一声又把话风一转,一脸为难。 “啊?请上使直言相告,小国一定尽力而为呀。” “唉……毕竟此事闹的太大了,损了几艘商船不说,还折损了几员天兵,陛下那里怕是瞒不住呀。” 听这语气,明显是礼没送够,想不到这是一个贪得无厌的特使,没办法,占王心中打定主意,准备再放一次血,赶紧把这个瘟神送走。 “那该如何是好?烦请天使为小国美言呐,这岛中海盗,确实不是小国指使的啊。” “要不这样吧!” 王特使重重一拍大腿,仿佛是下了莫大的决心。 “贵国国库中还有多少钱?” “啊……?!” 占王一听,差点没一屁股给滑到地上,这哪是狮子大开口,分明是吞天巨兽了。 “不管有多少,赶紧去匀一半出来,马上遣贡使前往宋都汴京。” 王特使说着从袖子里抠出一封书信,对着目瞪口呆的占城国国王继续说道。 “本使在朝中还有点关系,贵国贡使可持此信往政事堂寻副相徐明诚,请他帮忙向陛下求情。” 与前次一样,信中除了问候老徐的身体,下面还画了一段拼音上去,大概意思就是到时说些场面话,顺便再挑拨挑拨占城与大瞿越的关系。 激化一下这两个国家的矛盾,让他们没事多打打仗,多杀杀人,不要老是窝在家里过安生日子。 占王木讷的看着王特使手中的信件,阿耶阿耶张了几下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王浩趁机又凑近了一些,低声放出了一个内幕消息。 “好让占王知道,贵国北面大瞿越的丁部领这几年越发的老迈昏愦,时常纵容手下骚扰我宋国边境,陛下对其早有不满,接下来该如何办,就不用本使明言了吧……” 刚刚还在心疼自家国库的占城王听了这话顿时清醒了过来。 这让他想起了另一件有关北面那个死敌大瞿越的事情。 之前几日,有流亡在占城的前十二使君之一的吴朝国主吴日庆,向他说起过大瞿越的丁部领年迈昏愦,纵容两个儿子肆意争权,已闹的水火不容,是个北伐的好时机。 此时再听这王特使这么一说,若是能够取得宋国皇帝的支持…… 想到这里,占王神情顿时一展,这事情要是运作好,说不定还真能一举得手,攻取了大瞿越。 一瞬间,那国库里的一半钱财也似乎不心疼了,连连点头应道。 “好,小王这就去安排人遣使入贡!” “占王英明!” “只是这事……?” “占王放心,吾皇亦是明主,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切莫错过。 来,把这信那拿好,切记一定要去政事堂寻到那徐明诚,他可是吾皇身边最为信任的重臣,有他帮忙说话,定然事倍功半。” “一定一定,断不会忘。” “到时礼备的重一些,说不定吾皇一高兴,还会赐予贵国几枚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当真?!就是刚才码头上用的那种?” “正是那种,由此神兵相助,何愁北伐不定。” “那是那是,如此神威,可抵十万兵。” “来,把这个也签了,带回去一并呈于吾皇。” “这是……?啊!租用占婆岛五百年!” 看着王特使塞过来的一纸文书,占城国王又惊出一身冷汗。 “唉……占王宽心,只是租用一处小岛,遣三两百辅兵在岛上建一灯塔,作为日常维护之用而已。 “这……这灯塔是什么东西?” “为过往商船指路的一座高塔而已,建成之后,贵国商船亦可得利。” “为什么要给商城指路?” “商船害怕触礁。” “那这……真的只驻守三百辅兵?” “那还有假,占王可以随时派人上岛查看嘛,再说了,岛上辅兵的吃用,还需要占王帮忙提供。” “这个好说,小王一定妥善安置,只是这文书……” “不过就是个凭证而已。” 听说只不过驻守两三百个维护那什么灯塔的辅兵而已,占王提着的心再次落回了肚子。 心说还是得自己亲自出马,驻扎一支军队变成了留下三百辅兵打理灯塔。 国事商谈完毕,占城国王竭力的邀请天朝特使前往国都暂住一些时日,说什么要盛情款待,以尽地主之谊的场面话。 王特使自然以行程时间安排紧迫为由,婉言谢绝。 扯呼了小半天,相见恨晚的两人方才依依不舍的惜别,场面非常感人,连帮忙翻译的小周同学也为之数度哽咽。 用一大半快要快要失效的火药,换来这样一份五百年的免租合同,还是非常划算的,尽管只是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岛。 “大人,他们真的会前往京城朝贡嘛?” “那是肯定的。” “那岂不穿帮?” 俞青山一脸担忧的说道。 “穿什么帮?你的意思是说我在装神弄鬼?” “呃……青山不敢。” 绿水长流…… 章节目录 第280章 继续上路 “你这还不叫装神弄鬼!” 全程保持沉默的杨老将军终于忍不住了。 这一天下来,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要崩塌了,这小子将来显然会是一个奸臣呐。 从前天一到这码头开始,无时不刻都在装神弄鬼,做的事,说的话,没一件是真的。 从半夜里背台词,到商船上插旌旗,再让船员扮军士,还有装模作样的公审大会。 最过份的就是那个涂成红色的震天雷,连引线都给拔了,还美名其曰那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嘛。” “也就糊弄糊弄这些番外蛮夷。” “子曰:兵者,诡道也。” “你那岛上,当真要驻守军士?” “不错,这才是首要目的,船队到达兰无里之后,在那也设置一个据点,驻守军士每两年一轮换,由过往商船顺道带回。” “你这灯塔当真如此要紧?” 杨继业对于这什么劳什子的灯塔仍有些不明所以,把个好好的军士仍在那荒岛上,这不是屈才嘛。 “影响深远呐,杨伯伯。” 王浩长叹一声,并没对这位老将军作过多的解释。 这一座座灯塔,何止是为商船指路那么简单。 试想一下,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以后,当那些商队习惯了这些灯塔的指引,习惯了这些灯塔的归属,习惯了在这条商道上航行时有大宋水师的庇护。 那又会是一个怎样的局面? 商贾需要的,只是顺顺利利,平平安安,谁带给他们安全感,他们就会承认谁。 就像此时码头上的情景一样,尽管大多数商船的交易已经完成,但他们仍在这里安心的等待着,等待着大伙一起上路,等待着水师战舰继续为他们护航。 一切收拾妥当,随船带来的那一捆宣传册也发出去了不少,邀请当地商贾于后年十月,前往广州港参加广交会,这也是本次下南洋的一项重要任务。 船队陆续有秩序的拔锚起航,占婆岛上的那些赃物也有了妥善的处理,最后仍然是以廉价大甩卖的方式被同行的商队们瓜分了。 战舰离岸之前,另有一支占城国的贡使船队顽强的顶着北风北上了,看这规模,莫非是真的搬了半个国库前去朝贡的? 也难为了他们了,走陆路不通,只能选择逆风而行,这一来一回,没个三年两载,就休想回来喽。 “小周呀,那占城国的国王叫什么来着?” 讹了人家一大笔钱,最后连人家名字都没记住,感觉有些不够厚道。 “叫波罗密首罗跋摩一世,大人。” “嗯……还是你帮我记着吧。” “大人为何要带上这么多稻种回去?” 战舰上的火药水泥搬了一大半出去,船上顿时空了许多,尽管多了不少财宝,但还是太空,因此就干脆在底舱中塞满了一麻袋一麻袋的稻谷。 然而方继儒同学的心中确是大惑不解,稻种这东西,最不赚钱的,其他商贾都不会愿意带的东西,大人为何特意指定了要装上稻种回去? “此稻称之为占城稻。” “占城稻?有何说法?” “占城稻又称早禾,属于早籼稻的一种,可与大宋目前广泛种植的稻种配合成为双季稻,一年种两季,使谷物产量大为增加。” “两季?此事不得了呀大人!若能在我大宋推广开来,将是一件造福亿万百姓的大事呀!” 周逸一听,激动万分,他们几人里面,也就他算是种过地的,因此一听说竟然可以有种两季稻谷的事情,再也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 “确实如此,不仅可以让百姓的地里每年多种上一季,而且这占城稻不仅早莳早熟,极为耐旱,其每亩所出,较之传统也要高上一两成。” “大人,学生此刻就想带着这些稻种赶回京城面奏陛下!” 小周同学越听越激动,多种一季,还能多收两成,这算下来不得了了呀。 若是能推广开来,相当于是免了百姓们每年的田赋还远远不止,这将会是一件何等样的仁政,不敢想象。 “你先不要激动……” 拍了拍把脸涨的通红的小年轻,继续说道。 “这占城稻,在闽南一带,早已有百姓在种植,便是由这些商贾带过去的。” “啊?那为何没有流传开来?如此好的稻种……” “虽有百姓已经种植多年,然而大多数百姓,可能一辈子都没到过百里之外的地方,如何流传的开来?” “大人说的在理,那何不让官府引导百姓推广!” “这自然是最好的,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 “有此良种,如何不急。” “一则稻种有限,二则,百姓们一年就指望着那一亩三分地过活呢,种惯了原先的稻种,如何肯冒险换新稻种?万一绝收了怎么办?” “那……那不是说可以种两季的嘛?” “也不是所有的地都适合种两季,差不多也就湖广浙闽等地适宜两季。 且若要种两季,必然要将原先那一季的播种时间大大延后,百姓又如何肯冒险?” “那……那……那该如何?” 两盆冷水浇下,小周的神情变得无比失落,这感觉仿佛就是入了宝山,却空手而归。 “所以说嘛,这事不能操之过急,要结合百姓们的后顾之忧,制定切实有效的政策方针,逐州逐县的推行,方是良策。” 占城稻这么好的东西,自唐末五代时传入中国,却一直等到真宗朝时期才在官府的主导下推广开来。 其中除了古代劳动人民的信息不通畅这一主要因素外,自身没有合理有效的保障,也是一个重大因素。 坦白的说,就是家中没有余粮,一年绝收,就意味全家要饭。 不但会就此被迫卖掉仅有的土地,沦为佃农,还可能就此流离失所,成为乞丐。 叫他们如何冒着那样大的风险去试验新稻种? 因此,别说是这占城稻了,即使自己为他们运去了玉米土豆的种子,也是需要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去宣传,去推广,才会逐渐被人们所接受的。 还是那句话,习惯,是个漫长的过程,讲究的,是一个润物细无声,像制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忽悠占城国国主这种事情,毕竟只能干一回。 “唉!商贾们绞尽脑汁往商船装满尽量多的贵重商品,对这真正的奇珍却视而不见,大人,此行占城,学生收益良多。” 方继儒依在船舷边,遥望渐渐远去的占城港码头,年轻稚嫩的脸上,似乎一下子成熟了很多。 章节目录 第281章 漂洋过海 “王……大哥,那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究竟是何物?!” 杨延青再也无法忍受船上的枯燥生活,终于撇下了他家的那条商船,躲进了王浩的船舱。 还问出了一个鳖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这个东西目前还属于国家机密,暂时需要保密,保密啊……” 王浩拍了拍杨延青的肩膀,把这事给哈哈过去了。 绝对不能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真成跳大神的了,毁我一世英名是小事,走漏了风声那占婆岛上的几百个海军就起不到震慑作用了。 船队继续浩浩荡荡向着马六甲进发,一路上陆续停靠了不少小港口。 此时的海商属于候鸟型的贸易方式,连带着一路上的那些小港口也同样成了季节性集市。 知道这几个月会有很多商队从这条航线上路过,那些港口边上的集市也都会早早的候在那里,等着生意上门。 也因此,船队交易的时间实际上很少,除了补充给养外,还需要打探一下行情。 再者就是那些零零碎碎的小股海盗,也会在固定的季节里倾巢而出,犹如一场海天盛筵。 一路碾压过去,有种天下无敌的感觉,这些蠢贼,划个破船,跟在商队后面以为就能捞到几箱海商们扔下来的货物了。 经验主意害死人,他们不知道前面那支大商队才是这片海域上最强大的强盗。 月余之后,船队到达兰无里,将在这里过个新年,装满补给,准备横跨印度洋的孟加拉湾。 每年一月份起,印度洋北部的孟加拉湾都会吹起强劲的东北季风,受地球转偏向力影响,使北部孟加拉湾海水自东向西流。 因此这一段航程虽然漫长,船速却非常的快。 与之前的航程不一样,之前的航程,其实都是贴着海岸线在走的,有经验的船员,很容易就能辨别出船队所在的方位。 这回横渡孟加拉湾就不一样了,将会真正脱离海岸线,中间也没有补给点,算得上是船队出海以来第一次飘向无尽的大海深处。 “漂过这片海域,我们将会达到一片被称为印度的大陆。” “教授说的可是天竺?” 俞青山在一旁问道。 “嗯,对也不对。” “此话怎讲?” “天竺只是我们对那块大陆的统称,历史上,那里曾相继出现过两大帝国,孔雀帝国和笈多帝国。 不过这两个帝国都早在数百年前就灭亡了,此时的印度大陆,也是一个如五代一般的混乱时期呀。” “教授的意思是说那里现在正是战乱时期?” “也不太对,那片土地上的人们,通常只喜欢挨打。” “挨打?” “没错,印度大陆是一块形状像粽子一样的大陆,其北面,是人迹罕至的喜马拉雅山脉,喜马拉雅山脉直插云霄,非常人可以逾越。 其西面和西北面,则是同样人迹罕至的兴都库什山脉与苏莱曼山脉,东面与南面,责备辽阔的印度洋所包围。 且其境内多平原,常年雨水充沛,气候温暖,论地理位置,那当真可以称得上是得天独厚呀,” “那教授为何会说他们经常被挨打?” “唉,这就说到点子上了,他们的西北面虽然有几座大山脉挡着,却在兴都库什山脉与苏莱曼山脉之间有一个山口。 这个山口被称为开伯尔山口,正对着西方,而正对着的西方,则经常崛起几个更强大的国家。 比如亚历山大帝国,莫卧儿帝国贵霜帝国,伽色尼王国,恺加王朝,杜兰尼王朝,波斯帝国,大食帝国,这些帝国把印度大陆当成了自家后院,有事没事就穿过开伯尔山口去那里劫掠一番。 也正因此,千年来,整片印度大陆,可以说是一段被外族轮番抢劫的血泪史呀! 而且,更可悲的是,抢着抢着还抢出了感情,你来了生一堆娃,他来了也生一堆,知道后来,他们把自己的民族都给生没了!” “啊?!” “啊……!” 围在王浩身边正听得津津有味的众人听这里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那他们为何不在山口处筑一长城?” 板着个脸的杨继业也听不下去了,按他的说法,那个山口即长且窄,的最窄的地方不过区区百米,筑起几道关隘便能一劳永逸。 “杨伯伯这个问题又问道点子上了,问题是他们不会制砖呀,而且他们只喜欢造宫殿,不喜欢造长城。 我听说过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那里曾经有一位国王,他的妻子因为难产而死,这位痴情的国王非常伤心,于是打算为他死去的妻子造一座前所未有的华丽宫殿。 随后,国王召集了全国最有名的工匠前来,问那个工匠道:你爱你的妻子吗?工匠说妻子在他心中犹如天上的太阳一样重要。 于是国王就下令把那个工匠的妻子给处死了,然后对那个工匠说,你现在应该可以理解我心中的悲伤了,也能为我造出一座最华丽的宫殿了。” 故事讲完,众人又是齐齐一阵惊呼。 不过这故事当然只是个传说,况且现在也没有那泰姬陵。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故事足够吸引人就行。 枯燥的旅途中,总是需要几个浪漫的故事来调节调节大家的心情的。 不知不觉,船头就围满了一大群人,或坐或站,皆听得津津有味。 王大人果然博学多才,这一路讲的故事,也太好听了。 “昏君!” 方继儒捏着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是呀,他们若是能够把造宫殿的钱拿去山口筑一道关隘,将造福多少百姓!” “还是咱的陛下英明呀,连碗羊汤都舍不得喝。” “是呀,我听轮窑厂的人说,他们之前就在北地筑墙。” “陛下英明。” “吾皇万岁!” 王浩闻言翻了白眼,心说隔空的马屁都能拍的这么起劲。 赵老大虽然节俭,但也完全没到连碗羊汤都舍不得喝的程度,不过卖个人设而已,都好当真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让王大司农着实大跌了一会眼镜。 这边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吾皇万岁,马上就有更多的人响应。 然后众人齐声高呼,传到了隔壁的船上,那边的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跟着喊了起来。 不多时,吾皇万岁的高呼声就传遍了整个船队。 这阵仗,比之传销不知厉害了多少倍。 良久之后,高呼声才渐渐平息。 “教授近日所讲,可是要告诉大家筑关设隘的重要性?” 一边的俞青山再度开口,帮大伙总结道。 “你又错了青山。” 王浩一脸肃然的拍了小俞同学的肩膀,继续道。 “本官今日想说的只是,既然波斯人抢得,大食人也抢得,为什么咱们就抢不得……” “啊……!” “啊……?” 惊呼声再起。 章节目录 第282章 千里之行 “胡闹!”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突然传来一声爆喝,转头望去,见正是那个众人敬仰的杨老将军。 此时的杨继业再也听不下去,这也太胡闹了,合着他带着几千将士远行万里,目的只是为了去番邦劫掠一番? 如此胡闹,陛下岂能答应,我天朝上国的颜面何存? “杨伯伯何出此言?” 王浩知道,这个老顽固肯定又在跟自己心中的那道信仰过不去了。 “出使番邦,岂能轻启战端,如此有损我朝颜面之事,陛下岂不怪罪。” “是呀王……大哥,不可鲁莽呀。” 杨延青也反对去抢劫,他虽是来做买卖的,却不想做无本的买卖。 “是呀大人,学生以为,咱们应当行教化之事,以我华夏礼仪教化番邦蛮夷。” 方继儒主张文化入侵。 王浩听了又翻了一个白眼,得了吧,中原王朝对这些海外小国施行王道教化之策,不过是觉得在他们身上榨不出油水而已。 加上距离太远,不好管理,又得不到实际的好处,所以才会想着捞一点面子上的成就感来自我安慰一番罢了。 人家千里迢迢的带着土特产过来,跪在你面前,喊一声皇上威武,多有面子。 比带着兵去征服,然后啥好处没得到,反而耗费了一大笔军饷。不知要划算多少。 但要是有了足够的利益,而且是多到让人难以拒绝的利益,王浩相信,他们会比谁都乐意过去抢上一抢的。 也不废话,让青山从舱室里取来一样东西,一把从白先生那里坑蒙拐骗而来的大食弯刀。 一把正宗的大马士革钢打制而成的圆月弯刀,钢刀上淡淡的不规则花纹,无不显示着这把宝刀的血统纯正。 能够骗来这把弯刀,还要从那个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说起。 自从海盗头子陀罗阿耶被送去西天之后,来自大食国的白先生数次找到王大司农,希望以重金购买宋国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生意也不是没得谈,如果你有足够多的“诚意”,我还是会向我国皇帝请求一下的。 然后,很有诚意的白先生就在王大司农一步步的利诱下,不但吐露了大马士革钢的真实来历。 还答应了王大司农明年会运一百匹纯正阿拉伯血统的战马进贡给大宋皇帝。 把马装船,远行万里送到宋国,一百匹马能活下来三成就算是阿弥陀佛了,即便运到了大宋,能活下来的,差不多也是半死了。 但总要试上一试的,这可是宝贵的种马,能活下来几头也是极好的。 对,还有玻璃技术,他也答应会帮忙想办法的。 用一个虚无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换取了不少实实在在的好处,这笔生意不要太值。 只是这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终究只是装神弄鬼糊弄出来的,穿帮是必然的,至于穿帮了怎么办? 鬼才会去在乎穿不穿帮,有本事你来咬我呀。 锋利的刀芒在印度洋暖阳的照耀下,闪的人眼睛生疼。 “大食宝刀!” 有人见了惊呼出声,这大食宝刀也还是有人见过的,只是属于那种传家宝级别的宝贝。 可遇而不可求。 王浩将大食弯刀递到杨继业手中,开口说道。 “杨伯伯以为此刀如何?” “嗯……好刀,好刀啊。” 杨继业把大食弯刀拿在手中细细摩挲,还用手指在刀背上弹了几下。 他也是个识货的,这刀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除了这弯刀的样式有点不符合他的审美。 但这所用钢材,无疑是上品中的上品,即便是百炼钢,比之也多有不如。 “若我们此行运上几十船这样的宝刀回去,杨伯伯以为陛下还会不会怪罪我们擅动刀兵?” “几十船!” 杨继业闻言眼皮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这也太狂妄了,这样的宝刀,能得到一把,就已经是极大的机缘了。 他这动不动就是几十船? 若是能有几十船这样的宝刀,那还不得武装出一支军队。 战阵之上,再高深谋略战术,说到底还是要靠将士手中的刀枪去战场拼杀出来的。 要是人人手中都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那战力就不是提升,而是飙升了。 别说倒时陛下不但不会怪罪,即便是封侯拜相也是不在话下的。 “真……真有几十船?” 杨继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会信了这小子的鬼话,而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只多不少,而且不是这样宝刀,而是打制这种宝刀的钢锭。” “当真?!” “当真,不过咱们要抓紧,这种钢锭的储量是有定数的,咱若是抢的迟了,就被人家给抢光了。” “嗯……” 杨继业闻言,嗯的一声,急急地在甲板上打起转来。 难道真的要去抢不成?可自己只带了三千多的将士,虽然经过自己一年的调教,也稍微有了些模样,但还远算不上精锐。 再也千里而来,一没补给,二无城池可以固守,对地形也是一无所知,这样真能抢的成? “杨伯伯无需多虑,待船队到了故临之后,先租上一块地,建个小型的军事基地。” “租地?彼国国主如何容许他国军队驻扎?” “据唐代高僧玄奘《大唐西域记》所载,故临隶属珠利耶国,其国周二千四五百里,国大都城周十余里,土野空旷,薮泽荒芜,都城有七重,城高七尺。” “城高多少?” 杨继业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七尺,另外,他们那个国家,已经一千多年没有打过仗了。” “啊?!” 城周十余里,墙高七尺?杨继业怀疑自己又听错了,七尺高的城墙哪能叫城墙,大户人家的围墙都不止七尺。 还有千年未有战事的军队,会是个什么鸟样,没人比他更清楚。 因此,听王浩这么说,杨继业心里倒是安稳了不少,只是这大老远的无缘无故跑去抢劫,心里还是有些膈应,于是开口道。 “只是如此一来,恐有伤天合。” 又来了,心说我一个后世的文明人对这事都没什么心理负担,你一个战场宿将,怎么反倒犹犹豫豫起来了。 “杨伯伯宽心,伤不了天合,天竺诸国施行的乃是种姓制度,他们的国君自己都不把国内的百姓当人看的,因此,你我此去实际上是为解救万千黎民。” 解救万千黎民,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瞬间,一副奸臣模样的王浩再次跃然眼前。 “这种姓制度又有什么说法?” 章节目录 第283章 只为打劫 “叔伯!这种姓制度小侄略知一二。” 听到自家大伯打听种姓制度,一旁的杨延青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 “嗯?你且说来。” “种姓制度乃是一种以血统论区分地位高下的制度,又称贱籍制度。 其将境内百姓分为四个等级。 即婆罗门、刹帝利、吠舍和首陀罗。 其中第一等级的婆罗门,主要是僧侣贵族,拥有解释宗教经典和祭神的特权,以及享受奉献的权利。 第二等级的刹帝利是军事贵族和行政贵族,他们拥有征收各种赋税的特权。” 杨延青讲到这里,适时住口,一脸博学多才的小得意。 这什么种姓制度他也是在占港的时候才听说的,当时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竟有此事?” 杨继业听罢也是大感好奇,一脸不可置信,心说这天竺以前也听说过,觉着挺神秘的。 不想却是一个将和尚僧侣之类的神棍当成神明一样供养的地方,这不成了南朝那种腐朽溃烂的国朝了嘛。 顿时道也来了兴致,于是对着杨延青说道。 “你且继续讲。” “禀叔伯,小侄已经讲完了。” “讲完了?你方才不是还说有四个等级的嘛?那另外两种呢?” “是这样的叔伯,余下两种吠舍和首陀罗,在其国中,基本不算人,不足为题。” “何为不算人?” “应当是类同牲畜,不足以为人,再者,除了吠舍和首陀罗,其下还有一个等级,为数众多,占其国中百姓半数有余,称之为贱民,贱民者,牲畜不如,更不足为道。” “嘶……” 杨继业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我中原民族虽也三六九等之分,然但凡明君者,哪会真的将黎民百姓当成牲口看待。 “如此做法,其国中岂不叛乱横生?” “非也,没有叛乱的叔伯,他国贱民者,皆认定生而为人就是来世上受苦的。 他们认为,生前受的苦难越多,死后才能去往神国,因此,他们都会非常乐意的接受他人的践踏。” “嗯……” 杨继业听罢,感觉头有点晕,沉默片刻,转身就走,他觉得今日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不能再听下去了,应该马上回船舱休息一下。 “叔伯何往?” 杨延青见状惊诧不已。 “老夫累了。” “叔伯慢走……” 看着脚步有些踉跄的叔伯,杨延青暗自叹了一口气,叔伯果然也是一时间无法接受呀。 “大哥,此去当真是要行劫掠之事?” “你不要乱说啊,绝非劫掠,我们是去解民与倒悬的,些许财物,不过顺手为之。 这么多商队,总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才好。” “嗯,小弟也是这么想的。那这分润应对如何划分?” 杨延青一秒钟进入角色,都还没开抢呢,他就考虑起分润的事情来了。 “这个简单,当场拍卖,帐先记着就行。” 两个无耻的人,就这样望着大海对面的那块肥肉,商量起了分赃的事情。 故临在古代是中国与阿拉伯地区之间交通的重要中转站。 主要出产椰子,苏木和香料蜜糖等物。 故临往北有一条西高止山脉与一条湿婆山脉,那里就是乌兹矿的主产地了。 用乌兹矿冶炼而成乌兹钢锭,在西亚地区,工匠用乌兹钢锻造出了着名的大马士革弯刀。 中世纪时期,十字军战士第一次在大马士革遇到了使用这种高质量刀刃的阿拉伯人,大马士革刀的名声传遍了整个欧洲。 也就是本次出海掠夺的主要目标。 乌兹钢实际上属于高碳钢的一种,其含碳量大致在2%左右。 在后世来讲,那就是一直最普通,最廉价的钢材。 但是在古代,这个普遍碳含量超过5%的铸铁时代,拥有廉价碳钢,无疑将会拥有一种神器。 虽然当时工匠,通过反复无数次的锻打,也能造出类似碳钢的武器,但其中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多到难以想象。 百炼钢,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 就像隋唐时期出现过的马槊,虽然好用,但经不住造价太高,一把需要花好几年才能做出来的武器,而且最后的成功率仅有三成的武器。 再好,再厉害,也注定只能是少数人手中的武器。 同百炼钢一样,这种只能装备到极少数人手上的武器,从全局战略角度来讲,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而军队需要的,是大规模的列装。 给一个人装备全套碳钢装备,他就是一个荆轲,可以完成一次刺秦。 给一百个人配上全套碳钢装备,则是一支精英小分队。可以打一场小规模的伏击战。 给一万个人装备上全套碳钢装备,那就会是一支精锐中精锐,可以带来一次,或者数次战役的胜利。 给十万个人装备上全套的碳钢装备,那他们就不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股钢铁洪流,一支能让任何敌人颤抖的无敌之师。 从兰无里出发二十几天之后,船队终于到达了抢劫目的地。 不过此时的三哥们显然还不知道灾难即将来临,仍是像往年一样,兴高采烈地迎接着远道而来的商队。 而且今年的规模比之前大了无数倍,各类商品也更丰富,非常好。 除了从船上下来的那些水手有点不像水手之外,其他都与往年差不多。 故临虽然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港口城市,但规模并不是很大。 而且说是港口城市,但他们的港口却不在海边,也不是某条大河的入海口附近。 而是在一个巨大的湖泊当中。 三哥的地理位置不但绝佳,就连这个港口也是难得一见的奇葩型天然避风港。 海岸边的陆地上突然出现一个三五十丈宽的缺口,往缺口里面行进数里地,就是一个巨大的湖泊。 这样的地理位置,有点像后世的青岛,不过这里的这个缺口要比青岛那个缺口更小一些。 水深不深不知道,反正对此时的海船来说,足够使用了,水倒是挺清的。 港口不大,在王浩眼里,差不多就是一个小渔村。 比占城港更小,因此船队达到之后,也比在占城时更拥挤了一些。 在广州府花大价钱打造全新港口的做法是对的,出来才知道,这些国家的港口,根本就没有吞吐量可言。 一点点东西,一停就是好几天,这样子怎么行? 这里以后可是要成为一个铁矿出口基地的。 当即决定,要到租地之后,马上开始建造一个轮窑厂,以备后用。 反正技术人员也都带着,只要在这里招些苦力就行,实在不行,还有三千左右的水军将士,也是暂时可以充当制泥胚的角色的嘛。 “小周!” 可怜的小周同学,一路上大部分时间差不多都在研究各国的语言,他在这方面有着非常高的天赋。 章节目录 第284章 军事基地 与占城港的时候差不多,一份通关文书差人送进故临城中。 统御故临的是一个贵族,既是贵族也是官员,没有系统的官阶等级,反正这片地就是属于他的。 有点类似藩王的意思,不过权利比藩王更大。 掌握着境内所有低等种姓的生杀大权。 身份地位却不如藩王,这片土地上最高贵的人是那些躲在庙宇中的神职人员。 神职人员不管事不管民,只享受众人的供奉,而且是最好的供奉。 终其一生,除了吃就是拉,啥事不做。 讲几句连自己都搞不明的屁话让屁民花一生的时间去自行领悟,就能得到最好的供奉。 简直就是把大忽悠发扬到最高境界的民族。 听说有他国使臣来访,贵族老爷不敢怠慢,备了薄礼若干,摆出好大一副排场前来会见使臣。 盘坐在轿撵上,彩带飘飘,身上挂满了各种吉祥物,奴隶跟了好长一排。 赤着脚,但脚是不能直接接触地面的,因此走到哪,地毯铺到哪。 反正就是怎么折腾人怎么来。 王浩也懒得应付这样的场合,只是盘坐一旁嗯嗯啊啊随便迎合几句,任由小周与他交流具体事宜。 只是来人的第一句话就让王浩吃了个大惊。 大概意思是说他对唐国仰慕已久,希望使臣代为问候唐王。 唐王?这些人莫不是活在桃花源中? 打了几个哈哈,甚至懒得纠正,要地是关键。 借口是现成的,路上遭到海盗和狂风暴雨的袭击,船只多有损坏,希望能皆借一块地修整船只。 有汉人海上良好的温和形象做保,海军士兵也都乔装成了水手,护卫使臣的军队只有几百人。 因此贵族刹帝利很爽快的答应了大司农的请求。 “大哥当真不去大食国了吗?” 杨延青找到了王浩,心中大为不解,这九成的路都走了,还有一段路为什么不走完? “不去了,我对那个国家没啥好感。” “为何?” “他们全国上下整日戴孝,看着心烦。” “这是何理?” “不过我会让你叔伯调遣数百水军护送你们前往。早去早回,不要逗留太久。” 大多数商船本来就不打算前往大食的,还有些其实到兰无里之后就准备返航的。 只是因为一路上都有庞大的海军舰队护送着,再加上听大司农说到故临之后有莫大的商机,保证能大赚一笔。 他们才一路跟了过来,反正跟着也不亏,至少不用担心被海盗劫掠。 至于要去大食国的商队只是其中一部分,毕竟海商有大有小,大多数商户,好几家共用一条船,能卖的早就卖完了。 加之庞大的商队集体出动,很多小港口上的货物供不应求,需要采购回去的货物,要等到商队回程的时候,再一站一站的停靠过去,装上预定好的货物,以便把船舱补满。 因此,前往大食国的船只并不多,大概也就六十多艘。 即便如此,也是史无前例的庞大商队。 这些商队在故临停靠数日之后便会继续出发。 其中也包括杨延青的船队,他们会在大食国完成最后一站的交易之后,再原路返回到故临与大部队汇合。 故临到大食国的玛斯科特还有不少的航程,来回大概也需要两月有余。 阿拉伯海域的海盗估计也不会少,因此,为了避免有去无回的惨案发生,还是需要拨出一部分水师将士给他们护航。 由水师副将李茂率领一营五百五十名水军将士负责护送任务。 余下的人就地驻扎故临,先把基地给造起来。 “等你们回来,这里就会有一座咱们自己的城池了。” “大哥保重!叔伯保重!” “一路平安,保重!” 辞别杨延青,王浩与杨继业两人前往选定的基地地点。 基地位于港口码头入海口的那个缺口处,是一处略显狭长的半岛。 整个故临以水域居多,地势大多低洼,放眼望去,附近连个土坡都没有。 更别说建立基地所需的石块的,当地人居住的房屋,基本上也都是简单的木头房子。 都搭在湖边,一半在水上,一半在岸上,沿湖而建,稀稀落落。 唯一像样点的房子还是庙宇,类似大宋境内的土地庙,并没有专职的神职人员居住。 就是一处简单的建筑,立面摆几个不知名的神像。 香火极旺,前来祭拜祷告的人络绎不绝,大多还会供奉上一些祭品。 可怜的人呐,都穷的衣不蔽体了,还拿出家中仅有的一点东西,供到这些不知名的土地庙中。 没有石块,只能就地取材挖土制砖,然而靠近海边的土还不是粘土。 没办法,只能派出技工,由十几个水军将士护送着去周围寻找合适的粘土。 顺便还遣了一支百人小分队前往北面山区地带寻找煤炭。 烧砖的煤块也没有着落,本地也没有找到有人用煤的,只能碰碰运气,去周围找找看。 实在不行,到时只能花大力气砸木头用木屑烧砖了。 另外就是交通工具问题,倒也看到有些长驻此地的大食国商贾有骑马的,上回那贵族来的时候队伍中也有几匹马。 打听之后才知道,马这个物种,在当地只有贵族才有资格骑乘,低等种姓骑马是犯法的,要被处死的。 忙碌了几天,只立起了一道木墙,连个基地的雏形都还没有,进度明显有些慢了。 再者斥候去附近侦查,连个最起码的马都没有,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而且那个贵族老爷似乎对这一大群异国来客也有些防备,营地周围经常会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过来东张西望。 就这样庸庸碌碌的过了几日,贵族老爷再次遣人前来,邀请使臣前往城中做客。 “教授不担心这是鸿门宴?” 俞青山提醒道。 “什么鸿门宴,他们这里又没有楚霸王。” “还是多带点护卫吧。” “那就带个三五百吧。” 带三五百个护卫前去赴宴,就是纯心前去搞事的了。 “嗯,青山前去请杨将军过来。” 俞青山也觉得这个数字很靠谱,二话不说,转身就到营外找杨将军去了。 片刻之后,俞青山回返,说杨将军那里正在准备,只是等了好一会,都不见有人进来。 无奈,只得出帐去看看,虽说并不担心会有什么鸿门宴,但带上几百个护卫还是很有必要的。 然而刚掀起帐帘,眼前的一幕就把大司农给镇住了,这哪里是几百个,分明是全军出动了呀。 章节目录 第285章 暴起发难 “杨伯伯这是为何?” 看着校场上两千余水军将士顶盔贯甲,全副武装的列队,王浩不禁好奇道。 “斥候回返来报,本地并无驻军,官员家中只有家丁奴仆护院,你若是要做那事,今日便行动。” “那营地?” “营地可驱使城中民夫筑造,据斥候所报,城中有不少庙宇可取石筑成堡寨,足够使用。 拿下故临之后,集中看管俘虏,收缴大小船只,如有敌军来援,也可看形势随时远遁海上。” 原来自己还在一门心思想要先建立一个军事基地的时候,杨继业早就已经派人把周围的情况给摸清楚了。 不但如此,还把结寨筑堡的事情都考虑好了。 拆了城中那些神庙及贵族家的房子,再驱使城中苦力筑起军事堡寨。 这么好的主意,自己为什么会没有想到?还要劳心费力的造轮窑厂? 看来打仗这种事情,还是纯外行呀,而且似乎并不需要自己操心,只要说打不打就行了。 其他的一切,杨大将军都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只是人家不过只是请你去赴宴的,你却想着直接把人家的老窝给占了,这也太不厚道了。 怪就怪他们做的饭实在太难吃,全是糊糊,看着就让人反胃。 说走就走,王浩也不犹豫,当即就决定兵发故临,把这座城市给接管了。 “杨伯伯不是说这就行动吗?他们为何不动?” 出了营地才发现校场上列队的将士并没有跟出来。 “你先随我带两百甲士前去赴宴,故临城并无城池固守,到时侯伺机而动,里应外合,旦夕可破。” 非常好,连战术都不需要自己担心,当下不再多问,在两百个甲士的的簇拥下,开开心心的前去赴宴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再次出乎了自己的预料,前来接引的仆人直接把王浩一行人带到了城中一处豪华的庙宇内。 这庙宇那是真的豪华,亭台楼阁,全都用大理石打造,加上玉石铺就的走廊,鸟语花香。 光看这造景模样,比赵老大家的后花园也不遑多让了。 在这处庙宇内供奉的是拉毗天毗湿奴大神。 此时盘腿坐在正殿中的那个住持方丈据说就是拉毗天毗湿奴大神派到人间来的使者,在人间拥有超凡的地位。 一般人是没有资格能见他一面的,与一旁的贵族老爷一样,神使的身上也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吉祥物。 尤其是手上那串珠子,一看就知道能卖不少钱。 只是神使的面色似乎有些蜡黄,可能是平时修欢喜佛修多了,微闭着双眼,自始自终不发一言。 高深莫测。 王浩等了一会有些悻悻然,想对一旁的杨继业说也别等什么伺机而动了,直接就让殿外的那百多个护卫进来把这尊神给请出去得了。 不想此时的神使仿佛是有感应一般,盘坐着的双腿缓缓伸直,垂到了地上。 却仍旧是微闭双眼一言不发。 王浩几人有些懵逼,贵族老爷的随从在小周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小周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把两眼瞪的溜圆。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凑到王浩耳边说道。 “大……大人,他让你亲吻他的脚趾头……” “什么玩意儿?” 王浩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让你亲吻神使的脚趾,说是那样就能得到那什么神的庇佑。” “噗嗤……” 这一下真的没憋住了,不禁捧腹大笑起来,尼玛,这是忽悠人忽悠的久了,把自己都给忽悠瘸了呀。 一旁的杨继业显然也听到了小周说的话,也正竭力的憋着笑,斜睨着王浩,一脸戏谑。 “唉……杨伯伯,算了,直接开搞吧。” 王浩止住笑声,转身就往大殿外走去,行了两步对紧跟在一旁的贴身护卫铁柱说道。 “要笑就笑,那个神棍等下不要弄死,先留着,兴许还有点用。” “是!大人。” 铁柱兄应了一声后果然咯咯咯了起来,不过也是尽量的克制着。 “但是你要把他的脚塞进他自己的嘴里。” “……是!……咳咳咳” 听了这话,直接把铁柱给憋成了内伤。 大殿里等着为外邦使臣祈福的神使及边上一众人等看着大笑不止,且不辞而别的大司农几人,皆都愣在了那里。 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可是只有最高贵的贵族才能享受到的待遇,他们怎么就那样离开了? “兄弟们!操家伙开工了!” 语言不通就是这点好,可以肆无忌惮的当着人家的面说操家伙干他们。 而且他们听了这话还会微笑着对你点头致意。 等候在殿外不远处的百多名护卫不动声色靠向了另一边的那些家丁护院,一支窜天猴随即被射向天空。 那些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护卫们送去了天国。 王浩与小周两人被几十个护卫围着撤出神殿,紧接着清场行动展开。 与此同时,潜伏在城外的两千余水军将士接到窜天猴的信号之后也迅速展开了行动。 接下来的一幕,让王浩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虎入羊群。 几乎没有遇到一丝一毫的抵抗,神庙中的那些神棍也好,贵族家的那些仆从也好。 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那一幕惨案,不但毫无反抗的心思,连最起码的逃跑都没有。 似乎全都被吓傻了一般,或是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总之就是呆呆的立在那里,不动也不跑,任由水军将士们砍杀。 如此场景,也让水军将士们感觉到了困惑,甚至生出了一丝诡异的感觉。 即便不抵抗,有人拿着刀子砍过来了,跑总会的吧,但是没有,几乎没有。 于是,砍着砍着,很多军卒渐渐的就有些挥不下去刀子了。 这根本不是战斗,哪有这样子的,杀鸡也没这么轻松的吧。 直到神庙的大理石过道逐渐被血染红,那些个神棍们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然后才真的有了一些小鸡的样子,开始乱窜,开始抱头蹲地。开始瑟瑟发抖。 因此,清场行动进行的异常顺利,几乎没花多少功夫,城中几处事先被斥候踩好点的重要据点就被一一拿下。 赶鸭子似的把贵族家中及庙宇中的奴仆神棍们驱赶到城内某处集中看管。 真的是不清不知道,一清吓一跳,从庙宇神殿中清理出来的除了神棍,还有巨多的女奴,真是混乱到了极点。 章节目录 第286章 毫无斗志 只用了短短一天功夫,仅用两千余名军卒,就轻轻松松地控制住了整座故临城。 全程没有遇到一丝的抵抗,因此也没有一个将士的伤亡。 真真叫人匪夷所思,这个数千年来几乎没有发生过农民起义的国度,当真称得上是人类文明中的一朵奇葩。 即便是成了俘虏,被集中看押到某处庙宇的广场上之后,他们还在对着身前的那座神殿跪拜。 尽管殿中的神棍们早就已经不在,而且,身为俘虏的觉悟也是高的出奇。 甚至不需要派遣过多的看守,也没见有人敢逃跑的。 那个一只脚被塞进自己嘴里的神使被护卫铁柱提进了中军营帐。 很会教女信徒们练习瑜伽的神使,自已却一点也不瑜伽,那腿是被硬生生的折断之后,才把脚给塞进嘴里的。 本来还想问些什么的,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这种装神弄鬼了一辈子的人,早就把自己也给忽悠瘸了。 数十年来,只要随口说上几句屁话,就能让无数信徒拿出最好的东西来供奉的人,早就失去了一般人类应该有的智商。 没有审判,直接扔进了俘虏堆里,俘虏是宝贵的劳动资源。 除了一开始的时候为了立威,稍微杀了一些,之后既然毫无抵抗,杨继业当即就下了禁杀令。 筑造军事基地,还要靠这些人呢,整个故临,拢共不过三万多人,除去老幼,能当成苦力用的,可能还不到三万。 与在大宋时动不动就十万二十万民夫筑城的手笔远远不能比,但也勉强够用。 没打任何招呼就捣毁了故临城,这其中意见最大的,不是当地原住民,而是城中那些长期驻留在此地的大食国商人。 呜啦呜啦的,烦人的紧,最后也不得不动用了武力,专门寻了院子,一并给囚禁起来了。 另外则是同来的百余艘商船的海商们,心说这大司农也太奔放了,招呼都没打一个,就直接将这处商路上的重要中转站给一锅端了。 这还如何是好,你们抢一笔就拍拍屁股走人了,那他们以后也别想在这个港口靠岸了。 带着一脸忧色,请了个商会代表,找到大司农后,向他表述一番海商们的忧心之处。 “吴大掌柜尽可放心,以后不但可以在这里随意靠岸,而且此处会有一座属于我们汉人的城池!” 王浩信誓旦旦的向前来问询的商会代表解释道。 “汉人的城池?大司农的意思是?” “就是说,故临这个地方,今后会有我大宋的将士长期驻扎。” “哦?大司农这么说,咱就放心了。” 吴大掌柜闻言,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只是这长期驻扎,就不担心他国出兵攻打的吗? “另外,今后你们商队来此,所需的回程货物,皆可在我市舶司设在此地的分部中购买,本官保证,绝对是最低廉的价格。” “大司农的意思是?” “说白了,就是以后你们只要划着空来这里,然后我大宋将士负责劫掠,再将劫掠而来的各种定西转手卖于我大宋远道而来的商贾。” “啊……?!劫掠?” 海商们闻言大惊,想不到大司农带着数钱水军出行,是来行劫掠之事的。 “没错,就是劫掠,在那些神庙殿宇中,有多宝贝,想必大家也是略有所闻,从明日开始,尔等各自召集手下船员,帮忙入城搬运,之后再统一拍卖,保证每人都能狠赚一笔。” 此话一出,底下立马骚动了起来,听说可以随意搬运神庙中的宝贝,众人再将那一丝最起码的道德抛到了九霄云外。 而且听大司农的意思,以后出海,都会有成千上万的水师将领陪同,官军负责劫掠,他们负责低价买入,然后发财。 这种无限接近无成本的买卖,谁不喜欢。 此时的他们只是责怪大司农为什么不早说,早说的话他们也就不往船上装那些买来的货物了。 还好还好,船上并没有装太多的东西,待这趟回去,马上召集船员,划着空船再来一趟。 即便是逆风,也要拼了老命的去把船给划过来。 因此,从次日开始,浩浩荡荡的拆迁大军进驻故临城,这里没有钉子户,想拆哪就拆哪。 另一边,故临新城也开始动工,那些俘虏们毫无反意,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与苦力无异,只把人看得啧啧称奇。 只是虽说是苦力,其实干的活,和当下的生存环境,与之前身为贱民的日子也没有多少区别。 苦力的日子虽然苦一些,但身为贱民的日子其实更加难过,还毫无尊严可言。 有区别的,不过是原来城中的那些神棍与贵族们。 但更奇葩的是,那些神棍与贵族竟公然表示不能与这些贱民们同吃同住同劳作,要求为他们专门辟出一块地方安置。 按理说,此时大伙都在同一个阶层了,贱民们应该对那些曾经残酷压榨他们神棍贵族同仇敌忾才对。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对于神棍们的要求,那些贱民却表示出诚恳的认同,自己都以为自己没有资格与神棍们同吃同住。 数次有贱民代表前来,唯唯诺诺的表示希望官军能够改善神棍们的生活环境,并且表示他们这些贱民愿意干更多的活。 这神棍都被拉下神坛了,还能得到这些人的敬仰,骨子里的奴性,显然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教授?他们为何会这样呀?” 连日来的奇葩场景,让俞青山及小周小方几人完全颠覆了认知。 “据说这里的人普遍都患有一种叫做“热带懒惰”的病。” “何为热带懒惰?” “所谓的“热带懒惰”,大概是因为这里的气候、习俗和生活环境影响了当地人的性格。 使生活在这里的居民变得懦弱、效率低下和缺乏反抗精神。” 这种解释虽然有些牵强,但是却对大部分印度人的性格进行了客观评价。 确实,印度的居民或许是世界上最知足的民族了,只要有饭吃,就能每天开开心心的,就算没有饭吃,他们也依旧可以唱歌跳舞。 对他们而言,人只要活着就行了,至于活的很苦,那是应该的,不但应该,而且还非常乐意接受,这辈子过得越苦,才能在死后去往神国。 有这种思想,是被那些神棍们耳濡目染的忽悠了几千年的成果。 这种观点,即便是到了后世,也没有多少改变,仍然有各自各有的奇葩事情不断冲击着人们的认知。 “竟然还有这种病……” 方继儒闻言,喃喃自语了一声,迷茫的眼神更加迷茫。 章节目录 第287章 故临新城 但凡征服另一个民族,无不伴随着血流成河的残酷镇压。 然而在这片奇葩的土地上,之前的认知荡然无存。 “教授,青山方才还看到他们在用饭的间隙唱曲跳舞。” 连日来的奇异景象,让俞青山感觉眼前的世界越来越不真实。 干着最重的活,喝着嘴稀的糊糊,但只要把神庙里那尊奇形怪状的玩意儿杵到工地上,他们就能开心的唱歌跳舞了。 “看来我们的政策太温柔了。” 对比波斯人,大食人的侵略,大宋的侵略的确算得上是温柔了。 在杨继业的调教下,水军将士们的纪律非常严整,自从攻占故临城以来,没有发生一件凌辱妇女的事情发生。 这或许也跟这仗打得太顺利也有关系,像是赶羊群一样,不但没有伤亡,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很欢乐。 精神放松,并不需要用鲜血与暴力发泄心中的紧张感。 因此,占领故临城月余以来,竟隐隐有种越来越和谐的错觉。 在这种和谐共处的大环境下,很顺利的就培养出了不少忠心耿耿的印奸,逐渐形成了印奸管印民的良好局势。 轮窑厂顺利点火,不但西北部山区顺利找到了煤炭来源,在印奸的指引下也终于打听到了乌兹矿的产地。 就在西北面的西高止山脉南端,离故临新城也就两三百里地。领土扩张提到议事日程。 让人奇怪的是,这都差不多过去两个月了,纯砖石结构的城墙都已经立起来了。 故临城所在的朱罗国却仍然毫无动静的样子,派出去的斥候不断深入,都差不多快要跑到印南东海岸的朱罗国国都了,却仍然没有看到有援军前来的样子。 王浩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朱罗国其实是名副其实的猪猡国。 本就不怎么强大的国家,如今更是乱象丛生,几乎面临着亡国的险地。 先有数年前有一任国王在一次小战役中不幸死去。 然后王位由一个宗亲接任,却是个极度无能的。 有军阀叛乱,只因为打了一次败仗,这位可怜的傀儡皇帝就被他的叔叔给献祭了。 献祭的方式也很奇葩,这种献祭方式被称作“萨莱克哈那”,一种可敬的解脱方式,它能为那些有勇气进行的人赢得荣誉,并有可能使他们永远摆脱重生和死亡的无穷轮回。 说白了就是绝食至死。 不久之后,新的傀儡皇帝上位,而这位新上位的皇帝将在仅仅几年之后步上前任皇帝的后尘。 同样死于绝食。 看来三个对绝食这种方式那是情有独钟啊。 处于极度衰落期的朱罗国一直要等到公元982年,才会由遮娄其的逮罗二世占领了他的领土。 然后几年之后会有一个叫罗阇罗阇一世的人,开始积极进行领土扩张,先后征服哲罗、潘地亚、迈索尔大部、羯陵伽、东遮娄其、锡兰北部,称霸南印度。 因而此时的朱罗国其实已经萎缩成一个很小的国家了,甚至连此刻的故临,也几乎可能不属于朱罗国范围内。 而是属于西高止山脉所在的喀拉拉邦国,至于为什么要用可能,其实王浩也不知道。 因为不但朱罗国没有派军队来收复失地,边上的喀拉拉邦国同样毫无动静。 这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国家分界线并不像汉人民族那样划分的比较鲜明。 说到底,皇权在这里也只是个帮神棍们收集贡品的二传手,并没有那种至高无上的象征。 而神棍们的兴趣大多则在教授女人们如何更好的练习瑜伽,以及如何琢磨出几句让人听不明白的天书,以此达到更好的愚民教育。 总之,自从王大司农带着水师将士们占领了故临城之后,一门心思的搞建设,从没有人过来打扰。 相反,倒是逐渐有附近的居民开始陆续过来祭拜。 那位什么什么神的使者在水师军卒的帮助下回归了天国之后,肉身被封印到了那个巨大的烟囱里面。 从此以后,轮窑厂那根高耸入云的大烟囱就成了信徒们心中的圣殿。 只有天神下凡,才能造出这样高大的,可以直接通往天国的建筑。 因此,人们开始祭拜那根烟囱,然后前来祭拜的人不断增加,离轮窑厂不远处的那块空地也逐渐成了苦力们用来祭神的固定场所。 甚至还有人传出那黑色笔直的大烟囱其实是主神的**,也只有主神的**才能如此的挺拔巍峨。 于是,祭拜了**后的苦力们感觉身上更有力气了,干活也更卖力了。 还不断有人希望能进入最苦最累的轮窑厂工作,好让自己能够更接近他们心中的圣物。 在大家和谐共处,齐心协力的努力下,故临新城被建立了起来。 纯砖石结构的新城,墙高近三丈,由红转及劣质水泥浇筑而成,胸围异常,鹤立鸡群。 新城城周五里,规模大概也就是大宋的那种最小的县城模样。但在这里来说,这样巍峨的城墙,这样规整的街道,无疑是一座圣城一般的存在了。 要知道,他们都城的城墙,也只有七尺高,那这三十尺高的城墙,显然不是人类能够攀登的存在了。 加上杨继业这个守城名将驻守,王浩相信,在下一波宋军到来之前,这里是绝对不可能陷落的。 新城建立起来后,有了固定的驻守城池,再也不用担心会有当地军队前来。 苦力们的好日子也便到了头,挑选出其中万余名身体素质相对好一些的,再印奸的统一管理之下,这些人将被发配至三百里外的矿场干活。 转眼数月过去,前往大食国贸易的船队终于回来了。 而此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则是一座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中原小县城模样的城池。 仅仅数月,在异国他乡就立起了一座中原小县城,这让众人皆都啧啧称奇。 又听闻大司农新制定的贸易政策之后,个个都是懊悔不已,还以为远行大食国能有更大的利益可图,哪知道留在这里的好处更大。 早知道如此,何必顶着大风大浪走这一趟,大司农不仗义呀。 大司农当然是仗义的,不但那些扫来的金银珠宝还集中留在仓库,连城中的房子都还没有分配。 就等着这些商贾到了之后集中分配呢,并没有厚此薄彼。 不但保证每个商贾都有足够的战利品运回去,而且,在新城中,每家商户都将得到数间不等的房子,当作临时的居处,及当作仓房使用。 如此一来,日后他们只要不断地划着海船到这里来装船就行了,三哥的地盘那么大,把这片土地搬回石器时代,还能搬很多年。 章节目录 第288章 石器时代 把一个拥有几千年历史的文明,回档至石器时代。 这就是王大司农为三哥量身定制的政策方针。 本着我不抢,别人也会来抢的原则,用最短的时间,以最彻底的方式,把这片土地上的财富彻底搬空,才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最应该做的事。 与其把上面的东西留给大食人,波斯人,甚至更以后的英国佬,倒不如便宜了咱华夏民族。 反正三哥们也不太会介意,实际上他们可能还会很乐意,就像当初的英联邦要撤出印度时,他们抱着人家的大腿,哭着求着不让人家走一样。 被蹂躏一次两次你可能会恨人家,被蹂躏几千年,可能真的会被虐出感情来。 “大哥……!” 杨延青经过大半年的海风蹂躏之后,全没了一副小白脸的模样,着实令人怜惜。 “路上可顺利?” “倒也无大碍,幸有李将军通行,那些小股的海贼不敢造次。 对了大哥,这仅仅数月,这城池是如何造起来的?” “唉……一言难尽呀。” 王浩脸上摆出一副痛心的模样,就这么一座小县城,几乎折损了两千优质苦力。 每天都有十几个苦力因劳累过度魂归天国,的确算得上一言难尽。 “那延青的大伯何在?” “去北边监督开矿了。” “矿?大哥说的可是乌兹矿?” “正是,只是这里的开矿技术及其落后,肩挑手扛,进展缓慢,你我可能要在此地多耽搁一些时日了。” “无仿,延青听船家们说了,也是要等到入夏之后,刮起南风才好回程。” “可能还不止呀……” “那岂不是要再多等上一年?” 杨延青闻言,脸色明显的一白,扳着手指头算了又算,这趟出门的日子,明显越来越不对了呀! 他还要赶着回去成亲的! 钱朵朵会等不及的。 不过其实也还好,跑一趟大食,并不像大哥之前说的需要花上整整两年。 其实不需要两年,只是需要在外面过个年而已,真正的航程,满打满算,也就大概一年的时间。 但要是耽搁久了错过了季风,那就真的需要多等上一年了。 “那……那……那些商贾呢?” 刚才入城的时候,除了五六百个守城的水军将士,整座城中空空如也,那些商贾不见踪影,那些船员帮工们也没见到一个。 “跟着马贼出去扫货了。” “马……马贼?!” “呃……不是马贼,是马队,马队。” 王浩一时失言,赶忙出言纠正。 事实上也的确跟马贼差不多,在收缴了附近贵族们的马匹之后,如今的水师水军,还组成了一支五六百人的马贼。 不过这支马贼是正义的马贼,他们不扰民不打劫,专门捣毁附近各地的神棍窝点。 把那些祸害百姓的垃圾们统统送去天国见他们的主城。 而那些商贾们,则赶着牛车马车一路跟随,专门负责清理贼窝,把神棍们藏起来的那些民脂民膏搬运到故临新城。 那些神庙中窝藏的民脂民膏,简直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每捣毁一处神棍窝点,都几乎要花上好几天的时间来清理。 而且,这样的神棍窝点在这片土地上几乎可以说比比皆是。 每走上一小段路,就能看到一座,有时一座小城里,就能看到好几处这样的神棍窝点。 除了巨量的民脂民膏,马贼们还在神棍窝点中解救出了大量被神棍们囚禁在神庙中的良家妇女。 这些女子的命运极其悲惨,据说她们被囚禁在神庙中的时候,每天都需要练习一种叫做瑜伽的柔骨功。 把自己的身体揉的跟一团面粉一样,然后供神棍们发泄兽欲。 于是,为了解救更多的苦难百姓,正义的马贼和善良的商贾们,决定捣毁更多的神棍窝点,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杨延青听了自己大哥的讲解,眼前一片的茫然,内心深处,也对那些苦难的人们产生出了深深的同情。 “大哥,延青听说那大食国也有茫茫多的神棍窝点。而且延青听说,大食国的每一个子民,皆是神棍。” “咳……咳咳,这个……这个不可描述,不可描述。” 王浩差点没端稳手中的茶盏。 “为何不可描述?是真的大哥,延青此番去往大食国,与当地的那些商贾交易的时候,他们会突然住口,然后取出随身携带的羊毡,脱去鞋……” “咳咳咳……打住啊,打住,不能再说了,再说就要被404了,会被404的,对,404。” “大哥?何为404?” “总之就是不可描述的意思,意会,意会就成。” “那……那好吧。” 杨延青闻言有些悻悻然,本来还想着跟大哥分享这一路上的奇闻逸事呢。 “对了大哥,延青打听到制作琉璃的秘方了!” “哦?快说来听听!” “原来这琉璃竟是细沙烧制的!” “然后呢?” “大哥你可知道,大食国的境内,几乎都是一望无际的沙漠,难怪会让他们发现用沙子烧制琉璃的秘方。” 杨延青说完,一脸得意,仿佛是发现了极大的秘密一般。 “那再然后呢?” “再然后?还要如何?” “就这些?” “是呀!用最不起眼的沙子就能烧制出琉璃,这难道还不够?” “我……唉……” 王浩闻言,闷哼一声,生生给逼成了内伤,果然还是太年轻呀,想来也是,那白先生怎么可能轻易地把玻璃秘方交出来。 “铁柱……!” “大人。” “从今天开始,那些大食国客人的食物减半……” 有些秘方,还是不能指望靠忽悠两句就让人家心甘情愿的贡献出来。 说到底,拳头才是最有说服力的东西呐。 比如这乌兹钢的冶炼技术,就得用铁血的重拳给捶打出来。 不过其实冶炼乌兹钢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无非就是如何取得更高的锅炉温度而已。 至于那些神秘的花纹,其实是因为加入了某种树叶所致,是植物中的酸性物质给腐蚀出来的。 乌兹钢之所以是乌兹钢,最主要的是那里矿石纯度高,含碳量少。 无数年以前,当印度次大陆这块大陆板块硬生生的挤入亚洲大陆板块的时候。 不但把亚洲大陆板块的西北面硬生生的挤出了一条喜马拉雅山脉,还在其西边挤出了一条苏莱曼山脉。 而且,在挤出那两条山脉的时候,又在印度次大陆的西南面拱出了一条西高止山脉和一条湿婆山脉, 相互挤压的过程中可能发生了某种神奇的化学反应,所以才有了乌兹矿这种在他处绝无仅有的铁矿石。 这种矿石只存在在西高止山脉和湿婆山脉中,仅此一处,别无分号。 章节目录 第289章 乌兹钢锭 地球母亲,在孕育无数生灵的同时,也总会在某些地方撒上一些特有的宝藏。 比如印度次大陆的乌兹矿,比如日本岛的银山,比如大食国地底下茫茫多的黑油,比如澳洲大陆的铁矿,再比如美洲大陆数之不尽的黄金。 然而地球母亲恩赐给华夏大陆的宝藏则似乎有些小气了。 地理条件其实也算不上优越,西北面虽有高山阻隔,却故意留出了那许多缺口。 唯一的优点大概是离其他文明发源地的距离较远,能够又交流,又不至于被吞没。 各种金属矿,也不是那么丰富,尤其是最重要的铁矿,更几乎是这个星球上质量最差的矿石。 再说气候,也并不是那么宜人,四季分明,需要人们用更坚韧的毅力去适应。 但是不要紧。 那片土地上,孕育出了这个星球上最勤劳的民族。 他们用勤劳的双手,开垦出了一片又一片适宜耕种的土地,又在上面建立起了一座又一座的繁华城市。 毫不夸张地说,华夏民族是这个世界上将土地资源利用到最极致的民族,没有之一。 所以那些商贾把分解神庙的工作做的非常仔细。 保证绝对不会落下一丁点儿有价值的东西。 王浩甚至看到他们把一这条石柱给运了过来。 “大司农有所不知呀,这根柱子,乃是上好的玉石整块打磨而成,价值连城呀!” “大司农可不要小看这一方石桌,它其实是一块上好的玛瑙!哈哈哈,就这一方玛瑙,足可抵得上一趟出海的利润呀。” 如此这般的话,这些天来不绝于耳,还有那一筐一筐的金银玉器,珍珠玛瑙,就更别提了。 王浩心说你们运那么多的玉石珠宝回去,就不怕大宋国内的价格体系崩塌嘛。 当然,商贾们同样不理解大司农的做法,烂铁块,最不值钱的就是这种烂铁块了,又不值钱,份量又重。 即便是要当做压舱石来用,也应该装上这些玉石玛瑙才对呀! 再不济,那些被当成石块填作地基的上等大理石都比这些铁疙瘩值钱。 可大司农为什么偏偏对这些铁疙瘩情有独钟,不光收缴了四处掠来的各种铁器,还发动大量的苦力前去北边山区开矿。 据说现在在那边开矿的苦力已达两万人之多,每天都有大量被熔炼好的大铁球运抵新城。 一个一个圆溜溜的铁疙瘩,也不知道干啥要弄成圆的,而且还整得很圆,这样子搬运起来也费事。 再说了,那么多的铁疙瘩,不得装上好几十船,这好几十条船上,本来装的都应该是那大块大块的玉石玛瑙才对呀。 白白少装了几十船的宝贝,让这些商贾们的心在滴血,于是,终于在数次聚会商谈之后。 他们也派出了一个商会代表,希望能够说服大司农不要装这些没用的铁疙瘩回去。 “大司农,你看这事能不能……” “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可是……” “不用可是了,那三十条船我必须要,其他的随便你们去整。” 心说老子还要靠这些铁疙瘩去堵朝臣们的嘴呢。 带着三千多水军将士远行万里去打劫,回到汴梁城,还不知道会被奚落成啥样呢。 光那些弹章口水,就能把自己给淹没好几次的了。 若不拿这些东西去堵他们的嘴,今后就别出门了,走在街上都会有人对你吐口水。 “大司农你看这样行不行,那些货物的分润,我们再少拿办成,另外,这些铁疙瘩您给折个价,我们买!” 很显然,他们是打算把这些没用的铁疙瘩给全买下来,然后拿去填了地基。 “你们这些个玉石玛瑙又不会烂掉,就先堆在仓库里,待年底再过来拉回去也是一样的嘛。” 这能一样嘛,那么多宝贝堆在这里,离开之后还能睡得着觉嘛。 但是没办法,大司农好似吃了秤砣,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别无他法,单也不能多装,更不敢临时招募当地船员,这么贵重的东西,必须时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放心。 况且此番回程,护送他们的水师只有一条战舰几百个人。 大多数水军将士会驻守故临新城,包括那位古板严肃的杨大将军。 王浩没告诉他们这三十五条船上装的也不全是那种铁疙瘩。 如果三十五条海船全部都装满乌兹钢,大概能装七千吨。 七千吨乌兹钢锭,那是不可能的,三哥的冶炼方法感觉还是太落后。 他们用坩埚冶炼法,将生铁、熟铁、和富碳材料加上切得很细小的桂皮木片、竹子、卷柏的绿色树叶等倒进耐火的粘土坩埚中,然后再密封加热。 加热的过程,促进碳在熟铁中的扩散,从而产生钢铁。这一步称为渗碳。 之后再通过生铁脱碳,生铁在熔化过程中,降低含碳量。 最后再将熟铁和铸铁在坩埚中加热,通过熔合产生乌兹钢锭。 这种方法,虽然比传统的百炼钢要简便许多许多,但明显还是太麻烦。 因此王浩打算直接运一些原矿石回去,自己组织技术人员去冶炼。 最优质的铁矿石结合三哥家的冶炼技术,加上后世带来的冶金熔池搅拌概念,或许真的能让大宋的工匠们研究出更高质量的冶铁技术。 另外,三哥的地炉式密封坩锅也有许多值得借鉴的地方,那样似乎能够获得更高的炉温。 搞科研,有时只要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其实就已经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了。 这就好像爱迪生改进电灯一样,只要知道了电灯这样做能被点亮。 那么剩下的,就是投入巨量的人力,从无数次的失败经验中找寻最合适的那一条灯丝。 失败一百次,那就试验一千次,失败一千次,那就试验一万次。 只要投入足够多的试验样本,总能找出其中最合适的那一条灯丝。 想通这一点之后,冶炼玻璃其实也就没什么难度了。 自己只要知道有那种纯净透亮,毫无瑕疵的玻璃存在,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其实也就是让工匠们去不断反复的试验。 就像自己之前搞得那个水泥试验,整上足够多的样本,总能在其中找出一份最坚固耐用的劣质水泥。 甚至还能整个粗糙型发电机出来,电生磁,磁生电,简单的六个字,就是一个研究的方向。 不知道电机需要扰多少圈铜丝?不要紧,从一圈到一万圈,试验上一万次,总会有一个合适的。 再让三哥测试一下电压,看尸体的僵硬程度,大概也能粗略的估算出电压。 虽然方法粗暴了一些。 …… 章节目录 第290章 回家的路 装了二十船没用的石头回去,这事显然不能跟商贾们讲。 那样他们会抓狂的。 人家出海,装回去的是玉石玛瑙,金银珠宝。 大司农出海,装回去的是不值钱的铁疙瘩,和更不值钱的烂石块。 这事没法说清楚。 其实说到底,商贾们装动物也是石头,而且是毫无实际用处的石头。 从这方面来讲,其实商贾们装的石头,才是真正没有用处的石头。 “漂亮终究不能当饭吃呀。” “但是漂亮可以卖钱。” 往船上装石头的事,杨延青是知道,所以他也非常的不理解。 “延青呀,你要不要在这里多陪陪你大伯?” “这个……小弟需要先回去一趟,为延青的叔伯送家书回去。” “送家书的事,大哥可以代劳。” “此等琐事,就不劳烦大哥了,对了,聊掌柜好像有事要与小弟商谈,那个……咳咳。” 听说自家大伯需要有人陪,这臭小子就脚底抹了油。 离家的孩子,总是在盼望着早些回去。 但对戍边的将士来说,三年五载,那也是很平常的事。 故临城,除了天气热点,风景还是挺宜人的,相比较北地边塞,这里的日子其实还要好过一些。 “一路保重!” 没有过多的言语,但这已经是小六他爹对自己说出的最暖心的一句话了。 杨继业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交托给他的事,你可以完全的放心。 矿场那边暂时停工了,接下来的一年内,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继续加固及扩建故临新城。 对于三哥会不会派军队过来收复失地,这点倒不用太担心。 事实证明,三哥们的战力相当的有限,甚至比大宋的那些厢军都远远不如。 最应该担心的还是隔壁的那个大食国,他们可能不会允许自家后门边上有这样一股强大的势力存在。 不过此时的倭马亚王朝应该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大老远过来,跟驻守飞地的大宋军队打一仗。 公元976年,后倭马亚王朝的希沙姆二世即位。由于希沙姆未成年,所以政务由辅政大臣曼苏尔总揽。 此时的曼苏尔,正在用铁血手段清理国内的各个贵族反对派。 等清理完了反对他的贵族势力,他还得调转枪头去跟西班牙人打一仗。 这一仗被称为收复失地运动的战争,要打上好多年,才有可能腾出手来关注这里。 如果说扩张海上势力,这应该是一个最好的时候。 占城国与大瞿越正打得火热,印南半岛处于极度衰弱期,后倭马亚王朝正在跟西班牙人死磕。 从南太平洋到印度洋这条海域,在目前看来,可以说是毫不设防的。 因此,第一次抢劫,能够带上足够多的战利品回去,至关重要。 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淘金客前来,越贪婪越好。 趁着这一路上的人们都在打瞌睡,开足马力,狠狠地捞上一笔。 让更多的人看到这条海路上如山一般的巨大财富,彻底激发人们航向大洋彼岸的热情。 回家的路上,再也没有海盗前来骚扰。 但这一路走来,却比来的时候更让人提心吊胆。 这一切,只是因为夏天的东南亚海域,有一样东西能轻易夺走航行在太平洋上的商贾们的生命。 热带海面,大量的海水被蒸发到了空中,形成一个低气压中心。 随着气压的变化和地球自身的运动,流入的空气也旋转起来,形成一个逆时针旋转的空气漩涡,只要气温不下降,这个热带气旋就会越来越强大,最后形成了台风。 也别指望有天气预报可以预警,在海上遇上个台风,对商队来讲,几乎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老天爷的脸色,才是人们探索大海的最大阻碍。 因此,回去的这一路,商贾们走的异常小心。 几乎是贴着海岸线,小心翼翼地缓慢前行。 没有海盗骚扰的好处再次被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一路上,商队再也不用担心因为海岛的骚扰,而强行顶着风雨赶路了。 这也为商队更好的规避台风创造了最有利的条件。 因此,这一路走来,虽也遇到过几次风高浪急的险情,但也总算是有惊无险,没有发生船毁人亡的惨剧。 “台风是一种自然现象,它其实就是一个热带气旋,但也不是完全无法预警。” 船队行至琼州岛附近,回家的路近在咫尺。 众人的心情也都非常不错,从去年年初离京到现在,这一走差不多就快两年了。 也确实有些想家了。 船舷边,同这一路上的大多数时候一样,船上的不少人都喜欢围在这位大司农身边。 听他讲各种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新奇故事。 今天大司农给大伙普及的,是关于这海上一种叫做台风的可怕东西。 这也是大多数靠海吃饭的人们都会谈之色变的一种东西。 “有经验的船家,会根据这天上的云层,来判断附近是否会有台风出现。” 大司农说着将手指向远处天边那些被晚霞映红的云层,层峦叠嶂,霞光流彩,异常美丽。 “有些云,一团一团的,非常厚实,那种云我们叫它浓积云,是热对流形成的。 如果条件有利继续发展,即可成积雨云,产生雷雨天气。 但一般来说,台风可以产生非常强的台风云墙,各种复杂的云都会汇集在一起。 然后再通过中心气旋的联系搅动,往往会呈现出比较散碎,却又相互连接的云层。 比如前面那片云层,就是很典型的台风云了。 这台风云越靠近风眼边缘,呈环形形状不规则排列的片状云层就会越密集。 那个……以后你们在广州港的时候,肯定会经常遇到这种情况。 若有暇,可以多多留意,多多观察……” “教……教授,您刚才说了台风云。” 俞青山望着远处那绚丽异常的云层,跟教授描述的那什么台风云极为相似,忍不住开口提醒。 “没错,确切地说,应该叫做台风云墙。” 在前世,从小就在海边长大的王浩,对这台风天气,还是有着非常深刻的切身体会的。 也因此,看天色的本事,几乎能抵得上一个航海经验丰富的老船员。 “教……教授,您刚才说那里有台风云。” 俞青山再次开口,举手指向那片几乎快要盖住整个船队的台风云层。 “大人,看这天气,恐怕又是起大风的日子呀。” 这时,船上负责掌舵的老汪也前来禀报了。 章节目录 第291章 超强台风 就剩下下短短一段路了,众人实在是不想再耽搁。 九十九步都走下来了,就剩这最后短短的一步路,却要因为大风将至,而再耽搁上好几日。 实在有些恼人。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老汪,咱们这是到哪里了?” “禀大人,应该是在琼州岛的紫贝县城附近,那里有个清澜港,是个避风的良港。” 这些航海经验,都是前人摸索出来的,没有好犹豫的。 还没等王浩下令转舵前往清澜港码头避风。 海面上就已经有不少船只在缓慢向那边偏移了。 看天色避风的应对措施毕竟有限,还没等到船队入港,海面上的风就已经开始大了起来。 不同于以往遇到的大风,这次遇到的,明显是真台风。 从小到大经亲历过不少强台风的王浩光闻就能闻得出来。 这还只是台风最外围的风力,就已经露出了几分狰狞的模样。 呜呜的风声刮在风帆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不同于寻常气流产生的自然风悠源绵长,台风的风是一阵一阵的。 往往会在一瞬间内有一股特别强劲的风呼啸而来。 这也使得操控船只的难度大大增加,每一波大浪打来,能明显感觉到船头在极速地往上翘,然后再重重的摔下。 每一次俯冲,都能让人把心给提到嗓子眼上。 “大家快进船舱躲一躲,不要站在甲板上。” 王浩招呼大伙赶紧躲船舱里去,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那就真真没有活路。 方继儒死死的抓着船舱内的木柱,瘦小的身子随着海船的起伏不断摇曳,脸色有些发白。 “不要担心,这风来的不会那么快。” “教授,这外面的风已经很大了。” 俞青山的脸色同样苍白。 外面都已经在咆哮了,教授却说这风还没来。 “那只是外围,就像我刚才说的,这台风就是一个逆时针旋转着巨大气旋,越靠近中心,风力就越大。” “教授,这何为逆时针?” 得,这话说起来又得没完没了,没有钟表,连逆时针这个词都需要另外解释。 “日晷的光影始终都是自左向右移动,此种现象可称为顺时针,反之则是逆时针。” “那这台风为何会旋转?这风不都是应该直面而来的嘛?” 年轻人强烈的求知欲,让他们暂时忘记了船舱外呼啸的风声。 王浩也顺其自然,继续为他们普及地理知识,从台风气旋的旋转方向,说到地转偏向力。 又延伸开来说到北半球与南半球的气旋差异,最后又讲到赤道,讲到地球的自转与公转。 再讲到为什么会有春夏秋冬,为什么这里的天气始终炎热,而北地寒冷。 船舱外强风呼啸,而船舱内则出奇的安静,皆都听着大司农讲解闻所未闻的新奇知识。 而俞青山的内心则是极度崩溃的,听了王教授的讲解,鞭辟入里,把脚下的大地其实是个球的真相讲得严丝合缝,毫无破绽。 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终于在这一刻开始崩塌了。 这真是一件让人特别沮丧的事。 “大人,此番跟随大人出海,总让学生有种十年寒窗,了无用处的感觉。 学生时常因此感到困惑,我们之前读的书,真的有用吗?” 方继儒的脸上满是困惑,想自己寒窗苦读十年,自以为已是满腹经纶。 然而直到走出这片天地,方才明白自己所学是那样的浅薄。 “怎会没用,它至少带着你走到了更远的地方。 学海无涯,知识的积累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漫长到穷极一生,漫长到穷极数代人,无数代人一生。 你们要清楚一点,我们积累知识的目的,不是为了让自己攀上一个什么样巅峰,或是达成一个什么样的成就。 我们学习的真正目的,只是为了沿着前人的脚步,尽自己所能,再往前跨上一步。 这样,才能让我们的后人走得更远,看到更广阔的天地。 因此,你之前所学,更像是一块打在你脚下的基石,没有有用无用这一说,它肯定是有用的,因为你已经站在上面了。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怀疑脚下这块基石有用还是无用,而是因该继续学习,不断地去充实,去完善那一方基石。” “学生一定会的!” “但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能活着回去……” 一个巨浪打来,屁股随之被高高颠起,脑袋几乎撞到舱室顶层的隔板。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不知不觉,这条小命已经危在旦夕了。 方才的坚定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高高扬起的浪花,不断透过窗户洒进船舱。 跌跌撞撞地爬出船舱,想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了,却是雾蒙蒙一片,看不出个究竟。 扯着嗓子吼了两声,船头老汪腰上绑着根绳子,很利索的三两步就走到了王浩面前。 “大人放心,已经到了,风浪太极,不敢考得太近,大部分船只也已经入港。 此处良港地形与故临颇有相似之处,乃是一处深入陆地的凹面,待到行至背风处,就不会起浪了。” 果然,说话的功夫,船只就已经开始渐渐的平缓了下来,风也瞬间就小了很多。 待船彻底平稳之后,走出船舱放眼望去。 还真是一处天然的避风港湾,船只驶入凹口,就见内里好大一片水域。 老汪说的背风处,其实就是一块稍微隆起的小山坡。 而此时,那些先入港的船只正在竭力地挤来挤去,几乎是见缝插针,拥挤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团。 平底船也有平底船的优势,对港口深浅的依赖性同样要小上许多,因此随便驶入一片水域,几乎都能尽可能地靠到岸边。 只是眼前这一幕,也太不像话了,果然都是自私的人呐,都在往山坡的最中间面拼命拥挤。 正要令人前去呵斥一番,老汪却笑呵呵地开口道。 “大人莫要见怪,待会我们的船也是要过去挤上一挤的。” “哦?这是为何?” “每遇这种大风天气,船家们都会如此,挤得越紧越好,再用麻绳铁链将边上的船死死绑在一块。如此才能抵挡住更大的风浪呀。” “原来是抱团取暖。” “百多艘船,靠起来虽然麻烦一些,但船多也有船多的好处,如此多的海船靠在一块,再大的风浪也是不怕的。” 老汪说完,就招呼着人忙碌去了,虽然大风将至,水面上却有不少当地的村民划着小舟抓紧时间过来兜售食物小东西。 与这边船舱中如临大敌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果然还是需要经历一些风雨之后,才能更淡然的面对大自然的天威呐。 章节目录 第292章 灾后自救 等到把船只全部固定住,周围已经是一片漆黑。 只有呼啸的风声不断在耳边掠过,由于是在避风港湾中,此时的水面倒是没什么波澜。 只是这一阵紧似一阵的狂风,听着明显有些不对劲。 站在船头的甲板上,人都似乎有些站不稳的样子。 可以想象,此时若是在海面上,怕是凶多吉少了。 入夜前派人清点了一下船只,所幸没有被落下的。 这到都到了,再来个船毁人亡,无疑会是一件极打击人的事。 作为市舶司带领的商队首航,不但要藉取到足够让人疯狂的利益。 另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所有商船都全息全影地带回去,这才是最大的意义。 也是将来忽悠更多的人下海讨生活的最大臂助。 只是此时的大风,明显是不肯让事情圆满的节奏。 这贼老天,总是见不得人能够一帆风顺,总想着设置几道难关来考验考验那些艰难求存的人们。 “大哥,赶紧进去吧,这外面站不得人了。” 杨延青抓着栏杆,催促王浩赶紧躲到船舱里去。 有桅杆折断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绑在一起的船舷也因为这大风开始出现松动。 看这情形,定然是选了一个台风登陆点避难呀,而且还是个超强台风,这风力怕不是有十一级以上。 来的时候要是能在路上耽搁上一天就好了。 躲进船舱,大家也都没有睡意,瞪着眼睛干等,等着大自然对自己的最终裁决一样。 急骤的狂风夹杂着暴雨,将整条船砸的噼啪作响。 “大人,如此狂风,附近的村民怕是要遭灾了。” 沉默中,周逸率先开口。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像琼州,广南闽南江浙这些沿海地区,年年都要遇上几回的。” “每年都有几回?” “嗯。” 舱内再度陷入沉默,除了王浩,在座的其余人大多来自内地,对台风可能没什么概念。 但王浩是知道的,通常情况下其实也没那么糟,像这样登陆的超强台风还是比较少见的。 不过一旦登陆,造成的损失还是会相当的严重。 因此此时王浩最担心的,还有广州港,看这情形,那边可能也会被波及到。 过几天到了那里,可千万别是一片狼籍才好。 就这样提心吊胆的熬到半夜,窗外呼啸的风突然变小了很多。 片刻之后,竟没了一丝波澜。 这破台风来的快,去的也快,听到外头终于不再嘶吼了,众人不禁齐齐松了一口气。 “教授,风停了。” “不,还没有。” 突然之间就变得一丝风都没有,这只能是一种情况。 那就是进到风眼里了。 “可外面真的没有风了。” “快去把所有人都叫起来,抓紧时间把松掉的绳子锁链重新紧一紧。” 不再犹豫,当即吩咐人把船员们都给叫了起来。 有经验的老船员之前也偶尔遇到过这种情况。 不敢怠慢,船员们全都忙碌了起来,瞬间各种火把亮起,透过昏暗的灯光,看到的是一片狼籍。 有些船的顶篷都给刮飞了,不少人衣衫尽湿,正从船舱内往外舀着水。 这一次损失,着实不小了。 船上的桅杆也多有损坏,有被吹断的,也有被吹歪的。 忙碌了好一会,刚刚把船只重新捆扎结实,呼啸的狂风再至。 这一次来得风,似乎比先前更急,夹着的硕大雨点,也如排山倒海一般,劈头盖脸的就从头顶砸了下来。 一百多条被牢牢绑在一起的船队,好似一片在风雨中飘摇的树叶,一夜的蹂躏过后,已是千疮百孔。 有些船甚至已经沉下去了一半,只是因为被边上的船只死死拽着,才没有继续往下沉。 但不管怎么样,总算是熬过去了,清点船只人员之后,虽然也有不小的损失,倒也没有沉船的事故发生。 只是要继续上路恐怕是不成了,没个十天半个月,这船怕是修补起来。 尽管如此,商贾们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沮丧之色,相反,还是满脸的庆幸。 这次无妄之灾,也让他们深深的懂得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团结的重要性。 若不是有这么多船只绑在一块抱团取暖,任何人都不可能单独抵挡住这样的狂风暴雨。 而现在,不但没有什么大的损失,连人都没有少一个。 因此,在随后的一些日子里,众人除了展开自救工作的同时,商贾开始聚在一起商讨如何成一个商业组织的联盟。 王浩也非常乐意见到这样一个民间团体的形成。 这是一个好现象,商人们不再各自为战,打着自己心里的小九九闷声发大财。 而是结成商会,携手合作,相互透明化,大大的提升了商品交流的便利度。 第一份有正式书面章程的商会联盟白皮书开始起草。 有这样一个大型商业组织,先前计划的银行制度又可以再次提上议事日程了。 没想到一次超强台风还能带来这样的效果。 附近乡民也有不少遭灾的,却也并有多严重。 沿海地区,尤其是岛民们的房子,除了县城之中能见到一些木结构的建筑,乡间村落中的基本都是一小间一小间的石屋。 非常的抗击打,这也是长年累月积累出来的经验。 即使糟了灾的乡民,此时也不着急展开自救,而是全都被商贾们临时聘用了。 来兜售食物的,做小买卖的,修船的,运木头的,聚集在码头附近,一时间竟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集市。 一场台风,竟刮来一场不小的商机,于是,本就对这中大风天气习以为常的乡民。 不但没有在他们脸上看到多少愁容,反而还有喜笑颜开的。 喜笑颜开的还有当地紫贝县城的县令许仕林。 听说那支庞大的商队中还有一个朝廷派来的大官。 仿佛是遇到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爹一般,那脸上的喜色用石板压都压不住了。 常常没说上两句话,就情不自禁的呵呵出声。 窝在这犄角旮旯,跟被发配了也没什么区别的穷县县令,能遇到一个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大官。 这无疑是天上砸下一个大馅饼,不对,应该是这台风刮来了一个大馅饼。 因此这些天,许县令就几乎没有合眼,把爱民如子这四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坚决的要走访慰问每一家受灾灾民,这么好的表现机会,百年难得一见,怎能不抓住。 章节目录 第293章 因祸为福 “许大人幸苦啦。” 看到如此积极的许县令,夸奖勉励自然也是不能少的。 “大司农言重了,此乃下官份内之事,怎能不尽心竭力。” “大灾之后有大爱,患难时刻见真情呀!许大人爱民如子,高风亮节,实乃紫贝百姓之福呀!” 许县令闻言,心中狂喜,这些天来的付出,总算没有白费。 仿佛是看到了自己马上就要高升一般,嘴上一个劲地说当不起当不起,那身子骨却真真切切地飘了起来。 王浩却没有因此替他美言的打算,一个非常爱表现的官员,其实更合适留在这里搞搞建设。 怎么说都要让你在这里再贡献个三五年才好。 “本官此番受陛下重托南下广州府改制市舶司,因此呢,以后这样规模的商队,每年都会有。” “大司农有何吩咐尽可直言,下官一定照办。” 许县令自然明白大司农的意思。 本来么,广州府改制海贸,跟他们琼州岛上的这个犄角旮旯,有个毛的关系。 但既然大司农已经这样说了,定然是另有要事相托的。 把大司农交代下来的这件事办好,那自己的升迁,定然是稳稳地了。 因此没有丝毫犹豫,直入主题,心想即便是要上刀山,也要豁出这一次了。 王浩当然不会让许县令上刀山,交托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让他择地建一座灯塔而已。 “大司农?恕下官愚昧,这塔有何用处?” 许县令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讷讷地问道。 按照大司农的说法,这样一座塔造价不菲呀,而且还要在塔上立一面硕大的铜镜,还要点上一盏长明灯。 “乃是为商船引路所用。” “引路?” “对,有了这个灯塔,除了为商队引路之外,他们也就知道了此处有一良港,自然也就会有途径的商船前来靠岸。 另外,你再令人将那码头修整一翻,有了灯塔,又有了良港,这紫贝县城以后会是个什么模样,想必不用本官多说了吧?” 许县令闻言,思索片刻,脸色渐渐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照这么说来,这灯塔其实就是他们紫贝县城招揽过往客商的一块招牌嘛! 若每年能有这样规模的商队光顾一回,那这紫贝县城还能叫犄角旮旯嘛。 一瞬间,似乎是找到了人生努力的方向,颤抖着嘴唇,把胸膛拍的噗噗响。 一再保证定然把大司农交托的事情办好。 紫贝县城,就是后世的海南文昌市,为海南三大历史古邑之一,也是闽南文化发源地。 境内的清澜港也是重要的对外开放口岸,及重要的港口枢纽。 虽然眼前的紫贝县城不过只是一个偏僻到不能再偏僻的海边小县城。 但王浩知道,这是一个非常有发展潜力的港口城市。 要激发人们对探索海洋的热情,不光光是设立几处市舶司,建造几个大码头就能实现的。 把这样的一个个小渔村,慢慢打造成一座繁华的商业聚集地,让人们耳濡目染的感受这一切的变化。 才是激发人们漂向大海深处的最好例证。 数千年来,华夏民族一直是一个陆地民族,对土地的依赖性,几乎是镌刻在每个人的骨子里的。 也正是因为这种依赖性,让人们对海洋这片更广阔的天地没有什么兴趣。 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照样能把日子过得很好,那为什么还要去凶险异常,永远也看不到彼岸的大海上讨生活。 所说这其中也有当时的航海技术水平的局限性。 但这也是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相互依赖,相辅相成的逻辑命题,如果一直不肯迈出去,何来发展? 改变是缓慢的,改变也是润物无声的,改变更是迅捷而又翻天覆地的。 就比如眼前,一艘艘因台风受损的海船,在当地乡民的劳作下,重又立起了一根根耸立的桅杆。 也因此,不少年轻小伙被商贾们说服,愿意成为他们船上的一员了。 这次回去之后,这些商贾们,无疑都会大幅度的增长商船规模。 无他,故临城里还留着许多没来及拉走的宝贝呢。 而且以后还会更多,再加上这一趟出海的巨大利润。 很多原先三五个人共用一条海船的商贾,定然也会马上想办法拥有一条自己的海船。 因此,船上所需要配备的船员水手也会有一次爆炸似的增长。 而这些从小就生活在海边的年轻渔民,无疑会是海上们争相拉拢的对象。 所以,只要是稍微有些远见的海商,早都已经规划好了下一步要走的路。 更大更多的商船,意味着更丰厚的利润,对财富的欲望,能让这些人走得更远。 经过大半个月的简单休整,船队再一次摇摇晃晃的出发了,还剩下几百里的海路。 只需数日,他们就能享受到这一趟远行的丰厚利润。 每往家靠近一步,人们脸上的笑容就更增一分。 当庞大的船队回到广州港码头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片冷冷清清,并没有多少人前来相迎。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有能力出海,想要出海的商贾,几乎全在这船队里了。 因此当这一支船队出海之后,整个广州港码头其实是非常冷清的。 比往年都要冷清上许多,而且已经冷清了差不多一整年了。 而在并不多的欢迎人群当中,除了那张张久违的年轻面孔。 还有一道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身影。 还玉?她怎么会来广州? 这个生猛的女人,竟然直接找上门来了。 “你怎么来了?!” 除了一分惊喜,此时的王浩心中还有一分疑惑。 和九十八分感动。 还是老婆好啊,千里迢迢的过来探亲。 “我再不来,你就要在这里开枝散叶了。” 还玉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哪有这样的男人?一走就是两三年,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老婆,还有个女儿? “那小蝶呢?” “没来,你还知道有个女儿呀。” 环顾还玉身边,除了几个护理学院的教席,并没有看到宝贝女儿的身影。 “那你的护理学院呢?也不管了?” “皇帝又带着人打仗去了,学院里没人了,老娘正好放个长假。” “又去打仗了?北边?” 王浩闻言一愣,不过打仗是好事,总比窝在家里搞权谋好,趁着身子骨还算硬朗,多打几仗,可别浪费了这一身技艺。 “你怎么还乐呵呵的?” 还玉却对赵老大把自己的学生全给拉去了战场颇有不满。 章节目录 第294章 探亲长假 按还玉的说法,赵老大这一次亲率大军出征,走的是雁门关。 照此看来,应该意在应州,然后大军集结云州城下,继续向东缓慢推进。 按时间来算,寰州朔州的防御工程也应该是布置的差不多了,才会有这一次出征。 这是稳扎稳打的战术,拿下一城巩固一城。 “那你怎么没有随军北上?” “老娘现在是皇帝亲封的一等开国候了,哪能去受这种苦。” 还玉一口一个老娘,听得王浩一时语塞,赶紧把她拉远了一些。 以参观自己杰作的名义。 “马马虎虎,也就那样。” 这是还玉最后给出的评价。 “其实我过完年就会回去了,你也不用大老远跑这一趟的。” 这年头,出门远行是有生命危险的,王浩并不太赞同还玉就这样带着几个姑娘,跑上几千里过来探亲。 “说好了是一年的,后来又说还要一年,一年之后又要两年,没完没了了,我能不来嘛。” “哪有那么久,不过既然来了,我也不用急着回去了。” 至少也要等到北边打完仗,等赵老大回了京再回去。 不然那几十船乌兹钢运去京城,被宰辅们往库房里一扔。 等赵老大回来,连块铁锭都找不见了,还拿什么去打动他增派大军下南洋。 夫妻重聚,有很多话要说,也顾不得市舶司那些人眼巴巴等着自己过去,两人就窝在灯塔边上,互诉相思之苦。 还玉对男人的这一次出国旅游非常感兴趣,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问这问那。 这样的公款长假,还是一大群人簇拥着的,看的风景也是纯原生态的风景。 的确令人向往。 “下次什么时候走?” 这句话的意思,明显是想要一起去的意思。 “不走啦,有这一趟就够了。” “那哪成呀,我都还没去过呢。” “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美好。” 王浩不敢直说这一趟出门其实是去打劫的,没少干坏事。 “那里不是马尔代夫嘛!怎么可能不好玩。” “你还记着这事……” “前世没去成,这辈子肯定是要一趟的。” “那里现在估计还都是野人。” “原始的风景也不错的,我们这一路玩下来,感觉比以前出去玩还要开心。” “那是肯定的,上辈子出去玩要心疼钱,这辈子出去玩,不但不花钱,人家还会送钱。” 想自己当处南下广州的时候,每到一地,就会有当地官员前来迎接,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临走时,还有程仪相赠,这日子过得,果然还是要当官呀。 “反正你要带我去一趟的,你欠我的。” 跟女人就不能讲理。 “过几天,带你们去一趟三亚吧。” “三亚……” 还玉翻了个白眼,这也太敷衍了。 最后,王浩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说服还玉去三亚比去那什么马尔代夫更好玩。 而且那里还没有野人,也没有海盗,关键是安全。 而且也是原生态的,风景并不比同样还没有开发的马尔代夫差。 回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太府市那帮臭小子们也够听话。 不但把个市舶司打理的井井有条,之前交代的任务也都完成的相当出色。 就连那个钱庄的汇票业务都已经试运行了有大半年了。 虽仍然没啥业务,但也总算有个像模像样的雏形了。 如今,船队回航,冷清了一年的市舶司码头重又忙碌了起来。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码头上那一排排的仓库也正式对外开放。 包括码头上那些店铺,更是出现了供不应求的现象。 另外还在码头边上择了一块地,准备在这里立起一栋四海商会的分部。 像这样的商会会所,待到这些商贾们各自回乡之后,还会建立起更多。 不过此时的他们并没有打算急着回去,绝大多数商贾只是遣了信任的手下回家一趟。 也没有把那些带回来的宝贝运回家去,遣人回家只是去报信的。 除了给家里人报平安,主要目的是让他们再召集一些人手过来,顺便再从家乡带些土特产过来,准备赶在前年再次出海。 人呐,一旦有了大把的钱可以赚,果然全都连家都顾不上了。 至于这次带来的那些宝贝,并不愁会没有销路。 因为市舶司的官老爷们早就为他们安排好销路了。 这一年,那些年轻官员们也没闲着,不但把码头上的事安排的井井有条,还专门四处走访,广散英雄帖。 马上会有一次盛况空前的商品交流大会在码头上举行。 到时,更多的来自全国各地的商贾会云集在广州港码头,把这回带来的战利品消耗的干干净净。 “阮老别来无恙啊。” 阮老头子看着自家儿郎拉回来的一船船货物,只是不住的叹气。 这一趟,顶的了过去好几年的利润了,而且全是硬货。 只是听家里人说,这些宝贝,并不是以货易货买来的,而是官军抢来的。 当时就听得老头子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只是大司农……这样子皇上当真不会怪罪?” 据家里人说,这回一道过去的官军,几乎将那故临城及其周边的几座大城都给祸害完了。 除了运回来的这些,那边的库房里还堆着一大堆。 商人们应该是本本份份的去做买卖才对,哪能干搬家的活。 这要是怪罪下来,自己族里那个便宜官职岂不是也要遭殃? “阮老无需担心,此事由本官一力承担。” 王浩看着老头子一脸忧色,也不在意,随口安慰了一句。 至于赵老大会不会怪罪,那几乎是肯定的。 没经他的同意,就带着一帮将士大老远的跑去打劫,光朝中那些大臣们的口水,就够自己受的。 不过也不用太过在意,怪罪归怪罪,等他看到自己带过去的这几十船宝贝,保证啥怒气都会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况且经过这么一出,市舶司的局面已经完全打开,光凭这每年数百万贯的商税收入,就能让他做梦都能笑醒。 北伐一次才花几个钱,你打仗花掉的钱,我连本带利都给你补回来。 不但如此,我还给你武装出一支无敌的钢铁军团。 钢铁军团,不可能有帝王会经得住这样的诱惑。 因此,到最后不但不会怪罪,还有有更多的水师前往海外淘宝。 只要尝到了甜头,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利益,这欲望就会急剧的膨胀。 说到底,倾举国之力与北边的辽国死磕,不也是为了利益嘛。 以前没有去海外淘宝的想法,不过就是自尊心作祟,以为海那边都是番邦蛮夷,没有什么油水可捞罢了。 章节目录 第295章 京城来信 “大人……大人!他们要来点亮灯塔了,您看是不是……差不多了?” 灯塔塔楼下传来侍卫长老关的喊话声。 因为晕船的毛病,老关没有参加这趟出国考察团,心里挺郁闷的。 在码头上闲了一年,好不容易盼来了大人,离别情还没叙上几句,就躲到这塔楼上去了。 一躲就是小半天,这天都要黑了,还没下来的意思。 有很多事情还等着向大人禀报呢。 此时的王浩正搂着美人,讲着情话,欣赏着夕阳美景,别提有多惬意。 听到下面喊话,才醒觉过来天色已暗,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 “老关,你胖了不少嘛。” 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衣服,看得边上几名侍卫面面相觑。 “这都闲了一年了,能不长膘嘛。对了大人,俺现在不晕船了!” 一年来啥也没做,光跟着新造的两艘水师战船强化耐受力去了。 如今的老关,俨然已是一条水中小蛟龙。 神功练成了,却没有用武之地了。 “那行,过些日子带你去琼州岛走走。” 估计是没什么机会再下南洋了,只得拍拍他的肩膀,同样用一趟三亚游安慰安慰自己的这位侍卫长。 “我不在的时候,京里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有的有的,太多了。” 终于轮到自己汇报工作了,却又被另一群人把大人给抬走了。 那边的接风宴还干巴巴的等着主角呢。 没办法,只得继续干等。 好不容易捱到庆功宴结束,大人却已经烂醉如泥了。 明明都没喝几杯,就烂醉如泥了,这也太假了。 看着被徐院长搀扶着回房的大人,老关只得把手中的圣旨重又塞回了怀中。 久旱逢甘霖,一夜激战,战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连带着次日的心情也非常不错。 “老关,这一年京里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这话好像昨天问过。 “来过一个传旨的公公。” 老关又把那份圣旨掏了出来。 与以前的敕令诰命不同,这是一份最正式的圣旨。 光看那考究到极致的装裱就能看得出来。 接这样的圣旨,的确是要跪接的,不过现在也就免了。 这都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广南东路经略安抚使?老关,这官职不得了呀……” 南下之前,赵老大的确说过要给自己一个广南东路转运使的官职。 只是目前看来,不但时间提前了,连官职都不一样了。 经略使一般只会在边镇设置,不同于转运使,经略使还有管军的权利,但没有财政权。 然而这一路的财政权本就在自己手里,如今又给一个即管民又管军的经略安抚使。 这显然已经是军政民政财政一把抓了,与之前的节度使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些年来,赵老大一直在削弱节度使的权利,没想到到头来却在自己头上安上了一个这么重的砝码。 “传旨的公公还带来了一封密信。” “哦?快拿来看看。” 王浩知道,这密信里的内容肯定是训斥的话了。 展信一看果然如此,不过更多的倒像是倒苦水。 大概意思是你个臭小子都不打个招呼,就带着一群人出去外面浪了。 这不是先斩后奏,强行讨要兵权嘛,朝中的那些大佬听说了,每天都有奏章弹劾你。 没有枢密院的调令,就带着几千将士出境,这是不合常理的,是严重违制的行为,还要朕派人把你给追回来。 并且召回京城接受处罚,然后朕被他们缠得没办法,只好委任你一个经略使,去堵的他们的嘴。 但这样做也是不合规矩的,至少前后顺序不合规矩。 所以他们仍然在朕的耳边聒噪,于是朕只好再北伐一趟,出去避避风头。 但是,你如果把事情给办砸了,那也就不用回来了,这事情,没办法揭过去,朕也保不了你。 这信明显是赵老大自己写的,没有让知制诰润色,全篇白话文,非常有个性。 看来还是不能瞎搞呀,可不瞎搞这事根本就搞不成。 枢密院政事堂是不可能批准自己这样瞎搞的,所以先斩后奏那是必然的。 这么说来,还真的不能急着回京了,那帮老儒还真是生猛,连赵老大都出去避风头了。 于是,王大司农当即就决定继续窝在这广南之地,一直等到京城传来招自己回去的敕令为止。 看完了密信,老关又从怀里掏出一叠书信。 没错,真的是一叠,厚厚的一叠。 “这都是给我的?” “是的大人。” “这都是谁寄来的?” “很多,有魏王的,有徐大人的,有老夫人的,也有不少义学的,还有……” “你等等,魏王是哪个?” 从离京到现在,也就两年不到的时间,怎么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魏王就是赵德昭殿下呀,大人。” “这都已经是魏王了?” “这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看来这是正式确定接班人的位子了?不过这也是好事。 看来赵老大这回确立接班人的位子做得比较果断,没有再遮遮掩掩。 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应该遮遮掩掩,早一点确立,就会少一点狗屁倒灶的事情。 赵德昭的信没啥营养,就是一些非常寻常的问候语,文绉绉,读起来还非常的吃力。 背后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俺终于混出头了,先生的恩情俺不会忘记,这次搞砸了不要紧,以后等俺上了位,还是会重用先生滴。 总之就一个意思——拉拢。 徐明诚的信也没有营养,虽然有好几封,但里面的内容,无非四个字:你糊涂呀! 配合上捶胸顿足的模样,形象非常的生动。 还有老娘的信和翠儿的信,明显都是翠儿写的,更没有营养,中心思想无非就是翠儿马上要变成老姑娘了,你看着办。 义学的其他人也都有写信过来,汇报工作,表达思念之情,不一而足。 连自己那个不懂事的女儿都有写信过来。 但语气不是很好,信的开头就是一个哼。 你们两个,就这样抛下她不管了,果然是没有责任心的父母,不理你们了。 然后写着写着,语气却又甜腻起来,什么很想你们,早点回来,保重身体,变得懂事异常。 果然,信的第二页就开始讲正事了,说她们学校最近一直在搞科学研究,玻璃也快要造出来了,是暮云哥哥想办法改进的。 但是他们没什么钱,自己的零花钱也早就花完了,还四处借了一些,所以现在的科研经费比较紧张。 希望老爸支持她的事业,仗义援手,帮学校解决一下科研经费问题。 这果然还是那个不省心的臭丫头。 章节目录 第296章 义学科研 如今的五里坡义学科研小组,绝对不是王浩以为那样,一群小孩子瞎胡闹,过家家而已。 那个科研小组,几乎集合了五里坡及周边义学中最精英的人才。 还有数百上千甚至成千上万的后备辅佐人员。 比如造玻璃时挑沙子这种看似有些无聊的活,学校里的人都能干得非常认真仔细。 有小蝶这个理论家,加上姜慕云这个绝顶聪明的实践者。 将个科研项目搞得有声有色,无法想象他们现在已经走到哪一步了,但无论前走到哪一步,王浩都不会感到意外。 他可是一个能提出地磁论的人,这样的人,只要给他一些模糊的启发以及足够的发挥空间。 做出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 因此,王浩对他们的小儿游戏也没有吝啬,更不会去过多的干涉,只作适当的引导。 他们才是真正的火种,自己能做的,更多的是为他们营造一个最合适的氛围环境。 让他们可以把心中的奇思妙想尽情的展露出来。 这是一群没有被之乎者也束缚过的火种,拥有更大的脑洞,更大的发展潜力。 此时的他们,就犹如那一点点夺目的星火,终有一日,必成燎原之势。 花了大半日看完一大叠信,王浩心里感动非常,还是有很多人关心自己的嘛。 虽然这其中有训斥的,有诉苦的,有埋怨的,有怒其不争的,也有要钱的,但这其实都是真爱呐。 也因此,有了更多的动力,花了十数天功夫,把该干的活,该安排的事重又仔细打理了一遍。 就带着老婆再一次出海考察了,这一回的目的地是琼州岛的崖州,也就是后世的三亚。 时至初冬,那里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疗养圣地。 都忙活一整年了,需要好好的调理一下。 至于市舶司的事,以及那次大型商品交流大会,不需要自己操心,那帮年轻小伙,都会处理的非常稳妥。 这些事都是他们的事,现在是,以后也会是,迟早都要放手的,那就不如早点放手。 早些放手,也能早一些发现问题,再者自己留在那里其实也不太好。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大家都太熟了,不好动刀子。 毕竟商贾们要赚钱,市舶司也要赚钱,而且要比他们赚得更多。 因此,由那些年轻耿直非常有原则性的小伙子们去与那些商贾打交道,其实是最合适的。 该交多少就交多少,一切都按条例文书办事。 及时抽身,比呆在那里当和事佬更好,等宰得疼了,再回去安抚一番,即赚到了钱,还能当一回老好人。 商人这个物种,都是些什么德性,王浩再清楚不过,他们永远都不会满足眼前的利益。 即便已经是赚得足够多了,也会想方设法想要赚的更多一些。 而这其中,最廉价的成本,也就是自己的脸皮了。 想也知道,自己若留在市舶司,绝对会不断有人提着一些薄礼登门,一脸愁苦,用最真挚的言语向你倾诉。 说什么他们有多困难,真的没有什么赚头了,一边诉苦一边画饼。 用最不值钱的嘴皮子,希望大司农的刀子能稍稍往里收一收。 死气白咧的一通苦诉下来,又都是老熟人,最后总要让上那么一点点的。 所以及时的一走了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唉老关,你不是说不晕船了嘛?” “没晕啊大人,俺好的很咧。” 老关微闭双眼,盘腿坐在船舱里打坐,嘴里还默念静心咒。 原来这就是他抵御晕船的绝招。 大人说晕动症是一种病,而且是一种无药可治的病,所以老关早就已经认命了。 但一年多来,也被他摸索出了一些经验。 那就是盘腿打坐,用心感受船体的起伏,然后身子也有节奏地跟着船体微微摆动,就能很有效的缓解晕船的毛病。 王浩笑着拍了拍老关的肩膀,决定不再打扰他的清修。 “大人,我们这样离开真的好吗?” 方继儒对这种一走了之的行为,有点难以理解,同僚们在那里忙碌。 而自己几人却这样一走了之,说什么要去崖州公干。 崖州有什么事可以公干的,那里是传说中的天涯海角。 但出海远行之后,才知道那远没有到天涯海角,外面的世界,并不比中原大地小,甚至更大。 “方兄,大人让咱们及时抽身是对的,想必你在市舶司的时候也常有人来私下拜访吧?” 一旁的周逸适时插话道。 “确有其事,但我们有章程可依。” “章程有时也不外乎人情呀。” “可大人说过,在太府寺任职,只做事不做官。” “此去崖州亦是做事。” “可是……” “放松……” 这臭小子,装的一脸正经的样子,其实是脸皮太薄的缘故。 还玉南下的时候,把小方那位院花女友也给带来了。 总共带来了十个,都是几乎已经私定了终身的。 不但如此,这回去崖州公干,她们也一同随行了。 这让此次一同出海的十个市舶司年轻官员非常难以接受。 同僚们都在忙碌,而他们则要出海厮混,这让他们以后在同僚如何还抬得起头? 一再请愿留在市舶司,但大司农却非常固执,连拉带拽,把他们都给拉到了船上。 更羞人的是,大司农还借口舱室不够用,把他们一对一对的都安排在了同一间舱室中。 感觉三观都要崩塌了,从广州港到崖州,也是要走上十来天的。 这十来天中,每日都要与小娘子共处一室,这事要是传出去,那就没脸见人了。 可心底为什么会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王大司农对这种狂点鸳鸯谱的行为没有丝毫压力。 太含蓄也不好,平时挺干练的一个小伙子,遇到这种事情却变得扭扭捏捏起来了。 这一点反而还是姑娘们比较容易放得开,在还玉的熏陶下,除了鼓励她们主动写信过去倾述相思之苦,还时常聚在一起灌输一些毒药,渐渐的,护理学院的姑娘们比之前的羞怯模样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不是说她们会主动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而是一种思想观念上的变化。 从男人的附属品,逐渐向有独立人格的存在,这也是一种进步。 这种独立人格的思想,会渐渐改变她们身边的人,以及她们的后代。 这片土地上,儒家思想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不断紧箍,直到陈朱理学的出现,而达到一个顶峰, 太需要先进思想的萌芽了,不光要有有思想的男性,也需要拥有新思想的新女性。 这就好像是一场与儒家传统思想的博弈,其中胜负,至关重要,但也不能太激进,只能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去慢慢地改变。 章节目录 第297章 崖州度假 除了一船少年少女,此去崖州还有好几船人。 建造灯塔的泥水匠自然不能少,除此之外,还有千余经过了一年多劳动改造的半职业海盗。 由一道回来的数百水军将士领着,一同随大司农前往崖州。 那些半职业的乞丐版海盗,劳动改造的效果非常明显。 说来也是讽刺,自从被官军端掉老窝,成了俘虏之后,他们发现自己竟然能吃饱饭了。 轮窑厂的活虽然苦一些,但说实话,其实也并没有多苦,除了有饱饭吃,还有砖房住。 而且,每月还有一天的探亲家,可以去码头上看望他们的家属。 再说回他们的家属,那就更不像俘虏了。 市舶司专门为他们起了砖房不说,在码头上打杂,甚至还有工钱可以拿。 活也不重,就在码头上扫扫地,烧烧水,修理修理杂草。 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他们家的那些娃,竟然被送去了城里的那什么义学中念书去了! 这一件件真切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无不在告诉他们这世界已经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世界了。 然而改变却还远不止于此,自从那个叫大司农的大官回来之后。 他们这群海盗俘虏,稀里糊涂的就被编入了广南东路的厢军。 还有人被任命了都头营头,还给他们分了两条新造的战船。 就这样又稀里糊涂的干回了老本行。 区别只是现在的他们不愁没饭吃,家里的婆娘不用跟着自己受苦,家里的娃被送去了学堂。 而他们自己,则有了两条坚固的大船,还是新的。 仅仅一年,就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直到登上战船,咸湿的海风打在众人黑瘦的脸上,他们仍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大哥,你说一切都是真的不?” 有一个新任的水师都头紧了紧身上那套新发的战甲,一脸茫然的问向站立船头远眺大海的前海盗大头领南海小蛟龙张泗。 “有啥真不真的,让你干啥就干啥就是,还有,咱们的大哥现在是指挥使,要叫指挥使大人知道不!” 另一边的一个都头严肃的纠正道。 “可是咱们这是去啥呀?” “据说是守塔。” 张泗也正了正身上那套新发的行头,感觉非常的威风。 “守塔也不用那许多人吧?广州港的塔都没人守。” “先守塔,再练兵,据说过俩月还会让咱下南洋。” “不会是去做那事吧?” 那些水军出去干的那些事,显然是瞒不住的,早就在军中传开了。 这才是让这些曾经的小海盗们最感觉迷茫的事。 大司农把他们这些海盗拉上岸,让他们不再是一个海盗。 而现在却又要将他们赶到海里去,重新干回老本行。 而且是直接抢了一座城。 细想一下,不禁让人打一寒颤,要说狠,还是官军狠呐! “你不要乱说,咱现在是官府的人,怎么可能去干那事。” “可我听隔壁营的水军兄弟,他们就是被大司农带着去做那事的。” “不要听他们胡说,俺们现在是王师了,还有,咱不能称大人为大司农,要称一声经略使大人知道不? 大人说了,那……那个啥?部门不一样,所以咱们要称呼大人为经略使大人。” 吹着阔别已久的海风,听着那些似懂非懂的话,这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把海盗回炉之后,再重新打造成海盗,这做法虽然耸人听闻了一些,却也是王浩计划中的事。 把这边的事情打理完之后,先回趟京城述个职,然后把舟山群岛附近的海域也清理一下。 那边的海外,也有不少东西可以抢。 对周边那些番邦小国,最有效的统治手段,不是占下他们的国土,然后设立一个都护府啥的管理起来。 那样的做法,早有事实证明是没有用处的。 安个都护府,除了国土面积看上去好看了一些,并没有什么鸟用。 不但啥好处没捞到,还要花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管理,到最后,等那些人的羽翼丰满了,该叛的还是会叛。 就比如崖州对面的安南,反反复复的,都多少回了。 打一仗,老实了,然后归附。 派遣官员,用心管理,施以王道教化,砸了人力物力花了钱,帮助他们恢复了元气。 然后一个不小心,又叛乱了。 再打,再依附,然后再叛乱。 到最后就干脆不要了,不管了,但不管也不行,你不管了,他就反过来咬你了。 从商人的角度出发,尽可能多的捞取现实意义的好处,才是首选。 带上一支军队,让商队在屁股后面跟着,然后就直接开抢,哪里肥往哪里抢。 要那么多土地其实也没啥用,除了面子上好看一些,实际利益没得到,无异于打肿脸充胖子。 占领是一种征服,不断的吸血也是一种征服。 而且吸的多了,还能吸出感情。 即便是占领了土地,也要以吸血为第一原则,而且是狠狠的吸,毫无保留的吸。 直接把占领地吸回石器时代最好,想想后世那些殖民者,说到底不就是用疯狂的吸血政策供养本国嘛。 然后撤出殖民地的时候,人家还抱着你的大腿哭喊着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即便是最后独立了,也要想法设法的跪舔那些曾经的主子。 以往的汉族政权对待周边地区的政策,最大的弊病就是太过温柔,事实证明,你温柔待人,人家并不一定温柔待你。 因此,这回带着一千多人出门的目的,是现在崖州择地建立一个军事前哨战。 然后广州的那些商贾再度下南洋的时候,让这些新加入的水军随同商贾们去一趟三哥那里。 先练个手,攒一些经验值,等时候一到,就该去抢一抢占城了。 这是一个很邪恶的想法,因此暂时还不能告诉任何人。 先抢抢最弱鸡的三哥,把人们对财富的欲望先勾引出来,后面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但有一点也非常重要,那就是不能乱抢,随意的抢,更不能为了抢而抢。 要系统的抢,有组织有预谋的抢,按章程抢,按规矩抢。 分工一定要明确,这好像就是收庄稼一样,没有组织一拥而上各自割上一楂抱回家,肯定是抢不长久的。 无组织的乱抢,最后的收益也会大打折扣。 没有足够的利益维持,也会让抢劫事业不了了之,这是绝对不能被允许。 因此,虽然干的是抢劫活,但管理制度,绝对不会比设立一个都护府简单。 所以呢这次出海的目的是在崖州建设灯塔。 带着将近两千人前来建一个小小的灯塔,确实奢侈了一些。 章节目录 第298章 军事前哨 天涯海角,位于琼州岛崖山,距县城也就二十里地,背对马岭山,面向茫茫大海。 当然此时的天涯海角也不叫天涯海角,甚至两个正式的称呼都没有。 就是一处有几块大石头的普通沙滩而已。 海湾沙滩上大小百块石耸立,沙大大小小足有百多块。 不过此时的石块上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石刻,就是一块块光溜溜的蛮石。 天涯海角最早的石刻,是清代雍正年间崖州州守程哲所书,勒石镌字“海判南天”,这也是天涯海角最早的石刻。 但既然大司农来了,这天涯海角的石刻历史自然也要大大的提前了。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是个潇洒飘逸的硬笔字,被交到从县城请来的老石匠手中。 选了其中最大最显眼的一块石头。 “就这里了。”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俞青山看着王教授的亲笔题词轻声念了一遍,显然有些不太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教授,这是何意?可是以此抒怀,激励后人去征服眼前这茫茫大海?” “也可以这么说吧。” 这句话可是华夏民族自演片战争后再次崛起的奋斗史,现在用来激励后人去征服这茫茫大海,倒也贴切。 谈话间,不远处传来叽叽喳喳的嬉闹声,抬眼望去,好一幅香艳活泼的美景。 俞青山几人转头看了一眼,顿时满脸红晕,赶紧重又扭过头,逃也似的窜进了后面的小树林。 其他人倒还好,即便是在海边嬉水,也裹的严严实实的。 就自家那婆娘,这也太不象话了。 一袭丝质短裙,露着两条雪白细嫩的大长腿,上身也是足够的清凉,一袭束腰吊带短衫,肩上披着一块薄薄的丝巾,修长白嫩的玉臂露在外面。 头上顶一大草帽,那副墨镜,也不知道是从哪搞来的,竟然还像模像样。 这身装束,在后世倒也是非常不同,甚至算得上保守的泳衣。 可这是哪里呀,这可是女人连个脚都不能露的古代。 你要穿的清凉,等会将这片海滩清空了也就是,想怎么清凉都行。 可像现在这样大庭广众的就有些不象话了。 于是,王大司农很严肃的把眼一瞪,就朝着那些莺莺燕燕的方向走去了。 其余一些小娘子见大司农过来,远远的行了一个礼,就转身给跑远了。 虽然裹的也算严实,但也是见不得人的。 只有自家那婆娘,没事人一样,还张开双臂作出拥抱的姿势,曼妙的身材曲线显露无疑。 太不像话了,必须严厉的批评教育。 于是,片刻之后,两人便并排躺在了沙滩上放置的躺椅上吹起了海风。 一人捧着一个大椰子,惬意至极。 “你那墨镜,给我也搞一个。” “你也要?” 还玉说着把墨镜递给了身边的男人。 王浩架到鼻子上一看。 好嘛,啥都看不清楚,这是白白糟蹋了两块上好的宝石。 手工打制的纯银镜架,镶上两片祖母绿宝石打磨而成的镜片,造价不菲,却做出了这种玩意。 “我说,回京之后,你也向皇帝讨个开国公开国侯什么的当当吧。” “做什么?这种虚职又没啥鸟用。” “听我爹说,封了爵之后,就基本上不会有实质性的差事给你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可以过上安心养老的清闲日子了。 “再过几年吧,这东西又不是你想要就能要到的。” “再过几年是几年?老头子说了,你这是在胡搞,虽然多少有些功劳,但也不能避免动到一些人的利益和底线,将来清算起来的反噬也会越大,让你仔细想想清楚。” “唉……老头子的眼光到底是还是有时代的局限性呀。” “怎么说?” “这些事情,我早就想过,自然也会留一手,无需多虑。” “切,神神秘秘的,我也懒得打听这些事情,总之你自己注意就是。” 这些事情,也确实不需要她关心,这是二十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从来不会有错。 “还有,在这附近挑块地。” “造房子?” “嗯,冬天还是来这里过比较舒服。” “你就得了吧,一来一去两三个月,还想在这里造度假别墅。” 显然,这也是一个非常不现实的想法。 “唉我说,咱们这辈子还能坐上火车不?” 飞机肯定是没指望了,因此,还玉想的,也就是能坐上火车,经常来这里度度假。 “用极端的一点的法子,还是能办到的。” “要多极端?” “非常极端。” 至于要极端到什么程度,才能造出一辆蒸汽火车,王浩自己都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或许是把欧亚大陆上的资源都集中到一小块地方上来吧。 接下来的月余,令人在崖州附近建了一座巨大的白色灯塔。 又在灯塔边上设立了一个军事前哨战,营房校场设备齐全。 前哨战边上,还有一处专用的军港,新的水师战舰也要继续打造。 军事前哨战从择地到建立,都是王浩亲手操办的。 包括里面的人员安排,也花了一番心思,当然这其中也肯定夹了不少私货。 就像还玉说的,后路什么的,总要留几条的。 虽说大宋的国策是相当温和的御下政策,并不用担心有一天会被清算,即使被清算,基本上也是来这琼州岛度假。 但一码归一码,若真有那一天,当然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被人一点点蚕食干净。 那些新加入水师的前海盗,如今也已经稍微有了一点军人的模样。 每日列队跑步,喊口号唱军歌,汇报长官说报告。 他们以为,大宋的官军就是这个样子的,当然就应该这么做。 还别说,看上去还都挺神气的。 至于战船上的训练,对这些旧海盗来说,那就更轻松了。 却也不轻松,因为现在有规矩了,什么事都要照着规矩办。 水师营头张泗踢了一脚队列中的一名小头头,怒斥道。 “站直了,要有站相知道不!经略使大人说了,咱是军人!军人的腰,一丝一毫都不能弯!” 而此时,在南印度大陆的故临新城城墙上,杨继业看着城外远处那密密麻麻,却没什么军姿的征讨大军。 眼中露出的,不是紧张与畏惧,而是满满的疑惑。 时隔将近小一年,久等不来的土着军队终于来到了故临城下。 很显然,这是一支前来讨伐入侵者的王师,而且是一支数量惊人的大军。 站在城墙上望去,各种五颜六色的军阵,几乎一眼望不到边。 粗略估计,人数至少也有十万。 章节目录 第299章 故临之战 “将军,他们当真是来攻城的?” 水师副将李茂的表情同样困惑。 眼前这支大军,是来攻城的,那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只是,但是! 如此庞大的一支攻城大军,用单筒望远镜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之后。 却没有发现哪怕是一驾攻城云梯,或是攻城车,攻城撞锤之类的攻城武。 倒是在队伍中发现了那些在此地经常看到的大象。 这就不免让人困惑了,说现场造吧,他们似乎也没这个打算。 就在那集结着跳大神,都跳了有小半天了。 中原地区的军队在打仗之前也有跳大神的,但基本都是在出征之前。 像这种都已经到城下,进入临战状态了,不都是应该鼓舞士气的嘛。 可他们倒好,不但没有就近砍伐树木打造攻城车,似乎连营地都没扎,光在那跳大神了。 “或许他们另有攻城之法吧,传令下去,严阵以待,不可懈怠。” “诺!” 李茂下去重新检查布防了。 虽只有三千余人守城,这其中还有几百个当地居民改造成的辅兵,杨继业却也没有多少担心。 看这情况,守上半年他还是有把握的,这半年来,矿场的工作也暂停了,周边的那些民力,全用来加固故临城了。 如今的故临城,用固若金汤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再者,如今用来守城的装备也不是守太原城时的装备了。 远望镜配合旗语,让他能够站在塔楼上就能一观战场全貌,然后再用旗语及时发布命令。 另外,新调配的那些火药,也是守城的一大利器,配合城头的抛石机,能直接杀伤城下极远处的敌军。 还有那些用上等好钢打制而成的武器盔甲,更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尤其是这种好钢制成的盔甲甲片,即便是在这湿热多雨的极南之地,却很少见有锈蚀霉烂的。 其韧性也较直之前甲片高出不知多少倍。 城楼下咚咚咚的鼓声惊醒了恍惚中的杨继业。 攻城战终于打响了。 随着钟鼓号角声,黑压压的敌军开始蜂拥而来,大多数人,甚至是光着上身的。 这是打仗,竟然连件衣服都没有,不过手中刀,似乎质量很是不错。 三哥的攻城战相当直接暴力,不但没有攻城云梯,连填壕这一步似乎都免去了。 就那样赤着膊黑压压的拥了上来,他们显然是打算徒手攀墙或是徒手拆城墙来的。 三哥的创意总是那样让人耳目一新,如果王浩在场,看到这副场景,一定会严肃的提醒杨继业。 这些人的徒手攀爬能力绝对不容小觑,比如攀爬行驶中的火车这一手绝活,就能从中他们非一般的攀爬天赋。 然而杨继业却并没有给三哥攀爬城墙的机会,甚至没让他们靠近护城河。 在城下的大军刚刚把箭矢抛射在城墙上的时候,塔楼上的旗语就已经挥下,密密麻麻的震天雷随之被抛了出去。 与先前的震天雷区别不大,雷声大雨点小,轰隆隆的声势很吓人,杀伤依旧非常有限。 但也已经足够了,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声响,三哥攻城脚步瞬间就停了下来。 不是慢了下来,而是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但后阵的军队却没有停,依旧在往前压。 于是,只是短短片刻的时间,在城外护城河的不远处就已经被拥挤的人群挤成了一团,毫无阵仗可言。 这哪里是来攻城的,即便是最没有组织的乱贼都比他们有秩序。 很快,第二轮震天雷抛掷而出。 这次的杀伤力,较之前有了很大的提升。 只因为城下的人群实在太过拥挤,本来就是一面不宽的城墙,城下能落脚的地方也更加有限。 如此一来,震天雷在拥挤的人群之中爆炸开来,瞬间将血水烂肉糊了三哥一脸。 知道第二轮的爆炸声平息,处于呆愣的状态的三哥终于清醒了过来。 然而清醒之后的情况却更加糟糕,他们直接奔溃了。 于是人群开始发疯一般的往后退去,进攻的场面,瞬间演变成了一次大型踩踏事故。 人潮退却的原野上,尸横遍野,一地狼藉。 有些侥幸得活的,没有再逃跑,而是跪在了地上,仰头高举着双手,开始虔诚的祈祷上天。 见敌军在顷刻之间奔溃,杨继业也没有犹豫,更没有就此罢休。 旗语再次挥出,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放下吊桥之后,七八百骑重甲骑兵呼啸而出。 朝着溃逃的敌军劲直压了上去。 七八百人向数万敌军发起了追击战,这场面看上去虽有些夸张。 却也没有什么违和感,就好像是草原上驱赶羊群的牧民,呈弧形排开的骑兵,以驱赶为主,并没有专注于杀敌。 只是时不时地从马背上取下几个更小一些的震天雷仍在三哥的屁股后面。 被驱赶的羊群也是非常的配合,竭尽全力的往后方的人群处拥挤而去,混乱的场面进一步扩大。 被驱赶了一段路之后,就见溃逃人群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没办法,这里的地形特殊,湖泊河流众多,前方有一段只有数十丈宽的泥路。 路的两边则都是水域,此时几万人挤在那段平路上,又都是惊恐慌张的神情。 左拥右挤之下,不断有人因为紧张而跳入边上的湖泊中,也有更多的人被挤下湖去的。 不想这湖中的水面之下,全是密密麻麻被削尖了的竹竿,跳下去之后瞬间就被串在了那里,很快,湖面上就被血水给染红了。 这一段路,显然也是防御工事的一部分。 由于此地特殊的地理环境,境内多有水域,有些进城的道路很是狭小,非常不适合大军行进。 因此就在这湖边也稍微做了一些手脚,把清水湖给改成了吃人湖。 驱赶了好长一段路之后,拥挤的人群渐渐四散而去,城下和路上留下的尸体,少说也有上万。 大多数是被猛烈的踩踏致死,这踩踏事故的最大元凶,则是三哥队伍中的那几十头大象。 被震天雷惊扰之后的大象,简直就是一台大型的压路机。 高足有一丈的战象,狂奔在拥挤的人群中,横冲直撞,能把人的头颅给直接踏碎。 几十头战象疯狂踩踏的场面非常壮观,每一头战象都能轻易的在人群中犁出一条血路,那叫一个触目惊心。 “将军,看来我们不在军中配置这战象是对的。” 李茂看着城下被踩成烂泥地的场景,咽了唾沫,艰难的说道。 之前还以为这战象会是最难对付,渡河都不用搭桥了。 没想到一打起来竟是这样一副场景,多难对付的战象,竟成了杀敌最多的二五仔。 章节目录 第300章 云州之战 在杨继业带领几千名水师将士虐待三哥的时候,在大宋雁门关外的云州城下,也有一场攻城战正拉开帷幕。 此番攻城战的对阵双方,自然是由赵老大亲率的北伐大军和辽国老对手耶律斜轸。 而作为攻城方的宋军军阵中,同样没有攻城云梯和工程车。 这倒不是因为宋军被三哥的大无畏精神给附体了,而是用不上。 因为此时的辽军没有准备驻守城池,在城内御敌。 而是把军队拉到了城外,准备以真刀真枪的骑兵战阵迎敌。 有城不守,而是选择在城外御敌,这就是如今辽国对己方战力的自信。 不过却也有几分无可奈何。 月前,宋军出雁门关直达应州城下,从攻城到破城,仅仅用了五天。 应州作为边寨重镇,其城却是小城,但宋人仅用五天就把城给破了,着实让辽军吃惊不小。 据溃逃回来的应州守军描述,宋军仍是用了火药作为攻城的第一武器。 数口大棺材,在重重包裹之下,用一辆铁甲攻城车装着,被直接放在了应州城主城门的门洞下。 当时的应州守军主将也及时的发现了宋军的用意。 急急打开城门,准备清理城门洞,不曾想宋军像是提前量过城门洞一样。 把整个洞口给堵的严严实实,刚刚费了大力气砸开堵在城门洞内那块厚木板。 城门洞就炸开来了,那是一种威力非常巨大的爆炸,不光城门洞被直接炸塌,就连城门上方的碉楼都炸飞了。 在城门口指挥迎战应州守将也被炸死当场,守军瞬间陷入混乱。 于是,待到宋军到达云州城下的时候,耶律斜轸当即就弃了以坚城固守的打算。 这倒不是因为担心宋军如法炮制,把云州城的城门城墙也给炸塌了。 云州城作为这道关隘上的最后一道防线,城墙的坚固程度并不是应州城所能比拟的。 且城中守军比之应州也要多出数倍,却都是辽国的精锐。 而是因为辽国太需要一场大胜来提升士气了。 自从大前年援兵北汉途中,在石岭关大涧遭遇宋军埋伏后的打败开始。 这几年在与宋国的对阵中,几乎没有占得一丝一毫的好处。 不仅如此,之后还接连被宋军拿下朔寰两州,如今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应州。 若云州再失,幽云之地的半数州县就将落入宋军之手。 因此,此时的辽军对战胜眼前这支宋军队伍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饥渴。 况且他们已经找到了如何应对震天雷的方法。 这破玩意儿的杀伤力其事非常有限,甚至远不如箭矢骑射的威力大。 其主要作用其实就是炸开的同时发出的巨大雷鸣声,这巨大的声响极易惊扰到战马。 也因此让依仗战马的辽军疲于应对,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找到应对的方法了。 那就是让战马习惯这种巨响。 虽然至今他们仍然没有研制出像宋军一般的震天雷,但用爆竹改进之后的震天雷,其发出的声响,已与宋国的震天雷有七八分相似了。 因此,这大半年来,他们就不断的用这种巨响去熏陶他们的战马。 效果非常明显,没花多少功夫,就让战马习惯了这种巨响,再也不用担心会被惊扰到了。 宋军花了巨大的人力物力研制出来的震天雷,被他们这么轻易的就给化解了。 这让辽人的士气大盛,也更有信心在城外迎敌,把这支宋军击溃。 不但如此,他们还要一鼓作气,重新夺回应州。 至于朔州和寰州。 这似乎有点难了,据探马得报,如今的朔寰两州,几乎都快要被一道厚实的城墙给连起来了。 宋人这两年的变化非常惊人,不知是谁造成了那种高耸入云的大烟囱,每天都能吐出巨量的砖块。 所以这应州城要是不能及时的夺回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宋军改造成一座难以攻陷的坚城。 旌旗猎猎,寒风瑟瑟,两军将士对阵云州城下广阔的原野上,等着战鼓敲响的那一刻。 对对面这位曾经手下败将,赵老大并没有丝毫轻视。 也遣出了手中最精锐的老兵,以步骑混合的战阵应对辽国十万精锐铁骑。 宋军缺马,不像辽人那样可以把战马配备到全军,且大多数是一人双马,甚至还有一人三马的。 而宋军显然没有能力把战马装备全军,因此只能用步骑混合的战阵应对。 这也使得战场上的将士要承受更大的伤亡,更需要将领拥有更敏锐的洞察力,用以指挥应对战场上更复杂多变的形势。 而此时在宋军战阵最前面突出位置的,则是三千多个首次出现在宋军战阵中的新兵种。 一种被称为重装步人甲的新兵种,由杨继业的独子杨延昭率领,也是由首先提出组建这样一支新兵的。 这支新兵种,可以说是砸了老鼻子的钱,要不是赵老大极为看重这个少年英才,是绝对不会答应他这个请求的。 重装步人甲每个士兵的铠甲都重达五十斤,由一千五百多枚甲叶组成,将整个身体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可以说是一个移动的铁疙瘩也不为过。 层层叠叠的甲叶,远远看去,犹如是一座座铁甲浮屠。 这种盔甲打制起来极为不易,即便是将作监中施行那什么标准衡量制,再加上那什么流水线生产,让制作盔甲的速度提升了数倍。 但打制出这三千多套盔甲也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还有财力。 而且,这些盔甲的金贵不仅仅是因为打制不易,更麻烦的保养。 几乎是每套盔甲都要配备一个专职的辅兵去打理维护这些盔甲,稍有不慎,让这些金贵的铁甲锈蚀的,其防护作用就会大打折扣。 除了一身金贵的铁甲,每名士兵还配备了强弓重弩,以及盾牌斩马刀,站在最前面几排的士兵,甚至还要举着一杆两丈不到的长枪。 零零碎碎的加起来,每个军卒的负重达八十斤之多。 若要让一名普通军卒身上穿戴着八十斤重的装备,别说打仗了,连走路都困难。 因此这一队重装步人甲的人选,皆是军中最强壮之人。 这里所说的强壮,并非是指身材高大孔武有力者。 恰恰相反,重装步人甲的人选并非指定要身材高大的。 主要挑选的,而是那种精干瘦小,却极耐重的人,这样才能在战场上能灵活施展身手。 这是因为与他们作战时的战术有关,穿一身铁甲的用意并不是与辽军的战马对撞,而是为了保证能够经受住箭矢抛射的洗礼,以及之后的冲撞。 随后这支重甲步兵才回以专砍马腿再杀敌的方式展开战斗。 章节目录 第301章 重装步兵 赵匡胤手持一截单筒望远镜,远眺己方军阵,视线始终不离那数千重装步人甲军阵。 沉闷的战鼓声响起,随着数声雄浑绵长的号角声,辽军铁骑开始催动战马缓缓加速。 这种大军团的方阵对撞,没有多少战术可言,就是简单对子。 哪一方的心理先承受不住,哪一方就会溃败。 辽军铁骑奔出一段路之后,正面战线稍稍拉长,两翼前凸,呈内凹的弧形包向宋军阵营。 这是更为冒险的一种冲阵,目的只为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击溃对手。 “兄弟,盯住马腿,俺那兄弟说了,见着长枪之后就不会踏上来。” 重装步人甲军阵的最前方,和尚看着不远处越来越近的马队冲阵,再次开口为身边的同袍打气。 然而这打气明显没啥效果,那高头大马狂奔而来,速度极快,怎么可能会在己方军阵前停住冲势。 感觉马上就会被敌军的铁蹄踏成烂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却也没有多余心思去想那些,深呼两口气,如蝗般的箭雨劈头盖脸的就洒了过来。 叮叮当当,弩矢撞击铁甲重盾的声响在耳旁不断响起。 一轮箭雨过后,轮到步兵方阵反击,收盾举弓随后抛射,一整套动作熟练非常。 像这样的铁疙瘩军阵,注定只能选择防守反击的战法。 包括接战前的那几轮箭矢抛射也是如此,必定是要先承受对方的第一轮箭雨洗礼,才有足够的近的距离抛射出己方的箭阵。 三轮箭雨过后,厚重的盔甲表现出了相当不错的防护里,整个军阵中,几乎没有士兵就此倒下。 队形依旧严整,丝毫未动。 此时左右两翼的厮杀声响起,那边显然已经进入了对砍模式。 喷着热雾的马脸已近在眼前,和尚扯起破锣嗓子爆喝一声“顶”! 将重盾挡在自己身前,抽出马刀微微下蹲。 身后几排长枪队纷纷将手中长枪往下一压,呈锐角前仰,准备迎接战马铁蹄的践踏。 和尚双眼前凸,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战马前蹄,直将手中砍刀握得咯咯作响。 他们说得没错,自己这一身横练功夫在军阵之上确实没啥鸟用。 军阵是将团队配合的地方,每一步每一个指令都必须严格遵守,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力,个人的武勇在其中并不能随意的施展。 疾驰而来的马阵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仍在高速的向军阵冲撞过来。 仿佛下一秒就会狠狠地撞在一起,大家也都是第一回用肉身硬吃这样的铁蹄践踏,不少人都紧张的闭起了眼睛。 “进!” 耳边又传来指挥的爆喝声。 再睁眼的瞬间,前面却是高高扬起的战马前蹄,它们果然没有踏上来。 这也仅仅是瞬间的停顿,因为惯性作用,及后阵的挤压,马阵依旧会向着步军军阵践踏而来。 但要的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 电光火石之间,最前面一排同袍手中的马刀已经朝着马腿挥出。 一个侧身,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挥砍,下意识挥出手中大刀,也不知道是砍在哪里,一股浓稠的血浆洒了和尚一头一脸。 热气未散的粘液顺着铁甲间的缝隙顺着脑门躺过眼角滑入脖颈,一股腥味直钻鼻孔。 视线顿时有些模糊,但也无暇擦拭,和尚再次紧握手中大刀,眼前是密密麻麻的马腿森林,和不断发力加紧马腹的人腿。 俺兄弟说得果然没错,辽人的马靴上果真没有安装马刺。 又是重重的一刀挥出,直接将眼前一匹战马的前蹄砍断,一个趔趄过后,有骑手自马上跌落。 和尚并没有去理睬摔落马下的辽军军卒,而是继续朝着另一匹辽军战马的马腿挥动砍刀。 他们这一队只负责砍伤敌方战马的马腿,决不允许分神去砍杀敌军。 这就是那什么团队精神,他也不懂啥叫团队精神,只知道砍伤马腿之后,马上的人会掉下来,然后会有长枪兵和短刀队解决掉落下马的辽军。 因此他们这一队人要做的,就是不断地砍伤马腿,然后信任身后的同袍。 不断挥动的砍刀,已渐渐变得机械而麻木,也不知道砍断了多少条马腿,只知道眼前密密麻麻的马腿好似一点都没有减少,永远砍不完一般。 平日里惜马如命的和尚,在此时却没了丝毫的怜惜,来一条砍一条。 个人的武勇也还是有一些用处的,更灵敏的身手,给娴熟地闪躲,加上惊人的臂力,此时的和尚,犹如杀神一般,左右腾挪间,血水四溅。 直到周身再也没有人敢靠近一步。 “真猛士也!” 赵老大举着单筒望远镜,看着战场中那一幕让人血脉喷张厮杀场面,不由得猛拍大腿大赞一声。 还有手中这远望镜,也着实太过神奇,这厮杀的场景,就仿佛近在眼前一般,甚至能将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得一个真切。 新发现的宝贝还有战阵中那队首次应战的重步兵。 通过手中的远望镜,也让赵老大对那一队重装步人甲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虽是花重金打造,但并没有让人失望,这战法果然能把辽军的骑阵压制的死死的。 当即暗暗决定回去之后要重整军伍,打造一支新兵种,专门应对辽国的骑兵战阵。 有眼前这一次成功的案例,终于让赵老大看到了战胜辽国的希望,收复幽云之地也这一刻变得信心满满。 只是,这样一支队伍…… 是用钱堆出来的,不是说有就能有的,甚至比花重金堆出来的骑兵队伍更耗费钱财。 一想到钱,不由得又想起王浩那个臭小子。 那小子走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每年要为国聚财百万。 然而现在都快两年了,钱没见到一文,还拉着那几千水军跑海外去了,这也太胡闹了。 不能再让他这么浪下去了,不然好好的一个人才就要废掉了。 还是及时召回京来,委任一个实职,安安心心的在京里做事来得妥当。 终究还是太年轻呀,一离了京城的约束,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四处搞事。 甚至还把并无来往的占城国使臣给忽悠来了京城,讨要那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听那使臣描述,他们口中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只用一个头颅大小的东西,就能炸飞一艘战船。 火药是个什么玩意儿,他还不清楚?定然又是耍了什么装神弄鬼的手段,把人给骗来了。 只是这占城国使臣带来的贡品倒是不少,足足好几船。 难道他说的为国聚财就是去海外坑骗番邦? 想到这里,赵老大眼前又是一阵剧烈的恍惚。 章节目录 第302章 势均力敌 “禀陛下,左翼吃紧,末将以令后阵压上驰援左翼,右翼是否……?” 恍惚之际,李文定前来禀报战况。 自从有了远望镜,指挥战场也不复先前的“报”声不断。 尤其对指挥军阵的主帅而言,能将战场情况一收眼底,及时作出应对之策,从而使战场的军阵能更有效更灵活的方式对敌。 只是辽国战力的确不容小觑,即便有这样的神器辅佐,硬碰硬的正面对战,仍是非常的吃力。 除了中军的步军方阵因为有那队重装步人甲的加入,有比较明显的优势之外。 右翼已然进入势均力敌的胶着状态,而左翼,更是数次被辽军突入,险象环生。 若不是有远望镜辅佐,及时作出了调整,怕是已经形成溃势。 “嗯……也压上吧。” 沉思片刻,赵老大轻叹一声,作出收兵停战的决定。 中军那队重装步人甲虽然生猛,但由于身上负重太过沉重的原因,注定不能九持。 这两个多时辰下来,已然显出疲态,若再纠缠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却也不能就此盲目的鸣金收兵,这也是宋军的一大痛点。 辽人随时都能鸣金,战场中的马队,只需拨转马头,就能快速的脱离战场上那块泥潭。 而宋军则不然,即便大定主意要收兵,也要看准时机提前作出应对。 有时甚至要在场上还占优的情况下提前收兵,而且一个不小心,撤退还会变成溃退。 再者,现在的赵老大不得不相信王浩那小子关于预备役的说法。 那就是辽人的兵力比宋军更多,这是一个很难让人接受的事实,却也是真真切切摆在眼前的事实。 宋人的丁口数虽远胜于辽国,但养出一个精锐需要花好几年的时间,而辽人则不然,随便出来个部落首领,去自己家乡随手一挥,就是一支纯骑兵组成的精锐。 这样说虽然有些夸张,但真实情况其实也差不多。 也正因为如此,折损不起的,反而是人数占优的宋军。 像这样大城坚城,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拿下来,看来还是以稳扎稳打的战术缓步推进,方为上策。 经过这一次对阵,赵老大也比较客观的认识到了某些方面的差距。 还是不能急于求成,辽人败了,逃回关外,把马喂饱了就又能再打回来。 但若是宋军经历一次大败,把手中这些精锐折损完了,就有可能几年甚至十几年都缓不过劲来。 真正败不起的,实则是宋国呀。 所以,此时云绕在赵老大心头的,是班师回朝两个字。 先把刚刚拿下来的应州巩固主,然后再打造出一支足可堪用的铁军。 紧一紧裤腰带,把那支重装步人甲建立起来,以后就不怕在战场上正面碰撞辽人的骑阵了。 夕阳西沉,战场上的硝烟渐渐退散,敌我双方都有不小的折损。 辽军退回了应州城内,宋军则后撤数里扎营。 至于那片之前的那片绞肉场上,此时却是一片祥和。 双方的辅兵各自清理这属于自己这一边的军卒尸首,其中还有不少奄奄一息的伤者也被抬了回去。 这是一幕有点诡异的画面,刚刚还在你死我活的战斗双方,此时却放下了刀兵。 尤其是在两军对垒的那个接触点,各种尸体堆叠在一起,天色渐暗,分起来并不容易。 但也不会有争执,偶尔有分错的,甚至会帮你抬出来另外放在一边。 这似乎也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打归打,但停战收尸的时候不能动手。 有时在攻城战的时候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座城没被攻下来,城下堆了一地的尸体。 如果就那样堆着,一旦发生疫病,都不是双方愿意见到的事情,所以都会默认对方去捡回同袍的尸首。 前提是前来收尸的人,身上不能携带任何武器。 而且对于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双方都会比较好的去执行,很少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事实上对于这样队伍诡异场面,直到二战的时候,都也有出现。 比如二战期间着名的凡尔登战役,就出现过这种很没有违和感的场景。 由于战役时间过长,战亡者也实在太多,一时间也分不出个胜负。 最后双方迫不得已,协商了停战,等处理完尸体才开始继续战斗。 此时宋辽两军的状况就是如此,虽然没有签什么停战协议,双方头脑也没有碰个头打个招呼什么的。 倒也执行的有模有样,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搬运尸首。 当北地的宋军在战场上搬运尸首的时候,王大司农则没心没肺的在崖州温暖的冬日下晒着日光浴。 全身只着一条宽松的短裤,趴在凉爽的躺椅上,身边还有美人相伴,是不是还挑起一块瓜果送到你的嘴边,这日子过的。 度假已经一月有余,再次南下的船队,估计也会在这几天到达崖州港。 据信使来报,这次南下的船队规模,较之前一次,足足增加了一倍有余。 无一例外,都是盯着三哥他们的宝贝去的。 随船队一同南下的,还会有两千左右的水师新军。 他们也会同留在故临新城的原水师将士那样,作为商队的护航,一直到达故临。 然后展开新一轮的淘宝活动。 印南地区多高山峡谷,其实没有多少宝可以淘,真正的宝贝都藏在三哥家中北部的平原地区。 好在三哥有一个不错的习惯,他们喜欢把最好的东西都藏在神庙里。 所以,淘宝大军只要四处寻找神庙就可以了,而且神庙建筑大多华丽异常,非常好辨认。 带着军队寻过去,一找一个准,防守也非常肉鸡,有些甚至连围墙都没有。 船队马上就要到了,意味着休假也快结束了,也差不多到滚回京城那个泥潭的时候了。 这次回去的任务比较重,除了说服赵老大派遣更多的水师前去三哥家淘宝,还要说服他在沿海各地增设市舶司。 至于管理市舶司的人才,也早已就位,广州市舶司那五十几个年轻小伙,个个都是能独挡一面的干才。 只要复制广州市舶司的模式,很快就能把框架搭起来。 还有钱庄,有了商业大联盟这个组织的参与,票号业务也终于可以顺利的推行下去了。 回到京城之后,首先要做的,也就是把京城总行给搭起来。 至于自己身上这个广南路经略使的名头,本来也就是个避人耳目的由头,想也知道,只是一个临时性的官职。 这种权利大到没边的官职,同样套在身上的紧箍咒也会越沉,还不如识趣些,会去之后把这顶帽子还回去。 章节目录 第303章 启程回京 南下的船队说来就来,个个兴高采烈,一脸马上就要发大财的喜色。 抢劫虽然是最快的来钱方法,但该做的生意还是得做。 不可能就那样划个空船南下,因此,这趟远行,除了规模又增加了不少,行程仍旧没有多少改变。 离开崖州港之后,仍旧会先去占城港,然后再一站站的停靠过去,一路贸易。 路线没变,贸易的方式也没变,船上装的货物,却有不少变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船队的规模太大,两次贸易的间隔时间也短了一些。 没来得及准备更多的商品装船,因此商品的质量难免有所下降。 不过这也无所谓,此时的商品,相对单一,又处于垄断状态,买什么卖什么,并没有多余的选择。 简单的告别仪式之后,船队便继续顺风南下了。 与上次离开占城港的情形差不多,大部队继续南下,有两艘海船则顶风北上了。 只是这回那两艘船中坐着的,不是占城国的使臣,而是大宋的大司农。 不知道占城国的那一路贡使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了,应该还逗留在京城吧?或许是被软禁了,或许是在等着大宋的皇帝回京,讨要那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汴京城是个好地方,多在那里逗留个一年半载也是不错的。 或许年后还可以随另外一支水师大军一道南下,顺便搭个顺风船,免一趟路费。 顶风北上的海船上,还玉一直躲在船舱里,再不肯往甲板上踏一步。 没办法,在崖州冬日的暖阳下晒了一个多月的日光浴,身上脸上的皮肤早已经被晒成了淡淡的古铜色。 再不复之前的细皮嫩肉,在这个没有防晒霜的年代,皮肤的异化非常迅速。 而且被晒黑之后,还不易察觉,铜镜中的自己,根本分辨不出自己的肤色。 因此,当有一天,还玉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晒成了一个黄脸婆之后,哀嚎一声几乎晕厥过去。 看来这阳光沙滩,也不是那么宜居,在海边造一栋别墅的想法,还是太幼稚了一些,事实并不是那么美丽的。 然后,她就开始想着回去,一天一天的盼着,开心快活的日子竟渐渐变得难熬起来。 与还玉一样,经过两年的海风洗礼,王浩的肤色也早是一片古铜色,比离京之前,看上去至少苍老了十岁。 但是王浩现在很满意自己的肤色,这才是真正的健康色嘛。 而且,如今的这副模样,回京之后,还能博到不少同情。 就是稍微有点不耐看了一些,不过无所谓,只要自己女人不嫌弃就行。 “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这问题,还玉至少已经问了二十几遍了。 “这么快就厌倦了?不是说要在这里长住的嘛。” 王浩趁机戏谑道。 “只是想女儿了。” “这个由头不错!” “切,哪像你,一走就是两三年,没一个做父亲的样子。” “某人好像很有当妈妈的样子。” 还玉听后,没再反驳,的确,没有像前世那样关心女儿了。 或许是因为小蝶现在有一个更好的妈妈,让自己渐渐忽视了自己应该担起的责任。 又或许是这个世界的样子与之前的样子有着太多的不一样,没有丝毫的压力感存在,从而变得越来越懒惰。 还有就是绣芸几乎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了小蝶身上,自己再也插不进去手。 即便是插手了,也有一种想要夺走别人女儿的感觉。 也想过给绣芸再找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但要是真那样做了,那小蝶就真成了别人的人了。 况且,绣芸的心思她也知道,尽管大家什么都没说,但明显能看得出来,她对他是有意思的。 还有他家那个翠儿,每每想到这里,还玉就经常会觉得自己才是多出来的那个人。 有好几次,她甚至想过就此成全了她们,她也知道,只有这样,才是这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最好的结局。 可自己真的能接受那样的生活吗?或许对现在这个世界而言,那样的生活方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们也会把自己当成那什么主母,对自己唯命是从,甚至做牛做马,都不会有丝毫怨言。 她们想要的,仅仅只是盼望着能够分到那个男人一丁点的爱而已。 可自己真的能够接受自己男人的爱分出去哪怕是那么一丁点。 显然是很难接受的,也正因此会时常感觉到自私,明明自己才是多出来的那个人,为什么还要死死的霸占着他全部的爱呢? “别多想了,那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子已经依偎到了男人怀中,心中的心思,也像是被看透。 “可有些事情,不是说你自己坚持,就能圆满的。” “可坚持,至少可以保证维持现状。” “维持不了的老公,难道你没发现吗?我们在改变身边的人的同时,他们也在改变着我们。” “但有些事情,是改变不了的。” “可以改变的老公,我甚至已经动摇过了。这才几年时间,我竟然已经有了那种想法,而且,你还能想起以前的多少事情?没有周围的环境作为参考,忘记一些东西速度是很快的!” “那就再等等,等你彻底忘记了前世的那些记忆,我是无所谓了,反正是越多越好……” “好呀你,终于承认了吧!” “哎哟哎哟……你可轻着点,这样子拧也不怕给拧断了。” “断了才好,省的还为这些事情糟心。” “哎哎你干啥?这可是在船上!” “船上怎么了……” “船上有人……” 顶着逆风,艰难航行了十余天,终于赶在了大年夜之前进了广州港。 想自己来到大宋这几年,似乎每个年都在不同的地方过。 而且都过得异常冷清,今年可算是最热闹的了,这热闹,也只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 仅此而已,却已足够。 “过完年,去一趟隔壁的惠州,然后我们就回京!” “去那里干嘛?” “从国外带来了一些种子,年后要在那个县里试种。” “玉米?留一些,咱们自家的地里也去种一些。” 话音刚落,就遭到了男人的一个爆栗,还玉不禁将小脑袋一缩。 “咱们家什么时候有地了?” “早就有了,去年义学整出来了那个望远镜之后,上面就赐了一千亩地下来。” “这么厉害!” “嗯呢,不过是给义学的,以后咱们学校再也不用别人捐米了。”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义学能够想办法靠自己自力更生的话…… 章节目录 第304章 满载而归 王浩知道自己在京城官场的人缘很差,这一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比如前次离京的时候,前来相送的,也就一个自己便宜岳丈徐明诚。 同样,这次回京也是如此。 幸苦忙碌两年多,为朝廷运来了几十船的海外特产,也没个人过来迎接一下的。 这些特产包括铁疙瘩十几船,石块二十几船,稻一船,钱三船。 下了一趟南洋,办一次广交会,签了几份钱庄合同,搞了一次房地产买卖,差不多把商贾家中的现银盘剥的七七八八了。 如今商贾家的地窖中,储藏的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比如整条上等美玉雕琢玉柱,做工精美绝伦的金佛,比拳头都要大的夜明珠,各种可遇不可求的玛瑙珠宝,反正基本上也都是石头,区别只是他们藏起来的石头比较耐看一些。 有了那么多宝贝,于是商贾们很大方的就把家里藏着的烂铜钱全给拿了出来。 那些东西,又沉又不值钱,藏久了,还会烂,实在不适合当成传家宝收藏。 因此,这次回京,除了那些铁疙瘩和石块,光钱就装了三船。 让人心痛的是,带来了这么多的宝贝,竟没人过来迎一下的。 不但如此,连平日里繁忙到不像话京城城外码头,此刻也像是约好了一般,空无一人。没一个人前来迎接自己,连老徐都没来。 “唉,世态炎凉呐。” 看着死寂一般的码头晒场,大司农发出一声苍凉感十足的叹气声。 “大人,此刻刚刚过丑时,” 侍卫老关揉着惺忪的睡眼,道出了码头上空无一人的真相。 大人也真是的,磨磨蹭蹭的,非得选这个时候入城,这个时候,城门都还是关着的。 磨磨蹭蹭倒不至于,顶多也只能算是游山玩水,稍微绕了一点远路而已。 最近两年,大宋各州县新立了不少义学,或大或小,几乎每个州县都会建上一处。 因此正好趁这个机会,稍微走访了一下。 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还作了非常重要的讲话,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感觉也非常不错。 所以才稍微耽搁了一些日子,但这也不是不来接人的理由吧? 影影绰绰之间,夜色深处,有盏微弱的灯光摇摇晃晃而来,看模样,应该是一辆马车。 终究还是有人过来迎接了。 这个时候来码头迎接的,定然是真爱无疑,不知道是谁会这样子深沉的爱着自己。 摇摇晃晃的马车停下之后,依旧看不清来人是谁,但那尖锐的公鸭嗓音,已然证明了来人并不是大司农想被爱的人。 “哎呦喂我的王老弟,你咋选在这个时候进京呢?” 海公公还是那个亲切到有些过份的海公公,一上来就亲切地握住了王浩的双手。 王浩稍稍用力挣扎了一下,奈何被他拽的太紧,没把手给抽出来。 于是,鼻子有点酸,说话的语气有些哽咽。 “海公公……” “王老弟怎的苍老成这副模样!” 还没等王浩把话说完,海公公便凑近了些惊骇出声。 这岭南之地当真不是人去的地方,这才两年,好好的一个白面公子哥就晒成了乡下老头。 “这个……当真已经不忍直视。” 听着海公公夸张的面部表情,王浩也被吓了一跳,心说就是黑了一点而已,不至于这样吧? “唉无妨无妨,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的京城将养些时日,日后可莫要再四处奔波了。 来,快快随杂家入城,陛下还等着召见王老弟你呢。” 说着,就拉着王浩的手上了马车。 城门还没开,要不是海公公来接,一时半会还真入不了城。 差不多也到了早朝的时间,不过贴心的海公公并没有直接把王浩拉去皇宫汇报工作。 而是直接给送到了家里,只说是好生歇息几日,便告辞离去了。 “儿啊,你咋成这副模样了呢?你受苦了呀!” 王李氏捧着自家儿子的脸抹了一把泪,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儿子出去了两年,她就提心吊胆了两年。 不知什么时候,手臂上还挂了一个翠儿,同样是悄悄的抹着眼泪。 这场景,像极了一副蒙冤入狱,终脱大难的情形。 不过王浩心里还是非常感动的,这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出去了两年,老娘的脸上也是轻减了不少。 “儿子没受苦,您看这肉,虽然没长多少,但结实了许多。” “可咋黑成这样了呢?” “那里的天气好,冬天也是大太阳。” “冬天都是大太阳,那到了夏天还能住人嘛。” 总之,不管说什么,那里就是比家乡苦,儿子出去,就是出去遭罪的,没啥道理可讲,这也是大多数母亲的想法。 你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心安理得接受她们的关怀,然后告诉她们,以后不出去了。 之后两天,不断有人前来慰问,连隔壁的邻居大哥夫妻俩都提着礼物上门来了。 这可是稀奇事,以李煜那性子,怎么会像个小市民似的提着个礼盒去朋友家做客? 确实如此,几乎已经找不出一点忧郁王子的神色了。 小周后姐姐虽然依旧美丽,但变化也是非常巨大,比之以往,脸上多了几分自信美。 她现在也是护理学院的教习,专门教授护理学院的姑娘们文化课程。 走在校园内,也是被人尊称一声周教习的,有了自己的事业,生活自然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甚至包括翠儿也是如此,尽管在自己面前仍是一副含羞带笑的模样,但在义学的时候,也是有几分老师的模样了。 所有人都来探望过了,就剩下老徐没来过,其实已经来过了,当天散朝之后就溜着马车来过了。 但是刚刚拨开马车车帘,看到的是自家老娘那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于是当时掉头回去了。 两年前因为王浩的婚事,两人吵了一架,然后硬是整整两年没有好脸色,其实这账都应该算到王浩头上的。 歇养了两日,也是时候入宫汇报工作,于是第三日一大早,也如其他朝臣一样,早早的起床,入宫开朝会去了。 朝堂上的人,几乎没有变动,仍旧是那些老骨头,不同的是,赵德昭已经站到了赵二曾经站立的位置。 赵老大的脸色不错,那大肚子也甚至减去了一半。 这倒稀奇了,难道他真的听取了自己的意见,开始戒酒减肥? “陛下!臣要弹劾太府寺王浩,善用私权,私自离任,远赴海外妄动刀兵,损我天朝颜面!” 果然又是这一套,熟悉的味道。 章节目录 第305章 海外淘宝 私自带着几千个将士远渡重洋,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然后还把那几千个大宋将士丢在了那里。 这罪名可大可小,说的严重些,甚至可以说是叛国出逃了。 而且据说是带着这些人去人家的地盘上劫掠的,这就更加严重了。 多少年了,中原王朝对周边的那些番邦小国,那个不都是客客气气的? 人家又没招你惹你,每年还派使臣过来进贡,态度也是相当的恭敬。 站在那里,听着他们操着生硬的汉话,一个劲的吹捧拍马,是一件多么令人愉悦队的事情。 如今倒好,你带着一群强盗过去劫掠,文明礼仪之邦的形象再不复存在,颜面扫地,把国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回来之后第一天上朝,就收到了五份弹章,这事实在有些过份,他们难道没有发现老子已经被晒成这样了嘛? 不过这一回王浩没有反驳,生生地收下了那些泼过来的脏水。 这些老骨头其实不坏,大多更是清廉的好官,只是各自的理念不一样而已。 所以这事没法说清楚,他们都已经接受了几十年孔孟之道的熏陶了,根本不可能再扭转过来。 况且用儒家理念治国,也确实被他们治理的很好,至少暂时很好。 整个朝会,王浩就一尊泥菩萨,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任凭言官御史们的口诛笔伐。 与几年前梗着脖子要与他们争论到底的模样判若两人。 沉默也有沉默的好处,讲了一会他们也就不讲了,一个毫无斗志的对手,显然也不是他们喜欢的对手。 汇报工作,自然也是要等到散朝之后,去御书房里单独汇报的。 果不其然,朝会刚刚结束,就被海公公领去了垂拱殿。 刚跨入殿门,赵老大就来了一句。 “你怎么苍老成这样了?” 心说咱自从把酒戒掉之后,每日勤加锻炼,是人都说陛下越来越年轻了。 可你倒好,出去的时候还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郎,这才过了两年,竟被晒成了一个渔夫! “多谢陛下厚爱,其实这肤色挺健康的,不信您摸摸看,现在臣的手上腰上,全是肌肉。” “你……!唉……” 不但人被晒成了一个渔夫,似乎连脑子也给晒废了。 瞬间,一股莫名的心痛袭来,不该让他去的呀,好好的一个青年俊才,就这样给废了。 “陛下,臣不辱使命,不但超额完成了既定目标,还顺便去海外淘了一次宝。” “嗯……那些先不提,你先跟朕讲讲率军出海是怎么回事?” “率军出海,正是淘宝而去。” “宝在何处?可是那些玉石玛瑙?” 这些事情,他早就打听清楚了,带着数千水军出海,把人家的一座城给荡平了,那些商贾还运来了整船整船的玉石玛瑙。 “他们那些只是石头而已,不足道哉,臣带来的是这个。” 说话的功夫,海公公领着两个小黄门哼哧哼哧地抬进来一口木箱。 打开木箱,王浩把最上面的那只精美木盒捧给了赵老大。 “这是……唐刀?” 打开木盒,赵匡胤顿时就泄气了,没想到这小子远渡重洋万里,取回来的宝贝,其实就是唐刀! 这种心情,就好比你兴冲冲地跑到大洋对岸的米国,精心挑选了一件非常满意的礼物,等回到家后才发现礼物的不起眼处刻着一行小字:madeina。 虽然这的确是一把上好的好刀,做工虽然不怎么样,但这刀的用料可以说千锤百炼的百炼钢比之都多有不如。 把那么好的钢,做了一把这么搓的刀,还是一万里外淘来的madeina。 他果然是给晒傻了。 “确实是一把唐刀,陛下,不过这刀是臣亲手帮忙打制,特意送给陛下的。” 其实也就帮忙锤了几下。 然而赵匡胤闻言,直接就被气笑了,还亲手打制,堂堂一个大司农,竟跑到海外去打铁! 于是把两眼一瞪,佯怒道。 “你还会干这活?那朕来问你,你远涉重洋,就为带回这样一柄刀。” “陛下,不是一把。” “那是几把?!” “若是把那些钢锭都打成这种刀的话,差不多应该也有个十五六万把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十五六万把,陛下。” “十五万!” 赵匡胤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发晕,十五六万是个什么概念他无法想象,即便是把全天下的百炼钢全给熔了,也熔不出上万这个数字。 他倒好,一开口就是十五六万! “拢共有十五船,每船一百料,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船在哪里!速速带我过去!” 此时的赵老大,眼睛都红了,还没等王浩反应过来,就被他拽着出了垂拱殿。 “陛下莫急,那些船臣已经令人严密看守,不会有大碍的。” 被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拽着,感觉非常不好,挣扎了几下没有效果,劝说了几句,同样没有效果。 经过前殿的时候,有几个朝臣看到陛下竟然与那王浩勾肩搭背的往外走,顿时觉得这事情诡异。 而后又看到俩人竟然上了同一辆马车,似乎是很着急的往外赶。 这哪还了得,于是一人立即去了政事堂禀报,其余几人就悄悄地跟了上去。 只是片刻,这个蹊跷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内外。 一辆马车被众多侍卫簇拥着飞速出了皇城。 马车后面,则是越来越多的马车,然后是渐渐聚拢过来的路人。 不过跟在后面的,基本上就真的只是吃瓜群众了。 没办法,这事情太过蹊跷,也不知道那个王浩对陛下说了些什么,竟会让他急成那个样子。 所以必须跟过去看看。 然后,御街上就出现了一幅非常奇特的场景。 前面是一辆马车在跑,后面则是更多的马车在追。 光天化日之下,整个大宋朝的中央行政机关,竟然集体出城踏青,这是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奇景。 于是,好热闹的京城百姓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跟上去看热闹了。 一时间人潮汹涌,城外码头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连码头上的正常工作都不得不停滞了。 下了马车之后,王浩望着那些翘首张望的人群,心里那是一个劲地腹诽。 这也太现实了都,前两天人回来的时候,没一个人过来迎接一下的。 现在听说船上装了宝贝,不但满朝大臣集体出动,连百姓们都来凑热闹了。 章节目录 第306章 雪中送炭 下了马车的赵匡胤同样被身后的场景吓了一跳。 事情这么快就传遍京城了? 这怎么可以,这可是军国大事,定然是要保密的呀。 刚刚举手招呼海公公过来,让他找人把百姓全给驱散了。 但这友善的举动,分明非常受老百姓的待见。 纷纷回以双手揖,最近这些年,百姓们对自家皇帝的感官还是非常不错的。 这就有点难办了,于是,驱散也改成了劝回。 百姓们倒是很好说话,官家说不让看,那就不看好了嘛。 尽管都还不知道到底是来看什么的,但大家可以猜的嘛,而且猜出来的话题更加离奇,更加引人入胜。 重要的是京城又有一个非常不错的八卦话题可以聊了,看不看的,也就没所谓了。 但大臣们都不肯走,倔的很,怎么劝都不肯回去,他们倒要看看,这王奸佞到底给陛下带来了什么东西。 是稀世的珍宝,还是异域的美女,亦或是海外的长生不老药。 以至于让陛下作出这样反常的举动。 赵匡胤也拿这些动不动就要死柬的真汉子没有办法,也就懒得再劝了。 让王浩引着进入了其中一艘船的船舱,里面全是一口一口的木箱,打开来一看,则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铁疙瘩。 “就是这个东西?” 捡起其中一个拿在手中掂了掂,圆圆的,拳头大小,通体有点黑灰色。 “正是,此铁被称作乌兹钢,乃是海外特产,也只有那里才出产这种钢锭。” “看模样,似乎与寻常铁块并无二致。” “陛下有所不知,这些钢锭放在这木箱里差不多有一年了。” “可有什么说法?” “一年了陛下。” “嘶……” 说的对呀,这铁疙瘩放了一年了,竟然没有锈蚀,单从这一点来看,就能断定这些精铁非凡品。 一连看了好几船,越看越欣喜,之前还在为没有足用的精铁打造重装步人甲发愁呢。 这一转眼,就全给解决了,而且全是价比黄金的百炼钢,当真想要什么来什么呀。 欣喜若狂的走入另一艘船的舱室,却又被浇了一头冷水。 “这是石头?!” 难道这小子在糊弄朕?拿石头当铁锭来交差。 “陛下,这几十条船中,只有十五船是熔炼好的钢锭。” “那为何要装石头过来?” “陛下,这乌兹钢就是用这种矿石熔炼出来的,熔炼乌兹钢的工序异常繁琐,因此臣想运些矿石回来,试试能不能将工序精简一番。” “原来如此,王浩啊,朕听说这熔炼精铁的优劣,关键在那炼炉的炉温,可是当真?” 王浩闻言愣了愣,心说您老怎么也关心起这种事情了? 他哪知道,最近这些时日,赵老大没少为重装步人甲的事操心,因此连着将作监的事情也过问了一番。 甚至还招来了义学的几个小娃问话,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关于如何练出精铁的问题,竟被义学的那个姜姓小哥说得头头是道。 这义学中虽不习孔孟之道,却对诸多杂学有着让人耳目一新的独到见解。 从标准化衡量度,让将作监的工作效率提升了数倍,再到后来捣鼓出来的远望镜,再到连何炼制出上好的精铁都能讲的头头是道。 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王浩也不藏私,把其中道理大致的讲了一遍,并着重说明了这种乌兹矿与别处矿石的不同之处。 以及为什么只有乌兹矿才能熔炼出这上好的乌兹钢。 听得赵老大连连点头。 “那这么说来,这钢锭确实是……咳咳……” 抢这个字,确实不太好意思说出口,泱泱大国,岂能去抢海外小国的东西。 “确实是抢来的,乌兹钢在那里也是极为贵重的物品,若不抢,哪能弄到这么多。” “唉……!” 赵匡胤闻言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想说这样不好,却又说不出口,眼前的这些精铁锭,实在太过诱人,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陛下得抓紧时间。” “哦?” “这乌兹钢也只在那一处矿山有产,若去的迟了,就被别人抢光了。” “别人也会来抢?!” “那是当然,此等宝物,谁人不眼红?陛下可知大食宝刀?” “嗯。” “大食宝刀便是用这乌兹钢打制而成的。” “那你的意思是?” “自然是抓紧时间,能抢多少,就抢多少。” “这……恐怕不妥吧?” 说着说着,说到如何去海外劫掠的事情上去了,赵老大顿时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 “海陆空!” “奴婢在……” “这事就交给你去办,记住,朕什么都不知道。” 堂堂一国之君,怎好讨论这种事情,于是赶紧把锅给甩了出去。 顺便把海公公发配去了印南。 “是……” 海公公明显感觉事情不妙,却也毫无办法,只得皱褶个苦瓜脸应承了下来。 “还有!速去北门调五千禁军前来,将这几十船精铁运到将作监,令人严密看管,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 海公公诺了一声,迈着沉重的脚步出去办事了。 随后王浩又领着赵老大看了看那一船从占城运来的稻种。 其实这些稻种并不太适合在北方种植,至于这稻种的好处,也需要时间慢慢让人接受。 这一船稻种,主要是打算在义学的赐地里首先试种的。 赵老大听了王浩的解释,欣喜之色不亚于得到那十几船精铁,但也比较认同等出了成绩再推广不迟。 这东西容不得半点马虎,盲目推广,万一出点岔子,那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看来海外并不是之前想象的那样贫瘠,倒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那便跟朕讲讲这海外的事吧。” 出海一趟,运回想都想不到好处,果然引起了赵老大的浓厚兴趣。 也不着急回宫了,就窝在船舱里听取了王浩的工作报告。 从那蚊蝇组成的所谓岭南瘴气讲起,再到如何改制市舶司,训练水军,招安广州港附近海盗。 再到扬帆起航,捣毁占婆岛海盗窝点,装神弄鬼租用了占婆岛五百年。 直到最后在故临城的种种遭遇,趣事颇多,也有险象环生九死一生的经历。 最后还顺便给他普及了一下南洋诸国的地理风貌,以及印南半岛的政治制度和当前形势。 直听得赵老大时而拍案叫绝,时而若有所思,时而又眼皮直抽搐。 想不到这小子平时挺温和的一个人,在海外对待起那些什么奴隶,竟也有如此铁血的手段。 不过想来也是,若不是那样,便也成不了大事了。 章节目录 第307章 银行总部 只是这样子搞法终归不妥,泱泱大国,哪能以四处劫掠为生存之道。 因此当下便暗暗决定,把那什么印南半岛上的精铁全都抢了来之后,就及时收手。 就当是他们大言不惭,竟然让我大宋使臣去舔那什么狗屁神使脚趾头的惩罚吧。 蛮夷终究是蛮夷,竟然连那样的话都说的出口。 而且照王浩的说法,那个国家竟是由这些装神弄鬼的神棍把控着的。 难怪会时常被外敌劫掠,而且就那么一个山口,竟也不想着设几道关隘。 只是这劫掠为何要带着商贾一道前去,这点赵匡胤有些想不明白。 把劫掠来的东西以极低廉的价格转手卖给了商贾。 这不是白白便宜又他们嘛,自己造船去拉回来,岂不赚的更多? “王浩呀,下次往那印南,就不要带着商贾相随了吧?朕可以令人多造几百艘水师战船出海。” “万万不可呀陛下,有商贾随行,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呀。” “这又是什么说法?” 这都贱卖了,哪还会有更大的利益可言? “你想呀陛下,商贾得了那些东西之后,最后会被他们卖到何处?” “自然是运回之后售于大宋百姓。” “这就对了嘛。” “这如何能对?那些东西,运回大宋之后,价格能翻上数倍,好处全被他们得了去。” “不是这么讲的,商贾们虽是得了好处,但最大的收益者,其实还是官府。” “嗯,继续讲。” “臣打个比方,假设有一个商贾从海外运来价值一百贯的货物。 然后入港之后,他需要交一成的关税,随后他再运着这些东西穿州过府,到达京城售卖,期间大概又要交出两至三成的税银。 之后,买了那些货物的买家再继续转手,每转手一次,官府皆可从中收取税银。 最后,买家的买家又会转手,就那样转来转去,只要那东西仍在市面上流转,官府便可以不断的在那些货物上收取税银。这就是流通意义。” “这个……这个好像不对呀王浩!” 此时的赵老大早已经听得满头大汗,按他的说法,这价值一百贯的货物,在市面上转来转去的,货物仍旧是那些货物,可这钱就算不拢了呀。 每转手一回,官府要从中抽税,商贾要从中获利,那这价值一百贯的东西,到最后岂不是成了天价。 “就是那样的,而且也不会就那么一直转来转去,不论这货物最后流去了哪里,或是被某人收藏,或是用作了他用,终究会有一个最后的归宿。 而到那时,那价值百贯的货物,才算是真正完成它作为一件货物的最终使命。 因此,作为货物,它的意义就在于流通,这就好比是一盆水,而我们大宋就好比是那个盆。 我们要做的,就是让那盆水在盆中不断地流动,只要一直保持流动,那这盆水就不会腐臭。” 赵匡胤显然已经听糊涂了,什么流通不流通的,货物就货物嘛,还什么货物的最终使命? 但那运回来的钱却是实打实的,而且真的是从商贾们的口袋里抠出来的,并没有盘剥百姓的钱。 能在商贾的口袋中抠钱出来,赵老大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只是这小子又说那其中一船钱不能花,还要专门造一处仓房,把这些钱藏起来,谁都不能动。 先前还在夸夸其谈的说商贾家的地窖里藏的钱不是钱,而是国家的资源。 这一回头,自己反倒是要挖地窖藏钱了。 “那朕再问你,这……这什么?对,准备金为什么不能动?” “顾名思义,所谓准备金,就是随时准备退还给商贾的钱,自然不能动,否则到时一旦支付不出商贾需要的钱,官府的信用便会崩塌,那交子也就流通不下去了。” 又是一个听不明白的话题,他那什么中央银行统筹各地钱庄票号的设想,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听明白的。 即便是三司衙门的那些老官吏们听了,也会听的一头雾水。 一张纸就能当成一百贯钱用,百姓们真的能答应? 以一当十的大钱百姓们都不乐意用,更遑论这区区一张纸了。 想说不妥,却又听他讲的头头是道。 若是真的能用纸钱替换成铜钱,那以后就真的不用发愁国库里没钱了,只要令人多印一些,就有用之不竭的银钱,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 要是让王浩知道了赵老大此刻的小心思,必然会气到吐血。 不过也不用猜,从交子渐渐过渡到纸币,那是必然的事情。 但不论是交子还是纸币,控制发行量,打击假币,以及严格的准备金制度,都是重中之重,那一件都不能掉以轻心。 只要有其中一件事没有做好,那信用就会如雪崩一般瞬间崩塌,期间造成的反噬,无疑也会是一场难以想象的灾难。 也不知谈了多久,门外有小黄门前来禀报道。 “陛下不好了,薛相公晕倒了!” 两人这才醒过神来,这聊着聊着都快聊到天黑了。 都什么时候了,那些朝臣们竟然还等在外面? 而且还有人晕过去了,天又不热,不至于中暑吧? 估计是给饿的。 可他们为什么要一直等在外面? 这也怪不得那些朝中大臣,陛下进船舱都差不多有一整天了。 期间还调来了数千禁军,把整个船队给团团围了起开。 谁也不准入内一步,这显然是太诡异了,他们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陛下在那里待上一整天。 越是想不明白,就越离不开,而且都是死要面子的,旁边的人一直站着等在那里,自己也就不好意思会马车上去等了。 生生站了大半日,老骨头虽老,但终究年岁到了,因此就给站晕过去了。 赵匡胤也不好说这老半天其实是在商量去海外劫掠的事情,打了个哈哈给应付过去了。 这怎么能答应,天家无私事,您老绝对不能有什么事情瞒着大臣。 于是,往后几天,众人仍是不依不饶,死活想要知道王浩到底给皇上带来了什么宝贝。 这么多艘船的宝贝,指不定已经把岭南之地给祸害完了。 政事堂更是派出了参知政事徐明诚亲自前往太府寺走了一趟。 太府寺正在大兴土木,原来的几间破院子,都已经给夷成了平地。 几十个太府寺年轻官员,没了办公地点,也都集体搬去了城外的护理学院。 按照老规矩,王浩正在工地上对着工部来的陆仁甲陆大人指指画画。 对于王浩的各种无理要求,工部的陆大人早就习以为常。 他说要怎么改就怎么改,反正别再弄什么藏尸洞就好。 章节目录 第308章 实用主义 说实话,按照王浩的构思,这次的太府寺重建后的式样,非常的没有美感。 而且还是纯砖石结构,完全不符合大宋子民的审美观。 呈凹字型的太府寺大楼,上下三层,没什么花样,一切以实用为主。 这也将会是京城内唯一一栋砖石结构的三层楼建筑。 落成之后,将作为钱庄总行及太府寺衙门使用。 以后,这里就是整个国家的经济中心了,意义非常重大。 徐明诚找到王浩的时候,他正在指挥工匠们刨地。 大司农的要求太奇葩,整个地基挖了三尺深还不够,还要在地基上面挖出数十口只有一尺宽的水井。 这么窄的井,又难挖,还要连着挖上数十口,这要求实在是太奇葩。 按照大司农的说法,挖好之后,还要埋入竹筋,然后还要那什么灌浆。 说白了就是要重新填满,这不是折腾人嘛。 王浩相信,这栋大楼建起来,虽说不上是最美观的,但绝对可以说是最坚固的。 自从有了水泥之后,他甚至想过在黄河上造一座黄河大桥。 怎么造桥墩他都想好了,就在枯水期的时候在河床上挖洞。然后桥板直接在船上浇筑,待到丰水期的时候把桥板架上去。 这当然也只能暂时想想,具体实施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你糊涂呀!” 老徐把王浩拉到一边,开口就是一句痛心疾首的糊涂。 王浩听的一头雾水,心说老子身为朝廷高官,却在工地上亲自指导工作,应该受到表扬才对呀,怎么就糊涂了。 “徐伯伯何出此言?” “你说!你为何要私自带兵出海行劫掠之事!你糊涂呀!” “徐伯伯,这事都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心说您老的延迟也忒高了一些吧。 “可这事还没完!” 虽说现在可以凭着陛下一时的宠爱把事情揭过去。 但这问题实在是太严重,已然成为一个抹不去的污点,将来肯定是要被清算的。 “确实没玩,徐伯伯我跟你说个悄悄话。” 王浩随即又把老徐拉远了些,把赵老大打算调遣更多的人去印南劫掠的事跟他说了说。 说着说着,老徐的身子竟有些微微的摇晃起来,脚下似乎也软了一下,王浩赶紧伸手扶住。 过了好一会,徐明诚才缓过劲来,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他不但私自率军出海劫掠,现在还蛊惑了陛下发兵远征。 这窟窿无论如何都补不回来了,一幅妄动刀兵,致使民不聊生的画面在脑海中盘旋。 汉武帝就是那样做的,不顾国库空虚,执意远征万里,搞得国内百姓苦不堪言,最后还下了罪己诏。 同武帝的时候一样,现在的大宋也有一个很会搞钱的大司农。 他不但会搞钱,现在还在怂恿陛下远征万里去搞钱,虽然以此得了一时的器重。 但保不准日后也会像桑弘羊一样,稀里糊涂的卷入某次大变后,惨遭灭门之祸。 因此,老徐很捉急,这可是关系到他女儿性命的大事,怎能不急。 安安心心的在京城当官不好嘛,在京城同样能做出很多事,非要大老远的跑出去搞事情。 “听说你从海外运了几十船的稀世珍宝回来敬献给陛下?可有此事?” “不错,那几十船东西,确实当得起稀世珍宝了。” “你为何要行阿谀奉承,邀宠献媚之事!” “什……什么事?徐伯伯,此话从何说起?” “还敢狡辩!满朝大臣全都看到了,你说,你那船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几船铁疙瘩,几船石头而已。” “石头?” “嗯石头。” 老头子也太紧张了一些,搞得跟什么一样,八成也是让朝中同僚们给唬的。 也像他们一样,以为自己出海寻宝,只是为了来讨好赵老大的。 不过对老徐也没啥好隐瞒的,连陛下打算令派他人再下南洋的事都告诉他了,乌兹钢的事,就更没必要隐瞒了。 以老徐的心思,完全不必担心他会四处生张。 因此,俩人找了个地儿,王浩将发生在故临城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只不过与赵老大不同的是,对于王浩在南洋诸国的所作所为,徐明诚则是越听越心惊。 这哪是劫掠那么简单,竟然还在海外筑城驻军,动不动就征调数万民夫,这是要自成一国的节奏呀。 正思索着如何才能把这小子从那个泥潭中拔出来,却又听他提起了另一件事情。 “对了徐伯伯,那占城国的使臣可有过来找你?” “来过,你倒是说说,那占城使臣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于是,王浩只好把自己在占城国坑蒙拐骗的事情也简单说了一下。 老徐的心也随之又凉了一截。 想不到自己女儿要嫁的,竟会是这样一个人。 坑蒙拐骗偷,烧杀打砸抢,十大罪,都给占全了。 “那这占城国的使臣现在在何处?” “月前,陛下已经令他回返母国了。” “就那样放回去了?” “还要怎样?不过此使臣非常仰慕我中原文化,因此陛下赐了一处宅子与他,还委任了一个鸿胪寺的虚职,待其回去复命之后,便会将其家人一道迁来京城居住。” 这下轮到王浩头晕了,您老徐头果真也不是个省油的,什么仰慕中原文化,还赐宅赐官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这是直接把人给策反了呀,跟自己的坑蒙拐骗又有什么区别? 身为帮凶,却在这里责备主谋说你这事做的不够厚道。 这么看来,占城与大瞿越之间马上就要打仗了。 得赶紧写个信到广州市舶司去,让他们做好发战争财的准备。 或者还可以让赵老大倾销一些退下来的劣质弓弩,劣质刀剑过去,两头都可以做生意。 这样或许还能让他们打的更热闹一些,最好能打个十年八年的。 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挑拨一下辽人跟党项人的关系,让他们两个部族也结上一些无法化解的梁子。 似乎那党项的李继迁搞事情也就这两三年的事了。 不知道赵老大会不会也像赵二那样,脑袋一抽就想着把人全家老小都给端来京城养老。 之后还连续的一通骚操作,帮助党项人为他们后来建立起西夏国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宋朝其实从建国之后没多久开始,大概也就是赵二屁股中箭之后把,就一直过得都很憋屈。 几乎所有的邻居都在点火,救完这里救那里,那里没救完,这里又来了,是不是国内还出几回幺蛾子。 纵观整个宋朝历史,简直就是一段憋屈史,区别不过就是小憋一口还是大鳖一口而已。 章节目录 第309章 义学新貌 老徐得到了不少内幕消息,兴高采烈的回政事堂向宰辅们汇报消息去了。 码头上那几十船东西,装的都是稻种,据说这种稻种,每亩地能多收两成的粮食。 在江南一些气候比较温暖的地方,每年甚至还能多种一季。 所以陛下才会那么重视。 据说这种稻种将会在这一两年内开始逐渐向全天下推广,希望宰辅们到时能够配合一下。 把一船稻种说成几十船稻种,老徐的脸一点都没红。 但气氛还是有点尴尬,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私自带兵出海,整出那么大的动静,只为去海外寻找更好的稻种,为天下百姓求一口饱饭。 这样的行为,还怎么让人去喷。 不过那小子自从回京之后似乎识趣了不少,收到弹章的时候也不再反攻了。 太府寺正在大兴土木,本来以为又会是一个弹劾他的由头。 哪知道这太府寺的轮廓搭起来之后,似乎比原来的小院也好不到哪里去。 房子倒是很大,但这造的也太丑了一些,就跟常平仓里的那些仓房差不多。 甚至更丑一些,四四方方的,除了屋顶那几个人字架,几乎没用什么木头。 都是城外那个砖窑里出产的红砖造的,那种砖头,做工非常的不讲究,粗糙的很。 基本上没有大户人家砌墙造房子会愿意用那种砖头。 除了产量确实大的惊人,价格也是极为的低廉。 倒是很受京城百姓的欢迎,开始有不少京城百姓开始用这种红砖修建房子。 城里甚至还渐渐出现了一种专门替人砌房子为生的手艺人。 两间红砖砌成的平房,几天功夫就能搭起来,地上还会抹上一种叫做水泥的东西。 很多东西,都在他们身边悄悄地发生着变化,百姓们也非常乐意接受这种即便宜,又能极大程度改善他们生活的东西。 太府寺又新来了不少年轻官员,都是这两年新取的新科进士。 同以前一样,最近都在护理学院接受培训。 开了三个班,足足一百多人,所以俞青山,周逸他们那些老资历,成了临时的代课老师。 培训的内容,也更细化了,甚至还有外语课。 这些新来的年轻官员将在护理学院接受四个月的专业培训。 随后会被分配去江浙闽等地,未来三年内,朝廷将在大宋沿海各地增设十个市舶司。 从最北面的胶州到最南端的琼州,皆有设立。 新增那么多的通商口岸,如果国内的手工业跟不上来,到时很可能会出现无货可卖的窘境。 因此,市舶司衙门除了搭建贸易平台之外,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工商管理局。 这个变异型的工商管理衙门,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联络各地商贾,指导并鼓励他们创办属于自己的工坊。 让商贾们由纯碎的倒爷,向自产自销型的中小型企业转变。 有了具体的模式框架之后,只要坐在京城中,做些简单的指导工作就行了。 护理学院作为太府寺临时的培训基地,也渐渐有了一个固定模式。 培训班负责制造人才,而那些人才则负责创造财富。 运作平稳且健康,因此王浩也有了更多的时间搞搞副业。 这些日子,经常会去义学,与那些孩子们混在一起。 其实也不应该算孩子了,都已经是半大小子了。 之前说好了义学的孩子,学习到十二三岁就要毕业的,而现在的情况是,学校里几乎处于一种只进不出的状况。 如今的义学,不但占据了整个五里坡,连山下都圈了不少地。 学校的学生数量,更是达到了三千多人。 没办法,福利太好,又男女不忌,更不分学区,只要年龄满六岁,就可以过来入学。 因此,整个京城及周边一二十里的百姓人家,如今都愿意把自己家的娃送来五里坡上学。 与其在家里玩泥巴,不如就到那里去,不但能帮你把人照顾好,还管饭。 最早的那批孩子,年龄大的,都已经有十六七岁了,都还有留在学校里的。 这些年龄比较大的,都直接留校成了代课老师。 也不强制毕业,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学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想走,就会得到一份工作,开始半工半读的学校生活。 或者分配去太府寺领一份差事,那里需要大量的临时工,尤其是像这些从义学里出来的学生,尤其适合参加这样的工作。 义学与其他学堂的最大区别,就是义学的学生,基本不可能去参加科举。 整个学校,找不到一本四书五经,连当初拿来作为启蒙读物的三字经,也在一个月前被王浩正式的请出了五里坡义学。 现在的他们开始学习一种叫做拼音的识字启蒙。 这一套启蒙巨作,是小蝶独立编写完成的,所以从现在开始,小班课堂里传出的,不再是人之初性本善。 而是阿哦鹅,这种启蒙教育,显然更受学生们的欢迎,也更实用。 如果让沈相再来视察一趟现在的义学,他肯定会跺脚。 实用,是义学教育最重要的理念,所以除了最基础的文化知识课之外。 义学中还增加了一门实验课。 实验课是一个非常笼统的称呼,拥有极大的开放度,这里的实验课,包含了各种实验。 学校规定,只要你有兴趣,并且能够邀请到十个与你有同样兴趣爱好的同学,就能向学校申请成立一个兴趣小组。 经学校批准之后,就会获得一间独立的教室,专门供这个兴趣小组做实验。 实验所需的经费器材,可以自己想办法去筹备,也可以向学校申请。 每隔一段时间,学校还会组织一次实验成果表彰大会。 各个实验小组,拿出各自的实验成果,经评委会的评选之后,优胜者,还能另外得到一笔丰厚的实验经费。 实验楼就设在五里坡的山脚下,一排排的砖房,简单实用,足有两百多间。 有超过一百个实验小组会在学习之余躲在那一间间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天地挥洒着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 实验小组有大有小,人数最多的,有上百个人,是由姜幕云同学带领的果壳实验小组。 他们的实验项目包括天文地理以及物理化学,涉及的项目多到令人瞠目结舌。 要加入这个实验小组的条件,也是苛刻到了极点,所以这一百多个小组成员,可以说是来自天南地北,几乎把如今大宋各州府的义学中最拔尖的那几个学生都给集中到这里来了。 章节目录 第310章 实验小组 果壳实验小组的名气,在众多义学学生的眼中,犹如圣殿一般的存在,别的不说,就连皇上都曾亲自过来参观过。 所以,他们的实验室也是最大的,占据了一整栋大楼,甚至还拥有一个巨大的操场,和一条河。 至于最小的实验小组,大多只能勉强凑够十个人,应该说兴趣小组更合适一些。 捣鼓的东西,大多也与生活中的琐碎有关。 林林总总的,几乎涵盖了每个角落,你永远都不知道,在这片自由的天地中,小孩子的脑洞可以有多大。 比如有个同学,看到他娘在微弱的油灯下缝补衣服,觉得很辛苦。 所以他想造一个可以一直亮着的闪电出来,然后把那个闪电装进灯罩里面。 还有人看到他爹爹每天去赶工要走几十里地,所以他就画了一只鸟。 两个巨大的翅膀,和一个圆鼓鼓的肚子,人就坐在鸟肚子里面,想去那里就能飞到哪里。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更夸张的事,他们管这种东西叫飞船,飞船上有浆,他们相信,只要把飞船上的浆划的足够快,就能把空气当成河里的水,飞船也就能浮在天上了。 这几乎已经涉及到空气动力学了,明显太超前了,不过有想法也是好的。 各个实验小组之间既有竞争,也会相互合作,共同研究。 有的需要用到许多工具,甚至需要校工帮助才能完成。 有的,则只是一个笔记本与一支比。 比如那个记录天气的实验小组,那小丫头当时怯生生的过来提交申请的时候,几乎没人认为会申请成功。 然而最后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王教授给出了全部满星的评估结果。 当时在学校里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不但如此,王教授还给这个小组专门砌了一个水池,让他们在记录天气状况的同时,还要记录每次下雨量的多少。 至于如何测量风的大小,怎样把天冷天热用看得到数字表现出来,则需要他们自己去琢磨。 然后在请教了果壳小组之后,被告知测量气温需要一个温度计。 温度计是什么东西,虽然暂时没人知道,但至少让他们找到了一个攻坚目标。 然后由温度计扩展开来,开始学习热胀冷缩的原理,开始寻找合用的材料。 这样摸索出来的温度计,肯定会与后世的温度计有着天壤之别,甚至连表示刻度的数值都会不太一样。 可这有什么关系,那些未知的领域,终有一天,将被他们重新定义。 诸如这样的情况,数不胜数。 在这样一个宽松自由的环境中,学生们成长速度快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他们不用为科举操心,可以把全部的热情与精力投入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中去。 你需要做的,只是一些简单的引导,比如有学生想成立一个实验小组,拿着他的脑洞前来申请。 评估可行性与实用性之后,获得批准,并且几条评估结果都获得满分五颗星。 那这个同学马上会成为一个小明星,招募起队员来也会容易很多很多。 当别的孩子沉浸四书五经里的之乎者也中时,他们则在用全部的热情把自己心中的奇思妙想转化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体。 这是两条完全不一样的路,科举那条路,犹如是过一座独木桥。 而义学这条陆的前面,广阔无边,浩瀚无垠。 千门万户曈曈日,爆竹声中一岁除,转眼又到年关。 大宋开宝十二年最后一天,终于可以过一个团圆年了。 “爹!” 一大清早,小蝶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她娘过来讨压岁钱了。 “你应该叫我爸!” 听到这个称呼,把个王浩吓得不轻,于是严厉地纠正道。 “我已经决定了,以后都叫你爹了。” 小蝶甜甜的回了一句。 “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因为我已经决定做这里的人了。” “那也不能换称呼呀!” “反正你爱答应不答应。” “嘿你个兔崽子……” “什么崽子?” “兔崽子!” “那兔呢?” 家门不幸,一大早的,就反了天了。 可也不能跟她讲的太明白,小孩子,实在是是不懂事。 “爸……我想我因该告诉你一个秘密。” 正想着应该怎么解释叫爹与叫爸的区别,小丫头却凑了过来神神秘秘的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秘密?” “你可能忘了,过了新年,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王浩闻言,眼前一阵剧烈的恍惚,说实话,自己还真忘记了。 “那这跟叫爹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啊,只是想告诉你,以后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做主了。” “你想的也太美了,有老子在的一天,你在这家里就休想有发言权。” “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叫你爹。” “那你还叫!” “你们是不是一直在为这件事头疼?” “小孩子,不许瞎参和。” “你就承认了吧,我妈已经承认了。” 感情她这是来做思想工作来了,说实话,这事的确挺头疼的,最头疼的就是这件事了。 而且,会越来越头疼,也确实在有意无意的逃避,还玉也在逃避。 “所以我的意见是,你们几个人最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把话摊开来说,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有任何顾虑,也不要有任何隐瞒。 我帮你数了一下,正好凑一桌麻将,然后你在一旁伺候着端茶倒水,这样其实也挺不错的。” 前半部分还算讲的有些道理,这后半段,只能换来一顿毒打了。 “小蝶呀,爸爸跟你说。” 王浩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 “嗯?” “你这年,怕是不好过呀。” “啊……” 看到老爹手中突然多出一根细竹条,小蝶惊叫一声就抱着脑袋跳走了。 刚追到前院,遇到同样用袖子遮着脸的老徐,几乎是被还玉押着过来的。 厚着老脸来死对头家里过新年,压力很大。 “爹,快过去打个招呼。” 还玉把手上的两个礼盒往老头子怀里一塞,顺水捡起地上的小蝶,就站到一旁看好戏去了。 可怜老徐颤颤巍巍地立在原地,仿佛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看着在院子里摘菜的死对头,不知所措。 “夫……夫人……” 一开口就失言了,老夫人直接喊成了夫人。 “嘿!我说你个老徐头,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敢来占老娘的便宜!你个老不正经!谁是你夫人!” 被这么一说,老徐的脸色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 场面瞬间就尴尬无比。 章节目录 第311章 阖家团圆 “猛还是你爹猛呀!” 王浩也被这一句夫人给惊呆了。 “你也别太得意,我也觉得这样子挺那啥的,各过各的年不好嘛,非要凑到一起来干啥。” “这不是凑巧嘛,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 “行了,你还是赶紧过去打个圆场吧。” “行了!别愣着了,把东西放那吧,莫要让娃们看了笑话。” 似乎也不需要中间人了。 徐明诚闻言,如释重负,放下东西之后,就去后堂找了座,顾自叹气去了。 然而刚刚坐下没多久,就见一只茶碗被重重的搁在了左手边的茶几上,抬头看去,又是那张让他感到恐惧的脸。 王李氏很不乐意地给徐明诚倒了一碗茶,丝毫没有将这位当朝参知政事放在眼里,嘴里没好气地说道。 “我也不跟你争,也不讲什么先来后到了,要怪只怪我没把儿子教育好,让他被鬼迷了心窍。” “老夫人此话不妥吧?这……这怎能说是被鬼迷了心窍……” 刚没说两句,就又有点要起火星的意思了。 “你也别这这这了,反正这事不能再拖了,我也想在闭眼前抱一抱孙子,所以呢,老妇我想了个法子。你要是觉得成,那这事就这么办。” “老夫人请讲。” 徐明诚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老妇听说你在皇上那里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所以呢,年后你就去皇上那里请道圣旨,让他老人家给咱家小子赐个婚。” “唉……!不可不可!此事并无先例,且宋刑律有言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女家减一等,若斯妄而娶者,徒一年半,此事万万不可呀老夫人。” 徐明诚闻言,赶忙起身,连连摆手,原来她想出来的法子竟是这样一个馊主意。 要真这么做了,那还了得,非被口水淹死不可,甚至这官也不用做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倒是说说,这事咋办?难道就这么一直不清不楚的耗着?” “唉……可否容老夫再想想。” “你这都想几年了,要能想出法子来,还用等到今天。” 屋里头,两人似乎又要开始吵起来的样子。 而屋外的气氛却是融洽的很,翠儿在义学里的时候,跟还玉混的久了,早已没有了以前的那种畏怯。 姐姐长姐姐短的叫个不停,柳月娥那就更不用说了,她现在是护理学院的副院长,算是还玉最离不开的帮手了。 王浩甚至怀疑她当初死活要跟着护工营去北汉,就已经有这个打算了。 至于绣芸就更不用说了,小蝶都一口一个爹啊娘啊的了。 看着眼前几个女子其乐融融地忙活年夜饭的场景,王浩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这真的可以这样吗?恍惚间,不由得又想起还玉在船上时说的那番话,或许真的会有渐渐遗忘前世某些记忆的时候吧? 可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一辈子都是无法忘记的。 还玉她这样说,或许也只是为了成全她们几个而已,毕竟不明不白的来到这个世界,从而打破了原本就应该属于她们的幸福生活,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一些亏欠感的。 可成全了难道就不亏欠了吗? 或许真应该像小蝶说的那样,大家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开来,才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方法了吧…… 不去想那些,过一天算一天吧。 指不定再过两年就回去了呢。 突然之间,很想回一趟老家看看。 “年后咱们下一趟江南吧!” “我也要去!” 小蝶第一个跳了出来,杭州义学的那些同学们,都已经有两年多没看到了,还有自己救下来的那些姐姐。 虽然平时也常有书信来往,但真的好想过去看一看。 “可否带上月娥?还从未见识过江南水乡的风韵。” “嗯,都去!顺便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浩哥哥要带我们去哪里?” 翠儿好奇地问道。 “暂时保密。” “带你们去海边……” 还玉显然没有卖关子的打算,不用猜就知道男人要带她们去哪里。 “太好了,我还从没去过海边。听学院的几位妹妹说,那崖州的海水清澈如碧,还有那如绸一般的沙滩……” 柳月娥顿时兴奋地想要跳起来,上回还玉南下广州的时候,本来说好了,她也是要同行的。 只因为自己的歌声又鼓舞士气的奇效,又被陛下调去了护工营,随军北上了一趟。 这让她几乎抑郁了好几天。 不过说来也是神奇,就像他说的,唱曲绝对不只是为了娱人。 就比如这军歌,似乎对鼓舞士气真的有非常好的作用。 随军北上的时候,甚至经常能听到行军队伍中传出将士们的高声齐唱。 崖州没有去成,现在要去双鱼岛也是一样的,据说海边的天气,即便是在冬天,也是温暖如春。 去的时候,一定要把那件什么泳衣带上,虽然那种传出去未免羞人了一些。 还玉撇了柳月娥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还是让她保持一份期盼吧。 年夜饭满满围了一大桌人,顺便把邻居大哥两夫妻也邀请了过来。 三杯老酒下肚,感情比较脆弱邻居大哥又呜咽了起来,挤出两滴眼泪,好一番唏嘘。 这也是他们家这些年来最热闹的一次的过年了。 “李教习文采斐然,值此佳节,何不赋诗一首?” 柳月娥的文青病又犯了。 “那就……那就献丑了。” 听说李教习又要念诗了,一众女眷顿时眼冒金星,摆出一副迷妹状,就连还玉都是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看来这个时代的明星效应,一点都不输后世呀。 “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几人。” 这是一首打油诗,看来忧郁王子的诗词功夫终究还是退化了,自从《春江遗梦》完本之后,估计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过笔了。 如今的李煜,甚至会经常钻到实验楼去,混在学生中间研究一些旁门左道。 这样一首破词显然无法让众人尽心,于是又将矛头指向了老徐。 老徐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一首打油诗,而且只有三句。 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整顿饭都像是在思索什么大事,哪有心思吟诗作赋。 “我来吧!” 王浩仰脖倒入一杯酒,破头几分李太白的风范,大喝一声,准备扮演救场者角色。 那些破诗,以为能偶尔装个X,还专门花时间背过,哪知一直都没有机会,再不拿出来,又得忘记了。 章节目录 第312章 出口成章 听说王浩也要吟诗,众人显然是不信的,除了翠儿露出一副痴迷的模样,余者皆是一片质疑的神色。 这其中最不信的,自然是小蝶。 老爸也太那个了,不准自己抄,他自己却抄的不亦乐乎。 更可气的是,他抄的那些,还都是自己背下来的。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 总把新桃换旧符。” 这一首也算是咱老王家的,不算抄,佳赋一首,果然引得满堂喝彩。 但这事还没完,接下来,王浩接连背了五首,没有丝毫停顿,流畅的不像话,就跟真的在背书一样。 不过却没有再得到一声喝彩,显然都已经惊呆了。 吟诗哪有这样吟的,能吟出一首就已经是很过分的事情了,你这接连六首,而且还没有一丝思考的时间。 这绝对不像是才子吟诗的样子,倒像是背四书五经,而且是背得烂熟于胸的那种。 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其中还夹杂着两双鄙夷的大眼睛,王浩知道自己又玩砸了,这诗果然念不得。 一念就出事,每次都这样。 “嗯……这个吟诗嘛,就跟唱曲一样,大家只要觉得好听就成,不用在乎它是怎么来的。” “是的呢,浩哥哥说得很有道理呢,我也觉得文人说话酸溜溜的,听着吃力的紧。” 幸好自己还有一个忠实的拥趸,不论什么情况,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这边。 “翠儿这话说的在理,来,奖励礼物一份。” 说着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 一小块补妆镜,煤炉工坊的新产品,是这大半年来窝在工坊里里研究炉温的副产品,被杨延青视为钱景远大的新产品。 “我看这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还玉瞅了那小盒子一眼,正是那种小镜子。 “为什么?” “以后再想卖弄文采的时候,就拿出来照一照。”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大半夜,一桌人醉了一半,屋外闹新年的鞭炮声越发热闹起来。 听说要去放鞭炮了,早已经昏昏欲睡的小蝶一秒钟恢复了精神。 还说自己已经十八岁了呢,看这模样,显然还是一个十岁的女娃嘛。 而且他似乎怎么吃都不长肉,这也无微不至的养了好几年了,几乎就没怎么长个,仍旧是那个可以随意拎来拎去的瘦猴子。 鞭炮不能在院子里放,也不能在街巷中放,以往过年,总要因为这鞭炮闹出几场火情。 因为从去年开始,官府出台了一条新政,放鞭炮只能到官府指定的地方去放了。 这指定地点包括整条御街及汴河沿岸。 这几年官府出台的新政很多,这些新政,追根溯源,其实也都是王浩的主意。 比如这放鞭炮,比如靠右行驶,比如倾倒垃圾的指定地点,在比如城中居民对告卫生区域的轮流值日,以及不少新建立的公共厕所。 也因为这些新政的陆续出台,让整个京城的环境比以往好了不知多少。 尤其是卫生环境方面,新增了专门负责清扫街道的环卫工人,以及店铺前巷道内的区域卫生责任制度,让京城的卫生环境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年初开始,各条主要道路也会陆续浇筑水泥地面,而且会同时铺设排水管道。 相信用不了两年,京城之中将彻底告别雨季时污水横流的场景。 搞卫生,不仅仅是为了让城市的环境变得更好,同时也能有效地减少疫病情况的发生。 “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 看着在河边空地出燃放烟花爆竹的小蝶她们,还玉由衷地对身边的男人说道。 “你是指那样的生活?” “嗯,是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无需过多言语,两人心里都非常清楚。 “你不能就这样把锅甩给我一个人。” “这还不是你自己惹出来的。” “那你也不能这样子甩锅呀。” “你不用顾忌我的感受,老娘想明白了,以后不管这破事了,你爱怎样就怎样。” “不但甩锅,还赤裸裸的威胁。” “反正我说的都是真话。” “你说真话说得都快哭了。” “哪有……” 还玉甩下一句话,就跑去前面于众人一道玩烟花去了。 很普通的烟花,没有五颜六色的花火,王浩却看得有些迷离起来。 是时候举剑斩一斩这团乱麻了。 春节假期过后,送走了一波前往闽南泉州设立市舶司的太府寺官员。 过几日,前往明州市舶司赴任的官员也将启程。 热热闹闹的太府寺又将变得冷冷清清。 中央银行施行票号业务至今,已经发行了两千五百万贯的交子。 大概是如今大宋一年的岁入量,交子总共只有两种面值,百贯和千贯。 目前只做为商业流通使用,尽管每一进一出都要收取千二的手续费,仍然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 因此,目前虽然有两千五百万贯交子在市面上流通,但前来总行兑换成现银的人极少极少。 现在在市面流通的交子,其作用更像是后世承兑汇票,商贾之间交易的时候,扣去千二的手续费也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限量发行也有限量发行的好处,让市场长期处于饥渴状态,当人们渐渐习惯了这种纸币,再考虑适量的增发。 然后再适时的推出新面额,交子差不多就会直接转化成一种流通的货币。 最后再开通存取款业务,彻底把银行这种模式普及到全国。 严格控制发行量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担心假币的出现。 目前的防伪技术相当有限,即没有可以垄断的油墨,也没有水印技术,更别提电子防伪了。 王浩专门在太府寺后院的印刷部里设立了一个小型的研究所,专门研究水印技术。 水印技术其实早在唐代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是那时的造纸工匠开创的。 当时是在竹帘上丝线编织花纹,花纹处比帘面突出一些,故成纸时相对应的部位纤维交织得薄一些,则透光程度高一些。于是便得到水印效果。 不过这种水印技术显然不能作为防伪技术使用,而且也不能量产。 王浩心里也知道,作为货币防伪的技术,此时投入的精力越大,将来遇到的麻烦也就越少。 所以自从印刷部设立以来,没少在这方面投入精力,从改进造纸术开始入手,利用自己独有的一些知识,造出一种他人无法仿制的纸出来。 这样以后推行纸币才有更大的依仗。 章节目录 第313章 打请假条 正月刚过,王浩就向赵老大打了请假条。 而且一请就是半年,顺便去杭州和明州的市舶司看看。 顺便把钱塘江入海口的附近的海盗们清一清。 作为自己前世的老家,不能长期被海盗占着,怎么说现在也算是小有成就了,是时候该关心一下家乡的建设了。 过了右掖门之后,前来迎接自己的那个太监相当的眼熟。 “你是……刘二!” “禀大司农,杂家如今的艺名叫刘安。” 这太监竟然是很久以前差点被自己吓尿过的小厮刘二。 后来被海公公关了大半个月的小黑屋,回头就把人的下弟弟给切了。 不过看他现在的模样,似乎混的还不错? 太监这份工作,显然比做小厮有前途多了,而且少了那么一丢丢,反而更轻松自在。 王浩最近就在为自己的那一丢丢烦恼,那是一个关于主权归属的巨大难题,到底是专政,还是共治,始终都没个定论。 而且短时间内,似乎也不会争论出一个结果,这趟请假回老家,就是想着解决这个主权纷争去的。 “刘安这个艺名好呀,比二正常多了。” “多谢大司农夸奖。” 刘安的态度很恭顺,能谋上太监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大司农也是帮了大忙的。 虽然少了点什么,但对以前的他而言。其实有与没有也没多少区别,没了那一丢丢,反倒省心,也不会在菜花黄的时候燥的慌了。 “刘安呐,这一回,海公公怎么没有带着你一道过去?” 海公公也是个没良心的,去南洋享受阳光沙滩,也不带上刘安这个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 “海总管说了,这里少不得他的人。” “嗯,也对。” “说起来,杂家还未谢过大司农的提拔之恩呢。” “这……这怎么说?” 要不是今日相见,老早已经忘了有你这么一号人了,何来提携之恩。 “大司农难道忘了,那日是您让杂家去当那卧底的?” “哦……是嘛……” 王浩仍然没有听明白,卧底?自己什么时候又去让他当什么卧底了。 “晋王府……” 刘安凑到王浩耳边轻声回道。 原来是那件事,他不提醒还差点给忘记了,不过最后似乎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吧? 说没作用,倒是也有一点作用,扔了一个赵二家后院藏着的人到水井里,然后间接的促使赵二行了狗急跳墙之事。 难道这刘安就是从那一次的功劳开始渐渐获得了海公公的重用? 不去管他,反正这太监系统,和谐相处一下就行,这些人其实很容易安抚,只要用一种看待寻常人一样的眼光去对待他们,他们就会把你当成兄弟。 比如闲聊,就是很好的与这些保持和谐相处关系的方法。 朝中其他一些官员,那会拉的下架子与这些拉家常。 闲聊了一阵,被刘安领着直接到了福宁殿内。 福宁殿已经不属于大内皇宫的办公区了,而是应该算作皇帝的真正的家了,以前也来过几回。 来这里谈事情,一般都不会是谈事情,而是会有一些私事商量。 王浩也觉得奇怪,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在这里碰头。 只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便见赵老大从花廊那边行来,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再仔细一瞧,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和宋皇后?这又是什么情况! 再走得近了些,王浩猛然发现这宋皇后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 不会吧,当初南下之前曾半开玩笑地说什么老树发新枝,这还真的发新枝的。 而且看赵老大此刻的模样,分明是来炫耀来着?这也太那啥了,老婆怀孕这种事情,也是可以拿来炫耀的。 还真是过来炫耀的,因为宋皇后过来之后只是托自己帮小蝶带去一盒糕点之后就回去了,连坐都没有坐。 如此行事,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知道你非常迫切的想要分享内心的喜悦,但也不用这样子吧……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但场面话还是得说上两句。 “嗯,来啦,听说你又要下江南一趟?” “是的陛下,前往杭州市舶司赴任的官员已经出发了,臣也想着过去料理一下。” “嗯,那为何之前通州苏州的市舶司没有过去看看?” “这个……那边进行的很顺利。” 看来他早就知道自己这次下江南的目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这也没办法,还玉她们都有官职在身,要离京一年半载肯定也需要请假的。 “行了,你要去便去,朕只是有一事不明白。” “陛下请说,臣知无不言。” “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望陛下明示。” “你是如何做到把手底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而自己却可以整日无所事事的?” 他就想不明白了,这小子现在管着的这个摊子,甚至不下于三司使了。 底下大小官员数百个,如今太府寺下面打理的钱两,以千万计数。 光是那什么中央银行,就管着几千万贯的银钱。 印了几张纸,就从商贾手里换来了上千万贯的银钱,刚开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赵匡胤兴奋的几乎一夜没睡。 只是如今这臭小子管着这么庞大的一个机构,而他自己却整日的游手好闲。 不是窝在义学中,就是窝在太府寺后院的印刷部里,还经常去那煤炉工坊做铁匠活。 因此赵老大很是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如果他也能这样子,那这皇帝做的,得有多安逸。 “这个嘛……人才,需要先培养出合用的人才。” “什么样的人才?” 心说老子底下那帮官员也都是从全天下精选出来的人才,而且都是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多少年了,这办事效率却远不及你下面的那些年轻官员。 “应该说是具有强烈的团队合作精神的人才。” “那如何才能培养出具有团队合作精神的人才?” 问题的关键似乎就在这里了,朝中那些官员都喜欢相互斗来斗去,甚至还会出现党争。 “陛下,臣的法子应该不适用与朝堂之上。” 说到这里,自然也明白了赵老大的用意,他这是想要复制太府寺的管理模式。 但那是不可能的,先不说那为期半年的培训班就不是他们能接受的,更别说参加培训课的学生每天还要早起跑步喊口号了。 再者,这朝堂上的摊子太大,部分太多,而且都是老油条。 部门多,山头就多,山头一多,争斗自然也就无法避免。 所以即使全部换成经过强化培训的年轻官员,时间一长,也还是会走到如今这样的局面上去的。 章节目录 第314章 回老家去 打个简单的比方,如今的太府寺,就像是一个拥有几千员工的中小型企业。 而且是一个几乎没有任何竞争,没有任何对手,可以自由发展,且拥有巨大发展潜力的企业。 如何管理这样一个企业,对王浩来说,实在太轻松了。 虽然这个企业有很大的资金流,很容易滋生腐败空间,但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其实大多是非常纯洁的。 很容易就能一些理想抱负之类的东西,去换取他们的忠诚。 而朝堂就不一样了。那不是企业,而是实实在在的搞政治的地方。 在那里面的,也不是企业的员工,而是一个个的政客,只是政客。 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是来做官的,不是来做事的。 听了王浩的解释,赵匡胤的脸上露出明星的失望神色,看来还是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对了,王浩啊,朕跟你说,那酒你以后也要少喝。” 正想着起身告退的时候,却听到耳边传来这么一句话,王浩闻言,差点从锦凳上滑下来。 赵老大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养生专家。 “臣……本就不怎么喝酒。” “嗯,那就好,还有朕这里画了一本三十二式长拳拳法,你拿回去,闲暇之余可以练一练。” 嗯很好,他不但养生,还养性,学邻居大哥画起了连环画,而且还出版了。 不过显然这本连环画的销量不太好,只能用这种硬塞的法子散出去几本。 “臣……谢过陛下。” “嗯,你先下去吧。” 终于又塞出去一本,赵老大明显的松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太不懂事,整日就知道饮酒作乐,游手好闲。 出了大内皇城,王浩抬头仰望青天,感觉这天色,那是越来越诡异了。 赵老大的连环画类似于那一本着名的如来神掌,很薄,里面的画也很简单,边上还有详细的文字描述。 说白了,大概就是一本广播体操的练习册,如果能在书的背面标上每册两文的售价,说不定哪一天真会成就一个骨骼惊奇的不世奇才。 有道是烟花三月下扬州,虽然还没到三月,不过走的慢一些,到扬州的时候差不多也到十月了。 回乡探亲团装了满满一船,这年头出门旅游是件非常难得的事情,因此大伙的兴致都很高,一路上都是叽叽喳喳地欢声笑语。 “幕云,老家还有没有亲人?” “没有了,先生。” 这是个很容易让人勾起伤心往事的问题,果然,之前还是一脸阳光的少年,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还有的,他们都还在,都在那里看着你。” “嗯!” 姜幕云的老家在江州,就在鄱阳湖的边上,正好要去那里调一路水军一道前往明州。 因此这趟下江南,把小姜同学也带上了,虽然家乡已经没有亲人了,一个都没有了,还容易勾起那段痛苦的回忆,但他还是想回去看看。 “先生,你说这天下会没有战争的一天吗?” “你这个命题太大,我回答不上来,不过应该是没有的,或许战争也是人类文明发展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那到底是战争促使了文明的发展,还是文明滋生了战争的上演呢?” “你这个命题更大,我同样回答不上来,或许兼而有之吧。” 这小子怎么研究起哲学课题来了?那可不是一个好的苗头。 “可是战争只会带来破坏。” “或许这才是破而后立的真谛吧。” “那假如这个世界上没有了战争,所有人都为一个共同的目标前进,我们人类能够走得多远?” “你这问题已经大到没边了,不会有那样的世界的,幕云啊,咱们要脚踏实地。” “幕云说的是假如。” “可这个假如的命题太大了。” “先生曾经说过,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连假设都不敢大胆,那何时大胆?” “这个嘛……咳咳咳……!那我先问问你,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我们的学校里的环境便是如此,同学们之间只有争论,没有争斗,大家都在为一个相同的目标努力。因此我在想,如果有一天天下人都如同义学这样,我们能够创造出一个怎样的世界?” “唉……” 王浩闻言,重重的叹了一声,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呐,有点太想当然了。思索片刻方才继续说道。 “你这个太理想化了,人心思变,不会存在那样的一个世界的。” 人心思变,是因为人所处的环境所致,那再假设,如果我们能够创造出一个只有争论,没有争斗的世界呢?” “你的意思是说建立一个如蚁穴一般的世界?” “应该是吧……” “那也不行,工蚁不会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思想就不会有发展,如果真的成为一个蚁穴,那样的文明只会倒退。” 他们难道是想搞独裁?这个思想也太危险了,小蝶以前就几乎成了义学中的独裁者。 所有的学生像崇拜神明一样拥护着她,幸好发现的及时,被火苗给及时的掐灭了。 难道现在又要抬头了?不会的吧?现在的义学已经扩大了不知多少倍,再不复以前区区两三百人的模样,她绝对没有能力再搞独裁了,再说这些天也没少去义学,并没有发现这种状况。 “倒……倒退吗?” 姜幕云听了王浩的话也有点难以理解了齐心协力的结果怎么会是倒退?这似乎说不通呀。 “没错,很大可能就是会倒退。” “那如果不倒退呢?”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原地踏步。” 其实王浩自己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这样说只是吓唬吓唬他们,以免误入歧途。 他可不希望以后的义学学生都成为一个个具有高度服从性的思想僵化者。 “不要想太多了,你也不要心急,慢慢来,我们现在还只是打基础的时候。 技术发展需要的是一个共同体,而非蚁穴,只有拥有独立人格魅力的个人组成的共同体,才会走上一条稳步发展的道路。” “学生受教了。” 随后又好好的开导了一番,这也是正常现象。 义学中各种实验小组虽然很多,但到一定的时候,总会遇到或大或小的瓶颈。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由于材料技术的限制,很多东西只能停留在理论阶段。 只能耐心的等待,等待现有的技术慢慢成熟,然后在成熟的果实中寻找新的突破。 章节目录 第315章 小蝶心事 “老爸……就是这里!” 谈话间,小蝶突然从船舱里窜了出来,还兴奋地叫嚷着。 “什么这里那里的?” “我以前就是在这里救下那一船小姐姐的。快看快看,你快看呀,就是这里。” 王浩顺着小蝶手指的方向望去,都是差不多的河堤,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嗯,知道了,有勇有谋,不过以后不准再做这样的傻事。” 那件事其实挺危险的,要不是有杨延青护着,保不准出大事。 “老爸,等会我们去县衙一趟。” “做什么?” “那知县是个拐卖人口的人贩子。” “傻丫头,这事不归你老爹管。” “不归你管就可以不管了嘛?至少你也应该派人去查一查,万一还有别的人被拐卖了呢。” “可是咱们也没有权利去调查一个县令。” “这是为什么呀?明知道他是个坏人。” “傻丫头,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摸了摸小蝶的脑袋,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官员的风纪问题,归哪个部门管,解释起来其实也挺麻烦的。 不过要是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倒也不介意管上一管,最见不得的就是逼良为娼的事情。 想到这里,等回去之后,是不是建议老徐拟个章程,向赵老大建议建议修改一下买卖人口的律法。 如今的大宋,虽然也有律法规定严禁买卖人口,却管的不是很严,还有就是那些犯官之类的家眷,被抄家之后也都会一并纳入奴籍,变成任人买卖的奴隶,这种连坐制度,其实也不太合理。 还有就是穷人家卖孩子的情况,也是一个普遍现象。 再有就是那些失了双亲的孤儿,更容易被卖掉,或者义学中可以再增加一个福利院性质的部门,专门接收一下孤儿弃儿弃婴之类的。 “哼,不理你了。” 正盘算着,小蝶见老爸一直迟迟不答话,嘟着嘴哼了一声后,人却挂到了王浩的肩膀上,凑到耳边悄声说着。 “老爸,我跟你说啊,那天小杨哥哥打架的样子好帅好帅……” 王浩听了就是一呆,转头看去,见她满眼的小星星,原来症结就在这里,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唉……可惜现在被别人抢先一步了,好可惜。” “不用可惜了,你已经没机会了。” “我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 说着抬手看了看自己几乎没有长大的小手。 “爸,你说我还会不会长大呀?” 王浩听后,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不到臭丫头还挺有幽默细胞的。 “你还笑……!老爸,你说我要是以后只有一米五的个子,那可怎么办呀……” “咳咳……其实一米五在这里也不算矮了。” “愁死了,你看,连头发都是黄的。” “放心,都说女大十八变,以后会漂亮的。” 原来臭丫头的心事这么重,不过说的也是事实,底子太差了,没办法。 绣芸生她的时候只有十六岁,估计还是早产,小时候过的又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严重的营养不良,能活下来,都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可是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小蝶再次重申自己的年龄。 “还没过生日,不算十八岁。再说了,你现在在十岁,不是十八岁。” “唉……但愿吧,要是能有以前一半漂亮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要求不高。” “什么呀……!” 女孩子就是女孩子,才多大点呢,就在为以后会不会长残的事忧心了。 “老爸,你跟我妈越来越像了。” “是吗?哪里像了?” “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了。她刚刚也说我有很大的概率会长残。” “哈哈哈……没这回事,不管你以后长成什么样,爸妈都会是这世上最疼你的人。” “可是你为什么笑的这么欢乐?还有,你们顶多也只能排第二,不想理你了,哼……” 很受伤的小蝶从老爹怀里爬了起来,愤愤地走开了。 本来还想着跟他说些悄悄话来的,太失望了。 王浩看着女儿捏着小拳头离去的背影,不禁摇头苦笑,还说自己已经十八岁了,分明还只有十岁。 只是刚见她走到舱门口,又见她折返了回来。 “正事忘记说了。” “嗯说吧。” “刚才突然想到的,以前去培训班上美术课的时候,那里的老师跟我们讲过一种叫做木板水印的古代印刷技术,复刻出来的画作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王浩闻言,眼前顿时一亮,这不就是古代版的彩色印刷术嘛。 有了彩色印刷术,再加上改良后的水印技术,交子的防伪技术终于有保障了。 所谓木版水印,先由画师把画稿上所有同一色调的笔迹划归于一套版内,画面上有几种色调,即分成几套版。 色彩简单的画面有两三套至八九套版不等,工细而复杂的则要分到几十套,大幅的甚至分到几百套到一千多套的也有。 勾描时先用透明薄胶版覆盖在原作上,照着勾描,然后用极薄的燕皮纸覆在勾描好的底稿上再描。 将描好以后的画稿,极其精细地反复检查其笔触、神韵,同原作有无出入。之后,再从原作的色调和印刷需要分别勾出几套版备用。 然后再把勾在燕皮纸上的画样粘在木板上再进行雕刻,这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道工序,没个二三十年的刀工,就甭想胜任。 没想到臭丫头还藏着一个这样的意外惊喜,虽然说得笼统,只说是某一幅名画光套版就用了一千多套之类的,但只要有个大致的概念就足够了,很多东西,缺的就是这么一个概念。 “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知道的就那么多,剩下的,你自己去找人慢慢研究吧,研究出来了记得分享给义学。” “小蝶啊,你也知道,有些东西因为有更重要的用途,所以呢……” “所以要保密是吧?这个也保密那个也保密,也不知道是谁说什么祖传秘方概不外传的做法是错误的呢。” “这怎么能一样,这可是关系着国家的利益。” “祖传秘方也关系着家的利益。” “你还小……有些事你现在不懂。” “又是这一套。” 分享给义学自然是不可能的,这可是印钞技术,不但不会分享给义学,还要严禁他们自己去研究这门技术。 小蝶再次异常气愤地离开了,这次甚至还转身狠狠地踢了王浩一脚。 没法再愉快地相处了,老爸越来越可恶了,都已经要走义学里的好几样专利了。 不过这里好像也没有专利这个说法,那他拿走的,就只是一份拷贝而已…… 章节目录 第316章 多事之县 清流县是长江支流上的一个小县城,整个县城的规模,比之雍丘都要小上很多。 当初小蝶就是在这里领着一大群女娃去县衙里告状的,顺便还在城门口捡了两个小乞丐。 时间充裕,因此这一路下来,都是逢县必宿,只要是路过县城,不管早晚,必留宿一晚。 船上过夜毕竟不舒服,有床睡还是睡床的好,顺便还可以带点土特产。 一跳下码头,小蝶又再次热闹开了,拽着老爹的手,非要把她的见义勇为的事迹再详细的讲一遍。 在哪里捡到小乞丐的,走哪条路是去县衙的,又是怎么从县衙里逃出来的,讲得非常详细。 王浩并没有为她做的傻事喝彩,而是暗暗佩服她的记忆力。 她也不过是匆匆来了一趟而已,却对县城里的每条道路都记得非常清楚,甚至连街边有些什么店铺,都也说出一些。 虽然说不上过目不忘,却也足够让人惊叹不已了。 清流县县城实在算不上大县,整个县城里的旅馆也都非常小,且条件简陋,显然是挤不下那么大一船人的。 没办法,一部分人还是得回到船上去睡。 时候还早,还玉她们决定如之前途经小县城的时那样上街去逛逛。 小蝶刚刚硬拉着他老爹已经逛了一圈了,也就没了兴致再出去逛一圈。 而且刚刚在船上的时候交给了她一件新任务。 用她的素描功底,为交子画几块模版画,细节处越复杂越好,最好再在某些地方加入一点微观画。 像这种高精尖技术,是小蝶最感兴趣的,何况老爸说这是为大宋设计第一套钞票,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而且是马上开工,窝在客寨里不肯出去了。 古代的小县城,那可是最原汁原味的古镇,不可能找到一丁点现代气息的古镇。 以前是的,现在不是了。 因为现在到哪里,都能看到许多商户店铺活着居民的家门口放着一口煤炉。 不过这大概也是唯一一样与现代气息有那么一丁点联系的东西了。 县城不大,总共也就只有几街,店铺也没有几家,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花不了多少时间。 而且奇怪的是,这几年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识过大宋各州县的风土风貌了,虽然也经常看到一些穷县。 却从没见过像清流县这般破败穷困的,整个县城,除了偶尔几处豪门大宅还算像样,那些个普通民居,简直刷新了穷县的下限。 清流县原属南塘领地,正好就在大宋与南塘的边境线上,虽说前些年刚刚打完仗,这里正好是某次战役的战场,当地百姓被波及到不少。 但怎么说都已经过去了也有些年头了,按理说不应该会穷成这样的,再说这清流县的地理位置也不算差,既有水道,又有官道,算得上是交通发达了。 一般像这样的县城,当地父母官只要稍微能干点人事,底下百姓的日子过得就不会太差。 由此可见,清流县的这个父母官,显然不是干人事的官。 说来不禁让人抑郁,这年头老百姓的日子好不好过,其实有绝大部分的因素在当地父母官是不是个好官。 这几乎也是这个时代的铁律。 皇帝的英明与昏聩,只能决定底下官员的吏治清明与否,并不能保证惠及天下所有百姓。 虽说好皇帝治下的吏治会相对清明一些,但总有些阴暗角落是照耀不到的,就比如这清流县,明显就是一处阳光下的阴暗角落。 随意逛了一逛,满眼的灰败萧条,便也渐渐没了继续游览的兴趣。 正想着就此返回旅馆的时候,前方一处小山坡处一座气派的寺庙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寺庙的院门是关着的,朱红色大门上面的牌匾上,写着静心庵三个描金大字,院墙也非常的高大气派,与周围破旧的居民区形成强烈的对比。 原来这还不是一处和尚庙,而是一处尼姑庵,不过的尼姑庵都是又小又旧的,像这么气派的尼姑庵倒是不多见,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小县城里面。 这一幕,不禁让王浩想起了在三哥家做客时的场景。 人们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到神庙里去贡着,而且是有去无回的那种。 因此对这种现象非常的反感。 “要不去那里烧个香可好?” 柳月娥很适时地提出建议,一般来说,从医人员是不太应该相信迷信的,可她对这方面似乎很热衷。 在京城的时候也经常去相国寺观音庙之类的寺啊观啊的。 而且还有强烈意愿成为一名清修的尼姑。 还经常在王浩耳边说什么以后要是嫁不出去了,就去找个清净的庵堂祀奉佛主。 “可这大白天的,门为什么是关着的?” 还玉上前叩了几下大门,也没有回应,不禁好奇道 “应该是在接待寡玉寺的老方丈吧……” 王浩随口应了一句,瞬间换来一对小粉拳的爆锤。 “你个老不正经,这样的玩笑都开。” 清心庵寡玉寺,其余几人闻言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也不禁掩嘴轻笑起来,只有翠儿没有听明白,很认真的点点头说道。 “浩哥哥说得很对呢,有贵客来访,自然是不接待普通香客的。” “你个傻丫头,你可知道他在说什么?” “说的什么呀?可是来的好像真是贵客呢,你们看那马车。” 翠儿说着,手指向不远处的偏门外驶过一辆很是豪华的马车。 众人转头的功夫,就见那马车已经驶入了偏门。 “原来入口在那边,走,我们也过去看看。” 还玉说着就往不远处偏门走去,王浩见状赶紧追上几步,靠近了些轻生说道。 “这可能还真是一处不正经的尼姑庵。” “你才不正经呢,脑子里整天想着这些东西。” 还玉非常不屑的白了身边的男人一眼,连尼姑的主意都打,还有没有人性。 “我脑子里成天都是那些东西?你这帽子扣的也太随意了吧……”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哼。” “我这不是闲得慌嘛,跟女人争论这种事情。” “看吧看吧,一被我说中就逃避,你们男人呀,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王浩闻言不禁咯咯笑了起来,果然是万年不会变的那一套。 说话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庵堂偏门,王浩也不再争论,上前叩门。 叩了好一会,终于有人来开门了,不过也只是开了一道缝。 从内里探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尼姑,探着小脑袋左右看了看,由于视线受阻,只看到王浩和他身边的两个侍卫。 “今日的香客已经满了,请施主明日再来吧。” 香客还有满的?这倒是新鲜事。 于是在小尼姑抽身关门的当口,王浩伸出一只脚抵住了院门,嘴里说道。 “这位小师太误会了,老衲不是来礼佛的,而是慕名前来观景的。” 说着,手上稍稍用了点力,硬是把门给推开了一些,转头又对身后的老关说道。 “老关,把门票钱给了这位小师太,咱进去游览一番。” “唉好叻,小师太请收好。” 老关赶忙从腰上取出两吊钱递了过去,顺便把门给推开了。 听同事铁柱讲,他们之前随大人一道下南洋的时候,在那印南神庙的后院中,总能搜出许多穿着清凉的异域美女。 连着听了好些日子,直听得他那叫一个口干舌燥,向往非常。 如今看着这庵堂也是一副遮遮掩掩神神秘秘的模样,心中早将这庵堂比作了神庙。 同王浩一样,也是好奇心大起,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你……你们不能这样,清心庵今日不接外客,请几位施主赶紧出去……” 见这几人二话不说便硬生生地闯了进来,小尼姑一下子就慌了。 但哪能抵挡的住老关那五大三粗的身子,于是城门口瞬间便失了守,一句话没讲完,便瞬间涌入十几个人。 有男有女,皆是探头四处张望,一脸好奇的模样。 自知再也阻拦不住,也不再说话,转身便朝着庵堂深处走去了。 “你们几个先去外面等一会。” 见还玉她们也一脸兴奋地跟了进来,还大剌剌的大步往里面走去,王浩赶紧伸手一把拽住了她。 章节目录 第317章 偶遇知县 “凭什么呀,不是已经买了门票了嘛。” 还玉见胳膊被男人拽住,顿时有些不乐意了,心说看刚才那小尼姑的模样,这里的确像是一座庵堂呀。 “那小师太已经去叫人了,一会就会有人提着棍棒杀过来,你这样闯进去,会被打成猪头。” 话音刚落,边上就接连传出几声咯咯咯的轻笑声。 “什么呀,你才被打成猪头。” “来了,猪头们过来了。” 说话间,绿荫小道的深处就已经传来了咋咋唬唬的脚步声。 还玉赶紧往后躲了躲。 “姐姐,这庵堂里为什么还有仆从打手?” “因为这压根就不是庵堂。” 还玉说完还狠狠地往地上淬了一口,他们男人还真是恶心。 “那是什么呀?” 翠儿继续问道。 “这里是一处挂羊头卖狗肉的夜总会,还是玩制服诱惑的夜总会!” 王浩说着也往地上淬了一口。 娘的,不应该带着一群女人出来逛街的! “大人?干不干?” 说话间,老关已经上前一步抽出了手中的腰刀。 很显然他早已经饥渴难耐,非常迫切的想要捣毁这一处淫窝,然后也过一把从神棍手中解救出众多女子的瘾。 “看情况吧,先不忙着动手。” 还是先缓缓,等铁柱把码头上的那些兄弟也叫过来了再说。 就怕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身边又带着几个女人,万一动起手来会不太方便。 不过听来人的脚步声,大概也就十来个人,自己带着的十几个护卫能轻松解决。 刚才不过是一时好奇,想要进来看个究竟,此时的王浩却已经也有点按耐不住了。 这种特色经营的青楼,与寻常青楼最大的不同,那就是纯碎是地方势力暗中保护下的产物。 虽然寻常青楼偶尔也有逼良为娼的事情发生,但终究是由官府管着的,一般不会太乱来。 但是像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就不一样了,想也知道,里面定是一个荒唐到极点的地方。 难怪上次还玉她们会在这里遇到一整船被拐卖的小姑娘,说不定就是要被卖到这里来的。 等会先进去看看情况,顺便扫些垃圾出来,然后再逼着这里的县令把这窝点给捣毁了,不怕搞砸,大不了到时让老徐帮自己擦屁股。 这样一个又小又穷的县城里,藏着这样的一处假庵堂,不仅败坏了风气,还滋生了腐败,想到这里,瞬间正义感爆棚。 咋咋唬唬的家丁护院转眼就到,手里拿着水火棍,其中一人,二话不说就举着棍子冲了上来。 这种明显就是平时横惯了,眼里完全没了判别基本形式的能力。 也不看看老关手中拿的是什么刀,这种刀可是大内高手的标配,光看模样就应该知道来头不一般。 “住手!” 家丁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其中一个师太模样的小跑着过来喊着住手,显然已经看到了王浩一行人不是一般的来头。 那个举着棍子的却没能收住手,冲势未减直直的状了过来。 然后就听哎哟一声,直接被老关的一记窝心腿给踹进了边上的花坛中。 “唉哟几位施主,使不得,使不得呀。” 老尼姑哀嚎了两句又走到花坛边上,使劲踹了两脚,把那几个家丁给踹走了。 这模样,哪有半点师太的样子。 “老尼有眼无珠,怠慢了几位贵客,还请见谅呀。” “你就是这里的住持?” 看着老尼姑的模样,王浩心中已经了然,这确实只是一家挂着庵堂名头的青楼。 “正是贫尼,几位贵客快快里面有请。” 抬头之际,又见那些护卫身后还有几个模样周正的女眷,这一下又让这位久经考验的老鸨子搞不明白了,心说这位也难道真把这里当成了庵堂? 不应该呀,自己这家院子,除了大门口挂了一块掩人耳目的牌匾,其他哪有半点庵堂的样子,即便是途经本县的过客,也不可能看不出来的呀。 “怎么?你这里不招待女客?” 看着老鸨子游移不定的神情,王浩随口问道。 “这……这个……大人真会说笑。” “说笑的应该你吧?一个庵堂,只招待男客,不招待女客,这倒是新鲜。” “可是……不太方便……” “不用可是了,在前面带路吧。” 王浩打断老鸨子的话,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让她在前面引路。 老鸨子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眼睛一直看着跟前那几名护卫手中明晃晃的刀子,仍然没有收起来的打算,于是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领着人就在前面带路去了。 “要不……我们回去吧?” 还玉上前两步追到男人身边,小声的说了一句。 来庵堂烧香烧出了一处挂羊头卖狗肉的夜总会,她也很无语,但这种地方,显然不是女人应该进去玩的地方。 “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吧,我都还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我说你们男人都是这么恶心的嘛?竟然还有这种口味的,也太那个了。” 还玉脸上一脸的鄙夷,没想到自己也有逛青楼的一天。 “通常情况下……确实都是这样的。” “咦……” 还玉闻言,长咦了一声,脸上的鄙夷之色更盛,随即又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你也喜欢?” “咳咳咳……你不要乱说啊。” “没事……快告诉我,你最喜欢什么样的?” “我只喜欢你这样的。” “说嘛……我下次穿给你看。” “咳咳咳,没有,我怎么可能有那种癖好。” 这明显是在套话,坚决不上当。 身后的老关他们听见自家大人突然变得咳嗽连连,个个憋笑不已。 这一趟似乎不该来的呀,大人他明显已经骑虎难下了,得赶紧找个借口回去才对。 刚才一时好奇,竟忘了还有徐院长她们在身后跟着,太不冷静了。 此时,还玉又凑到了王浩耳边轻声诱惑道。 “不是我没给你机会啊,你就说说看嘛。” “差不多就行了啊,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 “他们又听不懂……” “你……这逻辑……唉算了。”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前厅大堂,这屋里的装修也是花了一番功夫的,搞得庵堂不像庵堂,青楼不像青楼。 倒是清净的很,颇有点高档会所的味道。 四处打量了一番,就见门外走廊走过几个人。 领头的那个老头明显是刚完事,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 那大摇大摆迈着官步的模样,刚好落在了还玉眼里,刚想呸上一口,突然感觉很是面熟,美目圆瞪,再仔细一瞧,马上就想起这货是哪个。 二话不说就举步追了出去。 “唉……唉,陆知县好雅致呀!” 章节目录 第318章 推诿扯皮 知县? 王浩听罢还玉的问候,心里也是好奇,这尼玛还是大白天的,不在衙门里办公,竟躲到这风流来了。 个穷县城,能穷成这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光是摊上这么个倒霉知县,就够这里的百姓喝一壶的了。 此时的还玉已经上前揪住不那陆知县的衣领,以前的账还没算,这次被抓个现行,当然没那么容易罢手。 “放肆……!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还不松手!” 陆县令显然没有认出还玉,还以为也是这庵堂里的人,不由得勃然大怒。 “哟……想不到陆大人还是个正人君子呢。” 还玉不由分说的就想要把这个无耻的县令拉到屋里去。 “放……放手!来人呐……!速将这泼妇拿下!” 陆县令身旁的两个随从听到自家老爷的怒斥声,终于回过了神来,正欲上前帮忙,眼前便出现了一团黑影,一个五大三粗的背影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她俩面前。 “哎哟,这……这是怎么了,姑娘这可万万使不得呀,这可是陆大人。” 庵堂的老鸨也哀嚎着冲了出来,赶紧上前劝架,没想到这女人似乎还很有来头,明知这人是一县之尊,却还敢这样冒犯。 今天到底是怎么的了,也不知道这一伙人是个什么来头,一进来就是拔刀子,揪县令的。 “陆大人,久仰久仰,来来来,陆大人快请坐。” 王浩从还玉手中接过了陆知县,把老头子按坐在了圈椅上。 “你……你们是何人?为何如此?” 陆知县被人请到座位上之后方才发现这大堂之中男男女女的竟有二十来人之多。 其中的十五六人,看模样分明是护卫,能带着十几个带刀护卫出门的人,来头肯定不小,于是说话的语气也瞬间软了几分。 “陆大人莫慌,我们几个只是过路的游人而已,见此处庵堂风景雅致,本想入内游览一番,不想好端端的佛堂,转眼就成了风流场,还偶遇了陆大人,看来当真是缘分不浅呐。” “本……本官也只是来……来此……” 擅离职守不算,身为朝廷命官,竟然来这种地方买春,而且还是大白天,所以这事情绝对不能承认。 “我知道,陆大人定然也是来此处暗访的是不是?” “暗……暗访?对对对!本官确实是来此地暗中查访不法之事的。” 陆知县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马大蛇随棍上,把自己刻画成了一个以身犯险,亲自暗中查访不法事的青天大老爷。 “陆大人不惜以身犯险,亲自调查不法事,当真是我辈楷模呀!” “岂敢岂敢,敢问这位大人是?来此地可是奉了什么差事?” “小民只是一介游人,也并无什么差事,只是咱们的这位院判大人稍微有点公事。” “院判大人?哪……哪个院判?” 陆知县闻言一惊,脸色也随之变得雪白一片,显然是给吓的。 朝廷之中有枢密院院判,宣徽院院判,和太医院院判。 若是前两种院判,他陆某今天就算是完了。 “陆大人可还记得我?” 还玉很适时的又站了出来,很及时的化解了陆知县心中的担忧之色,虽然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但肯定不是那种院判。 当时便安心了不少,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身份腰牌,往上面看了一眼,然后使劲地擦了擦眼镜又看了一眼。 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怎么可能,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子,递给自己的,竟然是一等开国侯的腰牌。 这么年轻,而且还是个女的,怎可能会是开国候,她这腰牌怕不是偷来的! “看来陆大人公务确实繁忙,已经想不起来那些小事了。你可还曾记得几年前有一群义学的孩子前来衙门告官?” 陆知县闻言,静静思索片刻,突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你……你是那个教习!” “没错,我记得当时陆大人还想把那些女娃抓起来来着,可是要为她们寻个买家?” “没有的事,绝无可能,当时那些女娃三番五次嬉闹公堂,本官只是令人将她们驱赶出去罢了。” “可是卖到这里来的?” “不不不不……本官怎会做那买卖人口的不法之事。” “可还有其他女娃被卖来此处?” “本官不知,你休要再污蔑本官……” 说话间,堂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铁柱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他已经把在码头上留守的百来个帮手全给叫了过来,听说又要去捣毁神庙里藏着的淫窝,众人顿时又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王浩见状,暗中给身旁的老关使了个眼色,老关会意,退下去吩咐弟兄办事去了。 还玉与那陆知县还在那没完没了的扯皮,王浩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及时打断了还玉与陆知县的对话,开口说道。 “行了行了,有还是没有,把人叫出来问一问便是,再说了,陆大人身为朝廷命官,怎会做出那种事情。陆大人?您说是不是?” “是事是,这位大人说的在理,本官这就回衙门一趟,叫些衙役过来搜查此处庵堂,陆某告辞。” 陆知县随即起身告辞,这里的环境太复杂了,还是早些抽身离去比较妥当。 不想刚刚行到门口,就被假庵堂的老鸨子抱住了大腿。 “陆大人您不能走呀,您走了老妇我可咋办呀,您答应了要保这清心庵的呀。” “你……你你先松手,大庭广众之下,成……成何体统,松……松手。” “大人您不能走呀,您走了,这庵堂可咋办呀,您可要为老妇作主呀。” 可怜的陆知县,接连粘上两块牛皮糖,而且门外的那老鸨子更狠,紧紧抱着陆知县的大腿,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甚至连陆知县的官府都给扯歪了,争执不下之际,刚刚去后院查看情况的老关很快就折了回来。 “大人……您还……还是自己过去看看吧……这……那……唉!” “嗯?发生什么事?” “咱……咱也不好说,还是得请您看过了再说。” 这老关到底是看到啥东西了?一个大老爷们,也不能这样子吞吞吐吐吧,虽说这后院中的确会藏有一些羞人的东西,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那行,过去看看。” “大人这边走。” 章节目录 第319章 怒火中烧 随着老关来到后院角落中两间半埋在地下的暗室前面,有十来个侍卫已经死死的守住了房门口。 “大人,就是这里。” 老关在离暗室门口约半丈外停了下来,示意大人自己去看看。 王浩好奇,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让老关都不敢再看上一眼。 好奇之下,遂探头透过门上小窗口向屋内看去。 只是一眼,就让久经沙场的王大司农也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只见屋内一个个的木架子上,依次绑着许多女人,粗略一数,足有二十几个。 更令人气愤的是,这些女子一个个都被脱了赤条条的,身上不着寸缕,被帮住双手手脚,就那样呈大字型被绑缚在木架子上。 屋内环境虽然昏暗,但透过对面小窗口中投射进来的光线,还是能把屋内的情形看个真真切切。 看得出来,这些被绑缚住的女子,年龄都不是很大,蓬头散发的被挂在那里,目光呆滞,也没有挣扎的,就那样一动不动的被挂在那里。 这真的是把人当成那什么了,而且这天还很冷的,就这么绑着,甚至连死活都不管。 自为人父之后,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事情,况且屋里绑着的那行女子,也都没有多大,分明都还只是一些孩子! 环顾一圈之后,王浩随即把头扭到了一边,再睁开眼的时候,早已经目子欲裂,怒火中烧。 虽然早就预料到这后院中会藏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却没想到会是这般情形。 看到大人一副想要杀人的表情,老关犹豫着上前说道。 “大人,您看这……咱这些大老爷们……” “你赶紧去找些衣服过来,再弄几个女的过来帮忙照顾一下。” “诺!” 吩咐了老关去前面找些衣服过来,又叫人去前院把还玉她们几个叫过来。 其他人则开始彻底清理整个庵堂,把内里的所有人都集中到前院空地上去,谁也不准离开。 “是不是又发现被拐卖的人了?” 还玉凑上来小声的问了一句。 “你们去里面把那些女孩解下来,顺便帮她们简单的检查一下。” “就关在那里?”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快去。” 等还玉她们进去没多久,老关也领着几个女的过来的,还抱着几大捆衣服。 “翠姐姐……!” “小樱?!” 此时,暗室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声,王浩闻言一惊。 翠姐姐?这是在叫翠儿?那些人里面有翠儿认识的人?难道是义学出来的?! “翠姐姐……!” “菲儿?!” “翠姐姐!” “佩佩!” “怎么是你们!” “徐……徐训导……!” 思忖间,又接连想起两声凄惨的叫唤,紧接着就是抱头痛哭的声音,这他娘的难道还是好几个! 心急之下,再也等不及,于是走到暗室门口高声喊道。 “翠儿!里面是什么情况?” 翠儿抹着眼泪从里面踉踉跄跄地走出来,看到王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里面有义学出来的学生?” “是……的,就是前些年小蝶救下的……” 翠儿抬起头,擦了两把眼泪,抽噎着断断续续的答道。 原来还真是义学的,而且就是前些年被小蝶救下的那一船里的其中几个。 后来被送去了杭州的义学,翠儿在杭州时曾于她们相处过一段时间,而且之前那一路上也与还玉有过两个多月的相处。 只是为什么她们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杭州的义学在贩卖那行住校生?! 这似乎又不太可能,但发生这样的事情,无疑义学说明义学的管理出现了大问题。 想到这里,王浩的心顿时一沉,想不到这才几年,义学的管理模式就已经出现问题了? “翠儿,你先进去帮忙照顾一下,然后把她们的遭遇也问一问,你放心,这事定然会给她们一个公道。” 怒气冲冲的回到前院,大堂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男有女,粗略一数,竟有三十来个,有几个男的似乎还在那骂骂咧咧,想要就此离开,却都被护卫拦了下来。 那些女子,也都只是些刚刚有些长开的少女,此时的她们,脸上虽有惊恐之色,胭脂抹粉的面容之下,却也是稚气未脱的容貌。 陆知县似乎已经放弃抵抗了,耷拉着脑袋垂手站在角落,一脸灰白。 “铁柱!” “属下在!” “你即刻回京一趟,去政事堂找到徐大人,让他派个能管事的过来。” 这事还不能直接处落,尤其是那县令,要办了他还是得先去京城知会一下,看来还得在这里等上几天。 不过不打算就此先放这些人回去,把男女分开之后,便开始了简单的排查工作。 前来寻乐子的,除了那知县之外,还有十二个。 十二个人中,属于清流县衙门的公职人员还有几个,县丞县尉主簿都在,大白天的,一个县衙里主要的几个头头脑脑竟然都在这里了。 这尼玛要把这清流县给治理好,就见了鬼了,想也知道,这小小清流县的吏治已经腐败到了一种怎样的程度,简直就是养了一窝硕鼠嘛。 余下几个,基本也都是本县的地主豪绅,大致询问了一遍,一道给锁进了后院那两间关押姑娘的暗室里。 至于那些女子,问询之后,基本也都是买来的,或者拐骗而来的苦命女人。 另外这庵堂中还有家丁护院丫鬟老妈子数十人,也都暂时寻了空房看管了起来。 从暗室里救出来的那些姑娘也作了妥善安置 这处假庵堂也确实不小,足够容纳那些犯罪嫌疑人以及王浩带来的这一大帮子人。 入夜之前,还遣人把客寨里的小蝶与姜幕云他们也一并接了过来,暂时住在庵堂东边角一处独立的小院中。 一切安置妥当,回到还玉她们暂住的小院中,小蝶冲过来捏着小拳头愤愤不平的说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都怪你!” “这事确实是爸爸疏忽了,我道歉。” “哼!道歉有什么用!人都不见了,道歉还有什么用!” “爸爸答应你,一定把人都找回来,而且保证以后咱们的义学不会再弄丢一个人。” “哼!” “小蝶,这事情也不能全怪你爸爸,妈妈也有责任,你放心,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妈,那些人怎么那么坏呀?她们已经那么可怜了,为什么老有人要欺负她们?” 数年前那凄凉场景重又浮现在小蝶的眼前,有些人,总是在想方设法的把可怜人推向更黑暗的深渊。 还有廖说的那一番话,不但人贩子在把当成小猫小狗一样的买来买去,连官府也会帮着他们卖。 就连自己的娘,当年也是被人买来的! 章节目录 第320章 一扫而空 好不容易安抚了小蝶,那些小姑娘,曾经与小蝶结下过深厚的友谊。 如今看到她们这样的遭遇,自然也是伤心的很。 平时与她们还常有书信来往,之前听说有几个小姐姐被家里人接走了,还在为她们高兴。 没想到竟然是给接到这里来了,怎能不让人愤怒。 同样愤怒的还有还玉她们,刚刚安抚了那些被囚禁的姑娘,她们遭遇也大致了解了一些。 都还只是些十六七岁的女孩,最小的那个,竟然只有十三岁,就像小蝶说的那样,根本没把人当人。 “她们怎么样了?” “人倒没事,有几个只是有些着凉,还有一些皮外伤,毕竟还要用这些人赚钱的,只是把她们吊起来磨磨性子,身体倒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 “那就好?身体没大碍,心理的创伤可严重多了!” “事情都发生了,也只能这样了,慢慢疏导一下吧。” “这清流县的破事可真多。” 还玉闷闷的嘀咕了一句,想不到这清流县里果真还藏着这样的肮脏事。 “那几个义学的女娃是什么情况?打听清楚了没有?” 王浩还不知道义学的姑娘怎么被卖到这里来的,以前也听过有些地方以行善的名义作恶。 如果自己的义学也出现了这种情况,那就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一下重新定义义学了。 “义学的那几个,是先前让她们家里的长辈给接走了。” “这么说来,应该是那天救走她们之后,又被这里的人牙打听到了姑娘们的去向,然后又让人去义学把人给领了回来?” “应该是这样吧……” “这事之前怎么没说起过?” “义学里有些住校生,等年纪到了,被亲戚家人接走的,又不是个别现象。 有些失了双亲的,干脆就被族里的叔舅辈送来了义学寄宿,平常也不管,等过上几年,再去衙门里打个证明,然后就把人给领回去了。” “这个制度得改改了,不能替那些人白养了几年,然后又被领回去被当成了某些人牟利的工具。” “但人是被长辈领回去的,义学也强留不住呀。” “至少也弄个回访制度,不然这样的情况以后还会发生。” 尤其是那些失了双亲的女娃,被寄养在亲戚家里的时候各种不待见,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当成丫鬟使唤。 后来听说义学里白吃白住还帮着识字养娃,于是他们就把人给送到义学中。 让义学养上几年,再领回去,或者卖掉,或者找个婆家,换一份丰厚的彩礼,义学里吃得好,不但养得白白胖胖,还能识几个字,换来的彩礼也比寻常更丰厚一些。 前几年义学刚刚发展开来,这样的现象还没有出现,这一两年条件渐渐成熟了,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也终于浮出水面了。 这么想来,自己这义学的确是在帮着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作恶了。 通过这处假庵堂里发生的事情来看,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警钟,之前的确有些过于理想化了,人性的阴暗面,有时候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阴暗,重新修订一下义学的制度显然已经刻不容缓。 最好是把各地义学的学生情况详细彻底的起个底,然后制定一套完善的领养政策及回访制度。 或者还可以成立一个同学会,这样从义学毕业的学生,及时以后走入社会,也能有一个相互帮扶的对象。 “大人!大人……” 说话间,院门外传来老关的喊话声。 “何事?” “大人,外面来了不少人,都是来寻人的。” “来了多少?” “也不多,看模样也都是些家丁常随,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出去。” 查封淫庙这种事情,手下的那百来个护卫也算是经验丰富的熟练工了,把接管庵堂的工作做的非常迅速到位,没有走脱一点风声。 因此那些被暂时扣押的人质家属,都还以为自家老爷只是玩过了头,忘记回家了。 所以各自家里只是派了几个跑腿的过来打听打听情况。 不过即便是被他们知道了真实情况,其实也不碍事,连县老爷都已经被扣作了人质了,想必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 “那便好,去把那知县叫过来,让他先把门外那些人安抚回去。” “大人,这不太好吧?万一被他使个眼色……” “你就拿个刀子杵在他的腰上。” “这真的可以?” “能糊弄过今晚就行了。” “那属下去试试。” 老关依命下去了,王浩又令人抬了两口煤炉到暗室里,还准备了几块烙铁,准备连夜审问那几个老淫棍。 过不多时回来报告说办成了,陆知县还是挺配合的,虽然说话的时候身子有点抖,不过天黑,应该也没人看出来。 陆知县重又被拎回了暗室,看到屋内灯火通明,还有两口炉子,炉子上还烧着烙铁。 顿时整个身子又剧烈的抖了起来,其余众人基本也是如此,哀求乞怜声不断。 “这……这位大人,这……这是要作甚?” 可怜的陆知县直到此刻都还不知道王浩的身份,只是这又是捆绑,又是烧烙铁的架势,分明是在为提审人犯作准备。 “陆大人放心,只是想要问几句话而已。” “问……问话?那……那为何要……要准备刑具?你……你可知道,私……私自对朝廷命官用刑可是大……大罪。” 看着那些护卫二话不说就把他绑回了那几个木架子上,陆知县抖的更厉害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用刑?陆大人莫怕,这烙铁只是止血用的。” “止……止……止止血?” “对,止血,陆大人一会就知道了。” 说罢,不再理会抖若筛糠的陆知县,顾自安排准备工作去了。 虽说回京请旨查办清流县这一窝硕鼠的指令还没到,但那罪证却可以提前准备起来了。 而且这问询室也是现成的,不能浪费了这个好地方。 自上而下,先把这里的污秽之物全给捞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过不多时,外间的问询道具就已经准备妥当,几张桌椅板凳,以及笔墨纸砚若干。 “大人,可以开始了。” “嗯,先把知县,县丞县尉主簿这个人请过来吧。” 于是,老关奉命把县令县丞等四人从里间请了出来,并且非常客气的把他们请到了座位上。 “你……你们要做什么?” “陆大人莫慌,只是写点东西。” “那……那为何要……要绑起来?” 看模样,的确是让他们写点什么的样子,只是为何要把他们绑在椅子上。 章节目录 第321章 招供大赛 这样做显然已经吓到了这几位清流县的一把手,哀嚎声不断。 而且这几位老大人的肾功能显然都不是很好,动不动就会出现屁滚尿流的症状。 王浩听的有些烦躁,心说爱好那些变态小游戏的货色,果真都是些软骨头,还没怎么着呢,一个个都已经抖得跟什么似的了。 “大……大人!大人要知道什么?小的全招,只求大人饶小的一命。” 清流县的县尉终于第一个跳出来说愿意全力配合,刚才查房的时候,最嚣张的也是这个人,现在遇到事了,最先反水的仍是他。 “县尉大人不要急,有机会的。” “这位大人,小……小的也愿意招!” 县衙主簿也非常配合的应道。 “咳咳。” 一切准备妥当,王浩抬手示意几人先安静安静。 “诸位大人先安静一下,容我先说一下规则。 第一条,从这一刻开始,谁再多说一句话,就拔掉一颗牙齿。” “大人饶命啊!小的愿意招呀!” 话还没说完,县尉就已经哀嚎了出来。 王浩叹了口气,就有护卫两个护卫上前,掰开了县尉的嘴巴。 就见那县尉呜呜了声,胯下随之传来一股尿骚味,这就被吓尿了。 然而违规就是违规,没有一点情面可讲,一炮尿还没完,一颗门牙就已经被拔了下来。 如此一来,也没人敢再多说一句话了,于是王浩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第二,诸位面前都备齐了笔墨,下面请诸位把你们所知道的所有关于本县的不法之事,全都写到纸上。 可以写自己犯下的不法事,也可以写别人的,每页纸上写一件不法事,陈述格式与供词相仿即可。诸位可听明白了?” 几人听了只是不住的点头应是,没敢再说话,心说这似乎也没什么嘛,一会写一些无关痛痒的事上去便可。 王浩对众人的配合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于是继续说道。 “下面我再说下惩戒规则,每一页纸,算作一轮,每一轮最慢者,削去一指,从脚趾开始,诸位可有异议?” “大人啊!小的愿意全部招供的啊大人!” 听了这什么惩戒规则之后,县衙主簿再也忍不住,冒着要被拔去一颗牙齿的风险哀嚎了出来。 如他所愿,片刻之后,一颗黄板牙被丢在了主簿身前的桌子上。 丢在桌子上之后,负责执行的护卫咦了一声,这颗不对,这是一颗假牙,金的。 主簿的牙齿本就已经不多,一口黄牙,一大半其实都是金牙。 一连拔了八颗,才拔下一颗真牙,一脸取下九粒牙齿,主簿的半边脸一下子就塌了下去,变得更丑陋了。 这都一大把年纪了,都是当爷爷的人,还干这种肮脏龌龊的屁事,真实叫人厌恶。 “诸位大人可还有什么异议?” 拔完了牙齿之后,王浩再次开口问道,这次大家终于认可了此次招供大赛的规则。 甚至还主动研起了墨,为即将到来的赛事做起了准备。 随着一声令下,极为紧张刺激的招供大赛就此开始。 只见场上的四位参赛选手撸起袖子,也顾不得擦去脑门上的冷汗,全都专心致志的开启了奋笔疾书模式。 先从县尊大人睡了典狱的小妾写起,这也是众人平时最感兴趣的话题,因此写起来也非常的顺手。 甚至不顾时间的紧迫,连细节方面都稍稍点缀了几句,且用词精妙又极为的形象,比如蚯蚓入淤泥,牙签搅大缸什么的行话,张嘴就来,当真是此行中的高手。 第一轮比赛,四人几乎是同时达到高……几乎是同时到达终点。 然而不幸的是,县尉大人由于胯下泥泞,稍微受了点影响,终究还是慢了那么一点点。 用乌兹钢打制而成的短刀,刀背附近呈现出不规则的淡淡花纹,让散发着寒光的刀刃看上去更加的锋利。 事实也是如此,这种用三哥家的手艺打造出来的短刀,虽然只有半尺都不到长度,却是实实在在削铁如泥的宝刀。 去了一趟印南半岛之后,除了那十几船的钢锭,王浩身边的这些护卫,同样也是鸟枪换大炮,全都换上了全套的乌兹钢装备。 光这种短刀,每人就给配了两把,这种传家宝级别的宝物,平常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但是今天是个大日子,作为赛后颁奖活动的重要道具,只能勉为其难的用一用了。 县尉的腿抖的厉害,尽管被牢牢的绑在了椅子上,也还是抖的厉害。 而且这刀子都还没接触到他的脚趾头呢,就已经哀嚎到快要被过去气的模样了。 双腿也随之奋力的蹬着,二哥的头上,又挤出几滴尿头。 于是一不小心…… “大人,他抖的不行,给切了俩……” “无妨,边上那根不是才切掉半截嘛,一会再往里切一刀就是。” 边上的其余三人见状,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出。 虽然直到此时都还不知道这位大人的来历,但这举动,足可以告诉他们,这位大人是个狠人,狠到没人性的那种。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他们的牙齿打起了颤来,陆知县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刚才说这烙铁只是止血用的了。 原来还真是止血用的,只见那精致通红的烙铁呲啦一声就烙在了县尉左脚的断指处。 有一股莫名可怖的焦糊味弥漫开来,果然很好的起到了止血的功效。 只是那县尉似乎很痛苦的样子,面容扭曲,身子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就昏死了过去。 有参赛选手因为兴奋过度而晕厥,比赛也不得不暂时中断,在给县尉洗了一把冷水脸之后,他才悠悠转醒,拍拍脸蛋,询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意识仍旧清醒,于是比赛继续。 这一轮,参赛选手们更加拼命了,奋笔疾书模式也切换成了屁滚尿流模式,几乎是哭着进行比赛的。 时不时还因为巨大的压力而发出一声不由自主的惊呼。 与第一轮比赛一样,四位参赛选手又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完成了比赛,只是这一轮最后的落败者换成了陆知县。 陆知县的压力似乎更大,才刚刚点到他的名字,就一阵竹筒倒豆子般的求饶,还说什么全都招,全部招,还愿意把所有的家产也恭喜出来。 但是没有用,这是以公正公平为第一原则的比赛,于是,随着一阵不由自主的剧烈抽搐,陆知县也因为兴奋过度产生了短暂的晕厥。 比赛刚刚进行到第二轮,就已经是满屋的尿骚味,平常很能逞威的二哥,在此时变得很不争气,动不动就失控。 都几十岁的人了,也不知道控制一下情绪,也太没有担当了一些。 第三轮比赛开始前,又从里间请出了四位旁观者,助兴的同时,也让他们做好参赛准备。 如此紧张刺激的比赛,不能连续参赛太久,身体内的水份流失太多,容易造成休克。 因此每三轮过后,需要换一批,让参赛选手们下场休息一会,喝口热茶,补充一点热量,恢复恢复体力。 在拔掉了三粒牙齿之后,情绪激动的二组选手终于安静了下来。 新一轮的赛事开始。 章节目录 第322章 五花八门 “大人,这都是什么破事呀?” 招供大赛结束,老关捧着厚厚的一叠供词,眼都亮瞎了。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破地方的破事,也太混乱了。 厚厚一叠供词,基本上一大半全是谁睡了谁家的小妾,谁勾引谁家二叔,谁家娃其实谁家的种,不但关系混乱,连辈分都混乱的一踏糊涂。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欺男霸女,欺行霸市,欺上瞒下,逼良为娼,颠倒黑白等等等等一大堆破事乱世。 拿着供词让他们重新确认了一遍,这一确认倒好,里面那些奄奄一息的棍子们仿佛是一下子又来了精神,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立马展开了一轮更加混乱的大乱战,厮打成了一团,一会功夫就搅成了一锅粥。 痛呼声,哀嚎声,咆哮声,凄厉的尖啸声此起彼伏,有咬耳朵咬鼻子的,有挠脸的,有扯头发扯衣服的。 “大人,这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斯文人,打不出啥子结果的,打累了也就消停了。这种货色,不如干脆一刀剁了算球。” 看了那些供词,连老关的三观都被彻底的给颠覆了,贪官污吏傻的,以前也只是听听。 不曾想真给遇上了,竟都是些这样的货色,这哪还是人呀,连畜生都不如了,光这地牢里锁着二十来个女娃供淫乐这种事情,就已经足够把它们剁成十块八块的了。 “唉!动不了呀,咱光是这样做,就足以被口水淹上几回的了。” “这是为啥呀?咱这可是在为民做主呀。” “但凡做官的,谁身上没有些见不得人的事,相互之间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刻意维护一二,也是常理。” 因此也都会有些默契,组个污秽联盟之类的,这也算是官场潜规则了。 再说自己也确实没有惩治贪官的权利,这样子都已经算是严重的越权行为了,更别说发落了。 所以,除了给他们一些精神上的打击,才是最恰当的手段。 “那当真就这么放过他们?” 只是每人切了一个小脚趾头而已,这惩戒也似乎太轻了些,刚才真应该多手抖几回的。 “那倒也不至于,就这么关上一晚,也有奇效的,你看你看,有个人的鼻子都已经被咬掉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小宇宙爆发起来,威力也是很惊人的,经过刚才的高压审讯,此时这些人心中积压的情绪已经被彻底释放了出来,明显已经进入疯魔状态。 老关闻言探头一看,只见其中一人蓬头散发满脸是血,果然已经被咬掉了鼻子。 这尼玛也太狠了,刚才还温顺的跟只绵羊似的,怎么转眼就全都疯了魔了。 “老关!快去外头找个郎中过来!再把这门堵严实点,里面的人已经疯了,莫要让他们跑出来伤人。” “这个……诺!” 大人想的果然周到,请来了郎中,就再也不怕屋里的人玩命了。 可是这大半夜的,到哪里去寻郎中,还是先回去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天一早再去请个好郎中。 于是,屋内几人原地解散,就此各自回去睡觉去了。 暗室中的鏖战一直打到第二天天亮时分方才停歇。 当老关带着请来的郎中推开暗室的门时候,眼前的一幕让这位久经沙场的壮汉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屋内狼藉一片,碎布条,碎头发被扯的满地都是,还都沾着点点血迹,仍未干透。 屋内众人仿佛是被三哥家的战象践踏过一般,比县城里乞讨经验最丰富的老乞丐都要蓬头垢面。 夹杂着满屋的屎尿味,提出来的一个个已经不成人形的官老爷老乡绅,还时不时的发出几声无意识的惨笑。 被请来的老中医看到这幅场景,当场就把早上刚喝下去的两碗稀粥给吐了个干净。 哆哆嗦嗦地上前给各位大老爷研医诊治了一番,确实都是只是一些皮外伤,除了个别人少了几个脚趾鼻子耳朵啥的,并无大碍,细心调养一番,以后的生活还是能够自理的。 “大……大官人,这……这些人都没得用了,都已经疯掉了。” 忙活了老半天,老郎中终于把那些人的伤势都给清理干净了,顺便还做了些简单的包扎。 除了几个缺耳朵缺鼻子的,余下的虽都是鼻青眼肿,没了人样,却都只是些皮外伤,养上几日就能好。 只是看这些人的神情,显然都是受了某种极大的刺激,瞳孔涣散,精神都已经不太正常了。 也不知道这些人昨晚上遭遇了怎样的可怕事情,似乎是在这暗室中与厉鬼缠斗了一整夜,才会变成这样到位吧。 于是老郎中暗自决定一会去衙门知会一声,不管怎样,这厉鬼还是要抓一抓的。 “老神医辛苦了,不过这些人本来就已经疯了,本官也只是刚好途经此地,偶然发现这地牢中锁着人。” 老中医显然没有认出来这些人的身份,这也在情理之中,众人此刻的模样,不光老中医认不出来,估计连他们的爹妈都认不出来。 “那大官人为何不去告知官府?” “已经派人去告知了,不过从京城到这清流县,恐怕还得过上些时日,就让他们暂且养上一阵吧。” “那老朽就先告辞了。” 老中医听了一段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当即决定马上闪人。 这地方诡异非常,不但这群病患精神不正常,连这位小官人的精神也有点问题,说出来的话一点都听不懂。 不但说话说不明白,而且来这种地方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少接触为妙。 “老神医慢走,这两日可能还会有几个伤患,到时请您。” 老神医没有回话,充充出了院门,却又被候在门外的诸多管家常随给拦住了去路。 纷纷向老中医打听内里的情况,并询问可有见到自家老爷。 老中医当然是被问的一头雾水,什么知县老爷?县尉老爷?还有县衙主簿?哪有见到。 正不得脱身之际,又从园内出来一人,手上还拿着几份手书,一个个名字喊下来,很快就帮助老中医脱了身。 于是,接下来几天,不断有人被大老爷们邀请入清心庵做客,什么码头一霸,长街一混,清流一横什么的,都是些当地的知名恶霸。 不过无一例外,都是有去无回,于是,往后数日,整个清流县也进入了无政府状态。 然而无政府状态的生活却是那样的祥和宁静,仿佛是头顶的那一片乌云被人悄悄的抹去了一般,灰暗阴沉的清流县,也终于感受到了在阳光下生活的温暖味道。 章节目录 第323章 施大人到 祥和宁静的日子过了半个多月,萧条无比的清流县县城大街上,明显比以往热闹了不少。 这些日子,县城里还流传着各种谣言,都说那个清心庵里闹鬼了。 而且,衙门里那些作恶多端的狗官,以及城里那几个欺男霸女的恶棍,都被庵堂里的厉鬼缠住了,出不来了。 “呸……!出不来了才好!那些个杀千刀的,害得咱们还不够苦嘛!” 一老汉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愤愤地说道。 “说的没错,贼老天要能开一回眼,就让那些狗官全死在那里面!” 边上马上就有人应和。 “就是,要我说,老天爷应该降下一道雷火,把那庵堂一把火给烧了干净才好。” 街头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竟隐隐达成共识,要趁夜一把火去烧了那处庵堂。 “老关,京城那边来消息没?” 看到老关从堂外进来,王浩随口问了一句,这都半个多月了,也该来消息了,不知道老徐会作怎样的安排。 “有消息了大人,前去探路的兄弟刚刚回来,已经过泗州了,估计还有两三天的路程。” “哦?可有打听到来人是谁?” “是台院的御史中丞施大人。” “就是那个施大人?” “没错,就是那个施大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铁面无私的施御史大人,以前与自己顶过缸的施大人。 “来得正好,那咱们也该动动了,先把那些告示贴出去,再挑两个嘴角灵活的去城里宣传一下。” “大人,早就准备好了。” “还有,再派几个兄弟过去迎一下,时间一定要把握好,如果来得早了,就在城外耽搁一会,以烟火为号。” “是!” 老关乐呵呵的下去办事了,这半月来,连蒙带骗的几乎把城里所有的地痞恶霸全给端到了庵堂里。 要把这些恶棍一扫而空,这清流县就能名符其实了。 “这事情是不是搞的太大了?” 怀玉猫儿似的凑了过来,轻声问了一句,愤怒归愤怒,但是把整个县城的贪官污吏地痞恶霸全都整的没了个人样,她还是有点担心的。 “难道还要放了他们不成?放心,出不了什么事,再过两天就能把锅甩出去了。” “这真的能甩出去?” “大人,月娥以为我们也该回京城告御状!” 说话间,还玉的身后又探出一个小脑袋,同样一脸担忧,这种场面,生平仅见,不得不让人担忧。 尽管两人在听了女娃们的遭遇之后,就提了把扫帚,愤怒地要过去打人。 不想,刚去到暗室,见到的却是满地的痴呆傻笑和满脸的鼻青眼肿,当时就把她们给吓跑了。 这才过一天,人都给揍傻掉了已经,没想到那行护卫下手这么狠。 可是对朝廷命官动用私刑明显是犯规的行为,气虽然出了,可这后事,似乎也不太好了结了。 “放心,甩锅这种事情,太容易了。” “大人,什么是甩锅?” “甩锅嘛……甩锅就是把这一整个烂摊子一股脑儿端给别人。” “端……端给谁?” “端给御史大人。” “怎么端?” “就像这样……” 王浩说着把手中的茶碗递给了柳月娥,留下一脸呆愕的两个女人,嘿嘿笑着出去了。 施御史这一路敢的很急,十天前突然接到政事堂的差事,说是在真州府的清流县发生了一起惊天大案,需要他过去惩治一下某个史诗级巨贪。 惩治贪官是施御史最喜欢做的事情,因此没有多少犹豫,就收拾了行李启程出发了。 直到出了京城,才知道那个史诗巨贪还是王浩举报的。 他不是南下搞经济建设去了嘛,怎么也学着言官御史搞起了风纪问题,这不是他一直不屑做的嘛? 对与王大司农这个人,施御史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想当年第一个向他开炮的人,就是他施御史,当时还被他狠狠地坑了一回。 不过后来渐渐发现,王浩这个人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堪。 就是行事的风格有些与众不同,甚至与众不同到骇人听闻的地步,就比如主动申请发配岭南,比如擅自领兵劫掠番邦。 犯下如此惊天动地的大罪,却跟没事人一样,足以说明这个人心很大,却也很善,而且还是大善。 还有大司农搞钱的手段也不一般,而且是搞的商贾们的钱,这是施御史非常喜闻乐见的一件事。 凡是商贾皆是贪婪的蠹虫,从商贾手里捞钱,捞多少都是好事。 “施大人,前面堵住了,请大人稍候片刻。” 思索间,马车外传来护卫的说话声,施御史撩起车帘看去,果真是被堵住了。 然而这所谓的堵住了,不过是一辆马车横在路中间而已,上去帮个忙就能挪到一边的,这些护卫为何要等在原地? 不光这大司农行为别具一格,就连他身边的护卫也是如此。 等了片刻,前方的马车仍然没有移动的迹象,眼见这城门口已遥遥在望,施御史显然有些心急。 于是探出车窗对马车外的护卫说道。 “铁护卫,可否上去帮忙将那挡路的马车往边上挪一挪?” “施大人,这事恐怕不妥。” “为何不妥?” 施御史闻言大为好奇,这帮忙挪个马车而已,怎会不妥?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堵着吧? “咱家大人时常告诫我们说,不能动百姓的一针一线。” “不动百姓一针一线?” 此言大善呀!施御史默念一遍之后,差点击掌大赞出声。 想不到那王浩平时是这样调教其手下的,老夫果然没有错看他,此人虽行事风格另类,然而确实是个心怀大善之人。 这样的,不能太过苛责,应当好好引导一番,让他走上正途,将来定是一个辅国能臣。 施大人再次进入了丰富的思想活动中,对前面挡道的车子也似乎不放在心上了,顾自在马车中陷入了想象中的田园世界。 直到马车驶入清流县县城的城门,施大人这才醒过神来。 这清流县果真萧条,不但屋舍破败,整条街上,连人影都没有一个,这显然是极不合理的事情。 于是,甚觉此地诡异的施大人再次将头探出车窗询问道。 “铁护卫,这县城之中为何会空无一人?” “是这样的施大人,城中百姓听说大人您今日便到,于是都去县衙门前等您了。” “为何要去县衙门前等待本官?” 施御史闻言大惊,整个城的人都到县衙门前去等自己了?这待遇似乎也太隆重了一些。 “等您为他们主持公道呀施大人!” 章节目录 第324章 公审大会 城中百姓的确是都去了县衙大门前的广场,不过倒也不全是为了等那位京里来的大官。 此时的清流县百姓们,正齐聚县衙广场,准备见证贪官恶霸们的覆灭。 经过两天的大力宣传,及早些时候的游街示众,终于让百姓们相信,这清流县终于要名副其实了! 一大早,一辆辆装载着知县,县尉,恶绅,恶霸的囚车游街而过,庞大的囚车大队,几乎塞满了整条大街,一下子就在城里引起了轰动。 于是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并在自家的咸菜缸里找了一些烂菜叶,有些苦大仇深的,还去茅房舀了半桶金汁,还有的,干脆就在墙头挖了些泥块碎砖。 就急急出门跟在了游街的囚车后面,并且不断的将手中的慰问品抛掷给囚车中的大老爷们。 老天爷总算要开眼了,一时间,整座清流县县城成了欢乐的海洋,百姓们敲锣打鼓的奔走相告,没花多少时间,就全都涌到了县衙大门前的广场上。 县衙门前的广场上已经搭起了一个临时的木台,那些即将遭到严惩的贪官污吏以及地痞恶霸们的囚车,也都有序的排在木台一侧。 此时的囚车上,早已经满是烂菜叶与墙头的土块,甚至还被人往囚笼内泼了不少金汁,散发着阵阵恶臭,让人难以靠近。 木台两端,还挂着两幅白色的绸子,上书: 严惩贪官污吏,维护百姓利益。 严打黑恶犯罪,弘扬民间正气。 还有一位不知名的大人举着个大漏斗在台子上讲话,说什么京里来的青天大老爷马上就到了,今天就是这些贪官污吏的末日云云。 讲得非常鼓舞人心,不断有人击掌叫好,群众的情绪,也都被调动了起来。 那位大人甚至还邀请了受到莫大冤屈的百姓上台,亲诉曾经的悲惨遭遇,直说得在场群众数次哽咽抹泪。 往日遭受的委屈,也渐渐涌上心来,这帮子杀千刀的,可把人给害苦了。 在场的,几乎人人都受过恶霸恶绅的欺凌,甚至还有不少被整的家破人亡的,又卖儿卖女的。 于是,不断有自告奋勇的百姓上台,开始痛诉贼胚子们的卑劣行径。 那位不知名的大人还时不时的喊上两句激动人心的口号,然后就有更多的人跟着一起喊。 然后,这一场衙门前的公审大会,也逐渐被推向了最高潮。 这次的公审大会,不同于在占城国时搞的那次公审大会。这次的公审大会,是实打实的公审大会。 包括人证物证,人犯,苦主,冤案经过等等等等,都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 因此也不再需要群众演员,更不需要装神弄鬼,只管把心里最想说的话高声喊出去,就能博得全城百姓的共鸣。 这也是为什么施御史入城之后没看到一个百姓的原因了。 不过偶尔从远处传来的齐声高呼,说明这城里确实是有人的,而且正如铁护卫说的那样,百姓们都到县衙大门前的广场上去了。 没有人的街道,马车的速度自然也不会慢,过不多时,施御史一行人就赶到了县衙门前那个临时木台的后面。 然后施大人就稀里糊涂的直接被两个护卫搀扶着上了木台,而且,刚刚走上木台,就见已经在木台上站着的王大司农迎了上来。 “施大人来的正好,您看这清流县众百姓的脸上,全是冤屈呀!施大人可要为这些百姓作主!” 王浩说着就搀住施御史的手臂上前几步,对着底下众多清流县百姓继续朗声说道。 “乡亲们,这就是京城来的施御史施大人!施大人在京城可是以刚正不阿,公正廉洁着称的青天大老爷!乡亲们的有冤的说冤,有苦的诉苦,心中的冤情苦楚,尽可一一道来,施大人定然会为乡亲们作主!” 施御史刚下马车,就被俩护卫簇拥着上了这木台。 气都还没喘匀一口,又被王浩搀到了台子上,看着底下黑压压的清流县百姓,都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 又听大司农在他耳边说什么刚正不阿的青天大老爷,不觉老脸一红,正想着婉言几句,就见百姓们齐齐跪了下来,高呼着求青天大老爷为小民作主。 施御史哪曾见到过这种万民齐齐下跪喊冤的场面,急忙挣脱了王浩的手臂,跳下木台,扶起台下一个满眼泪水的老汉,好言安抚起来。 但哪里安抚的过来,于是也就扯开嗓子大声表示乡亲们的冤屈都会得到一个公道的说法,并唤来随行的书办以及助手,将民众百姓化整为零,当场帮来桌椅板凳,开始为百姓作冤情登记。 只是片刻功夫,清流县县衙官员,及本地恶绅恶霸的累累罪行,就已经罄竹难书。 当着算得上是史诗巨恶了,只是无意间再看向身后木台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王大司农的身影。 四下逡巡一番,仍不见人影,刚刚明明还在边上帮忙的,怎的一转眼就没了人影。 而且他的那些护卫也一道不知所踪了,木台周围,只剩下了他自己带来的数十个帮手护从。 “大人,我们真的要就此不辞而别吗?” 清流县县城码头,两条大船正缓缓离岸而去,此时立与船头的,正是太府寺的大司农。 “这两天施大人肯定会很忙,咱们还是不要再去给他添乱了,相信施大人定然也会把这事给办的妥妥当当的。” “不是,属下的意思是,咱就这样把那烂摊子甩出去,施大人当真不会责怪咱们?到时怕不是又得在朝堂之上弹劾大人你。” “不会的,施大人乃是一谦谦君子,怎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再说这烂摊子哪里烂了?人一个没少,罪词供状也都是现成的,按理说,咱们是应该帮了大忙才对。” “大人说的是……” 听了大人的话,老关深表认同,人的确都还是好好的,不过只是受了一点刺激而已,而且,这精神,也都是游街的时候错乱的,根本不关大人事。 至于被关在庵堂暗室中的时候,经常大半夜的敲锣打鼓来一次突击检查,活着糊两个纸做的黑白无常玩玩皮影戏什么的,纯属娱乐活动,他们不喜欢那样的娱乐方式,那是爱好不同而已。 把一个人逼疯,只需要几天功夫,但对那些被他们毁掉了一辈子的女娃来说,这样的惩罚,还是算轻的。 因此,清流县的那些棍子,最后的去处将会是琼州岛的崖州,在崖州等待他们的,才是真正的炼狱。 章节目录 第325章 拉网捕鱼 在清流县耽搁了半个多月,因此接下来的行程稍微有点赶。 原来计划路过江宁府的时候是要小住一些时日的,现在也只能暂时取消了。 “太可惜了,上次路过江宁的时候也没有去里面玩一玩。” 三过江宁而不入,还玉的脸上爬满了失望之色。 “其实就是南京,去过不知几回了,有啥好玩的。” “不一样的好不好,听说古代的秦淮河非常繁华,还有乌衣巷。” “秦淮河畔,在古代那是专供男人玩乐的地方,你一个女人凑什么热闹,再说还带着孩子呢。” “又是这些东西,感情我们女人生来就是让男人玩的。” “你这句话总结的非常精辟。” “玩什么?大人,听说十里秦淮,有金粉楼台的美誉,何不带我们前去游览一番?” 说话间,柳月娥又从还玉身后探了出来,眼看着行船就要驶过江宁府外码头,似乎并没有入城的意思,柳月娥又些急了。 “不了,我们直接去江州,江宁江州不过一字之差,想来风景也是不相上下。” “这……这不一样吧?” 柳月娥美目圆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人这也太能扯了。 “差不了多少的,江宁有十里秦淮,江州怎么说也至少有八里,少走两里地,腿脚也轻松一些。” 柳月娥闻言不禁掩嘴轻笑起来,越来越不正经了,于是瞪了男人一眼嗔道。 “大人莫要小瞧了月娥,不说十里金粉楼台,即便是二十里三十里,月娥也能走的。” “你走不了的,别说十里,八里你都走不下来,听说你在裹脚?” “什么?月娥,你真的在缠脚?” 听说她竟然在缠脚,边上的还玉不禁吃了一惊,心说这里也没听说有裹脚的习俗呀,她怎么学起缠脚这种陋习来了。 “哪……哪有!月娥没有缠脚。” 柳月娥的眼神顿时有些慌乱,赶忙出言辩解。 “裹了,咱家隔壁李大哥家的那位就是裹了脚的,你也是她那里学过来的吧?” 传说裹小脚这陋习就是李煜发明出来的,倒也不能说是他发明的,但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殍,总之跟他脱不开关系就对了。 “没……没有,月娥真的没有缠脚。” 此时的柳月娥早已经羞不可抑,公然讨论小脚丫这种事情,显然不是她能接受的。 再说了,缠个脚而已,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而且缠足之后,走起路来样子,也确实优美了不少。 “月娥,你把鞋袜脱了给我看看!” 然而事情似乎比柳月娥想象的更严重,还玉早已换了一副脸色,严肃地说道。 “这……这不……不好吧?” “学院里还有多少在缠脚?” 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模样,还玉再次冷冷地问道。 “没……没有多少,就……就几个。” “你跟我进来!” 听说自己缠脚,院长大人瞬间发怒,此时的柳月娥犹如受了惊的兔子,埋着小脑袋乖乖地跟还玉进了船舱。 “浩哥哥?月娥姐姐她怎么了?” 翠儿小心翼翼地过来询问,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发火了? “她做傻事了,你缠没缠脚?” “我才不缠哩,很疼的。” “那就好,要是给我发现你也裹脚,我就把你的脚给剁了。” 嗯,很疼的,她果然也缠了。 翠儿闻言啊的一声,跌跌撞撞地跑进了船舱。 数千年华夏文明,女人裹小脚这一风俗,称得上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陋习了。 还玉说的没错,成长这个时代的女人,似乎真的是成来就是让男人玩乐的,包括这裹小脚,说到底,也是为了男人的一时好恶。 过不多久,几个女人从船舱里出来,垂着脑袋,脸上犹有泪痕,显然是被狠狠地训斥了一番。 “呐,就是用这个夹的,然后用布缠住,脚都肿了,你说傻不傻。” 还玉把手中的几片竹片递到了王浩手上。 “这大概就是古代版的整容了,女人呀,为了美丽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幸好发现的早,还没有出现畸形的症状。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嘛,自然是看到的,之前去学院的时候,看到周老师走路的样子与常人有些不一样,然后我就想到……” “人家走路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婀娜?应该不会是只看人家走路的样子吧……?” 还玉斜眼看着王浩,一脸戏谑。 “咳咳……当然,膝弯以上部分也顺便看了一眼,不过我绝对没有那种意思,你不要多想,对了,在清流县的时候,我顺便在街上买了一张网,你们几个按照我的方法改一下,等会我们把网拖在船尾处,晚上吃鱼。” “哈哈哈……我知道你最喜欢什么了……” 显然,还玉对吃鱼完全没有兴趣,只是看着男人的反应笑得前仰后翻。 笑了片刻之后,又恶趣味一般凑到男人耳边小声说道。 “绣芸的很圆很翘,你有没有想法?” “咳咳咳……!吃鱼,咱们吃鱼。翠儿……!” “哎……” “把那渔网拿过来!” 听说要拉网捕鱼,小蝶也一下子来了兴趣,放下手头的画,也屁颠屁颠的过来帮忙了。 把围网改成拖网,只需要简单的织一下就行,有几个心灵手巧的女人在,这事非常轻松。 期间,还玉不断用胳膊杵杵身旁的男人,不断用眼神提示王浩前面正蹲在甲板上缝织渔网的绣芸。 一时间让王浩那是哭笑不得,这也太那啥了,这真的还是自己的老婆嘛?心火一起,就在她屁股上啪啪啪三下,这才老实了一些。 二三月份,正是在长江中拉网捕鱼的好时候,这时代的长江水域,可以说是绝对纯天然无污染。 而且鱼类资源也是相当的丰富,虽是仓促改织的的拖网,几网下去之后,就有捞上来了好大一盆。 其中最大的一条花鲢,足有十来斤,自己动手打上来的东西,就是有成就感,几个女人哇哇叫着乐开了花。 丝毫不顾形象地蹲在桶边挑拣了起来。 “这几条小的就放回去吧!” 还玉把几条又小又瘦挑了出来,放在了另一个木盆里。 “别……别……!住手……!” 王浩见状,急忙出言阻止,但显然已经迟了。 “什么啊?那几条没肉。” “你个败家娘们……你知不知道刚才被你倒掉的那几条值多少钱?” “多少?” “起码上万!” “上万?!” 还玉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手舞足蹈的男人。 几条小鱼怎么可能值一万块钱,老娘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吃过值一万块钱的鱼! “快快快……!把网放下去,它们应该还没游走!” “妈……你这是刻舟求剑……” “哈哈哈……” 章节目录 第326章 鱼儿洄游 “嗯……!好好吃,老爸,这是什么鱼?为什么那么美味。” 小蝶对着眼前一盘又瘦又小的鱼大快朵颐,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鱼。 虽然刻舟求剑求不到剑,但真的求到鱼,接连几网下去,果然又把老妈倒掉的那几条鱼给捞了回来。 反正鱼长的都一样,就当是被倒掉的那些了。 “这叫长颌鲚,俗称长江刀鱼,这是一种洄游性鱼类,平时生活在海里,每年的这个时候会洄游到长江水域产卵,所以每年能吃到这种鱼的时间,最多也就两个月而已。 吃这刀鱼最好的烧法就是清蒸,就像这样,将笋片,冬菇片相间地排放在鱼身上,加熟猪油、绍酒、精盐、再盖上猪网油,上放葱姜,入笼旺火蒸熟取出,拣去葱姜、网油,将蒸鱼卤汁滗入碗中,加入白胡椒粉调匀,浇在鱼身上。 所以呢,这道菜是老爸亲自下厨的,怎么样?不赖吧?” “嗯,好美味!等会抓几条活的回去,养在我们学校的明月湖里,这样就能经常吃到了!” “对对对,一会就去捞。” 一语惊醒梦中人,正品尝美味刀鱼的众人回过神来,连忙齐声应和。 “傻丫头,这是洄游鱼类,养不了的。” “为什么会养不了?” “它们只是过来这边产卵,之后还要回到大海里去生活的。” “哦……那我就多吃一点。嘿嘿。” “先生,何为洄游?” 姜幕云闻言,开口问道,学霸的关注点,果然不一样。 “洄游是某些鱼类运动的一种特殊性本能行为,一般分为索饵性洄游和生殖洄游,像这种刀鱼就属于生殖洄游。 它们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到固定的地方去产卵,不同鱼类洄游距离也是有长有短,有些鱼类甚至需要洄游到数千公里外的地方去产卵。 也有些鱼类洄游,则需要穿越湍急的逆流,等洄游至产卵地,一般由于体力消耗过大,等产完卵之后,就会死去。” “啊?那他们干嘛还要游来游去的呀?待在大海里不好嘛?还不用担心被人类吃掉。” “是呀先生,您说它们每年都需要回到固定的地方产卵,那如果沧海桑田,他们产卵的那个地方变成了陆地,是不是就无法产卵了?比如这长江刀鱼,如果将来有一天,人们在这江中筑起一条大坝,那这些刀鱼还如何洄游?” 我去!学霸的脑洞果然异于常人啊,他说的这个情况,不就是后世中华鲟遇到的困境嘛! “若是遇到这种情况,那这种鱼类很可能就会就此灭绝。” “灭……灭绝?!就此在这世上消失?!” “是的,天下万物,都只会遵循一条规则,那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不错,若不能适应环境,又没有改变环境的能力,便只能是灭绝,你也不用太过惊讶,数千万年来,早已经销声匿迹的物种何止千万,包括我们人类也是如此,逃不出这条规则的。” “人存于世,何止万年,怎可能会消亡?” “准确地说,我们人类出现在这天地之间,大约是三百万年前,还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物种,当然也还感觉不到危机。” “三百万年?!” 话音刚落,一声怪叫从身边响起,转头看去,却是柳月娥,没想到这种科普性的知识,她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只是对王浩说的三百万年有些不敢认同,因此才会有这一呼,见众人都把目光聚焦了过来,于是柳月娥正了正神色,讲起了神话故事。 “月娥不才,曾有幸拜读过《山海经》二十二册全本,其中一册详细记载了女娲造人的经过与年岁,按书中所载,自女娲造人始,到三皇五帝,再到如今这大宋天下,至多不过数万年,大人怎可信口开河,说什么已历三百万年。” 果然是个博学多才的姑娘,只是把山海经这种神话传说当成了人类的起源史来读,还是有点太过于天真了。 “月娥啊,咱们这是严肃的学术讨论,神话传说什么的,暂时就不要加进来了。” “神话?传说?怎会是神话,那大人说的三百万年可有什么依据?” “自然是有依据的,据我数十年如一日地研究所得,咱们人类应该是从东非大裂谷中走出来的。” “呵……且不说那什么东非大裂谷是个什么地方,既然你说人自从走那里才算作了人,那之前生活在那什么大裂谷的人就不算人了?” “没错,那之前,的确还不能算作人,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进化过程,就如我之前所说的,世间万物优胜劣汰,为了适应环境,还产生的进化过程。 从最初的灵长类动物,也就是猴子,进化到后来的古猿,再由古猿进化到猿人,这个过程大概花费了五千万年左右的时间。 然后有一部分猿人学会了直立行走,所以人类的最初起源,应该从第一个学会直立行走的那个猿人算起。 也就是说大约距今三百万年之前,学会了直立行走的猿人,又经历数百万年的进化,转而成为了智人,而这智人,就是我们人类公认的祖先了。” “哈哈哈……浩哥哥也太逗了,我们怎么可能是猴子变的。” “就是,人怎么可能是猴子变的。” 绣芸也是一脸的不认同。 “大人你才是猴子变的,你不但是猴子变的,还是猴子派来的。” 柳月娥更过份。 果然,一大段科普知识,换来的却是一阵阵的哄堂大笑。 “那我们的尾巴呢?” 大笑过后,柳月娥复又戏谑一般的问道。 “什么尾巴?” “大人不是说我们都是猴子变得嘛……” “就像我之前说的,适者生存,尾巴这东西,因为没什么用处,自然是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给进化掉了,但尾椎骨还在,你们可以自己摸摸,还是能摸得出来的,就在这个位置上,有一块很明显的凸起,这里就是我们以前长尾巴的地方。” 说着,还站起身来,给大家示范了一番,然而这举动,仍是引来一片咯咯的笑声。 不过姜幕云同学始终没有笑,还非常认真的身手找到了自己的尾椎骨,这就足够了。 本来就是为他一个人开的小灶,尽可能的,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常识,教给一个勤奋好学的天才,让以后的人们,在探索的道路上走上一条捷径,还是非常有意义的。 还有还玉和小蝶母女,虽然也笑,但她们只是捡一点笑而已,对王浩的说法,还是认同的。 至于隔壁几桌的老关铁柱他们,则坚决的认为自己只是喝多了,产生了幻听而已,等会睡一觉就好了,没事的。 章节目录 第327章 从哪里来 笑声渐息,科普教育继续。 “我们不但把没什么用处,还非常碍事的尾巴给进化掉了,同样,还把全身上下的毛也进化掉了。 不过把身上的毛进化掉,绝对不是为了好看,细皮嫩肉只是表象,我们的皮肤的真正作用,只是为了散热。” “散热?” “对,只为了散热,以适应我们能够长时间的奔跑,这也是为了适应生存环境而作出的一种选择。 试想一下,在远古的荒野上,我们不断地奔跑,为了追猎一只野兽。我们拼命地奔跑,为了不被一只更大的野兽吃掉。 所以我们除去了那一身毛,只是为了能够不断地奔跑。” “可是……奔跑与身上长没长毛有什么关系?” “没有了毛,才能流汗,流汗就是散热,不及时的把身上因为奔跑而产生的热量散发出去,我们的血管就会爆掉。” “大人又要胡扯了,马儿狮子老虎,甚至猫儿狗儿全身上下都是毛,为何它们会比人能跑?” “这你就错了,论奔跑这项技能,没有一种动物能够跑得过我们人类。” 这话听在众人二中,显然又是一个大大的谬论。 “哎……看来大人也喝多了。” 隔壁的老关抿了一口酒,摇头叹道,心说这话也太过了,人要是能跑得过马,跟辽人打仗,也就不用那么遭罪了。 “当然,后来的智人学会了使用工具,奔跑这项技能也就渐渐退化了,不再是所有人的强项了,而且有些人还把自己的脚用竹片夹起来,别说来了,走路都吃力。” 此言一出,果然杀伤力非凡,两个主要反对派,立马羞愧地低下了头。 “大人能不能别再说那个了……月娥知道错了……” 柳月娥低声说了一句,大人耍赖,胡扯的话圆不回来了,就用这个塘塞。 “先生说我们从古猿人走出大裂谷开始,就在不断的进化,以更好的适应周围的环境,所以才有了这繁华世界?” “对!总结的不错,不断的丢弃一些没用的东西,从而获得一样更有用的东西,这就是数百万年来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所以说,我们也是对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八个字理解的最透彻的生物。” “只是这一路便走了足足三百万年,确实太过漫长了一些,也太过艰辛了一些。” “这你就错了,三百万年对一个物种来说,不过只是如一个婴孩刚刚学会走路而已,你可知道龙骨?” “大人,月娥知道龙骨。” 没等姜幕云开口,柳月娥再次举手发言,准备再次展现她的博学多才。 “据史书记载,唐咸通末,舒州刺史曾进龙骨一具,且有表录其事状云:州之桐城县善政乡百姓胡举,有青龙斗死于庭中。时四月,尚有茧箔在庭。忽云雷暴起,闻云中击触声,血如酾雨,洒茧箔上……” “咳咳……!” 果然又是神话故事。 “怎么?月娥说得又不对?” “倒也没有不对,只是这样的故事,讲与十岁以下的孩童们听,会比较合适。” “这……哼……” “龙骨的来历,以前听小蝶妹妹讲过,先生说得对,相较于恐龙的亿万年,我们这三百万年确实算不得什么。” “但我们这三百万年的变化,却是翻天覆地,从茹毛饮血到学会使用火,或许需要花费一百万年的时间,但从人们学会把一根木头削成一杆长矛来制服一头野兽,到更多的组成一个部落,可能只花了十万年。 再然后从一个部落学会了种地到始皇帝建立起一个完整的国家,仅仅用了一万年而已。 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每往前走一步所花去的时间是越来越短的,数百万年之前,我们往前走上一步,或许需要一百万年才能做到,但现在,我们可能只需千年,甚至百年就能往前走上一大步!” “赞!大赞!” 天才就是天才,只是一席话,就能达到这样的理解程度,很难想象他以后会有什么样的成就。 此时的王浩,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儿的交到姜幕云手上。 不过物极必反,改亮起的警钟,还是得亮一亮,就如先前他几乎有独裁的思想萌芽一样。 除了倾囊相授,更重要的小心引导,因此接下来,也该适当的收一收了。 “我们的祖先,用百万年的时间,为后人打造出一件最完美的礼物,大家不妨说说是什么。” “是勤劳的双手!” 这是翠儿的答案,非常有道理。 “是漂亮的脸蛋和完美的身材,追求完美,才是人类前进的动力。” 这是还玉的答案,似乎也有一点道理。 “是悦耳动听的歌声。” 这是柳月娥的答案,也是她最喜欢的答案。 “是传承。” 绣芸摸了摸小蝶的小脑袋答道,一个最完美,最感人,最令人深思的答案,尤其是出自绣芸的口中,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是一颗聪明的脑袋。” “一颗聪明的脑袋。” 小蝶与姜幕云几乎同时开口。 “对!就是一颗聪明的脑袋!够大,大到能够藏下这世上所有的知识,永远也装不满的知识。 你能想象吗?光是这一道刀鱼的做法,写在纸上的话,能写上好几张,而藏在这颗脑袋里,你甚至感觉不到这点知识被藏在了哪个角落里。 但是我现在要说的是,这颗聪明的脑袋里,不仅可以藏好东西,也能藏坏东西,动物们每天想的,不过是如何填饱肚子,而我们想的,除了填饱肚子,还要去想怎么让这鱼变得更好吃,怎么才能吃到更多鱼,是不是可以把别人的鱼抢过来给自己吃,怎么抢,什么时候抢,用什么方法去抢,久而久之,那些坏的东西在我们的脑海中不断放大,并被付诸于行动,直到最后坏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就像我们之前在清流县遇到的那些贪官污吏一样。 同理,我们在朝着越来越完美的方向进化的同时,也在不断的付出一些难以想象,难以承受的巨大代价。 直立行走让我们能够看得更远,却让心脏的压力变得无比巨大,需要更强力的心跳,才能把身体里的血液输送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退去了全身的毛发,让我们的皮肤变得非常脆弱,一条细小的荆棘就能在我们身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聪明的脑袋,让我们的头颅变得越来越大,头太大,导致生产困难,因此我们只能生一个半成品出来,不像其他动物,生下来就能行走。 我们生下之后需要过上好几年才能拥有一点点独立的能力。 与此同时,各种各样的疾病也随之侵袭而来,在漫长的进化道路上,我们身上累计超过了一万种以上不同种类的疾病。 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没有一种动物会像我们人类出现那么多种的疾病。 从来就没有什么完美,我们所认为的完美,不过只是尽力做到我们认为最好的样子而已。 因此,与其说我们是在创造并完善这个世界,不如说是在不断的修复着或者弥补我们进化道路上所遗留下来的那些缺撼。 不论是多么完美的杰作,其背后都会隐藏一个同样巨大的危机,有些我们能够承受,有些我们能够弥补,而有一些错误,一旦释放出来,它将会永远存在。 所以我你在往前走的同时,能想起往后看上一眼,看看自己是否还走在那条正确的路上。” 章节目录 第328章 心中无恨 讲着讲着,不知不觉的,饭桌上就已经只剩下了王浩与姜幕云两人。 四周寂静无声,偶尔才会有俩人轻声的对答声响起。 “先生方才说鱼儿洄游与气候和索饵有关,那北方的游牧民族来回在草原间迁徙,甚至是逐步南迁是否同理?” “也有一定原因,尤其是气候因素,如果有一天,北方的冬天变得越来越寒冷,冬天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变得不再适宜人们生活,他们就会朝着更温暖的地方迁徙。” “筑起一道水坝,可以阻止鱼儿洄游,但筑起一条长城,却不可能挡的住人类的脚步,若到那时,该当如何?” “确实,没有东西能够阻挡住人类求生的本能,真到那时,无非两种结果,要么征服他们,要么被他们征服。” “到那时,恐又会再现五胡乱华之惨象?” “也许……更坏。” “幕云愿以强国富民为己任,就像先生说得,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用科技筑起的墙,虽无形,却不可逾越。” “说的好!但是现在还是先去睡觉……” 江州,就是后世的九江,简称'浔',又称浔阳,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江南名城。 号称三江之口,七省通衢,天下眉目之地,江西北大门之称。 更有九派浔阳郡,分明似画图之美称,中国最大淡水湖鄱阳湖有三分之二的水域面积在江州。 其境内还有风景秀丽的庐山,佛教净土宗发源地东林寺,千岛庐山西海,及中部九寨沟龙源峡皆位其境内。 先前柳月娥说没去看江宁的十里秦淮,着实可惜了,然而,如不游览一番江州的百里画廊,那才是人生一大憾事。 另外在后世时,这座着名历史文化古城内,曾有一座特殊的古建筑,像两把剑匣矗立于谯楼之前,名叫“藏剑匣”。 据传修建这座藏剑匣还是与庐山双剑峰有关,说是庐山双剑峰陡峭险峻,高耸入云,如同两把利剑立于衙府之前,杀气过旺,会引发血洗府城之灾。 虽然这说法过于迷信,然而在原本历史上的江州,确实有过数次屠城的惨烈事实。 而最近一次被屠城,也只是数年之前的事情,在那一次惨祸中,姜幕云的全家惨遭屠戮,他自己虽幸免于难,却也因此断了一臂。 而发动那次屠城的,正是当时的宋国营先锋使曹翰。 因此,从某个角度来讲,如今的大宋,应该是姜幕云的仇敌,而且是仇深似海,水火不容的那种。 登上江洲州城城头,眺望这座刚刚才恢复了一点生气的城市,王浩与姜幕云两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曹翰的那次屠城屠的非常彻底,不但将当时坚守江州的剩余南唐旧部全数斩尽,连城中百姓更是少有幸免,掠夺而来的财帛,装了数百艘船,几乎把整座城都给搬空了。 不仅如此,一番劫掠之后,还一把火把整座城全给烧了个干净。 因此,那场惨烈的屠城虽然已经过去差不多有五年了,但江州城中仍是萧条一片,并没有多少居民,在城中不少角落中,至今都能找到不少当时遗留下来的残垣断壁。 “先生。” “嗯?” “幕云的爹爹当时就在那被杀的。” 姜幕云转身望向城外,指着城下不远的某处,淡然地说道。 “爹爹当时率南唐余部坚守城池五月不失,之后宋国先锋使曹翰买通了爹爹的几个步从,用计擒拿了爹爹,将他绑缚至宋营阵前,幕云当时就在这城头之上。” “前年晋王遇刺之后,曹翰被已被外调至幽州,任行营都部署,诏令他监督开凿南河,以便疏通漕运。 年初时,曾偶然听到他在任上时,多有横征暴敛之事。” “先生,幕云心中无恨。” “即使有,也不要紧,现在没人再会为难你。” “仇恨是一种无用的情绪,幕云不想让这种无用的情绪影响自己。” “有时候,这种情绪也是有用的,不过能看透也是好的,毕竟这是一种很沉重的负担,带你回来看看,就是不想看到你把过往的苦难当成负担压在自己肩上。” “不会的,爹爹生前就说过,忠义这东西,有时只能拿命去换,当他决定那样做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只是苦了这全城的百姓。”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坚持吧,可能他没有想到,这份坚持的代价会如此之大。” “幕云的心中只有感激,感激义学,感激先生,让幕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感激也可以成为一种动力,而且比仇恨更纯粹。 为了这一份感激,幕云愿穷生平所学,为这片土地打下一块厚厚的基石,撑起一方全新的天地。” 听着年轻小伙子发下的宏愿,王浩听了倍感欣慰,这才是义学教出来的大宋新青年呀。 只是他没有听到的是,姜幕云还在心中默默的为这份宏愿续了一句:一片只属于义学的天地。 “大人,那边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闲聊间,老关爬上城墙前来汇报工作。 收拾妥当的,显然不会是姜幕云家的老宅,老宅早就烧没了,即使没烧,这么多年了,也早就成了无主之地了。况且姜幕云也不会留在这江州。 所以,收拾妥当的,只是一座坟而已,而且还是空坟,除了墓碑上的刻字,墓里空无一物,连衣冠冢都算不上。 墓就建在长江边的一处山坡上,虽然是空墓,但当时也能有个念想,证明他的根在这里。 姜幕云也很是感激,大老远的带着他过来,回来曾经的故乡看一看,趁着清明节前,祭奠一番父母,也算是一个告慰吧。 只是老家早已经不在,亲人全无,连个远方亲戚都是没有,更别说能找到哪怕是一星半点与亲人有关的物什了。 时间就是这样的无情,它会不留痕迹的带走一切关于你的东西,包括记忆。 在父母坟前规规矩矩地磕了头,望着仍未被封住的墓洞无一物,姜幕云久久无语。 良久之后,王浩示意手下把墓碑立起,也算是跟过去的苦难做一个了结了。 给姜幕云的父母立个衣冠冢,其事是赵老大的意思,离京之前,听说王浩要路过江州,还要带着姜幕云回一趟老家,就顺便提起了这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给姜幕云的父母立个衣冠冢的,应该也是比较看重这个义学学霸吧…… 章节目录 第329章 削发明志 “先生!请先生稍等!” 姜幕云仿佛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一般,转头又对身后的小蝶说道。 “小蝶妹妹,就这么做吧。” 王浩闻言一愣,心说这俩孩子又在做什么秘密计划? 思忖间,就见小蝶走到姜幕云身后,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好大一把剪刀。 原来只是要剪一缕头发,可是为什么好像很隆重的样子,而且要由小蝶动手。 果然,刚想开口发问,就见小蝶手一抖,一缕变成了一束,一大束。 她竟然把姜幕云的一头长发全给剪了下来,这一剪,瞬间把姜幕云的一头长发剪成了齐耳的短发,而且是非常不美观的发型。 王浩见状大惊,这小子,竟然随随便便的就做了自己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果然是有想法呀。 那头飘逸的长发,其实早就想把它给剪掉了,打理起来麻烦不说,洗一下还非常的费功夫。 虽然说古代的空气清新,只要不在黄泥路上驰马狂奔,身上好几天都不会沾灰尘。 但每当夏天,尤其是在出海的那一年,顶着那一头飘逸的长发,没少遭罪,好几回都想要一剪了之。 只是终究没有狠得下心来,古人主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随随便便的剪头发,那就是不孝。 在这个讲究理法的年代,不孝那就是重罪了,这其中一部分也是当政者出于统治天下的需要,所以不孝也就等同于不忠了。 不过倒也没有那么严格的规定,至少没有写进律法中,而且也不是完全不剪,要是真的一辈子都不剪头发,那还不得拖到地上去。 所以古人剪头发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的,一般都是长发及腰为标准。 一头长发披下来,以垂腰部附近为俗定的标准,腰部以下的剪去,就是孝,反之则为不孝。 而且还要把剪下的头发细细收起来,然后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埋掉,不知所谓。 所以这头发剪与不剪可是个可大可小的大问题,王浩不知道姜幕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头发给剪了。 自己想把头发给剪了,只是出于前世遗留下来的习惯,而姜幕云剪头发,铁定是出于某种想法。 而且这种想法,肯定是与小蝶共谋的结果。 这俩人的心里一直都有些比较另类的想法,王浩是知道的,但是到底另类到什么程度,却很难知道。 与自己总是顾虑重重的想法不一样,小蝶是完全没有那种顾虑的,她一直在依照她自己的想法渐渐地改变着周围的人。 放任还是束缚,是个很难把握的尺度,王浩知道,自己的内心是不想束缚小蝶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的。 因此一直以来,只是尽力的去做引导,努力地让他们始终走在正确的路上。 虽然偶尔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却也没有想过要彻底的束缚住义学里那帮孩子的思想。 要改变一个时代,绝对不是凭自己一个人可以做到的,星火燎原才能百花齐放。 所以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义学的那群娃儿,承载的也是自己的期望。 “烦请关大叔将幕云的这束头发也一并葬了吧。” 姜幕云捧着那束被剪下的头发,双手呈与老关。 “娃子?你这是做啥呀!” 这一举动看在老关眼里,却是满满的感动,果然是个懂事又孝顺的娃,父母的衣冠冢中空无一物,竟剪下自己的头发埋葬。 “父母有养育之恩,应当如此。” “唉……好吧。” 老关叹了口气,随即招呼手下了手下过来干活。 “幕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绣芸把姜幕云拉到一边关切地问道,转头又问了小蝶一句。 “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 “芸姨,你不要责备小蝶妹妹,是幕云自己决定这样做的。” 姜幕云出言解释道。 正如小蝶所说,这头发的确是没用的东西,稍微留一点就可以了。 留得太长,光每天整理头发就要花去很多宝贵的时间。 “娘,幕云哥哥打理头发不太方便,而且他的头上长虱子了,必须把头发剪掉。” 小蝶走上前来,把剪刀递给了她娘,顺便还掏出了一幅画,接着又说道。 “娘你看,这是我给幕云哥哥设计的发型,你再帮他剪一下,把剩下的那些也给剪了。” “这如何使得?!” 绣芸接过画像一看,好嘛,原来这孩子是想出家剃度? 王浩也走上前去接过了画像看了看,不错果然是板寸,要是以后都能留着一头板寸生活,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瞬间想到这几日一直与姜幕云同住一个船舱,随即惊呼一声。 “糟糕!我头上也长了虱子。” “真的假的??” 这话显然是没人相信的,尤其是还玉,想把头发给剪了这事,王浩曾经让还玉闻过他家老头子,说如果把头发给剪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老头子只是爆喝了一声你敢,却也没说有什么后果,在老徐眼里,剪头发那是不得了酷刑了。 标准的头可断,发型不能乱主义者,至于自己剪自己的头发,那则是自己砍自己脑袋一样的脑残行为,属于彻底没救了的那些人才会干的事。 没啥好说的,既然头上长了比较严重的虱灾,那就只能把头发剪去了。 回到住处,还玉亲自操刀,准备给两位大老爷理发。 这年头虽然有修头发修胡子的手艺人,却是没有会剃板寸的托尼老师的,所以也就只能有老徐大院长了。 其实还玉也是非常支持男人们把头发给剪了的,尤其是要上战场打仗的那些汉子,那长发留着,尤其累赘。 伤着了不好包扎不说,沾了血污,清理起来也麻烦的很。 护工营中,甚至需要配备专门的热水和专门的人手帮伤者们洗头,费时又费力。 不出所料,能熟练运用手术刀的,不一定能熟练操控剪子,尤其是那种大头剪,本来就非常不适合用来剪头发。 于是,两人的头不出所料的被剪成了癞痢头,难看至极。 唯一的办法就是再短一点,然后再短一点,再再短一点,最后板寸变成了刺头,才终于稍微有了一点模样。 看着俩人几乎被剃成了和尚,围观众人也从一开始的紧张不已变成了忍俊不禁。 “爽!哈哈哈……” 忙活了半天,终于把那一头耿耿于怀的及腰青丝给清理干净了,那感觉是说不出的舒爽。 摸着微微有些扎手的刺头,顿时感觉脑袋都清醒了不少,一种无比愉悦的轻松感瞬间传遍全身。 这种久违的轻松感觉,甚至让自己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这样做。 章节目录 第330章 一身轻松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还玉总算完成了俩人的剃度工作。 看着王浩头顶光溜溜的脑袋,翠儿悲呼一声当场泪崩了。 浩哥哥出家当了和尚了,这下彻底没了指望了。 一边哭一边收拾着那一捆被剪下来的头发,准备拿去做个发套什么的。 回家之后也好戴一戴,可千万别让娘给看到了浩哥哥那颗光秃秃的脑袋。 姜幕云看着先生为了维护自己,竟把他自己的头发也给剪了,心里又是又是温暖。 哽咽着说道。 “先生……您……” “唉,你不要多想,我这头发可不是因为你才剪的,说实话,这头发我早就想把它给剪掉了,所以应该是我要谢谢你才对,给我创造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可是……” “不许再说,我就问你,这头发剪掉之后的感觉如何?” 姜幕云闻言,茫然地看着王浩,不知道这话的意思。 “有没有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王浩见姜幕云一脸茫然的表情,继续开口问道。 “似乎……的确如此,给人一种耳聪目明的感觉。” “这就对了,现在你改知道为什么寺庙中常有大德高僧出没的缘故了吧……哈哈哈。” 姜幕云见王浩如此说话,只道是在安慰自己,不善表达感激之情的他,只是把这份恩情藏在了心底。 先生不仅是自己的长辈,更是自己人生的导师,和恩人。 放心吧先生,幕云此生定不负先生所望。 只是姜幕云不可能知道,剪头发这件事,王浩的确是想好好感谢他一番的,要不是有姜幕云这个先行者,自己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呢。 “就是这手艺,稍微差劲了些。” 找了面镜子左右打量了一番,确实几乎跟出家人没什么两样了。 “你就知足吧!就这剪刀,没把你那头皮削去一块,都算你幸运了。” 还玉对自己的杰作还是比较满意的,男人的确留短发看上去更精神一些。 还有这身衣服最好也换一换,板寸加上中山装,标准的民国学生装,一定很养眼。 说干就干,等会就去街上挑几块适合做中山装的料子。 “回京之后,弄几块好点的铁料,找个铜匠定制两把专门用来剪头发的剪子。” “好的呀,要不回去之后,咱们再在学校里弄个美容美发专业班吧?” “嗯,这想法不错,厨师班已经有了,再来个美容美发专业,将来再搞个挖掘机技术专业,那样就完美了。” “就知道贫嘴。翠儿帮你做发套去了,出门的时候还是用发套遮一遮吧,现在这样真的有点短了。” 这发型,应该说是完全没有发型可言,几乎跟相国寺的那些和尚们也没什么区别了。 真的是一点区别也没有,这时代的和尚还没有在脑袋上烫戒疤的习惯,而且基本都是每半个月才剃一回头的。 去过几次相国寺,那里的和尚们,完全不像电视剧中看到的那样,一水的光溜溜的脑袋,头顶还烫着戒疤的大德高僧模样。 也确实有光溜溜的脑袋,那是刚刚剃完头,还在头顶抹了桐油才会有的效果。 有些和尚,因为还没轮到半个月一次的常规剔头,头上其实也能看到一些头发,甚至有些头发长得特别快的和尚,头上留着的经常就是一个板寸。 “既然剪掉了,就该好好享受一下没有头发的自在生活,出门在外,反正也没人认识,管他那么多。” “那随你吧,你说,剪头发这事有没有可能在军中推广?” “恐怕有点难,这事可不单单是人们的传统观念问题那么简单,需要谨慎。” “那在我们学校推广呢?学校里的那些孩子,夏天倒还好,一到冬天,也没啥条件,那头发有时一两个月都不洗的也有。” “恐怕也不行,家里的大人们可能不会答应,这种事情不能着急,人家都保持了几千年的习俗,没那么容易改变的。” 不过学校的头发,倒真有可能推行下去,至少小蝶的那一群死忠,不会有任何问题。 想也知道,姜幕云会把他那一头长发给剪了,肯定是受到了小蝶的启发。 这可能也是恰逢其会,因为少了一条手臂的缘故,打理日常生活起居,总是要麻烦许多。 尤其是那一头长发,在平时的生活中,也确实给他造成了许多的麻烦的。 所以才会接受了小蝶的建议吧? 只是如果义学中剪短发的人渐渐多起来的话,舆论的压力也是一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甚至会像之前的地圆学说那样,引发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这也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老关,你有没有兴趣剪个短发?” “没没没……俺可没长虱子,真没长,不信您看看。” 老关闻言,惊的连连摆手,还把脑袋凑了过来让王浩检查,以证明自己真的没长虱子,剪头发,这胆子也太肥了,头发越长,活得越久,老一辈都是这么说的。 而且这头发剪成这样也忒难看了一些,宛如一个秃驴。 “头发剪短之后,可轻松着哩,整日那么大一堆头发顶在头上,就好像顶着个鸟窝,说不出的不自在。” “俺没啥感觉,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俺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也挺自在的。” “你要是把头发剪了,我就给你介绍个护理学院的姑娘,她们都挺喜欢剪了短发的男子的。” 王浩继续加大诱惑的力度,不过给自己这帮护卫介绍姑娘这事,却是早有打算的。 都已经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而且,护理学院那么多的老大难,好多都已经是老姑娘了。 当初成立护工营时,也时答应了她们日后帮忙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这事一直压在心里,负担别说有多重了。 “大人又在那啥了……学院的那些可人儿哪……哪会看得上俺这样的糙汉子。” 一说到姑娘,老关的坚定的信念瞬间就摇摆了起来。 “怎么看不上了,你只要一剪短发,马上就会有姑娘对你另眼相看。” “这……这不会的吧?她们之前又……又没见过。” 大人忽悠人总是不打草稿,学院的姑娘们之前又都没见过留短发的,怎会无缘无故看上留短发的。 还有这短发也太短了,徐院长剪头发的手艺实在不咋滴,好几回都差点把大人的耳朵给剪了去,看得人慎得慌。 再说了,俺哪能让徐院长亲自动手为咱理头发呀,除了她,别人又不会剪这样的短发,想剪也没地找人去呀。 找个不会的来剪吧,耳朵可能不保,甚至可能连头皮都得削掉一块。 而且连徐院长都需要剪上一个时辰才能剪出这样的效果。 要是请个完全不会的人来剪,那还不得剪上一整日。 章节目录 第331章 虱子蔓延 “那你剪是不剪?给个痛快,剪了有老婆,不剪没老婆。” 看着有一些犹豫的老关,王浩进一步威逼利诱,真是的,又不是阉割,理发而已,有什么好犹豫的。 “大……大人,俺要不再考虑两天,成不?” “好,那就两日后再剪。” “大人,俺刚才说是再考虑考虑!” “嗯也好,两天后再剪,也好先做把趁手的剪子出来,你且放心,下回我来剪,不会失手。” “这……啊?” 老关闻言惊呼一声,感觉头皮一阵阵的发麻,耳朵也在跳。 “大人,似乎……似乎……俺老铁似乎也长虱子了!” 听说剪了头发就分配婆娘,一边的老铁立马就心动了。 “什么?你也长虱子了?!为何不早说!快去给兄弟都检查一下,看还有谁也愿意长虱子的……不对,看谁也长了虱子。” “得令!” 铁柱乐颠颠地下去为队员们检查身体了,这主意太划算了,剃一次头发就能换到一个婆娘,他铁柱至少能剃十回。 于是,一番仔细的检查下来,果然在护卫队员中发现了不少头上长了虱子的人。 有不少人甚至都不用检查,只是自我感觉了一下,就已经断定自己的头上长了虱子。 剩下一部分还在考虑当中,他们需要细细斟酌一下,自己头上到底要不要长虱子。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王浩相信,只要让身边人的头上多长一些虱子,短发这种发型,很快就能在某个小范围内普及开来。 只是没有发型师与合适的工具是个大问题,剪头发用的剪刀,与寻常的剪刀在设计上是有一些出入的,并不是随便打一把小巧一些的剪刀就能用。 而且这短发,看似简单,真要剪起来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一连试了好几个脑袋,都几乎给剪成了癞痢头形状,长短不一,非常的不雅观。 只得学着还玉那样,短一点再短一点,最后几乎都给剪没了,才稍微有那么一点样子。 理发的手艺,可以熟能生巧缓步提高,但是使用的理发工具,就不那么容易找到了。 王浩甚至怀疑,古人不理头发,是不是与找不到适应的工具有关? 其实古代的理发,除了观念问题,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受制于金属冶炼技术。 那时制造锋利、方便的理发工具的金属不是很普及,限制了人们可以随时理发。 头发的长与短其实也没有那么严格的规定,只要不是铮亮的光头就行,好留着一些,就不算对父母大不敬。 还有,在古代也确实没有制造锋利剃刀的金属,真正剃刀的出现和使用,应该是优质钢材的出现以后。 拿此时的剃刀剃头,等同于受刑,一个头剃完,脑袋上就是伤痕累累了。 因此市面上修面的那些铺子里,也大多之用一些造型夸张的剪子修理头发及胡须,剃刀是很少见的工具,也大概只有庙里的和尚才会用非常不锋利的剃刀来剃头。 真正的剃刀这种理发工具,一直要等到明清时代才会广泛流行。 所以,与其说限制短发流行的,是当前人们的世俗观念,还真不如说是受制于当前的冶炼技术。 但这些问题,对目前的护卫队而言那是不存在的,他们每人都藏了好几个宝贝疙瘩。 拳头大小的上等乌兹钢锭,行囊里随便翻一翻,就能找出两个。 用一坨乌兹钢锭,找个手艺不错的剪刀师傅,应该能做出一把比较实用的牙剪。 在江州城里兜了一圈,都没找到个做会剪子的匠人,原来区区一把剪刀,在这个时代也属于高档货色,一般的人家家里,是没有配备剪刀这种东西的。 只是一把剪刀而已,如今的地位,却丝毫不输八十年代的一台黑白电视机,整个村子,没几户家里有的高档货。 之前也没怎么关心过这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而且大多数时候,都生活在生活条件最优越的汴京城中。 来到这小地方,才发现老百姓过的日子,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拮据,尤其是像这种前些年刚刚被洗劫过的县城,大多人,基本上还在温饱线上艰难求存。 于是只得暂时放弃做剪刀的想法,等过些天路过杭州城的时候再去找找。 北京张麻子,杭州张小泉,这两大剪刀届执牛耳者的其中一家便在杭州城里。 尽管此时小泉师傅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可能还没出生,到做剪刀的手艺,应该也是露出一点端倪了,就让自己提供最科学的力学理念,帮助小泉师傅的祖辈把剪刀这一行提前几百年发扬光大起来吧。 改变历史就是这样简单,不过是随手为之,一把小小的剪刀,就能把原本的历史走向修改的面目全非。 因为穿越产生的蝴蝶效应,改变历史的进程,也将发生越来越大的变化。 一开始只是因为一个人一件事的变化而产生重大的影响,到此时一大群人用无数件事改写着原本的历史。 可以想象,就算是最出色的计算机也都无法测算出今时今日的历史会发展成一个何等样的模样了。 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人们在潜意识里里都想会想着去改变现状。 有句话说得很好:人类的一切热情,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因为人,想让自己的生命有意义。 于是,为了让这一世变得更有意义,一直以来,王浩都在想方设法的改变原来的轨迹。 哪怕这轨迹最终会指向何处,自己早已经无法预料,但有改变,总是好的,至少自己认为是好的。 江州守将张顺也迫切的想要改变自己的现状,说是守将,其实只是兼领的,如今的江州,早已经是大宋的腹地,哪还需要什么守将,再者,他手下的那八千将士,即非步军,又非马军,而是地地道道的水军。 因此,张顺这一部人马驻守的,其实也不是江州城,而是城南三十里外的鄱阳湖水域。 他的这一支大宋水军,同之前的洞庭湖水军一样,也属于历史遗留问题。 之前是因为攻打南唐而设立,之后为了防范吴越国。 而如今吴越国也早已经纳土归宋,洞庭湖水军与鄱阳湖水军也似乎没有了存在地的意义。 直到大前年洞庭湖的一部份水军被发配去了岭南,原地驻守的水军守将们才开始担心自己的前途来。 军工没捞到多少,升迁无望,水军也似乎没了作用,开始还担心会被划入厢军,没想到最后的消息比那个更糟糕,而是被划去了岭南。 还好只划过去了三千,不过这也是一个非常不好的讯号了。 章节目录 第332章 意外之喜 就那样提心吊胆的过了快一年年,听说以前的那三千兄弟出海了。 这一去就没了音讯,肯定是出海喂鱼去了,说是水军,其实是个什么鸟样,水军将士自己心里最清楚,茫茫的大海,哪是他们这些半吊子水军能够去的地方。 然后就突然有了又有消息了,据回来的那些水军说,他们在海外都发了大财,而且马上又要下海。 果然,又等了大半年之后,就有朝廷的调令下来了,驻守洞庭湖的三万余水军,全被发往了岭南,准备打造战船,下海发财。 而且京城里还派了一个监军过来,据说是陛下身边最红的红人。 眼看着将被老死在湖里的几万水军转眼又有了活路,而且是一份出海淘宝的肥差,众水军将士那叫一个欢天喜地。 只是这转眼又是一年将过,洞庭湖的水军全给挪了窝了,这鄱阳湖的五千多水军好似被人遗忘了一般,迟迟都没个动静。 这让将主张顺那就一个心急,虽说自己只是一个前朝的降将,可他张顺敢拍着胸脯保证,他那一个拳拳报国之心,比谁都要赤诚。 很想向上面问问,自己什么时候能领到一份差事,这几千个大老爷们成天在湖里泡着,船都要泡烂了。 可他实在没什么人脉,而且兜里也确实没几个钱,问个路尚且要投块石头呢,打听个前程,不准备上几份厚礼,怎能问的出结果。 一口闷下茶碗中的白开水,张顺重重的叹了口气,整个鄱阳湖水军,都已经穷得叮当响了,连碗茶汤都不起了,如果再没有差事下来,到今年年底,八成也是编入厢军的命了,到那时,基本就可以断了升迁的念想了。 “将军!营外有一群僧侣求见。” 长吁短叹之际,有军卒来报。 “僧侣?” “嗯……看模样的确像是僧侣,不过领头的那人说,他们是京里来的,还给了属下一份帖子。” 军卒说着把一册帖子递了上去。 张顺疑惑的接过军卒呈上来的帖子,心中疑惑不解,心说和尚化缘怎么化到军营里了,还是京里来的和尚,京里来的和尚也不能来咱军营里化缘呀,自己都穷得叮当响了。 然而刚刚打开帖子看了一眼,就腾的从座椅上给窜了起来,这哪是什么和尚,分明是太府寺的大司农呀! 正是这几年一力发展海贸,连带着盘活了那几万水军将士的大司农啊! 难道是终于要轮到我张顺了吗?也终于要被调去海外淘宝了吗? 想到这里,张顺捧着那一份帖子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欣喜若狂般在帐中手舞足蹈了一番,方才正色道。 “大胆!这是太府寺的大司农大驾光临了,哪是什么和尚!快,速速随本将前去迎一迎。” 说着便欲行出账外迎接大司农的大驾光临,刚刚走到账门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一屁股坐到地上,用力的把脚上的军靴给蹬了下来。 爷爷给他讲过倒履相迎的故事,左中郎将蔡邕倒穿鞋子迎接王粲来访,用倒穿鞋子出来迎接宾客,来表达主人热情迎接宾客,对待朋友的热情和一片诚意。 所以他张顺也要效仿古之先贤,来这一回倒靴相迎。 只是这高帮的军靴要倒着穿着实有些困难,铆足了劲儿,几乎把军靴给扯烂了,才勉强算是给套进去了。 这一连窜怪异的举动,把边上的几名属下都快看傻眼了,心说将军这是怎么的了,为何会有如此怪异的举动。 而且,营外的那些人,看穿着虽像是护卫的打扮,但他们的脑袋上却都是光溜溜的,确实是和尚的模样。 可将军为什么会说来人是太府寺的大司农?大司农怎么会是一个出了家的和尚。 那个军卒的确没看错,此时,营门外站着的,的确是一群脑袋光秃秃的和尚,正是前几天刚刚梯度了的大府寺王大司农及一众手下。 此来江州,除了游山玩水和奉赵老大之托给姜幕云的父母建一处衣冠冢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带着鄱阳湖畔这八千多水军前往明州港外的双鱼岛上剿匪。 清剿海盗这种事,王大司农也算得上是经验丰富了,也因此,这一趟下江南,赵老大没再指派另外的领军大将,而是直接把调令给了王浩,让他自己安排这几千水军将士。 驻守在江州鄱阳湖畔的这支水军,几乎都快被人遗忘了,北边打仗,用不到水军,而且这些水军的战力其实非常有限,也就在在长江上搭浮桥时派得上用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那些没什么战力,打仗派不上什么用处的水军,如今却成了海外淘宝的搬运工,这当真算得上意外之喜了。 年前不但把驻守在洞庭湖的那支水军全数遣去了岭南,准备新一轮的淘宝活动做准备,这支驻守在鄱阳湖的水军,也终于能派上一些用处了。 不过这支水军暂时不会作为海外淘宝队使用,在清剿了双鱼岛附近的各种海贼之后,这支海军也将会原地驻守在双鱼岛,维护海上治安,并为下一步的淘宝计划做准备。 所以王浩才会出现在这鄱阳湖水军营地的门口,刚到江州的时候,也是非常低调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是想好好的游山玩水一番。 现在该玩的也都玩过了,连头都剃了,是时候办正事了。 “老关,我没骗你吧?光头的感觉如何?是不是爽歪了?” 营地门口,等人入内请示的空隙,王浩还不忘向属下们询问这些天来成为一个秃驴之后的感受及感想。 “舒坦是舒坦,可这感觉咱都成了焦点了,这一路过来,行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咱的头顶上来了大人。” 老关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光秃秃的脑袋,显得有些难为情,出门前,他是想戴上一个帽子的,即便不戴帽子,用一块方巾遮一遮也是好的。 可大人偏不准,说什么既然剃了,就大大方方地以真面目示人。 还说什么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这头发都没了,就剩一光秃秃的脑袋瓜了,还有啥看不穿的嘛。 “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而且现在的确是太短了一些,等过上一阵子,稍微长长一些,再细细修剪一番,就会好看许多了。” “啊?还……还剪?” “当然得剪,以后咱们也像庙里的和尚一样,每半个月修剪一次头发,我已经想好了,等回了京城,咱寻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让她把这剪头发的手艺学起来,以后专门为咱修剪头发。” 这么多人,的确很有必要培养一个专门剪头发的理发师。 说不准以后,理发这门手艺,也会加入到三百六十行中去呢。 章节目录 第333章 倒履相迎 隐隐约约之间,见营地内走来一个跌跌撞撞将军模样打扮的人。 王浩见状不由得一愣,心说,出师不利呀,这鄱阳湖守将莫非是个跛子不成? 不过也不打紧,船上作战嘛,缺胳膊断腿的也无所谓,只要脑袋灵光就行。 这次带着水军去剿匪,自己可是被任命了监军的。 军队监军,差不多也就是部队指导员的职务,时诰政治工作的,这一点,其实非常适合自己。 在岭南的工作经历,也证明了这一点,对杨继业手下的那三千多水军将士的思想政治工作做的非常到位。 这一点从故临新城的表现就能看出来,虽远处异乡,没了约束,但将士们的纪律性那是非常的高,几乎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因此,王浩相信,对即将接手的人这一支鄱阳湖水军,自己也能非常出色的完成任务。 跌跌撞撞前来迎接的将军男满脸通红,乐呵呵的咧嘴傻笑着,还很远,就在举手打招呼了。 不出所料,他们果然也在迫切的等待着自己带他们出海淘宝呀! 这法子还真管用,自故临回来之后,特意给一道回来的几百个水军将士轮流放了两个月多月的“探亲假”。让他们带着刚发的“津贴”,回了一趟洞庭湖探望老同志。 其实那所谓的“津贴”只是几个象征性的小钱,在三哥那里淘宝的时候,指缝里终究还是要漏一点东西出去的。 这也是正常现象,不可能做到万金丛中过,片财不毡身的,有时候,也确实要当没看到。 不过通融归通融,规矩也是有的,由于是远行,所以王浩规定了每位士兵可以随身携带不超过五十斤的私人物品。 当然也不可能给每个士兵的私人行囊过秤,所以这五十斤也是一个比较笼统的数字。 每个士兵都会有一个小木箱,在这个小木箱中装满石头,大概就是五十斤的重量。 每条船上都会有一间专门的舱室放置这些小木箱,这些小木箱中放什么,完全由士兵们自己做主,部队不作任何处理。 你可以把出征途中意外获得的任何东西放在这个小木箱里,等回去的时候,也不会检查。 五十斤的意外收获,对这些当兵吃粮的人来说,的确算得上是巨大收获了,也因此,这条政令获得了全军将士的高度认可,一致认为,大司农的思想政治工作,即合情合理又体恤下属,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好领导。 所以,此刻的张顺也很期待,期待着大司农能带着他手下的那本兄弟去海外淘一次宝,哪怕是没有五十斤也成,即便是只有三十斤,他们也都愿意干。 待那将军模样的人行的近了,王浩才看清楚,原来这货并不是跛子,而是刻意把鞋子给倒着穿了,难怪会走的如此跌跌撞撞。 这感情是在学那个谁,演的一出倒履相迎?看来这鄱阳湖的守将也是一个戏精。 不过此时同时露出恍惚神色的,不但是王浩他们这一行人,还有对面的鄱阳湖水军将首张顺。 我滴个乖乖,原来刚刚自己的手下真没瞎说,这……这在营门外等着的大司农,还真是一群和尚! 于是,在看清了王浩这一行人之后,张顺也开始有些犹豫了,并且严重的怀疑起了大司农这一行人的真实身份。 你看我,我看你,有那么一瞬间,两人竟很有默契地僵立在了原地。 “将军可是江州守将张顺张将军?” 短暂的停滞之后,还是王浩首先开了口。 “正是末将,敢问大司农何在?” 张顺也随即开口询问,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模样普通,衣着朴素,还是剃着一个光头,应该不会是大司农本尊。 “咳咳,正是本官。” “阁下便是大司农?!哎呀!请大司农恕罪……在下实在是……实在是有眼无珠!” “张将军言重了,就本官如今这模样,张将军想不眼拙都不行呀,只是张将军为何要把这军靴倒过来穿?” 看着眼前的张将军不断地把目光往自己头顶处聚焦,王浩不得不把话题引到了脚下。 “啊?!张某又失礼了,望大司农再恕罪……” 果然,张顺闻言,像是刚刚发现自己的鞋子被穿倒了一般,惊呼一声,赶忙赔礼道歉,并非常麻利地把靴子转了个方向。 如此一来,也终于不用再惦着脚尖走路了,双脚脚跟重新落回地面,身子也顿时矮了一截,也就不能再用身高的优势,顺势看向大司农那光秃秃的脑袋了。 随后,张顺又赶忙请王浩入行帐续话,只是这眼神,依旧不能控制似的,老是不自觉的想要看向大司农的脑袋。 “看来张将军也是个好读书之人呐。” 连倒履相迎这一招都能活学活用,应该是个有文化的将军,光这一点,就已经超越大宋朝七成的将领了。 “哪里哪里……在下不过是在小时候刚好听俺爷爷讲过这个故事。” 看着大司农这奇特的装扮,让张顺有些分神,一不小心就把他自己为何会知道倒履相迎这个典故的缘由给说了出来。 “看来张将军果然是个好读书之人,从小就开始听爷爷讲那成语故事的典故了。” “其实俺也就记住了这一个故事……” 感觉这装成文绉绉的模样的确有些为难了,张顺将军转眼就露了老底。 “哦……是吗……哈哈哈,张将军还是个实诚人呀。” 行了一路,感觉同行的张顺几人仍然是忍不住朝着自己这一行人的脑袋上偷瞧,感觉还有点很不自在的样子,王浩索性说道。 “张将军莫要见怪,这头发的事,其实是近日才剪的,只因为这一路远来舟车劳顿,少洗了几回头发,从而长了虱子,于是索性就将头发给剪了,来了个彻底的卫生大扫除。” “卫生……大扫除?” 张顺闻言一愣,听了个一知半解,早有耳闻这大司农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不曾想会如此的不安常理,连这头发也是说剪就剪,果真不是个凡人。 “没错,只有把这头发剪了,才能彻底的把头上的虱子给清理出去嘛。” “大司农英明,在下佩服,佩服……” 大司农不但行事作风不安常理,还是一个狠人,长了个虱子,就把一头的头发给剪了,这要是脚上长了个脓疮,还不得把腿给剁了。 “张将军可有长虱子?” “嗯……啊?!没有没有没有。” “嗯,那就好……不过常年在海上的话,由于船上缺水,经常十天半个月也洗不了一次头,头发长了,也是极易长虱子的。” 章节目录 第334章 水师新军 张顺闻言,整个身子都打了一个哆嗦,听这话,明显是想要拉他加入光头党的节奏。 都说京城的人平日里闲的蛋疼,喜欢玩一些角色扮演类的游戏,之前就非常流行男扮女装,怎么现在流行起来和尚头了。 只是这扮相也太那个啥了一些,不答应吧,怕这大司农转身就走,答应了吧,又实在很不下这个心。 茶都没喝一碗呢,就让他把头发给剪了,这也太快了,至少也喝完茶培养培养感情再说吧。 于是赶忙对着手下朗声说道。 “快给大司农上茶。” 随即又转开向大司农汇报起了营中的各项工作状况。 “大司农,我鄱阳湖水军现有精锐十二营共计八千一百人,大小战船合计百艘,这一年来,每三日一操,苦练不辍,可随时拨赴南疆海防,剿匪淘宝,悉听尊便。” 王浩闻言一愣,好嘛,连淘宝这样的黑话都已经传到这里来了,这宣传工作做得非常到位嘛,不错不错。 “这海防嘛确实是要守护的,海上的盗匪也是需要清剿一番,只是这淘宝,张将军还是不能操之过急呀。” 宣传工作不但做得到位,而且是做得太到位了,看着张顺这绿油油的眼神,就知道他手中的大刀早已经饥渴难耐了,急需去海外番邦发泄一下。 只是如今的水师人马总共也就三万余,而且大多数还都去了三哥那里,鄱阳湖的这八千多人马,显然还不够实力去高丽或倭国淘宝。 “不急不急,属下等得,清剿海中盗匪,亦是我水军职责所在,大司农尽管吩咐,属下定然全力剿匪,还我大宋海疆安宁。” 张顺自觉一时激动,竟然把淘宝这样的黑话都给说了出来,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听大司农的话,他们这支水军近期似乎没有出海淘宝的计划,心中不免有些小失望。 不过去海岛上剿匪也是好的,虽然是蚊子腿,但多少也有一点肉不是,至少比每日窝在这湖里强多了。 而且剿匪可以换军功,也是一份不错的差事,想到这里,顿时又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接下来又赶紧令人集合军中将卒,安排了一次现场演练,如今的大司农,既是财神爷,又是他张顺的顶头上司,以后的好日子,就全指望着大司农了。 所谓水上军演,其实也内啥可看的,鼓声很大,场面其实也就那样,毕竟看茫茫多的远洋船队看了一年多,也有些视觉疲劳了。 不过张顺的态度让王浩很是满意,实打实的利益,加上非常到位的宣传工作,已经彻底激起了他们向往大海的激情。 于是,也不用多说什么,详细了解了目前这支水军的人员构成,顺便还认识了一下军中的各个将领,有得没得说些勉励的话,就算完成了交接工作。 接下来的两天,这支鄱阳湖水军就要着手准备挪窝了,虽然在这风景怡人的鄱阳湖畔驻扎了也有好几年了。 但大伙却似乎没有一点留恋的意思,拔营那天,全军上下都欢天喜地的,好似要搬去新家一般。 这一回搬家,搬得也是非常彻底,连同水军名下的大小战船一百余艘,也将随同大军一道前往明州港外。 一百多艘船,在长江上连成一排顺流而下,足足排了三里多地,场面非常浩荡,一时间引得沿岸百姓争相围观。 这场景,只在前些年打仗的时候看到过,不过那时可没啥心情欣赏。 因为是顺流而下,且这一段的水域又多是平缓宽敞的河道,因此航行的速度非常快。 短短两三天的功夫,就又来到了江宁府边上,几个女人又在那心心念的想去那十里秦淮看一看了。 铁面无私的王大司农依旧不为所动,只道江南风光,最美还是在苏杭,等船队过了镇江,就会转到大运河上,到时会路过苏州。 从船上看苏州城的夜景,绝对不输十里秦淮的金粉楼台,一行人将信将疑,眼巴巴地看着船队再次驶离江宁府。 早春的江南水乡,果真是景色宜人,满眼都是绿意盎然的生机勃勃的景象,倒也冲淡些许遗憾。 只是说好的要去欣赏苏州夜景的,而船队经过苏州的时候却是白天,而且苏州城的景致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不过此时船上的一众人可没有兴趣去欣赏那姑苏城的水乡风情,而是全都窝在船头甲板,专心致志的听着王浩讲故事。 对的,在船上的旅途中讲故事,也算是王浩独创的优良传统了,下南洋的时候,给青山他们讲阿里巴巴和四十个女海盗的故事。 在下江南的途中,可不能再那样天南地北地乱扯,所以此时讲得故事也是金老爷子的名着。 “相传这姑苏慕容乃是前燕皇族后裔,其家主慕容复有一表妹,姓王,名语嫣,生的那叫一个花容月貌,倾国倾城……话说这王语嫣……” “浩哥哥,那王语嫣长得真有那么漂亮嘛?我可不信这世上还有长得比月娥姐姐更漂亮的女子。” “好你个死丫头……” “哈哈……” “老爸……要不我也改个名字吧?” “改什么?” “我觉得王语嫣这个名字也挺好听的。” “我看你还是不要祸害这个好名字了……” …… 故事断断续续,笑声却是接连不断。 “大家快看,前面就是那姑苏城外的寒山寺了。” 这寒山寺正好就在运河边上,大老远就能看到。 其实也是一座很普通的寺庙,规模可能还远不及汴京城的大相国寺,不过多年来,有众多文人骚客为其带盐,那名气确实是无比的响亮。 也不由得众人心向往之了,当然也不能扫了大伙的兴致,都已经到边上了,不上去看一看,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况且这苏州城的码头也在这寒山寺的山脚下,顺便来个寒山寺半日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撇下船队,正打算往码头上靠,边上一艘给水师船队让行的游船上传来几声喜出望外的呼喊声。 “大司农……!大司农这边这边……!” 王浩闻言不禁心生好奇,自己也是第一次来这苏州城,怎会有人认得自己? 随即转头望去,见边上游船上朗声高呼之人,的确很是面熟,正是年前一道下南洋的船队中某家商号的东家。 王大富!略微一思索,就想起来这个人的名字,没法子,只是因为这人的名字太有特色。 章节目录 第335章 游寒山寺 于是王浩也朝着那人点头示意,王大富见状,急忙令人将船靠了过来。 不等架起翘班,就纵身一跃,肥大的身子,竟也有些许身轻如燕的感觉,这手绝活,在下南洋的时候,早就练的得心应手了。 一到王浩一行人的船上,王大富就亲切异常的凑了过来,咧着笑道。 “大司农久违了呀……!” “王大富!” “正是正是,大司农竟还记着大富,大富我真是……” 只是叫出了他的名字,这王大富说话的语气竟有些哽咽起来了,这演技……没话说。 王大富这样的名字,想忘记都难呀,况且他还有个兄弟叫王大贵。 “王老板为何会在此?” “前些天听说大司农要途经苏州城,因此特在此等候,恳请大司农万万赏光往寒舍小住,让大富尽地主之谊。” “王老板太客气了,本官另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呀……” “万望大司农成全呀……!” 王大富一脸诚恳的模样,很是叫人感动,于是不好再拒绝,小住就算了,吃个饭什么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正好了解一下当地的钱庄运营情况。 “那就……叨扰王老板了。” “唉不叨扰不叨扰,大司农肯赏光,那是大富莫大的荣幸,大司农快快这边请。” 大司农果然是极好说话的,王大富闻言瞬间笑开了花,大司农亲自光临家中做客这样的事,能让他王记商行的知名度提高两个档次。 船靠码头之后才发现,这王大富还真是特意来这里等候的,不但自己划着船在河道中来回寻找,码头上还准备了数辆马车等候。 上了马车之后,分成了两队,王浩随着王大富一道回城,先去参观位于城中的钱庄运营情况。 另一队,则由一个王大富家的小厮领着去寒山寺游玩。 苏州城的钱庄票号设在城南一条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三间经过特殊改造的店面,略有几分现代的气息。 当然,也不会有玻璃橱窗这样的现代货,其式样,有点类似于民国早期的银行。 靠墙处是一长排木质柜台,总共十个,每个柜台后都有一名负责出纳的柜员。 钱庄里很冷清,王浩到的时候,一个客户也没有。 这也是目前各地钱庄的现状,因为严格的控制了发行量,导致流通的交子都成了紧俏货。 很多商户,为了得到几张交子作为周转,几乎都要在钱庄中预约上好几天才能凑齐。 虽然店面冷清没啥生意,不过这巨大的前景,都是被各地钱庄老板一致肯定的,而且这试运营期间,其实也不会亏钱,预约都排满了,很多客户,想交订金都交不进来。 也因如此,基本上所有的钱庄都在眼巴巴地等着今年年底由总行举办的交子增发认筹会。 很多老板,连准备金都已经早早的准备好了,而且还把各自的店面按照总行的要求布置的一丝不苟。 包括里面的柜员,也是一样,至少一半以上,都是义学会计班里挑来的半大小子。 虽然都是十四五岁的毛头小子,但要论记帐盘账的功底,丝毫不输那些经年的老帐房。 且个个把那算盘练得出神入化,这也几乎是从义学走出来的第一批专业型人才了。 这些新时代的会计师,从入学那天起,就没读过四书五经,在义学里,除了识字就是识数。 从阿拉伯数字到算盘,再到加减乘除的口算心算,再到新式的记账法,专业培养,定点投放。 若让他们在钱庄这一行上面干上个二三十年,王浩相信,这批人,会是整个国家经济的支柱型人才。 刚一跨入钱庄大门,店里的几个年轻柜员就一脸兴奋地迎了上来,郑重地行礼问好,非常礼貌。 这些曾经在汴河边的棚屋区里玩泥巴的小家伙,谁会想到,在数年之后,会摇身一变,变成大宋朝的第一批白领职员。 十几岁的年纪,就远离了家乡,远离了父母,来这异乡打拼自己的事业,虽只不过短短数月的工作时间,看神情模样,俨然已经是个小大人一般。而且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份属于义学特有的气质。 王大富对这几个从义学过来的专业人才也是非常的满意,说起这几个年轻小伙子来,更是赞不绝口。 “大司农这边请,这里就是为他们安排的居处,本来也是为他们专门安排了一个打理起居的丫鬟的,可他们坚决不要,包括洗衣打扫,都坚持自己动手,实在拗不过,只得每日让家中的老妈子准时过来为他们烧好饭,其他的也就随了他们的意思了。 一开始他们连每日的吃食都要自己动手,我说这哪能行,虽还都是些小伙子,但也算是咱钱庄的掌柜了,哪能自己烧饭吃,大司农,你说是不是?” 在参观小子们的宿舍时,王老板一直在那絮絮叨叨,竭力地证明真不是自己小气,没有给他们安排小厮丫鬟。 “王老板多虑了,说实话,他们也都是些穷人家的孩子,肯定是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的生活的,再说了,你看他们卧房的情况,也确实不需要丫鬟小厮打理嘛。” 宿舍虽小,里外两间,内间是卧室,外间是客室,内间一张床,一张书桌,床上的被子叠的四四方方,犹如一块豆腐,书桌上同样整理的一尘不染。 “唉……” 看着房间里被整理的井井有条的模样,王大富却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紧接着说道。 “大司农的义学果然也是非一般的地方,教出来的孩子个个都是……都是……大司农,大富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大司农成全!” 话说到一半,王大富把话锋一转,露出一脸诚恳地表情对王浩说道。 “哦?是何事,不妨说来听听。” “大富家中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娃,一个十岁,另一个九岁,自幼也是给他俩请了最好的先生悉心教导的,可……可是这两年来,那是越来越顽皮了,再如此下去,将来八成也会像我那不成器的大儿子那样,把书都给读到狗肚子去不可。所以大富想把他俩送……送到京城的义学里去读书!望大司农成全!” 一想到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王大富脸上就是一阵的抽搐,也不知道是哪出了问题,从小到大都是请的最好的西席先生,平日里也没少打,戒尺都打断几根了,但就是打不出一个成器的来。 而且是越大越不像话,如今的模样,俨然已经是一个十足的纨绔模样,以后要是让这臭小子继承了家业,他姑苏王家,怕不得给他败光了。 如今看到这几个从义学出来的孩子,虽只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但不论举手投足,还是待人接物,无一不显示着极好的教养,自己是越看越喜欢,甚至都想把女儿嫁给他们了,这样的小伙子,才真真正正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呀! 章节目录 第336章 义学俊才 王大富看到义学能教出好学生,于是想把自己家里的娃也送到义学去接受教育。 王浩闻言,略微一沉吟,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得立一个规矩,于是开口说道。 “倒也无妨,不过得约法三章。” “大司农只要肯定答应,别说三章,三十章都成呀!只求义学能收下我儿,将他们教育成材。” “王老板莫急,但是遵守校规这一条就不止三十章了,第二,必须寄读,第三至多每月可探望一回。王老板若是答应,可以随时把孩子送过来。 但是,本官有言在先,义学的生活,可是相当清苦的,每日粗茶淡饭,寄读的孩子,连衣服都要自己洗,王老板可要考虑清楚。” “啊?衣……衣服都要洗?可……可我那俩个娃还不到十岁……” 一听说在义学读书,连衣服都要自己洗,王大富瞬间就又有些犹豫起来。 估计也是,就比如钱庄里的这几个小伙子,也是坚持自己洗衣服,自己打扫房间,看来这也是义学的一个传统吧? 想到这里,王大富突然又想到,不但义学的人如此,就连大司农自己似乎也是如此。 在广州港及下南洋远走故临城的这一年多时间,大司农身边除了一些护卫,似乎也并没有发现过有什么侍女丫鬟,随从小厮什么的。 难道义学的这个传统竟然是从大司农学来的?可这又怎能让人相信,堂堂太府寺的大司农,如今手上更是握着朝廷超过一半的岁入,身边怎么没有个丫鬟小厮伺候? 又想到刚刚下船的那一会,说船上有女眷要去寒山寺游玩,也确实有好几个,但那几个女眷,看衣着模样就能看得出来,绝对不会是丫鬟。 带着女眷出门游玩,身边怎么可能会没有丫鬟随行?可之前的确是没有看到有丫鬟随行。 先前只是略微耳闻大司农家里连丫鬟仆妇都没有一个,当时听了也就笑笑,如今细细一想,这事很可能就是真的,这让王大富非常难以理解,这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能的啊。 大司农家里,怎么可能会没有丫鬟小厮?古往今来,即便是最最清廉的大官人,家里也至少会有几个老仆的呀…… 恍惚间,连着大司农刚刚说了些什么都没怎么听清。 “大司农说的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话说得在理!那成……!大富这就把俩孩子送去京城,任凭义学代为管教,绝不干涉!” 王大富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重重点头道。 “正好这次南下,本官还带了五里坡义学的内务管事和两个学生代表同行,一会可以让王老板家中的两位公子先出来见见。” “哦?当真?可是刚才在码头上见到的那几位?” “不错。对了,还有一点本官必须提前让王老板知晓,义学中不教四书五经,只教实学,王老板若是希望将来你的娃走仕途一道,那往义学受学恐怕不合适。” “这个大富是知道的,这些日子以来,也在钱庄几位掌柜那里了解了一些,大富也不指望家里那俩小子又多大的出息,只盼将来莫要学他们那不成器的大哥那样变成一个纨绔,大富就心满意足了。” “那就好,别的不敢保证,若能在义学待上个三五年,给娃儿换个人样,本官还是可以保证的。” “如此……大富就先谢过大司农了,若真能教出个人样,大富……大富就算……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说着说着,这王大富竟然又哽咽起来了。 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呀,不知道他口中那个不成器的逆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不成器法,看王大富这愁容,平日里,应该也没少为这儿子操心。 随后,几人又去钱庄后院的金库看了看,所谓金库,自然也是整个钱庄最核心的所在。 以往富人藏银,可谓是五花八门,有挖地窖的,有把钱藏在空心墙壁中的,也有把钱藏在屋子廊柱中间的,更有想尽一切办法藏在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落中的。可以说,古人为了藏住家中的钱财,也是挖空心思想了各种办法的。 不过钱庄的金库可没那么隐蔽,就在院中单独起了一间密室。 整个金库密室的大部分都被埋在了地下,是用混凝土浇筑而成的。 一尺厚的混凝土墙面,对这个时代而言,几乎算得上是铜墙铁壁了,即便是被一群盗贼占领了钱庄,恐怕也要花上一番大功夫才能敲得开这混凝土的墙壁。 至于金库的入口,则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门上的安了三把锁,需要钱庄三位掌柜在场,金库才能被开启。 再说这铁门上的锁具,那更是义学的最新高科技——弹子锁。 其实就是后世最普通最常见的锁具,但对这个时代的锁具而言,那可算得上是不得了的高科技了。 弹子锁的原理其实很简单,使用多个不同高度的圆柱形零件锁住锁芯,当放入正确的钥匙,各锁簧被推至相同的高度,锁芯便被放开。 这个原理,早在公元前两千多年的古埃及就已经被广泛使用了,不过即便如此,对如今大多都还在使用一字或十子铜锁的人们而言。 这弹子锁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被人打开的锁,因此一经推出之后,就受到了广大消费者的青睐。 尤其是那些富家贵族,有了这种弹子锁,简直就是为家中的财宝找到了一个守护神,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家里的宝贝被偷了。 弹子锁,又称童心锁,由义学研究院研发,并委托万家集团有限公司制造及销售,这也是继补妆镜之后,义学委托万家集团制造及销售的第二件研究成果。 毫不夸张的说,如今的义学,仅凭着这两件专利,就已经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了,再也不需要广大群众捐款捐物了。 不过尽管如此,如今各地的商会,仍然会专门筹措一笔教育基金送到当地的义学学堂。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如今大多数义学的校长及诸多名誉校长,其实都是由各地商贾家中的一些子侄担任的。 就像这姑苏城外的义学,担任校长一职的,就是王大富的侄子,也就是他弟弟王大贵的长子。 话说这王大贵的儿子可比王大富的儿子要成器不少,不过这其实一大半的功劳,都要归功于胡烨霖领导的青年会。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 所以说,年轻人在社会上混,身边的同伴是什么样的人,这很重要。 若同伴们平日里都是以逛青楼调戏良家妇女为乐的,那你将会是其中一个,很难做到出淤泥而言染。 反之则亦然。 章节目录 第337章 王大老板 参观了钱庄之后,王浩又让王大富带着,去他那瓷器工坊走了一趟。 自从上回从故临城回来之后,从大司农口中得知,这市舶司今后将会在沿海各地依次设立这个消息之后。 王大富王大贵两兄弟就决定不再做倒买倒卖的生意了,而是决定自己开工坊,自己购船跑海贸,自产自销,独立经营。 就像大司农说的那样,商贾若是想要有一个更长足的发展,必须由一个倒爷,向一位企业家的形象转变。 不但要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品牌是什么?品牌其实就是一朵花。 大司农说了,只要在自家工坊里出产的每一只碗底都印上这朵花,就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品牌了。 以后,不管是在哪里,人们只要看到这朵花,就能知道他们姑苏王家,所以说,品牌也是面子。 就像大司农说的,既然是面子,那就得竭力的维护,不光要维护自家产品的面子,也要维护生产销售这些产品的工人的面子。 不论到哪里,凡是姑苏王家出去的掌柜大掌柜,伙计小伙计,都要有一个良好的形象,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可以让自家的品牌升值。 所以品牌又是形象,有了更好的形象,才能卖出更好的价钱,要让买家知道,只要是印有王记小花的瓷器,那就精品。 久而久之,那朵小花就会变得非常值钱,甚至可能会超过商品本身的价格,买家也会渐渐的默认这朵小花,直到最后,即便是相同质量的两个瓷碗,只是因为其中一只碗的上面印了一朵小花,就能比没有印小花的那只瓷碗卖出一倍甚至几倍的价钱。 当初大司农为众商家讲述这品牌效应的时候,众人可都是听得倒吸凉气的。 想不到自己在商海沉浮数十年,直到那时才发现,原来之前的生意经是那样的肤浅。 当人们还在为家里多挖了一个藏钱的地窖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大司农已经在打造一艘无形资产的巨舰了。 商贾讨论会上,大司农不但详细论述了如何创造财富,更是着重地讲解了如何守住财富。 创业容易守业难,这也是千百年众多商贾所面临的一个最嘴严峻的问题。 古语有云:富不过三代,沧海桑田,有多少活生生的例子始终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这一条千年不变的铁律。 有多少曾几何时富甲一方的巨商,仅仅两三代人光景,就把家中如山一般的家财挥霍一空。 这个问题,也是王老板如今所面临的困境,被养成纨绔的长子,毫无疑问,这家业要是交到他手中,不用说三代,两代不到就能被他给败得干干净净。 所以王老板才有一狠心,想把两个幼子送去义学深造的想法,并且委婉地表示,如果可以,最好把他那大儿子也一并带去义学治治。 他那大儿子,虽然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彻底的放弃了治疗,但一想到义学里可能有猛药,因此又有了一种想再抢救一下的冲动。 不指望能彻底根治,只盼望稍微能有点人样就行。 把只有十来岁的孩子,送去千里之外的京城义学,今后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这对为人父为人母之人而言,是何等无奈的事情。 但是没办法呀,老子一大把年纪了,还划着个破船远行万里去打拼家业,这来之不易的家财,怎么眼睁睁地看着被子孙随便的挥霍掉。 看得出来,这王大富那半头白发,多半就是因为那个一不小心养出的逆子而白的。 当即再次表示教育子女的问题,就包在义学身上了,不过至于他那个大儿子,送去义学肯定是不现实的。 听他的意思,那王大公子已经在纨绔的路上狂奔了,应该也没有可能改造成像义学青年团中那样,一心为义学的教育事业奋斗的新青年了。 不能把那样的人塞到义学体系中去,一粒老鼠屎,肯定是要坏掉一整锅粥的。 倒是可以带在身边,然后找个机会扔到国外去,让他去祸害友邦比较合适。 在去城外瓷器工坊的路上,王大富没浪费一丁点向大司农取经的时间,把这些天来苦思冥想想到的各个问题,一一说道出来向大司农请教。 如今的他只有一个想法,趁着自己还能折腾个一二十年,用全部的心血为子孙搭出一个坚实的架子,努力把那朵花的名气给打出来。 他相信,只要义学能把他那两儿子教出个人样,把这份家业守上一百年,还是可以预期的。 也因如此,王大富心中已经暗暗打定主意,以后要立一条家训,凡事要继承家业的子孙,必须去五里坡义学拿到一份合格的结业证书。 王浩也不藏私,这个王大富,与自己一样,也是个想要成就一番事业的人。 成就事业与努力赚钱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要赚点钱,然后过上丰衣足食的安稳日子,对王大富这样的商贾而言,其实已经很容易了。 但要成就一份事业,那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成就事业或许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但这日子与安稳就基本不沾边了,而且是事业做得越大人也越累。 “这打造品牌的口碑,也是一件不能松懈的要紧事。” “请问大司农,这要如何做?” “口碑这种东西,做起来不难,难的是持之以恒。” “那如何做到持之以恒?” “那就要从小事出发,然后把许多件小事做成一种习惯。” “愿闻其详。” “打个简单的比方,比如你的工人运着一车产品去送货,一般商家,把货送到之后,帮忙搬下来,然后返回,完成了一次送货。” “这……有什么问题?之前就是如此做的,也无不妥之处呀。” “所以说要,要从小事做起,从细节做起,你把货送到之后,随手把掉在地上的碎瓷片,碎稻草之类的帮人家清扫一下,客户对你的印象就会大不一样。” “懂了懂了懂了……对对对,这就是细致入微,从点滴小事做起,给买家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错,其实像这样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随处可见,做与不做有时只是随手而为之的事情,但留给人的印象却会大不一样,有时客户在比较两家的货物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也往往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每一件小事,就是你的一条加分项,有时能做成一笔生意,你的优势,往往也就在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上面。” “不错不错,大司农说的很有道理,再者,像那样的小事都能注意到的卖家,更遑论关乎产品质量的大事是不是,这应该就是……窥一斑而知全貌!”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还有,对代客户做到细致入微之外,对代自己工坊的员工,也要尽量做到以人为本。” “以人为本?” “不能太过苛刻,有一点你必须要明白,工人,不是靠你养活的,而是要靠这些工人养活你。 他们绝非你剥削的对象,而是帮助你打拼事业的伙伴。” “那这又要如何做?” “同样,也是从小事做起,这样的小事就更多了,比如给某个工序的的工人发一双手套,给工坊里备一口盛放茶水的盆子,甚至只是闲暇时与他们的一次闲聊,都可以。 一双手套,一口茶水,一次闲聊,不但不需要什么成本,不会耽误什么工作,却会给你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 “哦?大司农请讲?会如何?” “他们会把这个东家当成一个好人,善人,甚至恩人,然后在工作中就会尽力的为东家着想。 工人们的要求其实很低,有时候,你只是一句贴心的慰问,他们就会从心底里感激你。” 章节目录 第338章 管理模式 从大司农的话中,王大富更是深刻地体会到了工人对整个工坊,甚至是整个王家的重要性。 与以往的观念大不相同,之前以为,自己给他们一份活计,就是赏他们一口饭吃了。 所以对手底下的工人,也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在他们面前,也总是把自己放在高人一等的地位。 “当然,该立的规矩还是得立,尽量做到公平公正,尤其不能姑息养奸,这样会打击真心为你干活的工人的积极性,是大忌。 另外,我个人建议,工坊的管理层中,尽量不要安排自己族中的一些亲眷,尤其是那些没什么能力,又老是偷奸耍滑的亲眷。” “这……这个……大司农,这似乎有点难呀!” 听到这里,王大富立马就想到了自己那个工坊的现状,别说是尽量不用,如今他的工坊中,负责管事的,基本全是自己族中的人。 而且,别说他的工坊如此,即便放眼整个天下,哪家大商号里主要的位置上,不是族中亲信? 用外人管理工坊,别说自己不放心,光是族中亲眷的言语,就能让你烦不胜烦。 如今的状况就是这样,哪天二舅家领了一个外甥过来,让你安排一份差事,你能拒绝?三叔伯家领了个侄子过来,让你安排个小管事的职务,你能拒绝? 这根本就是没办法拒绝的事嘛,而且,用自己族里的人,也能放心不是,他们总不会想着法子来坑你吧? “这一点都不难,你学会拒绝,拒绝了一个之后,你就会发现,这其实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的。” “可……可是那样做,族中长辈那里如何交待?” “无须交待,情面不是用在这个地方的,再者,但凡在这些事情上面纠缠的族人,都是用钱可以打发的。 当然,如果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那当然可以用,若只是碍于情面,强留下来的庸才,你宁可给他们一份钱财,随便找个与工坊没有半点厉害关系的差事,就算白养着这个人,也不能让他参与到工坊的决策层中来。 我可以在此毫不客气地说一句,如果一个工坊,始终摆脱不了家族式经营的模式,那他就只能是一个家庭作坊,绝无可能做大做强。” 这一席话,直接把个王大富给听得大汗淋漓,按照大司农的说法,那如今天下的各个大作坊,大商号,岂不都只是家庭作坊而已?而且是绝无可能做大做强的家庭作坊? 这怎么可能,那如今那些坐拥巨富的大家族是如何做到现在这样富甲一方的? 可也不能完全否认,因为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那就是京城的那个万家集团。 王大富知道,这个万家集团就是从大司农手中发展起来的,而且不过只花了短短数年时间,他们的规模已经大到一个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了。 而且更让人惊奇的是,这个万家集团没有真正的当家者,所谓当家者,是一个叫做董事会的组织。 另有传闻说,那个万家集团的真正主事其实就是大司农,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这个万家集团是在大司农手中发展起来的。 可又有传言说,大司农早在数年前,就已经把整个产业以一文钱的价格卖给了那个董事会。 而且,这件事情被传的有理有据,据说连字据都有,不但如此,这字据还是皇上作保的! 想来也是,堂堂大司农,手握天下半数岁入,怎么私下经营一个工坊,可这事想起来,仍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按照大司农的说法,那这万家集团的内部,显然是没有存在裙带关系的,所以才会在短短数年时间内迅速崛起?可是…… “可……可是不用族中亲信,办起事来,怎能放心?” “这你就错了王老板,作为一个企业的最高决策者,你一定要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也是你的职责所在。 至于企业内部的各种裙带关系,我在这里打个有些不合时宜的比方,这就好比是治理一个国家,如果把控朝政的皆是皇亲外戚,那这朝堂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王大富闻言,惊的冷汗直冒,心说大司农这比喻也太耸人听闻了,自己不过只是办了个工坊而已,怎么就成了个小朝廷了,这要是备外人听了去,工坊什么的,怕也开不成了。 不过这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事实也是如此,想自己工坊中,就有几个勉为其难收下的族中子弟,多说明显不是吃这行饭的料,但碍于情面,也还是委派了一份小管事的差事。 平时虽然还没出过什么大乱子,但底下几个员工时常有一些非言非语,他也是知道的。 之前还自我安慰等过一段时间,攒些经验资历,总会慢慢好起来的,如今按大司农的意思,任人唯亲这样做法,无异于自毁长城,像这样的人,就该早早地替换掉,换成有能力的来担当。 “虽说举贤不避亲,但也不能任人唯亲,当然本官只是个建议,或许王老板自有难处,但我还是希望王老板能找到一个折中的妥善方案,工坊以后肯定不会只有这一处,把人才的框架先搭起来,这样以后扩大工坊规模的时候,也能得心应手不是。” “今日听大司农这一番经营之道,当真令大富得益匪浅呀真的是!那按大司农的意思,结下这工坊首先需要……改……” “改制。” “对对对,改制!” “你若没什么具体的规划,可先去京城一趟,看看万家集团内部的人事安排及运营模式,也好做个参考。” “这……这这,当真可以去?!” 这句话,又几乎把王大富给惊的跳了起来,很明显,这又是一件闻所未闻的事情。 工坊内部,哪是随随便便可以让外人进去的地方,有些工坊的关键技术,甚至连至亲都不得入一步的,更别说一个外人了。 “有啥不能去的,随时欢迎参观,那里会有专门的管事负责接待,无论是生产车间,还是行政区域,皆可莅临参观。王老板不妨邀上一些同行,一道前往,也大可以告知其他商贾知晓,让他们也都去参观参观。” 王大富再也坐不住了,一个工坊怎么可能透明到这个程度,他们的依仗是什么? 古往今来,哪个行业不都有不可为外人道的吃饭家伙的嘛,这东西要是让外人学了去,那以后还如何把生意做的下去。 思来想去,又想到最开始两人所谈论的品牌效应,王大富似乎渐渐想通了一些什么。 然后,越想越觉得今日与大司农的一番对答其背后深意越是精妙,不知不觉,竟连这马车什么时候停下来了都一无所知。 章节目录 第339章 红色记忆 因着同姓的关系,王大富感觉和大司农特别聊得来,一路上,话几乎就没断过。 直到到了城外的烧瓷工坊,还有点舍不得下车,王浩足足唤了三回,才把神游天外的王大富给叫了回来。 王大富王大贵兄弟俩的工坊在苏州城城南靠近运河边的一处坡地上,四周都是良田,当初选择这处地作为烧瓷工坊,主要也是图的便宜又便利。 商贾做事,总是精打细算的,略为隆起的坡地,总要比良田便宜许多。 王家的烧瓷工坊除了几口瓷窑之外,其余厂房,都是清一色的红砖厂房,连石灰都没有抹。 自从前些年轮窑出现之后,传统的青砖正在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则是这种量大管饱,便宜又实惠的红砖。 虽然轮窑这东西目前还属于大宋官府的垄断型行业,但出产的红砖,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经向天下百姓推广了。 所以,目前的这个轮窑,也属于官窑,其实说官窑也有点不大正确,确切的说,应该是国有企业。 基本上每个州府,或大一点的县,都会有一座小型的轮窑,打理这些轮窑的,也基本都是原来分散在各州府的厢军。 如今分散在大宋各地的轮窑,倒是给那些厢军重新找了一条出路。 一开始只是供州府作为加固城墙,修建水利等公用设施使用的,但后来,由于这轮窑的产转量实在太大,根本用不完。 于是又在各州府设立了砖榷,类似于茶榷,有官府出售砖引给商贾,再由商贾把这些红砖出售给大宋百姓。 不过与其他商品不同的是,专门卖砖的商贾都是坐商,而且铺面也都就近设在轮窑厂边上,百姓们卖砖大多需要自提。 这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因为这红砖实在太便宜,便宜到只要动一下,这运费就会直逼红砖本身的价格。 百姓们要修建房屋的时候,大多也乐意自提,图的就是便宜。 另外,用作砌墙铺地用的水泥也是如此,能不动就尽量不动,因为这个州县运到隔壁的州县,就不是水泥原本的价格了。 除了红砖水泥,民间还新兴起了几个全新的职业。 除了专门砌墙的泥水匠之外,如今的沙子用量也是与日俱增,因此专卖出现了以挖沙为生的一批人。 还有专卖挖石子的,由于这个时代还不能造出碎石机,所以现在搅拌混凝土所用的石子,几乎全是野生的。 以往那些静静躺在溪流河滩边的野生小石子,突然成了抢手货,很多乡民,没事就会去挑两担过来,或者自用,或者卖给县里某个正在起大房子的人家。 除了这些,百姓们还有一个很不错的赚外快的活计,那就是在枯水期的时候,去河滩里挖河泥。 这个最初被真定府的陆知州想出来的法子,如今也早已被推行至全国。 一到冬季枯水期,各州县就会有组织的截断某一段河道,鼓励民众去河里挖河泥,然后挑回家制成泥坯,泥坯可以拿到附近的轮窑厂换取红砖,一块泥坯换一块红砖,等于是官府免费帮你烧砖,但前提是只能挖河底的淤泥制泥坯。 挖田里的泥是犯法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轮窑厂刚刚兴起的时候,官府就想到了这一点,但似乎也是多余的,因为没有百姓会去挖田里的泥,在百姓的心里,他们宁可住草房,也不会去挖自家田里的泥做泥坯。 于是,自从出了泥坯换红砖这条政令之后,百姓们挖河滩的积极性非常高,很多地方,官府组织截流清淤的那段时间,几乎成了当地村民的一次盛会。 勤劳的人们,把河里的淤泥挖起来堆在河岸边,等干了一些之后,就挑回家去,几乎是全家动员制泥坯。 再用制成的泥坯去官窑里换来红砖,攒上两三年,就能为自己家攒出两间用红砖砌成的房子。 一座座官办的轮窑厂,改变了很多之前想也想不到的惊喜。 劳动力严重过剩的厢军有了一条新的出路,官府因为这红砖有了也有了一条新的进项。 把多余的红砖卖了,也有了多余的闲钱修筑一下河堤,红砖水泥都是自产的,修筑河堤水渠也不怎么花钱。 淤积的河道截流之后,会有百姓兴高采烈地来挖走,节省了大量的劳动力。 百姓用挖来的河泥攒出了两间红砖砌成的房子,生活质量一下子有了显着的提高。 最后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因为这一条良性的生态链,近年各地发生水患的频率,相较往年,有了大幅度下降。 而且,因为水泥的应用,即使是出现了洪灾,冲毁堤坝的案例,也在大幅度的降低。 正因如此,在朝堂上,已经开始在讨论改造黄河堤岸的议题了,也有官员提出,用免除过税的政策,鼓励商贾们去黄河里挖沙售卖,更有官员提出了更加疯狂的想法,重新整修大宋境内的所有官道,用黄河河底的沙子,浇筑全水泥路面的官道,他这是想在大宋全境修上几万里的高速公路。 果然,这人一旦有了余财,什么样的疯狂想法都敢提出来。 但百姓们似乎都想着把家里的钱花在刀刃上,就连王老板这样的富商也是一样。 看着两排裸露着红砖的厂房,王浩有点不理解,这往墙面上抹上一层水泥浆,也花不了几个钱吧?为啥都人抹? 这一路过来,看到许多百姓的房子也是如此,几乎很少有在红砖外墙抹水泥浆或白石灰的。 “王老板,你为何不在这厂房的外墙上抹上一层石灰?厂房的美观,也是提升品牌形象的一个重要砝码。” “美……美观?这个大司农有所不知呀,这红色的外墙那才叫美观呀,而且,百姓们新砌的屋子,也都是这样的,图个喜庆,所以人们又把这红砖叫做喜砖哩。” “喜砖?” 王浩闻言,顿时有些恍惚,这审美,似乎与自己的审美有太大的出入呀。 不过想来也是,古人们似乎特别钟意红色,大小喜事全是红色,新娘子的衣服是红色的,生了孩子后吃的喜蛋是红色的,中了状元穿的衣服也是红色的,家里的大门是红色的,屋子里的家具也多用红色。 不,应该说是古往今来,华夏民族就一直都是一个喜欢红色的民族。 确切的说,红色是华夏民族的文化图腾和精神皈依,代表着喜庆、热闹与祥和。 甚至说整个华夏历史就是一部红色的历史,承载了国人太多红色的记忆。 中国红氤氲着古色古香的秦汉气息,延续着盛世气派的唐宋遗风,沿袭着灿烂辉煌的魏晋脉络,流转着独领风骚的朱明神韵。 以其丰富的文化内涵,盘成一个错综复杂的中国结,高度概括着龙的传人生生不息的历史。 而我们,也一直将自己称作炎黄子孙。 这炎字,代表的,不就是红吗? 难怪,这红砖一经问世,就受到了广大民众的一致热捧! 章节目录 第340章 烧瓷工坊 王大富家的烧瓷工坊,与如今所有的工坊工厂一样,就是纯手工工艺的作坊。 也没有引入流水线作业,因此产量也是非常有限的。 不过烧瓷这门产业,比不得烧砖,是一项比较繁琐的工作。 烧瓷从炼泥到成品,一般都有十来道工序,而且每道工序,都是细活,需要经验丰富的烧瓷工人,才能烧制出品相上佳的瓷器。 尤其是后面几道刻花,施釉及,彩绘等几道工序的工人,几乎都能称得上是老艺术家了。 另外烧瓷的烧窑,也不同于烧砖,其对窑温的要求也更为严格。 尤其是最后一道彩绘之后的回炉,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将一整窑的成品给烧废掉。 所谓釉上彩,就是在已烧成瓷的釉面上描绘纹样及填彩,再入红炉以低温烧烘,一般温度约在700—800度之间。 另外,烧窑前在坯体素胎上绘画,如青花、釉里红等,则称为釉下彩,其特点是彩在高温釉下,永不退色。 瓷器的彩绘与一般绘画不同,因为画工在坯体素胎上施釉和作画时所见的颜料色,在经过高温烧制和烘烤后会发生很大变化。 一件件颜色暗淡,貌不惊人的半成品,在经过炉火的烧炼过程中,会呈现出各种绚丽夺目的色彩。 而与此同时也便可以得知,为瓷器作画是需要怎样的特殊经验和想象力了。 王浩对烧瓷的工艺也不是很了解,装模作样地绕了一圈,也给不了啥有用的建议。 倒是对那些老艺术家们彩绘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蹲在那儿看了好久,原来那些瓷器上精美的花纹,在回炉之前,竟是这个样子的,比小蝶随手的涂鸦都有所不如…… 可是这釉彩在经过烈火的洗礼之后,却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如此绚丽夺目,光彩四溢,着实让人惊叹不已。 随后又在存货仓库中走了一圈,种类不少,以青瓷为主,装饰印花也是个有千秋,不论是画花、刻花、剔花还是镂花等,图案上的花鸟虫鱼不论是造型,色彩,还是纹样都有令人咂舌的意境与气韵。 只是看来看去,唯独少了一种瓷器,这种瓷器,也是后世最能代表中国瓷器的一种。 那就是青花瓷,而且细想起来,平时生活中,也似乎没见过青花瓷。 这倒是奇了,瓷器届怎能少了青花瓷这个主要代表?难道是这青花瓷是宋代之后的产物?不应该呀似乎。 “王老板可知有一种被称作青花或白地青花的釉下瓷?” “自然是知道的。” “那为何本官不曾见过这种青花?” 王大富既然知道有青花瓷,那就说明这种工艺已经出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流行起来,莫非是工艺还没成熟?又或是 “大司农有所不知呀,这青花的品相自然是极好的,早在前唐时期,就已经出产过不少上等的青花瓷器,只是这青料难寻呀。 据大富所知,前唐时期烧制青花所用的钴料,乃是产自西域,得来极为不易,也正因如此,这烧制青花瓷的工艺,也一直没有突破,所以,时至今日,几乎已经没有瓷窑烧制青花了。” 讲起烧瓷这么工艺,王大富讲来,倒也是头头是道。 一番话下来,就已经把这青花瓷的前世今生讲了个通透。 这就对了,青花瓷起源与唐代,而且作为青花瓷的主要原料,是从西域得来的,这也符合唐代的历史。 而到了这宋初,产自西域的钴料很难再通过丝绸之路运过来,所以这烧制青花瓷的工艺,不但没有继续发展,而且有渐渐没落的迹象。 这怎么可以!那可是青花瓷! 小周同学的那首歌自己都还记着呢,怎能容许这青花瓷就此没落。 于是,本着抢救国宝的伟大使命,王大司农当即决定,以最迫切的心情,迅速组织淘宝队,去西域抢…………救青花钴料。 可是再细细一想,这也不对呀,青花瓷在后来能在瓷器届大放异彩,肯定不会一直需要依赖进口钴料的。 肯定是后来的人们在国内也找到了上等的钴料,才会把这青花瓷发扬光大的。 而且数量不会少,地区也不会偏远,因为在后世被称为瓷都的景德镇,就在姜幕云老家的东南面,非常近。 “人无我有呀王老板,你不妨派人去越州饶州一带打听打听,本官曾偶然听说那一带也有上等的青料出产。” 这纯碎就是瞎蒙了,去越州寻找青料,不过只是印象中那一带有个越窑遗址挺出名的。 而去饶州打听,就更模糊了,只因为那饶州乃是后在后世被称为瓷都的景德镇。 虽然如今的饶州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州县,还没有瓷都这个说法,但那里在后来能发展成为一个瓷器的代名词,肯定是有原因的。 “大司农此话当真?若真能找到固定的青料来源,这青花的钱程定然不可估量,大富明日就遣人前往越州饶州打听青料的下落。” 人无我有,这更是所有商贾最梦寐以求的一个赚钱机会,大司农见多识广,他一定是确切地知道些什么,才会这样说的。 如果真能找到固定的上等青料来源,那他老王家的烧瓷工坊就发达了。 “本官也只是偶然听说,至于到底能不能找到,则需王老板遣人前去细细查访一番才是,这也是创新的另一种手段嘛,工艺需要不断琢磨改良,这原料,自然也是要跳出固定的圈子外,试着自己去寻另一条出路的嘛。” “那是那是。” 今日得大司农指点生意经,真是得益良多,不枉他在城外码头苦等三日,终于在半路拦截到了大司农本人。 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一行人出了烧瓷工坊,劲直向着王大富家的豪宅行去。 留宿就免了,耽搁的太久,恐怕要追不上大部队,吃个晚饭,就得继续上路。 入城不久,刚好遇到刚从寒山寺返回的还玉她们一行人。 一群人正在那开开心心的逛街,没有坐马车,因为马车早已经变成了货车,护卫们的手上,也早就已经提满了各种各样的大包小包。 于是,王浩也下了马车,加入了她们的扫货大军。 老爸说了,这叫促进商品交流,拉动内需,为经济建设作贡献。 所以小蝶在逛街采购礼品的时候,一点都没含糊,基本上是以十为单位的。 这个来十件,那个包十包,还有那个,也来十份。 反正有大金主在,趁机多包一点,回去之后,再也不愁实验小组竞赛的时候没有奖品发了。 章节目录 第341章 曼陀山庄 苏州城城区,大概就是后世的姑苏区,因此这苏州城也叫做姑苏城。 此时的姑苏城内,还没有在后世闻名遐迩的拙政园,狮子林等知名园林。 但江南水乡特有的园林景观,在此时也是小有名气的存在。 一座座豪宅,点缀在城内的各个角落,全是外人不得入内的大户人家的住宅。 王家的豪宅也在其中,位于城东南平江路某处的繁华地段中,绿树成荫,闹中取静,无论是地段还是建筑式样,丝毫不输京城一些富贵人家的住宅。 悠哉游哉地一路前行,大老远就能看到两扇气派非凡的朱红色大门耸立在街道上。 大门上方,一块鎏金牌匾,更是精致异常。 “老爸快看!曼陀山庄!” 小蝶大老远就望见了鎏金牌匾上写着的几个大字,不由得惊叫出声,老爸果然没有骗人,这姑苏城内,还真有一处曼陀山庄! 王浩闻言,也瞪大了眼睛朝小蝶手指的方向看去,没错,真的没有看错,还真是那曼陀山庄。 众人闻言也一下子来了兴致,不会这么巧吧,那故事,一听就知道是瞎编的。 那什么锤虫十八拳,一拳就能锤翻三十个老师傅,哪有那样的功夫,还有那个背书小能手王语嫣王小娘子,真的真的会比月娥姐姐都要漂亮吗? 好奇之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起朝着王家的曼陀山庄走去。 “王伯伯?您是不是有个女儿叫王语嫣?”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蝶已经悄无声息地溜到了王大富的身边,扯了扯王大富的衣角,神秘兮兮地问道。 “是……是呀!小女正是语嫣,这……这……这位小……小……如何得知?” 王大富听了小蝶的问话,一下子惊的小啊小的小不出来了,怎么就把这事给疏忽了,在刚才与大司农的聊天中,大概也知道了这一行女眷的身份极不简单。 那个走在众女最前面的,是京城中名噪一时的护理学院的院长,咱大宋朝首屈一指,以女子身份担任朝中高官的女官,更是皇帝陛下亲封的一等开国候,身份尊贵无比,甚至比大司农更了不起。 另外几个女子,也都是护理学院或义学中的教习,也都是以往不曾见过的女官。 还有这个小女娃,更不得了,那可是皇上在民间收的义女,是如假包换的县郡,也正因如此,话到嘴边的小囡囡一下子就小不出来了。 只是更奇怪的是,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小女儿的名字? 还有大司农也一样,记得大司农刚刚得知自己的名字之后,问得第一句话就是你家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王大贵? 恍惚之间,那小囡囡又一下子窜没影了。 “老爸!她家有个女儿,果然名叫王!语!嫣!” 小蝶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顷刻之间,周身弥漫开来一股豪气冲天的武侠风。 可是这一股江湖意气只维持了仅仅一秒钟,就马上泄气了,转而又变得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 “唉……这个王伯伯好可怜。” “什么可怜?” 王浩也很是有些意外,想不到金老爷子也武侠小说也不是瞎写的,连这样的细节问题也是考究过的,不知道是从哪本史书中看来的史料。 “他可能还不知道,那王语嫣,其实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思忖间,挂在自己背上的小蝶又在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嘿……你个兔崽子!你这一天到晚都想的什么玩意儿呢!” 王浩听了小蝶的话,差点没背过气去,这还真是活学活用啊! “这可能是真的老爸!咱们宋国的西南边,的确有个国家叫大理国,然后北边也有辽国,现在这里又有曼陀山庄,还有王语嫣,都对上了呢!” 眼前一阵阵剧烈的晕眩感传来,王浩感觉背上背着的小蝶越发沉重起来,这天虫十八步看来不能再讲了。 刚想严厉的批评几句,小蝶的话又从耳边传来。 “还有还有,以前在杭州的时候,我问过阳冲和洛松,他们说,还真的有一个丐帮的呢,唉……可惜了,当时没有问问他们那丐帮的教主叫什么名字。对了对了老爸,咱们老家附近不是有个桃花岛吗?咱们回老家的时候,再去那儿一趟好不好?说不定岛上真的住着一个黄药师哦!” 好嘛这越来越过份了,这都哪跟哪去了,窜场都窜成一团浆糊了,丐帮什么时候有教主了??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那曼陀山庄的大门口,刚才恍惚地太厉害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山庄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帮前来迎接贵客的人群。 王大富急忙上前几步,邀请大司农一行人入内。 小蝶在前来迎接的人群中好一番寻找,似乎并没有看见只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就能使人全身一震,怦怦心跳,热血如沸,心神俱往的王大美人。 不免有些悻悻然,莫非是藏在后院不成?一会一定要过去找一找。 说不定还能找到阿朱,最可怜的就是阿朱了,等下如果真的遇到阿朱,一定要带她脱离苦海。 爱情是个坏东西,它只能带给人无尽的悲伤,一定要把阿朱带走,藏在义学里,让她研究实验,再也不让她有与丐帮教主相识的机会。 王家的曼陀山庄也是标准的江南园林设计风格,小榭楼台,亭阁掩映,郁郁葱葱之间,好一番小桥流水人家的怡人春色。 王浩一行人被邀请到了花厅落座,让侍女上了上好的茶汤,一边闲聊,一边等待开饭的时候,小蝶再也坐不住了,拉着老爸的手,执意要去园中游览一番。 “嗯!让你妈带你去玩!” 王浩被烦的一瞪眼说道。 “不嘛,我就要你带我出去玩,老妈啥都不懂,在寒山寺里,看到的花就叫野花,知道映山红却不知道杜鹃花是什么,看到的佛都叫菩萨,连地藏与普贤都分不清楚,看到的石头就叫假山,连太湖在哪里都不知道……” 从小到大就一直如此,跟老爸一起出去玩,哪怕是山上最普通的一朵杜鹃花,都能讲出一个杜鹃啼血,子归哀鸣的凄美故事出来。 屋檐上,廊柱下的几个石头雕塑,都能讲出一个龙生九子的神话故事。 要说导游,老爸才是这个世界最厉害的导游,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不论到哪里,总能有讲不完的新鲜故事。 而自己老妈,则只会张开双臂来一句,啊这里好漂亮!然后就侧着耳朵一起听老爸讲故事,还时不时插一句又在唬小孩了。 所以这次一定要让老爸带着去游一游这曼陀山的,这可是去寻找阿朱姐姐,很刺激的呢! 章节目录 第342章 巧遇阿朱 拗不过这死丫头,王浩只得起身告了一声罪,提出要去园子里走走。 王大富自然也是无不应允,行在一侧亲自当起了导游。 这大富人家就是大富人家,走在这静谧的水乡园林中,给人一种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感觉。 只是这样的日子,偶尔来游一游还可以,若要常住,还是有些不习惯的,光打理园子的园丁都得请上几十个了,还有那随处可见的丫鬟侍女,连洗把脸净个手都需要一人端盆一人拿巾的,这样的生活,也太他吗的安逸了。 只是这么多的丫鬟侍女,要在其中找出那个阿朱姐姐,难度似乎增加了不少。 穿行在一条紫藤缠绕的花廊下,绿树掩映之间,忽见前方木亭下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 一袭青纱束柳腰,垂在背后的青丝随风微微飘动,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美感。 看其背影就知道,这是定然是个江南水乡养出来的绝色丽人。 “语嫣姐姐!” 小蝶见了,甜甜的叫了一声,就像只猫儿似的窜了出去。 王浩阻拦不急,没有拉住小蝶那快如闪电的身型形,只得暗自一谈,这臭丫头,当真玩起了那什么天虫游戏。 前方的女子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于是转过身来想要看个究竟。 “如花!” 待看到那女子的相貌,王浩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这画风也在一秒钟之内发生了突变。 语嫣姐姐瞬间变成了如花,好一个背影杀手! 然后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不曾想由于退的太急,头上的发套被花廊中翘出一角的紫藤藤蔓给勾住了。 于是,突变的画风在这一瞬之间再变,众人只见大司农的一整头长发被挂在了藤蔓上。 那边的女子也在这回头的瞬间看到这边的藤蔓上好似挂着一个脑袋,惊呼一声身子就开始有些不稳。 小蝶见状,眼疾手快,猛的一拱,用自己的小脑袋顶住了那个摇摇欲坠的语嫣姐姐。 “小姐……!” 木亭外同时传来一声轻呼,一阵香风飘过,有一娇美俏丽自有一股动人气韵的身影闪入木亭中,扶住了那个被小蝶顶住的如花姑娘。 “小姐你怎么了?” 声音清脆,犹如珠落玉盘,动听之极。 “阿朱……那……那……那是何物?” 如花姑娘颤抖着双手举起芊芊玉指指向不远处那坨被挂在紫藤藤蔓上的东西。 “阿朱姐姐?” 小蝶听到这个语嫣姐姐叫出阿朱的名字,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而另一头,王浩正在翠儿的帮助下重新穿戴那个假发套。 身边则是呆木若鸡的王大老板,双眼圆睁,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到了地上,这肯定是幻觉! 大司农不可能出家的,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再瞪眼一看,果然,刚才看到的只是幻觉,这不好好的嘛。 然而下一刻,惊悚的一幕又在眼前上演,那一坨头发又掉下来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个时代由于材料限制,即使翠儿再如何的心灵手巧,也造不出一顶好用的假发套。 再怎么整也整不齐了,索性一把就给扯了下来,往翠儿怀里一塞了事。 这剪都剪了,还装模作样的,不是多此一举嘛。 “王老板不要慌,这头发还会长的。” 王大富哪能不慌,这模样还怎么出门,走在街上,不得被人围观? 而且也不用走到街上,此时的场景就已经足够轰动了。 园子里的那些丫鬟小厮,躲在远处,面子上虽然不敢表现出什么,但目光的焦点,明显都已经聚焦在了大司农的头顶上。 木亭中,那如花姑娘刚刚喘匀一口气,抬眼又看到那个人把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给扯了下来。 顿时又是两眼一翻,脚下也是不由自主地发虚,幸好身边有人扶着,不然这一回小蝶肯定顶不住。 场面一时间有些安静,你说这头发没了,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该说几句怎样的场面话,是安慰还是该点赞? 于是,只得发出几声尴尬至极的干笑,果断的继续假装没看到。 但是大司农似乎没有就此放过众人的打算,继续鼓吹短发论。 “子曰:见识长头发短,自前年出海饱览异域风土人情之后,见识暴涨,因此,这头发就再也保不住了,王老板出海那会,可有感觉头皮经常发痒?” “却如大司农所言,出海近两年,连着月余不洗头发也是常有之事,何止头皮痒,简直就是奇痒难耐呀!记得当日船队驶离兰无里之后……” 一说起南下出海的事情,王大富立马就换了一副脸色,将神情一肃,又讲起他那历时两年的南洋历险记。 这一趟出海的经历,至少还能讲上三十年。 而且每次讲述那趟出海经历的时候,脸上别提多有面子了,简直就是众人的焦点。 虽然几乎半个姑苏城都知道了王老板的这趟出海经历,但每每讲起来,仍能引来不少听众的阵阵喝彩。 “那王老板可有长见识的兴趣?” 言下之意,就是你有没有剪短发的兴趣。 王大富闻言,随即脸色一白,这长见识的代价也太大了一些,老人们一直在说的,剪头就是剪寿,像大司农这样,一刀下去,怕是只剩半条命了呀! 又想到如今的大司农将会英年早逝,心中不免唏嘘,有两年的同路之谊,早就知道大司农行事不同寻常,不曾想会如此的不同寻常,也不知道他究竟遇到了怎样的事情,竟要把头发剪成这么短。 看王大富的神色,王浩就知道他又在想入非非了,见识唬不住,虱子吓不倒,古人对长发飘飘的感情还真是执着。 事实上留着这一头长发,长虱子的概率是非常高的,拿一把篦子,去街上随便找出十个人,至少能从八个人的身上篦出虱子来。 关于古人长虱子,最出名的,当属魏晋时期了,那会不知何时兴起了一股“服石”之风。 称“五石散”或“寒食散”,服后烦热,因猛浇冷水而易暴卒,士大夫于是到处“行散”乱窜或睡卧路旁。 以此显示其高贵和阔绰,甚至没落了的隐士已经无力服石时,也要硬装出服过的样子。 体热加上不敢洗澡,很容易生虱子,但在隐士们看来,在浓郁的体味里不停有动物出入,更是回归自然之相,虱子俨然已经是风度和人生追求的证词了。 这病态的观点,虽已过去几百年,仍被人津津乐道,也难怪现在的人们对头上的虱子会如此心安理得的和谐共处了。 据说后来的王安石,也是一个养虱达人,满头的虱子,甚至都爬到胡须上来了,也是浑然不知。 章节目录 第343章 王大公子 正当王大富痛苦抉择要不要长见识的时候,木亭那头响起小蝶满是惊喜的呼喊声。 “老爸……!我真的找到阿朱了!” 不但有曼陀山庄,还有神仙姐姐,现在又出来一个阿朱姑娘。 这事情似乎越来越不对了,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要不是那神仙姐姐貌似如花,王浩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来了一段穿中穿,来到金老爷子的武侠世界里了。 不过这个阿朱倒是很啊朱,十五六岁的年纪,眉宇之间就能看出一副娇俏可爱的模样。 既然已经打了照面,如花小姐也不好再避之不见,在阿朱小蝶的陪同下,上前与这个假和尚行了个万福礼。 趁王家小女礼毕抬头之际,王浩也细细打量了这个如花姑娘一眼。 靠的近了,也看的仔细了一些,其实这如花姑娘的脸型不差,也挺匀称,就是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青春痘,有些甚至已经有化脓的迹象了。 如花姑娘也感受到了这个假和尚的目光,鼻子不禁一酸,急忙别过头去,迈着小碎步逃开了。 看到神仙姐姐垂泪欲哭的模样,小蝶也快步跟了上去。 几粒青春痘而已,有什么好自卑的,义学里长痘痘的同学多的去了,安慰这种事情,她最拿手了。 王大富见自己女儿泪奔而去,也不禁轻声一叹。 他这小女儿,也是个苦命人,小时候就长得俊俏非常,渐渐长大之后,更是越发的俊俏可人。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不知从合适起,脸上长出了一粒小豆子,而且越来越多,直到再也遮掩不住。 遍寻名医,药不知吃了多少,病情却是越发的严重。 也就是在那时候起,以往活泼爱笑的女儿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也不愿再见外人。 欢乐的气氛顷刻间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气氛调节大师王大司农看不下去了。 一脸青春痘而已,怎能颓废成这副模样,胭脂抹的厚一些,谁还能看得出来。 “王老板放心,令嫒的事情,就包在本官身上了。” “啊?!大司农可是有医治痘疮的良药?” 王大富闻言瞬间又变得欣喜若狂起来,再细细一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赶忙又转向还玉深施一礼说道。 “恳请徐大院长施以援手……” 还玉被王老板的这一突然举动给吓了一跳,这病急乱投给投的,投到我这妇产科医生的手上来了。 “王老板莫要这样讲,脸上的痘痘我可治不了,不过这心病倒是可以医一医。” “这痘疮之症当真没法治?” “倒也不是没办法,只是我不擅长这方面罢了,不过等这心病治好了,这痘痘有没有,也就不会再放在心上了。” “当真如此?心病也能治?” “那还有假,像令嫒这样的情况,在我义学中,也是常有之事,也没见有谁颓废的。” “劳烦徐大院长……” “王老板先别着急,这心病已经在治了。” “已经在治了?” 王大富闻言露出一脸茫然之色,这医治心病莫非是一门玄学?脉都没号过一次,就已经在隔空医治了。 果然是传言中拥有复苏神迹的神医学院,看来这一回女儿真的有救了。 差不多也到饭点,急忙邀请了大司农与大神医入花厅就座。 按照大司农的意思,这顿家宴的规模也是一减再减,纯碎就是两家人吃个便饭规格。 只是刚刚步入花厅,就见堂内坐着个一直抖着二郎腿的抖腿男,就是王大富的长子王司冲,他的脖子似乎有些问题,稍微有些歪,以至于那头看上去有点斜。 瞟见王浩一行人进来,王大公子斜着的脑袋左右晃了晃,瘫在圈椅上,也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不过在瞅见王浩身后跟着的柳月娥之后,那双贼眼立马就亮了起来,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一番,把个柳月娥看得尴尬不已,不自觉地就缩到了王浩身后。 王浩自然也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顿时觉得这王公子似乎还有很严重的皮肤病,感觉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应该都很痒,继续好好的拾掇一番。 “想必这位就是王老板家的长子了吧?” 王浩看着这个浑身上下都不舒坦的年轻人,随口问了一句。 “逆子!大司农问你话呢!还不向大司农问好!” 王大富见着儿子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但碍于面子,也不好当场发作。 这个混账,就不该叫他过来的,却也是没办法,请大司农吃饭,怎能不叫家中长子作陪。 无奈之下,只得让管家把这混球抬回了家,这不,开席前才刚刚把这尊神请回来,但此刻又是这副鸟样,真真是要气死他老子。 “在下王聪,见过大司农。” 嘴里说是见过大司农,但那斜着的脑袋,又往上抬了抬,眼睛几乎要看到天花板上去了。 心里也在一个劲地腹诽,司农司农,不就是个管种地的官嘛,有啥了不起的,还不是看上咱老头子手里有几个钱,想过来捞些好处。 而且,瞧他那一脸黝黑的模样,估计没少在田里捣鼓,人晒得跟块碳似的,连头发都晒没了。 一行人落座之后,王大富告了一声罪,出了花厅亲自下去安排晚宴去了。 “大公子今年贵庚?” 王浩看着这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心说原来叫王聪,难怪会是这样一副模样,这货,明显是让人给忽悠瘸了,不免觉得惋惜。 想必平日里也是被前呼后拥的一大帮人跪舔,结果舔出来一个自以为是的老子天下第一的后遗症。 也是个可怜的娃呀。 这样的娃很久以前在雍丘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个,后来他疯了。 贵庚?王聪一听这话就乐了,看来这什么大司农还是个没读过书的,这问个年龄都能问得这么奇葩。 “在下今年二十有二,敢问大司农高寿呀?” “巧了,本官刚好比你年长一岁,大公子在哪里高就?” “高就不敢当,在下平日里也就斗斗犬驾驾鹰,顺便研究研究菊花而已。” “大公子当真是兴趣广泛,是个人才!” “过奖,不过这些东西本公子我最近也玩厌了,那敢问大司农平日里有些什么爱好?” “看看山水,游游江湖而已。” “听说大司农前年与我家老头子一道下了趟南洋,这两年听他讲那些稀奇事,本公子倒是觉得有趣,倒也想出去见识见识。” “那感情好啊!本官这次正好又要出海一趟,大公子可有兴趣同行?” 说着,稍稍偏头,往身后的柳月娥她们看了一眼。 那王聪闻言,顿时两眼放光,似乎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同行……!同行好啊!大司农何时出发?” “吃过晚饭就出发。” “成!” 章节目录 第344章 接着忽悠 一通忽悠下来,内心极度空虚的王家大少爷当即就决定跟着大司农一道出海游玩。 也告了一声罪,下去安排下人打包行李去了。 “你真的要带着这人一道走?” 还玉一看这吊儿郎当的王家大少爷脑袋一热就要跟着他们一块走,当时就有些不乐意了。 带着这样一号人出门,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他有病,而咱们正好有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呀。” 王浩悠悠地叹了一句,这王大少爷真的有病。 而且还病的不轻,与大多数这个时代的纨绔一样,玩女人几乎是这些人的最大爱好。 这爱好其实也没啥毛病,危害性也相对较小。 但是随着年岁稍长,他们很快就会不满足青楼中的那些莺莺燕燕,然后就会去祸害良家了。 在这过程中,很多人的性趣还会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比如这王大少爷,就已经进阶到研究菊花的阶段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些人的发展到最后,基本上都会朝着更加荒诞的道路上狂奔。 家里也会因为有这样一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在,而变得不得安宁。 至于那王大富,将来一定是会被气死的。 “这样的人,我看还是早些让他解脱的好。” 还玉仍有些愤愤不平,那贼溜溜的眼睛,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是呀浩哥哥,翠儿方才看到,那人一直色眯眯的盯着月娥姐姐看,咱可不能把这样的人带在身边。” “一旦落入我的魔掌,哪还有他造次的机会。” 之前王大富也提出过想让他这大儿子去义学接受一下思想改造的,此刻见过了本尊,王浩也有点来了兴趣。 纨绔也有纨绔的用处,像王大少爷这样的人,还是能找到一份非常合适的工作的。 于是当即就决定把这大少爷带在身边,也已经想好了为他安排一份量身定制的工作。 王大富安排完事情回到堂中,发现他那逆子又没了踪影,气得一跺脚,正要令管家把人再给绑回来。 就见那大少爷已经带着几个下人,抬着大箱小箱回来了。 “你个混球,这又要去做甚?!” “老头子,儿子已经决定了,要跟着大司农去海外游历一番。” “去海外游历?那个海外?” 就一转眼的工夫,这混球就要滚去海外了?王大富听后不紧一阵恍惚。 “自然是五湖四海,您老放心,这次出去,定然混出个人样来,好让您瞧瞧,儿子也是能干一番大事业的。” 王大少爷言语之间是满满的信心,家里的老头子也不过就是出去游历了两年,回来之后,那给吹的,耳朵都长茧了。 “大司农……这混球说得可是真事?” 王大富转头又看向王浩问道。 “不错,令公子确实已经决定去外面闯荡一番,如此雄心壮志,你我应当大力支持才是,本官准备委任令公子一份差事,保他一份前程,王老板以为如何?” “大司农万万不可!这混球哪能是这块料,要坏事的!” 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因此听大司农说要委任一份差事给这混球,不喜反惊,当即表示这事不妥,万万不妥。 “是不是那块料,也要看是放在了什么位子。” “老头子你莫要看不起人!” 听了自家老爹的话,王大少爷就首先不答应了,什么叫就不是那块料,本公子之前是瞧不上那些鸡皮蒜毛的小事而已,若真用起心来,你老头子拍马店都追不上。 “王老板就不要多虑啦,你看大公子这意气,当为少年俊杰!” 几句话吹捧下来,王大少爷的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到了饭桌上,几杯黄汤下肚之后,更是连北都找不着了,摇摇晃晃的端着个酒杯,大司农长大司农短的,也早已经把王浩当成了人生难得一见的知己。 豪言壮语讲了一大堆,他家老头子划着破船行了一万里,他王大少爷,至少也要走上十万里。 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要在海外找一个最妖娆的异域美女回来孝敬老头子。 于是,在饭桌上,老的唉声叹气,小的豪言壮语。 后来想想,其实这样也还,滚得远远的,也能少抄些心不是。 小蝶一直窝在后宅中没有出来,一直在为她的神仙姐姐做着心理辅导工作。 当然不是要用一席话打开她的心结,而是要把她从这个深宅大院的牢笼中拯救出去。 于是一顿饭吃完,王家的曼陀山庄就将少去五个人,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外加一个丫鬟阿朱。 临行前,王大少爷坚持要带上几个丫鬟小厮同行,说是不带上这些人,他的生活无法自理。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又是一通吹捧加忽悠,仅仅过了半刻钟,王大少爷的生活就能自理了。 码头上,王大富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的几个孩子等上官船,突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只是吃了顿饭的功夫,这大司农怎么把自己的几个孩子全给带走了? 身旁的王夫人和另一个小妾已经哭成了泪人,自家老爷也忒狠心了,辣么小的娃儿,说送人就送人。 还说要送到一千里之外的京城去读书,还不许人跟着,连探望都不行。 这京城的学堂就这么好?孩子还那么小,顽皮一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为什么就容不下他们? 与他们的娘不同,俩熊孩子听说要出门游玩,那就一个欢天喜地,也不用催,几乎是扯着他们的姐姐上了官船的。 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喜讯好不好,不但不用再每天辛苦读书,更不用再领受爹爹的戒尺,还能做大船出去游玩,爹爹上回就是坐着大船出去游玩的,外面的世界,可好玩了。 小蝶没忍心告诉告诉他俩,姑苏城到杭州,走运河也就两三天的功夫,然后他们就会被囚禁在杭州的义学中。 有那里最严厉的学生会长阳冲同学亲自管教,她敢保证,只要三天,这俩熊孩子的眼泪就会哭干。 同样将被暂时囚禁在杭州义学的,还有那位神仙姐姐和阿朱姐姐。 那里有许多和她俩同龄的小姐姐,船上也有几个,在那里,没有会用奇怪的眼神去看她脸上的小痘痘,所以,她的心病,很快就能医好。 而且,义学里还很安全,即不会出现慕容表哥,更不会有丐帮教主。 哦对了,倒时还要向阳冲打听一下在哪里可以找到他们的教主,顺便再帮自己问问,他们的教主收不收徒弟。 女徒弟,而且是非常可爱,非常聪明,还非常懂事的女徒弟。 章节目录 第345章 立马翻脸 告别了忧心忡忡的王老板和他两位哭哭啼啼的夫人。 王浩一行人继续向着目的地出发。 这一路下来,不但船队的规模越来越庞大,连之前自己的两艘官船上的人也是越来越热闹。 刚刚驶离码头不久,王大司农就迫不及待的要去招呼那个王大少爷了。 “老关,去找一支香过来,要最粗的那种。” “大人,其事不用那么麻烦,这种货色,随便比划一下,就能把尿给吓出来,保证以后乖的跟只兔子似的。” 老关把一副下摆一撩,露出一排做工精致的短匕首。 用乌兹钢打制了那么的匕首,每一把都精致非常,却一次都没用过,早就饥渴难耐了。 “唉……小孩子面前怎么可以动刀子,再说了,咱不能抹杀了他的个性,像王大少爷那么天真的人,如今已经不多了……” 说话间,王浩露出一丝邪恶的微笑,准备当晚就给那位王大少爷治病。 而此时的王大少爷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待在船舱中显得坐立不安。 刚才明明看到那几个大美人也是上了这条船的,怎么一转眼就到了后面那条船上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本少爷的潇洒英姿再无人欣赏,岂不可惜? 思来想去之间,船舱的门被重重的推开了,从外面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王大少爷见状,不由得菊花一紧,脸上露出几分期待的神色。 阿呸,应该是脸上露出几分惊恐的神色才对。 其中一个壮汉手上拿着一根比拇指还要粗的香,这是要做什么? 另一个壮汉的手上端着两只瓷碗,这又是要做什么? 最后一个壮汉的手上拿着的,则是一把铁锤,和两枚巨大的铁钉,他们这他娘到底要做什么? “你……你们要做什么?大……大司农何在?” 三个壮汉面无表情,瞪着眼睛直直地看着王大少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王大少爷顿时打了一个寒噤,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明显也是一个色厉内荏的货色。 “大公子找我何事?” 话音刚落,大司农的声音就从舱门外传了过来,王大少爷这才松了一口气,说话也利索了不少。 “大司农,他们这……这是要做什么?” “哦,大公子莫要害怕,这几位是本官从京城带来的神医。” “神……神医?” 王大少爷闻言,使劲地揉了揉眼睛,的确不是幻觉,可这样的伟男,怎么可能是神医? 这根本不能会跟医沾上一点边的好不好,更别说是神医了,他们分明是大司农身边的护卫! “不错,这三位京城过来的神医,专治各种不服,从没失过手,且疗效显着。” “啊……?可……可小弟没……没有不服,小弟我最……最服的就是大司农您了。” 王大少爷的冷汗都下来了,这分明是上了贼船了呀,而且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说翻脸就翻脸。 “大公子莫慌,除了专治各种不服之外,这三位神医还专治小儿多动症,比如大公子这抖腿的毛病,就应该及时治疗,以免日后发展成帕金森。” “大……司农,我……我的腿没抖!” 此时的王大少爷,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你抖了,还抖的很厉害。” 不过此时的抖与之前的抖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之前的抖那是嘚瑟的抖,此时的抖,显然是给吓的。 “我没抖……” “抖了!老关,动手!” 大司农瞬间就换了一副脸色,招呼手下开始用刑。 “救……救命啊,爹呀……!我想回家……!大……大司农饶命啊!” 看着一个壮汉把手探向腰间的匕首,王大少爷瞬间就崩溃了,哇哇哇的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模样好不凄惨。 “哭啥呀!又不弄你!” 老关低呵了一声,然后从腰间取出一个火折子,把香给点着后赛到了王大少爷的手上。 “这……这是做啥?” 被老关一喝,王大少爷就是一个激灵,赶紧止住了哭声问道。 “别问!坐好了!” 随后老关又帮助天生骨骼畸形的王大少爷摆了个端正的坐姿,接着把那两只水碗放在了王大少爷的膝盖上。 “碗里的水不准洒出来!等这支香点完就睡觉!” “这……啊……??” 王大少爷闻言,一脸懵逼。 难道这就是帮自己治那什么抖腿的毛病? 倒也庆幸没有动用什么酷刑,然后看了看手中那支粗大的香,脸色顿时又是一跨。 这得烧到什么时候! 而且,还有一个人手上拿的大锤和铁钉还没用上呢! 那东西定然是用来施酷刑的,想到这里,王大少爷的腿又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老关伸手扶住那两只装了清水的大碗,再次呵道。 “再抖就只能把你那脚给钉在地板上了。” “大哥……亲大哥!小弟再也不抖了!” 王大少爷又是一声哀嚎,但越是强忍着不去抖腿,那该死的腿却抖的更厉害了。 眼见着那个拿着锤子的壮汉向自己走来,王大少爷再次发出了几声怪叫。 “啊……呃……唔……大……大哥,它没抖了,大哥你快看,它真的没抖了,它真的没抖了大哥,呵呵……呵……” 几声怪叫过后,或许是释放出了心中的压力,在那大汉走到跟前的紧要关头,王大少爷竟然神奇的止住了颤抖的水腿。 几声变调的惨笑过后,王大少爷抹了一把额头的大汗,深吸几口气,继续努力的保持住端正的坐姿。 太刺激了,幸好本少爷也不是一般人,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化解了危机。 顺便抬头扫了周围一眼,大司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这就难办了,连求情讨饶都没机会了。 不过那几个护卫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坐在对面的床榻上,掏出一块肉干,又从床底拎出一个酒瓶。 三个人竟然一边割起了肉干,一边抿起了老酒,已然把那王大少爷当成了空气。 尤其是那个最壮硕的,嚼肉的间隙,还把别在腰上的匕首一把一把的取下来,细细擦拭,时不时还凑到嘴边呵上一口气。 把个王大少爷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这匕首看上去也忒锋利了,而且老是感觉这匕首会朝着自己的脑袋上飞过来是怎么回事? 不,这不是感觉,而是真是听到的,因为此刻,那三人正在低声言语的内容,就是如何投掷匕首的话题。 还说什么敢不敢在头顶放上一枚鸡蛋,让俺试试这匕首的准头。 而且说这个话的时候,他们还时不时地瞟向自己。 喂你们不要搞错好不好,本公子完全没有兴趣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章节目录 第346章 高级职称 也不知过了多久,早已经昏昏欲睡的王大少爷无意识地吹着手中的巨香。 这柱香也太粗了一些,也不知道是用来祭哪个菩萨的,怎么会需要那么粗大的香,而且是又粗又长。 这都过去大半夜了,还只烧了一半,可能是由于之前流汗太多,放在膝盖上的两碗水,早已经被他喝掉了。 只留两个空碗放在膝盖上,王大少爷很焦灼,不知道明天一早被发现只剩两只空碗后,将面临怎样的惩罚。 对面的床榻上,那几名护卫早已经睡着了,狰狞恐怖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但此时的王大少爷仍然一动都不敢动,尽管因为长时间保持端坐的姿势,双腿早已经失去了知觉。 腰板也一阵阵的发酸,连屁股都感觉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但他仍是一动都不敢动,因为之前他以为那几个护卫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悄悄地把碗放在桌子上后想要溜出去逃走。 哪曾想屁股刚刚离开椅子,就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朝着自己的脑门飞了过来。 然后擦着他头顶的发尖,直接钉入了身后的舱室木柱。 那一下,把个王大少爷吓得不轻,当时就一屁股瘫坐在了圈椅上,乖乖地把那俩只空碗重又放回了膝盖,之后就再也没了想要溜走的想法。 这太可怕了,那人明明还在打着呼噜的,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就从桌上操起来一把匕首掷了过来。 此时床榻的壮汉在睡梦中翻了一个身,伸直过来的腿一脚踢在了床榻上的矮几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把个昏昏欲睡的王大少爷惊醒了过来,侧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狰狞的呼噜声再次唱了起来,王大少爷重又打起精神,拼命地吹起来手中的巨香。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醒了负责监督的老关三人。 使劲搓了搓昏昏沉沉的脑袋,抬头看去,只见王大少爷正低头拼命地吹着自己的大腿某处,吹几下,嘴里就发出两色低声的呜咽。 那里有一个被香烧出的洞,看来王大少爷最后还是败在了瞌睡虫的手下,举着根点燃的巨香就睡死过去。 很显然,最后那根巨香在他大腿上烧出了一个洞,还在王大少爷细嫩白皙的大腿上烙上了一个香疤。 “咦……大公子?你为什么还没有睡?” 老关扯着破锣嗓子问了一句。 “大……大哥,这香也太粗了,它……它烧不完呀!” 王大公子闻言,抬起两只巨大的熊猫眼,悬泪欲泣的说道。 “不是给了你一把小刀了吗?不会切一截下来?” “那刀子……” 那刀子仍过来是让自己切香的?王大少爷感觉自己肯定还在梦。 “唉……现在算了,这天也快亮了,马上就到早课的时间了。” “早……早课?大哥!小弟我不想剃度!真的不想啊!” 王大少爷一听这话又慌了,还要做什么早课,原来他们这群人是真和尚! “剃度?大公子也想剪头发?” “不不不……小弟我绝对没有那个念想。” “那好,等到了杭州城,就让咱家大人也给大公子剪一个。” “啊……啊大哥!小弟我说的是不剪头发啊,大哥!” “嗯对,现在不剪,到了杭州城之后再剪。” 王大少爷感觉自己似乎说什么都不会有用,这些人,压根就没把他当回事。 恍惚之际,门外又进来一人,看模样,也是黑脸短发的护卫模样打扮,手里还拎着俩包裹。 几个护卫相互打了个招呼,之前的三个护卫就出了舱门。 新来的那个护卫把腰刀往桌上一扔,随后又从腰上还解下了几把随身携带的匕首。 然后……又从包裹里取出了笔墨纸砚…… “大公子,从今日开始,大公子就随我一道识字,每日早中晚各两个时辰,来,这包是你的,请大公子拿好了。” “识……识字??” 此时的王大少爷已经彻底的迷糊了,自从上了这贼船之后,每一件事情,都是如此的怪诞。 包括这个要与自己一道习字的护卫,他一个护卫,习的什么字? 不好好的去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习的哪门子字? 自己堂堂一个大少爷,竟然要沦落到与一个黑脸的护卫一块习字了吗? 而且,自己还用得着习字?从小到大,在老头子与夫子双重竹棍双打的督促下,虽算不上满腹经纶,但吟上几首打油诗还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没办法,看在桌上那把腰刀的份上,还是再温习温习吧,只是这每天需要习字六个时辰,这也忒长了一些。 习字六个时辰,吹香两个时辰,吃饭一个时辰,上茅房一个时辰,这么算下来,连睡觉的时间都要没有了! 之前说好了可是出来游玩的!但是现在怎么算来算去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身边还一直有人看着自己,连温习一下带出来的那两本春宫画册的都没机会,更别说玩一下下自娱自乐的小游戏了。 木讷的,打开包裹,取出里面的笔墨纸砚,和一卷用来温习的书册。 然后王大少爷惊奇的发现,那上面的字竟然一个都不认识!这是什么字! 很像汉字,又不像,很多比划都不对,要么少了,要么多了,看上去的第一感觉,应该是认识的,可再仔细看,却没一个见过的。 “这个就是契丹文字了,大公子接下来几个月就与我一道学习这契丹文字,契丹文字总共也就三千多个,且大多与我中原文字相仿,学起来还是挺容易的。” 临时代课老师耿护卫呵呵的笑着说道。 他老耿之前就是凭着这自学的契丹文字,被评上高级护卫职称的。 没错,他们这些护卫,现在有职称了,这也是大人弄出来的制度。 刚开始的时候,只说什么护卫也要识得几个字,起初,说要认字的时候,大伙是很不乐意的。 护卫嘛,识啥的字,识了也没啥鸟用,即便识了字还不都是护卫。 但是识字有奖励,而且奖励很丰厚,识一个字就给二十文钱! 于是看在钱的份上,一帮大老粗不得不捧起了书本,有一段时间,还被大人分批次的安排去了义学识字。 一个大老爷们与一群娃儿坐在课堂上,别说多丢人了,好不容易熬过来了,也拿了不少奖励。 大人却又说什么护卫也要多才多艺,让他们没人选一样自己感兴趣的活计。 可选的学习科目五花八门,有学外语的,有学游水的,有学飞刀的,有学爬树爬墙爬房子的。 甚至还有啥都不准带就把人丢在山里的,说什么那叫野外生存技巧课。 章节目录 第347章 勤学苦练 等到众人都学会一项拿手的绝活,大人又放话出来说要弄一个什么职称评定。 评定的方式也很简单,拿手的绝活越多,评定的职称就越高。 按照评定方式,总共分为初级职称,中级职称,高级职称和金牌护卫。 当然奖励也是逐步提高的,一旦评上金牌护卫,所得的奖励将会是京城一处带院子的两进宅子。 而且大人还承诺到时会向陛下申请,让他老人家亲自颁发一份四品带刀护卫的结业证书。 这就不得了了,四品带刀护卫是个什么鸟官职他们不知道,当然也不会有人知道,因为压根就没有这样的一个官职。 但京城一套两进的宅子,谁不眼红?况且这么一搞,不是明摆着逼人苦练各项才能嘛? 谁会愿意自己头上顶着个初级职称的名头。 于是,自从那以后,护卫队的队员们,个个都成了勤奋好学的奋斗哥,只要一有空,就会去专研各自选定的才艺。 比如这耿护卫,就独辟蹊径,专门学习各种番邦语言。 跟着大人一道下海的时候,他就是负责市舶司官员周逸安全的护卫长,差不多两年时间的耳濡目染,倒也稍微学了点皮毛。 自从评定职称的规则定下来之后,老耿就非常果断了学起了各种外语。 这契丹语就是他学习外语的其中一种,契丹语本就源自汉话,而且字也不多,很多字又与汉话有诸多相似之处,学起来非常轻松。 可王大少爷明显有点不乐意,好端端的,学什么契丹文字?他是要去下海的,又不是去辽国。 而且,不管是学哪国的文字,他王大公子都没有兴趣,读书有什么好读的,一点都不好玩,枯燥至极,何况还有很痛苦的童年阴影在。 “这位大哥?大司农为何会让小弟我学契丹文字?” “这契丹文字,虽然连契丹人自己都很少用,但既然大公子有意常驻辽国,所以这契丹文字还是稍微学一点的好。” 常驻辽国?没听错,他刚刚的确说的是让自己常驻辽国。 这怎么可以!听说契丹人饿了连人肉都吃,自己这细皮嫩肉的,怎能去的了辽国!而且还是常驻! 听罢耿护卫的话,王大少爷再次哇哇哇的怪叫了起来,连声讨饶,说什么都不肯去辽国。 还顺势一把抱住了身边的木柱,好像这会就要拿他去了辽国似的,再也不肯松手。 “大公子稍安勿躁,俺家大人说了,会保证大公子的人身安全的。” 耿护卫好言安慰道。 “保证安全?如何保证?契丹人可是要吃人的……我不要去辽国,我要回家!” “回不去了,大公子是个体面人,老耿我可不想用刀子教大公子念书。” 耿护卫从桌上拿起一把匕首,照入船舱的晨光将铮亮的刀芒投射在王大少爷的脸上,直晃的他睁不开眼睛。 于是,王大少爷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此刻的处境,哪有半点他说话的份。 去不去辽国区别,只能在乖乖的去和打一顿再去之间选择。 稍稍定了定神情,王大少爷的眼珠子咕噜咕噜一转,决定先行虚与委蛇之计,假意答应他们,然后等他们放松了警惕就找机会闪人。 打定了主意,王大少爷瞬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非常乖巧的回到桌前坐下,重新捧起那一本契丹文字的练习册,对着耿护卫苦笑一下,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老关啊,那王大少爷的觉悟很高嘛,才过一晚就想通了?” 听着船舱中传出的朗朗读书声,王浩很是满意王大少爷的表现。 照这个进度来看,要不了多久,他就应该能够胜任市舶司驻辽联络员的职位了。 “大人真的将这纨绔送去辽国?” “不错,像大公子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才,正是驻辽联络员的最佳人选呐。” 不过现在宋辽两国的局势非常紧张,赵老大正在筹划着再次北征,而辽国那边,据说也正在集结人马,似乎也有举兵南下的趋势。 此时派联络员过去无异于送人头,估计一入辽国境内就得被砍了脑袋祭旗。 但王浩相信,要不了多久,重开两国边贸的事宜还是会提上议事日程的。 高速膨胀的大宋经济需要宣泄口,同样,几乎完全停滞的辽国外贸,也急需重新注入活力。 等到明州的市舶司开市,把高丽国开城的海贸打压住之后,辽国国内的经济会进一步的紧张起来。 到时边贸一旦重开,王大少爷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搅屎棍也能调教的差不多了。 往一个迫切需要与你做生意的国家派一个搅屎棍过去,能把人折腾到彻底没脾气。 到时再有自己亲自出马,很多事情就好办不少了。 紧赶慢赶追了快两天,终于在离杭州城外码头三五十里的许县附近追上了张顺率领的大部队。 然而刚刚吊上船队的尾巴,运河岸边的大道上就传来欣喜若狂的呼喊声。 “吴老板?” 钱塘巨富吴老板站在马车上,一手拍着马车顶篷,看着运河中那两艘插了市舶司标志的彩旗,正深情款款地呼唤着大司农。 与姑苏城的王大富一样,吴老板也是来截道的,不过他的心情可比姑苏的王大富迫切多了。 没办法了由不得他不捉急,当年在广州港码头的时候,大司农邀请他们几个商界大佬合伙创立钱庄票号。 结果非常不巧,家里正好出了点急事,只得匆匆告辞离去,于是钱庄的事情就这么被耽搁了。 哪知道这一耽搁就是两年,直到市面上开始出现一种叫做交子的代金券,吴老板方才惊觉过来。 一打听才知道坏事了,京城总行早就已经正式营业许久了,各地的钱庄也早已经陆续开业。 于是急忙赴京拜会大司农,却连面都没见到,只从另一个太府寺的年轻官员口中得知杭州府的钱庄还在调研之中,有消息后一定会通知吴老板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虽然杭州府的钱庄至今都没有消息,仿佛这空缺是特意为他吴清平留着的一样。 但一天没有确切的消息,就是一天没有个着落,怎能安心,其实他也知道,大司农一方面是在待价而沽,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当初拉拢他们几个搞这个钱庄的时候,大伙都表现的不够积极的缘故吧。 后来又听说大司农正在南下途中,准备主持杭州府市舶司和明州府市舶司的开埠事宜。 嗅觉灵敏的吴老板就知道机会来了,所以才会出城三十多里,来这紧挨着运河的官道上苦等。 与姑苏城的王老板差不多,在经过数日苦等及数十趟的来回奔波之后,才终于在万船丛中找到了大司农的官船。 当然这也只是做做表面的样子的,是则大司农的行踪,他们可能比大司农本人都清楚…… 章节目录 第348章 待价而沽 迟迟不在江南经济重镇钱塘杭州府设立市舶司,在吴老板看来,这绝对是大司农在待价而沽。 然而这一回,确实是吴老板错了,王浩从没想过用钱庄赚钱。 如果想用钱庄系统赚钱,一开始就施行垄断政策便是,何必要让各地的商贾参与其中。 就像他之前说的,货币的最终意义是流通,而不是挖个地窖,把钱给埋起来。 被埋起来的钱,本身就已经失去了作为货币的意义。 而且对国家来说,真的不需要挖空心思的去赚钱,他只需要利用一些政策与手段,让货币保持一个健康良性的且稳定增长的流通就可以了。 只要保持稳定提升的流通量,那国库中就永远不会缺钱。 所以,杭州府内迟迟不设立钱庄分部,压根就不是因为大司农在待价而沽。 恰恰相反,作为将来大宋南方的经济中心,杭州府的这个钱庄,是要作为重点培养对象的。 因此,不但钱庄的地段要亲自选定,连规模和人员组成等等各方面的事情,都要亲自参与一下才能安心。 此时的上海滩还真的只是一片滩涂,所以这杭州府的经济建设,可是要当成上海滩的期望值来培养的。 这其实多少还是有一点私心的,一是因为王大司农眼光独到,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在西子湖边的北山道上置办了一出超级豪华得大宅子。 二来则是因为,这里应该算是自己前世的故乡啊!怎能不重视。 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分散汴京城作为大宋唯一中心城市的影响力。 把一个国家几乎一半的财力打造一个中心城市的举措,明显是不理智的行为。 而且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老话都常说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以最大限度的减少被团灭的风险。 集中财力打造一个规模空前的花花世界,这种做法也很容易给后人造成假象。 如今只是国初,赵老大也算是走遍了大江南北,看过民间疾苦的人,但他的子孙就不一定了。 基本上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走出皇城一步,最多也就是站在宣德门的城楼上,看一眼汴京城的繁华景象。 看得多了,以为这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汴京城如此,其他州府的府城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年头又没有照片视频可以看,更没有火车飞机这种可以日行千里的交通工具,大多数人,一辈子连百里方圆的范围都走不出去。 就拿现在的汴京城来说,至少有七成以上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走出京城范围一步。 因此,其他州县是个什么鸟样,也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听一听。 听来的东西自然是不靠谱的多,所以才要建设更多的经济中心区。 最好是东南西北中均匀分布,保证每个方位都有一颗最闪亮的星星,然后再在周围分布数颗小星星。 更多的经济中心,就意味着更多的流动,更多的流动,才有更大的活力,更大的活力,才会有更迫切的扩展需求。 全国上下都绕着一个中心转,绝对比上全国上下在数个中心之间不断流动来的有活力。 正因如此,要搞活经济,首先要做的,就是在这片土地上,激活更多的大动脉,让活力这盆热血,能够更好的在这片土地上流动。 就像此刻脚下的这条大运河一样,让这条运河上的航运再增加十倍,就意味着会有比现在多出十倍的人走出家门,从而看到一片之前不曾看过的天地。 让更多的人走出家门,看一眼苍穹下的这片世界,意义就在这里。 岸上的吴老板一直在招手向大司农打招呼,大司农同样也在拱手作揖,向岸上的吴老板问候。 却没有就此靠岸,让五大老板上船叙话的意思。 这可把五大老板给急坏了,眼见着在往前行就是岔路了,官道与大运河将不再平行,他甚至有种弃了马车,直接飞身跳到船上去的冲动。 看着吴老板焦急的模样,王浩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礼节性地拱了拱手,官船继续前行。 老子早就邀请过你参与这钱庄生意了,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怪的了谁?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之前苦口婆心地拉拢你们,你们找各种借口推迟,如今反悔了吧! 晾一晾再说,就当是当初不识货的代价吧。 吴老板都快急哭了,这财神爷要是就这么溜了,不出几年,钱塘首富的名头就得让位。 而且,可想而知,很快连第二名的位置都会保不住,按照现在的发展势头,十年之内跌出前十都有可能。 这怎能让人甘心! 于是一咬牙,让车夫把马车停了下来,准备在前面河道的转弯处跃上船去,那里已经堵船了。 看到吴老板站在岸边跃跃欲试的模样,王浩叹了口气,示意把船往边上靠一靠。 吴老板见状欣喜若狂,大司农终于被自己的诚意打动了! 上的船来,就是好一番的真情流露,感情非常真挚,看不出丝毫惺惺作态的感觉。 不谈生意,只是捧着一颗真心,深情地诉说着离别之后的思念之情,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那就是大司农我真的好想你! 看着吴老板一脸真挚的神情,王浩不得不相信他是真心,于是,同样握着吴老板的手深情地说道。 “吴老板有心了,本官此番南下江南,也正是为此事而来呀!” “唉……大司农哪里的话,自那日匆匆离别之后,吴某那是日思夜想的想着大司农啊,如今夙愿得偿,大司农一定要在杭州府多住些时日,让吴某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一定一定,不瞒吴老板,这杭州府也是本官的半个家乡呀。” “哦?当真?!” “那还有假,多年前本官就已经在那西子湖畔置了宅子了,这次回来,也是要在那里住上一住的。” 吴大老板闻言,脸色不易察觉的一跨,看来大司农对自己的确是有成见了呀,连一个尽地主之谊的机会都不肯给。 已经在杭州府置了宅,还是多年之前,大司农的借口总是那么不上心。 呵呵干笑两声,顺便打听了一下大司农的住处。 听说还是在北山道上的那处大宅,那里不是义学西席的临时居处吗? 看来大司农当真是要住在义学里呀。 官船继续前行,王浩也顺便向吴老板了解了一下杭州府的经济状况。 只是随口问问,至于杭州府真实的经济状况,太府寺的属下们,早就已经调研的一清二楚了。 张顺率领的水军船队在离杭州城外码头不远选了一块合适的驻地,就近驻扎。 他们不会入城,将一直等到大司农把杭州府的事情处理完,然后再护送大司农的官船出钱塘江入海口,直接前往明州府。 章节目录 第349章 欢迎仪式 官船过水门驶入杭州城,在运河上的武林门码头靠岸。 来迎接的人不少,不知不觉也是个大红人了。 出了杭州府府衙的一行大小官员,还有市舶司衙门的的诸多年轻官员,以及不少杭州商会的商贾代表。 除此之外,还有一群受捧鲜花的义学学生,还喊着欢迎欢迎,模样甚是现代化。 零头的学生,还拿着几个花环,王浩会心一笑,与那些官员商贾稍作寒暄之后就径直走向了那群义学学生。 却似乎有点自作多情了,虽然也非常热情的给自己套了个花环,但这群兔崽子的主要欢迎对象明显不是自己这个义学教授。 而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蝶与姜幕云两人,尤其是那些曾经在五里坡义学待过一段时间的小乞丐们。 更是把小蝶与姜幕云俩人当成了领袖一般,把他俩给团团围了起来。 那激动的神情,说是小蝶的脑残粉都丝毫不为过。 顶着一对熊猫眼的王大少爷看着码头上的这幅场景,神情有些恍惚。 这个大司农,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一个万众瞩目的大红人了? 不应该的呀,他不是一个专司农事,顺便再下趟海的芝麻小官吗?怎么一下子会有那么多的人过来迎接他? 这密密麻麻的人群,少说也有好几百人了吧? 在人群中,他还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弟弟,他俩的待遇似乎非常好,完全不像自己那样过着囚徒一般的日子。 此时他俩正混在一群同龄人当中,还笑的很开心的样子。 而且哪群小盆友的边上,还聚集着许多看上去非常不错的美丽女子,个个都是十三四岁的豆蔻年华,活泼动人。 不过此时正围着其中几个女子抹着眼泪,这些难道也是那什么义学的学生? 突然有种还想去义学念书的冲动,他们的学堂里竟然有女学生。 瞬间,一幅红袖添香的旖旎画面在脑中盘旋,挥之不散! 更让人幸福的是,这个小小的愿望竟然意外的实现了。 跟在一大群人后面,只走了不多时,就来到了杭州府内的这个义学中。 松木林立,鸟语花香,书院大门口,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万松书院。 这太好了,这个意外大的惊喜,甚至让王大少爷暂时忘却了自己的艰难处境。 整了整衣冠,摆出一副悠然自得的大家公子模样,摇头晃脑的迈入了义学山门。 然后,就被俩护卫赶着,直接到了书院西北角院墙根下的一处柴房中。 惊喜的心情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化,就再次身陷囹圄。 柴房内,有书桌有油灯,还有卧榻,卧榻上,铺的是草席,书桌上,放着一方镇纸。 上面刻着四个字:卧薪尝胆。 这里就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王大少爷潜心钻研功课,努力改造自我的地方了。 王浩相信,把这位大少爷关在这样一个地方苦熬一段时间,待他日冲出囚笼重获自由,定然会成为一匹脱缰的野马,把之前所憋闷的纨绔,彻底的释放出来。 万松书院目前的负责人是钱惟治,前吴越国国主钱俶。 钱惟治是前吴越国国主钱俶的次子,家里有二十多个兄弟姐妹,但目前也只有他一个人留在了杭州城。 自几年前吴越国主钱俶纳土归宋之后,老国主也非常主动的要求搬去京城居住。 赵老大见这钱俶这么识趣,自然高兴,于是非常体贴的为钱俶置办了一处超大豪宅,把钱俶一家数百口人全安排在了京城居住。 又得知钱俶有个女儿与麟州杨家老三的公子相识于杭州的万松书院,情投意合,天作之成。 特意下诏赐婚,还给钱俶的女儿封了个公主的名头。 所以现在负责万松书院的钱惟治,实际上属于五里坡义学外派的教员,领的是朝廷正八品礼部教习的俸禄。 能有个朝廷正式册封的实缺,钱惟治也是相当满足的,况且还能留在杭州老家任职。 如今的钱家,除了这钱惟治与钱朵朵,还另有十几位兄弟姐妹在京城及京城周边的几处义学中担任着西席教员,或者义学管理的职务。 虽然都是一些在旁人看来毫不起眼的职务,有很多甚至连正式工都算不上。 但对钱氏一族而言,这应该是最好的归宿了。 相较于其他归附国的子嗣,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走出京城一步而言,钱氏子孙至少还能留一个自由身,有几个甚至还担任了朝廷的实缺。 能有如此待遇,皆都得益于五里坡义学,及钱家小妹当初和杨家公子一同捣鼓出来的这个万松书院。 当初无心插柳的一个举动,如今却换来一个这么好的局面,这是老钱王钱俶之前万万不曾想到的。 钱朵朵与她那位相公杨延青目前在钱家的地位非常高,加上又是皇帝陛下亲封的钱国公主,在京里的人脉也是非常的熟络。 与不少朝中高官都有交情,且与大宋唯一的女侯爵情如姐妹。 因此,连带着整个钱家,如今在京城比较混的开,有杨延青这个姑爷的帮助,家里的生意也是做得有声有色。 比起南汉北汉,后蜀南唐的那些皇族子嗣,吴越钱王家的子嗣,虽然来的最晚,倒也算得上是混的风生水起了。 借着这层关系,万松书院的主管钱惟治对大司农的到访更是恭敬有加。 况且这次访问团中还有几个老熟人,尤其是小蝶这个曾经的盟友。 虽然破坏小杨哥哥的姻缘最后仍然没有成功,但对这钱多多的二哥,还是非常有好感的。 万松书院如今的规模也很是不小,仅次于汴京城的五里坡义学。 不过内里的学生组成与五里坡义学有所不同,吴越国的百姓,即便是在五代这个乱世,也几乎没有经历什么战乱,生活相对安定,流民很少。 因此义学的招生对象,也向普通民众敞开的,但这还远远不够。 这几年,钱惟治运用手中的关系,几乎把散落在吴越境内的小乞儿全给收拢了过来。 所以在万松书院内就读的学生,大部分都是住校生。 住校生多了,学校用地也一下子紧张起来,不得已,在在征得大司农的允许之后,把北山道上那出豪宅,作为了义学西席和部分住校生的宿舍所用。 王浩第一次迈入自己在杭州城购置的豪宅中时,见到了是一片忙忙碌碌的景象。 大伙正在搬家,为他们的教授和班长腾位子,尽管豪宅的后院主屋一直都没有住人,但还是要暂时搬出去一下的,住的人实在太多了,会打扰到教授一家的。 “钱兄,他们为何要搬出去?” 王浩见状,问向一旁的钱惟治道。 “入住的学生太多,恐打扰到大司农,因此暂时让他们搬往城东一住。” “城东?钱府?” “不错。” “那来回也有十几里地呀……” 钱王一家搬去京城之后,在杭州城内的产业也已经不多。 就剩原来的一处节度府老宅,而且离义学有点远。 章节目录 第350章 义学未来 “无妨,快叫同学们不要搬了,挤一挤更热闹一些。” “如此不妥吧……?怎可与大司农挤在一块。” “不碍事的,再说那后院的主屋又不曾住人,打扰不到的。” 事实上也确实不会打扰到,住的人虽然多,但多是宿舍型的通铺,一间屋子里住十个娃。 况且那么大一个宅子,若是按一般大户的标准配置,丫鬟小厮什么的加起来,只少也是两百人以上的水平。 如今不过只是住了三百多个学生而已,一点感觉都没有。 重新把正在收拾行李的学生安抚了回去,顺便刷了一回存在感。 关于存在感,到了这万松书院之后,才发现自己这个义学教授的存在感已经被小蝶狠狠地甩在了后面。 细细想来,却也是理所当然,这几年自己的确没怎么再关心过义学的事,再者小蝶这个义学的接班人其实也是很称职的。 比如这万松书院,就与京城的五里坡义学保持着很高的联络度。 与其说是钱惟治在管理万松书院的日常事务,倒不如说是五里坡义学在遥控管理着万松书院。 从学生会道实验小组,万松书院一样都没落下,而且还经常通过书信分享各自的成果。 如今,当年的那一群小乞儿,也都已经是半大小子,全然已经看不出半点当年的影子,虽然还算是义学的学生,其实整个义学的内部管理,都是这些人在负责。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当初那些畏畏缩缩从自己手中接过馒头的小乞儿们,那些毅然决定组团北上寻找他们的教授的小乞儿们,都已经长那么大了,甚至都已经快认不出来了。 义学的欢迎会上,看着台下那一双双充满活力,充满自信的眼睛,无论是神情还是面貌,与京城的那些娃儿别无二致。 看着这样一群的孩子,这样一群属于义学的杰作,这样一群每天都在不断壮大的希望之火。 很难想象,再过上十年二十年,会创造出一个怎样的绚丽世界。 年前放寒假之后,曾经做过一个初步的统计,根据各地义学递交上来的统计数据显示。 截至去年年底,各州府共设立义学总计八百五十七所,在校学生已超过十万人。 而且,从这两年的增长幅度来看,在校人数,每年都在大幅度的增长。 就拿杭州府的这个万松书院来说,刚开始的时候,不过只是两排十几间的青砖房舍,就这短短几年的功夫,就几乎已经覆盖住了半个宝石山的山头。 在校学生,除了从境内各地收拢过来的乞儿,还有许多附近普通农户的娃儿。 同五里坡的情况差不多,如今许多普通的农户人家也会把自家的娃儿往义学里送。 这是之前不曾预料到的一个现象,众所周知,义学教的都是杂学,所以他们肯定也不是为了娃儿将来能考取个功名啥的才入义学读书。 那是为什么呢?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从义学里走出去的娃儿,那精气神儿会有明显的变化。 就如眼前的这群娃儿,光从这站姿就能看得出来。 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放学之后,主动帮父母干农活做家务。 学校里有时会分一些好吃的新鲜零食,也都会悄悄的包起来,带回家给自己的娘亲吃,光这一点,就能把个农妇欣慰到流出泪来。 随着部分学生渐渐的长大,义学的转型也在悄无声息的慢慢展开。 比如这钱庄系统的大部分人才,就会在义学的毕业生当中优先挑选。 还有各地市舶司所需的大量人才,也开始在义学当中录取。 更有许多学生,会被青年团的那些义学管事推荐给家族的商铺工坊。 另外还有一个更加远大的前程,那就是义学里的各种实验小组,真的开始有可以进一步发展的成果问世了。 比如这玻璃工艺,就是被五里坡的实验小组改进的。 再过上几年,王浩打算看情况,开始在某些规模比较大的义学当中设立校办厂。 从而彻底让义学实现自给自足,甚至创造出更多的利益,让这些曾受百姓恩惠的娃儿们反哺社会。 很多事情,只要起了一个好的开头,接下来发生的事,真的是让人想都想不到。 按照这样的良好势头发展下去,在不久的将来,义学系统将会发展成一个无比恐怖的巨大势力,而且还会是一个具有高度凝聚力的庞大组织。 扎根于广大普通百姓,涉足各个工商行业,士农工商占其三。 若真到那时,王浩甚至担心会不会引起统治阶层的忌惮?从而开始打压?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可真的到了那时,当真还能打压的下去吗?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 为了防止将来某一天义学这个组织因为太过庞大而遭到打压,一直以来,王浩也都在默许他们做着一件事情。 这件事,早在雍丘那会,整个义学拢共还只有二十几个学生的时候,就已经发生过。 并且一直到今天,还在被各地义学的学生们严格的执行着。 这件事,就是班长选举制。 没错,如今的义学当中,每个班的班长,都是班上的同学们选举出来的,而且是全透明的公开选举制度。 当初在雍丘义学的时候,由小蝶发起的第一次选班长活动,更像是一次小孩之间的游戏,最后选了几次也没选出任何结果。 但这个习惯,仍是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而且变得越来越完善,也越来越习以为常,从选班长活动延伸开来,如今的义学当中,一直流行着这种在外人看来更像是一个过家家一样的游戏。 之所以一直默许义学存在这种太过超前的现象,王浩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在将来,义学会成为一个难以想象的庞大组织,这几乎是必然的。 而选举制,在将来某一天,不但会是义学的一道强有力的护身符,而且还会是一道相对温和的附身符。 若有一天真的爆发不可调合的冲突,有这个制度的存在,相信他们也会找到一个最佳的解决办法。 但此时,作为义学创办人的大司农,更像是一个吉祥物,在发表了一次热情洋溢的讲话之后,学生们报以热烈的掌声,然后就被人晾在了一边。 所有的学生,似乎都在围着小蝶和姜幕云俩个人转,尤其是那些实验小组的组长们,捧着各自的研究手稿,拼命地举着手,争取自己发言的机会。 看到这里,王浩不禁生出一股深深的失落感来。 章节目录 第351章 钱塘首富 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突然变得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还玉乐得噗嗤笑出声来,凑近了些小声说道。 “要失落也轮不到你吧?” “那该轮到谁?” 王浩好奇的问道,这义学里可全是老子的心血的呀!此情此景,连失落一下都不成了? 不仅如此,自己还是最大的投资人,几乎把所有的钱都扔到义学这个无底洞里去了。 直到今日,万家集团的分红,也是一个子都没留,全给了五里坡义学名下的慈善总会。 “要说最失落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还玉悠悠的叹了口气。 “凭什么呀?!” “因为这义学最开始是我的主意,第一批学生,也是我给找来的,不尽如此,我还是义学的第一个代课老师,连学生的第一本教材三字经,都是我最先抄来的。 但是这些事情,我不说,恐怕连你都差不多已经忘记了吧?” “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像平衡了许多……” 王浩闻言有些尴尬,这事还真的差点给忘记了,这一切的源头,还真都是还玉的主意。 自己当初只不过是个负责送饭的而已…… 而且也送了没几趟,大多数时候,还是翠儿代劳的。 “哼,所以我说,你失落个什么劲,最开始的时候,连绣芸做的都比你多。” 还玉不屑地哼了一声,拉过坐在身边的绣芸的手臂,表示证人都还是现成的。 “绣芸当时只是个烧水的,其实也没有做许多……” 说起当年的事情,绣芸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时的她,刚刚得脱大难,说起义学的事,的确没帮上什么忙。 “还有那个旗。” 还玉听罢,伸手指了指操场上那面迎风飘扬的校旗,然后继续说道。 “第一面校旗也是绣芸绣出来的,现在这样的校旗,早已经插遍了大宋的各个州府。” “那其实是蝶儿的主意……” 绣芸听罢轻声说了一句,略微感到一分惭愧,却也是很自豪的。 “哎不对,校旗这事其实是我最先提出来的……” 王浩闻言,很无赖想要争些功劳。 “是你吐槽出来的才对。” “那也是一个有历史意义的吐槽……” “你那会过来义学其实也不是为了给孩子们送吃的,一来就躲到后面的仓房里去……” 绣芸低着头把当时的王大司农的真实动机给说了出来,感觉脸上火辣火辣的。 “咳咳……这过了啊……躲在那里也是为了讨论义学以后的发展规划,没错,就是讨论发展规划……我先去食堂看看,来次食品安全的突击检查……” 这话再谈下去,自己那伟岸挺拔的形象会有崩塌的危险,当初真不该每次都让绣芸把守门口的,也是失策。 不过那会也是没办法,诺大一个县城,连找个约会的地方都没有。 来到学校的食堂,那里也有许多人正在忙碌,校工们正一趟趟的往食堂仓房搬运着粮袋。 整个义学,消耗最大的,也就是米饭面粉这些主食了。 这年代的娃儿没啥零食可以吃,尤其是义学的娃儿,零食对他们而言是奢侈品。 又都是长身体的年纪,饭量都出奇的大。 一个三千多人的学校,每天消耗的主食,要十石以上。每天都是好几大车。 看着挺多,换算成钱的话,其事不多,一石粮食,按现在的市价,也就一贯钱。 再者,商贾们最愿意捐的,也是这米粮。 给义学捐钱捐物,不但可以得到市舶司的几项绿色通道,还能刷存在感和好感度。 比如此刻校工们正在搬运的米粮,就是杭州府的吴老板运来的。 前些天在运河边巧遇大司农,却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承诺。 得知大司农最近这几天果然是混在义学当中之后,就想着再来拜访一趟,但也不能空着双手过来。 于是这两天紧急调配人手,凑了整整五百石的米粮运来义学。 当王浩走出食堂后门,来到院外的那条山道上的时候,正好看到吴老板正在指挥着工人搬运米粮。 发现自己的善举果然又被大司农撞了个正着,吴老板的脸上简直要笑开了花了。 “吴老板辛苦了呀。” 既然撞见了,也就不能再卖关子了,再说这钱庄的最佳人选,本来就是这个钱塘首富。 “哪里哪里,大司农才真的辛苦,日理万机,却仍抽出宝贵的时间,关心这义学中的善事,当真吾辈楷模呀,吴某不过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当不得夸奖,当不得当不得。” 这五百石米粮,花的也太值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想要做成钱庄这样的大生意,往官府打点钱,别说这区区几百贯钱的米粮,就算是再加上十倍,估计人家官老爷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哪像现在,不过是捐了五百石粮食,就能获得大司农的极大好感。 这也是另一个众商贾们喜欢跟市舶司的官员们打交道的原因。 几乎没有后门可走,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大家全凭规矩做事,完全的公平竞争。 唯一能得到市舶司关照的地方,也就是商贾在各自所在州府义学中的那什么爱心值。 善心不分大小,排名不分先后,说是这样说的,但谁都知道,在义学中堂那块爱心榜上,首善者的名字,明显是要大一号的,还被放在最上面。 花几百贯钱往义学送上半年米粮,就在市舶司能得到一个专用的客户室,和一个专业的市舶司客户经理,协助装船卸货仓储报关等等一系列的专业服务。 这简直太划算了,由市舶司的专业人才帮忙,能省去很多很多事情。 但是有一点,那就是绝对不能私下贿赂市舶司官员,太府寺的清廉之名在众商贾之间都是心知肚明的,只要讲规矩,就绝对不会遭到刁难。 然而有个别商贾,可能是受以往观念的影响,仍暗中向一些市舶司的官员以厚礼相赠。 最后得到的,却是停业整顿三个月,码头仓库里的准备启运的货物,也一并给查封了。 还要商贾准备那什么财务报表,交由市舶司的专业官员清查账目,那些人清查假账的水平,简直让人匪夷所思,任凭你做得再圆满的假账,也会让你无所遁行。 行贿的商贾,即便是捱过了市舶司的查账,也会被列入一份叫做黑名单的册子。 那污名,几乎要伴随你以后的日子。 于是,通过几次典型案例之后,就再也没有商贾试图走市舶司的后门了。 其实这也是商贾们愿意看到的局面,一切生意摆到明面上之后,除去了以往必须准备的一份打点费用,甚至不得不分出去的干股,收入其实是大大的增加了。 章节目录 第352章 西湖龙井 那五百石米粮的好处远远超过了吴老板的预期。 简单的几句谦逊之后,大司农竟然直接把他请去了义学中的一间公事房。 手捧大司农亲自泡的茶汤,吴老板的心情异常的忐忑,然而受宠若惊的心情还没有完全平复,就又听到大司农提出明日一早去他选定的钱庄门面去看一看。 这话背后的意思代表什么,傻子都能听得出来,头脑一热,手中的茶碗都差点没有端稳。 “听说吴老板家中主要经营的是茶饼生意?” 杭州府本就是产茶大区,闻名遐迩的西湖龙井,在后世的时候更是家喻户晓。 不过此时的西湖龙井还没有那么出名,而且也不叫西湖龙井茶。 此时在这里最为出名的,是灵隐下天竺香林洞的“香林茶”,和上天竺白云峰产的“白云茶”,以及葛岭宝云山产的“宝云茶”。 而吴老板家在葛岭和灵隐及梅家坞一带,就有着大片大片的茶山。 “回大司农,吴某家中确实是以经营茶饼生意为主,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产业,小本生意,不足为道……” “吴老板过谦了。” 心说吴清平号称吴半山,整个杭州府外的茶山,有一半都是你吴家的产业,还说什么小本生意。 “呵呵,哪里哪里,往后还要多多仰仗大司农关照才是。” 茶榷生意的利润在最近这两年,有非常显着的提升,比之前提升了足足三成以上。 主要是因为官府对茶场的专营有所放松,现在已经允许四成的茶饼由茶农自行贸易。 据说这个对茶农老说几乎是活命之恩的大仁政,也与大司农的努力分不开关系。 也因着这一点,吴清平几乎是把大司农当成半个大恩人来看待的。 “时日尚早,要不先去吴老板家茶场看看如何?” “啊?!荣幸之至!吴某这就出去安排一下,大司农稍等。” 吴清平闻言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窜起,喜不自胜,想不到大司农竟然有兴致去自家的茶场游玩。 “唉,不用安排,咱们这就直接过去。西湖龙井,闻名遐迩,本官早就等不及了哈哈哈。” “龙……龙井?” 吴清平闻言一头雾水,连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当地人都不曾听说过这什么西湖龙井,大司农又是从什么地方得知的? “不错,龙井寺边上的龙井泉眼,咱就去那看看,有劳吴老板引路。” 说着站起身,叫来老关把还玉与绣芸也一道叫上,至于小蝶和柳月娥她们,最近忙的很,这采摘明前龙井的活,就暂时不劳烦她们了。 不过采茶女还是需要借几个的,专门在义学里挑了十来个年纪稍长的女生,都是数年前被小蝶救出来的那一船小姐姐中的女生。 几年过去,都已经是十六七的大姑娘了,也没有父母亲眷来领人,就都留在了万松书院里,过起了半工半读的日子。 听说王教授要带着她们出去游玩,不但没表现出什么喜色,反而都是一脸的为难。 小蝶更是愤愤不平,这算什么嘛,好多年没见面了,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呢,就这样被分成两半? 带着其中一半出去春游?这里面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另外还让老关把这两天刚刚准备好的几口大锅也一并带上,这里的茶汤,早就已经喝腻了。 一口茶汤下去,满嘴的香料味,非常不适合当作一款饮料来食用。 趁着这清明节前,天气也是难得的晴空万里,又刚好在西湖边上,这两天,非得弄出几斤最最正宗的明前龙井出来不可。 吴清平迷迷糊糊的领着大司农一行人出发了,一直走到宝石山山脚,他都没有刚清楚具体的状况。 什么西湖龙井,什么龙井泉眼龙井寺,他全都不曾听说过。 还有,那几个护卫身上背着的几口大锅是拿来做什么的? 这样的敞口大铁锅,在当时还属于稀罕货,一些知名的大酒楼中或者是大户人家家里才会配备这样的高端玩意,是拿来炒菜用的。 在这个时代,炒菜也是有钱人家才吃得起的高档货,哪怕只是炒上一碗鸡子。 一般人家,顶多就是一个铁瓮,更多的寻常百姓人家家里,用来烧菜煮饭的,则是一口陶瓮或者陶釜。 在这个时代,普通人家家里置办一口铁锅,那可是一件大事,其意义丝毫不亚于后世的人们置办一辆家用小车。 另外,北方的游牧民族南下抢掠的时候,冲进某个村庄县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百姓家里寻找铁锅。 这一方面确实也是因为北方游牧民族的冶炼技术更为落后,连个铁锅都造不出来。 其实更多的原因,只是因为很多百姓家中最值钱的东西,很可能就是那一口铁锅。 所以,在这样一个环境背景下,背锅一词属于褒义词。 就比如此时的老关,就乐呵呵的背着一口锅。 大人又有兴致出去游玩了,而且为这次出去游玩还特地打造了数口大锅。 一定是又要准备什么好吃的东西,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期待。 虽然说,像他们这样的护卫,不应该吃自家大人烧出来的东西,不对,不是不应该吃,而是压根就不该让大人亲自下厨。 但是你还别说,咱家大人当真是个奇人,其他的事就不说了,光讲厨艺这一道,就不是一般大酒楼里的厨子能够比的。 大人整出来的那几样新鲜吃食,那是真的美味,就比如上次刚刚吃过的那什么清蒸刀鱼,就让他们这几个老粗过了好大一番口瘾。 除此之外,基本上每年的小年夜前后,都要亲自下厨为他们这帮护卫烧上一桌丰盛的饭菜。 还说这是他们老家的习俗,哪层听过这样奇怪的习俗,大人的老家不是在雍丘吗?找人打听过,那里压根就没有这样的习俗。 他们哪知道,王浩说的老家,并不是他们以为的老家,在前世,每到年底,请厂里的工人们吃顿年夜饭,那也是非常普遍的一件事情。 来到这里以后,自然也是要效仿一下的,不但工坊每年都会有这样的一顿年夜饭。 在家里也是一样,怎么说这百十来个护卫跟了自己,那也几乎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每年整几个菜,慰劳一下,也是应该的。 不过这一回让他们背着几口大锅出去踏青,可不是为了野炊,也不会煮好吃的东西。 而是要去发明一种新的饮料——炒茶。 目前的制茶工艺用的都是蒸青法,直白一点说就是即将采来的新鲜茶叶,煮软之后通过揉捻、干燥、最后碾压成一块一块的茶饼。 冲泡的时候也相当的麻烦,一碗茶汤里面,还要加入各种各样的辅料。 不但完全失去了茶叶原来的味道,要喝上一杯茶,还特别的麻烦。 但这炒茶技术,王浩也不是很熟悉,确切地说,只看过炒茶的过程,并没有自己动手炒过。 由此可以想象,要喝到一口纯正的西湖龙井,应该也并不会那么容易,还玉她们可能要忙上好几天才能炒出一锅勉强还能入得了口的炒茶。 章节目录 第353章 采茶姑娘 尽管连在西湖边上土生土长的吴老板都不知道那龙井寺是个什么地方,如今的地理地貌,与后世的景象也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但其实也并不难找。 因为那个寺庙的确是存在的,不过现在还不叫龙井寺。 那个泉眼也是自古就有之,同样,此时也不叫龙井泉。 只要有,就不难找,狮峰山东北面的山脚下,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果然,据吴老板讲述得知,那里的确有一座寺庙,三十多年前刚刚建成,在狮峰山山脚下的落晖坞内,乃是当地居民募缘在此建报国看经院。 寺院边上也的确有一处泉眼,名为龙湫,乃是与虎跑齐名的一处泉眼,龙湫水与虎跑泉,并称西湖双绝。 虽然不知道大司农为何要把龙湫说成龙井,但那么有名的地方,有所耳闻,自然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因此也没再有什么疑问,便领着一行人前往落晖坞。 那里也正好有他家的一处茶山和一处小小的别院,此时离采茶的季节虽然还有些时日,但大司农若有兴致,也可以在那里小住上两日。 还玉并不知道王浩带着她们出门踏青,其实是为要把她俩当作采茶女炒茶女来使用的。 因此,此时的她也是兴致勃勃,这西湖边上自己曾经小住过一段时间,但也就在附近几处叫得出名字的地方玩玩。 再往西南面的山里过去一些的地方,就没有去游玩过了。 一路行来,都非常乖巧的待在男人身边,听他口若悬河地讲解那里是什么什么,这里应该是什么什么。 通过他的讲解,把这西湖边上景致,与后世的格局一下子就完美的契合了起来,非常立体。 出来游玩还是得有男人陪着呀,什么都能讲的头头是道,哪像自己,也就看看山山水水和花花绿绿。 想要再深入的了解到一些什么,就完全抓瞎了。 在一旁背锅的老关也在竖着耳朵仔细聆听大人讲的那稀奇古怪的故事。 大人就是大人,不论走到哪里,总能讲出一些当地的奇闻逸事出来,就连那山顶的一块石头,都能讲出一个如此新鲜的故事。 什么济公和尚,还冲进一户娶新娘的人家,背起正在拜堂的新娘子就跑…… 这故事,实在太刺激了,好喜欢听这样的故事。 循着郁郁葱葱的林间石径,一众人很快就来到了龙湫泉眼所在的小寺院边上。 从北山道到这龙湫泉眼,总共大概也才十来里的路程,而且一路都是风景秀丽的山水画卷,一路行来简直是大饱眼福。 与后世充满现代气息的西湖景区不同,这个世界的西子湖,几乎还是原生态的,除了几座佛寺佛塔,及零星的几处建筑隐没于碧绿的山水之间,再无其他人工雕琢的痕迹。 就像还玉说的,现在的西湖,连苏堤,三潭映月什么的都还没有。 没有了这些,西子湖就是一个普通的湖而已了嘛,不过貌似没有这些的西子湖依旧是那样的秀丽。 就如这没有龙井茶的龙井,比之西子湖,更为的原始。 就是一处山间的清泉而已,泉水甘甜可口,有这样的活水,其实泡不泡茶的,感觉都无所谓了。 泉眼边上的寺庙,也是一座很小的寺庙,确切地说还不算寺庙,只是一座只有几间大屋的看经院。 内有老僧三五人,每日都会来这泉眼挑水,基本上也没有什么香火,寺内僧人的日子,与苦修无异。 这样和尚才是真和尚,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这样的僧侣,比京城大相国寺的方丈住持更接近佛主。 泉眼附近也没有后世的龙井村,当然也不会有各种靠坑们拐骗度日的茶叶贩子。 拿着不知道从哪个山头收来的烂茶,随便拿机器一炒,就敢号称是正宗的龙井村出产的手工明前龙井了。 三千八一斤,兄弟你要的话给你两千八一斤。 非常拙劣的演技,非常不走心的骗术,却也能经常卖出去不少,相当的神奇。 后世的龙井村里,满山的茶树,但你一个外地游客去那里,就算是跑遍整片茶山,也绝对不会让你买到哪怕是一瓣正宗的龙井。 但此时的龙井村不需要有这个担忧,因为压根就还没有龙井茶这种茶叶。 “所以才需要带着女同志们前来嘛,哈哈哈……” 来到泉眼附近的一片茶山,王浩先摘了一些茶叶作为示范,然后就给十几个姑娘们分派了工作。 紧挨着茶园边上,还有一处非常雅致的小别院,也是吴老板名下的产业,平时几乎不住人,只在每年采茶的季节里才会过来住上几天。 如此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住上几天也是极好的,干脆就多弄点茶叶再回去…… 采摘明前茶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需要只是细心与耐心。 初春气温低,茶树生长速度缓慢,此时的新芽,不过只刚刚抽出来一丁点而已。 其嫩芽像莲心,所以也称“莲心”,基本上,若要炒制出来一斤的“莲心”茶,至少有需要采摘六万个左右的嫩芽。 是一项极为考验耐心与细心的工作,而且嫩芽又细又小,基本上也只有长了一双小手的姑娘才能胜任,正因如此,才会把这项工作交给姑娘们来做。 “叫她们出来,竟然只是让她们过来帮忙摘茶叶的?!” 还玉对男人滥用职权的做法表示出了极大的震惊。 “咳咳……不是她们,是你们……你俩也要一起摘的……” “什么?!” “来来来,同学们看好了,就像这样,每人腰上系一个这样的小竹篓,然后把茶树上这刚刚抽出来的嫩芽给摘下来,大家知道了没有……” 王浩一手拿着个小竹篓,一手拿着几瓣嫩芽,向着面前的一群大姑娘讲解采茶的技巧。 “知道啦……” “嘻嘻……” “哈哈……” 小娘子们一边往腰上系着竹篓,一边嬉笑着答道,她们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一路赏景不算,现在还带她们过来玩这么好玩的东西,教授人真好…… 丝毫没有被当成了采茶女工使用的觉悟。 吴清平吴老板仍然没明白过来大司农的举动,是专门过来采茶的没错,那些女娃此刻就已经在开摘了。 只是……只是这非常不对。 首先这季节就不对,清明都还没到,新茶都还只是一个极小的嫩芽,只少也等到谷雨之后再开采比较合适吧? 最好是等到立夏再开始采摘,那样的才能看到茶叶的叶嘛,至于现在,就只是一个芽而已。 再者,大司农挑选的采茶工也不对,这些小娘子,根本就是过来嬉闹的,哪是过来采茶的。 按照她们嘻嘻哈哈玩闹的一般的摘法,这一天能摘来几个茶?而且还是这么细小的嫩芽。 于是,略微思索一番之后,就招来了同行的管家,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管家就赶着一辆马车出了茶园。 章节目录 第354章 炒茶技术 采茶的速度,大概要比自己预想的慢上一千倍左右的样子。 等王浩带着老关他们把三口炒茶用的锅架好之后,去检查姑娘们的竹篓子,好嘛,才刚采了底下薄薄的一层。 把姑娘们刚刚采下来的新茶收集到一块,大概也就一斤不到的样子。 仔细倒是够仔细,集中起来的嫩芽,没有一点杂质,连每个摘下来的芽头大小都几乎是一摸一样的,而且还非常的完整。 夸赞几句姑娘们的心灵手巧,一大帮小娘子再次叽叽喳喳地跑去茶园了。 难得出来玩一趟,即便是非常枯燥的采茶工作,她们似乎也玩的非常开心。 与之截然相反的,则是自己那婆娘,才采了一会,就把那竹篓给扔了。 还愤愤地说什么老娘的手是用来拿手术刀的,采不了茶叶。 都相伴了两辈子了,但王浩仍然没有弄明白,像还玉这样风风火火的性格,是怎么拿起手术刀的? 拿手术刀的手,与采茶叶的手不是应该非常契合的才对嘛…… 看着眼前被整齐排列的三口大锅与瓷盆中一小撮的青茶嫩芽,吴清平又是一脸的疑惑。 果然,女娃们的采茶速度比自己预想的更慢。 只是才一斤都不到的新茶,真的有必要整这么大的三口锅来蒸嘛? 不过既然大司农有兴致玩玩这蒸茶的乐趣,他也只能微笑作陪了,只是一时兴致而已,并不是为了茶饼。 等会再让管家从家里取些自己珍藏的上等好茶过来赠与大司农便是。 想到这里,又吩咐随从从别院中寻来了蒸茶用的几叠蒸笼,准备给大司农一会的蒸茶工作所用。 “吴老板误会了,本官这门制茶的手艺,可用不到这些东西。” 看到吴老板还帮来了全套的蒸茶工具,王浩才突然想起还没对他介绍过炒茶的这门学问。 “哦?那要如何做?” 吴清平闻言,更不明白了。 祖祖辈辈下来,蒸茶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嘛,还有别的做法? “本官的这么手艺,乃是自创的,不蒸不煮,而是直接在这铁锅中炒制所得,谓之炒茶。” “炒茶?” “不错,便是炒茶,等会待本官把茶炒将出来,就请吴老板喝上一碗这最最正宗的明前龙井。” “这……这,吴某岂敢让大司农亲自炒茶……吴某这里有技艺最老到的蒸茶师傅,大司农可随意差遣……” 听说大司农要亲手炒茶给自己喝,直接把个吴清平给吓了一跳。 好不好喝另说,这是敢不敢喝的问题呀,这事要传出去,他吴清平不得被同行们戳脊梁骨。 哪有让大司农这样的贵客为自己炒茶的道理。 “吴老板莫急,说实话,这炒茶的手艺,也只是本官一时心血来潮所想出来的想法。 好不好用,能不能入口,都还只是个未知数。 不过一会做出来之后,吴老板要是觉得还行,也不失为日后一种全新的制茶工艺呀,说不得还能打开一门新的买卖呢。” 吴清平闻言,双眼顿时一亮,别人说有新的制茶工艺,他可能不会相信,但大司农的话则不然。 很多事实摆在眼前,这几年出现的新鲜事物,几乎可以说是接踵而至,且这些新鲜事物的根源,其实都出自大司农之手。 因此此时他说的这茶炒工艺,定然也不会只是说说那么简单的。 仿佛是有一条巨大的财路即将浮现在眼前一般,吴清平的呼吸都在一瞬间急促了起来。 再说了,大司农既然选在他吴清平的茶园里试制这炒茶制法,定然是有意要把这生财之道授与自己的。 这么想来…… 突然心中竟生出了那许多愧疚来,之前还以为大司农迟迟不在杭州府设立钱庄,还有意无意地避着自己。 是因为前些年初次商谈钱庄时的事而故意刁难自己呢,哪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今日,大司农丝毫不计前嫌允诺了钱庄的事情,不仅如此,还要当场传授一门生财之道! 一时间,感激之情不能自已,当场就把袖子一撸,略显激动的说道。 “大司农且尽管吩咐,吴某愿为代劳。” “唉……别别别,就这么一撮嫩芽,可莫要给浪费了,还是我来!” 王浩见状赶忙出手制止,拢共就这么多一丁点新芽,自己都还只是知道个大概的流程,岂容他人胡来。 争执了好一会,看着锅中开始冒出青烟,火候差不多了。 正在这时,一旁的还玉大呵一声。 “我来!这东西,我最拿手了,哇……好烫,好烫好烫……” 得,又来一个捣乱。 “要拿这个炒……” 王浩举着一把茶帚无奈道。 “我知道,我就试试这锅够热了没……” …… 炒茶分生锅,二青锅和熟锅,三个锅相连,序贯操作。 被砌成三锅相连的炒茶灶,呈三十度左右的倾斜,再用毛竹扎成类似铲子的形状,长约一米左右,竹枝一端直径约一公分。 炒青其实是一个术语,是指在制作茶叶的过程中利用微火在锅中使茶叶痿凋的手法。 通过人工的揉捻令茶叶水分快速蒸发,阻断了茶叶发酵的过程,并使茶汁的精华完全保留的工序。 炒青技术也是制茶史上一个大的飞跃,这技术,一直要等到明清时期才会成熟。 因此,此番入山采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提前数百年把这门炒青技术给展现出来。 在后世,按照茶农说法,这炒青可以概括为三句话:第一锅满锅旋,第二锅带把劲,第三锅钻把子。 生锅主要起杀青作用,锅温控制在两百度左右,投叶量在一斤左右。 如果是新手炒茶,这投叶量可以适当减少,以降低炒青的难度。 炒法是用炒茶帚在锅中旋转炒拌,叶子跟着旋转翻动,均匀受热失水,要转得快,用力匀,结合抖散茶叶,时间约两分钟左右。 待叶质柔软,叶色暗绿,即可扫入第二锅内。 二青锅主要起继续杀青和初步揉条的作用,锅温比生锅略低。 因茶与锅壁的摩擦力比较大,用力应比生锅大,所以要“带把劲”。 使叶子随着炒茶扫帚在锅内旋转,开始搓卷成条,同时要结合抖散茶团,透发热气。 当叶片皱缩成条,茶汁粘着叶面,有粘手感,即可扫入熟锅。 熟锅主要起进一步做细茶条的作用,锅温比二青锅更低,约在一百五十度左右。 此时叶子已经比较柔软,用炒茶扫帚旋炒几下,叶子即钻到把内竹枝内,有利于做条,稍稍抖动,叶子则又散落到锅里。 这样反复操作,使叶子吞吐于竹帚内外,把杀青失水和搓揉成条巧妙地结合起来。 这与炒青绿茶先杀青后揉捻的制茶技术显然不同,既可以利用湿热条件下叶子较柔软,可塑性好的机会,促进粗老叶成条,又可以克服冷揉进断梗、碎片、露筋等弊病。 最后讲新茶炒至条索紧细,发出茶香,约三四成干,即可出锅。 章节目录 第355章 家乡味道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远不是那么回事了。 但其实炒失败了也没什么大碍,手艺的好坏,区别只是味道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 除非一个不小心给炒糊了,那才是彻底的失败。 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糊,或者差一点火候,其实也还是可以食用的。 没办法,本来就是实验性质的,要求不能太高。 能勉强凑合,就足够了。 就一小碗新芽,还分成了两锅来炒,手忙脚乱加上七嘴八舌。 炒制过程中,王浩还与还玉发生了严重的争执。 “我看差不多。” “再等等,颜色还没变。” “你这锅做的不够好。” “我这锅是全城有名的锅匠打造的。” “可以了可以了,再炒就糊了。” “再等等……” “可以了!” “这一道要用手去轻轻的捻。” “烫……!” “那我来。” “你手洗过了没有?” “洗了。” “再去洗洗,你刚才又拿过柴火了。” “柴火也是干净的。” “这是要用来喝的……!” “要捻,轻轻的捻,不是戳。” “我在捻,可是太烫,哎呀你能不能不要叨叨叨个没完。” 还玉举着锅铲,几乎要暴走了,哪有这样的人,比女人还会唠叨,一直说说说,还怎么专心的炒茶。 “快捻那个,那个糊了,快快……” “我知道,你能不能不要挤来挤去。” “那你让开。” “我不……” “你这颜色已经不对了!” “是这个锅太烫了嘛,你赶紧把下面的柴火取出来。” “早取出来了。” “可还是烫呀,要不要加点水?” “嗯加水,要不要再加点盐?” 果然是不靠谱的女人,就这技术,还要霸占着炒锅不放。 “你能不能有点常识?炒茶里面怎么能放盐?” 还玉差点被男人的幼稚言论给气笑了,果然是不靠谱的男人,什么都不懂,还要在这里一直指指点点,说个不停。 “可你这颜色已经不对了!已经糊了都。” “我觉得还行。” “你手都黑了,还行?” “那是锅灰。” “锅灰能有这股焦糊味?我都闻到了已经。” “都怪你……!” “这也能怪我?” “就怪你!再来一次。” “这次我来。” “你走开。我再来一锅,下一锅你来。” “没了,就剩这么一点了,你个败家婆娘,这么好的茶叶……” “你敢说老娘败家……” “这不是你最拿手的嘛?半斤重的刀鱼都能扔掉。” “那是我不懂嘛,你就会抓着那点破事不放。” “你不懂还霸着锅铲!” “你……!” 看着炒茶引发的战火不断升级,把边上众人都给看傻了。 在一口锅边挤来挤去,谁都不肯让一步。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大司农嘛,还有徐院长…… 他们甚至看到徐院长拿着锅铲往大司农的头上敲了一下。 如此吵法和如此炒法,两锅新茶果然不负众望的给炒成了糊糊。 还玉看着自己的两锅杰作,呵呵一笑,表示炒坏了也不要,可以用来煮茶叶蛋。 王浩闻言也是呵呵两声,继续吐槽女人败家,竟然用上好的明前龙井煮茶叶蛋。 难怪弯弯会说我们吃不起茶叶蛋,原来罪魁祸首就是你! 然后战火进一步升级。 正当两人争的面红耳赤的时候,绣芸又从茶园里收了一晚新芽过来。 蹲到锅灶边,取出多余的柴火,重新生火点燃。 端来一盆清水把锅擦拭干净,待水汽蒸发之后,倒入那碗新芽,仔细的炒了起来。 王浩这时才回过神来,伸手想要接过绣芸手中的锅铲。 “我来吧……” 绣芸没有把手中的锅铲交出去,轻声说了一句,继续翻炒锅中的新芽。 “还是我来吧,你不懂……” “我知道的。” 看着绣芸的炒茶动作,好像的确是要比自己熟练不少,于是只好让她继续,不再插手,只在一旁作适当的指点。 一道指点,还有还玉。 不过两人的指点好像被完全无视了。 熟练的翻炒,然后换到二青锅中继续杀青和初步揉条,动作轻柔熟练,几乎每一个嫩芽都被有条不紊的照顾到。 看着绣芸无比熟练的炒茶动作,王浩都看的呆了,原来身边还藏着一个炒茶的老师傅?不禁好奇问道。 “绣芸?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炒茶?” “蝶儿最喜欢吃那种锅贴瓣儿和炒豆子,我看跟这炒茶也不差多……” 绣芸低声答了一句,手上动作不停,用手掌将嫩芽覆盖住,然后快速的一抹,又立刻松开,锅中的茶叶开始发出一阵阵的清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王浩与还玉俩人听了绣芸的话,老脸不禁双双一红,略显惭愧之色。 确实如此,自从有了绣芸这个无微不至的娘亲之后,自己两人的确都几乎成了甩手掌柜,连小蝶最喜欢吃什么都几乎要忘记了。 面红耳热之际,又见绣芸把锅中的茶叶顺势一抄,一整盘茶叶就被盛到了瓷碗中。 “好了好了好了,大功告成。” 看着瓷碗中那一碟刚出锅的色泽光鲜,清香扑鼻的嫩芽,王浩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老关,快把咱家那传家宝取来,先泡上一杯尝尝。” 老关哎了一声,随即从随身携带的行李中取出几个搪瓷杯来。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搪瓷杯,也是万家集团刚刚新研制出来的新鲜玩意,做了几个专门用来泡茶喝的。 搪瓷又称珐琅,是将无机玻璃质材料通过熔融凝于基体金属上并与金属牢固结合在一起的一种复合材料。 说实话这珐琅工艺其实也不是工坊里研制出来的,不过只是稍微作了一下改进而已。 搪瓷起源于玻璃装饰金属,早在古埃及时期就已经出现,其次是希腊,大约在公元六世纪时,又在欧洲出现了嵌丝珐琅、剔花珐琅、浮雕珐琅、透光珐琅、画珐琅等珐琅工艺。 只是这珐琅工艺出现在华夏土地上还是属于比较年轻的工艺,不过也已经有两百多个年头了。 早在盛唐时期就已经开始流传,到目前为止,也是一种非常常见的工艺品。 只不过都是瓷器珐琅,铸铁珐琅由于冶炼技术的限制,至今也都还没出现过。 除了大司农手上的这几只。 看外表模样,除了没有在搪瓷杯的外壁写上那几个无比熟悉的红字外,与后世那些最普通的搪瓷杯并无二致。 这几个玩意儿,可是宝贝,用这个茶杯泡出来的茶,那才叫茶。 所以,就像王浩说的那样,这几个杯子,可是要当成传家宝来使用的。 “哇哇哇……!对对对!就是这个味!” 刚刚尝了一口,还玉就激动地大叫了起来,感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实在是太想念这个味道了。 这是家乡的味道! 章节目录 第356章 味道如何 王浩也迫不及待的端起搪瓷杯,揭开杯盖的那一刻,一股无比熟悉的淡淡清香扑鼻。 大半嫩芽已经沉底,撅嘴轻轻吹开上面一层茶叶,然后又装模作样地轻吹了几下。 一小口略微有些烫口的清茶被吸入口中,又是无比熟悉无比怀念的淡淡苦涩味,不断在口中来回云绕。 “没错,就是这个味!” 看着之前还在拌嘴的大司农与许院长,只是轻尝了两口茶水,就又是哇哇大叫又是热泪盈眶的模样,众人再次陷入深深的迷茫当中。 这炒茶到底是个什么美味?竟让俩人有如此大的反应。 一时间,有许多人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心说大人果然又做出绝世美味出来了? “来来来大伙也都来尝一尝,这茶以后就叫做龙井茶了。” 说着,王浩把一杯杯冲泡好的茶水分到每一个人的手中,想尽快让大家尝尝这久违的家乡味道。 “大司农,这炒茶的冲泡方法如此简单?” 吴清平恭敬地接过大司农端过来的茶杯,好奇的问道,心中则是疑惑不已。 这就是所谓的炒茶?炒制的工艺如此简单,扔到锅里搅和搅和就成了。 而冲泡的方法更是简单,窑来龙湫的山泉水,煮开之后,取一小撮绿茶到茶碗之中,然后用开水一泡,待有嫩芽沉底,就可以喝了。 就这么简单的做法,没加任何佐料,能有多少美味? “大道至简嘛,王老板赶紧尝尝这味道如何?” 大道至简?这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结合这制茶与泡茶的过程,还真是把大道至简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了,只是不知这茶水的味道到底如何? 好奇之下,吴清平也揭开了手中的搪瓷杯,一股极淡的清香味传入口鼻。 部分嫩芽仍旧浮于茶水表面,冲泡之后微微又些散开,吹开浮在表面的嫩芽,下面的茶叶也呈现一种淡淡的青色。 浅尝一口,嗯,这味道果然也被大道至简了。 除了一股极淡的微苦微涩,几乎与寻常清水无异。 即便是比起最廉价的茶饼,这味道也实在是太过寡淡,毫无亮点,更无卖点。 喝这个,与喝清水,基本上也没什么区别了。 就这个味道,也能喝的热泪盈眶? 不敢相信自己味觉的吴大老板,咂了砸嘴,捧起茶杯又吸了一口。 没什么特色,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个味道。 再喝一口,或许是茶叶的味道被泡开了,口感比之前稍微浓了那么一点点,不过还是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吴老板觉得味道如何?” 看着吴清平的脸上似乎并无多少惊喜的神色,王浩不禁有些失望。 不过想来也是,这炒茶与之前的茶饼相比,两者的口感差距确实太大,仿佛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极浓,一个极淡。 而且这炒茶是要静下心来慢慢品才能品出味道来了,像这样抱着极大的期待心情灌两口下去,尝不出什么味道也是情理之中。 “甚好甚好,入口清香绵长,确实尤其独到之处。” 吴老板的评价很高,总结一下就是淡而无味,犹如清水。 “老关,你们觉得这炒茶的味道如何?” 无奈之下,王浩打算问道于盲。 因为老关他们早就把那一大杯茶水给喝完了。 还很烫的,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神功,这就全给倒到肚子里去了,品茶哪有这样品的。 “咳……咳,还行!大人刚刚不是说了嘛,要是再放点盐,应该……应该还是能下饭的。” “噗……” 边上的还玉听了这话,直接把一口茶水给喷了出来。 王浩刚想要跟老关谈谈心,还没开口呢,就被还玉喷了一身。 还好还好,这两年个子又往上蹭了不少,已经比还玉高出大半个头了,只被喷了一身,没有被喷一脸。 极为淡定的身手随意掸了掸胸前的茶水,若无其事的说道。 “既然可以下饭,那就带着兄弟们出去多采些嫩芽过来,每人采够一斤才准休息。” “哎……!” 老关闷哼一声,他不知道又哪里说错话了,心说加点盐,不是您老自己的主意嘛。 再说了,这什么炒茶,与白开水也无甚多少区别,一大碗下肚,连个啥味道都没吃出来。 不过方便倒是方便,拿开水一冲就能成了,以后也能像大老爷们那样捧个茶碗装模作样了,挺好的。 去摘些来也好,备上一些,以后招呼人的时候也能冲碗茶了。 于是,告一声诺,便也领着兄弟们去茶园里摘茶了。 一斤而已,大人这任务也太瞧不起人了,那么大一片茶园,要摘个一斤茶叶,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随便往那扯一些,就能给您扯出一麻袋来。 因此,出了中堂之后,他们这些汉子没有像娘们似的系一个小竹篓出门,而是找了几个竹筐,能装下一个小娃的那种。 吴老板不知不觉也把那杯茶给喝完了,虽然确实没啥味道,可一口一口的,不知不觉就给喝的见了底了。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不怎样嘛,为什么一喝就停不下来了呢? 而且这茶的味道虽然清淡又带一些苦涩,可喝下肚之后,这嘴里却一直留着一种说不出的舒坦味道。 不像之前用茶饼混合香料调配出来的茶汤,虽然喝的时候,味道浓烈,比较有口感,可下肚之后的回味,确实没这个清茶来的舒坦。 看着大司农又美滋滋的啄下一口茶,一脸享受的样子,吴清平不觉又咽了口唾沫。 捧着一个空杯子,想要再续一杯,又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说不出口。 幸好体贴入微的大司农及时发现了吴老板的窘态,提起一旁炉子上的茶壶,又为他倒满了一杯,一遍倒茶一遍说道。 “这炒茶应当慢慢地品,最好也用这个搪瓷杯,而是用紫砂壶来泡茶。” “敢问大司农,这紫砂壶又是何物?” 吴清平闻言不明所以,不过关于大司农说的泡茶不能用这个搪瓷杯的说法倒是比较认同。 这杯子太过巨大,也不够美观,那么大一个茶杯上,连朵花都没有。 吴老板不知道紫砂壶也是应该的,因为这世上,压根就还没有紫砂壶。 也确实不应该有紫砂壶,连炒茶都还没没有,怎么可能会有紫砂壶。 这就像是连醋都还没发明出来,怎么可能会想到去包饺子。 没有炒茶,就没有紫砂壶,没有醋,就不会有饺子。 这道理是一样一样的。 章节目录 第357章 坐而论茶 于是接下来,王浩只好又给吴老板稍微普及了一下紫砂壶的知识,以及有关一些茶道的粗浅知识。 紫砂壶怎么造出来的,完全不知道,不过既然这名字叫紫砂壶,想必做这壶的原料就是一种叫做紫砂的东西吧? 瓷都是景德镇,陶都是宜兴,就像让孤独城的王老板去那瓷都碰碰运气一样。 今日也让这吴老板去陶都碰碰运气,反正烧瓷跟烧陶,其实都差不多,而且现成的技术也有。 只要给个大致的方向,其实也不难捣鼓出来。 “至于这茶道嘛……寻一数人合抱的树桩,请一匠人细细打磨成一茶几造型…… ……邀好友三五人,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屋内是热气蒸腾的清茶,山色空蒙,西湖烟雨,谈笑风生,坐而论茶,岂不快哉……” “妙啊……!” 吴清平一拍大腿赞道,听大司农娓娓道来这什么茶道,虽不明,但觉厉,一时间竟有种被拉入那意境的感觉。 想不到这泡一壶清茶,看似简单,但要折腾起来,并不见得比煮一碗茶汤来的简单呀! 难怪大司农要举着那么大一个茶缸喝茶。 按照大司农的说法,那什么茶道,就是几人围坐在一个树桩子上,然后一小壶茶水折腾来折腾去,最后洒上一小盅往嘴里一倒。 这种喝法,明显不是大司农的性格。 不过这喝法,倒是非常适合咱老吴,还有自己的那一帮老伙计们。 不错,明天就找人弄个木桩子过来,试试那什么茶道的滋味。 随后,王浩又向吴老板介绍了几种值得挖掘的后世名茶,说是名茶,其实也都是一些耳熟能详的大众茶而已。 既然是耳熟能详的经典款,当然也都有一个比较好听的名字。 而且这些名字大多都是以原产地的地名为前缀。 这就让吴老板咂舌了,他老吴活了几十年了,而且是世代经营这茶饼生意的,可大司农说的那些茶叶竟一个都没听说过。 难道大司农他无意得到了传说中早已经失传的茶经后半册? 这也不得不让人心生疑惑,因为茶叶的名称虽然都没有听说过,但那些地儿,的的确确都是产茶的地方。 而且吴清平在那些地方基本上也都有几个认识的人,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打听打听才是。 “比如这龙井,就以明前龙井最为上等,雨前龙井次之。吴老板今年打算准备多少斤炒茶用来售卖?” 既然炒茶的技术已经教出去了,如何泡茶,用什么器具泡茶,以及茶道基本概念也已经简单的说过了。 接下来自然就是要打听一下这炒茶的销售普及问题了。 自己可不想每年为了喝上一口茶,而大老远的跑来这西湖边上自己动手去摘去炒。 能在家门口买到,才是解决喝茶问题的最佳途径。 况且这炒茶,在后世确实是取代了茶饼的,说明这市场前景,是要大大的优于这茶饼生意的。 “呃……这个嘛……那吴某今年就备上一千斤龙井,先卖卖看吧……” 吴清平也被大司农的跳跃性思维问的一愣,随后便说了一个大概的比较保守的数字,心说您老这也是够心急的。 只是这什么明前龙井,取的都是刚发出来的嫩芽,现在采一斤,就相当于一个多月后的十斤! 摘起来,着实心疼,而且照这样的摘法,这价钱也不会便宜,能不能卖出去,还是个未知数。 “嗯……一千斤应该差不多了,不过也不用着急一定要采明前茶,雨前茶,或者雨后再采也是可以的,毕竟这明前茶采摘不易,价格定然不菲,销量自然也有限。” 这些问题,王浩其实早就为吴老板想到了,毕竟这明前龙井属于奢侈品,过上个把月,等到谷雨前后再采,量也能上去。 价格自然也更容易被人接受,在推广期,尽量大众化,才是正道。 “吴某也是这个意思,这炒茶毕竟是新品,若要推广开来,售价不宜过高。” 同样作为生意人,吴清平也深谙此道。 “另外,不管这炒茶日后的销量是好是坏,本官都希望吴老板尽量把这炒茶技术传与同行,如此可好?” 果然,这话一出,吴清平的脸上就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 一门独门秘方,就是一条赚钱大道,不管这炒茶的销路如何,但这么随随便便的就把炒茶秘方教出去,确实会心疼。 原来大司农并不是要教会他老吴一门制茶的新工艺,而是要借着他老吴的手,把这炒茶手艺推行出去…… “这样吧,三年,以今日为限,本官准许吴老板把这炒茶的工艺藏私三年,这样可好?” 看着吴清平嘴上说着尽力而为,脸上却有几分不愿的表情,王浩再次开口,为这炒茶的专利加了个期限。 有个三年的推广期,炒茶应该也能逐渐流行起来了,到时再让他把这门手艺传出去,无疑又会是推广炒茶的一次强力助攻。 其实这炒茶若真的流行起来,工艺技术也是瞒不住的,内行人,一看就能看出这东西是炒出来的。 到时,无非就是在炒制的过程中需要花些功夫,顶多也就能多保密一年。 而且,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特有的茶种,工艺技术本就可能不会相同。 自己知道这龙井如何炒,不过只是因为正好长在这一带,见过几次茶农炒茶的过程而已。 听说允许自己把这新工艺保留三年,吴清平还是非常开心的。 能有这三年的领跑,到时候,他吴家在这炒茶界,无疑会是坐头把交椅的。 随后,两人又就着这炒茶的销售推广问题展开了一番交流,与姑苏城的王老板不同,钱塘老吴显然对经营一道更为熟稔。 姑苏老王属于那种技术型的商贾,对如何烧瓷及瓷器的知识能说的头头是道。 而这钱塘老吴则是销售型的商贾,对经营之道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是个相当出色的销售经理。 相信这炒茶在他的推广下,定然也会有一个最好的普及过程。 “大人,这茶叶俺们给你摘来了……” 说话间,老关提着一筐新摘的茶叶前来交差了。 王浩闻言不禁苦笑,老关果然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这才多久,就摘满一斤了,想也知道,应该是随便扯了一些茶树的树叶过来。 然而,抬头看向老关的时候,眼前的一幕直接让王浩从椅子上窜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老关手上提着的,不但不是什么茶树叶,更不是一斤两斤。 而是整整一篮子的新鲜嫩芽,看这嫩芽的形状,甚至比之前那群小丫头们摘的还要整齐干净。 这绝对不可能,压根就没指望老关他们能摘到什么新茶,却没想到来这么一个惊喜。 不,这不应该是惊喜了,应该是惊悚才对。 莫非老关还练就了一手千手幻影采茶功不成! 章节目录 第351章 视觉疲劳 推开房门,把头上的假发一扯,顿时感觉轻松不少。 对那团乱麻一直理不出个头绪,难道是因为本身就顶着这团乱麻的缘故? 说实话,有时候的确有些动摇,在一个在这方面事上没有道德约束的世界里,要想守住仅仅存在自己记忆中的那一道防线,确实不太容易。 有时候,真的想放开这道约束,把这团乱麻彻底给理顺了。 一直坚持着初衷,让那团乱麻越缠越紧,倒也不完全是顾及还玉的感受。 王浩知道,在这方面的事情上,还玉不会故作试探才会说那样的话,她也是想通了,才会说那样的话。 现在只是自己心里那道坎迈不过去,前世的教条,深入骨髓,而且,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上,注定是要去改变一些什么的,而不是首先被这环境给改变了。 对,必需坚持。 不过要是之多一个,倒也勉强可以接受。 坚定的信念刚刚持续了一秒钟,这心就又飘了起来。 还玉已经睡下,侧卧的身子背对床沿,烛光摇曳,有一种旖旎在房中弥漫。 还说我呢,之前还在说死远点的,这就又溜过来了…… 褪了外套,轻手轻脚的上床,习惯性的把手臂一环,就从睡衣下面探了进去。 明显感觉到手臂下的还玉浑身一颤,然后就感觉这手感明显不对了。 王浩的脑袋里瞬间轰的一声,心里一个劲的腹诽,这死丫头是铁了心呀,竟然玩这一出。 不对,莫非是自己走错房间了? 不太可能,要真是走错房间了,床上的绣芸早就大呼抓贼了。 一瞬间心如乱麻,强忍着想要逃离房间的冲动,缓缓抽会了手,轻咳一声假意道。 “还玉呀,你先睡,白天茶喝太多了,这肚子不得劲,我先出去解决一下。” 随即蹑手蹑脚地想爬下床去,打算这就去把还玉给训一顿。 心里还在噗噗地跳,幸好老子足够沉着冷静,这要是喊出声来,得有多尴尬。 不想刚刚跨出一步,就感觉衣服下摆被扯住了。 心中当时又是一惊,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一只芊芊玉手从被窝下面探出,轻轻捏住了自己的衣角,被被子包裹着的身子,仍在微微的发抖。 唉……这事没法善了了,还玉这笨女人,不但一直怂恿自己,连绣芸的思想工作都做好了。 这事情为什么会感觉如此荒诞呢?也太不真实了。 只是现在却也走不成了,若是就这么离开,绣芸她难免会有些想法。 几乎可以肯定,只要自己一卖迈出这个房门,那被窝离的女人就会哭上整整一晚。 甚至会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而从此自卑起来。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若再逃避,必定伤人更深呀。 一怕脑袋,自欺欺人地小声嘀咕道。 “唉,奇怪,突然又不难受了呢。” 于是,再次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只是这一回,没再伸出魔抓,而且尽量竭力地保持了足够的安全距离。 床的里侧传来异常急促地呼吸声,以及因紧张而产生的微颤,一动都不敢动,始终保持面朝内的侧卧姿势。 王浩平躺在床上,几乎有半个身子探出床外,同样保持静止不动的状态,异常辛苦。 就那样寂静无声的,也知不知道过了多久,不仅毫无睡意,一动不动的躺着,半边身子感觉都麻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必需想个法子打破僵局才行。 “咳咳……嗯绣芸呐,咱们说说话吧。” “嗯……” 听到男人开口说话,绣芸揪着的心又猛的往上一提,良久之后,才从喉咙底里挤出一个微不可闻的字。 王浩随即把身子往上提了提,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坐在了床榻上。 “你也坐上来一些吧,一直不动也是很辛苦的,反正我刚才很辛苦,半个身子都麻了。” 那边传来又传来一声弱不可闻的轻笑,要不是这夜足够安静,要不然还真听不到,但身子仍旧保持静止不动。 “咳……咳咳……还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白天的时候你也看到了,确实喝了太多的茶,所以……” “嗯……” 绣芸的说话声终于稍微大了一些,听说话的语气,也明显已经放松了一些。 随即下床出门,把白天灌下去的茶水释放掉了一部分。 等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绣芸果然已经蜷着身子坐在了床角。 王浩也不犹豫,没事人一样重新靠坐在了床上,顺便还把床头的蜡烛给吹灭了,这样应该能少一些尴尬。 “大……大人是不是嫌……嫌弃绣……” “说什么胡话!” 这丫头终究还是有些想法呀,这也是她最自卑的一点,就是这样,用别人的错误自责自己,这也是自己刚才没有就此离开的原因。 若是一走了之,旧伤疤被揭开,巨大的打击恐让她难以承受。 “那……那为何……” 听了王浩的厉声呵斥,绣芸反而松了一口气,继续开口的时候,也不再带着哽咽,只是说话的语气,仍旧颤巍巍,且弱不可闻。 秀气的脸颊,更是涨成了一块大红布,幸好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到。 又想起之前被男人误认的那一幕,脸上更是一阵接着一阵的火辣。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会应允了还玉姐的这个馊主意,或许自己心里也是非常欢喜的吧…… “我跟你讲讲我们那边的事吧。” “嗯……” “你先坐过来一些,别缩那里,一会着凉了。” “嗯……” 然后就听见一阵悉悉索索,接着被子被轻轻地扯动了一下。 王浩也不理会,继续开口说道。 “有些事情,小蝶应该跟你讲过不少吧?” “很多我不懂的。” “嗯,你也知道,在那边我们是一家人,还玉是一个医生,小蝶还在读书,我则经验着一家不大的工坊。 就像大多数普通的家庭一样,算不上什么显贵人家,相对来说应该算是小富之家吧。 你也知道,我们那边的人善于创造,基本上,你所有能想象出来的东西,都能被创造出来。 虽然也有巨大的贫富差距,但基本上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绝大多数人,还能吃的好,穿的好,每个人都有书念,不论男女。” “那样的世界,一定很美好吧?每个人都能很幸福。” “这倒不一定,再美好的世界,都会有许多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幸福的生活,也并不是物质基础能决定的。 不过放大到整个社会的维度,应该说是的,我们那里的人的生活,要比这里的人,幸福很多很多很多。” 章节目录 第351章 午夜惊魂 推开房门,把头上的假发一扯,顿时感觉轻松不少。 对那团乱麻一直理不出个头绪,难道是因为本身就顶着这团乱麻的缘故? 说实话,有时候的确有些动摇,在一个在这方面事上没有道德约束的世界里,要想守住仅仅存在自己记忆中的那一道防线,确实不太容易。 有时候,真的想放开这道约束,把这团乱麻彻底给理顺了。 一直坚持着初衷,让那团乱麻越缠越紧,倒也不完全是顾及还玉的感受。 王浩知道,在这方面的事情上,还玉不会故作试探才会说那样的话,她也是想通了,才会说那样的话。 现在只是自己心里那道坎迈不过去,前世的教条,深入骨髓,而且,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上,注定是要去改变一些什么的,而不是首先被这环境给改变了。 对,必需坚持。 不过要是之多一个,倒也勉强可以接受。 坚定的信念刚刚持续了一秒钟,这心就又飘了起来。 还玉已经睡下,侧卧的身子背对床沿,烛光摇曳,有一种旖旎在房中弥漫。 还说我呢,之前还在说死远点的,这就又溜过来了…… 褪了外套,轻手轻脚的上床,习惯性的把手臂一环,就从睡衣下面探了进去。 明显感觉到手臂下的还玉浑身一颤,然后就感觉这手感明显不对了。 王浩的脑袋里瞬间轰的一声,心里一个劲的腹诽,这死丫头是铁了心呀,竟然玩这一出。 不对,莫非是自己走错房间了? 不太可能,要真是走错房间了,床上的绣芸早就大呼抓贼了。 一瞬间心如乱麻,强忍着想要逃离房间的冲动,缓缓抽会了手,轻咳一声假意道。 “还玉呀,你先睡,白天茶喝太多了,这肚子不得劲,我先出去解决一下。” 随即蹑手蹑脚地想爬下床去,打算这就去把还玉给训一顿。 心里还在噗噗地跳,幸好老子足够沉着冷静,这要是喊出声来,得有多尴尬。 不想刚刚跨出一步,就感觉衣服下摆被扯住了。 心中当时又是一惊,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一只芊芊玉手从被窝下面探出,轻轻捏住了自己的衣角,被被子包裹着的身子,仍在微微的发抖。 唉……这事没法善了了,还玉这笨女人,不但一直怂恿自己,连绣芸的思想工作都做好了。 这事情为什么会感觉如此荒诞呢?也太不真实了。 只是现在却也走不成了,若是就这么离开,绣芸她难免会有些想法。 几乎可以肯定,只要自己一卖迈出这个房门,那被窝离的女人就会哭上整整一晚。 甚至会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而从此自卑起来。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若再逃避,必定伤人更深呀。 一怕脑袋,自欺欺人地小声嘀咕道。 “唉,奇怪,突然又不难受了呢。” 于是,再次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只是这一回,没再伸出魔抓,而且尽量竭力地保持了足够的安全距离。 床的里侧传来异常急促地呼吸声,以及因紧张而产生的微颤,一动都不敢动,始终保持面朝内的侧卧姿势。 王浩平躺在床上,几乎有半个身子探出床外,同样保持静止不动的状态,异常辛苦。 就那样寂静无声的,也知不知道过了多久,不仅毫无睡意,一动不动的躺着,半边身子感觉都麻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必需想个法子打破僵局才行。 “咳咳……嗯绣芸呐,咱们说说话吧。” “嗯……” 听到男人开口说话,绣芸揪着的心又猛的往上一提,良久之后,才从喉咙底里挤出一个微不可闻的字。 王浩随即把身子往上提了提,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坐在了床榻上。 “你也坐上来一些吧,一直不动也是很辛苦的,反正我刚才很辛苦,半个身子都麻了。” 那边传来又传来一声弱不可闻的轻笑,要不是这夜足够安静,要不然还真听不到,但身子仍旧保持静止不动。 “咳……咳咳……还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白天的时候你也看到了,确实喝了太多的茶,所以……” “嗯……” 绣芸的说话声终于稍微大了一些,听说话的语气,也明显已经放松了一些。 随即下床出门,把白天灌下去的茶水释放掉了一部分。 等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绣芸果然已经蜷着身子坐在了床角。 王浩也不犹豫,没事人一样重新靠坐在了床上,顺便还把床头的蜡烛给吹灭了,这样应该能少一些尴尬。 “大……大人是不是嫌……嫌弃绣……” “说什么胡话!” 这丫头终究还是有些想法呀,这也是她最自卑的一点,就是这样,用别人的错误自责自己,这也是自己刚才没有就此离开的原因。 若是一走了之,旧伤疤被揭开,巨大的打击恐让她难以承受。 “那……那为何……” 听了王浩的厉声呵斥,绣芸反而松了一口气,继续开口的时候,也不再带着哽咽,只是说话的语气,仍旧颤巍巍,且弱不可闻。 秀气的脸颊,更是涨成了一块大红布,幸好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到。 又想起之前被男人误认的那一幕,脸上更是一阵接着一阵的火辣。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会应允了还玉姐的这个馊主意,或许自己心里也是非常欢喜的吧…… “我跟你讲讲我们那边的事吧。” “嗯……” “你先坐过来一些,别缩那里,一会着凉了。” “嗯……” 然后就听见一阵悉悉索索,接着被子被轻轻地扯动了一下。 王浩也不理会,继续开口说道。 “有些事情,小蝶应该跟你讲过不少吧?” “很多我不懂的。” “嗯,你也知道,在那边我们是一家人,还玉是一个医生,小蝶还在读书,我则经验着一家不大的工坊。 就像大多数普通的家庭一样,算不上什么显贵人家,相对来说应该算是小富之家吧。 你也知道,我们那边的人善于创造,基本上,你所有能想象出来的东西,都能被创造出来。 虽然也有巨大的贫富差距,但基本上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绝大多数人,还能吃的好,穿的好,每个人都有书念,不论男女。” “那样的世界,一定很美好吧?每个人都能很幸福。” “这倒不一定,再美好的世界,都会有许多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幸福的生活,也并不是物质基础能决定的。 不过放大到整个社会的维度,应该说是的,我们那里的人的生活,要比这里的人,幸福很多很多很多。” 章节目录 第352章 平等相待 “好想去看一看。” “确实,光是描述,是描述不出那个世界的。” “蝶儿给我画过一些画,我都偷偷的藏着,经常拿出来看。” “哦?是吗?都画了些什么?” “以前的家,街上的样子,她们的学校,很高的房子,天上飞的大鸟,地上跑的大虫子。” “那不是大虫子。” “看着挺像的,还有听小蝶说你们那有人去过月亮上面?” “去过。” “那上面真的什么都没有?没有月宫,没有嫦娥?” “没有,不过对于这个世界的月亮,可能不一定了。” “为什么?” “因为没办法解释我们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给不出任何科学的解释,所以这个世界可能真的有神神怪怪之类的东西。” “应该是有的,若不是上天眷顾,可能我们母女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也算是一段奇缘吧,是不是难以想象?” “嗯,是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除了创造这些难以想象的东西,我们还创造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制度。” “是不是一个茶壶只配一个茶杯?” 这又是弱不可闻的一句话,王浩甚至能感觉到她在被子里缩。 “这只是一个玩笑的比喻而已,在我们的那个世界,注重平等。” “平等?” “是的,平等,不过人的身份地位仍是有高低之分的,但每个人的人格是没有贵贱之分的。 另外,也没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些三纲五常之类的教条,甚至没有帝王,女人不再是男人的附属品。 所以女人和男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平等的。” “可是一直以来,大人和还玉姐也并没有把绣芸看作低贱之人。” 绣芸显然还不是很理解这平等的真正含义。 只知道自相处以来,一直如亲人一般的相处,就是平等了。 “我说的平等,也是人格上的平等。这就引出一个规则,那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婚姻,是彼此唯一的。” “可……可是……现……在这样,也是可以平等的相处的,只要大人不嫌弃绣芸……” “但是那样就产生出一个不平等的现象了嘛,一和一之间,才可以划出等号。” 这话刚说完,旁边就传来了低低地抽泣声。 “你先别忙着哭鼻子,听我把话说完。” “我没哭……绣芸也在乎平不平等,绣芸只想……” “你想的那些,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嗯。” “这也就是我们那个时代与这个时代对于爱情与婚姻观念的最大区别了,在我们那边的女子,因为不再是男人的附属品。 所以她们有自己独立的人格,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观点,相对自立,对待爱情的观念同样如此,会在一个相对平等的基础上与男人交往。 也因为这层关系,婚姻爱情只是人生中一部分,不再是全部,也因为相对独立,所以人们感情的天平,也会向物质基础方面倾斜。 更因为彼此相对独立,我们那里的离婚率比较高,也就是合离。 爱情变得不再是恒久不变的东西,有时候它们也会有终点,包括恋爱也是一样,会有更多的选择。 彼此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如果感觉对方并不是彼此的良配,他们会和平的分手,然后继续寻找下一段更适合自己的感情。 所以婚姻的前奏也会变得非常漫长,一般都是要经过数年的相处之后,才会考虑婚姻。 因此,在我们那里,人们组成家庭的年纪也相对大许多,三十岁左右是正常现象,像你这个年纪,在我们那边正是最风华绝代的年纪。 她们自信而美丽,独立又有主见,向往美好的爱情,却不会为任何男人而活,憧憬幸福的未来,却也会用自己努力去主动争取。 这也是与这个时代的女子最大的区别,在这里的女子,都会把男人当做是一座山来依靠。 也正因如此,她们在认定了一个男人之后,就很难会改变自己的初衷,她们更纯粹更坚定,也更被动,也更善良。 这也是我之前忽略的一点,之前的我以为,适当改变你们周围的环境,或许也会有更加相对独立的思想,不再被动的等待。 然而事实却不然,有些观念,是刻在骨子里的,是很难改变的,就如我自己多年来养成的那些观念一样,坚如磐石,很难动摇。 我在那个世界生活了四十年,有些观念也同样是刻在骨子里的,婚姻与我而言,不但是一个承诺,更是一份责任。 短时间内,这种观念很难改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适应,也有可能永远不会适应。 我们之间的矛盾应该是就在这里了,那就是彼此看待问题的观念不一样。 你们都是很好的女孩,美丽善良,处处为他人着想,可以毫无保留的把全身心的感情投入在我的身上,而且不求任何回报。 我相信在一起之后,我们彼此也会相处的非常融洽,也会非常幸福的相伴一生。 所以我也是喜欢的,非常喜欢,也会时常想象那种生活,会心动,也会向往。 但不是现在,不是因为你们不够好,而是因为我的自私。 自私的想要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心安理得接受你们。 这点无须讳言,很多时候,男人就是会有一种这样的自私心理。 即希望拥有,又不想背上心理的负担,于是一直举棋不定,犹疑不决,最后甚至耽误了人家姑娘的一生。 所以我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们不要再为男人而活,尤其是不要再为男人的施舍而活,他不值得你们付出这样的真心。 在以后的日子,要慢慢学会为自己而活,不要再卑微等待男人的施舍,我说的这些,你能理解吗?” 绣芸没有回应,好似没有听到,静待片刻,才有说话声传来。 “可你刚刚说喜欢的,绣芸也是喜欢的。” 绣芸非常准确地抓住了整段话的重点,心中欣喜,以至于再往后说的那些,也就被忽略掉了。 他喜欢的,这就足够了,她不在乎在他面前卑微。 能听到他说是喜欢的,这辈子就知足了,她也不在乎什么平等不平等。 只要他是喜欢的,那就值得自己付出所有,一句话与一辈子,也是可以画上等号的,这就是她的规则。 “不错,能说出自己的想法,也是一种进步。” 絮絮叨叨半夜,似乎没啥效果,王浩苦笑一声,只得这样安慰自己。 “啊……?真……真的吗?” 章节目录 第353章 打开心结 聊得久了,又有这黑夜作为掩护,绣芸似乎也渐渐打开了心结。 起先大多数时候,是王浩一个人在说话,渐渐的,她也会说上几句自己的想法了。 小蝶说的没错,把所有事情,都摊开来讲,确实要比逃避更有效果。 “绣芸,那我再问你,我这开导了一晚上,是不是白忙活了?” “也……没有了,还是有用的。” 绣芸闻言,低声应了一句,脑袋不易察觉的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 “哦?有效果?” “嗯,绣芸……更……更喜欢了。” “什么……?” 好嘛,不但没有效果,反而起到了反作用,这就有点难办了,乱麻没有解开,反倒是越缠越紧了。 “其实是大人你自己多虑了,对绣芸而言,现在这样就已经足够好了,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去想的日子,能一直这样下去,绣芸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大人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子。 就像你刚刚说过的,说绣芸总是在为别人而活,其实你何尝不是如此,一直在顾及别人的感受,你想要照顾到还玉姐的感受,又不希望我们就此蹉跎了一生。 还有还玉姐也一直是这样,总是以为亏欠了我们什么,还老说她才是多出来的那个人。 其实你们大可不必这样的,绣芸以前过的是四处漂泊,任人摆布的日子,能有现在这样的日子,真的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还有翠儿和月娥其实也是一样的,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 你和还玉姐才是真正的好人,所以也请你以后再也为绣芸的事操心了,好吗?” 这段话,绣芸几乎是哭着说完的,断断续续好多次。 她是一个非常坚强的女人,也是一个泪腺泪腺异常发达的女人,从不轻易哭,但只要一哭起来,那泪珠,啪嗒啪嗒的,就像拧毛巾一样。 “看来确实是我想多了。” 沉默良久,王浩才叹了一句说道。 原来一直以来,全是因为自己把事情想的不够简单。 越是纠结,就越是把事情往更复杂的方向想象,不知不觉就让自己进入一个误区了。 不知不觉,天已经微亮,尽管一夜未眠,整个人却似乎轻松了不少。 待房间里也有了些亮色之后,绣芸就蒙着被子缩到床角去了,像这样并排靠坐在床上,实在太羞人。 漆黑一团的时候还好,一旦能看清了彼此的脸面,就觉得好羞人。 再过片刻,好像是睡着了,于是王浩再次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这次没被手指勾住。 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山间的别院中有,有一股淡淡的烟雾云绕,空气特别清新。 绕过小院,来到一处僻静的墙角,继续释放茶水灌溉满园的春色。 刚放掉一半,身后就传来女人的说话声。 “王大人好不文明呀……” “没办法,憋不住了。” “那也不能这样子吧,屋里不是有那东西吗?” 抖了抖肩膀,完成花草的灌溉工作后转身看去,就见还玉一手端着个搪瓷杯,一手拿着个牙刷子,站在花廊下,一脸鄙夷。 “屋里还有人睡着!不方便。” 王浩故意略带些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 “原来还有人睡着呀,难怪王大人一脸的春风得意。” “又欠收拾了不是?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失眠了?” “怎么可能,你看我有黑眼圈吗?” 说着还把头探了过去,让他看个仔细,以此证明自己睡的非常好。 “唉……以后别做这种傻事了。” 伸手揉了揉还玉的小脑袋,这个笨女人,有时候做的事情,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以后当然不用了,一回生二回熟了都,哼。” “你这是在教唆,教唆自己的男人出轨,这三观,碎一地了……” 抬头之际,看到的,却是一张璇泪欲泣,无比委屈的大眼睛。 心里顿时就是一软,本来还想着好好责备一番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接过她手中的搪瓷杯放到一旁,又将美人拥入怀中柔声道。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做的,不准再这样委屈自己,知道不?” “可是我真的没有委屈自己,我只是……只是想把原本就应该属于她们的东西还回去,不然老是感觉像欠了什么似的……” “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男人去还呀。” “这不是只能拿这个去还嘛。” “那你也得问问我愿不愿呀。” “你当然肯定是愿意的,男人不都是那个德行的嘛……”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男人刚刚当了一回柳下惠。” “噗嗤……那你也太让人失望了,简直禽兽不如。” 没说几句,这画风就又跑偏了。 “唉……” “我告诉你,其实我真的没有失眠,老早就睡着了。” 说这话的时候,两颗不争气的眼泪终于滴了下来,正好打在王浩的手背上。 “那你哭啥呀?” “都这样了,我还能睡得着,你说我能不哭嘛……你说我是不是已经不爱你了?” “你这逻辑也太……” “还有,我起那么早,也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因为我又……把床单给弄脏了,做古代的女人也太命苦了,每次都这样,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可最后还是会这样,大发明家,你就想想办法,救救我们这些苦命的女人吧……” 好嘛,这话越来越不着调了,年轻了二十岁,这性格怎么也回到当初的那个年纪了? 不过这话虽然不着调了一些,却也是事实,古代的女人,确实不好当,光每月一次亲戚,就足以让还玉在享受惯了后世便利而变得抓狂。 “好……!咱们这就回去,把这女同志的福音给捣鼓出来!” 王浩把手一挥,朗声说道,颇有一副继往开来的气势。 只是这东西就目前的技术水平而言,也是属于绝对不可能的类型。 别说纤维棉,即便是棉花,在如今都还没有普及开来,若是用纸浆代替,高温杀菌那一关便很难过去。 加上又是纯手工的时代,成本也会是个大问题,若做成抛弃式的,售价也不会低,注定无法普及到千家万户。 总之是千难万难,但是迎难而上,向来是义学之中的优良传统,看来这次真的有必要组织一次全校师生的实验竞赛了。 主题就是谁找到的东西能吸收更多的水? 不错就用这个借口。 “如果很容易,你早就做出来了……” 正当王浩信心满满的时候,还玉却像是认命一般轻叹了一句。 与那一团乱麻似的感情问题一样,在这每个月都要来一回的烦恼事面前,同样不得不认命。 章节目录 第354章 歪风邪气 在茶庄别院中小住了两日之后,念念不忘为广大妇女同志带去福音的王大司农就急着回去了。 还顺手带了一些茶庄别院中作为试验品的炒茶回去。 不多,也就几十斤劣质明前龙井,因为不值几个钱,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准备给京里的老徐也稍一些回去,顺便让他推广推广。 还有家里的老娘,虽然现在已经不卖臭豆腐了,那做臭豆腐的法子,也早就教授给了街里街坊的邻居们。 这次再捎点茶叶回去,让老娘再煮锅茶叶蛋带去她那八卦论坛里显摆,她一定会很开心。 等到街上飘满茶叶蛋的香味之后,这茶炒也就能顺其自然地流到寻常百姓家中去了。 除了那几十斤炒茶,很热心肠的吴大老板还从家里运来了一车的茶饼。 只说是这两年攒下的名茶,不成敬意,望大司农笑纳。 王浩知道,有些名贵的团茶,那价格能达到一个惊世骇俗的地步,完全不是炒茶能够比拟的。 炒茶再名贵,都会有一个价,就比如这明前龙井,就已经算得上是佼佼者了,但顶多也就三五千块一斤。 但这团茶就不一样了,有些团茶,几乎是无价的,所谓团茶,其实就是小茶饼。 为什么要叫做小茶饼?估计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没有更多的原料做成正常模样大小的茶饼吧…… 区区一小块茶饼而已,能贵到哪里去?这也是很久以前王浩的想法。 不过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稍微了解了一些宋朝时期的团茶之后,之前的观念就被彻底的给颠覆了。 这团茶文化,几乎贯穿了整个两宋时期,而且是越来越没有底线,越来越丧心病狂。 从最初动辄万金的龙凤团茶,到后来需要几百亩茶园才能捏出一小团的银丝水芽。 这所谓茶文化就一直在丧心病狂的扭曲道路上一路狂奔,到最后这茶也早已不再是茶。 而是作为一种炫耀身份地位病态象征了,远远脱离了茶文化最本质初衷不说,还带动了一股极不好的风气,还美名其曰斗茶,简直可笑。 也因此,吴老板送来的这车珍藏多年的所谓好茶,不但没有得到大司农的好感,还被训斥了一顿。 以后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搞这些玩意儿,真正的好茶,不是用一百亩茶树才能捏出来的那一坨。 在街头巷尾,随便抓上一把,拿开水一冲,就能招呼人的茶,普通百姓都能随时喝上一口的茶,那才是真正的好茶。 最后,还把这明前龙井改成了雨前龙井,从现在开始,就把这刚刚兴起的斗茶歪风扼杀在摇篮中。 听了大司农语重心长的一番训斥,吴清平深有感触。 其实说实话,最不想劳师动众整这些奢侈茶团的,其实就是他们这些茶农,但有时候也的确是没法子。 人情世故的需要,作为商贾,总是需要结交一些达官显贵的,身为茶商,自然也就需要孝敬一些上去。 你今年送了这个,我明年就送那个,因此,这攀比之风,自然而然的就逐年上升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要人人都像大司农一样,他吴清平也就不用在家里时常备着这些东西了,说实话,这些茶团的味道,其实也就那样。 但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喜欢折腾一下,不到那份价钱,再好的茶,喝起来都会没有滋味。 临走前,王浩不得不再次语重心长的跟吴老板唠嗑了好一会,最后当然也没有把那一车团茶手下。 厚礼虽然没收,但是给出了一个极为郑重的承诺,市舶司永远欢迎真正的好茶,这也是说给所有茶商茶农们的话。 解决了茶叶的问题,王浩便马不停蹄的朝着杭州城赶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当然不是去忙钱庄的事情,这些东西,路早就已经铺好了,并不需要再花大力气去操心。 前面说过了,说好了是赶着回去为广大妇女同志带去福音的。 行出茶庄别院不久,老关一拍脑袋大呼一声糟糕。 “糟糕……!大人!咱把那几口铁锅忘在别院中了!” 那玩意儿可是宝贝,而且还是大锅,这要在寻常百姓家里,可是要当成传家宝来用的。 “那还不赶紧去拿回来!” “大人,这似乎不妥吧?” 铁柱在一旁插话道。 “嘶……好像也是,像咱大人这么有身份的人,计较几口铁锅,若传出去……” “传你个头,铁柱的意思是都已经砌成灶台了,再去拆回来,不合适!” 王浩一拳捶在老关的肩膀上,这货在自己身边待的久了,也越来越有些不着调了,是时候给他们找个婆娘管管了。 “还有这说法?唉……可惜了三口好锅,还是新的呢。” 老关闻言,脸上又满是一片惋惜的神色。 “你背锅还背上瘾了。” “俺就是觉得怪可惜的。” 锅是要不回来了,等以后条件慢慢好了,也就不会心疼几口锅了。 所以还是得大搞经济,提升普通百姓的幸福感,比如在这西子湖的西面筑起一道苏堤,就很能造福百姓。 倒也不是为了再给西子湖增加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东坡先生当初发动城中百姓修造苏堤,这种在西湖内筑堤,造境是一方面。 更多的,则是为了水利方面的原因,疏浚水系,改善进排水系统,减少杭州城北大水围城的风险。 突然发现可以折腾的事情真的很多很多,而且每一件事情,都会非常有成就感,那为什么还要自缚在那团乱麻中?这不就是庸人自扰吗? 回到位于北山道的家中,二话不说就甩开众人把还玉拉去了内院,准备做一些羞羞的事情。 还玉扭扭捏捏的把她那些私密小发明给翻了出来。 手艺其实都还是很不错的,一看就知道都不是她自己缝制的。 症结就在这里了,完全就是材料限制的问题。 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原材料。 当前,棉花这种经济作物,还只是一种观赏性的花木,即便是大面积的推广了,也没有黄道婆的技术。 还完全处于空白状态,任重道远。 “路漫漫其修远兮呀……!” “要不今年先在万松书院的那几十亩义田里种上棉花?” “种子倒是不难,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播种,小时候家里倒种过棉花,现在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再者这优化棉种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事情。 闽广此时倒是有百姓会种点棉花,不过不是用来织布纺纱的,而是作为枕头被子的填充物来使用。 章节目录 第355章 私密发明 棉花从传入中原到全面推广,再到被广大民众全面接受,是个非常非常漫长的过程。 早在南北朝时期就已经有棉花的记载,但被百姓初步接受,则要等到黄道婆把纺纱技术带来江南一带。 再到最后的大范围全面推广,则是老朱用铁血的强制政策才推广开来的。 老朱的铁血手段,想也知道,肯定是拿刀子架在县太爷的脖子上,你们县今年就种这个,这事你要办好,办不好就把你剁了…… 也由此可见,当时的老百姓,对这棉花是有多么的不待见,就更别提这个时候了。 这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地就这么一块,既要种粮食,又要种桑麻,那还有空余的地方种这棉花。 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就算现在把土豆玉米的种子发到每家每户,也不会老百姓愿意盲目的去试种的。 所以,除非你把一匹匹织好的上好棉布捧到他们面前,不然这棉花就永远只能作为一种观赏性植物。 看来这事情还是得由义学起头,而且是从种植到轧棉到纺纱再到织布一手包办。 棉纱这种东西短时内很难得到,但要做那幸福巾的吸水材料,可不止面纱一种选择。 “我看着碎丝线揉碎了也挺软的,跟棉花也差不多,怎么就吸收不了水呢?” 还玉悄悄的把她那些私密小发明藏起来之后,又取出了一些备用的碎丝线团子出来寻求大发明家的解惑。 虽然已经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了,但拿着这些东西堂而皇之的讨论,还是会有一点不好意思。 “你干嘛又给藏起来了?” 王浩刚刚找来一把剪刀,打算看看内里的构造,却不想那堆小发明以不见了踪影。 “你只要说怎么做就成了,其他的,我们自己会弄。” 说话间,还玉的语气眼神仍是有些躲闪,显得不太好意思。 “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封建了?赶紧拿出来我再看看。” “就是用这些碎丝线团子填在里面,有什么好看的嘛,真是的。” 嘴里这样说,但仍是有些不情愿的把那包小发明又给重现拿了出来。 王浩也不多说,拿起其中一个,咔嚓一剪刀下去,就给懒腰剪断了,然后发现里面确实只是用一些丝线团子作为填充。 还填了好几层,每一层中间还有一小块麻布作为隔断,做工相当精巧。 “这谁缝的?做的倒是不错,只是不实用,这一天也缝不了几条吧?造价太高,普通人家还用不起,没什么推广价值。” 总之就是一堆的缺点。 “一块缝的,你可千万别人绣芸她们知道你在研究这东西,其实早就想来请教你这个大发明了,只是她们死活不答应,说是要是让你知道了她们也在用这个,就不活了。” “这么严重?这也太夸张了吧!” “一点都不夸张,你要知道,很多人家,在那几天是要躲在家里的,连人都不能见……” “这……难道潘娘子蹲在马桶上玩手指这说法还确有其事!” “噗嗤……你个不正经的。” 王浩闻言大骇,不过这也给他敲响了一个警钟,这事的确只能偷偷摸摸搞,不能传出去。 而且即便搞成了,要找个试用的人都找不着,只能由还玉一个人试用,只有一个人作为试用标本,显然是不够的,总不能好不容易整了一个样品出来,却还要眼巴巴的等上一个月才能知道试用结果吧? 还有这推广也是个麻烦事,只能像卖那啥一样,偷偷摸摸的暗中传播,而且只能打手语,连话最好都不要说。 难怪这问题困扰了人们几千年,却一直得不到长足的发展,一直要等到近现代的时候,女性的思想足够开放之后,才会有各种私密小发明问世。 看来这障碍除了原材料这种现实的问题,还有思想观念那道无形的墙,而且后者的阻碍更加深入人心,不可逾越。 不过,按照王浩的牛性,作为爱妻号舰队的舰长,为了还玉能在几天睡个好觉,有再大的阻碍也要把这东西给弄出来。 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总之一句话,迎难而上。 “你还是先说说这丝线团子为什么不能吸水吧……” 看到男人拿着块小发明拿在手中不断比划,还玉随即伸手一把给夺了过去,又将桌上那团碎丝线塞到了他手上。 “这个丝线肯定不行,它上面没有孔,肯定是吸不了水的。” “这不都是孔吗?弹性也还不错。” 还玉拿起另一个丝线团子捏了捏,表示这一团乱麻里确实全身都是孔。 “不是这种孔,我说的孔是丝线上面的小孔,要高倍的显微镜才能看到,肉眼看不到的。”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这上面没孔的?” “这不废话嘛,我怎么可能看的到,只有化纤棉上才会有孔,是用机器打出来的,打七个孔的化纤棉,做成的被子就叫七孔被,打九个孔的,就叫九孔被。” “原来七孔被九孔被是这么来的!!” 还玉闻言,瞪大满是惊恐的眼睛,发出一声惊呼。 以前还奇怪呢,那些被子上面,也没见有孔呀,为什么要叫做七孔被九孔被,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要怎么打?用针扎的?” “唉……” 王浩闻言,苦叹一声,无力吐槽,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打的,总之就是非常非常高的高科技,即便在后世,很多化纤厂也只能做出一孔或四孔的化纤棉。 能做七孔的都非常少,至于九孔或十二孔的,那就更是凤毛麟角了,甚至可能都不见得有,只能依赖进口。 反正不论多少孔,即便是没有孔的化纤棉,这辈子也别指望再见到一根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寻找其他的替代品。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市舶司与钱庄的工作,王浩几乎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花在了制作各种吸水材料上面。 除了各种材质的纸浆,还有木棉,麻布等各种布料,甚至还想办法弄来了一些棉花。 反复对比称量之后,发现还是纸浆做成的吸水材料最为吸水,大多数纸浆做成的绒毛浆,甚至比比捣烂之后的棉花更为吸水。 这还只是几种最常见的纸浆,如果再多一些样本,肯定还能找到更为吸水的纸浆原料。 只是样本的范围太大,不论是木浆还是草浆,或是纸浆,都需要经过长时间的对比试验。 单单一个木浆,就能整出几十份不同树种的纸浆样本来分别测试对比。 这种大范围的打样,就交给义学的学生去完成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给出一个比较满意的结论。 章节目录 第356章 追求严谨 这些天搞搞研究之外,还顺便抽空分别约谈了翠儿和月娥,解决了一下她们的感情问题。 摊开来深度交流之后才知道,她们几个其实已经达成共识了,而且还是柳月娥起的头。 关于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她们之间也早就已经没有了秘密。 这倒也好,以后相处起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会融洽许多,即是亲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就像绣芸说的那样,虽然得一良人相伴,是她们心里最憧憬的事,却也不再是唯一。 多年的熏陶,也不是没有一点变化,至少现在的她们更加自信,更加能干,更加有主见了。 也会有自己的观点,也能大方的说自己的想法,条理分明,思维敏捷,再也不是那个唯唯诺诺听天由命,遇事没了主见,就会滴眼泪的小女人了。 尤其是翠儿和柳月娥,清流县那个庵堂中发生的事情,对她俩的触动非常大。 这个世界,有着太多太多苦命的女人,她们身不由己任人摆布,她们被沦为奴婢,沦为玩物,沦为工具,却唯独不能成为一个人。 有更重要,更迫切的事情等着她们去做,让更多的苦命女人脱离苦海,走出那个牢笼,挣脱那个千百年来箍在她们身上的沉重枷锁,才是现在最应该去做的事情。 难怪这些天来一直窝在万松书院,很少见到人,原来是打算在义学里组织妇联。 头大,这就又多出一个需要密切关注,及时引导的组织对象。 这似乎也不比缠着那团乱麻轻松,而且话虽然摊开来了,却也没有彻底根治,您老做的已经够多了,感情的事情就不要再操心了,她们心里喜欢谁念着谁,那是她们自己的事情,与您老无关…… 看来太有主见也不行,就好像是养个女儿,小时候爸爸长爸爸短的黏的不行,等长大一点就变成你好烦人了,连朋友圈都要屏蔽,太不像话。 但该为她们做的事情还是得做,而且还要尽量的做好,因此,这些天只要一有空闲,就躲在家里搞私密研究。 而且这事情还得注意保密,除了还玉,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研究工作做相当神秘,那间临时的实验室,严禁他人出入。 因为里面的道具,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 尤其是那具木制的人体模特,虽然只有中间一截,但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偷偷摸摸的找木雕工匠给做来的。 还花了一笔不菲的封口费,顶着老工匠像看怪物一样的目光,厚着老脸给搬回来的。 真的是厚着老脸搬回来的,因为这一截模特的造型是仿人体构造做出来的。 木雕的顶部有一个孔,可以把某种仿真液体从孔里倒入,然后从那个关键部位缓慢流出来。 为了追求严谨,因此造型非常逼真,这才是那老工匠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王浩的主要原因。 都已经过去好多天了,仍然无法挥去那种玩味到极致的眼神,尤其是再也无法直视逼真这两个字了。 抱着木雕落荒而逃的时候,差点还在门口摔了一跤,非常不懂事的老关还很体贴非要帮忙拿一下,甚至企图揭开那块包裹着木雕的布想要看个究竟。 然后把那木雕拿给还玉看的时候,也果然不出意料的当场笑喷了。 你这也太有才了,还模拟人体构造,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 然而笑着笑着却哭了,全天下,肯为女人做这些事情的男人,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你这又哭又笑的又是哪一出?我可告诉你,这事情可千万千万别让第三个人知道,不然老子真的就没脸见人了。” 果然这事情太荒唐,连自己婆娘都把自己当成怪蜀黍了。 “哎哎哎……你这是做什么?大白天的……” 研究工作不得不暂时中断,歇过一会之后,精神果然充沛了许多,今晚是要加班了,早一天捣鼓出来,早一天造福人类。 更何况现在有了炒茶可以喝,再也不怕熬夜了。 就是这屋内的照明问题始终是个大问题,点根蜡烛,都算是高档货了。 点的多了吧,一股子难闻的味道,点的少了吧,一到夜里就有一股朦胧的美。 所以要搞研究还要顺便改进一下照明工具?这怎么感觉好像是小明在路上捡到一把芹菜的故事? 没日没夜的捣鼓了好几天,总算弄出来几个还算像样的样品。 边缘部分,仍是拿针线一针一针给缝起来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确实找不出更简单的拷边技术。 总不能再顺便整一台脚踏式缝纫机出来吧,那就又是一个小明在路边捡到一把芹菜的死循环了。 还玉抱着个小包裹,做贼似的溜进秘密实验室。 最近这些天来,因为俩人的举动实在太过诡异,已经引起院中其他几人密切关注。 由于被下了禁令,谁都不敢靠近那两间偏房一步。 但这显然只是表面上的现象,如此不同寻常的举动,怎能不让人心生好奇。 况且这什么禁令,对她们而言,本来就没有什么约束力。 于是,不得不又想了一个别的方法,那就是分散她们的精力。 正好钱庄再过些日子就要正式开门营业,这个钱庄,以后是要作为银行系统的第二中心来发展的,因此为了打响知名度,准备在开业后的那几天搞搞知名度,提升提升影响力。 记得初次与柳月娥相遇的时候,王浩曾在半醉半醒的状态下给她唱过一段《玉堂春》中的经典片段:苏三起解。 也正式因为那次的临场献艺,才有了之后的一系列故事。 《玉堂春》自己的确就会那么一段,然后也就知道个故事的大概经过了,很没新意的故事,尤其是对拥有后世观念的王浩来说,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个非常差劲的故事。 但柳月娥不怎么认为,身为乐痴,以前追着王浩求请教,结果求来一段心酸往事,后来搬去义学居住了,自然就不能放过研究这种新鲜唱法的机会。 不但把故事给重新改版美化了一下,还写了不少优美的歌词,最后竟神奇的把这《玉堂春》残片给补全了。 尽管故事内容被改的面目全非,甚至里面的玉堂春还有柳月娥的影子,但一整出吸听下来,竟也很像那么回事。 只是里面的唱腔有点奇怪,京剧不像京剧,越剧不像越剧,稍微有点不伦不类。 但管它像什么不像什么呢,反正都是自娱自乐的东西,不过虽然是自娱自乐的小爱好,却彻底激发了她的创作兴趣。 章节目录 第357章 民间戏曲 自从改编版的《玉堂春》获得了王教授的高度赞扬之后,柳月娥便经常会利用业余时间搞一些创作。 从编剧编曲填词演唱,全是自己一手包办,甚至连里面的那些简单舞蹈动作,都是原创的。 一连编了好几个故事,之后还在护理学院找了一些女徒弟,排练好之后还在义学的操场上给护理学院和义学里的学生们演出过。 只是除了护理学院的那些姑娘比较着迷之外,义学的那些娃儿明显对这种咿咿呀呀的怪异唱法兴趣不高,他们更喜欢唱教授教给他们的歌,那样的歌才好听。 因此,柳月娥编的那些戏曲节目,也就一直没啥热烈的反响,只在学校的一些小丫头们和护理学院的那些姑娘们中间流传。 没有流传开来,那只是因为没有更大的舞台,像这种戏曲,百姓们应该还是会非常乐意接受的。 如今的民间普通百姓,娱乐活动几乎约等于零,尤其是健康的娱乐活动,更是少的可怜,大多数民众,都喜欢蹲在街头巷尾扔石子玩。 其实就是赌钱,开赌场是被官府明令禁止的,但也架不住人们会开动脑筋呀,于是,经常就会出现这样的场景,明明是来逛街买菜的邻家二郎,一言不合就蹲在路边与卖鱼的张家大牛玩起了扔石子的游戏。 随便哪个州府还是县城,往街上走上一圈,几乎到处都能看到这样的情况,非常不讲究,就蹲在路边翘着屁股玩石子。 而且是男女老少都有,而且是赌啥的都有,你手上又把青菜,那就赌青菜,你刚割了一斤肉,那就赌肉。 简直不忍直视,这显然是一种非常不好的民间风气,却也没什么有效的办法去阻止。 民间戏曲几乎还是空白状态,此时街头艺人们,也都是一些零星的个体。 胸口碎大石的,顶缸的,舞枪弄棒之类的,是属于早期的马戏团表演类型。 再者,捧个琵琶游走于茶楼酒肆唱个小曲,就是这个时代的民间戏曲了。 大一点草台班子倒也是有一些,不过里面表演的节目,都是一些少儿不宜的节目。 比如当前非常流行的相扑表演,就非常的令人血脉喷张。 不过这美女相扑说到底还是一种表演,看着摇摇欲坠,其实也是属于吊人胃口的表演,不会真的让你看到关键部位。 掸这种草台班子里唱的曲子,就又是另一回事了,非常非常的少儿不宜了,有些甚至比十八摸还要露骨。 以上种种,都可以从另一个方面说明,当前普通民众的精神世界比较空虚,而且继续一种健康的,积极向上的娱乐活动来填补他们的精神世界。 因此,也正好陈这机会,把柳月娥这妮子创作的那几台戏曲推广推广,也好顺便给她找些事做,省的一直来后院张望那间秘密研究室。 于是,王浩找人联络了城中的几家青楼,从那里挑来了一些卖艺不卖身,却已经退居二线的老姑娘。 说是老姑娘,其实也都只是些二十刚刚出头的青春少女,对于当前大多数男人的审美,这里就不吐槽了。 总之,在各大青楼中,才二十刚刚出头的姑娘,就已经算是老姑娘了。 像这样坚持卖艺不卖身的老姑娘,基本上每家青楼内都会剩下那么几个。 但处境也一般都不会太好,也基本不会再有人愿意为她们赎身,领回家去做个贱妾。 其实妾也是分等级的,像这种从青楼中领回家的,只能当个贱妾,也就是最没地位的那种。 即便如此,对这些青楼中的老姑娘来说,也是一条可遇不可求的出路了。 所以这些被挑剩下来的青楼老姑娘们的日子,大多比较难过,这其中,又有些会选择下海,靠着仅有的一点资本,赚最后一点安身立命的银钱。 也有一部分会继续选择坚守,靠着真本事混口饭吃,渐渐的,愿意点她们的客人也会越来越少,然后就会被各种嫌弃,再然后,差不多也就变成杂役来使用了。 因此,王浩才专门在各大青楼中挑了这些老姑娘过来,一来她们的日子确实最不好过,平时也闲。 二来够便宜,如果日后要为她们赎身,也方便。 然后就让柳月娥负责教授这些老姑娘们最新的戏曲唱法,及一些情景表演时的神情动作,也就是演技。 戏曲不是单纯的唱曲,唱曲你可以手拂琵琶面无表情,戏曲则不然,演技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必须到位。 所以这一回,要趁着临安钱庄开业的这几天,顺便在钱庄铺子的边上搭个临时戏台,唱上三天大戏,聚一聚人气。 这种搭台唱戏的模式,在后世的时候仍然存在,在不少农村,尤其是江浙一带也是经常能够看到的。 玉堂春,盘夫索夫,打金枝等都是最常见的热门曲目,极受大爷大妈们的欢迎。 这项临时委派的任务,让柳月娥非常受用,马上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民间戏曲的传播工作中去了。 同样那些青楼里包来的老姑娘学的也非常认真,新的曲目,就可能一条新的活路,学好了,指不定还能发挥事业第二春,从而彻底改变目前的凄凉处境。 然而即便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却仍是架不住她们那颗无比热烈的好奇心。 前两天,翠儿就经不住好奇偷偷跟在还玉身后,想要一探究竟,躲在墙根下等了好久,都不见有人出来,而且还听到屋子里传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好像是还玉姐在哭,又不太像,偷偷的告诉月娥姐,还没说几句,她却失魂落魄一般的逃走了,又告诉绣芸姐听,也是一样,吓得连手上的菜盆都差点没端稳。 这太奇怪了,必须再找机会,偷偷的溜进去看看,他们在那屋子里面到底在做什么东西。 “你这做的也太小了吧?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只有这么一小块布?这怎么穿进去的?” 王浩提着那几乎只有巴掌大小的一条小内内,惊悚不已。 “去你的,又没有棉布,也没有合用的松紧带,做的大了就掉下来了。” 还玉咯咯笑着捶了男人一拳。 “这么小,那不就给勒着了嘛?” “哎呀不会,你赶紧给放上去试试。” 秘密研究终于到了试验性阶段,还玉有些迫不及待。 “好嘞。” 不再口花花,仔细给木雕穿戴好这些天来的研究成果,一切准备就绪。 “你这是什么?猪血?噫……脏死了。” 看到男人从桌下取出一大瓶红色的液体,还玉一脸的嫌弃。 “要严谨!这浓度出现偏差也是会影响到最终的试验结果的,而且红色更有利于观察。” 王浩一脸的一本正经,就是待会要清洗一下挺麻烦的,得趁夜偷偷的拿到院子里去洗。 随后又从边上的木架上取出一只小碗放到桌上,拧开那瓶红色试剂后继续说道。 “倒多少?一碗还是半碗?” 从试验工作一开始,还玉就咯咯的笑的没停过,此时听男人说要倒一碗,再次咯咯咯地大笑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358章 走漏风声 “要堵住这缺口的难度,丝毫不亚于堵住一个黄河决口呐。” 等还玉笑得差不多了,王浩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瓷碗,顺便吐槽了一句。 “哈哈哈……你才决口呢……” 很显然,这话又戳中笑点了,这回更过份,都捧着肚子笑得蹲地上去了。 “你别光顾着笑啊,那到底放多少?” 就搞不明白了,这么严肃的问题,她从进门之后就笑得没停下来过,有什么好笑的? “一碗……每次放一碗,那人还会好啊……哈哈……” “那你倒是说个数呀,姑奶奶?” 又过了片刻,还玉这才终于止住了笑声,抹了一把眼泪笑着说道。 “有汤匙没?先舀上半汤匙吧,过上一段时间再舀上半汤匙看看,一共放三汤匙左右吧。” “这么少?” 好嘛,整了半天才为了堵住这几调羹的量,还是分好几次一点一点加的,那要堵住这个缺口,一点难度都没有好不好。 “三个汤匙都有四十五毫升了,已经不少了,你每个月往大腿上划上一刀放三汤匙血出来试试。” “我的意思是才三汤匙的量,要堵起来一点难度都没有。” “等会就知道了……” 还玉显然没什么信心,这什么秘密研究,本来就是逗人的,太乐了。 小心翼翼地从碗里舀出半汤匙试剂倒入木雕的上方的料口。 俩人就趴开始趴在桌子上静静等待奇迹的发生。 很遗憾,奇迹没有发生,虽然之前还大言不惭地说只是三汤匙,要堵住太容易了。 可这才加了一汤匙,就渗出来了,有过片刻,甚至还滴下来了。 手忙脚乱地一通忙活,细细地把木雕擦拭干净,又换上第二份样本,然后是第二份,第三份,第四份…… 这次的效果要好一点,一汤匙下去,只是渗出来一点点。 取下来之后观察内部情况。 “果然,用绒毛纸浆做的吸水材料效果要明显许多,你再看这边,这里应该再增加一道导流槽,这样应该能扩散的更加均匀了。” “那试试这块,这块是填充了双份料的,还缝了你说的导流槽的。” 还玉从布包里又挑出了一条最厚实的出来。 “这条是夜用的?” “咯咯咯……你连这个都知道?” “被电视里的广告洗脑洗的,那广告词怎么说来着?” “咯咯咯……” 果然,换上那一条所谓的夜用型之后,奇迹发生了,两汤匙下去,还没有渗出来,简直完美! 等待片刻,继续加料,又是半汤匙下去,效果依旧很出色。 “要不这回加一汤匙试试?” “再等等,流的没那么快的,有时要小半天才会来一次。” “这都能感觉的出来?” “当然能感觉到!” “那现在就这么干等着?” “一开始渗出来是很慢的,就跟包扎的伤口一样,等外面都能看到的时候,里面其实已经泛滥了。” “嗯……有道理。” 当两人专心致志盯着木雕胯部细心观察的当口。 身后却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茶碗掉落地上的声音。 这一下可把两人吓得不轻,几乎是嚯的一下弹离桌面的,还玉都直接给吓得蹲在了地上。 王浩猛然回头朝门口望去,果然在门口处有碎瓷碗掉了一地,被洒在地上的银耳羹还冒着热气。 被打开的门还在来回晃动,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糟糕,这事情败露了! 三两步追出房门朝走廊放下看去就,果然看到翠儿正跌跌撞撞地逃离案发现场。 看她模样,也似乎吓得不轻,走路的腿都似乎软了…… “谁呀?” 这时还玉也追出了房门。 “你赶紧去把人给追回来。” 王浩说着立掌为刀重重一挥,出大事了,终于还是走漏了风声,还被抓了现行。 这丫头,不是说了不准靠近这边一步的嘛,还端着两碗银耳羹打掩护,明显是刻意过来打探消息的。 必须严肃地批评,然后要求保密。 回到屋内,找了快布,把工作台上那最具辣眼的木雕给遮了起来,刚刚收拾完洒在地上的银耳羹,翠儿就被还玉给押了回来。 小丫头明显是被吓坏了,感觉整个都还是懵的。 也确实被吓到了,这也太诡异了,为了追求严谨,那木雕做的其实是非常逼真的。 虽然只有半截,但是咋一看,还真能看走眼,而且桌上除了那碗红色试剂,还被依次排列了好几块鲜血淋淋的那啥,很多用作擦布的白娟上也满是血迹,被随意的仍在桌上。 整间屋子里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场面极为恐怖骇人。 这还不算,更诡异的是还有两个人探着脑袋在那仔细的观察着什么? 于是,一瞬间,诡异变成惊悚,又变成恐怖,这一幕,就仿佛是那肢解现场,可怖至极,没把个翠儿吓得当场晕厥,甚至还有力气逃离现场,已经算是意志坚强了。 难怪当初把自己听到的事儿说给月娥姐她们听的时候,都是一脸惊恐的模样。 此时的翠儿拢着肩膀缩在门口,小脸煞白,低头着,再也不敢往那可怖的工作台上看一眼。 “你什么都看到了?” 王浩故意装出一副冷冷语气问道。 “没……没有,我啥都没看到。” “那你跑什么?!” “我……我吓坏了……” 小丫头明显不会说谎,唬了一句就全给招了。 “那还说什么都没看到!谁让你过来的?” “没人叫我过来……我就是好奇……想过来看看……” “嗯……那行,去把那布揭开,好好看看。” “啊,不不不不……翠儿再也不敢了。”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王浩一拍桌子站起身,就见翠儿浑身一颤,吸了吸鼻子都快哭出来了。 “行了行了,你赶紧出去。” 还玉憋着笑出来打圆场,把王浩推出了屋外,还把门给锁上了。 被还玉赶出屋子后的王浩一屁股坐在屋廊下唉声叹气。 保密工作终究还是做的不够严密呀,之所以这么做,倒也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更不是为了保护专利。 而是无奈之举,这事情要是流传出去,即便是最后搞成了,基本上也不会有人愿意用。 由于千百年来严格的观念养成的习惯,事情就是这么无奈。 如果日后被人得知,这女人最为私密的东西,是一个男人发明出来的,不但不会有人愿意接受,还会避之如虎,甚至发生家庭悲剧。 因此,不但不能大张旗鼓的宣传,还得小心翼翼地做,完全保密的去做。 包括以后的推广也是一样,只能弄一个完全隐在暗处的地下工厂,请一些义学的学生,偷偷摸摸地生产,然后现在很小的范围内,暗搓搓地流传。 章节目录 第359章 活体试验 良久之后,身后的房门被打开,翠儿抱着脑袋,像只兔子似的窜了出去。 “没事了,她还答应愿意过来帮忙。” “这叫没事?” 王浩指了指抱着脑袋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小丫头。 “害羞一下也是正常的嘛,哪有这么容易接受的。” “唉……无奈呀,接下来的临床试验更是举步维艰。” “哈哈哈……还临床试验呢,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逗了……哈哈哈……” 与王浩的谨慎态度不同,还玉明显要没心没肺许多。 笑闹片刻,继续回到屋里观察样品的试验结果。 测试结果还是比较令人满意的,但木雕终究只是木雕,静止不动的摆在那儿,也采集不到客观详细的数据。 因此,关键还是还是需要临床试验。 “按着这种式样的,做上一些,然后……咳咳……可能需要找上几个勇敢的试验对象了,可千万别说是我参与制作的。” “这个我知道,就说是我一个人做出来的。” 还玉一点也不客气的把功劳全给揽到了自己头上,毫无压力。 “咳咳……最好记录一下试验对象的测试结果。” “还要记录?!” 还玉闻言惊叫一声,记录姨妈巾的使用感受?这也太奇葩了。 “肯定是要回访的啊,不然怎么改进技术?优化产品?既然做了,就尽量做到最好,不然很可能半途而废。” “那……就记录我的好了。” “采样数据太少,无法得出客观结论。” “那好吧……” 还玉硬着头皮把事应承了下来,这件事比较为难,而且接下来的事情,男人明显表示不能再插手了。 得找柳月娥商量一下,几个人中,她是最有主意的,但这样的事,恐怕也会很难接受,头疼。 研究进入活体实验阶段,对王大司农来说,就要暂时告一段落了。 于是为了避免尴尬,次日便搬去了市舶司居住,正好那里也有不少事要忙,干脆不回家了,一心扑在经济建设上。 顺便还去了一趟杭州府新设立的钱庄。 此时的杭州府城与后世的那个杭州城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首先整个府城的面积与后世就不能相提并论,确切的说,可能连十分之一都不到,至于城内居住的人口数量,那就更不是一个档次了。 府城的北面,大概是后世的大运河沿岸,大概位置就是后世的杭州下城区一代,因此这一段大运河,其实也是府城北城墙的一段护城河。 府城东面城墙的位置,大概就在贴沙河的边上,基本上后世的杭州环城东路这一段路,就是如今杭州府府城东面城墙的位置了。 府城南面靠近钱塘江边上的之江路,大概在后世的复兴大桥这一带,城南是曾经吴越国的西府所在,那里也是南宋皇城遗址,面积大约50万平方米,东起馒头山东麓,西至凤凰山,南至宋城路一带,北至万松岭路南。 南宋的皇城在后世已经找不到一丁点的踪迹了,也就是个大概位置,其皇宫主殿大概就是后世的杭州卷烟厂一带。 与大多数古代建筑群遗址一样,最后被火焰净化,早已经没有丝毫踪迹可循了。 至于府城东面,就在西子湖边上,也就是在后世的清波门,钱塘门一带,没什么好说的,城墙造价不菲,不可能把那么大一个西子湖都给圈进去。 所以王浩买的宅子还有义学什么的,其实都是在城外的,地段其实算不上好,好在风景足够秀丽。 但是钱庄的店铺就不需要风景秀丽了,只要够繁华就行,好让更多的人看到。 临安钱庄就设在在府城城中的保和坊附近,毗邻东河,地处闹市区,商业繁华,店铺林立,是杭州府城最热闹的一条商业街了。 不过与边上大多数店铺客流不断的情况不同,钱庄内虽然装修豪华,典雅气派,却同样也是一个办理业务的客户都没有。 临安钱庄比姑苏钱庄要大上三倍有余,二十几个柜台的柜员中,有一大半都来自义学。 这么大片处在闹市区的店面,随便开个酒楼客寨什么的,每年都能有一大笔不错的进项,而如今却是一片门可罗雀的凄惨景象。 看在附近民众的眼里,这吴大财主的脑袋无疑是被驴给踢了,本来挺精明的一个人,如今却怎么做了这样一件糊涂事。 听说他开的这个新铺子,是专门用来取钱的,哪有专门用来取钱的店铺?这怕是真的智障了。 因此,开业数天来,经常有附近民众朝内张望,像取钱这种好事,谁不眼红。 只是好几天了,也没看到有人进去拿钱,那叫一个心痒痒。 “看到没?就是这种票子,只要拿着这种票子到他家铺子里去,就能换到一百贯钱,一百贯……” 保和坊街角的一家青楼内,一名明显是纨绔模样的富家公子,手里摇着一张中央银行发行的交子向众人炫耀。 “哎呀……就让奴家看看嘛。” “唉……去去去,这是你能看的嘛。” “严兄又要说笑了,一张纸而已,就能换到一百贯钱?哪会有这样的好事。” “就是就是,拿一页纸就能去那钱庄换一百贯钱,那他吴家的万贯家财不得被人搬空了?哈哈哈……” “你……你们!哼!我严东楼何时说过大话!诸位可愿打赌!” “赌就赌……” “走!随我取钱去!” 此时,王浩正在吴清平的钱庄里考察指导工作,顺便与义学中的那几个柜员闲聊了几句。 忽听得门口传来钱庄安保入内禀报。 “东家,东家不好了,严家的那个二公子要来钱庄取钱了!” “取便取了,慌什么!” 吴清平有些不悦的呵斥了一句。 最近这几天他有些头大,不知道谁传出了谣言,说他吴大财主开了个供人取钱的钱庄,谁都能从他的铺子里拿到钱。 搞得自家那几个婆娘也知道了,整天哭哭啼啼的,说他吴家的家财要被败光了。 连着家里的管事丫鬟小厮都被忽悠的紧张兮兮的。 “可……可是,他们来了一群人,一大群人!” “一大群人?” 吴清平闻言一愣,心说这取钱,即便只取百贯,也确实需要赶辆车子才成,可一大群人,就不至于了吧? “确实是一大群人,这会已经到了街口了,东家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嗯。” 吴清平嗯了一声,转头又对王浩说道。 “大司农请稍等,吴某先去处理一下。” 说完便让安保领着去了前堂。 王浩听了俩人刚才的对话,也是好奇不已,这难道是有人从中要搞破坏,约了人一起过来挤兑了? “老关走,我们也去看看。” 章节目录 第360章 散财童子 “听说严二公子要去钱庄里取钱了!” “真的能取到钱?” “那还有假!好多人都去取了,咱也去看看吧。” “那走,咱也去取两贯。” “走走走,快我们也去看看?” “孩他娘!赶紧的,吴家的钱庄里可以取钱了。” “什么?吴家的铺子能拿钱了?” “那咱也赶紧过去取一点来。” “赶紧的赶紧的,去晚了就莫得钱取了。” 一路上,类似的对话接连不断,一时间,街道两边,不管是店铺还是号子,纷纷临时关门歇业,全都跟在了严家二公子的身后。 至于行人就更不用说,尽管有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知道是跟着人去拿钱。 这样的诱惑,谁能抵挡的住,然后奇迹就发生了,短短一会功夫,就组成了一支规模浩荡的吃瓜大军。 像过节一样,皆是一脸喜悦的朝着吴家钱庄的方向赶去。 走在吃瓜大军最前面的,自然就是那个严家的二公子严东楼。 此时的他昂首阔步,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这他娘的也太风光了,老子一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几乎半个城的人知道他严东楼的壮举了。 边上几个好事的同伴,仍在大肆渲染气氛,于是又有更多的吃瓜群众加入队伍。 吴清平随安保行出店门,就见不远处早已经是人声鼎沸,果然有好大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这边走来。 什么情况?看着这幅奇景,吴清平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这些人不可能都是过来取钱的,八成是有什么人在起哄。 于是,马上令铺中的几位安保严整以待,等会一定要把守住大门,不能全给放进来。 王浩也被这情况吓了一跳,再看人们脸上那兴奋喜悦的神色,心道这八成是信了什么谣言,以为钱庄里真的可以白拿钱来了? 也不犹豫,马上吩咐老关他们准备维持秩序,虽然都只是些来凑热闹的吃瓜群众,但这要是一闹起来,场面也可能会控制不住。 还让人从里面叫来了几个义学柜员,准备等会施行劝退工作。 “吴老板……!本公子前来取钱!” 严二公子把手中那张面值一百贯的交子一扬,无比得意的高声说道。 “轰……” 人群中发出一声起哄声,个个摩拳擦掌,等着严二公子取钱,如果真的能取到钱,他们自然也是要取上一些回家的。 “大司农你看?” 吴清平招呼了管事把个严家二公子请入钱庄落座之后,又赶紧过来询问王浩的意见。 他也有点担心,若此时真让严二公子兑到了钱,会不会造成民众的哄挤。 “兑,按正常流程给他兑。” 王浩倒是没有多少担心,这热闹的场面,其实也是一个极好的广告机会,求都求不来的。 然后又让把守住大门的老关放了几十个吃瓜群众进来现场观摩取钱的流程。 门外,也已经有几个义学的柜员,举着一块交子的模板,向群众讲解这交子的用途,以及在钱庄存钱取钱的流程。 兑钱的流程非常简单,取票验票之后,便由助理领着去边上一间清点室清点款项了。 严二公子摇头晃脑的打量着钱庄的内部陈设,显得心不在焉,连柜员讲解的业务流程都没一句话没听进去。 至于清点款项,那就更别提了,大手一挥,说一句不用了,显得颇为大气。 吴清平看他独自一人前来,显然是无法拿走这一百贯银钱的。 正打算吩咐人去备俩车子,帮这位爷把钱给运回去,好赶紧打发他回去。 暗自一叹,没想到自家钱庄的第一笔业务,竟引来这么大的风波,这严二公子也不像话了,这不是胡闹来的嘛。 在另一边观望的王浩也看出来了,这货压根就是过来充阔的,八成是拿着一张交子在狐朋狗友们面前炫耀的结果。 得满足他的这个虚荣心,于是挤到一边低声与吴清平说了几句。 随后,那十箱钱就被几个人抬着,跟在严二公子身后,直接从钱庄正门走了出去。 “严二公子真的拿到钱了!” 此时,那几十个被放入钱庄大堂,前来现场观摩业务流程的吃瓜群众更兴奋了。 刚才听那小哥讲得啥存取流程,他们全都听了个一知半解,但严二公子拿到钱了他们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的。 而且这拿钱的流程异常简单,就是坐在那里,摇头晃脑的喝了半盏茶,就有人抬了整整十箱银钱出来。 十箱呐!那可是整整十万钱呐! 一时间,众人脸上兴奋异常,哗的一下就拥上前去,试图去抢占那个严二公子刚刚坐过的座位。 结果却被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大妈给抢了去。 这荒诞的一幕,又把王浩给看傻眼了,果然还是大妈的战斗力更强更敏捷,这身手,没谁了。 余下众人一见位子没抢到,又在一瞬之间哗的一下四散开来,一转眼就已经各自占据了堂中剩余的客户位子。 有几个没抢到的,还在那捶胸顿足,而抢到位子的那几个,则是像中了大奖一眼,又激动又兴奋,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颤抖了。 “这……这位小哥,给婶子取五贯吧,五贯就够了。” “俺……俺要三贯,三……三贯就成。” “大……大兄弟,咱能来十贯的不?” 王浩与吴清平对视一眼,差点没笑场,合着他们当真以为这钱庄是白拿钱的地方了。 却也没让人过去劝退,钱庄的形象也需要进一步维护。 反正也没有别的业务,正好让柜员们向大伙普及一下钱庄知识。 义学柜员们也没有不耐烦,同样取出一块交子的模板,向在座的各位大叔大婶们耐心讲解。 另一头,严二公子大摇大摆的走出钱庄铺子,身后是被抬着的整整十箱银钱。 顿时就引来众人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当王浩也走出铺子的时候,那严二公子还站在门口拱手向众人招呼。 这一刻,他无疑是所有人中的焦点人物,要好好享受这一刻的荣光。 然后不知道是谁,在严二公子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反正是白拿来的,干脆撒了得了,让你严二公子的名声,彻底在杭州城中打响。” 对呀!反正是白拿来了的,又有这么多人前来捧他严二公子的面子,干脆撒了得了,让大伙真真的见识见识他严二公子的威武霸气! “撒便撒了!撒了!” “严公子且看,那有个戏台,站那撒,把这钱撒了,你严二公子就是杭州城中响当当的第一号人物……” …… 章节目录 第361章 第一红人 钱庄边上的戏台,正是前几天柳月娥组织的那个草台班子唱戏所用的戏台。 戏已经唱完了,台子还特意留着,因为柳月娥打算过上些日子再唱上几台。 严二公子顺着某人手指的方向向前看去,果然有个木台子搭在那里。 也不犹豫,高举手中折扇,向那木台一指,对着身后几名抬着箱子的帮工朗声说道。 “劳烦几位,把这钱箱抬上那木台即可。” 此话一出,一道跟着严二公子出来的那几个狐朋狗友也更来劲了,又是好一番严兄仗义,严兄霸气,严兄威武的吹捧。 直接把个严二公子给吹的飘了起来,之后又落在了戏台上面。 吃瓜群众们还都不知道是咋回事呢,这严二公子怎么就上了戏台了? 议论纷纷之际,一箱一箱的钱箱被打开,解开吊绳之后,就见那严二公子从中抓起一把铜钱,又把手中折扇往脑后一插,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高呼道。 “今日承蒙诸位看得起,都来这钱庄为我严东楼撑场子,咱也别废话,这钱就当是请大伙喝茶了!” 话音刚落,就将手中一大把铜钱给洒了出去,底下随机传来一阵剧烈的欢呼,一边欢呼,一边还举着手示意严二公子往这边撒。 十箱一百贯钱,那就是整整十万枚钱,一个人撒显然是撒不完的,于是很快,同来的几个狐朋狗友也加入了撒钱的队伍。 那边的欢呼最响,就往哪边撒,一时间,底下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整个舞台上下都沸腾了。 人们也几乎都早已经忘记了也要去钱庄里取上几贯钱花花这档子事,全围在戏台子边上,捡的不亦悦乎。 五六个人在台子上一块撒钱,被洒下舞台的铜钱,犹如天女散花,蹦的难度都是。 那场面很别提有多壮观了,台子上的严二公子,明显已经兴奋地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这钱花的也太他娘的值了,以前就怎么就没想到这钱还能这么花呢?这比去青楼里把钱扔在那些头牌的绣床更刺激呀! 另一边,正在钱庄里接受金融知识普及教育的那些人,这时也终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严二公子在戏台上撒钱了! 那哪还坐得住?于是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嗖一下窜出了钱庄大门。 通过刚才的金融知识普及,众人的心情,可以说是坐了一次极速下落的过山车,甚至说跳楼机更确切一点。 从一开始抢到座位后的激动异常,到说出自己取钱数量后的满心期待。 之后再从期待到吃惊,再到失落,再到彻底泄气,那脸上神情的变化,极为精彩。 不过也都大概明白了一点,这钱庄的确是可以取钱的,但是需要一张叫做交子的东西才能取到钱。 这交子虽然只是一张纸,但上面的画的画,却似乎有点繁琐,估计得花几个钱请个画师才能画的出来。 请画师画交子的事情,可以慢慢来,反正这钱庄就下这里,跑不了。 但严二公子撒钱这样的事,那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再不去抢,就被人捡光了。 于是,也都在一瞬间就整理好了方才的失落情绪,迈开大步,朝着钱庄大门蜂拥而去。 跑在最前面的,仍旧是那个战斗力不菲的大妈,刚挤出门口,果见前方欢呼声不断,大把大把铜钱,被抛向空中。 看着那一枚枚被太阳光映照的闪闪发亮的铜钱,大妈的眼都绿了。 刚才真真不应该去抢那座位的,不但钱没取到,还险些误了捡钱的大事。 不再犹豫,急忙迈开大步往戏台那边赶去。 只是刚刚没跑出去几步,却被一个惦着脚看热闹的年轻小哥挡住了去路。 一会侧到这边张望,一会又侧到另一边张望,把个极欲赶路的大妈挡了好几回。 “起开!我说你在这晃荡个啥呢!赶紧上去捡钱去呀!” 焦急万分的大妈一把拎住了眼前这个探头张望的年轻小哥,爆呵一声。 “无……礼……!我王大少爷岂是为这区区几文钱折腰的人!” “哟呵,瞧你这穷酸样,还说的什么风凉话,那你在这瞅个啥!白捡的钱都不要,死要面子的……活该你穷!” “休……休要……看……看不起……我……我王大少爷……就……就这……这这……” 战斗力爆表的中年大妈连言语都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反驳的杀去。 丢下一句刻骨的嘲讽,就丢下手中拎着的年轻小哥,又扳开前面挡着着的几个路人,钻到人群中抢钱去了。 留下被噎了说不出话的王大少爷独自在风中凌乱。 “我呸……” 王大少爷使劲地往地上淬了一口,找谁惹谁了,好不容易放一天假,还被一个恶妇给鄙视了。 不但被鄙视了,还被她给拎来拎去的算怎么回事? 我王大少爷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瞧瞧人家那风光样,再看看如今的自己…… 不但被囚禁在陋室,失去了自由,还身无分文,穿得破破烂烂,连发型都是乱的,看着别人在那风光无限,只能干咽唾沫。 不就是撒了一百贯钱嘛,也忒小气了些,要换作我王大少爷,咱就撒三百贯,不……咱要撒就撒五百贯,还要连着撒上三天。 要不写个信回去,让老头子也弄几张交子过来,兑成了铜钱之后也撒上一撒?反正这交子老头子有的是。 只是不知道他们让不让写信回去,看得挺严的,没有丝毫逃跑的机会,要不趁此刻人潮汹汹,就此跑路?应该能逃掉的吧?好像也没人注意,往那人群一钻,就不信他们还能找得到…… 思忖间,王大少爷不自觉地往另一边的护卫老师那边看了看。 果然没有在看着自己,好机会! 然而这溜之大吉的心思仅仅只持续了一秒钟,就被泄了个精光。 护卫老师只是微微一抬头,就与王大少爷的眼神对了个正着,还对他笑了笑,笑得那样和蔼,那样可亲。 王大少爷接触到那和蔼可亲的眼神之后,就打了一个哆嗦,瞬间就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继续掂着脚尖,看前面戏台子上那个严二公子潇洒无比的撒钱模样,时不时还抬手擦一把嘴角的口水。 他特么的风光了,好羡慕,好向往的说。 十万枚铜线,还真的非常非常的经花,即便是一把一把的撒,也本国撒上好一会。 散财活动整整持续了小半日,才被严老爷领着几个拿着棍子过来的家丁打断。 看着不成器的儿子,严老爷气的直跺脚,二话不说就令人把个不成器的东西拿木棍给架了回去。 连还没撒完的半箱铜钱都不要了,丢不起这个人! 此时的严老爷只想把儿子拖回家去,好好的打上三天,至于被撒出去的钱,哪还有心思心疼这点钱…… 章节目录 第362章 全民同乐 随着严二公子被他老子架走,全民同乐的撒钱活动也逐渐平息。 虽然没有在钱庄里取到钱,但今天的捡钱活动无疑更加欢乐。 不但热闹了半日,还人人都有份,小半天下来,几乎每个人的手上,都捏了一大把散碎的铜钱。 回去割一斤吃顿好的,这是大多数人此时的想法。 过不多时,人群渐渐散去,但仍有不少人在戏台子周围转悠。 之前那铜钱被撒的满地都是,有些跑到角落里去的,还没有被人发现。 这些寻宝似的游戏,更受附近一些小娃子们的欢迎。 拿着一小截树枝,从犄角旮旯里抠一枚铜钱出来,能欢乐好一会。 这一百贯钱,花的太值了,要不了两天,就会传遍全城,不过受益最大的,无疑会是临安钱庄,这么一出大戏搞下来,要不出名都难了。 这效果,简直比搭台唱戏的效果要好上好几倍,而且比搭台唱戏更省钱。 王浩站在戏台上,看着台下三三两两拿树枝抠着铜钱的小屁孩们,若有所思。 刚才发生的事让他深有感触,台下的欢呼声,完全盖住了戏台上的吆喝,看来要搭台唱戏,这舞台真得先做一番改造才成,不然台下真听不到上面的人在唱些什么。 尤其是那种软绵绵的戏曲,还是由姑娘们口中唱出来的,听不清楚,确实听不清楚,总不能唱戏都要拿着一个铜皮篓子吧。 这个临时戏台,就是前些天钱庄刚刚开门营业的时候,搭起来的戏台,连着唱了三天大戏。 每天下午都有一场,至于反响,几乎大概也许可能就是看个热闹。 没办法,面对人头攒动的观众席,姑娘们的明显有些怯场了,虽然没有发生忘词这种灾难性的悲剧,但表演的肢体动作什么的,显然有些僵硬,很不自然。 不过其实就算是忘词也不打紧,因为与当年王浩预料到的情况差不多,在没有扩音设备的时代,光凭嗓子,也就能让台下的观众们听个响。 也就数百人的大合唱才能唱出一些效果,单独演唱,体验效果真的是太差了。 加上又是露天舞台,因为有些怯场,姑娘们的嗓子也放得不够开,于是最后的舞台表演效果,也就可想而知。 不果对于这种新式的戏曲表演,民众的热情还是非常不错,尽管基本上每听清楚唱了些什么,但通过说唱与肢体语言及场景切换的组合,大概的故事还是能看明白一些的。 事后总结经验与得失,姑娘们对这新型演绎手法的前景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而且这种表演艺术若是发展起来,光一个草台班子,就能解决不少老姑娘们的吃饭生活问题,几乎可以说是天下所有青楼老姑娘们最大的福音了。 至于舞台效果,也确实差强人意,这其中也有准备仓促的原因。 如果把演绎舞台放到室内,在建筑设计上尽量使用一些声波传送的原理,再控制一下场内的观众人数,这效果应该会好上很多。 再者,要是在户外表演的话,这舞台也应该设计成半封闭模式的,然后在舞台下方还可以放上一些大水缸,这样也能比较好的把声音给聚拢起来。 总之一句话,这草台班子还有非常非常多的潜力可挖,不论是开办固定场所的剧院,还是流动性的戏班,要养活自己,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因此,试演结束之后,柳月娥并没有解散这支临时性的草台班子,而是继续训练她们,王浩知道,她应该是有一些别的想法。 今日也没其他事情,家里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去了,打算回去看看,顺便问问还玉那事进展的如何了。 刚一回到家,柳月娥就扭扭捏捏找了过来,神情那是相当的尴尬。 王浩以为她要说那个秘密实验室的事情,于是也有一些尴尬,还玉应该已经跟她们通过气了。 “借钱?你借钱做什么?” 没想到柳月娥扭扭捏捏的原因竟然是想要借钱?难道要为那些老姑娘们赎身? 这不太好吧?差不多有二十几个,肯定不能安排在义学,更不能带在身边,教会她们一种新鲜唱法也就算了。 之后的事情,由她们自己去发展,全赎出来,有点不大妥当。 “月娥想为她们开一家剧院。” 要求借一点钱,不但是要给她们赎身,还打算为姑娘们开家那什么剧院。 当然这剧院也是王浩提来的想法,也不需要太大,同时坐得下百十来个人就成。 百十来个人的小剧院,也就是摆个二十来张八仙桌的样子,就是一个小茶馆的模样。 如此设置,同样舞台也不用很大,再顺便卖些炒茶,炒瓜子,收几文门票钱,其实这可行性真的非常高。 于是当王浩一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柳月娥就动心了,这些天来,就一直在为这件事情纠结。 为二十几个姑娘赎身,还要给他们开一家剧院,这显然不是一笔小钱。 但这些青楼的艺人们,曾经也算是她的同行了,因此对她们的处境,柳月娥也是非常非常了解的。 像她这样行首,毕竟只是极个别,更多的,则是籍籍无名的绿叶,即便是最风光的那几年,也攒不下几个私房钱。 一旦年华不再,那日子,别提有多苦了。 所以才会那么上心,那么迫切的想为这些姐妹们做些什么。 但不论做些什么,那都肯定是要花钱的,于是就只能厚着脸皮问王浩来借钱了。 还表示一回了京城就还钱。 “你没钱,回了京城你也没钱还。” 然而王浩却毫不客气地戳破了她的谎言,她那几个钱,这几年早就被她折腾完了,连着每月的工资,大多也花在了义学里。 仅有的一些金银首饰,也全给了馨儿当成了嫁妆,就是以前跟在柳月娥身边的那个小丫鬟。 年前嫁人了,嫁给了义学青年团中的某个小伙子,也是办公室恋情。 作为娘家人的柳月娥,自然也要备上一份厚一点的嫁妆。 因此,此时的柳月娥,的确已经没钱了,即没有存款,也没有房产,护理学院的俸禄,也时常花在了学生们身上。 对现在的她而言,钱财这东西,确实没什么用处,但是现在有用了。 “有……还有一点的。” 柳月娥闻言,囧的不行,这要求的确有些过份了,青楼里的老姑娘何其多,显然是赎不完的。 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那以后去了另一个地方,那里的青楼老姑娘替不提她们赎身?日后回到了京城,那里有更多的老姑娘,是不是也太给她们开社一家剧院? 这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可是,此时的柳月娥,真的是想为她们做些什么,因为王浩的这个想法,实在太出色了,可行度非常高,这事如果办成了,那得救活多少青楼的老姑娘们脱离苦海。 章节目录 第363章 借钱被拒 “你没钱,即便回了京城,你也没钱还,所以这钱我不能借给你。” 面对已经囧到不能自已的柳月娥,王浩仍是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 “月娥以后可以慢慢还的,求大人成全。” 这个回答,大大的出乎柳月娥的预料,再次抬头的时候,已经是双眼含泪,没想到这人这么狠心?这好像不对呀。 “凭你一个人还,那得还到猴年马月,你先别忙着哭,这事我要好好算计算计,但钱肯定不会直接借给你。” “为什么?!大人是不是也算计着想要从她们身上捞取一些好处?我早该知道,大人你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做亏本买卖的人!” 柳月娥抹了一把眼泪,当场就给这件事定了性,总是这样,多简单的一件事情,都要算计,连那么苦命的姑娘们身上都要算计,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越想越伤心,抽噎了几下,转身欲走,决定自己去想办法。 “你……回来!” 这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又心急又倔强,话还没说完,就又顶起来了。 “大司农还有什么吩咐?” “唉……你这性子,事都还没商量完呢,就急着翻脸了。” 柳月娥闻言,小脸不紧一红,其实也就在他面前这样…… “你先回去,去那些姑娘们中挑个话事人过来。” “你答应了?!” 眼泪都还没干呢,这就笑开了花。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答应了。” “可你刚明明说了不借钱的。” “要借那也得借给有能力还的人不是……” “那我知道了!” 柳月娥跺了一脚,愤愤的走开了,心里却是美美的。这事成了,而且还不用自己还钱。 “大人呐,今年好像就是猴年。” 柳月娥离去之后,老关凑过来小声说了一句。 “猴年怎么了?” 莫名其妙嘛这…… “这马月也就差不多再过一个多月就到了。” “嚯……!老关同志,你似乎有些想法呀?” “是有一些,那些姑娘们确实挺难的,唱的曲子也好听,所以哥几个就商量了一下,准备……准备凑个份子……大人你看?” 王浩一听就乐了,这果然是有一些想法呀,看来的确是时候给这些汉子们来一场集体婚礼了。 这也怪不得他们,院子里突然搬进来许多模样可人的小娘子,护卫团里那些汉子们的心思一下子就活络了起来,这些天,有事没事,就喜欢蹲那廊下去听她们练曲子。 “行了行了,那几个老婆本你们还是自己留着吧,不要着急,年底回京之后,就给大伙张罗这事。” “大人瞧您这话说的,俺们没急,再等上几年也是可以的。” 终于亲耳听大人应承了这事,老关心里不自觉的就是一荡,但还要客气一下。 “那就再等几年。” “哎!……啊……?!” “哈哈……这两天你先让弟兄们各自准备好一份简历。” “大人,啥……啥是简历?” “就照着这个样子写,这里写上姓名,然后年龄和生辰八字,这里再写上老家在哪里。” 说话间,王浩递过去一张简单的表格,类似婚姻介绍所的登记表,上面简单注明了登记者的姓名年龄籍贯以及兴趣爱好和追求对象的一些简单描述。 对现在护卫团的那些汉子们来说,填这样一份表格,一点难度也没有。 老关把这一纸样表拿在手中有些不好意思,显得心不在焉,装出一副如无其实的样子,眼睛却在那纸上狂扫。 “大人您想的也忒周到了,像俺们这些糙汉子,哪还敢提什么要求,只……只要是个女的,活的就成。” 女的,活的……标准的两分起步,这要求确实很低了,只是这话听上去怎么感觉有些那个啥? “还是要填一下的,这不单单是让你们提啥要求,也让人家姑娘挑一挑。” “大人的意思是这些表格会被拿去学院里?” “那是。” “哎!那老关就知道了!” 听了这话,老关同志一下就来了信心,如今他们这帮汉子,那是自信的很,光能说会写这一条,就能算得上半个文人了,是条非常重要的加分项。 “那这两天就把这表格写好了拿过来,我先看看,还有,再让弟兄们轮流去义学画个画像过来。” “啊?!还要画像?!” 听了这话,老关不禁打了个寒颤,倒不是他们对自己的样貌没有信心,都是一个个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样,要论样貌,他们这帮汉子从没担心过什么。 只是这义学里的那什么画像,他们是看到过的! 义学里的每个学生都有画像,教习们也全都有。 但那画的模样,简直可怖,那脑袋画的特别大,比身子都大,咋一眼看去,整个画像全是那颗大脑袋。 而且还画的非常不走心,无限放大一个人的某个面部特征。 比如这人的眼睛比较大,那画像上的眼睛,就会被放大到两个铜铃似的,再不如这人的脸蛋比较瘦,那画像上的下巴,就会被画成一个锥子。 光看着画像就能让人做噩梦,这要是画了画像给学院的那些仙女儿看,那这婚事还能成嘛! 美术,在义学中也是一门非常重要的课程,不过不是传统的水墨山水画,义学里学的,是硬笔素描。 素描画讲究结构,光学与透视,与其说是一门艺术,不如说是一门非常重要的基础科学知识。 其实这大头画,也是素描的一种,自然也是小蝶的杰作,因为极其夸张的描绘手法,还非常受学生们的欢迎。 而且还比较简单易学,所以基本上每个同学都会为自己画一张风格独特的大头画像。 有些画的好的,还会被贴在学校的走廊里展示。 老关他们看到的,就是那种画像,其实也有比较正常的人物素描,画的也挺像,只是画上画的那些人,无一例外,全是老头子,而且全是板着脸的,没一个养眼的。 这倒也不能怪老关他们看不上眼,素描哪有画养眼的美女的,基本都是画一些线条分明的人物来作为参照的,这样才更有立体感。 这次听说要画那种画拿给学院的人看,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你放心,过去的时候跟姜幕云说一声,不会画成大头鬼的。” 看着老关一脸的苦瓜状,王浩随口安慰了一句,其实画成大头照也挺好的,简单几笔,就能把一个人最显着的特点描绘出来,而且还非常的传神。 至于学院的姑娘们能不能接受,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她们可是看惯了《春江遗梦》的同人漫画的。 章节目录 第364章 创业基金 听说不会被画成大头鬼,老关这才松了一口气,乐呵呵下去向兄弟们通报好消息去了。 片刻之后,柳月娥领了个众人选出来的那什么话事人来找王浩。 来人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模样,眉清目秀,皮肤白皙,是个标准的江南水乡女子。 刚一照面,就是好一番感恩戴德,垂泪欲泣,言语诚恳,且恭敬有加,举止也是非常的得体,并没有一般青楼妓馆中那些女子常见的模样。 这也是大多数清倌人的神情举止,虽身在红尘中,却竭力维护着女儿家仅有的那一份尊严。 这样的清倌人,在这个时代非常非常多,几乎每个州县都有,大多数也是身不由己被迫入了这一行的。 所谓清倌人,即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欢场女子。 她们不光有着清丽脱俗的外表,也会读书写字、吟诗作画。 然而她们只是妓院中的清倌,她们的才华只是覆盖于欲望之上的一层薄纱,一旦真正勾起了买主的兴趣,它便不再具有存在的价值。 很多时候,客人对待清倌通常和对待娼妓也没什么区别,清倌换句话说是一种高级卖身者,是需要一次性大出血才能被买走的人。 但也总有一些例外的,大浪淘沙,总会有一部分人沉淀下来,然后逐渐被人遗忘。 不管是清倌人还是红倌人亦或是娼妓,其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这个时代中最底层的那一类人,没有人会愿意从事这样一份工作,因此,这里每一个风尘中的女子,其背后都会有一个悲伤的故事,这也是与后世风尘女子最大的不同之处,这里的女子沦落风尘,绝对绝对不是因为爱慕虚荣,好吃懒做的结果。 所以王浩也从来没有看不起她们的意思,不肯借钱帮助她们,绝不是因为心疼钱,说实话,这点钱,即便是再加上一百倍,对现在的王浩来说,也不会放在眼里。 况且其实也要不了多少钱,甚至可能连赎身的钱都不用掏。 虽然日子过的不太好,但多少应该还是攒了一点钱的,有些,给自己赎个身的钱还是有的。 像她们这样的老姑娘,即便过得清苦也不愿意离开青楼那个风月场,更多的原因,则是相比这青楼,外卖的世界对她们而言更加陌生,更加没有活路。 一个女人无依无靠,孑然一身独自生活,要比在青楼名受委屈更加艰难。 柳月娥当然也知道王浩不是缺钱的人,当然也不是一个会心疼钱的人,只是有个坏毛病,总是要反复衡量这钱花的值不值,而且评判的标准非常奇怪,让人琢磨不透。 不过帮助这些可怜的姑娘们赎身开剧院这笔钱,应该是非常值得的,刚才也听他亲口说过了,因此,此时的柳月娥非常有信心,就等着大人批条子了。 况且这钱其实也不是很多,她早就仔细的算过了,就是赎身的钱稍微有点多,有二十几个人,加一起,怎么说也要个两千贯以上,但是这笔钱其实并不用他来出,因为姑娘们多少也还是攒了一些钱的。 如果能找人去通融一下,价钱再商量一下,替自己赎个身,其实还是勉强可以的。毕竟对青楼来说,这些都算是老姑娘了,也榨不出多少好处来了。 至于开剧院的钱,其实要不了多少,租个茶楼,置办一些简单的物什,再请几个帮工,有个一千多贯钱就能为张罗起来。 就几百贯钱,他应该不会心疼的,上回给五里坡义学造的那几座巨大的风车,就花了好几千贯的钱,况且她已经跟姑娘们商量好了,以后赚了钱,要帮助更多的人脱离苦海的。 但是,王浩的第一句话就彻底打碎了柳月娥的美好期望。 “我不会借钱给你们赎身,也不会借钱给你们开剧院。” “为什么?!大人刚才明明答应了的。” 一听这话,柳月娥瞬间就要跳脚了,他怎么这样,一定是故意的。 “我没有答应,你先不要急行不行?” “好那我不急,你说。” 柳月娥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还把身子侧向了门口,明显有点撒娇的意思了。 “嗯……陆姑娘是吧?” “是的大人,大人若是觉得为难,大可不必为奴家的这些事情分心,其实能在月娥姐姐那里学到这戏曲的唱法,奴家便已经感恩戴德了。” “没错,本官最近手头上也确实挺紧的,咳……咳咳,确实没什么余钱,咳咳……” 王浩还没有把话说完,那边的柳月娥随即结局传来一声微可查的冷哼。又是这样,他从来就不肯给自己找一个走心一点的借口,太坏了实在。 王浩也不介意,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不过本官可以为你们做保,让钱庄出钱,把这笔钱借于你们。” “这……?” 听了这话,陆姑娘瞬间有些犹豫,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问别人借钱,总是不放心,不过有大司农作保,应该不会有问题。 “你先听本官把话说完。” “大人请说。” “借钱,首先肯定要立一个借据,当然也会有部分利钱,但你放心,这利钱会非常合理,更不会利滚利之类的一些霸王条款,这在合同里面都会详细注明。 不过也会有一定风险,万一将来你们经营不善,导致剧团倒闭,从而无法偿还债务,或者到期之后仍然没有能力偿还债务,那钱庄就会委托市舶司强制清偿。 到时,你们境遇可能会比现在更加艰难,会无家可归,可能还需要去工坊里做一些更繁重的工作,以此继续偿还债务,这一点,需要你们自己考虑清楚。” “啊……?!这……” 很明显,这陆姑娘听了个一知半解,不过听上去似乎很可怖,像个陷阱。 “清盈妹妹,我们借!” 边上的柳月娥侧着耳朵,听得非常仔细,这无非就是问钱庄里借钱嘛,叫什么贷款?就是之前他无意中说过的钱庄以后的另一种经营思路。 于是当即作出了决断,站起身,又继续对王浩说道。 “不过这借钱的日子要稍微久一点,而且在约定的期限之内,不得催债。” “关于借钱的事,会有一个具体的章程,无需担心,陆姑娘可以先回去与姐妹们商量一下,明天一早再给本官答复。” 王浩并没有理会柳月娥,仍旧对着一旁有些木讷的陆姑娘说道,顺便还在文件夹找出了一份早就拟好的贷款合同。 “这个你先拿回去看一下,明天一早再还给本官。” 陆清盈依旧是有些木讷的接过那份文件,高了一声罪就退下了。 柳月娥追上几步,与陆清盈小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回到房中,打算再与王浩理论一番。 章节目录 第365章 商业贷款 “大人,月娥有话要说!” 必须要理论一番,不然憋在心里实在难受。 真是的,很简单的事情,干嘛非要弄的这么麻烦,真是不知所谓。 “我知道。” “您不知道……!” “我真知道,无非就是那什么,她们都是一些孤苦无依的可怜人,月娥只是想为她们做些事情,至于借钱的事,月娥现在多少也领着一份俸禄,攒两年就能把钱还上了,现在只是请大人帮忙垫一下,还有剧院的事……” 说话间,还可以把嗓音调细了一些,模仿着柳月娥的言行举止,吧啦吧啦地说了一大堆。 说着说着,就见柳月娥的眼神有些不大对了,先是吃惊,然后是呆愣,接着又眯成了月牙,再后来就是痴痴的看着,一片雾蒙蒙。 王浩见状,赶紧即使收了口,再讲下去,怕是要情不自禁地扑到怀里来了。 “咳咳……!是不是这样?” 柳月娥这才被王浩的咳嗽声惊醒,收起痴愣冷的神情,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双颊泛红,低着头有些嗔怪地说道。 “你都知道是这样了,那还故意卖关子……” “不是卖关子,我先给你讲个故事。” “嗯……” “之前我在钱庄刚好遇到件有趣的事情。” “你说的可是那严二公子撒钱的事?” “这么快就传到这边了?” 心说这传播的速度也太快了,这下那严二公子真要成杭州府第一网红了。 “早传过来了,可惜当时月娥不在场,不然也是要捡上一些的。” 王浩闻言,一脸黑线,这妮子,这几天想钱都想魔怔了。 “那严二公子,以为这钱是白捡来的,随便被人吹捧了两句,就当场把整整一百贯钱全给撒了。” “可是……月娥听关大哥说,那些话都是你让他说与那严……” “咳咳……!别打岔!” 老关这货,嘴巴也不严实了,难怪会这么快就传到这院子里来了,原来如此! “那大人你是不是想说白得来的钱,怕她们不会珍惜?” “不错,这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就像当时在场的大多数民众,也是如此,白捡了一两吊钱之后,首先想到的,是去割一斤肉回家,打打牙祭。” “这……她们应该不会这样的。” “即便不会这样,那给她们施加一些压力也是好的,这样她们以后做起事来,也会更用心。 在身上背着些什么,虽然走得要更吃力一些,但同样也能走得更踏实一些。 再者,一切都靠她们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东西,心里也会少一些负担。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况且开办剧院这种事,没有先例可循,一切都要靠她们自己去摸索,你把路都铺好了,反而更容易让她们迷路,可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长长一席话,把个柳月娥说的哑口无言,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那就是为什么要让钱庄出面借钱给她们? 哦对了,钱庄借钱不叫借钱,叫贷款……?对就是贷款,原来他只是想借着剧院,来试验一下钱庄新业务的另一种可行性…… 如果成功了,剧院就会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宣传窗口,不像贷款给别的人,都不可能会比剧院的宣传力度更大。 果然是个阴险狡诈的人,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柳月娥想得没错,让钱庄出面借钱给那些姑娘们组建剧院,王浩的确是打了一番小九九的。 钱庄要发展,不可能会只做一些简单的存兑业务,赚的那些手续费,其实都是小钱,小到将来某一天会取消这种手续费的小钱。 因此,这贷款业务,才会是钱庄将来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如今在民间虽然也时常有借贷的行为发生,却基本上不会有用于商业行为之间的借贷。 以后随着经济的进一步发展,这商业性质的借贷,势必也会逐渐兴起。 随后,等到商业借贷业务逐渐成熟之后,再逐步推行有价证券,从而为股票市场的出现铺路。 所以说,这一次的贷款业务,也是非常有象征意义的。 当然这些无须向柳月娥解释,说了她也听不懂。 但她是个极为好学的姑娘,想到贷款就想到了陆清盈刚刚拿走的那一份文件,所有的条陈,肯定都写在那里了,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匆匆告退,直接回去后院,跟姐妹去研究这贷款合同了。 这一研究就研究了一整夜,期间,一遇到自己看不明白的词汇,就过来敲门,差不多有敲了十来趟,把个王浩整的实在没脾气,这也太较真了吧。 最后实在没办法,一把把人给扯进了房里,也不要跑来跑去了,有什么想要知道的,直接问。 “为什么这一种贷款利钱只要三厘,但这一种贷款的利钱却要四分!” “这种月息,那种是年息。” “何为月息?何为年息?” “月息就是每个月都要还一次利息,年息自然就是每年还一次利息。” “那我们借这种。” “是她们借。” “那她们就借这种月息的。” “她们应该借那种年息的,事业刚起步,借年息的更周全。” “你让她们借四分利的!” 柳月娥瞪大了惊恐的双眼,音调都提高了几分。 “四分利的是年息,这算成月息也就三厘三多一点。” 王浩继续耐着性子细心讲解,头痛欲裂,真想直接甩出几千贯,让她们随便去折腾算了。 “那也比三厘的月息要多一点。” “但这是长期借贷,所以用年息划算。” “贵的反而更划算?这怎么可能!” 听到这里,她果然又是嗷的一声。 “好好好,那我明天跟吴老板商量商量,这年息让他免头三个月的利钱。” 实在已经困的不行了,只得随口胡乱的给了点优惠,好尽快的把她给打发回去。 “那你再说说这资产清算又是什么东西?” “还不出钱了,当然要那其他的资产抵债了,说白了就是抄家。” “抄家?!” 柳月娥闻言又是一声惊呼,这贷款的风险也太大了。 “就是抄家,把家里值钱的都拿去抵债,然后净身出户,不会你放心,衣服什么的还是会留给你的。” “这……只……只有衣服?那若是还不够抵债会如何?会不会把她们……?” “不会把人怎么样滴,不是还有我这个保人嘛,若资不抵债,将由保人负责偿还债务。也就是说我这个担保人,要替她们还钱!” “就是说她们如果还不出钱,钱庄就会问你要钱?” “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时真的会替她们还钱?” “不是替她们还钱,是必须出这个钱,作为保人,也需要承担这一份风险。” “那月娥便懂了。” 说完就站起身,嫣然一笑,行了个万福礼,美滋滋地走开了。 这什么情况……? 章节目录 第366章 背负巨债 次日一早,柳月娥便又领着一群大姑娘找来了,商量了一夜,她们已经决定借这笔钱了。 这也在王浩的预料之中,有柳月娥在那里撺掇,钱是肯定借定了的。 也不废话,叫人准备了几辆马车,把人全给带上之后,就直奔临安钱庄。 吴清平自然也是没什么话说,一切都按照大司农的意思办,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自始至终都没提出过一句反对意见。 只是心里不免腹诽了几句,心道您这也太那啥,只是为了博美人一笑而已,何必搞的这么麻烦呢? 区区两千贯钱而已,即便是叫俺老吴出了这笔钱,也是绝无二话的。 于是,这有史以来第一份纯商业性质的贷款合同就此诞生。 梨园法人代表陆清盈捧着那一纸借贷合同,犹如捧着一方千斤巨石,连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 本来昨晚商量好的是借一千,大司农却非要坚持借两千,整整翻了一倍。 盯着这么一身巨额债务,感觉整个人的压力都好大好大,有那么一瞬间,对自己的前路也更觉渺茫起来。 同来的梨园姐妹,也同样都是一脸的愁容,那借款合同上,她们可了手印的。 在这时代,欠钱其实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更何况还是欠了这么多钱。 看着她们一个个愁容满面的模样,王浩不禁有些心疼起来,突然之间,给这群完全没啥社会阅历的姑娘们这么大压力,也确实有些难为她们了。 然后扬了扬手中那二十张交子,从中数出两张塞到自己怀里,把余下的十八张,递还给了吴清平。 “大司农,这真不用了,就当是吴某给梨园的一份贺礼……” “哪有这么重的贺礼,拿着!” “呃这……” 吴清平也知道,这钱他不可能会让自己出,只得讷讷地收下。 但这一幕看在众多姑娘的眼里,就先得有些不明就里了,眼中满是惊恐的神色,那可是她们的钱! 就这样把钱还回去了,可借条还没收回来了,一旁的柳月娥更是一脸错愕,这又是整的哪一出? 正想跳出来问个明白,又见王浩从怀里掏出另一叠纸张递到她面前,随后就听到他开口说道。 “这里是那些姑娘们的卖身契,你分给她们看一下,然后就烧了吧。” 柳月娥闻言,瞪大了双眼,喜悦之情难以言表,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了。 “剧院的房子我也托人办妥了,咱们这就过去看看。” “原……原来大人早就都已经……打理妥当了!” “是你早就已经想这么做了。” 原来他不但已经把姐妹们的卖身契都给赎了回来,连开设剧院的房子也都已经找好,而之前自己却还一直埋怨他不够上心,连借一些都不肯答应,一时间,柳月娥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不用太感激,我不过是找人帮忙跑了一下腿而已,这钱还是得由他们出。” 说着,王浩又从怀里取出仅有的那两张交子扬了扬。 那些大姑娘们领到各自的卖身契之后,瞬间就哭成了一团。 这泪水中,有还回自由之身的喜悦,却也有一分对未来的迷茫在其中。 青楼于她们而言,即是个束缚自由的牢笼,也是她们唯一的庇护所,因为一旦走出那个囚笼,外面的世界,于她们而言,可能更加迷茫,更加陌生,所以对很多身在红尘的女子而言,不是走不出那个囚笼,而是不敢。 而此刻,虽然都已经得了自由之身,却也是在这一刻彻底地走入了另一个更加迷茫的世界。 那个更加迷茫的世界,被大司农命名为梨园,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取这样一个名字,不过听上去好像也不错。 关于这剧院的名字,的确是王浩给取的,不过他也只知道在后世时把唱戏的都称为梨园弟子,并不知道这梨园的出处是哪里。 最后还是喜欢研究神话故事的柳月娥给出的答案,似乎是与前唐的某个典故有关,的确是有这个说法的,不过也只是有个说法,并没有定型。 也正因如此,让柳月娥觉得非常奇怪,他既然不知道这个典故,那又是怎么知道梨园的? 不过再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 梨园位于杭州府府城西面靠近钱塘门外的一条长街上。 地段并不是很好,所以租金也是不是很贵,因为靠近西湖边,人流倒是还可以。 之前是一家茶楼,后来因为茶楼的老板要去开那什么钱庄了,于是也就没什么精力再打理这个破茶楼了,于是正好被消息比较灵通的大司农捡了个漏。 “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新家了,前面的大堂比较大,稍微修整一下,就能用了。” 一边带她们参观这梨园,一边提一些自己的想法。 “后面是住人的院子,因为之前的茶楼并不需要太多打理,房间不是很多,所以你们以后的住宿条件可能会稍微艰苦一些。” 主楼后面,是个两进的院落,房间不多,院子倒是挺大,梨园开业之后,除了这二十几个大姑娘,肯定还会请几个帮工服务员之类的员工,因此,房间肯定是不够用的。 “不过这院子挺大,以后排练什么的,就都在这里了。” 大多数时候,都是王浩一个人在那指指点点。 然后就会听到从身后传来的一连串唯唯诺诺的应答声。 “没用的绿植砍掉一些,尤其像这种花草,又不长果子,还不如种上一些萝卜。” 院子是挺大,却全被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花草给占据了,加上又是春华烂漫之时,放眼望去,整个院子都成一个植物园了。 非常暴力的一脚就踩烂了跟前的一坨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鲜艳花草,还用脚跺了跺,转身又对身后那群姑娘们说道。 “这里,稍微平整一下,铺些地板上去,就会是一处非常不错的排舞场。” “大人为何要把这好好的一排鸢尾全给踩烂了……” 对于王浩这种辣手摧花的行为,柳月娥马上就提出了质疑。 “路边的野花,不就是用来踩的吗?” “大人这话也太……太轻浮了些。” 说完就羞红着脸跑开了,拉着她那些小姐妹们去后面看她们的房间去了。 “大人不是时常告诫俺们说路边的野花不要踩的吗?” 待那些小娘子们走远,老关同志一脸困惑地凑上来问道。 “这是路边吗!” “是!……呃……不是!” 章节目录 第367章 压力很大 看完了房子,姑娘们就迫不及待地各自回去搬东西了。 原来住的地方,也就是之前上班的地方,多少都还留着一些行李,需要去搬回来。 顺便也跟楼里的姐妹们道个别,有几个姑娘,身边通常都还会跟着一个小丫鬟,就像以前跟在柳月娥身边的馨儿那样,说是小丫鬟,其实大都也是相依为命的姐妹。 因此,楼里的姑娘离开的时候,通常也会帮身边的小丫鬟也一道赎身。 显然给小丫鬟赎身的钱也相对便宜许多,相信她们自己就有这个能力。 所以之前拜托吴老板帮忙的时候,王浩也没有去理会这层事。 不到小半天功夫,那群姑娘的队伍就几乎增加了一倍,果然都没有丢下曾经相依为命的姐妹。 到了梨园之后,一刻都没有停留,就都在柳月娥的指挥下忙碌了起来,收拾房间,整理院子。 这种积极的态度,显然超出了王浩的预期,与义学的同学们一样,她们也都非常珍惜这次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虽然都是清一色的娘子军,倒也有点巾帼不让须眉的模样,甚至还有人找来了锄头,开始平整院子。 “这里的活,你们打算都自己做?” 看着她们开始搬运前面大堂里的那些桌椅板凳,王浩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只做力所能及之事,如此也能省一些工钱。” “那这店面要如何装修,可有计划?” “自然是有的。” “哦?说来听听?” “嗯……要请一个木匠。” “然后呢?” “这些坏掉的桌椅板凳拾掇拾掇还是能用的,然后再在大堂中搭一个戏台就可以了。” “嗯,再然后呢?” “这样便可以了呀……” 果然,她们的计划非常的实惠…… 能自己收拾的,然后再请一个木匠过来,修修桌椅板凳,再搭个小戏台,这就算是全部装修了。 “你可知道我在雍丘的时候是做什么的吗?” “啊……?” 柳月娥被问的不明所以,但稍微想了一下之后,仍继续答道。 “听翠儿妹妹说,最开始你教她怎么做臭豆腐。” “那做臭豆腐之前呢?” “这个……月娥忘记问了。” “我以前就是一个木匠。” “真的?!那太好……好……” 这太好了还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一时间太过激动,都差点以为可以得到一个免费的木匠了呢。 “所以,以我这个木匠的眼光来看,你们这装修显然是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 “你们该不会以为在剧院里卖点小吃食,再在那小戏台上咿咿呀呀一番就能愉快地数钱了吧?” “那…还要如何做?再者,卖这小吃食不也是大人您自己提出来的吗?” “小吃食肯定是不能少的,但你不能指望用这些小吃食赚钱,你们现在就已经有差不多五十个人了!” “五十个人?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我先大致给你算一算吧,按照现在的规模,这剧院立起来之后,整个梨园中的人数,应该会在六十人左右。 六十个人的薪俸,加上日常伙食开销,一个月就差不多要花去一百贯钱。 然后你们还要准备必要的戏服道具,另外还要支付店铺租金,钱庄利息等等。 最后还要纳税,支付财务会计的薪资,门店的日常维护,进货所需的……” “停……停……你停一下……啊……清盈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这一连窜各自支出罗列出来,显然超出了柳月娥的承受范围,不但如此,听在柳月娥身边的陆清盈耳中,更是让她摇摇欲坠起来。 她们更害怕王浩说出最后的那个数字,那样会彻底击碎她们所有的信心,再说本来就对开剧院的前景一片迷茫。 “她没吃早饭,低血糖了。” 王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禁觉得有些欢乐,这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自己不过就是把日常支出的预算稍微算得多了一些而已。 “啊!低血糖!” 这低血糖的症状,柳月娥却是听得懂的,护理学院里就教过,于是急忙把陆清盈扶到一边坐下,又叫人取了几块零食过来。 “月娥姐姐,这可如何是好……?” 陆清盈的小脸有些发白,说话的语气有些颤抖,显然是被吓到了。 “轻盈妹妹休要听他胡说,我们之前不是已经仔细盘算过了吗,没那么多的。” 说着,扭过头来,有些嗔怪地瞪了王浩一眼。 这开剧院事,她们之前就已经盘算了好几天了,是完全可行的。 但是现在被他这么一算,怎么就感觉前路非常渺茫了呢? 而且,怎么可能会要那么多钱?! 他一定是算错了,要么就是吓唬人的,一定是吓唬人的,这是他惯用的手法。 对,薪俸,他刚才说要支付六十个人的薪俸,还要纳税?还有那什么财务会计又是什么东西? “大人你是不是算错了?怎么可能会需要支付那么多人的薪俸?姐妹们都是这里的东家,不需要领薪俸的。我们之前盘算过,再额外雇几个打杂的小厮就可以了,乐师都不用请。” “你们这是合资型公司,所以每个合伙人也都需要领一份薪水。” “真的不用,姐妹们闲暇之余还可以做些女红贴补家用。” “你们应该不会有什么空闲的时间做女红。” “为什么?” “会很忙,比你们预想的更忙,而且你们是演员,需要不断提高演技,才能吸引更多的观众。” “什么是演技?” “演技么,说白了就是……就是……对,就是一种伪装,一种角色扮演,就是把自己代入到自己演的那个角色中去。” 关于演技什么的,要一下子说明白,确实有些难,上次在钱庄铺子边上的戏台上试演的那几场戏,也根本谈不上什么演技。 这点确实要靠她们自己去慢慢摸索,戏曲这块,在这个时代而言,确实也没有多少可以借鉴的地方。 “伪装?!我们为何要伪装?不是应该以诚待人的吗?” “那是在台下,在台上的时候,才需要伪装,比如你扮演的是一个坏人,那就要演的像一个真的坏人一样,要让台下的观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台来打你一顿。” 说到演技,连交流都一下子变得困难起来,王浩觉得应该领着这些人到赵老大的朝堂上去看一看,那里有最顶级的实力型演技派,各种喜怒哀乐的切换,完全不需要酝酿,说换脸就换脸,极为流畅自然。 “月娥懂了。” “这么快就懂了?” 王浩闻言,瞬间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 “大人又在说笑了是不是?台下的看客怎能不知道那只是在演戏,怎会气愤地冲上台来打人,这也太可笑了一些……哈哈……” 章节目录 第368章 表演艺术 看着笑得花枝招展的柳月娥,王浩都有些痴了,要不改成歌舞团? 歌舞表演是她们的老本行,相信她们一定能排练出最出色的舞蹈。 让这样一群擅长舞蹈艺术的女子,一下子转变成搞表演艺术的,是不是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歌舞艺术需要勤学苦练,但表演艺术,则有那么一分天份在其中,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这一行的。 难道之前真的是太想当然了? “大人能不能不要……不要这……这样子……” 看到王浩一直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看,柳月娥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羞红着脸慌乱地躲避着那炽热的眼神,心也跟着砰砰砰地乱跳。 “你去叫姑娘们先别忙活了,把人都叫过来,让我看看她们有没有演戏的天份。” 想到这里,王浩决定先检验一下这群姑娘们的演戏天份,之前的确有些欠考虑了。 这演技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训练出来的,若随随便便把半成品拿出去,给人留下一个不过如此的印象,这剧院还真有可能中途夭折。 “演什么?这……这演技,当真如此重要?” “非常重要,重中之重。” 看着王浩一脸严肃的表情,柳月娥也不再犹豫,收敛了羞怯的神色,应了一声,就回去后院招呼姐妹们过来集合了。 对于表演这门艺术,王浩本人也是非常拿手的,两辈子的摸爬滚打,让他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盖世神功。 更能在心情极为愉悦的情况下,瞬间装出一副痛心疾首,洒泪狂奔的蹩脚演技。 柳月娥很快就把姑娘们领到了大堂中,红红绿绿的姑娘们在大堂中依次列队,非常听话,非常养眼,只是这场景略微有些诡异,像极了某个夜总会开门营业前的例行会议。 听说大司农要为她们讲解什么表演艺术,大家也都非常期待的。 大司农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也是一个大好人,更是她们的大恩人,所以他讲的话,一定是很有用的,要仔细听,把每句话都用心记下来才好。 “咳咳……大家不要太拘谨,本官只是对表演艺术略微有些心得,应该会对你们有些用处。” 众人都听得很是仔细,就连柳月娥也是一脸期待,刚刚听他说,所谓演技,就是让人看了就想打人,当真有这么神奇? 王浩也不废话,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 “所谓表演艺术,就是通过演员的表演,把各类艺术文学脚本所提供的间接形象,转化为直观的形象。 让人在欣赏演员绘形绘声绘色的表演中,如亲临其境、亲闻其声、亲见其形,产生情感交流,从而产生共鸣。 通俗一点讲,就是通过诸位的演绎,把一个故事生动形象地展现出来,让观众能够真切的感受到。 因此演员扮演角色就是把自身变为剧中人,在自己身上创造出另一个人物形象来。 天下没有雷同的人物,任何一个角色也都不同于演员自己。而没有性格特征的角色同样是不可能存在的。 所以演员创作的宗旨就是创造鲜明的人物性格,体现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 演员要通过人的特征、性格和行为等来表达活生生的人。表演艺术就是要在艺术虚构的条件下再现人的行为,即由演员扮演角色,创造人物形象。这是表演艺术的根本。 这话理解起来可能有些费力,我这里打个比方。 就好像是一个技艺精湛的画师,可以一幅山水画,或者一幅美人图,栩栩如生地画在宣纸上,让人能够身临其境,或如见其人。 而演员,就好比是这个画师,甚至说比这个画师更加高超,也更加生动。 如果说画师是在宣纸上作画为,从而让人们看到,那演员,就是在这一方舞台上作画,从而让台下的观众用心感受到这一幅画作。 高超的画师,可以把他的杰作,画入人们的眼中,但演技精湛的演员,却能把他们的杰作刻入人们的心里。 身为一个演员不但要做到千人一面,更要做到千面一人,不论是喜怒哀乐,还是嬉笑怒骂,都可以很自然的从你身上表现出来,让观众在观看你的表演的时候,像是在照一面镜子一样的真实。 你笑的时候,让他们跟着你笑,你哭的时候,也跟着你一起哭,让他们把心中的情绪自然而然地代入进去,这就是表演的艺术。” 姑娘们听得很认真,不过听进去了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应该不会很多。 不过这也无所谓,只要有个基本的概念就行,再说了,王浩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叫演技,不过就是看了几遍喜剧之王,知道有一本叫做《演员的自我修养》的书而已。 “大人刚才说让台下的人跟着一起哭,那……那不是成了……” 等消化的差不多了,柳月娥终于提出了第一个疑问。 让看戏的人一起哭,这场景她无法想象,甚至觉得那样会很滑稽。 “当然不会大哭哭成一团,只是一起抹眼泪而已。” “可是……客人过来看戏,本事图一个开心,怎能让他们抹泪?这……这不太好吧?” 这也是现今的表演节目与戏曲表演的最大不同之处。 如今虽也有一些表演节目,却无一例外都是让人开心的,让人们过来抹眼泪的节目,着实不敢想象会不会被人接受。 “哭是人们生理情绪的一种表达或表露,亦是人们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因此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哭与笑的本质是没有区别的。 而且哭更能让人产生共鸣,你可不要忘了当初我们义学在宣德门前的那一次演出,正是大把眼泪,让人们津津乐道的。” 柳月娥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对呀,当初同学们那几支催泪歌曲造成的轰动效果,至今记忆尤深,太让人难忘了。 “不过哭也是最难掌控的一种表演情绪,既要哭得自然,又要哭得生动,更要哭得真切,而且还不能哭着哭着就忘词了,一旦忘词,被带动起来的观众情绪也被嘎然而止,这就起到反作用的效果了。 所以第一次演出,这哭戏可能不太适应,否则一旦掌握不好,很容易给搞砸了,所以我的意见是先选一个轻松愉快的戏曲节目来作为首演。” “大人可莫要小瞧了人,咱们这些姐妹,别的不敢保证,但要论哭鼻子,还是有一些自信的。”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就传出一阵阵的掩嘴轻笑声。 章节目录 第369章 以泪洗面 哭更能打动观众的心,这观点迅速打动了柳月娥,当下就决定梨园的第一场戏要以悲伤作为卖点。 而且她刚才说的也是真话,她们这些苦命人,别的可能不擅长,但要论表达悲伤的情绪,那就太容易了。 “哦?是吗?那你现在就哭一个试试?” 看着柳月娥信心满满的样子,王浩知道她又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了。 “啊?现在哭?现在怎能哭的出来……” 柳月娥咯咯笑着答道,还没笑完呢,哪能说哭就哭的。 “作为一个演员,你是情绪的带动者,当然说哭就要哭的,而且不会给你多余的时间酝酿情绪,剧情到这里需要你流泪了,你就得流泪,不能早一分,也不能晚一分。” “啊?这如何能做到?” “这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是一定要做到的事情。” “这……” “不用这了,不如就趁现在,大家一起找找哭的感觉吧,日后一直照着这种感觉去练习,一直练习到把眼泪控制到收放自如的程度。” 这个建议不但没让诸多姑娘们泪水盈盈,反而又引得众人好一阵掩嘴轻笑。 大司农也太逗了,说好了要教她们如何演戏的,此时却让大家一道哭鼻子,这怎么能哭得出来? 但既然大司农说了,大家也好反对,笑过之后,就开始按照他教的那样,先酝酿一下情绪,比如回想一些过往的伤心事,然后再此时的心情带入进去。 回想过往的伤心事,这对这些生长在樊笼中的姑娘们来说,实在太容易。 有太多太多的伤心往事可以回想,而且,几乎每一个姑娘,都有一段连她们自己都不敢去回想的深刻回忆。 现场变得安静异常,这真是一幅非常养眼,非常让人心动的场景。 看着姑娘们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起来,王浩不禁探出身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渐渐的,有几个感情比较丰富,泪腺比较发达的妹子,已经晶莹的泪珠从脸颊滑落,看着煞是让人心疼。 “别擦,就让她从脸颊上低落下来,这样更能打动观众。” 良久之后,整个大堂中已经是抽噎声一片,而且还是越哭越伤心的那种。 王浩站起身来,凑近了那一张秀气白皙的脸蛋,看着大颗的泪珠从眼眶中涌出。 沉浸在悲伤中的可人,猛然间发现大司农低头瞅着自己,那脸都几乎要贴到自己的脸上了,吓得赶紧伸手去抹脸上的泪水,把头也埋的更低了一些,晕生双颊,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也被迅速地打断。 虽然有些邪恶,但不知咋的,看着那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秀气的脸上滑落,而且是那种近到可以听见彼此呼吸声的距离,竟然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柳月娥说得没错,这些个姑娘们,还真的是非常容易哭鼻子…… 只是她自己似乎没有酝酿出眼泪来,在那里蹙眉憋了半天,都没有丝毫效果,并且是越心急,越无法酝酿情绪,倒是快被急哭了。 “你还是别挣扎了……” 不知什么时候,王浩的那张黑脸已经凑到了柳月娥的跟前,虽然没有大颗泪珠划过脸颊,但她的味道很好闻,有一股非常淡的奶香? 柳月娥听到近在迟尺的说话声,猛的睁开双眼,就见一张黑黑瘦瘦的脸几乎都快要贴到自己脸上了,吓得惊呼一声,急忙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了椅子上。 “大……大人,你……你干什么?!” “咳咳……本官在检查你们的成绩。” 差点被美色扰乱心智的大司农也在这一刻清醒了过来,正了正身子,轻咳两声掩饰道。 “成……成绩?检查?” 柳月娥脸上的红晕未退,心说您老刚才明明是想趁机占我便宜! 倒也不是不肯让你占便宜,只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也太羞人了…… “嗯不错……一圈看下来,基本上都达标了,只有你得了个零分。” “这……也不知是怎了,月娥就是哭不出来……” 作为众人中唯一一个得了零分的,显然不是她能接受的成绩,可刚才她确实哭不出来,而且是一点想哭的心思都没有。 “可能太久没有哭了的缘故,那些悲伤的记忆已经太遥远,非常模糊了,所以才会酝酿不出悲伤的情绪。” “那怎么办?!” 这话反而把个柳月娥给吓了一跳,经他这么一提醒,再仔细想想,自己好像真的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哭过了。 好像就是从迈入义学山门的那一天开始,就似乎没再哭过了,没时间哭,更没有理由哭,每天都很充实,每天都过得很轻松,如何还能哭得出来? “不要紧,你可以练习练习奸笑,以后扮演反派,那些角色,基本上不会有哭戏。” “什么呀……!” 柳月娥闻言,跺了一下脚,捂着脸就缩到角落里去了。 “大人,这哭需要慢慢练习,那这笑也要练的吗?” 听到大人要柳姐姐练习奸笑,不少姑娘倒先破涕为笑了。 收起了刚刚酝酿出来的悲伤神情,开始有人主动向王浩提出一些疑问。 “自然也是要练的,而且这笑的种类可不少,不同的笑容展现不同的内心独白,可不比哭轻松多少。” “不论多少苦,奴家都能吃得的……” 说到做到,论起能吃苦,这个时代的女性,总能让人发自内心的感概,哪怕是眼前这群看似柔弱的女子。 梨园的第一场戏最后选定了面目全非版的《杜十娘》。 这也是柳月娥曾经听了王浩讲的故事之后改编的。 而且改编的有些过份,基本上也就借用了一下故事大概轮廓的一点影子而已。 至于里面的故事,基本上全让柳月娥给毁了,不过基调还是以悲伤为主,而且比原来的版本更悲一些。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变成了杜十娘千里寻娘,简直让人吐血。 于是,最后王浩把男一号李甲这个角色按到了柳月娥的头上。 然后,接到出演第一号大反派角色的柳月娥终于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但是反对无效,这些人里面,确实找不出一个能够出演反派角色的合适人选。 还玉认为这样一个人憎鬼厌的角色,由王浩出演才是最佳人选,让一个姑娘家去演坏人,听着就很不靠谱。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让柳月娥出演也只是说说,这剧院要开的下去,所有演员,就只能从那些姑娘们当中挑选,这是必须的。王浩所能做的,不过只是替她们选选角色,稍微作一些指导工作而已,其他的,还是得交给她们自己去努力,去摸索。 章节目录 第370章 不堪往事 为了更好的让梨园的姑娘们全心投入到首映的排练工作中去,王浩最后不得不把梨园的装修工作也揽到了自己身上。 没办法,让她们装修剧院,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只请一个木匠,作些简单的改装,必然是行不通的。 于是,又把姑娘们重新接回到家中居住之后,王浩便着手对那一家旧茶楼来了一次大刀阔斧的修整。 几乎把整个两层的茶楼大堂给掏空了,为了达到更好的扩音效果,舞台的设计,也效仿了后世一些大剧院的布局格式。 整个舞台,用红砖水泥砌出了一个敞口喇叭模样的形状,顶棚上面也像京城的太府寺大楼那样,直接用水泥混合竹筋,给浇筑成了预制板。 整个剧院装修完毕之后,将能容下两百个人同时观看演出。 观众席也被划分成了四个等级,普通座,一等座,贵宾席,以及包间。 其实就是前后距离的差距,所谓一等座,也就是一张八仙桌,每桌可以坐八个人,第一排算是贵宾席,后面的两排,都是一等座。 所谓普通坐,就是最后面的三排阶梯座,空间不大,却可以坐上百来人。 至于包间,则是大堂两年几间挑高了的独立包厢,总共也就六间,每间也就能坐下八个人。 说白了,就是一间小房间里摆了一张八仙桌而已,没啥花招。 装修期间,柳月娥又过来看了一次,只在大堂里里走了一圈,就立马逃回去了。 这样子整法,显然是要大大的超出预算的,非常不能接受。 只留下一句话,反正这是你的主意,姑娘们是不会拿钱出来的,之后就再也没有过问过剧院装修的事。 但是好景不长,过了几天,王浩为梨园的姑娘们找来了一个统管财务的会计。 来自义学的小会计,还只有十四岁,分明还是一个半大小子。 然后姑娘们的私房钱也被收了一大半过去,王浩表示,以后整个剧院的所有账目,都将会交给这位财务管理。 哪怕是梨园的大姐头陆清盈需要支取款项,也必须向财务申请。 另外,既然是对外营业的商业设施,自然也免不了需要向市舶司交纳各项商税。 这一举措,几乎遭到了家里所有人的强烈反对。 你这弄得也太心急了一些,这剧院都还没开业呢,就急着过来拔鹅毛了,当真黑暗。 其实也就交一笔印花税而已,对外营业的商业设施都要办理营业执照,交了印花税之后,才会被颁发营业执照。 只是一笔数目非常非常小的钱,但白交出去的钱,即便只是一文,都将会被视作是一笔巨款。 所以她们很反对,很不理解,这一笔钱交的,很是心疼。 而且,这印花税是按照年度决算的营业额而相应提高的。 如果明年这剧院达到现在预期的收入,那这印花税的税额将会提高好几倍。 梨园的每一笔进账出账都会被那个财务会计记录,想要瞒报一点都不可能,难怪他要在剧院里强塞一个财务会计。 而且这财务会计的薪水,还得由剧院支付,简直没天理。 你看,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支持市舶司征收商税的政策,足可见这项政策的实施有多难! 但不管怎样,这钱最后还是被迫交出去了,生意都还一笔没做过,就已经交了一年的印花税了。 梨园的姑娘们敢怒不敢言,感觉身上的压力更沉重了,只得更加努力地排练舞蹈。 排练的舞蹈中有好几个反面角色,善良的姑娘们完全不知道这坏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以前在青楼坐台的时候,也经常遇上一些想要占她们便宜的坏人,小人,但是院子里的几位护卫大哥说那样子还远远算不上坏人。 然后,其中有个姓耿的护卫大哥灵机一动,帮她们找来了一位据说已经坏到了骨子里的纨绔公子。 就让那姓王的纨绔公子替姑娘们现身说法,告诉她们这人坏起来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被囚禁在义学柴房已经好多天的王大少爷这下可算又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勇气。 而且是与一群娇滴滴的小娘子为伴,这可把王大公子给乐坏了。 耿老师这也太够哥们了,从柴房到美人窟,这变化也太大了!怎么突然之间就待他这么好了?这其中该不会是有阴谋吧? 果然,高兴劲还没过,残酷的现实就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让自己讲述以前做下的那些混蛋事?这算是怎么回事?但是也没办法,刚刚露出了一点犹豫的神色,就见耿老师又在擦拭他那把雪亮的匕首了。 只好挑了几件自认为不太过份的过份讲了讲,没想到一件混蛋事都还没讲完,后脑勺就被人给削了一下。 “挑最混蛋的事来讲!有没有欺男霸女的恶事,讲来听听!” 耿护卫爆呵一声,直接把王大少爷给吓的一哆嗦。 不得已之下,王大少爷只好战战兢兢地把以前做过的那些混蛋事给讲了出来,然而讲着讲着,就发现那几个护卫大哥的眼神就越来越不对了。 就好像是一种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的眼神,太可怕了,虽然好像可能也许的确是混蛋了一些,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自从到了杭州城之后,他可一件混蛋事都没做过。 但护卫大哥们的眼神依旧不可抑制的愈发可怖起来,这还如何讲的下去?于是不自觉地就把说话的声音减小了一些。 “大点声!继续讲!” “哎……!好好好。” 王大少爷又是吓得一哆嗦,只得重又提高了一些音调,硬着头皮继续讲道。 “后……后来,我就让人趁夜把朱老汉家中那头老牛的舌头给割了来下酒吃,那……那牛因为没了舌头,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饿死……没了牛,他……他一个老汉哪做得了那许多活……最……最后……只……只得把……把他家……家的闺……闺女……啊……耿大哥!你……你……求你听我把话说完……!” 耿护卫显然没有给王大少爷把话说完的机会,上去就是好一顿爆锤。 王大少爷哀嚎不断求饶,此时的他真的觉得好冤枉啊,说实话,算得上欺男霸女的恶事,他其实就做过这么一件。 而且后来这事情不小心被家里的老头子给知道了,不但把他好一顿暴揍,连那阿朱姑娘都被叫来家里与他妹妹作伴去了,完全断了他的念想。 如今被迫着旧事重提,又要被揍一顿,真的好冤好冤的,而且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就开揍了。 “疼啊……耿大哥!换一边打呀……啊……!” 感觉半边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此时的王大少爷只希望耿大哥能打的均匀一些,不要只打半边屁股。 “另外半边先留着,等会打!继续讲!” “啊……!还要讲?” “讲!” 章节目录 第371章 追女宝典 王大少爷一连讲了好几个故事,有几个是自己干的,有几个是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干的。 简直耸人听闻,刷新了众人的三观,姑娘们更是听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去挠他一脸。 不过揍人这事,由耿护卫代劳了,王大少爷走的时候是捂着屁股弓着身子离开的。 这一顿抽的太惨了,感觉皮都烂了,他发誓以后再也不讲这种故事了,太可怕了,没讲一个故事就要被抽一顿。 连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干的坏事都要算在他头上,也太不讲理了。 来的还以为是来跟美女姐姐愉快地玩耍的,没想到却是来挨揍的,落差太大,王大少爷很受伤,他需要回到柴房好好养伤。 “耿大哥,这人坏起来怎么能那么坏?” “陆姑娘放心,以后俺……俺护着你,绝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这……耿大哥这是说得什么话……” 陆清盈听得脸都红了,感觉有些不对,想要逃走。 “啊?俺家大人说了,这些话都是姑娘家最喜欢听的话。” “什……什么?大司农教的这些话?” 陆清盈感觉脑袋晕乎乎的,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问,这也太那个了,大司农怎么连这些都教…… “对呀,列了好多了,还叫俺们抄下来。” 耿护卫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打开之后往本子往身前一摊,继续说道。 “就是这些,挺多的,俺们之前觉得有些难为情,大人就让俺们去小树林里对着木桩子念。” 陆清盈听的好奇,不自觉地探头往那摊开来的本子上瞄了几眼,然而刚刚看了几行,就啊的一声惊呼,跌跌撞撞地就逃走了。 看着渐渐走远的曼妙背影,耿护卫犹如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心说不对呀,大人明明说过的,这些话都是姑娘家们最喜欢看到,最喜欢听到的话呀,怎么这陆姑娘只看了一眼就被吓跑了? 不远处的花廊下,还玉无意间撞见这一幕,已经在那里咯咯咯地笑得都直不起腰了。 “噫……?你捡到了什么宝贝?笑得这么开心?” 正好路过的王浩看到靠在廊柱上咯咯咯笑得正欢乐的还玉,好奇地问道。 “你……你都教了他们一些啥?哈哈哈……” “教她们如何演戏啊,还能有什么?” “你也太逗了……” “这不能算逗吧?戏曲要是发展起来,可以极大的丰富人民群众的精神食粮,这贡献,绝对不亚于发明电视电影。” “还电影呢……咯咯咯……我看你是看电影看魔怔了,姑娘是喜欢听那样的话没错,可也不能不挑时候就随便说出来吧,都还不知道人家有没有那个意思呢,就说上了……” “我看你才是魔怔了,快过来跟我搭个戏。” 王浩被还玉的一通言语给说得莫名其妙,刚才在忙事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非常非常经典的恶人形象,这才特意过来这边想着给姑娘们示范一下的。 “搭戏?” 这下轮到还玉莫名其妙了。 “嗯,搭戏,我想起一个非常经典的恶人形象。” “容嬷嬷?” “容嬷嬷!!我去,这么经典的角色我竟然给忘记了!” 前世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连这么经典的画面都没回忆起来。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这不也是过来这边给姑娘们示范来的嘛。” “那你干嘛蹲在这里笑?” “我刚才看到耿护卫在那泡人家陆清盈,被他说的那些话给逗乐了呗。” “唉……果然又搞砸了呀!不过我觉得泡这个字眼,有点不雅。” “咯咯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酸了……” “我的意思是这个字从你的口中说出来有点不雅。” “好呀你!” 不用问,看还玉的刚才那模样,就知道这帮憨货肯定又给搞砸了。 自己的这些护卫,要说样貌,那个个都是型男级别的,全是赵老大从千军万马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兵样子。 虽然平均年龄对这个时代而言,的确是稍微大了些,但在王皓眼中,却算得上是最有型的年纪。 加上这几年的悉心调教,一个个都非常非常的有气质,更是能文能武,多才多艺。 可就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嘴笨,而且是在姑娘们面前嘴笨,与姑娘家交谈时的言语,大概就像啊Q同志在厨房里对吴妈说的那句“我要和你困觉”差不多,能直接把人家姑娘给吓跑。 因此,为了改善这种颓废的局面,更为了这帮型男们今后的幸福生活,王浩特地花了一番心思,摘录了一本“姑娘家最喜欢听的话”大全。 要求他们把这些话都给背熟了,到时候灵活应用,一定能收到奇效。 一开始还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后来听说到小树林里去念不会被人听到,然后当晚就失踪了好几个。 但是看刚才的表现,显然是又给搞砸了,都说了要灵活应用,灵活应用! “其实你大可不必整这些有的没的,这里的姑娘,大都单纯的很,没啥要求的。” 说这话的时候,还玉是深有感触的,学院里的那些姑娘,就是最好的例子。 接触的久了,让她不得不承认,相较于后世时科室里的那些小姑娘,学院里的那些女孩,真的是单纯太多太多了。 尤其是择偶一方面,无一例外,只有一个要求,人好就行了。 不论相貌,家世,还是身份,统统都没有要求,对她们而言,能在成家之前与中意的男子有个初步的相互了解,那这段姻缘,就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了,哪还敢奢求更多。 不但如此,她们还非常的容易满足,就像先前与市舶司的年轻小伙谈恋爱的那几个姑娘,收到一封信,能反反复复地看上一百遍,要是收到一件小礼物,哪怕是最不起眼的那种,都会当成定情信物来珍藏。 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些个最不起眼的小礼物,她们真的能珍藏一辈子。 听了还玉的话,王浩摸了摸鼻子,并不是很认同。 感情肯定是需要慢慢培养的,而这些温暖的情话,就好比是养分,绝对不能少的。 “那后来呢?” “后来人家姑娘就被吓跑了呗,你都让他们在小本本上记了些什么?不会又是那种话吧?” “咳咳……那倒不至于,这事以后再说,慢慢来……先去那边看看……” 在还玉可能又有提情书这档事的苗头之前,王浩迅速转移了话题。 “嗯……对了,你说你刚才想到了什么?” “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那是什么?” “就是那个,喜欢打老婆的那个。” “哦对对对,想起来了,那个不行,那个太可怕了。” 暴力画面总能划出更深刻的记忆,只是稍微一提醒,还玉就想起来了,只是这个也太残暴了些。 容嬷嬷好歹只是面部表情丰富了一些,运用了一些夸张的表现手法,可这打老婆……简直变态! 章节目录 第372章 心理阴影 教会姑娘们如何打老婆,这句话,看上去就非常的不符合逻辑。 果然,正在排练的姑娘们在观看了大司农的亲身示范之后,都非常的难以接受。 有好几个胆子小点的,都直接吓哭了,这也太可怕了。 为了达到最佳的示范效果,还玉也豁出去了,把头发打散后又揉成一团,第一次,当然也是最后一次允许自己男人“打”老婆。 两个戏精,虽然说不上演技,却胜在配合默契,一通示范下来,倒也真的给演出了三分神韵。 但是,太逼真了其实也不好,就像之前那个木雕那样,因为做得太逼真,结果把个翠儿吓得腿都软了。 此时也是一样,两轮逼真的示范下来,把个姑娘们给吓坏了,之后连看王浩的眼神都很不一样了。 大司农突然之间变得如此狰狞,这彻底打碎了她们心中最高大的那个身影。 之后,还玉又给她们示范了容嬷嬷,然后徐大院长的高大形象,也随之轰然倒塌。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前以为那个王大少爷就已经够坏了,没想到…… 没想到大司农与许院长坏起来,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王大少爷的坏,只是一种复述,虽然听着愤懑,却只能让人感觉气愤。 可是大司农与许院长所示范的,就完全不是气愤那么简单了。 甚至可以说不是愤怒,而是恐惧,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那种被埋在记忆最深处,永远永远也不愿意再去触碰的恐惧。 把剧团的姑娘们吓成了一只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之后,王浩与还玉两人非常满意的离开了。 有了这一次刻苦铭心的示范,相信她们的演技将会突飞猛进。 果然,经过一个多月的刻苦训练,排练的戏曲节目终于有了一点样子,姑娘们本就有着非常扎实的舞蹈及唱功底子,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科学且刻苦的练习,毫不夸张地说,凭此时她们的演技,去横店跑个龙套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梨园的装修也已经进入尾声,整个演绎大厅,可以说是动了一次大手术,连着后面的那个大花园,也有不小的改动。 绿植被砍掉了大半,还搭一间排舞练舞的木屋,依照后世舞蹈教室的模样,不过那落地镜是没有的,连个铜镜都没有。 首映在即,这几天一直都在发小传单,为梨园的首映造势,不过前面几场的票,其实早就已经卖完了。 吴清平在某次商业聚会中不小心漏了口风,说这梨园是大司农一力促成的,然后就不断有当地的富贾豪绅前来剧院订购剧场预售的门票了。 因为便宜,一贯钱就能买到二十张一等座,所以还基本上都是一买就十几二十张的。 至于VIP包间,早就被几个不知名的大客户给包走了,其中吴老板自己就包了其中位置最好的那间,但是只包了一年,因为按照规定,最多也就只能包一年。 王浩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把这样的包间做少了,现在想来,若这戏曲当真红火起来,那些大户人家中的女眷,无疑会是剧院的铁杆粉丝。 这年头,属于她们的娱乐活动更是少的可怜,如今有这样一处可以消遣的地方,必然一场都不会落下。 就跟当初邻居大哥写那《春江遗梦》一样,那些躲在深宅大院中的女同志们,才是消费主力。 而且很显然,这些人一般都不差钱,加上包间更有隐秘性,必然会更受欢迎。 不过现在也没办法了,其实大厅里的观影效果更佳,而且也都是一桌一桌独立摆设的,几排桌子呈梯形摆放,被设计成了类似卡座的形式,也有一定的独立性。 在准备梨园开业的这段时间里,王浩除了偶尔过来看一下装修进度,指导一下姑娘们的排练工作外,市舶司的工作也基本都差不多安排妥当了。 这两个多月来,几乎约谈了杭州府内的所有有一定产业的商贾。 作为商税改革的示范点,有非常重要的带头意义,所以基本上一个都没落下,全部都在市舶司做了登记备案。 仔细算下来,这商税的确是比之前的征收办法高出不少,这也是需要一家家约谈的重要原因。 虽然官府要征多少税,商贾们其实并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乖乖的交上去。 但那样肯定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这一根鹅毛拔下来,也肯定会是嗷嗷叫的。 所以只能辛苦一些,多花点心思,一家家的搞定,尽量让他们交的心甘情愿。 当然,平白无故的多交好多税,是不会有人心肝情愿的,所以约谈的大部分内容,其实是在给他们仔细的算账,用看得到的前景,和摸得着的甜枣,再加上一些四舍五入的数字游戏,让他们相信,这商税,名义上是高了,但其实实际上并没有增加,反而是更便利了,过税改成契税,更不会再发生吃拿卡要这样的情况,不会再有计划外的支出。 商贾们自然也都是精明无比的人,经过市舶的详细解释之后,他们自己也都能大致的算得出来。 也确实如大司农所说,除去惯例的额外支出,总的来讲,这税率确实不会增加多少。 而且按照市舶司的新政,以后商贾们做买卖,也的确会便利不少。 只是谁都知道,市舶司新设伊始,无论是政策还是衙门内任职的官员,肯定是最清明的阶段。 但是现在清明,不并不能保证以后也会一直清明,现在没有额外的支出,更不能说明以后也会一直如此。 一个部门,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滋生腐败,尤其是这种管钱的衙门,那腐败速度,更是快的惊人。 有可能只是三五年,就会变得面目全非也不一定。 商贾们所担心的这一点,也正是王浩最为堤防的一点,贪污腐败现象,的确是市舶司今后会面临的最大危机。 市舶司,钱庄,工商税务部门,自己目前管着的衙门,无一不是滋生贪污腐败最为突出的地方。 一个不小心,就能被某个利欲熏心的家伙捅出一个大篓子。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不论自己想得多么周到,都不可能完全堵住这些漏洞,况且堵的太过严实,也并不一定就是好事。 高薪养廉虽然能起到一定效果,但若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作为依托,不但养不了廉,反而会成为一个沉重的负担。 内部的监察制度,也更是危机重重,弄的不好,不但起不到监察的效果,反而会成为一种政治上的攻击手段,严重影响到职能部门的工作效率。 章节目录 第373章 工作氛围 依靠个人的思想觉悟来杜绝贪污腐败问题,这才是最经济,最有效,最完美,也是最痴人说梦的一种方法。 尽管此时的人们,思想观念方面,的确要纯碎不少,尤其是朝中那些个老骨头们,甚至可以说的上有精神洁癖。 该节俭的不该节俭的,全部都用最低要求来约束自己,坐着政事堂的相位,却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这种廉洁的行为,其实也是不应该被提倡的,因为他们无限的拔高了清廉这个词的标准。 更让清廉的代价变得常人难以承受,比拼排场,是一个极端,比拼清廉,同样也是另一个极端。 如果清廉的标志被人们定义为苦行僧一般的生活,那将会是政治清明路上的最大障碍,非常不可取。 同样,朝中的情况,反映在市舶司上面也会是这样,如果市舶司的每一个官员都把不贪一丝一毫作为基本准则,王浩敢保证,这样的路,绝对不会走的很远。 所以,早在广州府市舶司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用一些看似合理的规定,去一点点的影响着周围的人。 比如给每个水军士兵分发一个装私人物品的木箱子,给市舶司的官员分发一些所谓的津贴。 另外,不但自己带头收受商贾赠送的礼物,还允许市舶司的官员收礼。 不过这里有一个没有明确规定的标准,可以收一块茶饼,也可以收一方美玉。只要总价值不高的离谱就行。 但是不论收了多少礼,都必须登记,然后会有专人查验,核实之后,那礼品才真正属于你。 哪怕你收了一百贯的重礼,只要你做了登记,并递交内务部查验核实,那这东西就是合法的。 所谓赠礼,自然是没有利益诉求的才叫赠礼,因此,不论收多重的礼,都不应该在工作中给予赠送者一些违反规定的方便。 不过允许在工作之外,利用自己的一些专业知识,帮助他们解决一些内部矛盾或者困难。 比如某个商贾在盘库盘帐上遇到了一点困难,就可以邀请市舶司的会计师去帮忙做一下账目。 再比如有的商贾因为经营不善,导致大批的货物滞销积压,也可以请市舶司的外务官帮忙联络一下别处的市舶司同僚,看看有什么好的路子可以把积压的货物给处理一下。 另外更多的,则是商贾们需要咨询一些市场行情,评估买卖收益等方面的问题,也都可以请求市舶司的官员帮忙。 总的来说,就是允许市舶司的官员们接私活,准许他们在工作之余,用自身的能力,去获取合理的报酬,并不断向他们灌输利用正当途径获取合理报酬的做法,不但不丢人,反而很光荣。 这个观念,对他们这些捧着四书五经长大的年轻官员冲击非常大。 一直以来,钱这个字眼,在他们心中,是一种非常污秽的东西,很多人都认为,把钱挂在嘴边,是一种非常没有品味的作风。 谁都不愿意对谈,谈钱色变,高雅如我,怎能让钱这种如此污秽的东西脏了身子。 大多数读书人,一开始的时候,表面上非常排斥钱,以为有书为伴,此生足矣,但是渐渐的,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慢慢腐蚀,再也抵挡不住纸醉金迷的诱惑,享受起金钱权利所带来的满足感,渐渐的内心里也就渴望起了金钱。 内心被腐蚀了,但面子上仍要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于是,只能去收黑钱,用不干净的钱来满足自己心中的欲望,然后,贪污腐败就此产生了。 所以市舶司的做法就是一开始就用金钱去主动强制的腐蚀他们,不过是用干净的金钱去腐蚀。 让他们在日复一日地耳濡目染中,渐渐接受金钱,告诉他们,金钱不但不污秽,还能带来幸福和快乐的生活,彻底改变自己之前的观念。 当周围开始有人毫不避讳的谈金论银,他们也就很快的适应了这种环境,这种改变非常巨大而又迅速,很快就会感染到市舶司衙门的每一个角落。 用自己的汗水洗过的金钱,是全天下最干净的钱,这是目前在市舶司任职的官员们一致的观点。 在这种氛围下面,很快就开始有人利用工作之余想着去赚一份外快来充实自己的荷包。 有去兼职会计的,有去帮忙盘库的,有去做中间人磋商生意的,各种各样的兼职都有。 期间,王浩还给他们定好了一条不成文的酬劳标准,从起步价到时薪,非常详细,并有意的通过某些渠道透露给了商贾们知道。 商贾们也非常乐意接受这种新鲜的模式,按着以往的观念,哪曾听闻过这种事情,可事情确真真切切地发生了,区区商贾,竟然可以去衙门里请官老爷来为自己工作,而且是明码标价。 不但如此,从市舶司请来的临时工,工作效率还出奇的高,比如这盘帐盘库什么的,对他们而言似乎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无论多么混乱的账本,都能给你列个明明白白。 还有那些作为中间人为商贾之间磋商生意的,由于市舶司高度的信用摆在那里,最后谈成一笔买卖的概率非常高。 这份工作其实多多少少有点抢了青楼里那些清倌人们的生意。 很多青楼中,除了最常见的那种买卖,其实还有一部分清倌人的主要作用,就是充当中间人这个角色存在的。 在花红柳绿,推杯换盏之际,为主客双方达成一项协议…… 但就生意买卖一道而言,即便是消息最灵通的清倌人,也不可能比得上市舶司的官员们来的灵通。 毕竟有无可匹敌的第一手商业信息在那里,因为所有的市舶司,都不是独立存在的,沿海各地的市舶司与市舶司之间,每个月都会有一份月刊,每个季度更是会有一份极为详细的行情走势季报。 也正是因为这个关系,让市舶司的官员们在担任中间人这一角色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也就是在这样一种氛围中,一段时间下来,在市舶司任职的官员们,不但再也不会避讳钱这个词,更会相互讨论,相互交流各自的心得体会。 更会在收到一份不错的酬劳之后,邀请同部门的同事去下个馆子啥的。 轻松愉悦的工作环境,相对透明的处事风格,加上人性化的制度,王浩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如今的市舶司衙门,绝对是整个大宋官场中,第二轻松,第二和谐的衙门。 没办法,要论轻松和谐的氛围,也确实只能排到第二。 排在第一位的,自然就是还玉领导的护理院,护理院里没有同事这个说法,那里只论姐妹,市舶司衙门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超过护理院。 章节目录 第374章 受贿行贿 按道理来讲,几百几千个女人扎成一堆,那暗地里的斗争,恐怕只能用错综复杂来形容了。 不是有个活生生的案例是那样说的嘛,三个女人就能唱一台戏,四个女人能有六个微信群? 然而让人倍感意外的是,护理院里完全没有这种现象发生,不管是护工还是学员,又或是教席之间,完全没有一点勾心斗角的事情发生。 护理院的那氛围,当真算得上是亲如姐妹。 也曾经问过还玉,她是用了什么法子才把姑娘们之间的关系整的那么融洽的。 然而得到的回答却非常让人沮丧且没有营养,因为本来就是当成小姐妹来处的啊,她们又不会在护理院里呆一辈子。 不论是护工还是教习,做上五六年,就都嫁人了,嫁人之后,也就意味着要离开护理院了,那些在护理院中相识的姐妹,以后可是要当成手帕交,走动一辈子的,好多人连娃娃亲都定好了! 细细想来也确实如此,都是些十五六七的女娃,差不多也就是高中生的样子,而护理院,则更像是一个学校,这个年纪的同学之间,不正是最纯碎的友谊吗,哪会有心机去玩勾心斗角的游戏。 而且基本上都是苦出身,本就淳朴,也没有阶级观念之类的问题,还非常容易满足,围在一起看一册《春江遗梦》,就能让她们愉快半个月,在这样的环境下,那氛围,想不融洽都难。 所以说,短期关系,其实会是一种非常牢固的关系。 几年之后,就会天各一方,自然会更加珍惜眼前的相聚。 不像别的衙门,一待就是十几二十年,关系再融洽,时间久了,也难免长几株杂草。 这也是不能避免的事情,而且在一个位置上待得久了,也很容易会渐渐的有所懈怠,从而滋生一些不好的东西出来。 比如者贪污腐败的现象,绕了一圈,又回到这个话题上面。 尽管有宽松和谐的工作环境,但贪污这个东西,想要彻底杜绝,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因此,在市舶司衙门中,王浩自然也想了几个靠谱不靠谱的政策措施用来抑制贪污现象的发生。 就目前而言,市舶司衙门对防止贪污的措施,最主要的一条,是报一奖一政策。 所谓报一奖一,就是检举一次,奖励一次。 这里的检举,可以是检举同事,也可以检举上司,甚至可以检举自己。 检举揭发之后的惩处,自不必说,按宋刑律来讲,基本就是剥掉一层皮的结局,甚至可能掉脑袋。 不过这些处罚对自己检举自己的这一类人例外。 自己检举自己,那不就是自首吗?然而在市舶司的字典里,没有自首这个说法。 检举就是检举,哪怕是检举自己也算检举。 比如有人行贿某个市舶司官员,然后那个官员向相关部门把自己给检举揭发了,那那个官员的身份,经由相关部门查验之后,就会从受贿者转为检举者,也就不会受到任何处罚。 但凡检举成功,还会获得一笔奖金,奖励数额,包括所有受贿得来的钱财,以及一笔等同受贿数额的钱财。 也就是拿双份,就这么多,不会有一点水份,这显然也是一条非常夸张的规定。 在这条规定出台之前,就有过这样的一次案例,前一脚刚刚收受了行贿者的钱财,后一脚就把自己给检举了,腹黑的不行。 说起这事,那还是在广州市舶司的时候,始作俑者正是受大司农熏陶已久的俞青山同学。 那会有个商贾有一船货想要直接绕过市舶司海关发往京城,正好是俞青山管着这事,于是带着豪礼私下约见了俞青山。 估计也是看他平日里吊儿郎当没啥正形,平时也经常会毫不客气地收受一些小礼物,以为会是个突破口。 果然,俞青山也没让人失望,商贾呈上的厚礼照单全收,托付的事情也是豪爽的没话说,满口应承。 不过这事也仅仅是让那商贾开心了一晚上而已,因而次日一早,青山同学就揣着那份礼单去大司农那检举揭发自己去了。 不但把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的抖了出来,好毫不避讳的坦承自己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 因为以他手上的权利,想要给商贾行个方便,也的确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完全可以不露声色地收下这份厚礼而不会被人察觉。 前一天晚上收下豪礼满口答应所托之事,次日一早就把事给捅了个底朝天,这也太不厚道了。 事后这小子还非常得意,不但到处宣扬此事,还很自得的说有了这件事之后,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向他行贿。 他甚至还写了一篇心得体会,讲述面对难以抗拒的诱惑时,内心挣扎与忧郁,绘声绘色,洋洋数万字,跟之前搞那个地盆学说时的德行如出一辙。 然而事情还没完,之后市舶司给出的处罚结果更是让人大跌眼镜,不是说收下重礼的时候有一点点心动吗?那怎么办?那就全收下呗。 不但那份重礼可以全数收下,而且市舶司也不能没有表示不是,怎么表示?当然也不能随便意思一下,至少不能让外人给比下去。 于是,最后大司农亲自拍板,别人送多少,咱市舶司就也送多少。 至于对行贿者的处罚,那简直可以用心狠手辣来形容,偷跑一船,罚没十船,另外主谋将被发配占婆岛服劳役十年。 如此护短的行为,简直让人匪夷所思,一下子就在商贾们中间炸开了锅,之后更是在行贿与受贿两者之间,到底哪个过错更多一点,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那么到底个更该受到处罚?按常理来说,自然是两边都有过错,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种事情,肯定是两方面的嘛。 不想收那不收就是了嘛,转头就给揭发了,这也太不厚道了。 但是最后大司农的话让那些议论的人彻底没了脾气,本官只拍苍蝇不打蛋,市舶司的蛋,谁也别惦记。 不但如此,最后还把那个案例定位了常例。 除此之外,当然也定立了其他一些防贪腐的措施,就目前来看,暂时还没出什么大问题。 至于此时这个现象能保持多久,那就不得而知了,贪腐问题,也是一个千古难题,王浩自然知道,防是不可能防住的,哪怕做的再好,个别现象也肯定会始终存在。 不能奢求一尘不染,更不能像个愤青一样愤世嫉俗,只能尽力做好一个修补匠,缝缝补补的,能摇摇晃晃地蹒跚前行,就已经是很理想的状态了。 章节目录 第375章 三两小事 在杭州府的这几个月里,除了打理市舶司和钱庄以及开办剧院的事情外,这段日子里,还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第一件事情,吴清平家的炒茶获得了广泛的好评,并开始在城中流行起来。 在很多人的家中及一些茶楼酒肆内,已经有两种茶可供客人选择。 不过这品茶的方式,却似乎走歪了,并没有像王浩之前预料的那样,砍个木桩子,再烧个紫砂壶,一小口一小口的品。 而都是像大司农那样,捧着一个大号的搪瓷杯子,时不时掀开杯盖吸上一口。 这真的是标准的上行下效啊!民间甚至还给这种炒茶取了一个别名:司农清茶…… 之所以会有这个别称,自然是因为这清茶是大司农发明的。 王浩不知道人们到底是真喜欢喝这种炒茶,还是只是因为赶个时髦,不过对清茶的某个评价还是比较令人信服的。 那就是喝清茶不会脑仁疼,这个评价非常中肯,掺入了各自香料的茶汤,喝多了确实脑仁疼。 回味也不错,还说什么清茶入肚,口有余香,因此,尤其受到那些文人骚客们的追捧。 还美名其曰,人生在世,就当如这一碗清茶,清澈如水一碗茶,淡泊名利一点绿。 一点绿说着说着就给说成要带点绿了……这给传的,都让人无法直视这清茶了。 当然清茶之所以会迅速的风靡起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冲泡简单。 尤其是在一些比较廉价的酒楼饭馆之中,客人来了,抓一把茶叶往茶壶里一扔,倒上开水就能端上去了,比之前的茶汤不知要简便多少倍。 当然也有尝试往清茶里面加入其他调料的喝法,就与之前煮茶汤的方法差不多,又加红枣的,又加枸杞的,甚至还有加鸡蛋的。 还玉就在夏至那日煮了好几大锅的鸡蛋茶,一大早就开始煮了,煮的整个大宅都茶香四溢,直闻的老关他们那帮汉子瑟瑟发抖。 私下里议论,这味道,虽然闻着香,可那茶水,乌漆麻黑的,跟那熬成汤的重要似的,还能喝嘛! 而且还一煮就是好几大锅,一会肯定是要分给全院的人喝的,指不定每人还得分上好几碗。 一想到这里,众人的肚子就感觉一阵阵的痉挛,一致认为,今天怕是要遭罪了。 当然最后肯定也没有让他们喝那黑乎乎的茶水,而是每人分到了一个茶叶蛋,美味到让人难以忘怀的茶叶蛋。 夏至吃蛋,石板踩烂,夏至嘛,当然是要吃上一枚鸡蛋的。 王浩不知道这夏至吃蛋斗蛋的习俗起始于何时,反正此时是没有的。 此时的人们在夏至的时候,吃的是那种用掺着豆子的面饼,还有野外挖来的年青混合面粉裹成的年青角。 这夏至的风俗倒也算是大同小异,每家都会做上一些有当地特色的吃食,而且都会把这些吃食分发给亲朋好友,以及街坊邻居们。 还玉煮了好几大锅的茶叶蛋,当然也是拿来分的,每个人都会有一枚,也只有一枚。 连鸡蛋都属于奢侈品的时代,能吃到一枚茶叶蛋,能回味好一阵子,而且这种新发明的美味小吃,也为剧院增加了一种特色小吃,虽然贵了些,但吃得起人还是大有人在的。 第二件事,经过护卫们的多方打听,终于在杭州城内的某条小巷子里,寻找到了一个张姓的磨剪刀艺人。 磨剪子镪菜刀是一门非常古老的职业,而且这门手艺至少还能流传一千年。 犹记得在前世时,还是光着屁股满街跑的年纪,就经常听到有一个戴着绍兴毡帽的黑瘦老头走街窜巷,时不时喊出那一声悠长绵软的:磨剪刀哉…… 这是一种被镌刻在童年记忆中的声音,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然后渐渐的,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就再也没有听到过那一声磨剪刀哉。 家里的剪刀越来越多,光给女儿用来裁纸的剪刀就有好几把,磨剪刀哉的声音却再也没有听到过。 时代在前进,有些古老的职业,终究会消失,但有些风俗,却能更久远的保持下去。 尽管在后世时,那剪刀早已经是一件最普通不过的家用物什,随处可见,功能也变得各种各样,但给女儿的嫁妆里,肯定会有一把剪刀,而且是一把最传统式样的剪刀。 让老关去找来一个磨剪刀的匠人,就是要向他定购几把自己设计的剪刀,而且是那种存在在童年记忆中的剪刀,以及一把专门用来剪头发的剪刀。 还顺便帮剧院的姑娘们把这剪子艺人给雇佣了,这年头,磨剪刀的艺人可不单单是磨剪子镪菜刀这两种业务。 其实磨剪子镪菜刀只是这些艺人们的副业,其主要业务其实是磨镜子。 此时的人们用的镜子,还都是清一色的铜镜,铜镜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日子久了就会生锈,因此需要时不时的磨上一磨才行。 剧院里安了很多镜子,除了姑娘们房里的镜子,舞台上也安了不少镜子,一来用作辅助照明,二来制造一些演出过程中必要的灯光效果。 京城的工坊里有最新式的玻璃镜出售,不过那种玩意,目前还只能弄出一块小半个手掌大小的平面,还不能替代选择的铜镜市场,而且造价也高,要普及开来,估计还要过上几年,因此剧院里用的,仍然是铜镜。 给剧院雇佣一个制剪刀磨镜子的艺人,不光是用作灯光维修师傅的,还能顺便给剧院增加一门副业,同样作为奢侈品的新式剪刀,推销给那些前来看戏的贵妇小姐,也有得天独厚的销售前景。 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那就是王浩与还玉两人在秘密研究室里捣鼓出来的女同胞幸福巾,已经在一小部分人中进行了推广。 其实也就是在剧院的姑娘们中间推广了一下。 据还玉说反映极佳,当真配得上幸福两字,到底有多好用,与后世的那些产品肯定是不能比的。 也不可能像后世那样分成好几种模式,这里做的幸福巾,暂时只有一种型号,只为解决最灾难的那一两天。 根据还玉得来的反馈信息,期间又作了一些小小的改进,几乎已经到了非常完美的比例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造价成本,稍微高了些,做起来也比较麻烦。 因此最后的销售模式,可能要做一点小小的改变。 只出售零配件,然后由女同胞们自己去组装,是个非常不错的销售模式。 自己回家里偷偷组装,还能避免不少尴尬,更容易被人接受。 也就是拿针线缝一下的事,在这个时代,基本上每个姑娘家都很拿手,缝起来也不麻烦,缝上几天,就能用上半年了。 零配件还可以分开销售,比如单卖吸水纸浆,其他配件,由用户自行解决,这样子的话,这零售价差不多就能普及到千家万户了。 反正布块什么的,不一定要用上好的稠密丝布,麻布其实也可以,而且麻布的吸水效果更好。 既然已经成型,王浩就想着找个时间偷偷的把那木雕给肢解掉,然后当成柴火给烧了。 但是还玉没有答应,说是要留着做个纪念,说这是什么最温暖的礼物。 连这种东西都要留作纪念! 果然是个神经的女人! 另外,姑苏的王大富托人带来了一对做工精致的青花瓷瓶,随花瓶一道带来的书信中还说。 在经过几个月的寻访奔波之后,他终于在越州一带找到了品相上等的青花瓷沽料,日后他王家打算逐步扩展业务,主打这青花瓷了。 书信中除了详细介绍了青花瓷的工艺特点,还有那许多呼之欲出的感激之情,写了好几页,却唯独没有问起他那两双儿女的事情。 看来把自己的孩子放在义学里深造,王大富还是非常放心的。 他女儿倒是非常的乖巧,短短几月,就已经与义学里的一众女娃们打成一片了,连照面的薄纱都丢掉了。 但那几个儿子,却都是不让人省心的角色,哥仨甚至还策划了一起飞越疯人院的戏码。 王大少爷自那日给剧院的姑娘们现身说法而被痛揍了一顿之后,再也无法忍受凄惨的软禁生涯。 于是伙同同样备受煎熬的两个小弟一起,然后找到他们的语嫣姐姐,希望在她的帮助下,伺机逃离义学这个魔窟。 只是这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他们的语嫣姐姐给举报了。 没办法,凄惨的日子,仍得继续。 章节目录 第376章 梨园首映 在一片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梨园的第一场演出,终于唱响。 两百多个座位,座无虚席,本来只能容纳八个人就坐的各个包房里,更是大大小小的挤了一家子, 等待开场的观众,皆是满脸兴奋,期待异常。 尤其是坐在普通坐上普通市民,更是闹哄哄的议论成了一团,犹如菜市场一般。 这种搭台唱戏的表演节目,他们之前在钱庄边上的临时戏台上就已经看过好几天了。 最开始的那三天,只是凑了个热闹,后来又加了几场试演,那几场试演的效果,经过更长时间的训练及磨合之后,已经有非常好的演出效果了。 因此也很快就博得了群众的认同,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这所谓试演,每每到关键的时候,她们就不往下演了!你说气人不气人,这不明显吊人胃口嘛! 说什么这是上半场,下半场她们还没排练好。 后来又传出消息,说这大戏要搬到城西新设的那什么剧院里去了,还要花钱才能看到了,而且看那剧院的模样,似乎还很别致,显然那看戏的价钱也不会便宜。 这就更让人扫兴了,不过想来也是,别人辛辛苦苦搭台唱戏,哪能白给人看的。 于是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想,过了大半月,当人们快要把这事给忘记的时候,又有消息传出来了。 说是剧院里最便宜的票只要二十文钱,对普通民众来说,花二十文钱看一场戏,确实有点不太划算。 要知道平日里在街头看个猴戏,也就丢一个铜板的事情,而且还是看心情丢的。 不过二十文的价格也不是不能接受,偶尔看一下也是完全能够承受的起的。 占剧院一半以上座位的普通坐只卖二十文钱,显然不只是为了赚钱,这个价格,其实也是调研过的。 而且这二十文的门票里,还包含了一小份的零食,一小份零食,至少也要值个好几文钱。 之所以设置这么多的廉价票,一来是为了剧院始终都有旺盛的人气,再者,这戏曲的发展,离不开与民同乐的重要组成部分。 而且剧院真正的盈利目标,又不是这些普通座,设置这些普通座,更像是拉人过来凑人气的。 当然最后群众们也都很给面子,百十张普通席的门票,只短短半天功夫就已经售罄。 只是这喧哗声也确实大了些,这让台中的柳月娥有些担心,如此大的喧哗声,等会必然会影响到观影体验,势必让戏曲的精彩度大打折扣。 王浩则不这么认为,又不是音乐会,戏院嘛,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最好演出期间再吼上几句叫好声,那才有看戏的味道,更何况等好戏开场的时候,肯定会安静下来的。 果不其然,人群的喧哗声在前奏响起的时候就嘎然而止了。 第一场戏,经过多日的刻苦训练,这演技显然已经有了几分专业水平的模样,比之之前的试演,更加精彩,更加出色。 只是这最后排练出来的曲目,看在王浩眼里,有些四不像。 既有京剧的影子,又有越剧的味道,期间还参杂了一些舞台剧的风格,甚至还有歌舞剧的些许神韵。 这么多的风格元素参杂在一起,明显有些不伦不类,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从决定开这个剧院,王浩就知道这戏曲最后的模样,回与自己认知的戏曲大相径庭,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谁说这种风格最后不会大放异彩? 看场下观众们入戏的表情就知道,即便是这样不伦不类的戏曲,也照样可以大红大紫,走出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的。 就像之前在京城搞的那一场义演时的效果一样,演出刚开始,就完全把观众给吸引住了。 尤其是当杜十娘与爹爹俩人相互推让一碗热粥的时候,有不少观众就已经热泪盈眶,悄悄抹泪了。 然后王世仁带着家丁狗腿子来杜十娘家里要人的时候,场下的观众都要沸腾了,叫骂声一片。 这又是王世仁又是杜十娘的又是个什么情况? 显然也是七改八改改出来的狗血剧,王世仁的原型就是王大少爷,他把杜老汉的牛给毒死了,然后在除夕夜的时候,杜十娘与相依为命的爹爹只有一碗稀粥过年。 不曾想那狗少爷竟然在这个时候前来逼债,杜老汉还不出钱,就要拉十娘前去抵债。 当场下观众正在为这曲折跌宕的剧情唏嘘不已的时候,躲在后台角落里看戏的王浩却感到一阵阵的恶寒。 这柳月娥也是个鬼才呀,七拼八凑的,竟然将曾经自己给她讲过的白毛女的故事也掺和进去了。 不但如此,这剧情还是双线推进的,剧中的主角有两个,除了一个苦命的杜十娘,另一条主线上的李九娘,其凄惨程度,丝毫不亚于杜十娘。 在青楼的柴房里,张嬷嬷举着一枚可怖的缝衣针,面目狰狞地逼迫九娘去接客。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又是十娘,又是九娘的,该不会还会出来几个七娘十三娘吧? 只是这没有最惨,只有更惨的剧情,可害苦了场上的观众,俺们是来花钱看热闹,看开心的。 可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让人如何接受的了? 于是观众们纷纷开始痛骂,痛骂王世仁的无耻,痛骂张嬷嬷的无情,痛骂李甲的无义。 知道最后朝廷派来的钦差大司农前来主持正义的时候,场上更是响起了一片的叫好声。 打死他打死这个王世仁的呼喝声此起彼伏! 如此狗血的剧情,直接把个王浩给惊的差点一片股坐到了地上,简直让人哭笑不得好吗。 幸亏是在民众的精神食粮普遍匮乏的古代,才让人看得津津有味。 这剧情要是搁在后世,妥妥的烂片预定好不好。 “大司农好威武呀!” 剧情到这里,坐在一旁的还玉显然也看不下去了,斜眼撇了身边的男人一眼,眼中满是鄙夷之色。 好无耻的人,竟然让姑娘们编排这样的剧情来吹捧自己。 “咳咳……这一段确实……确实浮夸了些。” 王浩低声回了一句,默默地背下了这一口黑锅。 等会必须严厉批评一下柳月娥,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子编戏了,也太假了,都要假成高级黑了。 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观众们不但没有吐槽这样的剧情设定,而且还对大司农的人品赞赏有加。 想自己自从来了这杭州府之后,多少也是为当地百姓办了一些实事的,却未曾有听到过民众的赞扬之声。 可自从连着演了八场的杜十娘之后,大司农的名声却突然就想亮了起来,不论是街头巷尾还是茶楼酒肆,群众们的话题中,也都有了对大司农的褒奖言论。 这剧情,真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章节目录 第377章 连续爆满 梨园的演出出人意料地大获成功,不但捧红了大司农,剧组里的姑娘们更是红的发紫。 不过有几个姑娘是例外的,就是那几个演反派的角色。 尤其是演张嬷嬷的小莹姑娘,被人给骂惨了,导致她都不敢出门了,生怕到了街上会被人给认出来,然后被打一顿。 其实这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化妆前后,根本就是两个不一样的人,肯定不会被人认出来。 而且,扮演张嬷嬷的,可不只是一个人,整个剧组,加上后来的那几个小丫鬟,参与演出的,总共有三十多个人呢。 所以除了几个主演都是同一个人演的,配角之类的,其实也是换过几次的,演技什么的,总要共同进步才好走的更远。 就这样连演了十一场,观众的热情仍然很高,有些个人,都已经看了三四回了,还没看腻。 连演十一场,看着挺多,其实按观影人次来看,也就两千多人次。 对一个有着三十多万人的大城来说,区区两千多的观影人次,的确算不上什么。 新的节目早就排练好了,按照现在的热地看来,一场戏演半个月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不过也不能一直加演,虽然说人气值一直居高不下,该切的时候还是得切。 也不能一直都演悲剧骗观众的眼泪,否则让人产生了视觉疲劳,那就不美了。 经过研究决定,今日将会是《杜十娘》的最后一场演出,不能再加演了,好多人都在等着新剧的推出呢。 说是研究决定,其实就是王浩一个人拍板决定的,虽然一开始只是当作顾问提点意见或者建议啥的。 但不知不觉,姑娘们早就把大司农当成了剧院的主心骨,从剧本的创作,到演技的讲解,以及剧院的装修和运营模式,背后都有大司农的影子。 如今演出这么成功,大家自然都把最大的一份功劳安在了大司农的头上。 大司农自然非常谦虚地推掉了这份头功,不过也还是非常受用,这从大司农自剧院开业以来,数次光临大剧院,就可见一斑。 也的确如此,待在剧院里,享受着年轻漂亮的姑娘们那崇拜的目光注视,绝对要比埋在市舶司公事房内的公文堆里要舒坦无数倍。 各地的市舶司相继进入全面发展阶段,这一两个月来,需要自己处理的公事明显增多。 这些公事,还都不能耽搁,本来大老远的传个信就非常耗时间,要是再耽搁些时间,等回执送到,那边的黄花菜都要凉了。 尽管如此,王浩仍是会经常抽出一些宝贵的时间往剧院里跑,看姑娘只是顺路,最主要的,还是要观察一下剧院的运营情况,以及这些天的收支问题。 这种经营模式,到底能不能支持的下去,其实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就像姑娘们说的,如果办的好了,以后想帮助更多的像她们那样的苦命女子。 不但要帮助更多的姑娘,王浩甚至希望,将来的某一天,这中剧院的娱乐方式,能够超越甚至取代勾栏瓦肆,将人们的娱乐活动,带向一个更健康的方向。 青楼这种场所,其存在虽然也有部分历史原因和当前社会形态的因素在里面,有一定的必然性及必要性。 但自从经历了清流县的那件事之后,王浩还是非常希望将来某一天这青楼能够逐渐的退出历史舞台。 不论怎样,不论说得多么的冠冕堂皇,青楼这种地方,其背后,多少都会存在一些让人触目惊心的阴暗角落。 而且这青楼存在的意义,甚至连那些廉价的窑子都不如。 窑子至少还能间接的转移一些社会资源分配不均而产生的社会矛盾,但这青楼显然不会有这个作用。 这压根就是一些专属于有钱人玩的高级会所,说白了,就是一个为有钱人提供某些不和谐服务的场所。 而且这青楼不像窑子那样,来青楼消遣的男人,还要装模作样地走心。 如果按着王浩的意思整改,这青楼即便不取缔掉,也应该改成一处只准卖身,不准卖艺! 因为这青楼里的大多数悲剧,往往就出在只卖艺的这部分人身上。 而造成这些悲剧的罪魁祸首,也恰恰就是那些想来风月场所玩感情游戏的那拨人。 来风月场所玩感情游戏,这也是部分男人的某种阴暗心理作祟。 玩玩感情游戏,然后或威逼,或利诱,那些姑娘,最后有几个是守住了本心的。 也更别说什么青楼还有作为交际应酬的媒介这个功能了,谈成一笔生意,处理掉一件公务?简直可笑。 所以既然是风月场所,就不应该存在这种艺妓,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种艺妓最后的下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一个悲剧,甚至还不如一开始就屈服了命运,做了那红倌人,至少还能攒出一笔养老的钱。 不过红倌人想要攒钱养老基本上也是个美好的愿望。 基本上很难实现,至少八九成也都只能活个三十来岁,就差不多香消玉殒了。 什么?清倌人赚的比红倌人多? 那绝对是屁话,或许青楼的里头牌清倌人赚的的确会比较多一些,但是所谓头牌,每家青楼至多就一个,更多的,则是那些只够资格伴伴舞,当当绿叶的陪衬,这才是每个楼里的大部分人。 而生活最凄惨,下场也最凄惨的,正是这些只够当当绿叶的陪衬。 剧院里这二十几个曾经的清倌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按照她们自己的说法,像她们这些到了年纪,仍没有一个归宿的,往后的日子,可以用愁眉不展来概括。 要不是有了剧院这个容身之所,再过上个三五年,大概也就只能做些洗衣洒水倒马桶之类的活了。 不论是正史还是野史,多的是那些才子佳人发生在青楼中的千古佳话,还说什么自古风流文人与青楼名妓,关系最为密切,他们惺惺相惜,彼此相依。士人最懂得怜香惜玉,而妓女最能赏识玉郎才子,吟诗诵词,然后共同谱写一曲千古佳话? 当然,这样的千古佳话的确有不少,也确实为华夏的文化传承多少作了一丁点的贡献,流传下来的一些故事,也的确有不少。 叫的出名字的千古名妓,粗略数一下,同样也能数出不少来。 但是!除了上面说的这些以外,还有那些故事之外的人呢? 她们去哪里了?! 从管仲之设女闾到新中国成立彻底取缔这个存在了几千年的所谓青楼文化,从事这一行的古代女子,怕是要以千万记了吧。 这其中的心酸就不多说了,流下的眼泪,填满一个西子湖怕是绰绰有余了。 另外,青楼女子的寿命都不会很长,能活过三十就已经是高寿了,这个查查那些留下名字的千古名妓就能看出一二,无一例外,都是早早的就香消玉殒了。 这其中,一部分是愁死的,一部分是因为活腻了,还有一部分是病死的,最多的,则是吃各种药,把自己给吃死的。 尤其是红倌人,最后基本上全是吃药吃死的,大多是因为吃各种稀奇古怪的药,包括水银,砒霜等。 古代的卫生条件差,约等于半条命。 不打掉也不行,又不是开善堂的,不会有养你一年的,况且生了娃之后,即便是最红的红倌人,身价也会暴跌,以后也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 到时候,八成还要搭上一条小的,像韦爵爷那样能在青楼里愉快地长大的,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章节目录 第378章 当众行刑 演出结束,场上观众仍是意犹未尽,脸上的泪水都还没干透呢,就从略显嘈杂的退场人群中闪出一个人,趁人不注意,就溜到剧院后台中去了。 舞台后面左侧的一间房间,是姑娘们化妆和更换戏服的地方,是严禁男士入内的,此时却有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闯入,嘴里还喊着。 “九娘……九娘……哥哥来救你了。” 语气中带着一股极为猥琐的味道,顿时把化妆间里的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惊呼声连连。 仍旧沉浸在姑娘们曼妙舞姿中的耿护卫两耳一竖,依稀听到轻盈姑娘的呼救声,顿时打了个激灵,一个闪身就从后台拎出一只严二公子。 “大人!这厮竟溜入后台企图调戏姑娘们!” 耿护卫的脸上余怒未消,铁爪似的大手几乎把个严二公子提的双脚离地。 “胡……胡……胡说!本公子只是想去营救那苦命的九娘姐姐,何来调戏!你……你你放手,有话好好说,我爹是严松!” 严二公子瑟瑟发抖,心说一个戏子而已,怎么还请了一个这么勇猛的护院?还大人?能有他老子的官大? “什……什么玩意儿?营救九娘?”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因为撒钱而红极一时的纨绔公子,王浩的脸上满是同情的神色。 这么快就跳出来了,果然,曾经无人问津的青楼过气清倌人,一旦又有了些名气,就立马引来一堆嗡嗡嗡的粪坑苍蝇。 想也知道,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很多,戏子嘛,唱出一点名气之后,自然是被人包养的命,这也是自古以来的惯例了。 “对!本公子要为九娘赎身!” “唉……严公子入戏太深啦……” 王浩抬手拍了拍严二公子的肩膀,带着遗憾的语气说道。 “入戏?入戏好呀!待本公子为九娘姐姐赎了身,正是要与她唱一出花好月圆,嘿嘿……哎呦……疼……疼疼,轻……轻轻些。” 严二公子一脸的淫邪之色,看得耿护卫厌恶至极,不知觉的,手上也加了些力道,把个严二公子捏的痛呼连连。 “可是没时间了呀,严公子。” 王浩仍是一副意味深长的神色。 “没时间?何出此言?” “按宋刑律,调戏良家者,没收作案工具,流八千里。” “没……没没收作案工具?” “嗯,就是宫刑。” “宫刑……!” 严二公子闻言就是嗷地一声,心说老子啥都还没做呢,怎的就要被宫刑了,这是哪门子的宋刑律。 “对,宫刑。” 王浩小声应了一句,转头又从一旁的耿护卫腰上摸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出来。 “小耿,把严公子的作案工具给扯出来。” 耿护卫闻言,顿时虎躯一震,大人果然生猛,这宋刑律张口就来,说施行就施行,还有那什么作案工具,简直令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于是,也不犹豫,让另外俩同伴把严二公子架住了,伸手就要去扯他的腰带。 再说那严二,直到此时才回过神来,霎时就哇哇哇的怪叫了起来,这绝对是动用私刑。 “住手,快住手……我爹是严松啊……!你们不能这样……爹啊……!哇哇……哇!” 这时,还没来得及出场的观众们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心说难道好戏还没完?顿时又轰的一下朝舞台这边涌了过来,纷纷兴高采烈地前来围观。 走到台前,往半敞开的幕布后面张望,发现原来是前些日子撒钱玩的严二公子,顿时又来了兴致,严二公子的好戏,也是很精彩的。 而且,这几个汉子似乎是在解那严二公子的腰带?!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要当众玩那击剑的游戏? 正所谓看热闹的不嫌事大,顿时竟有欢呼声在人群中想起。这么刺激的击剑游戏,生平仅见,一定要擦亮了眼睛看个仔细。 里间的姑娘们听到这边的动静,也都挤了出来,却看到她们的耿大哥正在解那纨绔公子的腰带,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又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后台。 时值夏日,身上的衣服不多,很快,严二公子的下身只留下了一条薄薄的短裤,最终答案即将揭晓,围观众人纷纷将脑袋又往前探了探,最最激动人心的一刻即将到来…… 王浩晃了晃手中的铮亮的匕首,一脸怪笑,严二公子见状,只觉胯下一热,然后就有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根流淌了下来。 “啊……大司农手下留情啊!” 千钧一发之际,人群外传来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 救兵终于到了,王浩闻言大松了一口气,心说你个严老头来的也太不及时了,差一点点就要发生极不和谐的一幕了。 来人正是严二公子的老爹,严松严大人,前吴越国的参知政事。 之前看完戏之后,刚刚爬到马车上,屁股还没坐稳,就听闻下人来报,说他的次子因为调戏了剧院的姑娘,被大司农逮了个正着。 吓得严老头浑身一哆嗦,早就听闻京城来的大司农行事风格不拘一格,没准他还真做的出来。 也不二话,直接下了马车就往戏院内挤,幸好来的还算及时,再晚一步就来不及了。 要真是那样,他严老爷日后也就没脸见人了,万幸万幸。 “爹啊,快来救救孩儿呀!他们在动用私刑,赶快把他们都抓起来。” 严二公子显然还活在过去,以外他老爹还是那个无人敢惹的老爹。 虽然说这吴越国是和平解放的,山沟沟的山民可能还不知道已经变了天了,可你个前朝高管家属也还不知道已经变天了,这就有些不应该了。 由此可见,这些个官二代富二代们是有多么的不靠谱,把时间全花在吃喝嫖赌上面了,连最基本的时政消息都懒得过问一下。 遇到些什么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爹是谁。 这也难怪,自打懂事起,就是在他们那看似无所不能的老爹庇佑下成长的,听多了看多了自己老爹用一句话就摆平一件事的神奇本领,自然而然的就养成了这种张口就是我爹是谁的毛病。 官二代富二代更容易养出令人瞠目结舌的混蛋子,尤其是在这个律法监管相对落后的时代,一个不小心,就会养出王大少爷和严二公子这样的货色。 而且你还真的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有道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惩戒太过,弄不好还会引起士大夫阶层的一致反抗,那就无法收场了。 因此,那把小刀,扬言要割了他的***,看似胡闹,实则也只是为了恐吓恐吓,对付这种低能二代,用吓唬小盆友的简单法子,就能收到奇效。 章节目录 第379章 小厮严二 “你个忤逆子!” 严老爷挤入群,就当众给了自己儿子一个耳光。 “爹啊,孩儿是冤枉的呀!” “你还敢狡辩!” “孩儿真的是冤枉的呀!” “你还说……!” 一套标准的请求开脱的模式,一个耳光下去,应该是轮到边上的大司农插话打圆场了。 既然老子出面了,教训也教训了,多少也会给些薄面,说些年少无知,下不为例,好生管教之类的场面话,这一页也就揭过去了。 不曾想这大司农果然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看着老子教训儿子,他竟然坐起了壁上观,没有丝毫插手的意思。 于是,只好忍着痛,又甩了两记耳光下去。 “还不快向大司农赔罪!” “可是……” 严二公子显然是不情愿的,他不明白,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不应该是这样的,老头子亲自出面了,应该是轮到这什么大司农讲好话了才对的呀。 “唉……赔罪倒不用了,幸好发现的及时,只酿成了一半的大祸。” 直到这时,老神在在的大司农终于发话了,只是这话…… “啊?已经酿成了一半的大祸?” 严老爷闻言一惊,心说不会这么快吧,才一会会的功夫,这祸就已经酿了一半了? “确实只酿了一半,预谋前后,令公子这罪,属于作案未遂,预谋好了,还没来得及实施,所以只能算一半。” “大人!他都已经闯进去了,绝对不止一半了。” 耿护卫低声嘟囔了一句,有些愤愤不平,对与胆敢欺负轻盈姑娘的恶人,绝对不能姑息。 “那就……那就再加一成,算六成,严大人以为如何?” “啊……?那……那这……这?” 严老爷被一头雾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也太儿戏了些,听他们的意思,自己这糊涂儿子不过也就是不小心闯入了后台的厢房? “就是说可以酌情处置的意思。” “好好好……!多谢大司农开恩,老夫愿出三百贯,用以抚恤那位受了惊吓的姑娘。” 一听说可以酌情处置,严老爷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也怪自己没有管住这逆子,是人都知道,这剧院是大司农照着的,这忤逆子竟还敢过来招惹,实在不像话。 于是,也没有犹豫,一开口就是整整三百贯的抚恤金,只希望赶紧把这事给揭过去。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在这杭州府内,可没多少他严松说话的份了。 好在没没有铸成大错,花一些银钱,差不多也应该能了了。 “严大人言重了,精神损失费自然也是要给一点的,不过三百贯那就太多了。” “唉……不多不多,犬子有过,让她们受了惊吓,理当受过。” 果然三百贯钱的抚恤,确实是一个非常优厚的条件,足可以抵消这一次过错了。 围观众人也都纷纷点头,比较认同严老爷提出的赔偿价格,这严家果然是家底雄厚呀,家里的混蛋儿子,连人家姑娘的手都没碰到,就要花出去三百贯钱,这又是何苦呢。 不但当众出丑,还差点被割了***,这也太不划算了。 你说这三百贯钱,要是能像上回一样,当众撒一撒,不但更有面子,还不用遭罪,那该多好。 “咳咳……既然严大人如此深明大义,本官就替姑娘们做个主,收下这比抚恤了,另外,令公子的作案未遂之罪……也给打个对折,六成给为三成!” “啊……!还有三成!那……那这三成的罪过该当如何?” 严老爷闻言,眼角不禁狠狠地抽蓄了几下,看来这大司农与自己一样,也是个捞钱的好手呀!罢了罢了,大不了就再花上三百贯。 “严大人且看,假设这是令公子的作案工具。” 王浩伸出左手食指,凑到了严老爷的眼前笔划道。 “作……作案工具?” 严老爷看着大司农伸出的一根手指,不明所以。 “就是那话儿,胯下那个。” 这话儿一出口,围观的众人顿时意会,齐齐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哄笑。 “大人,他那个没这么大,刚刚已经掏过一把了。” 边上的耿护卫又趁着这当口加了点内幕消息。 “那就换成这根手指。” 王浩闻言把伸出的食指换成了小拇指。 话音刚落,底下群众又是轰的一声炸开了锅,欢乐的不行。 其实一个异常彪悍的大婶子甚至还嘟囔了一句:就这么点,那还顶个啥用!更是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严老爷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并以一种异常同情的眼光瞅了儿子一眼,发出一声暗叹。 白养了这混账东西二十年,不但脑子没长,连那话儿也没长。 “咳咳……严大人且看,假设这是作案工具。” 待众人的喧哗声稍微小了些,王浩清了清嗓子,翘着一根兰花指继续说道。 “假设这是作案工具,那犯下大过,就是剪这个位置。” 说着用伸出左手两指作剪刀状,夹住了整根小手指。 “作案未遂,就剪这个位置,也就是一半,认罪态度较好,小惩大过,从轻发落,就剪这个位置。” 剪刀手最后停在了小手指三分之一的位置处。 群众们见状,又是一阵哄笑,随即纷纷点头表示认同,这个处罚,确实很公道。 “大……大司农!老夫愿再出三百贯抚恤金。” 严老爷当机立断,把价码又提高了一倍,这条蚯蚓,无论如何都要保住。 “那……行吧!再减去两成!不过这最后一成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减了,否则犯了事就用钱摆平,有失公允,本官无法向民众交代。” 这话听在吃瓜群众们耳中,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大司农断案,果然就像戏里唱的那样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今天这门票钱,花的太值了。 “爹……爹爹……爹啊,尺子,他们连尺子都拿来了!” 嘈杂的人群中突然又响起严二公子一声夸张的哀嚎,双眼死死的盯着耿护卫手上的那一把木尺,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这个……这个这个……大司农可否借一步说话。” 严老爷急了,这剪半根与剪一成,有区别嘛!哪怕只剪一丁点,那都废了呀! 半推半就的被严老爷请到一边,俩人嘀咕了好一阵,时候也差不多,该下的面子也下了,该有的警示也有了。 整这么一出闹剧,就是想让别人明白,剧院的姑娘们不能觊觎,若今日被包养一个,明儿又被包养一个,这剧院不出半年就得黄。 如果剧院的当家花旦能被包养,那这剧院与青楼还有什么区别,必须把这种坏风气扼杀在苗头。 对严二公子最后的处罚是,赔偿精神损失费三百贯,另外严二公子本人,服劳役一年。 服劳役的地点就在剧院内,也就是在剧院里当个打杂的小厮,做做剧院的大堂卫生工作啥的。 当然如果在服役期间的表现非常差,那肯定是要加重刑期的,或者更过份一些,再次作出不齿之事,那就真的要没收作案工具了。 章节目录 第380章 最佳红娘 忙忙碌碌,兜兜转转,不知不觉间,在已经在这天堂一般的西子湖畔住了有小半年了。 连夏天都快要过去了,本来还只打算小住两个月的,果然,待在天堂般的美景里,这日子过得特别快。 想不起北方的天气,确实这烟雨江南之地,住着更让人舒心,即便是炎炎夏日,即便是没有空调这种避暑神器,也没觉得有多糟心。 或许是因为每日都有一大群美丽的小姑娘相伴左右的缘故吧。 尤其是一个个张着一双大眼睛,眼含热泪看着你的时候,尤其觉得舒心。 难怪古人会说温柔乡英雄冢啊,光看看就已经足够让人心驰神往了,若是…… “老爸,别墨迹了,赶紧走吧!” 码头上,小蝶不断催促自己老爹赶紧上船,马上要回老家了,心情很是迫切。 虽然也有些舍不得万松书院的同学们,但是,回老家之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这件事情,已经藏在她心里好多年了,现在终于马上就能实现了,因此,很是迫切。 把字刻在石头上!这种最古老,也是最可靠的记录方式,便是这趟回到老家之后着手要做的事情。 尽管老爸对这件事情非常的不屑,说什么那是不可能的,历史早已经改变,这个世界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你把字刻的再大都没有,未来的世界,还有没有咱一家三口都不一定呢。 可小蝶她还是想试一下,这应该也是属于实验的一种,按照她的逻辑,如果真的管用,那她就能与未来的自己取得联系了,那会是一件多么让人激动的事情。 只是如何让未来的自己相信石壁上那些存在了一千年的字是自己刻上去的,这点比较难。 然后,如果真的联系成功了,现在的自己会不会突然消失掉?或者脑袋里突然多出一段全新的记忆? 想想都好激动! 或者真的如老爸所说,历史的走向早已经被我们三个人改的面目全非了,有没有未来的我们都还难说了。 可是这就又产生出另一个逻辑上无法圆说的难题了。 假设未来不会有我们,那现在的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似乎是一个悖论,相当复杂的悖论,就连幕云哥哥都没办法理清楚其中的逻辑。 老爸又说或许是生成了一个平行宇宙,可是也解释不通。 因为既然是平行的,那就不会发生交叉,而且一旦发生了交叉的现象,那被改变的也不可能只有一个。 这就像一排多米诺骨牌,本来是相互独立的两个世界,然后其中两块发生了碰撞之后,势必会影响到所有的骨牌的。 当然,小蝶自己心里也清楚,到最后,基本上也什么都不会发生,可真的还是好想好想去尝试一下。 但老爹却一点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这都瞎扯多久了,还在码头上不停的唠叨。 “大人!你不能就这么把……把俺丢在这里呀!” 耿护卫背着个包裹,刚想上船,就被大人一脚给踹了下去,这是要丢下他的节奏啊!都快急红眼了,早知道这些日子就不老往剧院里跑了,大人他果然有意见了,可是也不知道咋的,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呀! “你走不成了!” “为啥呀!为啥走不成了?” “你看看那排姑娘,有发现什么没?” “发现什么?” 顺着大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却是那一道令人无比向往的靓丽风景。 “其他人都在挥手道别,但有一个轻咬薄唇,还捻着衣角的,很明显,她在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 “这都能看出来?!” “废话嘛!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要成为一个金牌护卫,不但要观察人物的举动,更要观察他们的心理活动,这样才能抓住先机!” “那大人?轻盈姑娘此时在想的是啥?” “很明显,她想要留住一个人,但是说不出口。” “啊?!她想留住谁?!” 耿护卫闻言大骇,这可如何是好!难怪这些天来,轻盈姑娘似乎总是有意的避着自己,原来是……唉! 一瞬间,仿佛就变成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真叫人看的哭笑不得,这是活该打一辈子光棍的典型了。 “你说她想留谁?你个憨货!你说!你说!” 这下,连一旁的老关都听不下去了,直接抬脚就踹了过去,一脚不够,还连着踹了好几脚,一直踹到了那边一脸愁容的美人掩嘴轻笑为止。 船队终究还是走了,耿护卫也终究没能再跟上船去,被狠心的抛弃在了杭州城。 “大人,你说这货哪能憨到这程度!” 老关明显还有些愤愤不平,能得仙女一般的陆姑娘垂青,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这货竟然还不自知,你说恼人不恼人。 “不能怪小耿呀!老关。” 王浩伸手拍了拍老关的肩膀,并没有因为临别之际成全了一对好事而开心,这当然也不是因为就此会失去一个绝对忠诚的得力助手。 “傻子都看得出来了,还能不怪?” “这或许是人们常说的旁观者清吧。” 其实能撮合的远不止这一对,陆轻盈不过只是表现的最明显的一个罢了。 即便如此,在这之前相处的几个月里,她也是一直都在躲躲闪闪,就算到了离别之际,也还在那里艰难的挣扎。 能有自己钟意的良人相伴,这当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呀,不敢奢望能够拥有这样一份良缘。 包括剧院中其他许多姑娘也是一样,只是因为某种自卑心理,不敢表现出一丁点的爱慕之情。 自己不过只是一个从青楼里走出来的老姑娘,能还得自由之身,在这剧院中谋求一份安身立命的伙计,已经是得天之幸了,哪还敢再奢望拥有这样一份良缘。 这些护卫大哥都是好人,跟在大司农身边,将来也肯定会有一份更好的前程,不能因此耽误了她们,所以只好强制自己把这份情藏起来。 这些,王浩都能看得出来,甚至哪个姑娘对谁谁谁有意思,都一清二楚,自然也能理解姑娘们的这份心思。 所以也没有明说,更没有强行的给他们拉郎配,不能这样做,这样做反而会让她们心存愧疚,甚至活在自责当中。 就让他们彼此再熬上两年吧,心里藏着的那个人,会给他们彼此都留着的。 待过上两年,她们也应该能更自信的接受这份上天的恩赐了。 突然发现自己很适合当红娘这个角色,自从来到这里,都牵线成功好几对了,比如折惟信表哥,自从死气白咧的跟着那卢小姐去了大名府,据说现在把那边的义学,也是整的有模有样的。 或许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少男少女们都太含蓄的缘故吧,关键时刻,缺少的,往往就只是有人在他们身后踹上一脚。 就如刚才老关同志的那几脚,就非常给力。 不但把个憨货给踹醒了,还把佳人脸上的忧愁也给踹散了。 不过,既然留下了一个,自然也得带走一个,不能让这护卫队伍白白少去一个人。 带走的自然也是剧院里的一个小姑娘,是原来其中一个姑娘的贴身丫鬟,是个非常心灵手巧的小姑娘。 尤其是她很会打理头发,能把姑娘们的长发盘的又精致又漂亮。 护卫队里正好迫切的需要这样一个很会整理头发的小姑娘,于是一番商讨之后,就把人给要了过来。 离别之际,虽然也是哭哭啼啼舍不得离开,但能跟在大司农身边,还是非常值得的。 章节目录 第381章 再见家乡 船队沿着大运河驶入钱塘江,与等候在那里张顺一部汇合。 过去的小半年里,张顺率领的这支水师队伍,也终于鸟枪换大炮,配备上了全新的海船。 这回当真算得上是大手笔了,不像之前在广州港那会,只是几条几条的造,连出个海,下个南洋,都要搭乘商队的船才能把人装下。 这一回,连着整整造了八十条海上战舰,每条战舰按照容纳两百个水师将士的设计制造,当真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张顺所率的这八千水师,也将日后一段时间内逐步扩编到两万人。 这样,加上南中国海上的三万水师,总共会有五万余水军将士守卫大宋海疆。 当然这五万多水师部队的任务,绝对不只是为了守卫海疆而设置的。 如今的海疆,完全不需要首位,因此弄那么多的海军舰队,真实目的是为了完全垄断海上的这一条商路。 不论是高丽出来的商船还是倭国出来的商船,又或是大食的,三哥家的,还是南洋诸国的,以后都需经过市舶司的允许,才能进行海上贸易。 除了垄断商路之外,当然也会时不时的出去抢上几回。 听说远赴印南的海公公已经回来了,应该说他率领的运输大队已经回来了,他本人没有回来。 按着广州市舶司来信中的说法,海监军坚持留在了印南半岛,立誓要把天竺国的那一根通天巨柱拿下来之后,一道运回京城献给赵老大。 这里说到的通天巨柱当然不是那边窑厂里的那根大烟囱,而是位于印度大陆中部大平原的那一根德里铁柱。 德里铁柱位于印度首都新德里南郊的库都布高塔墙内耸立的一根大铁棍。铁棍在露天经历了上千年的风吹雨打,却居然一点不生锈,堪称世界奇迹。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探到有这样一根大铁柱存在的,总之,在听说有这样一根历经上千年而不锈蚀的大铁柱存在,海公公就再也没有回京的心思了。 这样一根粗壮的棍状物品,看在海公公眼里,那是无比的向往啊。 仿佛是找到了人生的新目标,那样的棍状物,他曾经失去过一根,如今这一根,绝对不能再错过。 只要得到了那一个大铁棍,他海公公就能重生了! 于是海公公毫不犹豫留在了印南,正在那里领着三万多的远征军,筹划一次更大规模的淘宝活动。 当然海公公在那边,名为监军,其时差不多就是一个吉祥物,领兵打仗的这种事,与王浩一样,都是十足的门外汉。 不需要王浩提醒,赵老大肯定也反复提醒过的,绝对不会胡乱的指手画脚,这事还是可以放心的。 而且这回运输大队运回来的东西比上次多了整整好几倍,除了归朝廷所有的大量铁矿之外,更多的,则是商贾们的最爱——各种石头与金银玉石。 又一次出海赚了个盆满钵满之后,如今商贾们去海外淘宝的热情已经被彻底点燃了。 所有商贾都在疯狂的造船,广州港码头边上的造船厂规模,短短两年,就扩大了十几倍。 导致木料的价格飙升,尤其是用作龙骨的大料,更是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价格。 疯狂造船的背后,自然就是疯狂伐木,大量的伐木工远赴广南,正在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向着大理交趾方向推进。 估计要不了几年,就可以在那边打通一条官道了。 至于江南沿海地区,今年也会有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南下,光在杭州府市舶司登记的海船,就已达五百艘之多,加上明州市舶司登记的商船,总数估计不会少于七百艘。商贾们对财富向往,简直让人咂舌。 为了江南这块的商路畅通,在这之前,舟山群岛附近的那片海域,自然也要彻底的清扫一遍。 这次带着整整八十条水师战舰过去,第一个任务,就是彻底的把那边的海域清理一番的。 绝对不允许有一个海贼前来破坏远洋淘宝盛会。 当然也是以招安为主,与广州港外的情况差不多,这年头,纯职业化的海盗基本没有,都是小规模化的半职业半渔民的乞丐型海盗。 这些人,招安之后只要稍微的整改一下,就能成为一名非常合格的水军士兵。 船队出了杭州湾喇叭口之后,眼前的一切景象,突然之间就变得无比熟悉起来。 包括那掺杂着淡淡咸腥味的海风,以及退潮之后一眼望不到边的泥泞滩涂。 海水很浑浊,看上去几乎全是黄泥汤一般的浑水。 柳月娥的脸上很灰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无边无垠的大海。 在护理学院的时候,听几个去过崖州的姐妹讲述那边的阳光沙滩,和清新到让人心旷神怡的淡淡海风。 如今看着眼前这浑浊如黄汤的海水,空气中还满是淡淡的腥臭味,以及远处一眼望不到边的滩涂,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这落差也太大了,说好的阳光沙滩呢?怎么可以是这副模样! “月娥妹妹不要灰心,再往前行上一段,还是能看到几块沙滩的。” 看着柳月娥脸上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还玉有些于心不忍,拉起她的手轻声安慰道。 前次去广州,本来是要带着她一道过去的,然而事不凑巧,连行囊都收拾好了,每日兴高采烈地盼啊盼,终于盼到出发的那一天,哪曾想一只脚刚刚跨出学院的大门,就被赵老大的一道敕令发配去了雁门关。 “姐姐莫要欺骗于我,这黄泥水就是往那边流的……” 基本常识她还是有的,这满江的黄泥水,正是往那个方向流的,怎么可能再行上一段就会突然变得清澈。 “那个……我们可以晚上再嬉水。” 还玉又不好意思的回了一句,家乡的阳光沙滩确实有点浑浊,远远比不上崖州的清澈,这也是从小到大唯一一点小小的遗憾了。 “为何要晚上再嬉水?” 柳月娥疑惑道。 “晚上就看不来这是浊是清了。” 柳月娥闻言,美目圆睁,一脸的不可置信,不过这话听着好像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水是浊了点,但这水下有一味绝世的美味,谓之大黄鱼,到了那里之后,咱搞上一些来,天天吃!” 王浩狠狠地吸了一口这熟悉无比的空气,指着远处一望无垠的黄汤水自豪地说道。 黄汤水怎么了,小时候就是泡在这黄汤水中长大的,与崖州的海水也没多少区别。 再说咱们这边的海货可比那边丰富多了,尤其是那大黄鱼,都几十年没吃到过最正宗的大黄鱼了,这次回去,一定要吃个饱。 柳月娥听了这话,刚刚展颜的小脸又垮了下去,果然,不但连海水是黄的,连水里的鱼也是黄的,还是大黄。 章节目录 第382章 似曾相识 越是靠近家乡,路上的景色也就越熟悉。 每一个小岛,每一座小山,都是那样的眼熟。 尽管此时的景致,与后世几乎是有着天翻地覆一般的变化,但这一个个小岛看在眼里,就是觉得莫名的熟悉。 “我们先前差不多就是在这片海域翻船的。” 一家三口缩在主舰甲板的某个角落,王浩指着远处的一片空旷,对偎在身边的母女俩说道。 “不是翻船,船没有翻,我看到的。” 小蝶在一边反驳道。 “你看到什么了?” 还玉听后惊呼了一声,这件事情,他们好像还真没有仔细讨论过。 “我不是说了嘛,那边的乌云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王浩也来了兴趣,当时还真没注意这个事情。 “就是……就是……像乌云一样的乌云。” “嘿!那不还是乌云嘛……” “好像也对!可还是很奇怪,那乌云看上去,就好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不会是蘑菇云吧!难道那时候发生核战争了!” “当然不是,总之很奇怪,你们应该早一点问我的,现在才问,我已经有点记大不清楚了。” “好你个兔崽子!” “哈哈……” 小蝶笑着把小脑袋一缩,避开了横扫而来的大手。 “对了老爸,我们还是把网放下去吧,我都等不及要吃那大黄鱼了。从小到大一直都听你说那大黄鱼大黄鱼的,耳朵都听出茧来了,结果连看都没看到过。” “放心,等船靠了岸,咱们就去捕鱼。” “不能在这里抓吗?就像上次那样,把网仍在船尾那里。” “那可不行,这个时候的大黄鱼们刚生下来没两个月,大多都还在离岸很近的地方捕食,这海中央可可找不到鱼群,而且它们都游的很深,船上的那几张网不够大。” “有多深?不会像带鱼那样都在深海里吧?” “那倒不会,最多也就三五十米,它们要到冬天的时候才会回到深海去。” “三五十米深的海里!那不是很难捕到?” “不会的,你不知道那鱼群有多大,一大群一大群的集结在一起,随便一网下去,就能吃上大半年。” “真的!” “别又听你爸胡说了,哪有那么多,这么好捕,这里的人也就不用饿肚子了,你不知道,小时候我们这边有多穷,天天只能吃大黄鱼下饭……后来吃不到了,反倒是想念起来了。” “唉……人呐,就是这么矛盾。” 小蝶像个小大人般重重的叹了口气,模样显得有些滑稽。 “你又知道了,才多大呀,不要动不动就人呀人呀的。” “十八了,老爸,你知不知道,这里的人十八岁的时候,好多人都已经当妈了……” “你……唉……家门不幸呀!” 越说越不像话了,王浩哀叹一声,看模样还只是一个一米多一点高的小不点,却老是蹦出一些老气横秋的话,这画面实在太没有违和感。 “我算了一下,等到我能嫁人的时候,其实已经是一个三十好几的老姑娘了,太惨了……” “你够了啊。” “那就早点嫁人,我看幕云这孩子就挺不错的。” 还玉笑着插话道。 “妈,你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我们是革命的同志,不谈这个的。” “咳咳咳咳……” 话音刚落,边上就传来一连串无法抑制的咳嗽声。 王浩发现,不知从何时起,每每与小蝶聊天,总会遭受强烈的冲击,她这是完全脱缰了呀。 “小蝶,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呀,连革命同志都出来了。” “组织上决定的呗……” “组织?” 听到组织二字,王浩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这帮兔崽子,不会真的背着自己搞什么民主主义大团结吧! “老爸你放心,不会是你想的那样的。” “不是就好,有些事情,你可千万别瞒着老爸。” “知道的,所以你也不要老是把我当成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们清楚的很,不会越雷池半步的。” “嗯,那就好,小蝶呀……” 接下来,当然又是好一番的语重心长,力陈利弊,把个还玉直接听的没了兴趣,抽身去找绣芸她们聊天了。 小蝶也不再是只会乖乖听着,然后点头称是,臭丫头真的长大了,已经有自己的主意和主见了,对自己的未来,也有非常明确的打算了,这让王浩很是欣慰,看来自己的担心确实有些多余了。 “对了老爸,等回京之后,我们就办一个大学吧!” “这件事,还是不能着急呀。” 听到小蝶又提起这件事,王浩只能暗自一叹。 办大学很简单,置个几百亩地,把校舍建起来,从各义学中招收成绩优异者入学,不出一两年,就能办的有模有样。 可是难呀!几乎可以说是不太可能。 说到底,还是因为一个名份的问题。 开办义学,在士大夫阶层眼中,不过是一项安民的仁政,主要用处,不过只是让天下百姓能更安稳一些,所以他们会支持。 但是办大学的概念就不一样了,以什么名义办大学?为国取士? 如此一来,势必会冲击当前的科举制度,想也知道,会遭到怎样的阻碍。 那些处于社会中高层地位的十大夫阶层,怎么可能会容许有人以为国取士的名义去侵占他们的地位。 说白了,不论是先前的九品中正制还是后来的科举制,归根结底其时都是被十大夫阶层垄断的市场。 只要垄断了取士这一关,不论朝代如何更替,十大夫阶层的统治地位始终是不变的。 所以你要搞出一个大学,去抢占这科举制度的份额,就目前而言,显然是不大现实的。 那不以为国取士的名义办大学行不行的通呢? 显然也不行,商贾们联合起来,尚且会让统治阶级有所忌惮,更别谈底层的民众搞什么大联合了。 不以为国取士,而已私人的名义办大学,每年都有成千成千的高级知识分子走入大学,他们只认学校,不认官府,怎么可能会容许有人拥有这么大的一个恐怖势力。 一个山寨里窝藏着几百个不认官府的山贼尚不能被容忍,更遑论这大学里成千上万的大好青年了。 其实也不用说大学,只要让现在义学中学生的毕业年龄再提高几岁,就会遭到很多人的忌惮。 这也正是目前王浩坚持规定让义学的学生满年龄之后就走入社会,参加工作,重回社会的主要原因。 “唉……” “唉……” 沉默良久,父女俩同时叹了口气。 “可惜呀,他们本来应该有更好的未来的。” “工作中也可以继续学习。” 说这话的时候,王浩不禁想起了在钱庄工作的同学们。 是的,尽管离开了义学,走入社会,但是他们并没有变,仍旧是那个模样,仍旧是那个潮气蓬勃的少年。 章节目录 第383章 驻扎渔港 舟山群岛,古称甬东,自唐代始设翁山,下辖富都,安期,蓬莱三乡。 “翁山”一名则因境内有翁山而得,县治初设义页河,后移于镇鳌山旁。 不过这片岛屿群,自古以来就是人烟稀少的海外小岛,差不多也属于那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 唐中叶时期初设县治后只过了几十年,就有一个叫袁晁的人揭竿起义,发生了一次叛乱,并一度占领翁山,翁山县因此被撤销。 之后又一直成了一个三不管的地区,也没有好好的管理,一直到五代乱世,这里虽然没发生过战事,但基本也是属于一个比较荒芜的地方,同样没什么管理科研。 然后拖着拖着就一直拖到了现在,自赵老大接手了吴越国的领土之后,也是非常随便的顺手一划,就把这一整片中国最大的群岛划到了鄞县治下。 整片岛屿群中,最出名的,恐怕就属翁山东面的那个普陀山了,此时那片小岛上,也已经有了几座比较有规模的寺庙。 其中最大的那座不肯去观音庙,前些年赵老大甚至还派了一个太监前来烧过香,还赐了一面锦旗,首开朝廷降香普陀之始,也就是从被赐锦旗那一天起,这佛教胜地似乎进入了全面的发展时期,去岛上修仙的人也渐渐多了起了来。 然后一直到绍兴元年,宝陀观音寺主持真歇禅师奏请朝廷允准,易律为禅,山上七八百户渔民全部迁了出去,普陀山遂成佛教净土…… 把渔民赶出去,就成了一块佛教净土……这话看在似乎很不对味样子。 于是王浩就决定把水师营地驻扎在那个岛上。 不过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毕竟那里没有天然的避风良港。 身为土生土长的岛民,整个翁山本岛附近,能称得上天然避风良港的地方,大概也没有几处。 如果真的把上万水师驻扎在普陀山上,一个台风过来,那上百艘水师战船,怕不得被吹跑一半。 再者,有这个正在蓬勃发展的佛教胜地在,对整片岛屿群聚拢人气也是有一定助力的。 或许这翁山到日后的岛民渐渐多了起来,可能正是因为赵老大曾经派人过来送了一面锦旗的缘故,让这佛教胜地逐渐被世人所知,才让更多的人愿意搬来这一片自古以来就人烟稀少的破岛居住吧? 这么想来,倒是还有那么一份源渊源在这里…… 既然天然的避风良港屈指可数,那驻扎水军营地的首选,必然也是后世比较闻名的沈家门渔港这块了。 沈家门渔港位于翁山本岛东南侧,面临东海,背靠青龙、白虎两山,构成了一条长约十里,宽约半里的天然避风良港。 在后世之时,曾是中国最大的天然渔港,与挪威的卑尔根港、秘鲁的卡亚俄港并称世界三大渔港。 半升洞码头,此时也不叫半升洞,甚至连个码头都还没有,更别说有什么渔船之类的东西了,渔港什么的称号,自然也就名不符实了。 直到登上了前世的故乡,这才发现,那是一片怎样荒芜的地方。 环顾四周,几乎无人烟,只在目极尽处,隐隐约约间似乎有那么一个巴掌大的小村落。 “怎……怎么这么荒凉?” 刚刚爬到岸上的还玉,也不太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是呀老爸,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小蝶亦如是问道。 “不会错的……” 王浩指了指对面不远处的另一座小岛,又转过身来指了指后面的几座山。 不但没有来错地方,他甚至还能说得出来自己脚下站着的这一小片地方大概是夜排挡的几号摊位! “可是……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呀……” 虽然老爸说这里可能会很荒凉,但完全没想到会荒凉成这个样子的,此时的小蝶明显有着几分落寞的神色,本来以为至少还能有一些渔民伯伯来迎接自己这个穿越了千年的游子呢。 “谁说没人了,这不是带了一万多过来的嘛……” 王浩说着又指了指近处那密密麻麻的水师战舰,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成为东南沿海最耀眼的军事基地。 不过这水师的统帅张顺同志此时可没有多少信心。 之前刚从杭州出发的时候,还一脸感激的拍着胸膛保证,说这条命就卖给大司农了。 这也难怪他会激动的说出那样的话,想自己之前窝在鄱阳湖的时候,百来条破江船,就是全部家当了。 可自从被大司农带到了杭州,二话不说,就把那百来条破江船全给贱卖掉了,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然后之后发生的一切,却是让人血脉贲张,那巨大无比的海上战舰,一艘接着一艘,连着造了八十艘! 而且每一艘的个头,足能抵之前的江船好几艘,其中最大的那几艘,更是差不多能装下三五百人。 按照大司农的说法,他这支水师的人数,以后也将大幅度的扩编,至少要扩编到两万人以上。 初听这个喜讯的张顺,当时就给大司农跪下了,这也太够哥们了,不但装备家当全给更新了一遍,连规模都要增加好几倍。 爷爷果然没有说错,倒履相迎真的可以打动人! 可是……此时的张顺却有一些不明所以,大司农把这万把人给领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岛上,这是何用意? 如此荒芜,不但人生地不熟,更无现成的合用码头可以停靠,军粮补给也是一个问题,甚至连最基本的水源,都需要遣人前去寻找。 能供应一万人生活的干净水源可不好找,尤其是在这茫茫大海中的岛屿之上。 若不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合用的水源,整个军队,马上就会陷入困境,那还剿的什么水贼? 再说了。即便是过来这边剿除水贼的,也不能这么盲目的就把整支队伍全给一股脑儿的拉过来吧? 这连水匪在哪都还没有探查清楚呢,就全军出动了。 如此做法,不但耗时耗力,更耗军需不说,还极易打草惊蛇。 海上剿匪,本就不易,匪寇的踪迹,比之江河山林更为难寻,若是打草惊蛇了,随便找个隐秘的小岛躲藏起来,就更不可能找到了。 早有耳闻说大司农不知军事,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 这也怪自己,这些天来,一直沉浸在喜悦中,倒把这么要紧的一件事给忘了,实在是个大大的疏忽。 看来必须先跟大司农说一说,或者就此回返,选在明州城外暂时驻扎,再遣斥候,乔装成渔民,把这片海域的情况打探清楚之后,再作定夺。 对,就这么干! 沉思良久,张顺还是决定先去跟大司农商量商量这件事。 不能就这么在这里空耗。 章节目录 第384章 指点江山 “大人,属下有事想向大人禀报。” 下了船之后,张顺很快就在岸上找到了大司农。 “张将军莫要客气,有话直说便是。” “大人,依属下之见,水师营地若驻扎在此,恐有诸多不便……” 自知大司农的品性,于是张顺也不藏私,有话说话,从营地驻扎到军粮补给,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些基本知识道了个通透。 张顺的话也不无道理,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么一大群人,驻扎在这样一个荒岛上,也的确有诸多不便。 不过这回带着那么大一支军队前来,可不单单只是为了打击海盗,维护商路畅通那么简单。 真正目的,其实是要来支援家乡建设的,要把这一处荒岛打造成东南知名的海贸集散地来的。更是要把这一处荒岛发展成杭州及明州市舶司的桥头堡,中转站,前哨战来的。 至于补给问题,当下虽然稍微麻烦了些,但等到港口发展起来,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至于水源,就更不是问题了,张顺可能还不知道这个岛屿群有多大,但王浩是了如指掌的,包括岛上哪里有天然水库,都能说出个大概来。 一听说要把这鸟不拉屎的破岛建设成一个港口,张顺又有些为难了,难道要把手下这帮子将士当成厢军来用? 用一用倒是无所谓,这码建成以后也是自己用的,只是这造码头又不是扎营盘,没有专业人士指导,哪能说造就造的起来。 “不过这建造码头的工匠,就要有劳张将军了。” “大人放心,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差遣,底下的兄弟们绝对不会有二话。” 既然大司农早有打算,张顺也不再有二话,当即就要下去招呼手下开工。 “先把营地扎起来,往后几日,就把将士们撒出去,这附近的每个岛屿都要仔细搜索,把散落在附近小岛上的海上盗寇都给集中起来,万不得已不可杀戮,那可都是不错的劳力……” “啊?收拢盗匪?” 听到清剿盗匪变成了收拢盗匪,张顺脸上泛起为难之色。 这难度不小,盗匪嘛,不打疼了,哪能说收拢就能收拢的。 再说了,浩浩荡荡舰船开过去,即便告诉了他们官军只是过来招安的,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你说他们能信吗? 但是也没有办法,大司农说了,这些人收拢过来之后,是要当作劳役来用的,建设码头还要都靠他们呢。 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还在大司农又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从散落在岛上的渔民下手,说服他们来码头工作,顺便让这些渔民去跟给散落在大小岛屿上的山寨老大捎信,告诉他们幸福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一切计划妥当,先让手下的将士们在搭了个临时用的码头。 这块地方,荒芜是荒芜了点,倒也确实是个天然的良港,稍微搭个临时的木质栅桥,就能供战船舶靠。 接下来的几天,停靠在临时码头上的战船就陆续撒了出去。 大大小小分成了几十波,基本上是一条战船一个方向。 这年头,还没有听说有大股海盗在附近出没,传倒是传的很夸张,更不像之前那廖掌柜说的那样,这里全是贼窝,草窝倒有不少。 王浩也带着一队人马在翁文本岛搜寻了几天,倒也不像初见时的那样荒芜,在岛内,还是发现了不少村子的,有些村子,还着实不小。 对于大股官军的到来,他们也只是略感惊讶而已,上前询问,倒是被告知烧香拜佛,并不在这里,而是在东边那个岛上。 原来他们只是把这股官军当成是某个前来普陀山烧香的大官了。 不过岛民们的生活确实很苦,这年头,并不像后世那样可以靠海吃海,把海洋资源利用到极致。 岛上的耕地也是少的可怜,勉强能养活一家数口,就算是收成极好的大年。 由于交通不便,捕来的鱼,也很难卖出去,只能晒些鱼干之类的贴补家用,偶尔会有一个收海货的商贾登岛,价格也是低的可怜。 生产工具,也同样非常落后,岛上的地理位置特殊,每年的收成,比之内陆地区,也要低上不少。 捕鱼的工具,那就更落后了,甚至还有不少系个竹篓子就下海摸鱼的。 待在岛上苦捱,图的就是一个清静,像这种地方,基本上不会受到战火的蔓延,即便是像五代一般的乱世,住在这里的人,也几乎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变化,反倒是迁来岛上避难的人比之前还多了一些,也没有贪官污吏啥的过来榨油。 这就好比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过着清贫落后,又相对安静平稳的日子。 也算是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些什么的典型了吧,用清苦的生活,换取相对安宁的日子,有时候还是非常值得的。 但是不管怎样,如今被打破平静已是必然,却也不会破环他们原本安定的生活,王浩只是想给他们安排一份工作。 安排的工作当然也不会很轻松,说直白一点,就是去码头上当苦力。 给官军干活,不但管饭,还有钱可以拿?这种话,岛民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尽管眼前这位大官自称是朝廷派来的大司农,大司农是个啥官?当然也没人知道。 不过听这大官讲话的口音,竟然有一些当地口音的味道,这倒是稀奇事。 据说这岛的东边一块,很久以前曾有过一个县衙,难道这次又要在这里设一个县衙了?不知道这大司农的官有没有比那县官大? 不管是多大的官,能被发配来这破岛上的官,肯定也不是多大官。 但看他带来的那些官军,又不像是个小官,茫茫多的官军,和那些数也数不清的,像山一般高大的大船,这些都是岛民们之前想都无法想象的东西。 因此,这些天来,时常会有岛民过来临时码头这边看热闹,看那些巨大无比的战船。 就在那里三五成群的,远远的看着,一看能看上小半天。 除了派属下去各村各户散播消息之外,王浩还在码头边上设了一个招工处,鼓励岛民们前来应征工作。 对于王浩的解释,岛民起初是不太相信的,但很快就有人过来了,表示可以卖把子力气,先试着干几天。 带着那么多官军过来,却没有一点要强征他们干活的意思,尽管仍然对那大官说既给饭吃又给工钱的话表示怀疑,但有一点岛民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个大官不是坏官,要是坏官,哪会跟他们扯这些,早领着官军们上门来抓人了。 不扰民的官军就是好官军,就冲着这一点,即便是白干活,他们也认了。 对于避居在岛上的渔民们来说,他们所求的,也就仅此而已。 章节目录 第385章 招募渔民 大司农当然是值得被信任的,不但承诺绝不拖欠工资,而且还提前发工资。 谁要干活,过来按个手印,就能提前支取这个月的薪水,不论男女老少都收。 也不需要啥手艺,青壮去后面的山脚敲石头,老幼妇孺负责运石头,很简单的工作,也不用没日没夜的干,每天只要干够四个时辰,每个月累计干满二十五天,就能拿到五吊大钱。负责敲石头与出大力气的情状更是能拿到一贯钱。 这还不算,在只要是在工地干活的工人,每天中午还管一顿饭,干饭! 从来没见过那么的钱,这个什么大司农是天上的神仙派来的散财童子吗?就这样大把大把的撒钱?而且还管一顿干饭! 于是,只是短短几天功夫,那些平常连顿干饭都几乎没有吃过的岛民们彻底的沸腾了。 踊跃报名,甚至连自家十来岁的娃儿,甚至都已经老的快走不动路的老父都颤颤巍巍拄着拐杖挪到码头上来了。 这哪能行,虽然说老弱妇孺也都收,可终究还是要有个底线的,这些个苦哈哈,为了这一点点工钱,可是真的会把自己干死在工地上的。 “阿二,你就算把脚踮起来,也不够高。” 小蝶拿着一根木尺,在临时招工处帮忙丈量身高,以她自己的身高,只能爬到椅子上替人量身高。 此时背靠在一根木柱上量身高的,是一个看上去顶多只有十一二岁的黑瘦小娃。 拼命的踮着脚,可还是够不到上面那条红绳,都快急哭了。 棚屋外,还有一堆像他这样的小孩,都被无情的挡在了工地外面,蹲在地上玩着石子,百无聊赖。 尽管没有被录取,但仍然不肯离去,眼巴巴的看着远处兴高采烈干活的人群,很是羡慕。 其中有一个,仍然不甘心的上前解释说他真的已经十四岁了,只是因为还没长个,如果让他也去干活,只给一半工钱就行。 像这样的例子,这几天经常发生,年纪大的,还稍微好劝一些,像这些小子,即便是被拒绝了,也不肯离开,在外面看看也是好的。 而且第二还会过来量身高,大人们说,小孩子正是长个的时候,说不定过一天就长高了,够得着那条红绳了,那样就能去干活拿工钱了。 此时的他们,迫切希望自己快快长个的心情,空前强烈。 几天下来,小蝶差不多都能叫全他们的名字了,但还是会替他们量一下身高,然后告诉他们,这几天的身高,其实一点都没长。 招工办外面的聚集的小孩越来越多,差不多已经有三十多个了,如今工地外的这一处小小空地,几乎成了他们每天玩耍的地方。 夏末的天气还是有点炎热,小空地上也只有几棵不大的樟树遮阴,并不是一个适合搞聚会的地方,但他们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被晒到。 全身上下,只着一条破破烂烂的麻布短裤,像极了很久以前在雍丘的码头晒场边看到的那群孩子。 与二号三号,大妞二妞他们一样,这是一群衣服上没有口袋的孩子。 渐渐的,这处小空地似乎成了一个临时的托儿所,很多岛民过来工地干活的时候,也经常会把家里的娃带出来。 因为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那个大官人也会让人给在这里玩耍的这群娃们也打上一碗饭。 光是这一碗饭,就足够他们值得在这里耍上一整天了。 再加上此时也不是农忙时节,家里那一点点地,并不需要怎么打理,即便要去蓄个水拔个草什么的,下工的时候再去整一下,也完全来得及。 那个大官人不但疯狂撒钱撒粮,连干工的规矩都很奇怪,太阳还老高着呢,就让人收工回家了。 这也是让王浩头疼的地方,那些岛民,或者说这个时代的所有穷苦百姓,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淳朴很多,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样的情况,压根就不存在的。 在码头上干活的这些渔民就是最好的例子。 每天干四个时辰,每个月必须干满二十五天,却只给五吊的工钱,平均下来,每天也就二十文钱。 这样工资,对自己来说,其实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像他们这样的工作状况,放在京城工坊里,每月大概能拿到一贯的工钱。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干得非常起劲,对每月五吊钱的工资,也没有丝毫异议。 开始的时候,也是估计这些人没啥工作效率,因此定工资的时候也有点随便,就是随口说了个数字。 哪曾想他们对工作的态度会如此的积极用心,以至于每日下工的时候,都要派人把他们给劝回去。 劝他们下班回家的时候,不少人甚至还苦着脸央求前来劝退护卫们,就让他们再干一个时辰,太阳还老高呢,不能就这么回家。 于他们而言,拿着这么高的工资,还吃着这么好的干饭,却只干这么一点活,他们心里是非常过意不去的。 数日后,出去收拢散落在附近小岛上的盗寇的水师战舰,开始陆续回返。 收获非常不咋滴,大多数战船都是无功而返,回来补给一下淡水米粮后,就准备再次起航。 从渔民们的口中打听得知,这附近其实并没有什么海寇。 以前在这里确实有过几伙比较大的海寇势力的,不过那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 连最年长的老渔民都是从他爷爷的爷爷那里听来的关于大海寇势力的故事的。 可以说那历史已经非常悠久了,王浩估摸着,可能是以前这里发生的那起起义事件的遗留问题。 官府没有把叛乱的义军清剿干净,被四处逃散了,后续也没什么巩固的措施,甚至还把这里的县衙给撤,所以才会发展出了几股比较大的海盗势力,从而留下了一个让人望而却步的坏名声吧? 可那真的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甚至可与追溯到唐末,或者更早? 而且这翁山群岛与原属南汉的广州港外的那些岛民们不同。 五代时期,有刘氏控制的南汉势力,国主那是一个比一个残暴,这才导致了不少过不下去的百姓下海为寇,而且南汉自立国之后,大小战事也比较多,残暴的君主,加上不安定的社会环境,那盗寇自然也会比较多一些。 可这远吴越国属下的翁山岛就不一样了。 整个五代乱世,这吴越国几乎可以说是最安定的一块地方了,除两度遣兵入闽国外,并无重大战事。 至于发生在境内的战事,更是一起都没有。 国祚也比较长,从立国到纳土归宋,整整七十年,几乎贯穿了整个五代乱世。 在这期间,周围几个国家打得那叫一个惨烈,朝代也是如走马观花一般,更替频繁。 唯独这吴越国,仿佛是被人遗忘了一般,始终没人过来骚扰。 仅有的几次战事,也都是以援兵的方式,派兵出去支援一下别人的。 章节目录 第386章 迁居岛民 身处乱世却无战事,这奇异的景象,当然不是因为吴越国这块土地真的被人给遗忘了。 也绝对不是因为吴越这块土地太过贫瘠,别人看不上。 事实上,坐拥苏杭之地的吴越,在当时也是少有的富庶之地,乃是当时名副其实的天下粮仓。 在一个史无前例的乱世中能够独善其身,让国境内始终保持一种相对和平的状态,这显然与吴越国所制定的国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当前蜀、南吴、南汉、闽等地统治者先后建国称帝,吴越却始终尊奉中原为正朔,只称王不称帝。 钱王数代国主,也始终一丝不苟的贯彻着这条国策,对天下大势有着很清醒的认识。 不管周围新崛起哪个势力,我第一时间就称臣上表,自称小弟,然后给点贡品意思一下。 所以,当周围那些国家在为了那皇权打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的时候,吴越国的国主却在国内广修堤坝,不但修筑钱塘江石塘,又置都水营使,主管水利事业,专管治河筑堤,还大力发展了太湖一带的圩田,让整个江南地区这鱼米之乡的美名更加的名符其实。让整片华夏大陆的经济中心逐渐向南方地区转移打下了一个非常坚实的基础。 当然这种行为很没有那什么所谓的骨气,但也正是因为这种装怂的态度,让吴越百姓即便是在五代这样一个乱世中,仍能过上相对安定的生活。 虽然整个吴越国几乎说是毫无天险可守,却是整个五代最后一个灭亡的地方政权,而且是和平灭亡,没有死伤一个无辜百姓。 也因为如此,钱氏在整个吴越地区,特别是钱塘一带,有着极好的口碑。 直到千年之后的后世,当地百姓仍在念着钱王的好,元宵祭钱王更是被发展成了一项流传千年的民间习俗。 没有战乱,百姓生活相对安定,盗匪自然就少,即使是翁山岛上这种百姓生活水平排名倒数的地区,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却也完全没有到走投无路,落草为寇的地步。 这才有了张顺他们陷入无匪可剿的窘境,大司农只领着几百个兵丁就招募到了大量的优质劳动力,他张顺带着几十条船数千将士,却只弄来区区数百的海上盗匪。 这些所谓的海上巨寇,是他花了不小的心思从六横岛上连蒙带骗给忽悠来的,并没有动刀兵。 而且这些盗匪看上去似乎也不怎么像盗匪,更像是一个有点势力的宗族,被邀请去岛上会盟的时候,很多盗寇都还在地里忙农事呢。 招安的过程也是相当的顺利,就是见了面,上了一杯清茶,封了个指挥使的职衔,摇身一变岛民就变成了大宋官军。 也不需要劳动改造了,顺便还委派了一份差事给他们的大头领。 让他去附近的各个小岛上去说服散居各地的渔民来翁山岛上居住。 另一边,又给京城的赵老大发去了一份快递,请求他下旨重开翁山县,还美名其曰海晏河清,彻底安定东南边缰。 并希望赵老大派一个县衙的领导班子过来,简陋一点不要紧,只要有个基本的框架就行。 这一点很重要,可别再像上次那样委任一个经略使头衔了事,自可不想再背上一个权势日重,独大一方的虚名了。 因此也说的非常诚恳,县衙初开,一定要派一个有能力官员过来打理,才能事倍功半。 即使把整片翁山群岛的岛民们迁居到翁山本岛居住,拢共也不会超过一万人。 又要造港口,又要开县衙的,还没有招募到免费的劳动力。于是这人手一下子就不够用了。 没办法,最后那八千多水师将士仍然被当成了建筑工人来使用。 那几十条战船,也被临时当成了货船,来往于明州与翁山之间,运送补给和红砖。 尽管建一个轮窑厂,在现在来说,也是分分钟的事,但是王浩并没有打算在岛上造轮窑厂。 泥土对一个海岛来说,是一种非常宝贵的资源,用一点就会少一点,这要是在岛上造轮窑厂,那绝对是破坏生态平衡的行为。 用来安置岛民的房子,也不是用的木料。 在台风多发地区,木头房子,并不实用,所以最后还是决定从明州的轮窑厂里运来红砖,修建安置房,和建造县衙。 简陋一点不要紧,即便是再简陋的砖房,也比之前的草屋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至于建造码头的材料,只能就地取材了,好在岛上并不缺石头,只是这挖山取石的方法原始了一些。 要是在北地的冬天,挖山取石的还可以打洞填木,用冷张热缩的原理,让坚硬的岩石开裂。 但是在这里,要想把山上坚硬的岩体捣碎,就只能用火烧的法子,把岩体烧热烧烫之后,再用冷水将滚烫的岩体迅速冷却,从而使岩体开裂。 非常的麻烦,每一方石头,都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 人手不足,挖山取石的方法还如此的费时费力,工程进度进展缓慢。 于是一咬牙,就把水师战船上配备的火药全给取了出来。 “大人呐,咱军中拢共也就分配到这么几百斤火药,这一下子全给用了,是不是……是不是太多了点?” 看着库房里唯一的一点宝贝就要被大司农拿去炸山,张顺心里心疼的不得了。 火药是被严厉管制的军用物资,他带领的这支水军,拢共也就分配到这么一点点,平时都是像宝贝一样藏着的。 那是要等到最关键的时候才能用的,可现在却要被拿去炸山。 这火药的威力确实不烦,可真的连山都能炸开吗?张顺心中表示怀疑。 其实不光是张顺对炸山没啥信心,王浩也同样如此,用来炸山的火药,与现在的火药,根本不是一个概念,这点他还是清楚的。 但是这用火烧取石实在是太过费力,因此不管成与不成,怎么说都要试上一试的。 “张将军莫要心疼,这火药放久了,也是要失效的,不如就拿来试试效果。” “那……那好吧……” 张顺苦着脸小声的应到,其实大司农也知道,这失效的火药,运会京城的火药局去,可以换成新的…… 在山腰处一块比较平滑的岩壁上,被凿出来了一个一尺余宽的石洞,足有半丈深,用来填充火药。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王浩亲自到场指挥,让工人们把火药认真的填严实之后,留出引线孔,再用一块巨石堵住洞口,做好密封工作。 看模样,有点像一个被镶嵌在岩石中的大炮仗。 第一次炸山实验就此准备就绪,不过即便能成功,这样的耗费,也实在是太贵了一些,只能偶尔为之。 章节目录 第387章 原始火炮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清场工作又花了好大一番功夫。 足足几百斤的火药填在那里,这一炸起来会是个怎样的场景,王浩心里也是一点底都没有。 因此只能尽量让人躲远一些,远一点再远一点,都躲到足有两里地外的山脚下去了,才觉得安心。 众人对大司农的做法也都是非常的不理解,这玩意儿,能有多大的动静,他们更没有什么概念,据说动静不小,但躲这么远,好像有些太过谨慎了。 引线也放的很长,点燃之后,等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啥动静传来。 “老爸?引线是不是断了?这也太久了……” 小蝶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探出脑袋装模作样地张望了一下。 提心吊胆的等了半天,捂着耳朵的手都酸了,还没等来那一声炮响。 “别闹,有人看着的,快到了。” 王浩指了指远处山上那举着望远镜观察引线的老关。 太谨慎了,引线放太长了,大家都等的不耐烦了都。 身后的那一大群民众更是露出一副无辜的眼神,他们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稀里糊涂的被官军赶到了这里,哪都不准去,就这样干巴巴的在这里蹲了小半天。 甚至还让他们把耳朵捂上,场景很是诡异,却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于是渐渐地也就放松了警惕,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叽里呱啦的拉起了家常。 有个小孩在那里大声的哭,他想尿尿,已经快要憋坏了,他娘却把他按在地上,就让他蹲在那里尿。小孩却死活不肯,说女娃才蹲着尿,他要是也蹲着尿,会被人笑话的…… 可是官军说了,不能站起身来的,于是只能大哭,然后边上有很多人都在那大笑。 场面变得很欢乐,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干啥要蹲在这里。 “先生。” “嗯?” 又等了片刻,姜幕云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对身边的王浩说道。 “这在山体凿一洞,又装填入火药的模样,有点像您之前说过的火炮。” “火炮?……不好!” 经姜幕云这么一提醒,好像还真的给整成一门巨型火炮了,而那炮口,正对着码头上那几条停着的战船。 虽然为了安全起见,船上的人都被请到了这山脚下,可那船没动过,而且这直线距离最多也就五六百米的样子。 这要是真的被弄成了一门巨型火炮,那一炮轰出去,要是砸在船上,不得被砸出一个大窟窿。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话音刚落,就听一声无比震耳的轰鸣声响起。 直炸的人耳膜生疼,感觉整个岛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小蝶没来得及捂住耳朵,被吓的尖叫一声窜到了她娘的怀里。 与此同时,随着这一声巨响,还有一坨黑乎乎的东西从远处划过,以极快的速度被直直的抛向码头上停靠的那几艘战舰。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水师主舰后甲板的顶层舱室上面。 然后就见那舱室仿佛是被一个巨人猛踩了一脚似的,瞬间塌陷了下去,木屑横飞,惨不忍睹。 “我的船……!” 一旁的张顺也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哀嚎一声,就不管不顾的狂奔向了自己的主舰。 那是他的船,他的主舰,他的帅帐,他的舰队指挥中心,他的宝贝疙瘩…… 大司农说过,这条战船,可是目前整个水师,乃至整个大宋,甚至整个天下最大的一艘战船了。 平日里宝贝的不行,光是甲板,每天都要擦两遍,没事的时候,就爱站在船舷边,细细抚摸那光滑的船舷,宝贝的不行。 可是现在,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宝贝疙瘩被一炮轰烂了顶层的舱室,那里可是他的指挥室,更是他每天睡觉的地方。 这些天来,即便水军的营地早已经驻扎到了码头附近,但他还是坚持要睡到船上去,因为只有躺在他的宝贝疙瘩里,才睡得着觉。 可现在,没了,全没了! 看着张顺的痛苦模样,王浩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确实是疏忽了。 幸好人没事,只是被吓傻了。 尤其是身后的那些岛民,以额触地,虔诚跪拜,口中还念念有词,说什么海龙王保佑。 把个愧疚不已的王浩都吓了一跳,看来是真的惊到他们了,连刚才那个大哭的孩子都硬生生的止住了哭声,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动都不敢动。 这一声炮响,不但砸坏了一艘水师战船,还很有效的起到了小儿止啼的功效,当真了得。 再看那爆炸点,此刻也已经被团团的烟尘笼罩,几乎覆盖住了整个山头的上半部,看不清楚到底被炸成啥样了。 耳中嗡嗡嗡的耳鸣声犹在,爆炸也不会再有第二声,招呼人群各自散去之后,还不忘叮嘱他们暂时不要靠近那座山的山脚,以免发生塌方事故。 还是等到烟尘散去之后再作打算,不过看爆炸点周围被撒了一地的细碎石块,似乎还真的炸出了不小的成果? 这些先不管,还是先去看看那艘战船到底被损毁成什么样子了吧。 张顺抱着脑袋蹲在战场的甲板上,看到大司农过来,把头埋的更低了些,又在衣袖上蹭了几下,不露痕迹的擦掉了眼角那两滴几度夺眶而出的眼泪。 “还好,只是砸穿了一层甲板,明天拉去明州港修一下,不会影响使用。” 巨炮的威力果然强悍,那么远的距离了,还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这还只是被抛飞出来的一块石头,砸在这厚实的舱室上,就跟纸糊的一样,不但直接砸烂了舱室,两底下的甲板都被破开了一个大洞。 这一下,虽然对舰船的整体结构没什么影响,但也几乎是要大修一下了,尤其是后甲板上的这间舱室,几乎全毁了。 甲板上的这个大洞,修补一下也比较麻烦,在这里肯定是修不了的了。 看着张顺那泪眼婆娑无比委屈的模样,王浩只得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 不过这老张的运气也够差的,怎么会刚好就砸中了他的寝室,连床都被砸烂了。 “大人你看,就是这疙瘩。” 老关从下层舱室内抱出来了一块略显圆形的不规则形状的大石块,就是刚才那块用来密封炮筒的大青石。 不过此时已经只有原来的一小半大小了。 “就这一块?” “就一块,大人,你说这劲道咋会那么大呢?幸好砸在下面的米袋子上了,不然可能还会往下钻。” 老关把怀里的石块往前凑了凑,想让大人看得更仔细些。 这劲儿也太大了,就这么一块石头,竟然能砸出那么大的动静,这意思是砸在人身上,那就真的要被砸出肉泥了。 王浩拍了拍老关怀里的这块青石,也是有点吃惊。 确实有点超乎想象了,甚至比红夷大炮的威力都要大上好几倍。 章节目录 第388章 思维爆炸 “大人,你说这玩意要是能在两军对垒的时候砸在敌方的军阵中,岂不快哉!” 老关抱着那块石头,仍在感叹这巨炮的巨大威力,似乎一点都不心疼被砸烂的战舰。 “你说的那玩意儿,其实就是火炮了。” 火炮这玩意儿,其实还是可以弄一弄的,不过也不用心急,等黑火药技术日渐成熟,自然而然的就会发展出火炮技术了。 不过这玩意儿太不安全,现在的冶炼技术也是刚刚有些突破,并不是很过关,盲目上火炮,很容易出安全事故。 盲目的上,到时出几起严重的安全事故,这事情差不多也就该黄了。 所以还是不能心急,慢慢来,自然而然的来,拔苗助长的事情要不得。 然而这火炮两字听在一旁的张顺耳中,仿佛是一下子被重新注入了活力。 对呀!刚才爆炸发生之前,那个很聪明的姜小哥就提了一句,说这凿岩开洞再装填入火药的法子有点像火炮。 果然,这无意中弄出来的火炮,一下子就把他的船给砸烂了,还是在那么远的地方被砸烂的,而且被抛出来的,不过就是一块比海碗大不了多少的石块。 “大人呀,那样的火炮能不能给俺的船上也配上两架?只要两架就好。” 咬了咬牙,张顺讷讷地开口说道,心说您老连我的都给砸烂了,补上两架火炮,不过分吧? “咳……这个火炮嘛,目前还在研发当中,本官答应,等一研发出来,就优先考虑列装咱们的战船。” 王浩很大方地开出了一张空白支票,而且表明交货日期。 但这听在张顺耳中,仍是感激莫名,大司农果然够意思,自己只不过要求弄上两架,大司农却大方的要列装整支水师。 如果战舰上能装备那种恐怖玩意儿,到时侯……绝对能横行四海了呀。 顺坏的战舰要被拉到明州港去大修,张顺也不得不把铺盖搬到码头上的军帐中去,不过也没啥铺盖了,包括船舱里的那些私人物品,也几乎都被砸烂了。 然而张顺早已经没了刚才的丧气,有了大司农的承诺,又有美梦可以做了,火炮,能在一里地外把船砸个稀烂的火炮,无异于是天赐神兵,令人神往。 足足过了小半日,爆炸点附近的烟尘才算彻底散去。 岛民们围拢在山脚下,看着远处的一片糜烂,个个皆是惊叹不已。 整个爆炸点周围,已经被严密的封锁了起来,闲人不得入内。 姜幕云正带着几个护卫在那里仔细的记录,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现场实验,必须好好把握。 包括爆炸点的破坏程度,以及波及范围,都是非常宝贵的数据。 火药的破坏力确实惊人,尤其是数百斤火药爆炸产生的破坏力,简直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之间爆炸的中心区域,已经完全没有了原先的模样,那个爆破口附近,还有小规模的塌方现象。 碎石散落了一地,被炸的相当零碎,附近山体,也有数道深深的裂痕。 只是这波及的范围,算不上大,甚至可以说非常的有限,而且观察不远处的灌木杂草,也没有什么冲击波的现象发生。 尽管众人都对这火药的威力惊叹不已,但在王浩眼中,其事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失落感。 那么的火药,只造成这样一个局面,确实没有达到自己的心理预期。 还真是雷声大雨点小的黑火药啊,即使是用了几百斤,也才炸出这么一点效果。 只是暂时甚至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能用的,大概也就只能这种劣质火药了。 那什么硝化甘油炸药,硅藻土炸药,TNT炸药什么的,也就知道一个名字。 完全没有一个基本的概念,更别说提出些有用的建议了。 另外,也不太支持义学的学生们研究这方面的东西,一则有所忌讳,二来这玩意儿真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是要出人命的。 姜幕云的记录工作一直持续到了天黑,记录很详细,甚至还画了一个简单的图纸。 做完这一些之后,他就躲进自己的帐篷写写算算去了,他要算出这黑火药的大致当量与破坏力。 王浩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算出来的,也看过义学学生们的数学符号和公式啥的。 那是他们自创的符号和公式,虽然也有点后世的影子,却再也不是自己能看的明白的公式了。 数学这条路,经过这些年的高速成长,早已经超出了自己原先所能想象的那个模样。 而且由于开始时自己的介入,导致中间有些部分被极大的简化掉了。 但是当听到姜幕云对此次试验的最终结论的时候,着实把王浩给吓的不轻。 按照姜幕云的说法,黑火药这种东西,并不值得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去发展,这种黑火药的威力,很快就会面临一个瓶颈,即使达到最完美的配比,其作用也会非常有限。 因此,要想火药的威力达到一个全新的领域,必须抛弃原先的知识理论,重新寻找威力更加巨大的火药原料。 这套说词,直接把王浩听了个瞠目结舌,冷汗直冒。 说实话,这种思维太超前了,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也是直到此时,才清楚的认识到,自己造出来的这个炸药,其实是义学啊。 刚开始的时候,还处于缓慢的同化期,可能看不出来,然后开始慢慢蜕变,欣喜与众人的变化,因此也不会在意。 直到思维方式开始呈现彻底的爆炸状态,这才惊觉他们的变化,早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控制。 隐约中想起前世曾经看到过的一个术语,技术爆炸。 主要指智慧生物所拥有的在很长时间内才能实现的科学技术在比原来短得多的时间内以爆炸形式迅速发展的现象。 眼前的义学,不正是更好的诠释了这个术语的真正含义吗。 而自己这一家三口,尤其是一直与义学的学生混在一起的小蝶,无疑是担当了加速度这一角色。 也正因为这个加速度的存在,让他们的认知水平在一个非常短的时间内,获得了一个全新的突破。 传统的思想与理念,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打破,所以才会有此刻的疯狂想法吧? 幸好还只是停留在一个模糊的理论阶段,从理论到实践,还有非常长的一段路。 但这显然已经是一个非常让人吃惊的理论了,况且义学还有着非常执着的实践能力。 就像前次试验透明玻璃的时候那样,只是一句话,就能让全校几千个个同心协力,一丝不苟的挑选每一粒沙子。 然后需要一份样本的时候,他们会精心的准备出数百份样品出来依次试验,直到最后找出最接近完美的那一份。 想到这里,王浩不禁惆怅起来。 章节目录 第389章 美味遍地 炸山之后,工程进度果然有了显着的提升,工人们再也不用拿火来烧烤石头了。 加上附近岛上的岛民们也都非常积极的响应了大司农的号召,非常主动的搬来了翁山岛上居住。 其实积极配合的主要原因是工地上管饭,还是干饭,而且管饱。 工人们的饭量大都都大的惊人,打上满满的一大碗饭,还没回到饭桌,就已经被啃掉半碗了,一碗接一碗的,甚至都不需要菜来下饭。 如此生猛的模样,把还玉她们几个女人给看的一愣一愣的。 数次向王浩提出建议,希望他能立个规矩,每人最多吃三碗。 倒不是心疼这点粮食,实在是他们这个吃法,对身体是极不健康的。 对于这样的建议,王浩只能报以苦笑作答。 健康?健康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实在是一种奢侈品,在饭都吃不饱,衣都穿不暖的时代,跟他们讲健康,无益于一种讽刺。 所以最后仍然没作任何改变,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吧,或许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一些,但这样的饱饭,怕也是很难得能再吃到的了。 况且这干的都是力气活,不吃饱饭,还怎么干活。 那么多张嘴每天都要吃饭,每日的米粮消耗惊人,接近百石计。 一船大米运过来,吃不了多少日子就给吃完了。 蔬菜肉食什么消耗倒是不多,主要就是这粮食。 好在自己有船,去明州港运一趟粮食也不算麻烦,采购的事都有那边的市舶司衙门负责,只要过去拉过来就行。 几千个岛民加上几千个水军青壮,如今的码头工地上,有将近万把工人在辛苦劳作。 他们不但要在这里建立起一座庞大的港口,还要在港口附近建造一座城市,一座与内陆县城一般大小模样的城市。 这样的城市,之前在故临城的时候就弄过一座,也是发动当地居民建造的,因此这一回可算是驾轻就熟。 其实也没啥花招,就是当前最常见的县城模样。 四四方方,两条十字街贯穿东南西北,县城中心是县衙,基本上八成以上的县衙都是这个布局,一点新意都没有。 只是这翁山县衙稍微有些不同,因为地势关系,再加上工具落后,山体部分很难被利用,只能造城长条形模样的形状。 建造的安置房,也都是砖石结构,每家每户,也几乎都是一摸一样的,岛上原先的居民,贫富差距很小,基本上都是精穷精穷的。 然而尽管精穷,但当人们知道在建的这些砖房将来是要分给他们居住的之后,就再也不肯拿工钱了。 甚至有好多人,想把上个月拿的工钱给退回来。 他们不知道陆上的人们有没有这样的福利,还是只是他们有这样的福利,但无论怎样,这样的福利太重了,不能也不敢奢求更多。 每个人都在憧憬以后的好日子,住在县城里面,每家都有几间干净的敞亮的砖房,码头上就是各种来往的商队,不论是做点小买卖,还是去码头上寻个活计,再也不愁这把子力气换不到饭吃了。 这样的生活,该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对这些过惯了苦日子的岛民们来说,很难想象,也想象不出来。 但是现在他们敢想,因为这一座座的小院,都是他们自己盖起来的,以后也是要住在这样小院里的。 也因为这个,现在的他们干活也更卖力了,也更仔细了,那房子,以后可是他们自己住的。 大司农说了,等房子都造好以后,就给他们分房子,连怎么分都说好了,就是抓阄。 日暮西沉,运送给养的船又靠岸了,刚准备回家的人们,纷纷兴高采烈地主动过来帮忙搬粮袋。 小蝶也跟着过去凑热了,这一回也终于把她需要的东西给带回来了。 一大捆硬笔,终于可以教那群泥娃子们识字了。 毛笔遍地都是,这硬笔却不太好找,尤其是一下子需要弄回来一大捆,因此只能找人定做。 这大概也是义学中面临的最大障碍了,在这里,每一支硬笔都是纯手工制造的,连里面的笔芯,都是手磨磨出来的,非常麻烦。 就这一捆比,她都不知道盼了多少天了。 最近这段日子,王浩也履行了之前的承诺,果然让小蝶他们吃大黄鱼吃了饱。 最正宗的野生大黄鱼,大的几条,足有半米多长,肥的一踏涂地,幸亏在杭州城的时候又特地打了两口上好的大锅过来,而且足够大。 雪菜大黄鱼,既简单又美味,怎么吃都吃不够。 可惜季节不对,少了几片冬笋,不过不要紧,山上有的是竹林,没有冬笋挖,挖几根扁笋也是一样的。 其实最地道的雪菜大黄鱼,里面用的,就是扁笋。 海鲜的最大好处,就是不需要什么调料,撒上几把雪菜,切上几片扁笋,就能熬出一锅鲜美至极的雪菜大黄鱼汤。 一筷子下去,全是肥嫩雪白的鱼肉,一根刺都没有。 正宗的大黄鱼,这口感就是不一样,一筷鱼肉放入口中,略微带一点韧劲,并不像养殖大黄鱼的口感那样,有种粉粉的感觉。 还有那鱼汤的颜色,也是微微有些泛白,全然不像前世那种被染了色的假货。 除了大黄鱼,当然还有其他许多海鲜,各种蟹虾贝,不胜枚举。 在没有过度捕捞的时代,这里的海产品丰富的兼职令人乍舌。 虽然只是简陋的捕捞工具,也能有非常不错的收获。 以各种蟹虾贝居多,鱼其实并不太好捞。 但这蟹虾贝显然是不能多吃的东西,尤其是没有经过长期考验的胃,尤其需要谨慎。 王浩与老关他们这些护卫倒是无所谓,怎么说也在岭南南洋锻炼了好几年了。 还玉小蝶她们就惨了,尽管嘴馋的不行,却被王浩下了禁令,剥个虾,吃个蟹脚就差不多了。贝类什么的就不要想了。 另外几个女人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嘴馋,还觉得非常难以理解,那大螃蟹,看着就很吓人,怎生吃得。 翠儿与柳月娥第一次去沙滩的时候,甚至被这东西给直接吓得逃了回来。 还信誓旦旦地说那海滩上有很多大虫,满地的爬,整个沙滩上全是这种东西,看着就渗人,压根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还非要拉着王浩去看一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们肯定是遇上沙蟹了,也确实如她们所说,这种“虫子”,真的满地都是。 在这里,根本不会有人去捉沙蟹来吃,几乎到了泛滥的程度。 但真的要抓来几只尝尝味道,却没那么容易了,逃的贼快。 章节目录 第390章 巡视海岛 当地的渔民们不但不吃沙蟹,连肥美多膏的大螃蟹都基本不吃,也卖不掉,城里的人也不吃。 此时的人们虽然有吃蟹的,但都基本不吃海蟹海贝之类的海鲜,海虾只用来晒干捣碎之后做成虾粉当调料食用。 吃不饱饭,拿海鲜来充饥,跟吃观音土也没什么区别。 因此,当王浩把捉来的沙蟹只用白酒泡一泡,就往嘴里塞的时候,众人都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眼睛。 惊诧而又恐慌,仿佛是盯着一个茹毛饮血的兽人。 柳月娥颤抖着小手你……你你,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还……还是活的!” “是呀浩哥哥,这脚都还在动呢!你咋就给吃了!” 看着她俩的模样,感觉整个人都已经不好了。 王浩把只仍然在做着最后挣扎的蟹脚塞入口中,很享受的咀嚼了一番,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嗯……这酒不行,醉蟹醉蟹,蟹都没醉怎么能叫最蟹……” 当王浩把第二只仍在扭动着腿脚的醉蟹塞入口中的时候,几个女人再也无法忍受了,翠儿一把夺过桌上那只装了醉蟹的瓷碗,便转身夺门而去。 太让人伤心,浩哥哥一定是被晒坏了脑子,海边的太阳太毒辣了,还整日待在工地上,一定是晒傻了。 这海边一点都不好玩,不但太阳异常的晒人,吹来的风是腥的,海水是黄的,沙地上还全是虫子。 难怪这岛上都没什么人住,而且每个人都被晒的乌黑乌黑的,连自己都被晒黑了,真不应该跟着一起过来,还不如待在杭州书院里,与姐妹们在一起来的开心。 自上岛之后,柳月娥同样过得浑浑噩噩,被学院的姐妹们描绘成如画一般美丽的阳光沙滩,却是眼前的这幅模样,完全击碎了她心中美好的幻想。 她们甚至商量着想去明州城里看看,或许能找到点事做,待在这里,实在觉得无聊。 去外面不但晒人,还满地的虫子,待在大帐中吧,又很是闷热,简直无处容身,也帮不上什么忙。 想去烧饭的地方帮忙摘几片菜叶,那些大妈大婶惶恐的不得了,什么事都不让她们沾。 这才住了多少天,就已经有些度日如年的感觉了。 据说这附近有个佛国,岛上全是香火旺盛的庙宇,还是南海观音的所在,倒是很想去看一看。 听小蝶说南边一点的还有一个叫做桃花岛的世外之地,岛上载满桃树,落英缤纷,有碧海听潮,又有世外高人隐居,也很想去看一看。 又听小蝶说在这翁山岛的另一头,是她前世的老家,更想去看一看。 可是那个男人每天都蹲在工地上,丝毫不顾及她们的感受,整日忙忙碌碌的东奔西走,都快被晒成一块炭了,真叫人又是气愤又是心疼。 每日都说过两天就忙完了,忙完了就带大伙去四处逛逛,可每日都好像有忙不完的事。 这也确实不能怪王浩,虽然已经培养出了一大帮秘书型的护卫,但是很多事情仍需要自己拍板,毕竟是造一座城这样的事情,而且是一个万把人的大工地,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 好在经过这段时间的加班加点,各项工作也安排的差不多了,临时任命了几十个护卫充当监理,也算的上是马马虎虎打理的井井有条了。 接下来应该可以清闲一些了,趁着这段时间,也正好驾船出海,去附近逛逛。 周围还有不少面积可观的大岛,岛上也有不少可以耕种的土地,渔民虽然大多已经迁居过来了,但靠种地为生的岛名还是留下了不少的。 家里有几亩地,就不太可能会迁居,那地都是祖祖辈辈们辛苦开垦出来的,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 不过岛上的土地其实并不太适合耕种,大多都是盐碱地,也没有最基本的灌溉系统,种地的收成要比内陆差上许多。 也顺便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改种桑麻之类的经济作物,等港口建成,贸易更加方便,种出来的经济作物也有了销路,日子自然也就好过一些了。 岛上的各种资源其实还是很丰富的,守着宝山却只能过苦日子,唯一的原因就是没有路。 这就跟生活在大山里的山民一样,再大的宝山,若是没有路,就等于什么都没有。 大山深处的百姓要想过上好日子,那就必须移山开路,让山里的人能走出去,让山外的人能走进来。 海岛上的岛民想要过上好日子,同样也需要一条路,一条海路,以及一个可以舶船的码头。 因此,除了翁山岛上的那个大码头之外,边上几个大岛上,以后也是要造上几个可以容大船停泊的码头的。 翁山港港口,作为大宋与新罗高丽和倭国琉球海贸的跳板,以及整条海上丝路的中转站,以后的繁荣景象,定然难以想象。 连带着这一大片海域,以及海上的这些岛屿,都会有一个非常不错的发展前景。 六横岛,桃花岛,还有更远一点的岱山岛,其实按岛屿面积来说,都不算小了。 那么大一片区域,总共不过万把个人居住,也确实是荒凉了一些。 就比如此时登临的桃花岛,一片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哪有什么满园的桃树,更没有隐居的世外高人,碧海听潮倒是有的,刚才在船上的时候,还很远就能看到了。 外表的轮廓,与后世的模样,并没有多少改变,只是一爬到岸上,就完全傻了眼了,别说那些耳熟能详的景致,就连一条能走路的小道都没有。 连路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人居住,倒是发现了一个刚刚被废弃的小渔村,总共不过二十余间破草屋,早已经人去楼空,都在先前开开心心的搬去瓮山岛了。 岛内也确实有不少可以开垦的平地,只是因为实在太原始,垦荒并不是那么容易,又没有可供灌溉的河流,即便开垦出来,也不好伺候。 也正因如此,岛上的渔民宁可以捕鱼为生,也不太会花大力气去开垦这样的荒地。 荒地上虽然看上去一片的郁郁葱葱,满是绿植,但其实大都都是盐碱地,适合种植的农作物并不多。 尽管也有几条不大的河流在其中,但这样的河流,每日都要经历一回涨潮退潮时的海水倒灌,不但灌溉不了农田,连饮用都无法饮用。 看着山清水秀的,实在是不太适合居住。 “老爸,这里不是叫桃花岛嘛?怎么连一棵桃树都没有!” 小蝶的神情明显是失望至极的,不但没有隐居的世外高人,连桃树都没有一株,也太名不符实了。 章节目录 第391章 寻觅仙踪 “谁说这里叫桃花岛的?” 看着满眼的荒芜,王浩也有点无奈,不过遥望远处山脚,隐隐约约之间,似乎好像有那么一条山间小道。 “那不是你自己说的嘛,而且也一直就是这么说的呀。” “我打听过了,这个岛现在叫还不叫桃花岛,而叫安期岛,看到那个山没?那就是安期峰。” 遥指远处一座突兀耸立的山峰,那里可能还留了一些名胜古迹,正琢磨着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只是实在荒凉,加上山道难行,恐怕会走不过去。 这也是巡视了几个岛屿之后遇到的最大难题,就连瓮山岛边上的朱家尖岛上也同样如此,只能在海岛沿岸走一走,想要深入岛屿中心,根本就没有路,一点办法也没有,除非花大量的人力开出一条路来,否则就只能远观。 包括之前打算回老家看一看时遇到的情况一样,正片区域被影影重重的绿植覆盖,不是想要过去就能过去的。 即便过去了,也不一定找得到具体的位置,岛内的环境,与后世的差距实在是天差地别,完全是两个地方,找不到一丁点熟悉的影子,连周围的山看上去都有很大的区别。 这也恰恰证明了人类改变地貌环境的能力,短短几代人的建设,就能让天地换一副模样。 包括现在在建的翁山港也是一样,建成之后,显然已经不会再有原来的半点模样了。 老家没有找到,略有些失望,倒也在意料之中,往后追溯,可能能找到一些遗迹,往前追溯,确实不会那么容易。 不过找不到也不要紧,咱现在有能力新造一个,把原来很是荒凉的故乡,重新打造成一个繁荣之地,这比找到一点熟悉的记忆更让人激动。 “安期峰……安期……啊!我想起来了!” 正在这时,刚才还在一边若有所思的柳月娥冷不丁的惊呼了一声,语气中竟还带着一股莫名的兴奋。 “你又想到什么神话故事了?” 王浩扭过头,一脸戏谑地问了一句,那山上的确有个历史悠久的古迹,不过应该也不怎么出名吧?这也能想到? 柳月娥闻言,小脸不由得一红,却仍然底气十足的辩解道。 “哪有,这回可是真事,相传这安期生,亦称安期,人称千岁翁,乃是黄老道家哲学传人,始创方仙道,居于蓬莱仙岛。 道教视安期生为重视个人修炼的神仙,故上清派特盛称其事,传说他得太丹之道、三元之法,羽化登仙,驾鹤仙游,被奉为上清八真之一,其仙位与彭祖、四皓相等。 相传始皇帝东游登琅琊台,期间与安期生交谈三日夜,赐金璧数千万于他,但安期生皆置之琅琊阜乡亭而去,留书及赤玉舄一双为报,后始皇遣使入海欲求仙丹而不得。 有《史记·封禅书》所载,李少君曾对汉武帝说“臣常游海上,见安期生,安期生食巨枣大如瓜”,后因有“安期枣”之称。 因而世人常称千岁翁久居蓬莱仙岛,常食大枣,枣大如瓜,此枣乃是集天地灵气而生,有延……” “哎……等……等等等等……” 听到这里,王浩便伸手打断了柳月娥那娓娓道来的神话故事,果然呀,她这也算得上是各种神话故事的铁粉了。 知识面倒是挺广的,连这样的荒岛,都能扯出一个神话故事。 “你这还不算神话故事?还那什么枣大如瓜,我还头大如斗呢。” 柳月娥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史记所载的,怎还会有假,而且关于蓬莱仙岛的记载,史不绝书,其中不乏历史上有名的人物,难道那些人也都是说的假话,绝对不可能,这次肯定是真的,而且遥望远处山间,确实像是有仙人居住的石台,于是毅然反驳道。 “可这是史记里面所记载的,怎可能会有假!” “是呀姐姐,你这又是始皇帝,又是汉武帝的,那这安期先生岂不是活了快两百岁了,肯定是假的。” 小蝶也听不下去了,神仙什么的,其实就是一些隐居的黄岛主,因为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结果传来传去就被传成神仙了。 “安期生又称千岁翁,自然是因为活了千岁,才有千岁翁一称。” “咱京城还住着个万岁爷呢……” 王浩闻言无力吐槽。 看着众人纷纷露出一副不可置否的模样,柳月娥都有些急了。 机缘巧合之下才寻得的蓬莱仙道,这是何等样的幸事,他们居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是多么难得机会,简直可以说是得天之幸好不好,怎能就这样错过。 “月娥今日定要上得山去,求得仙丹,摘得巨枣!” 于是,被神话故事荼毒颇深的柳月娥二话不说就将裙裾一提,毅然决然地向着她心中的蓬莱圣地行去。 仿佛那能令人长生,能羽化飞仙的不老丹药就在前方的仙洞中等待她去取一般。 “要不我们也去看看吧?说不定真的有仙丹……” 对于古迹寻仙踪这种事情,还玉显然也同样有着浓烈的兴趣。 王浩闻言,不禁一阵愕然,说不定还真有?!身为一个医疗工作人员,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刚想吐槽两句,就感觉背上一沉。 小蝶已经习惯性的挂到了他老爸的后背上,伸出小手向前方山头一指。 “走……” 也就在这些时候,才有那么一丁点瘦小的福利,总是能毫无顾忌且理所当然的挂到老爸或者护卫大叔的背上。 没办法,只得让几个护卫提着马刀在前面开路,一行人就那样沿着山间小道蜿蜒而上,寻访仙踪去了。 “大人,俺也觉得这事不靠谱。” 行路间,护卫老关随口闲聊道。 “哦?说说看法。” 这倒稀奇,想不到自己的护卫长也是个无神论者。 “古往今来,听说的神仙多了去了,可全都是听说的,从来也没见有人亲眼见到过。” “唉……还是你想的通透呀。” 说着把背上的小蝶拎到了老关的背上。确实如老关所说,这神仙妖魔什么的,从来都只存在于人们的口口相传之中,从来也没有人亲眼见过。 即便有那么几个号称自己亲眼看到过的,往往也都是含糊其实,说得模模糊糊,非常不可信。 传说某地有神仙这样的传说,也算是历史悠久了,而且这样的传说还非常的有市场,即便到了后世,也还是有不少人愿意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存在。 比如还玉就是最好的证明,在听了柳月娥那一通有理有据的说辞之后,马上就动摇了。 但不管信与不信,暂且当作是某种美好的愿望吧,毕竟,人还是需要有一个愿望的。 章节目录 第392章 山中神仙 山路很是崎岖,沿着溪道蜿蜒而上,林木苍翠,虫叫鸟鸣,倒还真有那么几分仙气。 “大人,看这山道旁折断的树枝,似乎还真像是有人走过的痕迹。” “哦?可能是岛上的猎户吧。” 王浩随口应了一句。 “猎户?这里会不会有狼?!” 小蝶的思维跳跃的跨度非常大。 “放心,狼不会在白天出来咬人。” “这里真的有狼?!” 走在前面的还玉退后两步,不动声色躲到了男人身后。 “月娥姐,听说前面有狼!” 走在更前面一点翠儿惊呼一声,几乎是跳着往回蹦了几步。 “啊……?有狼!” 这话传到柳月娥耳中,瞬间被吓的面如土色,呆若木鸡般立在了原地,一动都不敢动了。 边上几名护卫随即仓啷一声抽出腰刀,在四周警戒开来。 “你看,这就叫三人成虎,现在知道谣言的传播速度与威力有多厉害了吧?” 王浩一边若无其事的继续躬身前行,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是虚惊一场,不过这倒也提醒了大家,身在野外,尤其是像这种深山老林,确实可能会有狼。 “这是海岛,怎么可能会有狼,能不能有点常识……” 看还玉仍是扯着自己的胳膊走路,王浩只好又加了一句。 连琼州岛那么大的一座岛上都没有狼,更别提这里的这些小岛了。 其实大家最应该担心的是蛇,而不是狼,狼来再多也不怕,手中有刀呢,倒是被蛇咬上一口的话,那就麻烦大了。 好在也没听说过这岛上有发现眼镜蛇银环蛇之类的剧毒蛇分布,倒也不用太担心。 海岛上就是这点好,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也不可能会有,除非有人从岛外带着这些东西放养到岛上。 安期峰海拔五百多米,看着不高,真爬起来,却也足足花去了小半日的功夫。 越接近山顶,植被也就越少,开始有很多造型各异的裸露岩石遍布四周。 “走这边,你要找的神仙炼丹的山洞就在那里。” 快到山顶的时候,王浩叫住了走在前面,正向着山顶冲刺的柳月娥。 “你……怎会知道?” “求长生这种事情,我也是小有研究的。” “长生不好吗?” 柳月娥自然听得出来这话的意思,于是这样问道。 “任何事情,皆有利弊,长生虽好,但其中代价,也非常人所能承受。” “长生也要付出代价?何种样的代价?” “所有你在乎的亲人,朋友,甚至子女子孙,你都会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离你而去。到最后,你会成为这世上最孤独的人。” “啊……!” 一席话,直接把个柳月娥给吓的惊呼一声。 “代价很沉重对不对?” 王浩紧接着追问道。 柳月娥没再答话,陷入长久的沉默,人生最终极的追求,在这一瞬间被摔了个稀烂。 求仙问道也在这一刻变的索然无味起来,仔细想来也确实如此,难怪这仙人们都会隐居在无人知晓的山林里,原来竟是因为这样。 “所以,把握住眼前的,才是最重要的,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它的高度,而是在于它的宽度。” 仙人隐居的山洞已经近在眼前,王浩再次开口,教育小姑娘不要沉迷于神话故事。 “但是,月娥若能求到两粒仙丹,所有的一切就会不同了。” 只是颓废了一会功夫,柳月娥就已经想通了,而且似乎比之前更迫切的想要求仙问道了。 没错,只要求到两粒仙丹,一切就会不一样了,也不会再是最孤单的人了。 “快看,真的有炼丹洞!” 又走的近了些,果然看到前方石洞洞口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再也无法抑制内心激动的心情,柳月娥几乎是小跑着闪入了石洞。 刚刚迈入洞口,就有一股仙丹特有的淡淡刺鼻气味扑面而来,让她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气。 这大概就是灵气的味道吧! “这是硫磺的味道……” 身后的王浩又低声吐槽了一句,这丫头,没救了。 进到洞内,环顾一周,这所谓的炼丹洞,洞深约两丈,阔约丈许米,洞顶覆一扁圆形巨石,两侧岩壁自然成墙。 只是有些令人不解的是,这洞里明显像是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洞壁下还有一方石床,上面铺着一些草屑,另一面墙角,还搭着一口简易的炉灶,看那些柴灰,甚至还非常的新鲜,样子似乎才刚刚搬走? 没被带走的破碗也留着几只,更夸张的是,在石洞正中,真的有一口丹炉放在那里! 那淡淡刺鼻的硫磺味道,就是从那口丹炉里发出来的。 此时的柳月娥正围着那口丹炉仔细打量,都已经激动的快哭了。 看了无数本神话鬼怪的书籍,今天终于让她看到了一个活的仙人隐居之所以。 只是这仙人似乎已经不在这里住了,而且是刚刚离开的样子。 莫非他早就算到今日会有人过来打扰?所以才会提前离开? 对,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柳月娥对有神仙存在的信念也更加坚定了。 尽管那仙人选择避而不见,也没有一点沮丧的心思。 反倒是乐呵呵的在丹炉周围仔细搜寻了起来,仙人离去之前,肯定会为她这个有缘人留下一点什么东西的。 难道是那两只破碗? 他是要告诉我,碗虽缺了一角,到最后却仍能与心爱的人相伴一生? “大人,据属下观察,这人应该刚走没几天,而且这里之前应该住着三个人。” 老关在石洞周围搜寻了一番之后前来禀报道。 “这么厉害?连住着几个人都能看出来?” 王浩闻言大吃一惊,这侦查手段,大有长进啊! “嗯……这洞后还搭了两间草屋,还放着两块竹榻,所以……” 老关同志显然有些不好意思,这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而且很明显,这里之前住着的,就是一个老道长,还带着两个小道童,再看那草屋的模样,应该也是住了没多久。 应该是来这里炼丹的没错,花了大力气,把这丹炉弄上来,然后随便烧几颗丹药出来,再散些似真似假,模棱两可的消息出去,就等着某些急迫的想要求仙问道的信徒过来,带着重金来求仙丹呢。 只是应该是运气不好,或者是消息没有散播到位,又或是这里虽然有些名气,但实在太过偏僻。 所以并没有等到人带着重金过来求仙丹的,这才决定搬走去寻个更好的道场去了? 这样的把戏,也并不是没见过,京城里就有,那种游方道士就是,只不过游方道士干的是小买卖,每天都有生意,但都是小钱。 像这种就完全不一样了,实打实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买卖。 章节目录 第393章 两粒仙丹 安期峰位于桃花岛塔湾金沙畔,在后世,也算是岛上比较有名的一处风景名胜了,景区内古树茂密,奇石林立,溪水潺潺,鸟语花香…… 其最高峰海拔达五百四十米,被誉为“千岛第一峰”。 景区三面环山,一面濒临碧海金沙湾,兼有海岛特色资源与山谷森林,南面安期峰高山流水、北面碧海蓝天,这里风光旖旎,是一个天然的绿色长廊,素有天然氧吧之称。 大伙都兴高采烈地四处观景去了,唯独柳月娥仍在石洞内的丹炉旁仔细搜寻。 “金丹……!” 良久之后,洞里传出一声惊喜异常的呼喊,王浩闻言只得苦笑摇头,这丫头,真的沉迷了。 想也知道,可能是在丹炉里捡到了两粒被人遗忘的重金属小药丸。 果然,正当王浩回头之际,就见一道白影蹦蹦跳跳地向这边飘来。 “看,金丹!” 柳月娥伸出颤巍巍的双手,手上捧着的绢帕上,果真有两粒鸽子蛋般大小的药丸,颜色微微有些发黄发黑,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搓成的。 “这么大……” 王浩凑过头去闻了闻,也没什么味道,只是这么大颗的丹药,如何咽的下去。 “啊!太好了!” 柳月娥脸上的欣喜之色未退,小心翼翼地把两粒丹药仔细包好,收入怀中。 老神仙就是老神仙,他早就想到今日会有人前来求丹,所以才留下了这两颗金丹。 看着柳月娥一脸痴迷的模样,王浩简直无力吐槽,得想个法子把这两粒丹药给骗过来,这玩意可不能随便吃,要中毒的。 “那个……丹炉要不要也帮你运回去?” 那个丹炉倒还值点钱,造型比较抽象,与自己在电视上看来的丹炉有比较大的出路。 下面的大部分是土石砌成的,上下三层,足有二十几个加柴火的门洞,上面部分是炉鼎,呈圆柱形,还有几条管子通到外面。 说白了,其实就是一套做工有些粗糙且繁琐的蒸馏装置,没什么技术含量,比义学里的那些蒸馏装置要落后太多了。 不过有不少铜器,一个个葫芦状的坛子,少说也有两三百斤吧,倒也值个二三十贯钱。 也算得上是贵重物品了,不可能会被轻易丢弃,八成人家还要回来抬回去呢。 “啊?拿回去?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这是人家遗弃的东西,留在这里也会烂掉,不如拿回去,咱们自己炼,想要什么口味就炼什么口味的,想要炼哪种功效的,就炼哪种功效的,不但安全,而且美味。” 柳月娥听着眼前男人毫无顾忌的口花花,小脸不禁一红,跺了一脚就跑开了。 哎,他还是不肯相信这仙丹的事,不过这丹炉是万万不能动的,已经不告而取,偷偷拿了老神仙的两粒金丹了,不能再奢求更多。 随后又要四周随便逛了逛,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正当众人准备结束这趟游山消遣打算下山之际。 就听山道口走来四个渔民模样打扮的人,还提两条扁担,有说有笑,在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神仙! 只是此时的老神仙那模样有些狼狈,因为刚刚爬完山,身上穿的仙衣又稍微厚实了一些,所以此时的老神仙满头大汗,连那把很有意境的美髯都有不少沾到了脸上。 苦守两年没有等来一个前来寻仙问药的贵人,这刚搬走没两天,却来了一个。 而且还撞了个正着,这就有些尴尬了,原来老神仙也是要食人间烟火的,不但如此,搬个家还要雇上几个渔民,帮忙把那口用作炼丹的炉子给抬回去。 老神仙不都是可以移山排海的嘛,为什么搬个丹炉都要请人帮忙。 这一场不期而遇让两拨人都有些尴尬,这其中,最尴尬的莫过于柳月娥了,刚刚偷拿了两粒金丹,转眼,这正主就找上门来了。 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地洞显然没有,山洞倒是有一个,但明显那是人家的地盘。 只好埋着脑袋缩在人群后面,果然是不能干坏事呀,莫伸手,伸手即被捉,第一次做坏事,就被逮住了,丢死个人。 “无量天尊!” 终于,还是阅历丰富的老神仙打破了沉默,从腰后拔出一把拂尘,往边上靠了靠,把手中拂尘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阿弥陀佛……” 王浩见状,也不甘示弱,双手合十,高喧一声佛号,摆出一副不动如来的模样。 对面的老神仙闻言一呆,细细一看之下,这才发现对面这群人竟都是短发的和尚! 只是这穿着打扮……而且人群中竟还带着女眷! 这是一群携女同游的和尚! 成群结队的和尚一道出行,本就足够不同寻常,况且还是带着女眷出行的和尚。 电光火石之间,老神仙就已经断定,这群和尚,八成也跟自己一样,是职业化的神棍。 估计也是看中了这一块风水宝地,要想在这里修一处庙宇之类的。 看他们集体出动的模样,定然是资金雄厚的集团规模化神棍集团呀! 妙极妙极,反正自己找到了更好的安身之所,何不就将这处洞府卖与他们,多少也能得几个钱。 “嗯……大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动声色的环顾人群一周,老神仙很快就用他那犀利至极的眼光找到了这群企业家中的领导,王浩大师。 被老神仙请到一边的王浩身后还坠着一条小尾巴,正式一直躲着身后瑟瑟发抖的柳月娥。 老神仙倒也不介意,以为只是大师的随身侍婢。 “大师可是看中了这块宝地?” 宝地?看中?王浩本以为这老神仙要向自己推销金刚大力丸来着,没想到却是来推销房产的。 “嗯……老仙长选了一处风水宝地呀,好眼光。” “彼此彼此,大师可有兴趣在此设坛?” “哦?贫僧怎好占仙长的宝地……” “唉……大师莫要见外,自古以来,佛道一家,你我还分什么彼此呀。” “咳咳……这个嘛……” 老神仙单刀直入,一点也不见外想要把这一块既偏僻,又没有任何产权证明的荒地卖出去。 这反而让王浩有些不适应起来了,这人的脸皮,比自己还厚呀。 只是这一番话听在身后的柳月娥耳中,仿佛是又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崩塌了。 双眼迷离,一脸的彷徨,以全然不知何去何从…… “此处洞府,乃是方圆百里之内最有灵气的一处宝地了,若在此立起一座佛堂,将来的香火,定然旺盛。大师意下如何?” “这个嘛……那敢问仙长作价几何?” 老神仙闻言双眉一展,成了! 这伙人果真是不差钱的,这样都把买卖给谈下来…… 随即便不露声色地从宽大的袍袖底下伸出三根修长的手指。 章节目录 第394章 买卖地皮 买卖山头的生意谈的相当顺利,志杖大师非常好说话,三百贯的宝地转让价没有半句二话就拿下了。 不过款项要过些日子才能到位,两人约定五日后在翁山岛新建的县衙门前再度碰面。 李老神仙正好也计划在新建的翁山县中择地新开一道观,因此也爽快的答应了。 依依惜别之后,老神仙依旧指挥他雇来的那几个渔民搬运那镇观之宝,王浩大师则带着一众人原路返回下山去了。 一路上,柳月娥再度翻出那俩颗细心收藏的金丹,梦醒的太快,一时间难以接受。 没想到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蓬莱仙岛,真实模样却是这个样子,看来海枯石烂,终究也只是美好的梦啊。 而且,他怎么能容许那个假神仙在翁山岛上建道观继续招摇撞骗。 “大人当真要出钱在翁山岛上给那神棍立一座假道观?” 护卫长老关同志对大人的做法也有诸多不解,不过这事倒也巧,翁山岛上大兴土木,连山上的老神仙都听到风声,要迁来县城居住了。 “不是道观。” “不是道观?嗯,属下知道了,回头就叫上几个兄弟,把那老神仙给驱逐了。” “不不不……我们要给他们建一处庙宇。” “啊庙宇?大人的意思是让他们当和尚?这能答应嘛?” “不答应不行啊,咱们手里有刀……” “老爸,你背上还有个小孩子呢,说话能不能稍微文明一点。” 挂在老爸背上的小蝶终于听不下去了,公然在小孩子面前宣扬暴力行为,也不怕教坏了小孩。 “嗯,你现在是小孩子了。” “别听你爸瞎说,你这又是造道观又是造庙宇的,是要做什么?” 一旁的还玉也非常舒时的过来凑热闹了,建道观庙宇什么的,还不如造个公园呢。 “东渡。” 王浩悠悠地飘出两个字。 正发愁找个什么样的借口与高丽倭国“友好”往来呢,老神仙适时的出现,给出了一个非常不错的灵感。 立个庙宇,挂个响亮的名号,在弄几个磨具,量产一些高大上且有深刻含义的水泥雕像,然后镀上一层金箔。 再招募一些有远大志向的先进青年,组成一个民俗文化交流团,以水泥雕像换黄金雕像,促进两地的交流及友谊。 这是一项意义深远的文化交流活动,非常值得推崇。 “老关,回头给那王家的大少爷也剃个度,这寺院的首座和民俗文化交流团的领队就是他了。” 拥有伟大抱负的有志青年,身边就带了一个,都差点给忘记了。 赴辽还有一段日子,就先让他去东瀛历练历练也好。 下了山之后,天色也已经不早,临时决定就在岛上露营一晚。 上佳的阳光沙滩,在这片海域里也是勉强可以找出那么几个的,比如安期峰下的这一处沙滩,就非常不错。 反正是出来度假的,而且这道上也不可能找到旅馆可以投诉,于是干脆就在这处沙滩上选了块地。 支起帐篷,吹吹海风,再烤几条鱼吃吃,也是非常惬意的。 夕阳西沉,撒在波光粼粼的平静海面上,竟把原先有些泛黄的海水映照的金光闪闪起来,完全看不出了一点浑浊之色。 这一景象,也让落寞的柳月娥欣喜不已,仙岛果然还是名符其实的,这阳光沙滩就很是不同。 沙滩也很干净,并没有被那种可怕的虫子占领,迎面吹来的海风,也没了那股浓烈的腥味,真的是一处绝佳的度假胜地。 迫不及待地想要过去嬉水,却又有点抹不开面子,那么多人都看着呢,连鞋子都没脱,就那样站在水里,捧起一捧水哇啦哇啦的叫几下。 护卫们寻了个由头,去远处拐角另一面的石滩处捉大螃蟹去了,她们这才敢登掉鞋子,稍微放肆了一些。 这年头,十个女人里面,有十一个旱鸭子,只到膝盖处的水里,不小心摔倒了,也可能会淹死个人。 因此也不敢走远,就坐着不远处的沙滩上,充当临时的救生员。海水跟湖水毕竟不一样,一个看似很小的浪打过来,到眼皮子底下的时候,也会给人一种目眩感,从而会有站立不稳的现象发生。 美景总会让人流连忘返,在这片秀丽而又原始的小岛上待了两天,过足了一把嬉水的瘾之后,几女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花了那么长的时间,跑了那么远的路,却只玩了那么短短几天,确实有些不大过瘾。而且还是顺道来玩的,王浩也有点过意不去,只是码头上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呢,总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 可是,前面的时候,说好了是过来这边度假的,最后却变成来开工地的了,这怎么可以,最后实在抵不住还玉央求一般的眼神,只好答应把这船交给她们,千叮咛万嘱咐之后,还给她们规划好了详细的游玩路线图,这才由得她们爱去哪玩就去哪玩了。 人虽然是放出去了,心里却终究有些不放心,毕竟这年头连个报平安的电话都没有,但也实在不忍心一直强留在自己身边,或许真的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吧。 码头的建设一天一个样,不过只是离开了几天,就已经认不出来了。 取来工程图纸,在已经规划好的县城北面靠近山脚的一个角落里圈出了一块地,作为民俗文化交流协会的驻地。 随后,又让人把王大富家的大公子给请了过来,好几个月没见,王大少爷的面色清简了不少。 因为也刚刚被剪了短发,所以看上去也更精神了不少。 “大司农……!小王我心里苦呀……!” 刚一照面,王大少爷就哀嚎一声扑了过来,两颊的热泪簌簌而下,这些天来,真的真的真的是受尽委屈了。 本以为耿老师留在了杭州城之后,自己的日子会好过一些,没想到换了一个孙老师之后,那日子更是凄惨,连每日上茅房的次数都由十六回减少到了六回,简直残忍! 甚至连自己那一头飘逸的长发也在昨晚不小心让火给烧了,不得已之下,只好被剃成了半个和尚。 也太欺负人了,那头发绝对是他们故意烧的,自己都已经避到墙角了,那根蜡烛还不断的凑上来。 幸好当时拼命的护住了脸,才没有发生更大的悲剧。 伸手拍了拍付在自己肩头嚎啕大哭的王大少爷,这,已经是第三个付在自己肩上尽情哭泣的人了。 暖男的名头,也算是名符其实了。 “有委屈你为什么不过来跟我说!为什么过来告诉我?你应该过来告诉我的呀………!” 王浩脸上也满是痛惜不已的模样,甚至还抬手帮王大少爷擦去了一滴眼角的泪水。 王大少爷感受到大司农的疼惜之意,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腾的一下就窜开了去。 嘴里喃喃的说道。 “啊……啊?说……说?” “对呀!生活上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来跟我说的呀!” “啊?!” 王大少爷闻言又是一声悲呼,感情这几个月的苦白捱了? 章节目录 第395章 第三百九十九中 文化交流 大司农哄人的时候连草稿都懒得打一下,什么不跟他讲,自己有机会讲嘛…… 禁足数月,难得出去几回,都有耿老师的严厉注视,动不动还要摸一下腰上的匕首。 唯一的一次福利,去给剧院的小姐姐们讲故事,不但连手都没摸到,还被好一顿胖揍。 回想起这些,王大少爷那悲怆的情绪再次无法抑制的抽噎了起来。 他真的好想好想回家! 宁可在家里被老头子打折一条腿,也比这“出海游玩”的日子要好过许多。 等王大少爷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王浩继续开口说道。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严厉的批评过他们了,从今日开始,大公子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什……什么好日子?!” 王大少爷一听这话,就感觉头皮一阵阵的发麻,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打起来摆子。 记得当初他也是这么说的,然后自己就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至今都无法脱困! “自然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小弟现在只想回到姑苏侍奉爹爹……” “唉,你爹爹正值壮年,还不需要侍奉。” “可小弟离家已有数月之久,恐家母惦记……” “可书信一封,聊表思念之情。” “可是小弟想家了……” “还不能想,正事还没办,大公子当初不是说了要纵横四海的嘛,现在那签证已经办下来了,再过月余,便能扬帆起航了!开不开心?!” “啊……啊……我不要去辽国,不去辽国……” 王大少爷竟开心到激动的怪叫了起来,这也难怪,毕竟盼星星盼月亮的,都盼了半年了。 “你先别激动,咱们不去辽国,要先去倭国。” “倭国?” “对,就是倭国,开着大船过去。” 听说不是去辽国,王大少爷的情绪终于安定了一些,哆哆嗦嗦地捧起身前的茶缸,猛灌了几口,抬手抹了吧嘴角问道。 “为……为何要去倭国?” “带去我们大宋先进的文化,拯救倭国子民空虚的寂寞的灵魂……” 听着大司农毫无诚意的假大空,王大少爷的眼前不禁又是一阵剧烈的恍惚。 “可小弟听说倭国远隔重洋,海上风急浪高,极易翻船,十出六归,九死一生,风险极大……” “我之前不是说了嘛,咱们有大船,当今世上最大只的海船,号称永不沉没的泰坦尼克!” “什么坦克……?” “泰坦的坦克!另外,据说那倭国美女如云,且尤其仰慕我大宋男子!” “可小弟听说倭国女子满嘴黑牙,形如猢狲……” 一席话下来,王大少爷仍旧非常难得的保持了清醒的头脑,丝毫不为大司农所惑,这几个月的锻炼,还是有些效果的。 而王大司农在听了他无比形象的比喻之后,差点儿没绷住。 “那是世人的误解,事实上,那倭国还是有些姿色的,大公子一定要去尝尝异域风味,才不枉此生呀!再者,我坦克号远洋战舰,还缺一个领航者!” “什……什么者?” “领航者,坦克号的大副,正八品的朝廷命官,赴倭文化交流团的特使,翁山讲经院首座。” “都是本少爷的?!” 一连窜的官名,瞬间就把王大少爷的耳朵给听直了,这又是领航,又是首座,又是特使的,明显是要发达的节奏呀! “对,都是你的。” 王浩说着把一份任职文书推了过去,继续增加砝码。 “若此番出使倭国的政绩斐然,哥定然奏请陛下,赏你一个大鸿胪的官职当当。” “这个……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过……小弟保证完成任务!” 终于要熬出头的,王大少爷眼中的泪水属性,也终于由委屈渐渐转化成为了激动。 去一趟就去一趟!去一趟之后就能当上大官了,这一趟还是值得的!到时定然让老头子瞧瞧,我王大少爷并不是一个吃干饭的,也是一个有大本事的人! 于是,王大少爷把心一横,毫不犹豫的就接下了这一份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 就这样,文化交流团的特使被正式任命。 接下看两天,更是取消了王大少爷的禁足令,让他在出使倭国之前好好的放松放松。 继续浪一浪,重新找回之前那吴中一绔的感觉。 真性情的王大少爷,才能更好的完成这份伟大的工作使命。 只是这荒岛上,要浪也没处浪去,只能与海上的浪花比一比谁的浪更高了。 李老神仙也如约而至,前来领取他的便当……前来领取约定的不动产交易款了。 由于前些天灵鸡一动,获得了一笔意外之财,这一回,李老神仙打算把道观的规模搞的大一些。 特地回了一趟明州,去寻了几个志同道合的道友来共谋大业,准备把“道观”的档次再在原来的基础上提上一提,业务范围也扩上一扩,争取做成一家可以与对面的普陀岛争一争高下的圣地。 怀着远大的理想,在刚刚落成的县衙大门门口热切期盼,终于等来了前些天在山上遇见的那位金主。 只是今日这位金主的排场似乎有些不一样,身边怎么好像突然多了许多顶盔冠甲的军士? 感觉情况有些不对的李老神仙还没来得及尿遁,就被众军士给团团围住了。 “老仙长别来无恙……” 王浩上前亲切挽住了老神仙的胳膊,语气如春风般和煦。 “大师您……您到底是谁?” “看到这一大片工地没?就是贫僧建起来的,老仙长的道观也替您规划好了,这便带您过去看看。” 说罢,便不由分说搀着老神仙过去浏览他的新家了。 一路上,还顺便小小的自我介绍了一翻,把个老神仙的下巴都给惊掉了好几回。 什么太府寺?寺倒是寺,可这寺跟那种寺能是一回事,您也不能因为自己的衙门带了个寺字,就把自己的头发都给剃了呀,这不明白着坑人嘛。 感觉被坑的,还有老神仙带来的那一伙道友,他们觉得更冤,找谁惹谁了,就这么稀里糊涂落入了魔爪,哭都没处哭去。 民俗文化交流协会的衙门经过这几天加班加点的建设,也已经稍见雏形,王大少爷正摇头晃脑的在工地上瞎指挥。 大司农说了,这衙门以后就是他的了,太够哥们,太够意思了。前几天还在为自己的悲惨遭遇伤怀呢,转眼就爬到人生的巅峰了,这落差也特么大了,嘴都要笑歪了。 “便是此处了。” 王浩指着眼前一处刚刚砌起围墙的一处工地向老神仙比划道。 “这……兰……兰若寺?!” 李老神仙看着院墙上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章节目录 第396章 齐聚一堂 “便是兰若寺了,老仙长觉得这名头如何?响不响亮?惊不惊喜?” 然而老神仙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惊喜之色,惊吓之色倒是满脸都是。 “为……为何是寺?” “这个嘛……兰若观这名字,读上去实在觉得拗口,于是本官做主把这观字改成了寺,怎么,老仙长不满意……?!” 话音刚落,就听仓啷一声,边上的老关把他那柄宝贝腰带给抽了出来,往上面哈了一口气,又摸出一块白娟,在那装模作样的来回擦着。 李老神仙直觉胯下一紧,双腿都不由自主的打起了摆在,连忙摆手应道。 “不不不,满意满意,非常满意……” “满意就好,以后老仙长便是这兰若寺的讲经次座了。” “次座?” “对,次座,就是第二把手的意思,也是铁饭碗,吃皇粮的。” “可……可是……” 李老神仙结巴了几下,想说自己还没有准备好,资历也还不够,想再去四处游历一番,等积累了足够多的人生感悟,再回来接这份差事。 转眼却又有一道寒芒晃入眼中,一惊之下,生生地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来,本官帮老仙长引见一下兰若寺的首座。小王!” “哎大人。” 感受到召唤的王大少爷登登登就从里面闪了出来。 “这几位以后就是的下属了。” “好极好……极……” 转眼瞧见那几个所谓的属下,王大少爷的笑容瞬间就僵在了那里。 大司农用人果然是不拘一格呀,这……这些分明都是游方道士嘛,竟也愿意委身于兰若寺下。 也都是狠人呐。 交待了王大少爷带着他的这些属下先下去拾掇拾掇之后,这兰若寺中的妖魔鬼怪班底也差不多凑够一半了。 过几天,再去明州城内搜罗几个混混,就能支起一个非常有特色的民俗文化交流团了。 之后再浇筑个百十个富有特色的水泥雕像,让张顺带着他们出去转一圈,也不失为一个增进两国友谊的盛会呀。 “张顺。” “大人请说。” “咱们打个比方,只是比方,你别当真。” “哎,省的。” “若果那王首座在倭国惹了祸事,要被人家砍了,你当如何?” “属下定然会带着兄弟们冲杀过去,誓死护得首座大人周全。” “哎不不不……你应该速速带着将士们回来把事情告诉我,待我制定了详尽的救援方案之后,再启程赴倭国,施行营救计划。” “啊!大人英明。” 张顺闻言,不禁伸手扶了一把自己的下巴,从翁山岛岛倭国,这一来一回,怎么说也得两三个月,那王首座显然是要凉凉了呀! 幸好自己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文化交流团首座也不熟,凉就凉了吧。 本来就是教唆这帮二愣子去倭国作死的,王浩心里还是希望他们能够作死成功的,这样也就有了一个那啥的借口。 不过看目前的形势,这作死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小的。 此时的倭国正处于平安时代,对中原的文化那是相当的仰慕,几乎到了跪舔的程度。 还经常有女子组团来大陆借种,不过此时的倭人还没有人种改良,样貌什么的实在不堪入目。 体型也相对佝偻,一米三的个头,在倭国都算得上一表人才了,就像王大少爷说的,满口黑牙,形如猢狲,是非常形象的比喻。 也不知道这为牙齿染色这个习俗是怎么形成的,而且要染成黑色,看着实在让人无语。 因为作死的难度颇大,所以大司农又给考察团布置了不少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 比如石像换金像,用水泥浇筑成的石像,去换取他们的金像,文化交流嘛,自然是要有来有回的,于是,给他们的任务是,每一个石像都要换到一个金像。 再比如瓷器换银器,大量的最新款青花瓷,换取他们那里遍地都是的银器,这一点也不过分。 况且这青花瓷是王首座家自己的产业,相信他也会尽心尽力的。 一再告诫张顺不要插手,只状声势,不得参与任何行动,完不成任务,就不准让他们回来,若一旦有变,就马上回来禀报,商讨对策之后,再想办法“营救”。 张顺对大司农的方案也表示非常的认同,表示一定完成本部的本职工作,只完成本职工作。 文化交流的章程商定之后,王浩又从书架上找出一份比例还算凑合的海图,指着高丽与倭国之间的某处小岛说道。 “张将军可识得此地?” 张顺只是往海图上扫了一眼,就信心十足的答道。 “此岛名为耽罗,乃是高丽的番属国,其国主称星主……” “哎不不不,这是一个荒岛。” 王浩非常及时的打断了张顺的滔滔不绝,很笃定的把耽罗岛定义为了荒岛。 张顺闻言一愣,心说这岛不慌呀,自己这些天来恶补海上地理知识,不但对这东海诸岛已经了如指掌,连高丽倭国什么的,也有了全新的认识。 此刻大司农所指的岛,确实是耽罗岛,绝对不会有错,而且这耽罗岛的面积,还着实不小,甚至比这翁山岛都要大上许多,怎么到了大人口中就成了一处荒岛? 难道之前自己读的那些地理册都是错的?不可能呀,却也不能反驳,只得硬着头皮应道。 “是,属下想起来了,这确实一座荒岛,无人的荒岛。” “不错,这就是一座荒岛,不过岛上的野人还是有那么几个的。” “对!确实住了几个野人。属下也听说过有商队在那岛上补给淡水的时候,层遭到过当地野人的袭击。” “嗯,不错,确有其事。” “只是大人呀,这高丽似乎是我大宋的藩属……这样真的没事?” 张顺还是觉得不放心,忍不住开口问道。 “早断了,断了好几年了。” “啊?断了?” “嗯断了,现在他们已经奉辽国为宗主国了。” 原本的历史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自从与辽国的边境全面封锁以来,他们把贸易的对象转到了隔壁的高丽身上。 而且只是派了个人数略多的使团过去,就让高丽这个跳梁客很果断的改换了门庭。 “那就好那就好,嗯对,那是一个荒岛!” 这一下,张顺再没有了丝毫的压力,当即暗自决定去那耽罗岛大展宏图一番。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这处无主之地,愣是没一个脸红的。 既然是荒岛,而且是有野人出没,骚扰过往商队的荒岛,那代表的正义的大宋水军自然是要管一管的。 一切宗旨,都是为了确保商路畅通,不但绝不容许海路上有海寇骚扰,有野人骚扰也是不能容忍的。 于是,一番商量之后,就为耽罗岛制定了一条百年大计。 百年大计的主要内容,无外乎驻军筑城筑灯塔,为海上商路再立一盏指路的明灯。 耽罗岛其实就是后世的济州岛,不过把此时的济州岛说成野人岛其实也没什么不妥,这个时候,那里差不多也就刚刚脱离石器时代吧,非常落后,急需大宋水军为他们带去先进的文明。 特别是像轮窑厂这种超前的文明,相信他们也会非常喜欢在轮窑厂工作的。 七月流火,天气渐渐转凉的时候,前去京城禀奏赵老大的信使也终于带回了消息。 政事堂对在翁山设县也非常支持,赴任的官员,也已经出发,不日便到,翁山岛也由此正式改为翁山县。 老徐顺便也带了一封信过来,信里除了一大堆废话之外,还隐约的表示像清茶这种清官专用茶,可以多捎带一些。 章节目录 第397章 翁山县令 老徐的来信中,把清茶说成了清廉茶,这就有些过份了。 说实话,这明前龙井怎么算都算不到清廉上面去吧。 不过看他话语中的意思,这清廉似乎也是可以攀比的?一帮老骨头没事做的时候就比比谁更清廉? 这风气,表面上看是好事,但要是一味的追求清廉,甚至攀比谁更清廉,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就如自己在太府寺经常提到的,攀比清廉与攀比家财一样,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行为,要坚决抵制。 看来回京之后得跟老徐严肃的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京城派来的翁山县县令比自己预料的来得更快。 只比回信的护卫迟了十余日,也太积极了些,本以为最起码也得过上个一两个月吧。 上任这种事,尤其是到这种犄角旮旯里来上任,不都是能拖就拖的吗? 县衙都还没完工呢,县老爷就来上任了,这下就尴尬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新任的翁山县县令名叫寇凖,一个非常奇怪的姓加上一个非常生僻的名。 也是今年刚新取的进士,是个非常年轻的官员,才刚满二十岁。 按赵老大手书中的意思,说是知道你喜欢年轻的,所以就挑了个最年轻的过来,还说这人不错,绝对有能力把翁山县治理好。 王浩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县令的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甚至比赵老大更清楚这个小伙子的能力。 寇凖嘛!谁不认识!如雷贯耳好不好!后来的那什么澶渊之盟就是他拉着赵二的儿子去签的。 而且这寇凖还有一个非常了不得身份,他其实还是赵老大的连襟! 宋皇后的亲妹妹,就是眼前这位寇同学的正妻。 仔细想来,自从来带这个世界之后,见到并有接触的历史名人,其实也算不上多。 尤其是像眼前这位此时还没有显露山水的历史名人,更是屈指可数。 当然这也跟自己的对这方面的认知比较匮乏有很大的关系,基本上只叫得出几个耳熟能详,在原本史书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名人。 寇凖自然算得上是一个留下过浓墨重彩的历史名臣。 只是此时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寇凖,除了长相颇为的帅气之外,并不能看出来有什么出奇之处。 反倒是看上去有些呆滞,这也难怪,毕竟任谁看到大司农及他身边那些护卫的模样,大概都会是这样一副表情。 如刚刚还俗不久的和尚一般的短发,个个都黑着一张脸,一身异常奇特的服饰,连鞋子都是之前完全没有见过的式样。 这也太诡异了,虽然早就耳闻大司农行事不同寻常,可如今看到这样的一个大司农,一时间还是非常难以接受。 这也难怪,自从上回因为张了虱子不得已剪去一头飘逸的长发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爽,连老关那种曾经的犹豫派,也都是同样的感受,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长虱子。 自从享受过这种舒爽感觉,连后来头发又稍微长了一些之后,都感觉浑身的不得劲。 于是,那虱子也顺理成章的成了身上的顽疾,再也根治不了了。 为此,王浩不但花了一番大心思捣鼓出了几把专用的剪子,梳子等全套剪发工具,还专门为他们配备了一个专职的理发师,就是那个从梨园里找来的小姑娘,心灵手巧,很会打理头发的那个。 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已经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发型师了,有一百多个模特供她练手,那进步想不大都难。 然后为了搭配这精致干练的发型,还玉他们也终于把那中山装给捣鼓出来了,给大伙量了尺码之后,找了家比较有名的成衣铺子,一口气给定做了几百套。 光有搭配的衣服还不够,还得有鞋子皮带不是。 制作皮鞋皮带的材料虽然不太好搞,但对主管市舶司的大司农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弄几百张鞣制完成的马臀革,对商贾们而言,也就是一份普通的订单而已。 最后这一身行头套到身上之后,感觉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一般,不但舒爽,而且真的很帅气有没有。 这样的一身打扮,也很快获得了护卫队里那百多个型男的认同。 不过在护卫们眼中,这身行头与帅气那是不搭边的,不但不搭边,还都觉得有些怪异。 毕竟审美观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变,但这样的穿着,的确是干练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都精神很多。 穿着也方便,连拳脚功夫都感觉至少精进了三成,甚至连解个手都比之前方便了数倍。 唯一不搭的,就是他们手上提着的那把刀了,王浩觉得把刀换成剑可能会更搭配一些,或者把刀的外形改一改,改成更现代一些的造型,不要这种大头刀。 或者改成56式三棱刺刀,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不过佩刀这方面,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换的,得请示上面,然后武器的样式,也不是说要啥样就能有啥样的,会受到技术瓶颈的限制,这事不能急。 所以此刻那小寇同志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模样的大司农,和大司农身边的几个护卫。 “寇兄远道而来,辛苦辛苦。” 看着有些呆愣的寇凖,王浩率先拱手开口道,见面礼倒也没有换成握手礼,拱手礼与这套行头,也是非常搭配的。 “晚生平仲,见过大司农。” 寇同学回过神来,很有礼貌的深施了一礼,对于眼前这位大司农,他心里还是非常敬佩的。 甚至可以说是仰慕,包括身边的一些同窗或是好友,也都对这位年轻的大司农敬佩有加,乃是众多青年心中的偶像,可不敢称兄道弟。 “唉……不许见外,你我年龄相仿,以平辈论交便可,来,为兄先带你过去看看新造的县衙。” 说着,一把就拢住了寇凖的肩膀,宛如多年未见的老友。 既然您老自动送上门来,就休想再成为原来的那个寇凖了…… “平仲……惶恐。” 寇凖被大司农的亲密举动给吓了一跳,一上来就勾肩搭臂的,对他这种出生世家豪门的君子来说,那是非常的不适应。 况且这大司农一脸的黝黑模样,看上去起码也的有三十了吧?足足比他大上一轮,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年轻,怎能以平辈论交。 圈着小寇同学来到正在忙碌的县衙工地上参观,公事房大都已经建成,目前在做一些收尾工作。 宽敞的工地上,忙碌的工人不多,对大司农的到来,工人们皆都拱手招呼。 这情形让寇同学很是稀奇,关系融洽的似乎有些过份,而且,他们竟然对大司农的这副打扮已经习以为常? 章节目录 第398章 环境保护 大司农的穿着打扮怪异,工地上的民工习以为常,就连这新造的县衙,也如此的风格迥异。 这哪是什么县衙嘛,分明就是几间仓房而已,再凑合也不能这么凑合吧。 寇凖总觉得这所谓的县衙大楼很是眼熟,感觉在哪里见过。 对!想起来了,太府寺! 这分明就是京城中那太府寺的造型啊!太府寺大楼在京城中可以奇丑而闻名的,想不到他寇凖有一天也会住进这样一处奇丑无比的大楼中。 “寇兄来早了呀,这县衙大楼估计还要月余才能完工,这些天恐怕要委屈一下寇兄了。” “无妨的无妨的,平仲先在这边上搭一处窝棚便可。” 心里虽然有一点小失落,但寇同学还是非常愿意吃苦的。 过来翁山上任,是过来历练的,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在一个初立的县城上任,更容易干出业绩,况且有大司农在这里打基础,将来的成绩,一定是非常耀眼的。 因此,虽然这是一处人烟稀少的荒岛,但其实是一处热土,一块难得一见的好地方,大司农可能不知道,为了能来这翁山县上任,京城中好多人都抢破头了。 他寇凖能脱颖而出捡到这份没差,除了因此大司农喜欢年轻官员这最大的优势,其事多少还是有几分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的。 所以,不但县衙大楼丑一点,他寇凖不会介意,就连那窝棚,也是可以住一住的。 让一个新来的地方一把手住窝棚,这哪能行,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咱再怎么凑合,也能凑合到新官上任住窝棚不是。 “寇兄说笑了,怎么能让寇兄住窝棚呢……” “那便暂时住在这里吧。” 抬头之际,忽见大楼后面有一处已经完工的小房子,建在一颗大樟树下面,很是优雅宁静的样子。 寇同学瞧见这一处幽静的小宅,只一眼便喜欢上了。 “咳……咳……寇兄,那是……茅房……” “啊……!这个……大司农为何要把茅房建的……建的这么……雅致?” 寇凖闻言脚下不自觉地一个趔趄,急忙环顾四周,幸好没人听见,这才松了一口气。 心说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定然会成为一个笑柄,只是好奇这大司农为何要把一个茅房建的这么雅致?甚至看上去比县衙大楼都要别致许多。 “寇兄有所不知,这海岛上淡水匮乏……” 为了避免寇同学的尴尬,王浩随意的敷衍了一句。 再说这环境保护的问题,一时间可没办法跟他解释清楚,其实像这样的公厕,在整个县城中还有很多处。 翁山港将来会很繁忙,过路的商客甚至会比当地常住的居民还要多,若不多建一些公厕,想也知道到时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再者,船员都习惯把大海当成五谷轮回之所,在大海中倒也算了,若舶靠在码头上的时候也这样做,那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多建几处公厕,花不了多少钱,既能保护港口的环境,还能保护岛上那几条为数不多的小河。 其实不光是这样的小岛上,内陆上的州城县城也是一样的,尤其是拥有百万人口的汴京城,这环境问题其实非常的不到位。 尤其是每当雨季来临,那路上河里漂着的,能把人看的心里发毛。 这些年虽然也建了许多公厕及生活垃圾集中处理点,还铺了不少水泥路面,较之先前,已经有了不少的改观,但要彻底扭转人们对环境保护的观念,还是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的。 “大司农高见,平仲受教!” 寇凖恢复了神色,转身对着大司农深施了一礼,虽只是短短一句话,却是鞭辟入里,不光是水源,对居住的环境,也是大有毗益的。 随即又想起如今京城的现状,总觉得这五谷轮回之所,是一件摆不上台面的事情,所以很多人都不屑去做,其实这事情真做起来,其实花不了多少人力物力,却能收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 “寇兄又要客气了不是。” 王浩一把扶住了寇凖,随即又换成了一副勾肩搭背的姿势,准备带他去县衙大楼的里面看看。 寇同学却对大司农的热情感到浑身的不自在,很不自在,大家以礼相待不好嘛,为什么一定要弄的这么亲亲热热的…… “说起来其实我与寇兄也很是有几分渊源的呢。” “哦?这话怎讲?” “弟妹在京中接手的那间公仔铺子,之前就是我义学负责打理的。” 当初小蝶任性搞出来的那什么毛绒玩具店,后来就是转手送给了宋皇后的妹妹。 没赚到什么钱,还倒贴了不少钱进去,那毛绒玩具店好像现在还开着,仍然在亏本销售。 宫里的几位娘娘,用她们每年领到的那些为数不多的上等绸缎,缝制成毛绒玩具,再转手卖给那些官家小姐,非常开心的做着亏本买卖,做得不亦悦乎。 有几个节俭些的,一整年都舍不得给自己添件新衣服,都拿做这亏本买卖了,赵老大曾经还向自己抱怨过。 “啊……?弟妹?” 寇凖却又因为这句话给听得一头雾水。 “就是寇兄的内人呀。” “内人?大……大司农,平仲……还未成家……” “什么?还未成家?那你为何来此?” 这乌龙闹的,不是说这里的人结婚都挺早的嘛,寇凖今年二十,如果再在这荒岛上窝上五年,那原本的一段良缘恐怕也要因此给耽误了。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段姻缘,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得让小蝶写个信过去,告诉公仔铺子里的宋大掌柜,高速她这里有一段专属于她的良缘,让她这几年不要急着嫁人才成。 这边的寇凖同学却被大司农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问得惊诧不已,心说还没成家为什么就不能过来这边了?您老不也还没有成家吗,为什么可以来这里。 遂苦着脸问道。 “大司农啊,平仲有一事不明,为何来这翁山县上任一定先成家?” “成了家才好在此安家啊。” 不成家就过来,明显就是来熬资历的,过不了两年就得滚回京城,这怎么可以。 “还……还有此等说法?!” 寇凖闻言大惊,莫非大司农是要把自己钉死在这荒岛上?这怎么可以! “那……我问你,可有定亲?” “尚未定亲。” “那可有意中人?” “这……这个……” “那就是有了,快说,是哪家的姑娘?” 寇凖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慌乱之色,在京城的时候,的确看到过一个非常中意的女子,不过也只是匆匆一面,连人家的姓名家世都还不知道。 虽说的确有那么一点心动,可现在是讨论这个事情的时候嘛,也不知怎的这话题为什么会转到这个问题上去,大司农的思维跳跃太过奇特,寇凖明显感觉有点跟不上节奏了。 讷讷的啊了几句,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章节目录 第399章 整装待发 在王浩不依不挠的盘问之下,终于从寇凖的口中套出了他的那个意中人。 结果自然很是失望,就像当初折惟信那样,也是在街上多看了某个女子而已,连名字都没敢上去问。 不过不要紧,王浩知道那个被小寇同学看上眼的姑娘一定姓宋,而且连她上班的地方都了如指掌。 于是很大方的表示这事就包在哥身上了,保证帮你促成这段好事。 随后又领着小寇同学在县衙中里里外外的游览了一遍。 至于寇凖明显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又是困惑又是茫然,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惊喜。 自从登岛之后,就感觉浑浑噩噩的,这翁山岛也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之地,一切都是那么的诡异。 尤其是那个兰若寺,那个处处透着诡异的民俗文化交流部的地方,里面住着的分明是一群妖魔鬼怪。 刚刚路过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阵阵的怪叫声,像是在杀猪一般。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朝内张望了一番,原来真的是在杀猪,一群和尚摁着一头猪,在那里杀,猪的惨叫声夹杂着人群的因兴奋而发出的怪叫声,场面怪异至极。 其中一个二十啷当岁的年轻公子,一手捧着一个大茶杯,一手在那里比划,嘴里叫嚣着猪耳朵给自己留着下酒吃…… 按照大司农的说法,是在教他们见血,因为这些所谓的访问团,不久之后就将出海远赴倭国。 说是要与倭国交流民俗文化什么的?莫非是交流杀猪的文化? 带着一脸茫然的寇凖最后被安置在了船上暂住,挑来挑去,还是船上的环境最好。 不过也住了没几天,寇凖就提出要带着人亲自赴各岛屿为岛民们登记入册,纳入户籍,让他们正式成为有户口的大宋百姓。 入秋之后的翁山海域,台风比较多发一些,所以王浩还特地给船上配了经验丰富的老渔民做向导。 从为岛民们纳籍入户开始,也就算是正式接手翁山县的吏治工作了。 接下来寇凖寇县令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基本上一两年之内没什么放假的机会。 新建县城,设立县衙只是个开始,之后除了纳籍入户之外,还要丈量田地,适当的还要修一些水利,开垦一些荒地,空闲的时候还要编写一下县志。 帮助岛民们垦荒修水利之后,各大岛屿上的村落中,还要委任几个乡长里老,县衙新设,头三年说好了是免皇粮的,但以后多少还是会征一些的,征皇粮这种事,没有乡长里老牵头,就很难落实。 麻雀虽小,整个县境内人虽然也没有多少,但该有的还是得有。 所谓政绩,这便是了,也因此,来这样新设的县衙中任职,很容易就能干出成绩来,所以才会有很多官员争着来这荒岛上当渔民吧。 兰若寺的雕像也筑的差不多了,因为是用木摸配合水泥浇筑而成的,所以这速度那是飞快呀。 往木摸中擦上桐油之后灌入水泥浆,差不多半天就能开模了,然后然后再晒上几天就能上色了。 简直跟流水线产品没什么区别,而且上色之后的塑像,无论是大小还是外观,几乎可以说是一摸一样,没有丝毫差别。 在这个年代,能拿出一对一摸一样的石像,就能算得上巧夺天工,如果能拿出一百对一摸一样的石像,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因为如此,这些廉价的石像从某个方面来说,其实也算得上是稀世珍宝了。 拿着这些稀世珍宝去海外施恩,必然能最大限度的增进两国的友谊,将两国间的友好往来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仙人转生成为高僧的改造工作也进行的异常顺利,李老神仙他们自从进了兰若寺之后,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持证上岗的工作。 有吃有喝,还有一份不错的薪水拿着,更让他们无比享受这份可爱的工作,对出国考察这份差事同样也有着无比向往,无比迫切的心情。 作为本次考察团的幕后领导,张顺也希望能够早点出发,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耽罗岛上征服那里的野人的。 那里的野人可恶至极,每时每刻都在骚扰过往的商队,正义之剑早已经饥渴难耐,每多等一天,就是对正义的亵渎…… 苏杭两地,以及越州明州的不少商贾也早已经收到风声,这几天也都陆续赶来翁山港。 能跟在市舶司水师后面出海,已经成为众商家心中最有保障的海贸之行。 哪怕不能捡到战利品,能跟着水师一道出海,至少这安全问题是绝对有保障的,仅凭这一点,便足可以让众商贾趋之若鹜。 陆续赶来的商贾刚到翁山港码头,就对眼前火热的景象给惊呆了。 大司农就是大司农,不论到哪都是大手笔,即便是这样一个曾经鸟不拉屎的荒岛,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换了一副天地。 只是一眼,就知道这里以后将有如何巨大的钱景,于是,去拜访大司农的时候,也都会提及码头边上那一排长长的商铺。 尽管他们心里清楚,这排商铺,现在是绝对不会出售的,也知道等出售这排商铺的时候,大司农会在他们这帮商贾身上狠狠地拔下一根鹅毛。 但他们还是忍不住要问一下,希望大司农突然来个大转折,划出几间卖给他们。 买到就是赚到,这是众人一致的想法,之前广州港码头边上的那些商铺,只不过几年时间,那价格就已经翻了好几倍了,还有价无市,有钱都不一定买的到。 由于商贾的陆续到来,本就繁忙的工地也一下子变得更加拥挤起来。 这人一多,各种小摊小贩就像春天里的野草那样很神奇的冒了出来。 有从明州城特地赶过来的,也有岛上原先的渔民,以及周边一些岛屿的渔民,各式各样的小摊贩,竟然在码头附近的一个空地上很快形成了一个露天市场。 所以人气这东西啊,就是这么的神奇,人一旦聚集起来之后,即便你不去撮合,他们也会自然而然朝着互通有无的那个方向靠拢。 七八月份正是起航远行高丽倭国的最佳季节,这个时候,普遍刮西南风,到了那里之后,住上两三月,也正好乘着东北风返回。 只是这个季节出发,有个最大的不确定因素,说来说去,还是台风。 这些年一直忙着海贸这事,王浩甚至觉得古代的华夏一直很好的专注于海洋这块,会不会就跟这台风有关? 小木床船航行在茫茫的大海上,遇到个台风,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台风还相当的频繁,单单我们的西北太平洋这一块,平均每年会生成三十个台风坯胎。 而且这台风生成的时间跨度也长,最早每年五六月份开始就会有台风,要一直持续到十月份左右。 尤其是七八月份这种最适宜出海的月份中,那台风更是频繁。 再加上如今这年代,根本没有有效的预测及预防手段,没回出海,只能拢着双手祈求上天保佑这一个法子。 唯一的法子,也是最不靠谱的法子,更是最无奈的法子。 以至于这民俗文化交流团出海的日子,也只能一等再等,尽量等的迟一些再出发,这样遇上台风的概率也就会小上许多。 这年头,要从大海上挣口饭吃,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章节目录 第400章 举兵伐宋 与大宋这几年欣欣向荣的景象截然相反的是,这几年来辽国的日子有些不好过。 自从数年之前赵匡胤举无路大军伐灭北汉之时起,就彻底关闭了与辽国的边贸。 之后在王浩的斡旋之下,几乎重开,但终究还是中途夭折了。 此后数年间虽然宋辽两国的商贾也都迫切的希望能够重开边贸,但每次总是在关键时刻出些幺蛾子。 之后大宋境内的经济在大司农的各项政令出台之后,开始走上一条蓬勃发展的道路,这件事也就暂时被冷了下来。 对商贾们而言,往南走还是往北走,其实没什么区别,如果往南走有更安全更丰厚的利润可图,也就不在乎北边那点需要系着脑袋才能得来的利润了。 宋国没有了边贸,还有海贸可以捞,但辽国不一样,没有了边贸,就几乎等于没有了销路,他们的后院,只有更加荒凉的西伯利亚。 尽管这几年来,辽国国内有辽帝耶律贤与萧后的励精图治,但仍然无法阻止国内的环境不断下滑。 边疆的战事,这几年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从火药到后来的重装步人甲,短短几年之内,宋军就连续两次抬出了让辽军大伤脑筋的战场克敌利器,眼睁睁地看着半数幽云之地落入宋国手中。 战事失利,经济萎靡,此消彼长,雪上加霜,导致辽国刚刚安定下来的国内局势又出现了隐隐的不安动向。 好不容易盼来一个耶律贤这样的明君,怎么这日子好像过得还不如那个辽睡帝呢……这是很多辽人都想不通的地方。 只知道再这样下去,即便南边的宋国不打进来,他们辽朝也离灭国不远了。 是时候该拼一把了吧,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也是时候该拼一把了,趁着举国上下都有南下伐宋的迫切心情。 于是,辽帝耶律贤也像数年前的赵老大那样,倾举国之力御驾亲征。 三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分别向宋国的瓦桥关,益津关和淤口关进发。 能选的边境突破口,最合适的大概也就是这关南之地了。 这镇南三关当初还是周世宗临终前拿下来的,后来赵老大接手了后周之后,就一直由李汉朝超镇守关南。 李大将军威名赫赫,镇守关南的时候,自然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去年年底,年过七旬的李老将军驾鹤西去了。 为此,赵老大当时还呜呼哀哉,痛哉痛哉了很长时间,心痛的好几天都没吃下饭。 然后……就是好一番的加恩封赏,李老将军的几个儿子,也都受到了重用,把他们从关南之地调来京城担任要职。 在边疆之地用军阀模式的镇守方式,就这点不好,虽然高度自治,人家会像守自己家一样死守关隘,但每每到权利交接的时候,或多或少,人心总会有一些不安。 像这样高度自治边关重镇,在西北也有好几个,不去动还好,朝廷的控制力虽然稍微弱了一些,倒也能能继续保持相对的安定。 但如果盲目的一通骚操作,就极有可能会像原本历史上的赵二那样,稀里糊涂的,就弄出来一个西夏。 那些边疆问题,赵老大这几年来也是一直在缓慢的消弱他们手中的权力,当初最先在岭南设立的广南东路经略安抚使,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而且当时这口锅,还是王浩给背起来的,不过只是带着几千个手下出使了一趟南洋,就有好大一顶官帽扣了下来。 有名无实的戴了一年多,其中有大半时间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头上有那么大的一顶官帽。 再后来,头上的那大帽子虽然还了回去,但那个职位却就此留了下来,不但如此,之后不久还增设了福建路,江南东路,江南西路及两浙路。 又说经略使的权力太大,所以又增设了各路转运使,由此,分权节度使的政策措施就此拉开。 年前李汉超将军去世之后,又在河北一带增设了河北东路与河北西路,之后又在太原府一带设立河东路,直到现在差不多也就剩下西北一带还没有设立转运使司了。 一连窜的举措,无不说明新一轮集权正在徐徐展开,这是在给儿子铺路了,说明赵老大已经开始考虑身后事了。 不过这权太急也不好,尤其是西北一带,各民族混居,军阀世家根深蒂固,深入民心,收的急了,极易引起反弹。 还有就是把那边的权放在最后收,其实也绝非上策,王浩不知道赵老大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顺序? 难道是出于之前那先南后北的国策的老习惯? 不过他要怎么收,要何时收,都不是自己能参与,自己现在所能做的,只是安安心心搞好经济,打仗什么的,终究不是本行。 所以,当王浩收到辽国大举进兵南下的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早已经差不多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赵老大这几年看来真的是打仗打上瘾了,听说辽军是由辽帝御驾亲征的,赵老大当然也不能示弱。 集结兵马,令传边隘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之后,也带着全部精锐杀向了瓦桥关。 新打造的五万重装步人甲,正好缺一个强劲的对手试试深浅。 背了泼天的骂名,朝堂上的那些老骨头们,几乎都要把手指戳到脊梁骨上去了,才整出来这五万专克骑兵的钢铁军团,正需要一支全天下最精锐的骑兵来试试他的火候。 这几乎是一次事关国运的决战,至少也关系着今后十年的战争走向,若能挡住辽军,并把他们给打回去,那么收复幽云的计划,也将一日千里,指日可待。 若挡不住…… 必须挡住,关南道没有天险可守,敌人来了,只能拿人命去挡,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汉人不可能以黄河作为天险。 不过在王浩看来,辽国过来侵略边境,实在是因为没生意做,日子过不下去了,不得不过来打一把,顺便还能转移一下国内的矛盾。 其实与辽人做生意也没什么不好的,生意有越做越富的,也有越做越穷的,所以王浩有足够信心让大宋的商贾们像吸血的蚊子一样,慢慢的把辽国的国力给吸干净。 用经济战这种不见血的战争,有时候甚至比真刀真枪的战争更加有效,让辽国的贵族们过上腐朽的幸福生活,也一直是王浩最大愿望。 可是朝中的那些大佬们始终不同意这个观点,一直认为与辽人做生意,无异于资敌,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也正因为如此,关闭边贸这个算不上上策,甚至可以说是下下策的手段,也一直被他们拿来当作制裁辽国的首选战术。 而现在两国战火又起,边贸自然也不可能再重开了,但这或许也会是一个契机…… 章节目录 第402章 安居乐业 送走了张顺带领的民俗文化交流团及一众商贾之后,翁山岛码头一下子就变得冷清了许多。 港口建设已经基本完工,翁山县县城也迎来了最后的抓阄阶段。 行走在如棋盘一般规整的县城街道上,寇县令心中有股一展胸中抱负的淡淡豪情。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县城,可以说是生平仅见,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一砖一瓦,每一口空气,甚至是街道上的灰尘,也都是新的。 县城没有城墙,这也是与内陆城市最大的不同,所以这翁山县,更像是一个村子,行走在宽敞街道上,一眼就能望见远处的大海。 按寇县令的意思,这县城的城墙,最好还是要早一点的,窄一点也行,多少围一围,那才像是个正经的县城嘛。 然而大司农却说没必要,城墙又不是围墙,哪怕是最寒酸城墙,所耗费的物资,都能再造两个这样的县城了。 若是担心外敌入侵,以后倒是可以在码头上建几个炮台。 寇凖听说过烽火台,却没听说过炮台,但是他从渔民们口中听说过炸山那事,岩壁上凿了个洞,然后山塌了,飞出去的一块石头,还把官军的大船给砸烂了。 然后他就想在码头上立几座炮塔,出将入相是文人们追求的最高境界,寇同学作为年轻一代的翘楚,除了要把瓮山县治理的井井有条,战功什么的,也是想要挣上几分的。 这个特殊的要求最后当然也没有被大司农批准,那是真的没必要。 这犄角旮旯,至少未来几百年都不会有任何战事,即便有战事了,若是沦落到连这样一个小岛都要苦守了,那这朝代也就基本上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什么城墙炮台,都不需要,建造成本高,维护成本也高,还真的不如多建几处安置房。 今日就是分配安置房的日子,每个人都像是过节一般,不,应该说比过节更隆重,甚至可以说是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天了。 其实抓阄什么的,对他们而言,也没有什么必要,这样的房子,那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哪还敢挑来挑去。 抓阄终究还是要抓一下的,这才是最公平的分配方式。 现在他们可能还感觉不出来,等将来这县城热闹起来之后,那手气好坏的差距,就能体现出来了。 比如位于主街边上的房子,肯定要更值钱一些,至于两条主街边上的商铺,那是归县衙所有的,这也会是以后翁山县衙门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岛上没什么耕地,重新丈量之后,分到每户头上的,也就差不多勉强能养活一家的水平而已。 如果以后家里再添几个丁口,那就只能去想办法搞点副业才能继续养家了。 所以岛民们以后除了种地之外,肯定仍需要捕鱼为生,或者去找份别的工作,或者自己去创业,这些都得由他们自己去走了。 大司农所能做的,不过就是给他们安一个家,让他们在这里安心的住下来,让这新设立的县城能稍微有点样子,如此才能以人气吸引人气嘛。 其实岛内还有不少未开垦的荒地,还有更多的山地,真要发展起来,容纳个百万人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不过岛民们以后的生活要怎么过,那都是知县大人的事情了,不论是开垦荒地还是发展副业,那一窜窜数字,都是历任知县大人们换取功名的资本,相信他们也会做的很好的。 抓阄的方法很是简单粗暴,就是伸手往一只布袋里摸一张小纸条的事情。 摸到之后,当场画押,录入名册,然后领取县衙颁发的房契,从这一刻起,这些世居在荒岛上的苦哈哈,就正式成为居民户口了。 另外还规定了这房契五年之内不得转让他人,包括分到的那一块巴掌大的耕地也是一样。 最后,领完房契之后,大司农还给每家每户准备了一份大礼包。 一套简单的农具,一张质量上乘的新渔网,以及一把剪刀,和一把菜刀。 手捧着房契地契以及一个大礼包的众人,无不痛哭流涕,纷纷用最诚挚,最能体现淳朴百姓表达感激之情的方式答谢官老爷们。 一时间,整个县衙大院哭声不断,扶都扶不过来了,好日子近在眼前,怎能不叫人感激涕零。 小寇同学看着这幅感人至深的场景,也早已经是眼含热泪,待民众渐渐散去之后,来到大司农面前,也深深的一躬鞠了下去。 “唉……寇兄寇兄……你怎也如此。” 王浩见状,赶紧一把扶住。 “平仲替瓮山县的百姓谢过大司农……” 大司农做的这一切,与其说是为了瓮山县的百姓,倒不如说是为了他这个新上任的知县所做。 离京之前,还在为如何治理这瓮山县而担忧不已,没想到大司农把一切都给安排好了,而且还安排的如此妥当,如此完美。 有这样一个底子,对他这个新任知县来说,几乎是捡了一个现成的大功劳,已经不能要求更多了。 “寇兄言重了,其实兄弟我还是有一点私心的呵呵……” “私心?” “就是为了市舶司设在这里的港口以后能获取更大的利益。” 真正的私心当然不能对他说,做为自己前世的老家,怎能不想办法扶一把。 “便是如此,大司农为这翁山百姓所做的一切,也已经是如山之恩了。” “说真的,其实也没花多少钱,而且花的也不是我的钱,都是朝廷的钱,我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还白得一个好名声,这样的好事,自然不能错过。” “这……大司农的话总让平仲无言以对……” 正经话还没说上几句,他又要讲一些让人大汗淋漓的话了,寇准只得苦笑作答。 “寇兄不妨猜一猜,建造这座县城总共花了多少钱?” “这如何算得出来?” “如何不能算,每一分每一厘都是有据可查的。” 说话间,王浩把一本帐册递到了寇准手中,继续道。 “这本帐册也一并交给县衙保管了,县城的规模,以后肯定还会增设的,这帐册,也好作个参考。” 寇准闻言,眼前随即一亮,大司农行事,果然是周到的无以复加。 今日的事,更让寇准对大司农的为人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之前在京中的时候,说实话,在朝堂中有关大司农的风评虽然有褒奖,但其实风言风语也是有不少的。 说的最多的,就是不入流,不合群,行事我行我素,略显轻浮,还喜欢得理不饶人,肆意妄为,而且还有很严重的经济问题。 但自从来了这翁山岛之后,就完全不是百官口中的那个模样了。 如此亲民,从来没见过一个朝廷命官与普通百姓能这样如家人朋友一般相处的,这样的人,怎能说成不入流,不合群,还轻浮乖张? 轻浮之人会把花出去的每一文钱都清楚明白的记录在册? 光这一点,寇准敢保证,几遍是朝中最清廉的官员,都不能做到大司农这份上。 章节目录 第403章 祸起边疆 建造县城的费用,其中伙食费占去了大头,至于其他的是真没花多少钱。 材料是自家的轮窑厂产的,这玩意本来就便宜,又是自己带着人去运的,几乎没花什么钱。 至于民力,自从得知那些房子建好之后是要分给他们的之后,就再也不肯拿工钱了。 次月发工资的那天,一个人都没过来领工钱,去工地上劝,也怎么都劝不动,那是铁了心不肯拿了。 寇大人捧着那本翻开的帐册,看着上面那窜简单的数字,神情有些发愣。 本以为这样规模的一个大工程,起码也的也是以十万贯计的耗费,然而结果却让人大出意料。 “很意外吧?” “着实意外,建一座县城所耗,竟不如京城一豪宅。” “豪宅也是百姓也是百姓们造起来的,每一座城,从无到有,也都出自百姓之手,然而他们所求,不过温饱而已,待他们好一点,回报给你的东西,会多到让你难以想象。” “平仲谨记。” 大司农终于要离开了,全城百姓齐聚码头过来相送,走过那么多地方,今日这送行的场面,是最隆重的了,而且无一例外都是眼含热泪,真心过来送行的。 “果然还是家乡人最亲啊!” 站在船头,拱手道别众乡亲父老,王浩不由得感概一叹。 “不是说过了年再走的吗?” 刚刚结束度假的还玉在边上低声埋怨了一句。 在普陀山住的好好的,就被他差人给叫了回来。 “是呀老爸,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来得及做呢。” 一旁的小蝶同样有些发懵,跟这老妈在普陀山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这太奇怪了,住在那里竟然都不想回来了,甚至还跟着那里的老方丈在庙里念起了经,这是她以前最不屑做的事。 然而待在那里,却完全没了那种浮躁的感觉,每日听老方丈讲讲经,拿个扫把扫一扫那些永远也扫不干净的落叶,心情却是异常的平静。 以致于忘了回家,甚至忘了替岛上那些孩子们把学堂给立起来,幸好这些事老爸也都想到了。 王浩也奇怪,她们在附近游玩了一圈之后,最后竟然在庙里住了下来,而且一住就是一个多月,最后还是叫人去催回来的。 “我说,你们住在那里每天都做些啥?” “没有呀,就是念念经,种种菜,然后四处逛逛。” 还玉随口答到,其实住在岛上真的挺安心的,毫无压力,有一种能让人忘记时间的神奇魔力。 “还有还有,岛上有很多洞,有些石洞里会有住着一个苦修的僧道,他们能盘坐在海边,一坐就是一整天,老爸,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尽管听老方丈讲了一个月的深奥佛经,小蝶心中仍有一大堆疑问。 “是的呢,那些人,每天只喝一小碗米粥。” 翠儿在边上附和道,那些人,看上去真的很像传说中的神仙,都吃的很少,说是在辟谷,每天都在海边的岩石上打坐,人都被晒成了一块黑炭。 说实话,更像是生活在山洞里的野人,可月娥姐姐非要说他们是隐居的仙人,其实在岛上住了一个多月,最大的原因其实是月娥姐姐一直想要去寻访仙人,求教什么成仙之术。 “因为他们心中有信念。” 听着众人讲述仙岛上的各种奇遇,王浩深感无力。 对佛道什么的这些东西,一直都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在看到了三哥家那些形形色色的神棍之后。 虽然道家佛家本意都是劝人向善,清静无为,反对争斗,但这种思想很容易被带歪。 尤其是对普通民众而言,听了个一知半解之后,就以为掌握了精妙的奥义,从而以虚驳实,落于空谈。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包括劝人向善的佛道精义也是一样,没有规则的约束,没有统一的标准,很容易被人利用。 “什么样的信念?” 小蝶再次开口问道,她真的很需要知道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维系着这种信念。 “成仙成佛的信念。” “那真的能实现吗?” “那得看是什么人了。” “什么意思?” “对旁人而言,可能会觉得这种做法让人难以理解,但对他们自己而言,可能已经实现了。” “那不就是……自我催眠?” “可以这么说吧……” “但是我听那些老方丈说的,其实还是很有道理的呢。” “这是肯定的,他们的宗旨其实都是好的,但是这些宗旨对大多数普通人而言,太过深奥,所以在后来的实践当中,就很容易被人带歪,从而违背了初衷。” “你这话,比老方丈讲的还要深奥。” “哈哈哈……” “唉……早点回去也好,差不多都一年没回去了,怪想他们的。” 小蝶又是小大人似的一叹,世间过的真快,转眼就又是冬天了。 “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去?” 边上的还玉再次开口询问,这么火急火燎的回去,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边疆乱了……” 王浩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他也很无奈,前几天就收到了赵老大发来的紧急召回令,令自己速往关南雄州一趟。 “又要去打仗了?” 还玉闻言,吃惊的长大了小嘴,每隔一年都要打一仗,她们护理学院的那些姑娘们,又要遭罪了,这仗怎么打不完的。 “这次是别人来打我们。” “啊?打到哪里了?” “打到雄州了。” “雄州是哪里?” “雄州就是霸州边上的一座城。” “霸州又是哪里?” “那白洋淀知不知道?” “没听说过……” 果然,跟她说地名,显然都是徒劳的,于是王浩很果断的放弃了治疗。 “啊……!打到雄州了?那那里的义学怎么办?!” 听说北边的敌人打过来了,这话听在小蝶耳中,当时就想到了那里的同学们。 “或许也会受些牵连吧。” 王浩只得无奈一叹,也只能无奈一叹,两军交战,最无奈的,就是这些普通的小老百姓了。 更何况这辽人南下,本来就是顺便来抢一波的,很多小村子,甚至几个小县城,也许会就此消失。 “那怎么可以!会被牵连到什么程度?” 战争很近,对小蝶来说,却又很远,尽管很焦急,但对于老爸说的牵连,却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他们就像路边的野草,过些年,还会长出来的。” 王浩没有细说,有些事,太过血淋淋,不宜说的太明白。 “某年某月,外敌犯边,太祖领兵拒之,敌退”。 或许以后的史书中,对于这一次辽人犯边,只会用这样一段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十余个冰冷文字来记载。 在任何一本史书中,像这样轻描淡写的记载,还有很多很多很多。 但这被轻描淡写记载的背后,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会比最震撼的电影都让人不忍直视一百倍。 他们就像路边的野草,没人会记得,也没人会关心他们被踩烂时的模样,然而,在又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他们也仍然会像野草一样,顽强的扎根在这一片原野之上。 章节目录 第404章 西北之乱 有些历史,像是注定了的一般,任自己这对蝴蝶的翅膀如何扇动,它终究还是会发生。 就比如这西北银州的李氏,经过这些年表面上的和平共处,以及实际上的休生养息。 党项一族也终于迎来了几个很会新风作浪的领头人。 与原来的历史相差仿佛,早在去年年底,当时的上一任定南节度使李继筠刚刚去世,其弟李继捧接任定难节度使一职之后,便遭到族内其他一些氏族的排挤。 李继筠,李继捧,看名字就知道,这两人是兄弟关系。 所以,作为某个地方政权的老大,其首要任务,其实应该是保证自己活得足够长。 一旦活的不够长,境内十有八九就会不得安宁。 夏州这个地方割据政权目前就面临着这样的动荡。 兄终弟及,加上接任的弟弟李继捧也才二十来岁,马上就有几个叔叔辈跳出来表示反对了。 也因为出现了一些动荡,于是赵老大就谋划着想把银州这块割据政权给收一收。 正好这时,广受排挤的李继捧在银州过得也非常的不顺心,也就有意就此交出夏、绥、银、宥、静五州之地,并书信一封派人入京,给赵老大传达了一下他的意思,希望能搬去京城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但不知怎的,这意向刚刚有点苗头,就被李继捧的族兄李继迁给知晓了。 这哪能行呀,这定难五州可是他李继迁的祖爷爷拼下来的呀,这份家业传到你这一脉,就已经足够让人憋屈了,而今你不但不珍惜,竟还要捧着送人! 因此也理所当然的就按耐不住了,本来就暗中斗的你死我活的两人就此彻底决裂。 你有意归宋,那我就投辽,于是那李继迁与他的老弟李继冲、亲信张浦等人商议一番之后,就带着重礼直奔辽国上京走关系去了。 然后的剧情就更狗血了,辽国这几年过的也不怎么如意呢,见有人来投,自然是欣喜不已。 正好缺一条像曾经的北汉那样的忠狗呢!这不就有了嘛。 所以不但空中画大饼,随手一挥授李继迁为定难节度使、夏银绥宥静五州观察使、特进检校太师,都督夏州诸军事等一大堆让人眼花缭乱的空头官职,甚至还给人给钱,援助了不少干货,以此帮助李继迁起事。 当然,这其中的内情,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表面上,是李继迁主动投靠辽国的,其实暗地里,可能就是辽国从中挑唆的。 对于那个在历史上留下一笔浓墨重彩的女人,王浩始终有着深深的忌惮。 不夸张的说,虽然与萧后只见过两面,但这世上没有人比王浩更清楚这个女人的能耐。 这段狗血的py交易,在原本的历史上也发生过,而且剧情的走向,也大致雷同。 在原本的历史上,也是因为李继捧捧着定难五州前来换取京城豪宅,才有后来的赵二猛一通骚操作,最后帮助李继迁稳固了夏州的根基。 话说这李继迁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跳,不管是哪条时间线,他都要坚定不移地走投辽这条路? 很明显,这李继迁是个狠人,在后世,更被称为西夏王,乃是西夏王朝的奠基者。 相传李继迁是带着一口利牙出生的,自然是个狼一般的狠人,天生就是要吃肉的。 像这种生来就是吃肉的狠人,怎会甘愿屈居人后?因此这些年来,一直在用各种明的暗的手段,想把他的族兄李继捧给挤下去。 好不容易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就差临门一脚了,没想到那一直憋屈度日又年轻气盛的李继捧却狗急跳墙了。 你逼我,你再逼我!你再逼我我就带着全家老小去汴京城过好日子,而且是带着家里的地契一起走。 这下就彻底掀翻了桌子了,族人之间,再怎么争,那家业终归还是姓李的,你小子就这么把家业捧着送人,那性质就不一样了,也不再是内部矛盾了。 不成器的败家子要把三百年的基业送人,这是万万都不能答应的,但那赠送对象,也不太好得罪,然后理所当然的,就想到辽国。 于是py交易就此达成。 当然这里面的戏还有很多很多,这里不一一细表。 总之现在的夏州反叛比原本历史上的反叛提前了,不但如此,还得到了辽国的大力支持。 原本历史上,辽国不过只是凭空给李继迁画了几个大饼而已,并没有给出多少实际的支援。 好像只支援了一个公主给李继迁,就此把联盟关系给稳固了下。 最后的李继迁能在夏州成就基业,其实是在赵二的“大力支持”下达成的。 然而历史虽然不一样了,但如今赵老大的做法也有些不妥。 当初李继捧捧着密信过来有意投靠的时候,应该立即下诏把李继捧这种妄图用祖宗基业换取太平生活的想法给严厉的训斥一顿。 然后再有意无意的给李继迁,或者夏州其他一些势力比较大的党项部族带个消息,就说你的族兄有点不想当这个定难军节度使了,要不你上? 这样一来,保证那块地方会相互争个你死我活,因而永无宁日。 然后灯他们狗咬狗斗的差不多了,再想办法徐徐图之,或者再暗中扶几个老二上去,要不了多少年,他们那些家底就会内耗光。 这种方式才是稳固夏州的上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家一有点归顺的意思,有欣喜不已,以为可以就此兵不血刃的收下这份大礼了。 但无论如何,现在的情况,已经不一样了,既然那李继迁已经与辽国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哪怕这友谊是虚假的,一切也都已经无可挽回了。 况且现在的辽国,本就被宋国压的透不过气来,迫切的需要一支强有力的援军。 正好这支援军又在宋军的脚后跟处,于是,正当辽军以举国之力大兵压境的当口,夏州定难军也跟商量好了似的,趁势而起。 东西两头同时点火,这其中肯定是有阴谋的,这点连王浩这个局外人都看得出来。 而且几乎可以确定,这些都是那个女人谋划的结果。 那个可怕的女人,心机很深的女人,能在男人的世界里混出一个名堂的女人,都是很不简单的女人,绝对不能小视。 但其实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在一个属于男人的世界里,如果需要一个女人出来抗大旗,那这个女人,绝对是一个苦命的女人。 大个最熟悉的比方,就是后来的慈禧太后那个老妖婆,就是一个在属于男人的世界里抗大旗的典型代表。 虽然她这旗抗的不咋滴,抗的极烂。 但她确实是一个很苦命的人,人们常说,人生最痛苦的三件事莫过于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 而慈禧这个老妖婆则是少年丧父,青年丧夫,中年丧子。而且还是终身不得改嫁的那种人,简直凄惨。 章节目录 第405章 人才辈出 关南路雄州城州府衙门的临时潜邸指挥中心内,已经好几年没有喝过酒的赵匡胤,忍不住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浊酒。 一口饮下,忍不住又是好一番的唉声叹气。 这事的确恼人,刚刚领着大军赶到雄州摆开阵势,准备好好的教训一下前来侵犯的辽国大军,却被告知后院起火了。 而且是大火,一把熊熊的大火。 夏州不能乱,这几年西北之地的建设刚刚有点起色,一旦乱起来,这几年的发展极有可能功亏一篑,连刚刚拿下的那几个州也会可能因此保不住。 可夏州已经乱了,收到急报的时候,夏州的反军就已经兵临银州城下了,估计等援军赶到,也已经来不及了。 还是太过掉以轻心了,以为如今的夏州并没有可以成事之人,所以这胃口稍微就开的大了一些。 没想到这夏州之地还是有人的,不管这其中辽国参与了多少,但区区一个二十不到的毛头小子,能在不声不响之际,就举起十万反军的大旗,着实让人吃惊。 十万夏州反军,这几乎是倾举族之力了吧?一个不足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如何能说服全族之力反宋? 想到这里,赵匡胤的神情又不自觉地恍惚起来,这世道是怎么了?为何处处出现如妖孽一般的年轻人? 自己家里的那几个就不说了,连辽国,夏州这样的地方,都出现这样的后起之秀。 尤其是辽国的那个,也不过就是二十几岁的年纪,不但手段了得,而且还是个女的。 如今拨了三成的兵力火速驰援银州城,导致关南也只能选择守势,形式对宋军极为不利。 但有一点不明白,辽军兵临雄州之后,只是作了几次试探性的进攻,之后就后撤五里,这几天也一直没有什么大动静。 前几日还遣使入城,点名要见王浩那个小子。 王浩那小子这些年一直在岭南及海上流窜,并没有与辽国有什么接触呀,那宋辽榷场,也早已经没了下文,这辽帝为什么会提出要见他? 难道是又要商谈重开宋辽榷场的事?那这仗还打不打?是不是再调一些援兵去银州城,把那里的叛军给彻底剿灭了? 或者只是辽国的疑兵之计?假意商讨议和,让宋军再度调兵银州城,他们好伺机而攻? 绝不会那么简单,劳师动众,以举国之力兴兵南下,绝不会只是想要斜坡大宋重开边贸那么简单。 然而尽管大军压境,这一带又都是极有利于骑兵作战的平原,但是要跨过去,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这些年来,不但寰州朔州那边大搞建设,关南这几座城也没有落下,比如这熊州,经过这几年的加高加固,俨然已经是一座名符其实的雄城,凭辽人的攻城手段,这样的雄城,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天堑了。 而且既然来了,朕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的放他们回去,尽管分了三成的兵力出去,但打还是可以打一打的,自己的那支重装步人甲,也很需要让他们见见血,挫一挫辽人的锐气。 不管怎么样,待这边的战事了结之后,是时候该好好的整一整银夏五州之地了。 不能再抱有幻想,去和平的解决夏州的问题,无论如何不能坐视夏州做大做强,那块地方,光靠安抚,招降之类的怀柔手段,是绝对镇不住的。 一旦有机会,夏州必反,只能用铁血手段把那五州之地彻底征服。 然后建立城池,迁汉民入境定居,发展农耕,发展商业,推行两族通婚政策,才能彻底解决西北边患问题。 那政策叫什么来着?同化?对就是同化。 想到这里,赵匡胤不免又暗自对王浩那小子的政策眼光嘉许了一番,果然是个百年一出的不世奇才啊,这些关于边疆土民的问题,早在数年前,两人就在车中剖析过,当初还笑话他说来说去,只知道在钱之一字上作文章来着。 如今想来,这些年来,他的确在始终不渝地在钱之一字上作文章,而且做的越来越出色,曾经的预言,也在以另一种方式应验。 “报……!禀陛下,辽军正在集结兵马。” 此时的王浩正在一个劲的腹诽为什么去边疆抗击外敌都要拉上自己这个搞经济的。 他甚至不知道跑这一趟的原因,其实是多年未见的辽后想见见他。 本来还想着悠哉悠哉的过去,没想到船队刚刚进入大运河,就又遇到一个前来送信的军邮。 这是来催来了,真是扫兴,大冬天的,还要骑马赶路,是份苦差事。 不但如此,小蝶还很不懂事的非要缠着一同过去,那边有好几所义学被辽人摧毁了,一定要过去看一看。 这也是义学第一次遭到战火的殃及,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了,义学的宗旨,是一个都不能少,哪怕在旁人眼中是最角落,最不起眼,最无人问津的义学,平常也都是有专门的小组负责联系的。 如今平白无故的遭了灾祸,听幕云哥哥的说法,怕是寸草不生了,连人都有可能被掳走,从而流落到异乡,成为一个任人欺凌的奴隶。 这是绝不能容许的事情,必须要过去,想办法把人给要回来。 最后实在拗不过,两个小家伙表示,即便不带上他们,他们也会自己想办法过去。 终究不再是小孩子了,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而且他俩的做法,其实也是非常正确的。 哪怕是身陷战火之中,一个最不起眼的义学,也要想尽办法把人救出来,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这样的举动,也是非常有意义的,会让以后的义学更加团结。 最后只得答应他们的请求,但显然不能让他们做着马车一路颠簸着赶路,留一半护卫给他们,让绣芸带着俩个娃,继续走水路北上。 分开走,也不会拖累自己的速度,这年头要赶个车也的确是麻烦事,尤其是在冬天,水路也会变得不太好走。 尤其是北地,冬天的时候,很多水路都会结冰,尽管在重要的水道,都会有沿路的州县官府组织民力竭力保障水路畅通,但也会比寻常时节要花去更多的时间。 这样也好,就让他们慢慢悠悠的跟过来吧,说不定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这战事就已经结束了,这样也就不用担心发生意外了。 打仗吗,总会有很多难以预料的意外,况且这边疆现在有几十万的敌人集结在那里磨刀霍霍。 带着几十万的军队过来,只是要求开一个榷场,这排场有些过了。 “大人,你说这辽人劳师动众的,当真只是为了想做生意而已?” “老关还是太小看了这贸易的能力呀。” 章节目录 第406章 硝烟弥漫 甩开了家庭成员的束缚,赶路的速度明显提升了上来。 越是靠近关南之地,百姓们的恐慌情绪也就越明显。 不论是投宿旅店还是驿馆,人们议论的话题,总离不开北边的战事。 尤其是渡过黄河之后,这种紧张的气氛更加明显,进入雄州的地界之后,更是能经常看到有不少老百姓推车赶羊的往城里避难。 路上的各种军邮使及运粮队也渐渐多了起来,在驿馆里拦了个前来换马的军邮使聊了几句。 说是前几天还刚刚打了一仗,打还得比较惨,也没分出个胜负,还让大司农这行人路上多加小心,这附近已经发现有辽人的斥候出没了。 已经打上了,这似乎不像是过来谈生意的呀,不过也有可能是辽军为了转移国内的内部矛盾,那么多人带过来,总要发泄一下的。 又往前走了一段,辽人的斥候没有看到,宋军的哨探倒是遇到了几波,其中一队还分了一半人出来为大司农引路。 这里已经属于战区了,辽人的大军,不会扎堆驻扎在一块,也是在经常调动的,运气不好,万一遇到一队正在调动的辽军分部,那就要遭殃了。 不过由探马引路,就安全多了。 斥候也分为骑探和步探,骑马的斥候,一般称作探马,不骑马的自然就是步探。 步探一般都承接深入敌战区或者是敌后任务,人数也不会很多,大多也都是几人为一队,步探也称哨探,不但如此,步探往往还担负着拔掉地方哨子的任务,有时甚至还要潜入军营窃取情报,或者刺杀首领。 因此,步探这个职业其实更像后世的特种部队,各方面的素质,全是军中最为拔尖的那几个。 相对于步探而言,骑探的危险系数虽然要低一些,不过他们担负的任务也更加繁杂,除了要到战地附近打探消息,还要记录关于地形地貌和地理环境,以及可饮用水源。 划定哪里有可行的道路画成军事地图,是否要找先锋队有山开路遇水搭桥。 除此之外,骑探还经常遇到一些与地方骑探之间的遭遇战,除非有重要的消息赶着回去禀报,一般遭遇敌方骑探的时候,都是毫不犹豫就扑上去的。 因为对方口中也可能藏着重要的情报,所以骑探与骑探之间,那才是真正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为王浩引路的那名骑探校尉,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是有着多年工作经验的熟练工了。 精瘦精瘦的,时不时就一个翻身动作,稳稳的站在马背上,掏出千里镜仔细观察一番。 这一套熟练的动作,却把王浩看的心惊肉跳,这马还在走着的呢,他就站马背上去了,也不怕给摔着了。 每次观察完,小校尉都会很仔细的把千里镜收入怀中。 这宝贝,比他的命更珍贵,只有到了一定级别,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将卒才能领到一个,而且军中的每一支千里镜,都是陛下亲自交到每一个将校手中的。 如此宝贝的东西,却要在不幸遭到敌探的围堵难以脱身的时候,要毫不犹豫的在第一时间把这宝贝毁掉。 军中对千里镜的管控非常严格,每一支都有单独的编号,定期还要检查,若有损坏松动什么的,也不允许私自修理,更不允许自行拆卸。 正因为如此严格的管控,至今也还没有千里镜外流的事件发生。 也因为有了这个千里镜,让骑探的工作效率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倍,骑探的存活率,也大大的增加了,而且在遭遇敌方骑探的时候,也有了无与伦比的优势,提早发现,提早埋伏,经常能把敌探打的一个措手不及。 自从军中配备了这个千里镜,赵老大在军中的威望,那是前所未有的高,几乎都要崇拜的五体投地了。 没错,赵老大很可耻的把这千里镜的专利据为己有了,如今的军中,只知道这宝贝是陛下捣鼓出来的,根本没有义学什么事。 不但如此,赵老大还非常有心机的坚持亲手把每一支千里镜交军中将校手中。 这也太秀了,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秀的水平确实高明,试想一下,像眼前这位小校,若在以往,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皇帝一面,也不可能踏入皇宫金殿一步,现在却能从皇上手接过那一支千里镜,这是何等样的荣耀,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拿命护着这支千里镜。 自从数年前的那一次中秋晚会,第一次感受到作秀的巨大成就感之后,赵老大似乎迷上了这种做秀的感觉。 虽然假了一些,但无论是百姓还是将士,似乎都非常的受用。 也因为这偶尔来一次的做秀,他的名望也是与日俱增,甚至连欺负孤儿寡母上位这事,百姓们也很少有人提起了。 如今的京城百姓,更愿意谈论哪天又看到陛下出现京城的哪个角落,现场指挥旧城改造的事情。 其实哪里看得到,即便是离得最近的,差不多也就只能看到几排重重的护卫而已。 包括这御驾亲征说白了也是一种做秀,哪里会轮的到皇帝去打仗,即便是带来的那些禁军打光了,也不可能轮到皇帝亲自上阵。 甚至连大多数的调兵遣将,也都是老将军的制定的。 所谓的御驾亲征,也就是一面旗帜,但同样也不得不承认,这面旗帜的份量很重,将士们也很受用。 在战场上的时候,也更加的英勇,更加的舍生忘死,因为他们的牺牲,背后的皇帝看得见,这就足够了。 同样这战场上的牺牲,王浩也看到了,远处那片原野,明显刚刚经历过一次惨烈的大战。 斑驳的血迹仍未退却,薄薄白雪覆盖的战场,一地狼藉,有几只老鸦惊飞而起,让眼前这片原野更显萧索。 时隔数年,再次见到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战场场景,总不免让人心生感概。 可以想见,这样的场景,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而且还会持续很多很多年。 无论是宋国还是辽国,或是西北的党项,就像是这片大陆上的几头猛虎,互不能相融的猛虎,除非把其中一方彻底的消灭,那这样的战斗就永远不可能真正的停歇。 每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也好比是猛虎间的一次生死相搏,每一个在战场上倒下的生命,好比是那一块块被撕下的鲜血淋漓的肉。 尽管每次战后可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去舔舐伤口,然而总有一天,血是会流干的,就看到最后,谁的血会先流干流尽,然后轰然倒下。 章节目录 第407章 初到雄州 越靠近州城城池,各种各样的营地也便越密集,雄州城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是一座小城。 其雄伟程度,甚至跟汴京城的城墙有的一拼。 不过看外墙那红色的红砖墙皮就知道,这城墙是这些年刚刚加固过的。 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样,被几十万辽军团团围住的古城,方圆数里之内,甚至连辽军的影子都看不到。 作为宋辽两国边境线上的重镇,雄州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可以说是辽人南下的第一道关口。 其地理位置,也几乎是紧挨着两国边境线,在雄州城的东北边,就是一条链接两国的战道。 在原来的历史中,小六子杨延昭还曾经在这里驻守过十几年,那条古战道,在千年后的后世,也还留有遗迹。 在战道的尽头附近,还有一座非常奇葩的县城——归义县。 整座县城一分两半,北面归辽国管,南面归宋国管。 尽管这些年来宋辽两国战事不断,然而归义县的百姓却相处的相当和谐,相互之间窜个门,走个亲戚啥的,也是常有的事。 也没有人来骚扰他们,县治也非常的清明,这里就像是一处战火纷飞中的世外桃源,当真算得上是一朵奇葩了。 这样一座奇葩的县城,实在是设立宋辽榷场最理想的地方。 实际上在原本的历史上也是如此,自“澶渊之盟”进入和平时期后,宋辽两国达成协议,在这一带陆续设立了四处榷场,其中就以雄州榷场最为重要。 王浩当初也曾考虑过将以后的宋辽榷场设在这里,但最后该是pass掉了。 这个地方,优势虽然明显,但劣势也同样显眼。 首先就是这里的民风彪悍,而且比较排外,不利于展开工作,再者不靠海,失去一条最为得天独厚的优势。 而如今,因为战火的蔓延,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们的平静生活也被打破,尽管归义县仍然与往常无异,但深入腹地靠近雄州城的两个校县城,却没有幸免于难。 另外还有更多的村庄百姓,也因为战火而流离失所,对他们而言,这就是无妄之灾了。 包括雄州城内,也聚集了大量前来避难的百姓,王浩入城的时候,就有老长的一列百姓排队等候在城门口接受检查,等待入城避祸。 此时的雄州城好似这片大平原上的一座孤城,城里城外,有无数禁军将士驻守。 这一带的地理环境,基本上以大平原为主,一眼望不到边,偶有几处微微起伏的小山坡。 倒也不用太担心辽军会绕过雄州城,从而进攻宋国更腹地的城池。 即便是没有天险的大平原上,军队行进也还是得沿着原有的道路行进,不可能说是大平原就能排成一字平推了。 尤其是对骑兵部队而言,道路的要求其实更高,草原上可以任意驰骋,在常年有人耕种的田地间,沟壑纵横,时不时还有河流阻隔,骑兵并不能像大草原上那样撒丫子狂奔。 另外,大平原上的城池,也是需要一座一座的拔过去,也不太可能说这座城不好啃,就绕过去攻下一座,那是自断后路的做法,是兵家大忌。 在大平原上,城与城之间的守望相助,有一个专用战术,就是掎角之势,两城之间守望相助,相互配合,以夹击敌人。 也可以分出一部分兵力以牵制敌人,对攻城方也是一个非常不利的局面。 即使要攻后面的,也只会出奇兵,去劫后面的粮道为主,绝不可能不顾后路的一拥而上,直取汴京。 即便是明成祖这样的猛人,打靖难之役的时候,也是实在被逼的走投无路了,才会抱着最后一搏的心态直接领着部队杀向京师。 否则,通常情况下,要征伐某个地区,只能一座城一座城的慢慢拔过去。 况且这次宋国是在雄州囤集了重兵,就更不可能绕过去了,有生力量毫发无伤,即便真被你绕到了汴京城下,最后也是得靠真刀真枪去拼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入城前见到的那片战场,就是最好的证明。 王浩暂时还不知道辽军驻扎在哪里,也不大清楚这些天的具体战况,但赵老大肯定是知道的,也一定对辽军的动向了若指掌。 大军团作战,要约一架也并不容易,刚刚打过一架,所以最近这几天,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规模的战斗,基本都会窝在军营里,以耗粮战为主。 几十上百万人集体开吃,看谁的家底厚,能吃的更久,谁先顶不住了,谁就滚回家种地去,等攒够一些干粮再过来约架? 古代的战争,粮草几乎是整场战斗中最重要的一个因素了,这一路过来,见的最多的,也是接连不断的运粮队伍。 这样规模的一场战争,动辄就是数十万石的粮米。 在这个亩产普遍只有三石多一点的时代,确实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负担。 亩产三石多的谷子,打成米,就剩两但多一点了,这还得看收成,如果年景差一些,谷子不够饱满,三石的谷子,能打出一半的糠来。 一旦遇上年景不好的荒年,那一年到头基本都只能吃粗米度日了。 何为粗米,就是掺了糠的米,那种看上去很黄的米,谷子的外壳没有完全剥去的米,就叫粗米。 一般百姓人家吃的,基本上就是这种很黄的米,在后世的时候,人们有时也会吃这种粗米,或者是更粗一点的糙米,不过那是当成粗粮来吃的,美名其曰养生。 白米饭的米,叫做精米,对底层百姓而言,精米属于奢侈品了,就像之前在翁上岛上的那些岛民,基本上就是难得吃一回精米的。 而且即便是相对富裕的京城百姓,大多数时候去米店买米,也都是买的粗米,或者粗面。 记得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每每啃着家里那发黄的馒头时,还以为是这面变质了的缘故,或者是当时的生产工艺落后,米啊面啊之类的谷物磨不干净导致的。 后来去过一次粮店之后才知道,并不是这个原因,这里磨米磨面的工具虽然落后,到工艺的确是过关的。 只不过,普通人家,只能吃得起这种粗粮而已,白米白面,那是重大日子,才可能吃上一回的。 也是后来才知道,难怪当初那些义学的学生领到一个白面馒头的时候,会露出那样一种渴望的眼神。 第一次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还玉甚至还大哭了一回。 在后世的观念中,米面这些食物,就应该是白色的,想不到在这千年之前的古代,竟然还有这个区别。 章节目录 第408章 平抑粮价 赵老大的行营设在雄州城州衙内,走入州衙衙门的时候,王浩的腿有些外八字。 一路车马劳顿,两条腿又遭罪了,还玉曾今摸着那处异常粗糙的皮肤问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皮肤病。 听说是骑马骑出来的之后,瞬间就觉得你是疯儿我是傻这种在草原上驰骋的画面,也不再那么浪漫了。 最后还弄了块柔软舒适的狐皮垫着,似乎也没顶什么用,到底还是马术不够熟练的缘故。 骑在马背上,总是有意无意加紧双腿才安心,这其中也与曾经留下过的心理阴影有关。 穿过前堂一路来到赵老大的临时公事房门前,待小黄门入内禀报的功夫,王浩又很仔细的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发套。 还是得装一下,怎么说也是正式场合,毕竟一头板寸对这个时代而言,实在太过离经叛道。 “臣王浩见过陛下……” “嗯……来了便来了吧……” 赵匡胤放下军报,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随口回了一句。 “陛下这是……?” 王浩听的一愣,不是说有急事嘛?催了又催的,然而听这语气,似乎没啥事呀。 “咳咳……本想遣人知会你一声无需赶来了……” “这个……陛下……臣是丢下市舶司的一摊子事匆忙赶来的……” 果然,这是被放鸽子了。 “朕知道,既然来了,就先住下,朕正好也有几件事要问问你。” 王浩闻言没有答话,静静地等待着赵老大随后的问话。 房间安静异常,等了好一会都不见有下文,抬头看了赵老大一眼,只见他正拿着一份军报,紧拧双眉,似乎正在痛苦的思索,已然把自己给晾在了一边。 没办法,只得轻咳一声,以此提醒他这还站着一个人呢。 “嗯……你且先退下吧……” 赵匡胤回过神来,放下手中军报,神情竟有些迷茫。 稀里糊涂就信了辽人的邪,而放了王浩的鸽子,赵匡胤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再说了,他也憋屈呀,之前是真的以为辽人想要找他的大司农谈榷场的事的,哪曾想两封急件刚发出去,辽人就动真格了。 都怪那西北党项的李继迁,要不是那厮在自家后院点火,即便辽人真的要和谈,这回也是不会答应的。 思忖间,赵老大又把气给撒到了银州城的李继迁身上。 暗暗决定,等了了这边的事,就去西北那那里的事给彻底了结了。 王浩悻悻然的退出了房间,心中倒也没什么怨气,听说西北的乱军先援军一步攻下了银州城,估计这时赵老大也挺烦的。 这里的战事也还没了结,辽人的大军仍在城外虎视眈眈,那边又被人捅了后院。 此时的形势,确实非常严峻,一个不小心,两头失利的话,后果难以想象,甚至一下子丢到半壁江山都有可能。 相较于这边的辽军,其事西北那边的战事更为严峻,绝不能让他们站稳脚跟,应该趁他们根基未稳,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赶紧把火扑灭。 然而银州城城高墙厚,一时间要拿下来,却也不是易事。 而且,强攻还有一个坏处,那就是会让他们内部愈发的团结。 或许可以用反间计,从内部分化瓦解,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目前形势的最佳选择。 一路走一路想,迷迷糊糊之间,发现竟然已经站在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漫无目的。 “大人?现在我们去哪?” 身后的老关他们也沉默着跟了一路,同样迷茫。 “对呀!” 经老关这么一提醒,王浩才发觉自己这一行人似乎成了被抛弃的流浪者,即没有任何事做,连住的地方也都没有着落呢…… 远道而来,却只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被打发了。 据说杨延昭训练出来的那一支铁甲重步兵也驻扎在城外,之前还刚刚打了一仗,想过去看看多年未见的兄弟,可是连个通行证都没有。 市舶司的腰牌,很多地方都管用,但这军队里面,却不是能随意出入的,哪怕是以访友的名义。 “这天也不早了,要不先找个地方住下?” “也罢,只怕是这住宿的也不好找了。” 此时的雄州城,已然人满为患,附近过来避难的百姓,暂时被滞留的各地商贾,紧急调配入城守卫的禁军,将个雄州城挤的满满当当。 想要找个能容下他们这一行几十个人的客寨,似乎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 好在只过了片刻,就有一个小黄门从府衙侧门内追了出来。 不但给王浩他们安排了住处,还给他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期间还奉赵老大之命送来了一块腰牌。 腰牌好比是通行证,可以凭此腰牌随意出入雄州城及州城附近的一些关卡。 顺便还委任了一份差事下来,暂领雄州商事,平抑州城物价。 言外之意之意就是莫要让城中的这些商贾发战争财。 这样一份差事显然是牛刀小用了,堂堂一个统管全国商事的大司农,竟用来管一城之地的物价。 倒也不能掉以轻心,每每战争爆发,老百姓不但要遭受战争带来的破坏,更有不少人因为承受不住高昂的物价,不得已之下卖地卖房,从此沦为佃户。 不过这事也简单,让老关他们四处走访一番,召集城内的各大商户开个小会,基本上就能搞定了。 凭自己如今在各商蛊中的威望与手段,没人敢越雷池一步。 召集商贾只花了两天时间,通气之后自然也都非常配合,不但配合,还主动提出表示可以在城内城外设几个粥铺施粥,以此预防城中大户趁机兼并田产房产。 这是一个卖好大司农的绝佳机会,因此众人都非常积极,通气会刚开完,就着手安排各自的管事掌柜想办法去外地搞粮食开粥铺了。 战争时期平抑物价,说白了平的就是这粮价,城中居民的存粮,一般都不会很多,顶多也就够吃个十天半个月。 民以食为天嘛,每当战事胶着,闻到一些风声的民众,就很容易恐慌,从而开始集体性的囤积粮食。 粮价一旦稍微有些波动,粮店铺子门前就会排起长队,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所以稳住城中百姓的最有效手段,就是保持粮价不变,只要粮价不变,民众就绝对不会恐慌。 一番运作之下,只过短短几日,稍稍有些抬头的粮价就被迅速压了下去,回到了平常的价格,不但如此,城里城外,也陆续支起了几个粥铺,而且是浓粥,绝不是糊弄人的那种。 粮价一旦回落,民众间议论的话题,也瞬间换了一个,都已经据说辽人已经退了。 于是,百姓们的脸上,也不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除了比寻常热闹了一些,出入城的盘查严格了一些,路上的关卡多了一些,日子与寻常也没什么区别了。 章节目录 第409章 银州失守 等差事办的差不多了,王浩还抽空去打听了一下附近几所义学的近况。 雄州城外的义学,倒没啥大碍,就是无限期的听课而已。 过去的时候,只在义学里找到了一个看门打杂的老头,老的连话都听不清了。 扯着嗓子吼了半天,也没打听出来个有用的消息。 只知道辽人过来的时候就都已经逃难去了,至于什么时候再开学,也没有个确切的消息。 至于逃散百姓及家中的学生都逃哪去了,就更不得而知了,或许逃进雄州城了,或许逃去更南边的州城了,或许逃去亲戚家去了,又或许辽人打过来的时候没来得及逃,被辽人掳走了,甚至就此死去了也不一定。 更靠近北边一点的几个小县城里的情况大抵也是如此,甚至更遭一些。 区区几千个人的小县城,也没什么城墙,就一个象征性的土围子,辽人大军一来,这些首当其冲的小县城,根本没办法守住。 所以大都也就早早的逃散了,包括附近的一些小村子也是一样,有自己逃的,也有官府组织逃的。 当然也会有来不及逃的,尤其是城外的一些村子,通讯落后,消息闭塞,往往都是等辽人的先锋马队到了村口了才惊觉过来,自然也就难逃一劫了。 总之,打听到的义学下落非常不容乐观,像这样边境地区的小义学,尤其是那几个小县城里的义学,整个学校也就十几个娃,一间破房子。 一旦遭到战火洗礼,基本上也就消失了,即便打退了辽军,也不可能再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小蝶过来之后恐怕要失望了,在这个视颠沛流离为家常便饭的边关,要想一个都不少,终究是不可能的。 就这样忙活了几天,又没有事做了,平抑物价,只是信手拈来,趁着汇报工作的当口,打算问赵老大要个通行证,去前方军营看望看望多年未见的和尚与小六他们。 雄州城的府衙门口不断有将校军邮出入,门槛都被踩得铮亮了,看得出来,这些日子的赵老大肯定忙的焦头烂额。 进入府衙之后,向小黄门说明了来意,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了。 幸好一起等待召见的人比较多,大多都是军中的将领,大伙还能稍微聊上几句,顺便打听一些如今的形势。 等了足足有小半日,天都已经有些微暗了,终于轮到自己入内禀见,其实也是最后一个被接见的,果然自己的这点破事,是最无关紧要的。 入了赵老大临时办公的公事房,内里灯火通明,案头上的各种奏报,堆了足有一尺厚。 也确实难为他了,如今不像赵二还在的那会,现在连京里的政事大都也需要以快马送呈皇帝行营,由赵老大亲自定夺。 这么想来,其实还是赵二还在的时候比较有条不紊一些,至少那时候赵老大出征在外的时候,京里的政事基本上不需要他来操心。 如今倒好,京里虽然有儿子辅政,却因为资历名望不够,很多时候,也就当个吉祥物,所以很多事情还得由他老子做主,于是才有了如今这样一个局面。 也正因为如此,年前看上去还相当精神的赵老大,这些日子以来,看上去明显又苍老了不少。 王浩也长话短说,把前些日子交托给自己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并表示粮价这事可以放心,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绝对不会再有波动。 尽管比较疲累,但赵老大仍然是仔细听取了王浩的汇报,也把他递上来的奏报仔细看了一遍。 平抑粮价对安抚城内百姓至关重要,这件事情,其实在王浩没来雄州之前,他就已令人着手办理了,然而随着战事的胶着,尤其是西北之乱的消息传送雄州之后,百姓的恐慌情绪也更加日益浓厚,平抑粮价的事情也因此渐渐感到了力不从心。 也是因为这个,没有在半道上把王浩复又劝回去,想着这事交给他去办,定然事半功倍,如今看来,也确实如此,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 所以对于王浩的工作效率,自然也是相当满意的,良久之后,舒出一口气长叹道。 “嗯……这些事情,还是得由你来做纳……” “为陛下分忧乃是臣的本份。” 王浩也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场面话,随后又将手上的一个小木盒呈了上去。 “陛下,臣给陛下带了几斤清茶……” 清茶可是熬夜神器,赵老大最近应该会比较需要。 “清茶?就是最近在京城出现的那种清茶?” “正是。” “嗯……那什么清茶朕也喝过,寡淡无味,宛如清汤。” “咳咳……可这清茶喝了不头疼……” 王浩闻言略显尴尬,似乎人们对清茶的评价都是这个样子,可能是因为现在这炒茶技术还没有成熟的缘故,炒出来的茶的质量,确实差了些,可要说宛如清汤,这也不至于吧…… “嗯……怎能不头疼呀,王浩,你可知道,银州已失?” 赵匡胤接过那一盒清茶放到一边,抬头说话之际,一脸的惆怅表情。 银州被反军占了,这也是自大宋立国以来首次失地,尽管这银州之地本来就是一个割据政权,大宋在那里也没有实际的掌控权。 但至少名义上还算是大宋的,如今倒好,李继迁公然反宋,并一举拿下了银州,连名义上的掌控也失去了。 这显然是一个很不好的征兆,立国才二十年,就有反军占去了五州之地,还起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头。 若不能及时扑灭,难免不能保证会有更多的五代旧势力再次抬头。 “臣也听说了……” 看着赵老大一脸惆怅的表情,王浩也只得跟着一起惆怅。 不过这银州丢的也太快了些,一转眼就没了。 那个李继捧也是个神人,头脑相当的清明理智,有意投宋的消息败露之后,眼见着李继迁笼络了一大帮族人兴兵来伐,他就毫不犹豫的领着一众亲兵护卫及所有家小,把营地驻扎在了银州城外。 等到李继迁的反军兵临城下,他也只是派了一个使者前往反军营中劝退,然后一听说派出去使者被当场祭了旗之后,李继捧同学没有丝毫犹豫,当夜就带着妻儿家小撒丫子跑路了。一路上马不停蹄,直奔汴京城寻求庇护。 试问这样的人不长命百岁,还有谁能长命百岁,这脑瓜子,太特么清醒了,绝对是王浩的楷模呀! 然而他李继捧一家老小的命是保住了,却苦了赵老大紧急调遣出去的十万援军。 一路风急火燎的赶到银州城下,那城头早已变换了大王旗。 李继迁的反军不但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银州城,还白得了无数军粮装备,连城内守军,也一并归入了反叛大军,实力自然也更胜之前。 章节目录 第410章 劝降招安 银州城城高三丈余,依山面水,半山半川,根据地势沿河傍沟而筑。 南临党岔沟,西靠北庄沟深谷,北有炎火沟,东濒无定河,河沟周护,群山拱卫,地势十分险峻。 现在又有重兵固守,要拿下来绝非易事,一旦力有不克,伤了禁军元气,连雄州的战事都会被连累到。 可以说是一块真正的烫手山芋了,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若不及早拿下,等李继迁内部势力稳定下来,就真的让他扎稳脚跟了。 然而大宋这边的兵力也已经捉襟见肘,既要抵挡三十万辽人大军,又要顾及银州城的战况,北面的雁门边关也不能掉以轻心,可以说是烽烟四起了已经。 长吁短叹了一阵,赵匡胤随意问了一句。 “你对银州战事有何看法?” “听说那李继捧已经逃到京城来了?” “哼……!那厮忒的可恶,若能守上五日,我援军先锋便能至银州城,可那厮却一日都不曾守,便弃城而逃了!” 说起那李继捧,赵匡胤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完全不体谅李继捧同学为家人生命担忧的苦心。 更可气的是,这个李继捧还不是实际意义上的大宋官员,严格的来说,应该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因此,尽管是可耻的弃城而逃了,原本约定以银夏五州之地投诚的买卖,也变成了一纸空文,但本着买卖不成仁义在的原则,还得把那厮好吃好喝的养在京城里。 不但如此,还不得不花大力气去帮他擦屁股,这笔买卖,当真算得上是亏大发了,也不由得赵老大气不打一处来了。 听着赵老大愤愤不平的语气,王浩也只得暗自苦笑。其实那李继捧的做法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可取之处的,始终把自己和家人的生命的摆在第一位,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撒丫子跑路,脑回路相当清明。 “陛下何不把那李继捧送回银州。” “呃……送回银州做甚?” 赵匡胤闻言愕然。 “自然是官复原职,送回银州赴任……” 很不厚道的王浩提出了一个更不厚道的建议,把个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李继捧给送回银州城去,以此让他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完成未竟的事业。 “这是何意?” “一为招降,二为离间。” “让李继捧去招降李继迁?怕是不妥吧,岂会如此简单?” “不是招降李继迁,是招降除李继迁之外的其他党项部族首领,而且要高调行事,最好在李继捧入城招降之前就把这消息散播到银州城内去。” “这……如何能成?” 从没听说过去招降叛军却只招降从谋者的,而且要堂而皇之的去招降,这难度,也太高了些。 “臣听闻那李继迁只有二十岁?” “不错,唉……” 说到这里,赵匡胤又是重重一叹,想不到老子英雄一世,如今竟会被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弄的焦头烂额。 “那就多了,党项族内部落众多,又加上是仓促起兵,其内部各部族首领定然是各有心思,暂时能捏在一块,也只是各有打算,想要从中捞到一些好处而已,此时正是离间各部落的绝佳机会。” “理也是这个理,只是如此一来,那李继捧怕不是有去无回?” 明目张胆的过去施那离间之计,赵老大感觉这李继捧死定了,怕是刚入银州城就得被李继迁给剁碎了。 不过有去无回了也好,正好可以出一出心中这口恶气。 “若光明正大的去行那离间之计,反倒不会有去无回。” “哦?还有这个说法?” “那银夏之地不是有五个州吗?陛下何不将趁机将定难五州一分为五,在那里设置五个节度州,分别让党项族内五个部族首领各领一州。” “嘶……” 赵匡胤闻言不禁长嘶一声,心说一个节度使就已经够焦头烂额了,你如今却说要在那一小块巴掌大的地方设置五个节度州,那不是更难对付! 于是便连连摆手否定道。 “不妥……不妥不妥,你这法子虽然或许能解决眼前的困境,但从长远来看,乃是自绝后路之计。” 在赵匡胤看来,这几乎是绝对的,真若这样做了,即便真的平息了这次叛乱,那将来想要重新收取定难五州,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这几乎是肯定的,只有一个节度使,收了也便收了,如果设置五个节度使,那将来只要动了其中一州,那另外几个就会抱成团,这样一来,恐再也难收定难五州了。 这样的话,那倒还不如趁现在这叛乱,花点血本,名正言顺的彻底把那定难军给平定了,虽然可能会因此伤到些元气,却是一劳永逸的做法。 王浩看着赵老大一脸的不可置否,也心知他是担心这样做会为以后埋下祸患,于是继续说道。 “陛下可曾听过三个和尚的故事?” “什么和尚?” 赵匡胤被王浩这没头没脑的一问问的一愣,眼睛不由自主的瞥向了这小子的脑袋。 心说现成的和尚这里倒是有一个,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把自己的头发给绞了,也不知你小子发的什么疯,好端端的跑去出家,却也并不点破,这小子离经叛道的事也不缺这一件,等回去之后,出家这事,被家中老娘揍上一顿,也就老实了,你可是家中的独苗…… 感受到赵老大看透一切的目光,王浩顿时觉得头皮有些痒,不自觉地伸手挠了挠,不想那力道没控制好,头上的发套似有松动的迹象。 赶紧住了手转移话题,给赵老大讲了一个三个和尚没水喝的小故事,把个赵老大给听得一愣一愣的。 “待西北局势相对稳定之后,陛下再用一些厚此薄彼的政令,以此制造一些党项部族内的矛盾,再辅以煽风点火之策,诱导党项部族内其余没有领地的三个部族取而代之,如此一来,那里自然也就乱象丛生,内耗不断……”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听到后来,赵匡胤大致也明白了王浩的用意,于是出言帮他做了个总结。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而且党项部族之间大多也都有宿怨,运作好了,要挑起他们的内部矛盾,从而使其内讧,还是很有文章可以作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定难五州,党项八部,分成五个节度使,乱是乱了些,但越是混乱,对大宋而言,其实也越好处理。 倒时只要把守住边关,然后再用一些很不公平的政令,加上一些商业经济上的运作,绝对能把那里给搅成一锅粥。 之后,王浩又把这几天来加班加点了解到的一些具体情况,针对党项内部一些容易挑起矛盾的奇点,再结合一些商业上的运作手法进行了详细的分析。 在一旁仔细聆听的赵老大频频点头,眼神也愈加的发亮,几乎已经认同了王浩这种非常不光彩的手段。 “嗯……你这法子……倒也有可取之处。” 赵匡胤心里其实想说的是你这法子真够下作的,商贾这个物种,果然黑起来比官场更黑…… 章节目录 第411章 混乱梦境 不知不觉,又聊到了大半夜,茶也泡了好几回。 赵匡胤发现,跟这小子谈事情,很容易就会忘了时间。 不过他讲出来的一些话,以及给出的一些观点,或是论断,还有那什么……数据?总是很能让人信服。 这一点,完全不像其他朝臣讲的那般笼统,尤其是那什么所谓的数据,比如粮草,路程,兵员,消耗之类的,能给出一个非常详细的数字,全然不似其他人那样只会用数万斛,数百里,数千人这样,用一些模糊的数字。 也正因为有了精确的数据,使得他讲的那些观点论断,更具说服力。 所以最后赵匡胤决定采纳王浩的意见,把那个李继捧送回银州城去。 就当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就像那小子说的,如今的银州城内,有很多人想着李继捧死,但也有不少人不想他死,因此把人给送回去,再不济也能给他们内部制造一个内讧的契机。 而且,抛开上面这些不讲,自己也正愁找不到法子整整这个坏了全局的贪生怕死之徒。 眼见时辰不早,王浩打算就此告辞,离去之前,还顺便向赵老大讨要了一块可以前往前线军营探访亲友的腰牌。 除了和尚和小六,还有青山他爹,也是多年未见了。 这自然也不在话下,当即就唤进来一个小黄门,交待明日一早就把腰牌送过去。 “你这茶……喝了之后,倒确实是不头疼……” 起身之际,赵匡胤也刚好饮尽杯中最后一口茶。 这所谓的清茶,淡是淡了些,却也真如他所说,喝多少都不会头疼,而且这茶似乎还有缓解疲乏,清神醒脑的功效? 往常这个时候,早已经哈欠连连了,今日却似乎异常的清醒。 “忘了对陛下说了,这清茶不宜在睡前食用,容易……失眠。” “当真有如此神效?” 赵匡胤闻言大喜,以为找到了可以抵御瞌睡的熬夜神器。 “这……不是神效吧陛下?熬夜对身体不好。” “唉……朕何尝不知熬夜伤身,你且先回吧……” 虽身为九五至尊,但也是身不由己呀,之前约定的黄金十年,如今差不多已过一半,却仍有那许多的事业未竟,而今又陡生意外,乱象隐现,怎叫人不夙夜忧叹。 王浩也不再多说,告一声退便出了公事房,屋外寒风瑟瑟,飘着零星的小雪,夜也因此显得更加阴沉萧瑟起来。 这天还是说变就变呀,数月前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一转眼,便已经烽烟四起了。 原本的历史中,西北的党项,也正是在这几年间渐渐扎稳脚跟的。 有所不同的事,因为赵二的早逝,没有了高梁河之败,使得大宋的战力尚存,更因为有个三哥的支持,打造出了一支超高配置的重步兵,之后两年,也应该不会再有像雍熙北伐这样彻底葬送大宋扩张实力的大败了吧? 只是如今的历史,真的比原本的历史更好了吗? 西北的战乱提前了,且因为有了辽人的援助,更是一涌而起,声势比原本的历史大了不知多少倍。 辽人虽然在这几年里被宋国压制了,但其实力并没有因此被削弱多少,如今的反扑,更是比原本的历史更加凶猛。 而且,要彻底把辽人赶回关外,甚至灭了辽国,在短时间内,基本上也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或许到最后还是得签一份类似澶渊之盟那样的停战协定,专心致志地发展经济,把两国的国力彻底拉开,才是一条最佳的出路吧? 还有那个萧太后,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人,如今会不会因为处境更加艰难,从而被形势逼出更大的能耐? 从来不敢小瞧了古人,自己之所以能做出一些人所不能及的大事,完全是凭借了千年的眼光与处世经验,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优势也会逐渐缩小直到消失,到那时,还能凭借自身的能力有所作为嘛? 还有……她男人也差不多应该该挂了吧?印象中她还很年轻的时候就守寡了,所以才会有萧太后这个别称的吧…… 貌似她之后还有一个情人,叫什么来着?似乎也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至于那些狗血的破事,基本上也都是野史,不足为信。 总之,如今她男人确实应该快挂了,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开宝十五年了。 或者说已经挂了,只是秘而不宣而已?得叫人去打探打探,她男人可不是意外死亡的,不太可能因为历史走向的改变从而使从小身体底子就差的他突然变得强壮。 喝了太多的浓茶,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才沉沉睡去。 次日一大早,迷迷糊糊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老关在门外扯着破锣嗓子,说是送腰牌的公公来了。 王浩足足呆愣了数秒,才想起那腰牌的事。 昨晚做了一个非常混乱的梦,断断续续杂乱无章,两世的记忆交缠在一起,一会要装修房子了,一个厨房被装修成了迷宫,走出迷宫,小蝶坐在车子后座上伸着一只用一种非常夸张的语气说着什么五篇作文,老师布置五篇作文,五篇呐……! 老婆也在耳边唠叨个不停,疗养院的阿姨又打电话过来了,她奶奶又发病了,非要把人都赶出去,瘫了之后,一个个的孝子贤孙都跑的没人影了,什么事情都要她一个孙女辈去操心,生了四个女儿,都白生了,小时候也没抱过她几回,临老了却惦记起孙女的好来了,连换个尿布都要念叨着孙女,绝不准别人插手。 男人一边开车一边感叹着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嘴里劝着女人少说一点,女儿还坐在后面呢。 女人却愤愤地扭过头,对着女儿一本正经地问她老了会不会养她。 场景一转就切换成了医院的模样,在走廊上遇到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定睛一看,却是小六。 哆哆嗦嗦的强撑着站起来,又是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等扶起来的时候,那脸就已经换成了和尚。 应了一声之后,门外再次恢复寂静,天还没有大亮,靠在床头发了一会呆,梦境里的场景,犹如洪水一般退却,任你再努力的回忆,也会被迅速的切割成一块一块的短暂片段,然后遗忘。 冬天的被窝,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需要很大的决心才能离开它温暖的怀抱。 有人说梦境预示着一半的现实,猛然间又回想起浑身缠满绷带的小六与和尚。 浑身一个激灵跳下床来,得赶紧过去看一看才好,早该过去看一看了。多年不见的兄弟,可曾安好。 章节目录 第412章 兄弟重逢 随便扒几口早饭,王浩就带着几个护卫出了雄州城,直奔城外的军营而去。 之前已经打听到小六的驻军之处,虽然已有好几年未曾谋面,但也是时常有书信来往的。 甚至这重装步人甲,最初也是出自王浩偶然在书信中提出的一个建议。 经过这几年的发展,重装步人甲也已经由最初的三千大幅度扩编至五万整,由乌兹钢打造的全套铁甲装备,也已经全方位列装至步人甲军阵。 毫不夸张地说,如今的这支步人甲军阵,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精锐的一支步兵,没有之一。 由于步人甲在战场上的优异表现,小六的军职也是节节攀升,刚刚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是厢都指挥使的职衔了,统领五万重装步人甲。 和尚的军职也是如坐了火箭一般连年窜升,目前已经升任军都指挥使,领着一军的人马,更是号称步人甲军中的第一猛士。 虽然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但这军功却也都是实打实的。 比如前些日子刚刚经历的一轮大战,步人甲军阵就是最为中军先锋出战的。 有了全军总指挥赵老大颁发的通行腰牌,在军营营门口,也不需要守卫入内禀报了,直接让他领着去了步人甲军营的中军大帐。 同样也是王浩的建议,这个时候的军营个军头,都聚集在中军营帐内开早会。 这个习惯,同样也与禁军其他军营迥然不同,除此之外,营中还有许多迥然其他军营的小习惯,这些习惯,现然也都是之前王浩在书信给出的一些比较实用的小建议。 不等军士入内禀报,王浩便掀起帘帐走了进去,内里一众正在开早会的军头齐齐转头看向营帐门口,一时有些呆愣。 按照步人甲军营严格的军纪,平常绝对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敢贸然进入中军大帐的。 进到帐内之后,王浩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那个最为显眼的和尚,与几年前的模样几乎没有变,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杀气。 额头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伤疤,很旧了,像是箭数矢留下的痕迹。 倒是和尚愣愣地瞪着王浩看了好一会才惊叫出声。 “兄弟……!俺兄弟来了!俺兄弟来看俺来了……!” 语气中满是惊喜,还带着一丝哽咽,沧海桑田如白驹过隙,自雁门关一别,转眼已经数年。 “大……哥!” 正位上的杨延昭也终于认出了王浩,跟着叫了一声,语气中满是激动。 话音刚落,就见其余十来个军头齐刷刷地站起身,齐齐一个标准的军礼,而且众人的脸上,也俱是仰慕之色,这就有点意外了。 和尚三两步就跨到了王浩面前,二话不说就是结结实实地熊抱。 王浩也伸手拍了拍他那比岩石还要坚硬结实的后背,一瞬间,眼眶也有些湿润起来。 放开了和尚,眼前又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年轻充满朝气,方正不失威严的年轻俊脸。 这变化也太大了,几年时间,仿佛是换了一副躯壳,连各自都比自己高了,这还是那个一脸少年义气的杨延昭嘛…… 和尚迫不及待拉着王浩向军中同袍们介绍自己这个有出息的大哥,看得出来,平时没少吹嘘,众将也都是一脸久仰大名的表情。 实际上是因为另一个原因,他们军中的那些珍贵的装备,就是大司农想方设法,远行万里给他们搞来的,因此有一份感激之情也是情理之中。 见礼之后,众人也都很识趣的一一告退,留他们兄弟几人在帐内叙旧。 “小六这是吃什么了呀?这个子蹭蹭地往上长,哥都快认不出来了。” “大哥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喜欢说笑。” 杨延昭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一改方才在众将面前时那正色的模样。 “咋没变呀,都快跟俺一样黑了……唉兄弟,那岭南之地当真如此恶劣?这都晒成啥样了啊?” “是呀,听爹爹说那印南的天气比之岭南更为酷热,可是当真?” “是呀兄弟,年前咱娘捎话过来过来说你被晒成了一只猴子,之前我还不信……” “大哥,听爹爹说咱们军中的这些乌兹钢快被挖完了,真的只有那里的铁矿才能炼出这种钢?陛下说过要列装二十万禁军的,如今只凑出五万……” “兄弟,你是咋知道那里有这种好钢的?” “对了大哥……” 叙话不过片刻,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三人一同随军北上打酱油的日子,他俩也一下子切换到了话痨模式。 你一句我一言,各种各样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压根就插不上话。 于是三人围在火炉边,以茶代酒,你一言我一语叙谈良久。 “小六呀,你爹今年也应该回来了吧?” 按照先前的约定,应该是去年就该回来的,只是后来海公公还舍不得回来,于是只好又多待了一年。 而且很多将校,也都是有家有妻儿的,总不能让他们一直窝在万里之外的海外,总要回来探亲的,况且大宋军中本就有轮换制度。 “嗯,我娘说了爹爹年后就回来了,只是……只是……” 话刚说了一半,杨延昭的伸手突然变得扭捏起来,吞吞吐吐的,似乎很是为难的样子。 “只是……我娘还说了……陛下给定了一门亲事,乃是前朝世宗的小女儿,后被陛下收作养女的金花郡主……可……可可是……军……军中公务繁忙……” 吞吞吐吐的,好不容把事给倒了出来,原来是被催婚了,还是赵老大给作的媒? 想来也是,如今的小六,手里已经握着大宋最精锐的一支步兵,虽然人数不多,还是相对次要一点的步军,可这支步兵可不同以往,其中的投入以及如今的战力,显然是其他禁军无法比拟的。 如此重要的一股力量叫到他手上,自然也会用其他一些方法,把这小六子撤底的笼络住,从此成为皇家一脉最可以信赖的世家。 这诸多方式之中,结为姻亲显然是最好的方式,只是赵老大的亲生女儿早就嫁没了,如今唯一的一个到了婚嫁年纪的养女,自然也就成了最佳选择。 想到这里,王浩突然惊觉过来,心说小蝶以后会不会也会被当作这样的政治婚姻给赐婚?这肯定是不能被允许的,得趁早想办法打打预防针。 不过小六的这段政治婚姻,其实很美满的,在后世的各种演绎中,柴郡主也是响当当的一个巾帼英雄,女中豪杰,成为当时着名的杨门女将之一,有当时天下第一美女之称…… 所以这段姻缘,不但不能反对,还得竭力的撮合才是。 章节目录 第413章 婚姻恐惧 然而杨延昭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是还没有成家的打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事业上。 言语之间,甚至还流露出希望王浩能替他去陛下那说说,再过上个几年再成家的打算。 “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而且哥之前去魏王府的时候,曾经凑巧见过金花郡主,淑雅得体,文静可人,当是良配,不可错过……” “可……可是……北虏未平,何以为家!” 说这话的时候,杨延昭的脸上俨然一副大义凛然,极为欠抽的郑重神色,把个王浩看得恨不能朝着他的屁股踹上一脚。 “对……!北虏未平,不能成家!” 说到这里,一旁的和尚也嗷得插了一句,脸上竟还有些惊恐的神色。 王浩一见两人的这副模样,就有些坐不住,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俩货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竟产生了超友谊的基情! 正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和尚瞬间换成了一副吞吞吐吐地乃然神色,继续说道。 “那……那啥兄弟,你能不能也跟咱娘说说,俺……俺也不……不想……不想成家……” “你?你又是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上个月,咱娘捎话过来,说是已经给俺定下一门亲事了,还……还说……还说已经……已经把人给……给领回家了!就等着俺回去了……” 说话间,和尚眼中的惊恐神情再也难以掩饰,两眼深邃而又空洞,瞬间陷入极为可怖的回忆之中。 犹记得当年稀里糊涂地被一个女人拉到某个不知名的楼内,那红艳艳的小嘴凑上来的那一刻,真真的感觉整颗心都像是被一把铁钳拽着,给生生的扯了出来,女人这种生物,实在是太可怕了! 王浩看着和尚这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这分明是有着严重的心理阴影呀!也不知道当初做和尚的那段日子,在方丈大师那里受过怎样的洗礼,才会有如此刻骨的阴影。 只是听他的意思,老娘不但已经寻好了中意的儿媳,还直接把人姑娘给领回家了? 这又是什么神操作?完全没跟自己说起过呀,难道是买了一个来?! 想到这里,王浩陡然一惊,随即开口问道。 “不是,你先说说已经把人给领回家了又是怎么回事?” “这俺哪知道呀,那李教席写的信,俺只能看懂一半。” 和尚说着从怀里抠出一封皱巴巴的书信递到王浩手中。 王浩接过信之后便仔细看了起来,信是邻居大哥代写的,只是这位大文豪仍然没有改掉酸腐的毛病,写信又不是发电报,干嘛非得写成这种晦涩难懂的文言文?他难道不知道收信的人是军中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嘛,真的是无力吐槽…… 很多句子,连个学富五车的大司农都有些不解其意,不过大致还是能看明白的。 事情其实也简单,就是京中老娘在参加某次八卦论坛的时候,偶然发现隔壁五婶家多了一个乖巧可人的女娃,很是讨人喜欢,而且瞧那身段,显然是个好生养的。 于是一下子便来了精神,三言两语之间,就摸清了人家姑娘的生世。 原来是五婶家的远房侄女,家中只有一个老爹,跑了二十年的船了,之前只在漕河上跑跑,最近突然兴起跑海了,而且一去就是一两年的,所以把家里这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五婶,住到五婶家来了。 然后就被老娘给看上了,况且凭咱王家如今在京城中的地位,人家岂能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在几个战斗力爆表的大妈大婶们的撮合下,尽管面都还没见上一面,就已经怂恿人家姑娘改口叫娘了! 看着看着,信中内容的画风似乎变了,这肯定是老娘逼着邻居大哥最后加上去的。 大概意思是那个臭小子老娘我是管不住了,也不敢管了,再管,怕他又会跑去那南洋几年不回来。 小志你要听话,幼娘真的是一个很俊俏很可人的姑娘,幼娘就是那个被领回家的姑娘。 最后甚至还威胁说,你要是不回来,等过了年,她就带着人姑娘北上寻夫! “嗯……我看这事成!这样吧,等此次战事一了,你俩便回京成亲。” 收起信之后,王浩再次很不厚道的替俩人拍了板,其实按年龄来讲,也确实都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包括自己也是,可这事他们跟自己不能比,也没法比。 而且,看他俩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分明就是在军营里宅的日子久了,从没接触过女人,因而对婚姻产生了一种未知的恐惧所造成的。 “啊……?” “啊……?” 和尚与杨延昭闻言齐齐一惊,随即神情又是一暗,心说本来还想请你帮忙出出主意来的呢,却得到这样的一个答案。 “此事到此为止,你俩也用不着惊慌,如今战事正紧,先安心把仗打好。” “兄弟你这话说的,俺哪有惊慌,俺一点都不慌……” “嗯,你没慌。和尚,你以前出家那会,寺庙里的师傅是不是经常告诫女人是老虎?” 此言一出,能明显地感觉到和尚打了个哆嗦,果然是有心理阴影。 之后又抓着他俩耳提面命地好生开导了一番,基本上达到了共识,愿意在战事结束之后,回家一趟,把人生大事给办了。 另外关于老娘领回家的那个姑娘,得赶紧写个信回去,让还玉给把把关,不过这事基本上也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了,人都领家里来了,连改口都改了,再说退货,那就是不给人姑娘活路了。 老娘也真是的,总能做出一些让人苦笑不得的事,面都没见一面,就把事给定了,万一人姑娘看到和尚这副五大三粗的尊荣,吓哭了咋办,万一和尚看人家姑娘,勾起可怖的往事,当场给吓跑了咋办,如今大概也只有凉拌了,只能祈祷这拉郎配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了。 关于战事问题,王浩没有多问,只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能听明白的,大概也只有一仗过后,斩敌多少,己方又折损了多少这些明面上的数字了。 比如上一回大战,作为宋军中军先锋出战的步人甲军阵,就折损了千余将士,好在由乌兹钢打造装甲确实不俗,这种钢材的最大优点,就是有极好的韧性,制成的甲叶,折成锐角,都不会被折断,不像现存的其他铁料制成的甲叶,一折就断,对抵御弓矢起到了很好的防范作用。 伤亡率大大降低,有些军卒身上,看似插满了羽箭,模样可怖,但是把身上那套盔甲剥下来之后,才发现都只是透入了大半个箭头,入肉不是很深,除了失血过多,模样看着凄惨了些之外,保命还是没问题的。 章节目录 第414章 板甲技术 和尚额头上的那个伤疤,就是这么来的,当初大战之时,一支冷箭就那样激射而至,不偏不倚地就钉在了他的额头上。 像以往遇到这样的情况,基本上也就当场殒命了,然后这一回,和尚不但没有倒下,当时就随手一刀砍去箭羽,重新投入战斗,而且越战越勇,如杀神一般在辽人军阵中扎出了一个窟窿。 这样的情况,不光发生在和尚身上,其他军士身上也大抵如此,更有甚者,身上插着十余支箭矢,却仍然活蹦乱跳大杀四方。 也正因为如此,那场战斗虽然规模不小,却很是惨烈,但战斗的时间,其实不长。 这显然是因为辽军看到宋军这一支打不死的铁甲军,很快就崩溃了。 是役,辽军在不熟悉宋军新兵种的前提下贸然冲阵,被宋军阵斩万余,损失惨重。 这也几乎是近几年宋辽两国的交战中战损比例最大的一次战役了。 此役过后,重装步人甲的名声也进一步打响,这支用金钱堆积出出来的重步兵,也势必成为大宋禁军中最有力的一张王牌。 俩兄弟在军中的地位也日渐稳固,质疑声音也会小上许多了。 他俩也总算是快要熬过最为凶险的创业期了,以后亲上战场的时候应该也会小上许多了吧? 王浩并没有说一些什么类似小心保重的话,如何在战场上保命,相信他俩自己最清楚。 虽然也很替他俩如今这般在战场死生搏命的做法担心,却也只能选择支持,和祝福。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生死也就置之度外了,军功只能在战场上拿命一刀一枪的拼出来。 这样得来的军功,才是最扎实,最让人服气的军功,靠人际关系攀上去的军功,同样也不是他们需要的那种军功。 对和尚与小六而言,在顺风顺水地死在床上与轰轰烈烈的死在战场上之间,他们绝对会选择后者。 也因此,这几年来,王浩几乎是每天都在等着他俩的死讯,若有一天,真的等来了这个消息,他也不会例外,因为对他们而言,有一日哪怕是真的战死沙场了,相信他俩也会是含笑而逝的。 自己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给他俩提供一个最坚实的后盾,最好的装备,最深思熟虑的建议,然后看着他们走向生死战场,看着他们尽情绽放。 回不回来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这就是他们生存的方式,这个时代生存的方式。 生命不止,战斗不息嘛。 之后又被俩人领着参观了一回真正的铁甲洪流,一个个都被包裹的跟个铁疙瘩似的,看着的确威武不凡。 只是由于材料与技术的限制,目前的这种铁甲,无一例外都是由一片片的甲叶编织而成。 这种铠甲,不但制作繁琐,费时又费力,保养起来也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保质期短,若是把这铠甲比做盾,其防护能力,也远远达不到超越茅的穿透力。 王浩知道历史还曾出现过另外一种防具——板甲。 高温炉的出现,带动钢铁产量的大幅度提高,再配合水力锻机的出现,以及在文艺复兴时期科学指引下的冶金技术发展等等。 从而奠定了那个时代中铠甲工艺飞跃的基础,使当时板甲成型并获得大发展之时代。 板甲的防护力和同等重量下带给士兵的灵活性为其他铁甲所不及,而且还提供了冷热加工的更加便利的条件。 无论是锁子甲还是鳞甲、札甲,由于其构成要件太小,加工极其繁琐,不仅耗费人力,而且也难以加工强化。 板甲技术的出现,给士兵的防护能力带来了质的提升。 后世的人们普遍认为,14世纪中叶英法百年战争形势的逆转,与板甲的发明不无关系。 板甲与英国长弓的对抗,被认为是“盾”超越“矛”的典型范例,同时也是板甲成熟的标志。 正因如此,板甲也在短时间内取代了原有的铠甲,从而进入全盛时期,也因此而开创了历史上一个新的时期。 这种盾与茅的较量,一直要等到火绳枪的出现,才会被扭转过来。 因此在王浩看来,在这个时代发明板甲,其意义丝毫不亚于火炮的发明。若能为将士们列装上半价,无异于为他们披上了一件真正意义上刀枪不入的神兵。 只是这们技术要想应用开来,谈何容易,它甚至比搞一门火炮出来更难。 通过这几年的倾力研究,高温炉逐渐成型,但那水力锻机,始终没有任何突破。 王浩甚至怀疑那水力锻机在原本的历史上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在前世的时候,自己也算是半个机械出生了,那种液压锻机,他甚至能画出全套的零件构造,自然也见识那种液压锻打机的威力。 即便是在后世,也会为那种强劲的力量所震撼,那根本不可能是水力能带动的一种装置。 依靠水力做出来的锻机,捣个米捣个麦或许还成,要带动数百上千斤的锻锤,怕不是得筑一道巍峨的水坝。 而且即便有了足够落差的水坝,用现有材料制出的锻机构件也很承受住那种力量。 光是那些齿轮的强度与精密度,就不是现有的技术能够达标的。 很多技术瓶颈,需要不断的投入人力物力,去一一突破,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实现的。 不过也不用丧气,就像自己之前对义学的学生们说过的,只要你的脑壳中有了一个初步的蓝图,并为此付诸行动了,那这件事情,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剩下要做的,只是不断的去完善它而已,这比画蓝图可要简单的多了,所以还有什么理由能阻挡你去实现蓝图中的构想呢。 而且,强兵可不单单是指装备上的强军, 就如眼前这支临时校场上的军阵,不论是军容还是军姿,都算得上是精锐中的精锐了,有这样一支军队戍边守土,才是后方百姓们安居乐业的最大屏障。 “大哥,此军阵可当得上强军?” 杨延昭指着眼前这一支巍然不动,整齐列队的步人甲方阵,心中颇有几分得意之情, 经过数年的调教,光看这军姿,就足以让人自豪了。 王浩微笑点头,表示认同,的确算得上一支强军了,当之无愧的强军,这是必须肯定的。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不早,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这一别又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或许每一次相见都是永别…… 告别了兄弟俩,与老关几人骑马往雄州城赶去,刚刚得到消息,小蝶他们也快到了,这两兔崽子,路上也是马不停蹄呀,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只是这里的情况,恐怕要让他俩大失所望了。 章节目录 第415章 养马之地 “大人,那步人甲军阵,当真威武呀!” 回去的路上,开关一直在感叹刚刚所见的那一列列步人甲军阵,若不是亲眼所见,怎能相信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整齐划一的军姿军荣。 只需一眼,就能感受到军阵中隐隐散发的杀气,震撼不已,这样的军阵,在他们眼里,无疑是不可战胜的。 他们这些原本从千万禁军中选出来的人样,站出来的军姿,就已经是难得一见的规整了,但不得不承认,在那样的军阵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 “是啊,能在几年间打造出这样一支强军,确实不易呀。” “那可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哎……通透啊老关!” “打造如此一支强军,怕是比组建一支骑兵更费钱吧,大人?” 想到他们每人都背着几十斤的上品乌兹钢,老关同志不自禁地又摸了摸自己腰上别着的那几把匕首,又想到他们这帮兄弟,把几坨铁疙瘩藏了又藏,一直都舍不得用,当真是用钱堆出来的。 “这也是我大宋将士的无奈之处呀老关,乌兹钢虽然麻烦一些,至少还能搞到,然而这战马……唉……” 说到这里,王浩与身边几个护卫都是齐齐一叹。 大宋最无奈的地方,恐怕就是这个战马了,纵观整个大宋疆土,也的确找不出几块养马地。 不过严格点来说,应该不是找不出养马地,而是因为华夏民族特有的文化传统所致,也就是我们的同胞都习惯种地。 所以即便在大宋腹地突然出现一大块辽阔的草原,也会被勤劳的百姓们开垦成上好的良田。 那些大平原上一望无垠的耕地,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用极端一点的做法,迁徙几个州的百姓,退耕还林,相信那样的养马地,绝对不会输于北方的大草原。 事实上,把大片的耕地转化成大草原的做法,在后世的历史上,也的确出现过。 自南宋灭亡,蒙古人入主中原之后,就在早期推行过毁农为牧的政策。 将农耕地区人口全部迁走、驱赶,在人口稠密的中原,建立了大片无人区,任其生长荒草,化为牧场。 将本来只局限在边疆地区的马场,推广到了整个内地,就是本来认为不适宜养马的南方地区,也建立了许多马场。 而且最后的效果还真不错,经过蒙元百余年的内地养马推广,到了元朝末期,内地的马场都建立了相当大的规模,民间养马成风,某些地区马群比羊群、牛群还要多。 直到后来元末的红巾军反元,南方马场普遍丢失,红巾军居然装备了二三十万骑马的步兵来和蒙古骑兵对抗,可见南方马匹之多。 之后一直到郭子兴病逝后,郭天叙、张天佑相继战死,朱元璋继承了原有军队,举起反元大旗,把曾经的草原民族追的满地跑,其中的大部分战马,其实也都是蒙人在内地养出来的战马。 由此可见,养马地不是没有,而是不能有,把耕地化成牧场,不但不可取,还会成为祸乱之源。 根据当前的生产力计算,养一匹马所需的土地,拿来种田,可以养活二十五个人。 所以中原地区想养马,就等于是从百姓们的嘴里夺粮食去给马匹,代价太大,不可能承受的起。 其实这也是草原民族始终没有太多人口的原因,打个简单的比方,如果给现在的辽国增加数千万的百姓,那他们除非把现有的草原改造成农田,否则这些百姓就得全部饿死。 至于马政之类的举措,古已有之,几乎历朝历代都有马政,制度非常健全,也都有非常不错的收效,但无一例外,到后来全都被玩坏了,形同虚设,甚至还都成了压榨百姓的一种工具,让无数百姓苦不堪言,以至于最后乱象丛生,起义不断。 也由此可见,靠种地为生的百姓们,是有多么不待见战马,百姓不待见马,朝廷却如饥似渴,这也是长久以来民与官之间一个始终难以调和的矛盾了。 万物的进化过程中,答应让人类骑的,除了马,也就剩下牛,驴,骡子,这几种动物了,非要较真,那顶多再加上象,鹿,这两种动物。 当然猪什么的,偶尔也可以骑一下,不过那通常是用来搞笑的。 这或许大概可能也是后世许多网游中很多玩家都会追求各种稀有坐骑的最终基因吧?数万年来,人们其实一直在渴望可以骑到更多的坐骑…… 河套平原上倒是有一块不错的养马地,不过那里现在正在内乱,能不能平定都还是个未知数,即便平了,也因为一些诸多的名足问题,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起色。 况且那里又与辽国接壤,甚至有一半的的土地,还在辽人的势力控制范围内,即便养了马,也不会安生。 除了养马地之外,还有马种,不过这个倒是好解决,事实上,现在就已经在着力的改良这个马种问题了。 白衣国的白先生不负所望,终于在这几年通过关系,陆续从他们那里运来了几十匹上好的阿拉伯马。 这也是花了大力气了,是一路养一路运才陆续给运过来了的,专门弄了两条船和雇了一些船员,沿着海岸线缓慢爬行,看着船上的马快不行了就赶紧靠岸,调养上个把月,等马儿的精气神恢复一些了,再继续上路。 因为需要不断地靠岸调养,身为海上跑船的水手,还不得不面临各中奇形怪状的土着山贼这样的窘境,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其中艰辛,不言而喻,即便如此,马匹的存活率也是低的可怜,连一半都不到,而且即便活下来的,也有一部分似乎失去了那啥功能,实在让人惋惜。 但不管怎样,积少成多嘛,除了白衣国的白先生,市舶司还鼓励商贾们帮忙运送马种,其中也有不少的功劳和收获。 另外还有驻扎在故临新城的杨继业,这几年间也想办法让手下将士们转运了百来匹印度马特有的折耳马过来。 印度折耳马,又称马瓦里马,是一种能在干旱贫瘠地形很好生存的马种演化出来了。 是一种耐得起严寒酷暑,可以长途疾驰,有着坚强铁蹄的良驹。 这种良驹据说也有阿拉巴马的血统,也是一种非常不错的良驹,这种马的最大特点,就是有着一对非常俏皮的耳朵。 一对小耳朵,呈九十度直立于头部,且可绕中轴旋转一百八十度,转动的时候,宛如一对雷达…… 自从第一批马匹运抵之后,还择地弄了一个马种改良基地,统一管理统一驯养,专业人士精心伺候,现在也已经有了不小的规模了,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缺养马地了。 章节目录 第416章 防御机制 这两天城外的禁军调动频繁,辽军似乎在紧急备战,准备发起新一轮的攻势,小规模的遭遇战也是接连不断。 据护卫们的禀报,小蝶他们那条破船在进入子牙河的支流之后,因为河边全被冻住了,再也行不得船,已经改为马车了。 越是靠近雄州,就等于是进入战区了,虽然大后方至今也没有听说有辽人的斥候出没,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尽管她们也有几十个护卫护着,心里却总也放不下心。 提心吊胆的等了一天,他们那一行人,离雄州城大概也就剩下两日的路程。终于还是决定去跟赵老大请个假,赶过去接一接比较安心。 赵老大得知义学的两大活宝也要来这边凑热闹,气的直吹胡子,在京城里胡闹也就算了,还巴不得能胡闹一点,也好再整出几件宝贝出来,可是来这战乱之地,就有些胡闹过头了。 于是二话不说,当即调了两个营过来,弄了个千人小队,打算接到人之后,把他们给直接送回汴京城去。 王浩也觉得这主意很是妥当,再说这边的几个义学也都已经被解散了,人都不知去向了,他们过来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就此回京城去。 有过一日,当王浩找到小蝶他们一行马车的时候,接到的,确是一个生病的小蝶。 个不省心的臭丫头的,赶路赶的太极,那一具芦苇棒似的瘦弱身体,终究还是跨了。 直挺挺地躺在马车中,小脸通红,还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显然是发了高烧了。 “老爸你不要担心,发烧对身体其实只有好处的,说明我的身体开启了防御机制,正在进行全方位的除菌工作。” 王浩还没开口,她倒先安慰起人来了。 “什么防什么御?蝶儿你可不要吓唬娘亲……” 绣芸又抹了一把眼泪,宝贝女儿又在说胡话了,这两天经常说胡话,莫不是给烧坏了? “娘亲,蝶儿没有说胡话,发烧其实是身体各项机能良好的表现,等你年纪再大一点,想要发烧还烧不起来呢……” “你继续吹……!” 王浩抚在小蝶额头上的手,瞬间变成了一个爆栗,装模作样地在她额头上比划了一下。 “这是真的,老妈说了,就是那样的,学校里也经常有同学发烧,为什么小孩子比大人更容易发烧?那是因为小孩子的身体更新,更健康,只有健康的身体才会启动防御机制。” “这……” 绣芸听得一愣一愣的,直接无言以对了,看来这次事真的烧坏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抬起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向王浩。 “咳咳……其实……她说的话是有一点道理的……” 理确实是这么个理,但这个道理,显然不是绣芸能接受的,因此王浩的解释也显得相当无力,于是只好又加了一句。 “只要不超过四十度就行……” “四十度……?” “就是人体的……温度,正常人的体温是三十七点五度,超过这个数值,就是发烧,只有持续的高烧才会……才会烧坏脑子……” 绣芸闻言大惊,虽然对一些现代知识,她可以说是了解的最多的,但这一番话,显然还是大大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而且小孩子发烧在这个年代,也是一件非常让人揪心的事,经常有听说谁谁谁家的娃,烧了几天,就烧成傻了。 “可蝶儿她已经烧了整整两日了……” “嗯……无碍,她现在,顶多也就三十八九度,不碍事的。” 王浩再次伸手,仔细的试了试手感,确认不是高烧。 也没有温度计,只能用依靠手感去推测了,不过也八九不离十,养过小孩的父母,这点手感还是有的。 再者如果是高烧了,那此刻的小蝶也不会这么清醒了,早就迷迷糊糊的不知所踪了。 也确实如她所说,偶尔发一回烧,还真不是坏事,不过发烧这种由自身身体开启的防御机制,有点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也的确会让当父母的揪心,因为那后果实在太过沉重,一旦烧过头了,那是真的会烧坏的。 在义学中,发烧也算是学生们中间最常见的一种病症了,不过这年头,发烧发热之类的小毛病,倒不用担心像在后世时的那样出现某种意外案例,更不需要专门成立一个发热门诊。 所以每当有学生出现发热的迹象,只要时刻关注他们的体温就行了,基本上不会有大碍。 关注体温的手段,基本也就是用手掌去感觉了。 至于温度计,其实已经做出来几个了,只是还不能用于测量体温。 同样由于制作工艺的限制,义学做出来的温度计,比手指还粗。 其实就是一截玻璃管,连顶端的密封,都是用木头塞子塞起来的。 上面的刻度画的也不够准确,实验的时候,在同样的测试条件下,几根温度计都有明显的偏差。 也就能测个大概的温度,正负数值太大,完全无法作为测量体温来使用。 小蝶的病并无大碍,只是虚惊一场,但显然也不能被赶回京城去了,只得继续前进,往雄州城内养病。 “老爸,那里的义学是不是全没了?” 回去雄州城的马车上,小蝶终究还是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其实那边是个什么情景了,她早就已经知道,义学自有一套联络系统,只是战事来的突然,早就已经失去了联络。 战火纷飞的年代,加上落后的通讯方式,要想重新收拢,几无可能。 “还会有的,老爸答应你,等仗打完了,就把人全都给找回来。” “找不全的了,前次京城的义学被封了之后,都少了好多人,何况是打仗,而且,这仗真的能打完吗?” “肯定能找回来的,五里坡义学后来不是找回了更多的学生吗。” “但是肯定还会有下次,权贵们说要关一关,她就关一关,战火蔓延过来了,她也只能选择被任意践踏,她们就像是随波逐流的浮萍,能聚在一起,只是因为我们在河面上放下了两根并不牢固的竹竿,这两根脆弱的竹竿,也随时有可能被激流冲毁。” “一个小丫头,说的话怎么能这样颓废。” “可我说的都是事实,不是吗?别看现在的义学漫山遍野,可她们仍然只是浮萍,经受不住任何变故。” “嗯……会不一样的,你也别说丧气话。” “所以我已经跟幕云哥哥商量好了,我们打算做一些改变。” “好,我们做一些改变。” 王浩嘴里这样安慰着,心里却是一惊,他俩商量出来的改变,可不会是嘴上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真的?你答应了?!” 果然,小蝶得到允诺之后,就秒变脸,丧气的神色瞬间消散,连身上的病都仿佛在这一瞬间痊愈了。 章节目录 第417章 银版相机 小蝶的欣喜又换来一个装模作样的爆栗,改变,改的屁的变,三天两头就要来一次改变,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 护送着小郡主的队伍,次日便到雄州城下,两列全副武装的禁军甲士严密的把守着城门口,尽管还是白天,城外大道上,却没有一个出入城门的行人,气氛显得格外凝重而又诡异,安静的可怕。 侧耳倾听之下,有隐约的喊杀声从视野尽头的极远处传来,看来是又在打仗了。 “老爸,这就是打仗的声音?” 马车里的小蝶支棱着耳朵听了一会,撩开车帘问向自己的老爹。 “嗯,我们快进城。” “好想过去看看。” 小蝶又提出了一个非常荒唐的要求。 “你不会想看到那种场面的。” 王浩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这样的要求,也就说说罢了,而且入城之后,她就会被软禁起来,休想再走出城外一步,别说参观战场了,就是参观义学遗址都不可能。 “我就是想多看一眼真实的世界,求你了老爸。” “你会被踩死的!你老妈也会跟我拼命。” “唉,那好吧,你也有难处。” “多谢体谅……!” 这一言一答的,已经把个马车里的绣芸给笑得不行了,一时间倒也消去了这几日来的愁容。 小蝶的荒唐要求当然不会被放在心上,可她似乎还不死心,于是继续问道。 “那站在城头上,用望远镜可以看到吗?” “不能!” “那走近一点呢?比如站到那个小土坡上。” “也不能!” “要是有个照相机就好了。” “银版照相机。” “什么?” “用现有的材料,应该可以做出一台银版照相机。” 被缠的不耐烦的王老爹大言不惭,提出了一个更夸张的设想。 “真的可以做出照相机?你没有说谎?!” 听到这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小蝶的病彻底的痊愈了,咚一下窜了起来,爬出马车,打算爬到老爸的背上,去跟他好好的聊一聊。 王浩无奈,一把将小蝶拎上了马背,解下身上的大氅裹住了身前的女儿,其实女儿小不点儿也挺好的,可以拎来拎去。 “哇!原来骑马这么酷!” 一爬上马背,缩在老爹身前的小蝶就欢乐的惊叫了一声,还是第一次骑马的她,瞬间就找到了一种非常新奇的感觉。 “以后给你寻一匹矮马。” “矮马肯定就没有这种感觉了,没有人有比我更强烈的快快长大的心情……” “不孝……” “这又怎么说?” “你越长大,就代表你的爸爸妈妈,你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越老。” “噗嗤……好像我不长大你们就不会老似的。” “老爸有时会想,总有一天,这世上会只剩下你一个人。” “你还是快说说那什么银版照相机的事儿吧。” 小蝶及时引开了这个沉重的话题,如果真的能做出照相机来,就不用很辛苦的为每个同学画画像了。 “银版照相机可是十三姨的宝贝,走到哪都要抱着……” “十三姨是谁?” “那是你老爸年少时的……咳咳……” 陷入年少回忆的王浩回过神来,很及时的踩了一脚刹车。 “初恋情人?!” “咳咳……还没到那一层……” “哦……那就是梦中情人。放心吧老爸,我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 话音刚落,一个若有似无的爆栗就砸在了小蝶的脑门上。 “听到了也没事,你妈那会也有粘粘纸贴在床头……” 小蝶侧着耳朵听了个一头雾水,不过此时的她关注点不在粘粘纸上,此时的她完全被那个什么银版照相机给吸引住了。 照相机耶,竟然有希望造出照相机,这太让人激动了。 “老爸,有了照相机,我就能留住你们了。” “留住我们什么?” “你刚刚不是说有一天这世上会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嘛。” “嗯……不错。” “在学校的的时候,我们做过小孔成像的实验,照相机是不是也是这个原理?” “不一样,小孔成像原理是光的直线传播,照相机成像原理是光的折射,但二者都得到倒立、缩小的实像,等下回去之后,我给你成像光路的示意图。” “好呀好呀,那我们赶快入城!”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有了西瓜,立马就把之前要去战场观光的心思丢到了一边。 要说这银版照相机,还真有办法做出来,得益于前世梦中情人的帮助,有关银版照相机的构造原理,也算是小有研究。 其实也不需要的研究,因为那原理其实很简单,要制作起来,也没有那么麻烦。 就是最后的操作过程稍微麻烦了一点而已,成像的效果,自然也是不尽如人意的,大概也就是初级素描的水平。 首先准备一块镀有薄银的铜板,打磨至足后光滑平整。 然后置入装有碘溶液或碘晶体的小箱内,碘蒸汽与银发生反应,会生成碘化银,这个过程大概是三十分钟左右。 之后再转入暗盒,将暗盒一起放入暗箱进行拍摄,这种拍摄需要长时间的曝光,至少也要在三十分钟左右。 光这一点,恐怕就要让小蝶失望了,她印象中的照相机,就是咔嚓一下,风景成像,能知道胶卷这种东西,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做完以上这些,接下来成像会在光线的作用下,碘化银依光线的强弱还原为不同密度的金属银,形成“潜影”,先以水银蒸汽显影之后,再放入浓热食盐溶液中,通过氯化钠的作用,即“定影”。 最后水洗,晾干,影像现。 这样就得到一幅由霜白色的汞合金形成的影像,阴影部分透明,可以看到黑暗色的镀银铜板表面,便成为一幅正像的照片。 这会是一副即麻烦又昂贵的相片,不是一般有钱又有闲的人能玩得起的。 即贵,又麻烦,最后的成品也比一个熟练工的素描好不到哪里去。 显然是一个不太实用的发明,而且这个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突破。 按照王浩的意思,还不如雇一个画师,把他装在一个木箱里,然后留一个孔,木箱外形做成一架相机的形状。 这样的“照相机”虽然笨重了一些,还需要消耗食物,但至少他是智能的呀。 不但如此,这台“照相机”还能吐出彩色的相片,甚至还能拍出取景框中不曾出现的景象,绝对会是一架跨时代的照相机。 然而如此完美的建议,却只得到了小蝶的一个白眼,还毫不客气的教训起了老子。 “老爸,你也太不靠谱了,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比老妈都要幼稚了。” 章节目录 第418章 此消彼长 银版照相机的事,说着虽然简单,但在雄州城里,也还是没办法搞出来的,必须回去义学,让实验小组的同学们群策群力,才有可能弄出来。 所以也只能先放到一边,这让小蝶有些失望,之前的她还以为这简易照相机,会像前世时,老爸用几块硬纸板粘一粘,就能组装出来的VR眼镜那样简单呢。 失望归失望,却也只能接受,而且像参观战场这种要求,她也知道是没指望的,只能过两天带上望远镜去城头碰碰运气。 回到住处之后,王浩提出先去见见她那干爹,来都来了,也只能暂时住上几天再回去了。 却见小蝶拖着沉重的脚步,乖乖地躺床上生病去了,还让娘亲拧了一条毛巾盖在脑门上,人看上去也像是突然之间就虚弱了许多。 这一连套组合,都是在王浩和绣芸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从活奔乱跳到奄奄一息,表现得没有丝毫障碍。 等直挺挺地躺到床上之后,还换成一种病怏怏的语气说道。 “阿爹,您去忙自己的事吧,蝶儿无恙……” “唉……” 王浩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至极,这几年来,臭丫头已经把一身小孩子伪装练的炉火纯青了。 这样就不会被赶回京城了,甚至还能提出几个稍微有点过份的小要求,比如请他干爹想办法,帮忙把失散在外的义学学生找回来。 结果也差不多,赵匡胤得知小丫头因为舟车劳顿而病倒之后,就丢下了手头上的事,特地过来看望了一趟,言语之间虽有些斥责,但对小蝶的几个请求也是一口答应。 如王浩预料的那样,专门调派了一队探马及一个营的将士,负责四处收拢逃散的义学学生。 小蝶的奸计虽然得逞了,却也只能乖乖地呆在城里养病了,这倒也让王浩省了不少心,省的她再念叨着要去外面走走看看了。 这些天外面都是兵荒马乱的,新一轮的战役,辽人好似疯了一般,摆出了一副一绝生死的架势。 三路大军合兵一处,在瓦桥关一带展开了激烈的攻势。 此时的瓦桥关附近,四周尽属平原,无大山大河可作为据守的凭借,是辽人骑兵天然战场,就两军对阵这一方面,宋军确实是要吃亏的。 在原本的历史上,为了增强边防三关的御敌能力,曾有驻防瓦桥关的六宅使何承矩,施行陂泽之地,潴水为塞之策,将壅塞九河中徐、鲍、沙、唐等河流,形成众多水泊,河泊相连,赫然构成一条南北防线。 以后水域逐渐增广,终于成为一道沿流曲折八百余里,宽处达六十余里的水上长城。这道水上长城为瓦桥关等三关助威不少,对阻遏辽的南侵起到了重要作用。 然而此时确实一马平川的无边原野,冬季少雨又都是旱地,这战马跑起来,可以说是毫无障碍。 数天之前的第一轮战役,因为不熟悉宋军的战阵,而吃了大亏,这回就不一样了,了解那几个步人甲军阵的锋芒之盛,以虚避实,以移动速度上的天然优势,着重冲杀宋军两翼,几轮冲杀下来,倒也是有来有回,旗鼓相当。 这一打就连着打了好几天,然后渐渐的,辽人就发现不对劲了,而且是很不对劲。 每次冲锋,每次战术战阵上的调整,仿佛是被宋军看透了一般,总能在最及时的时间内,做出最合适的应对之策。 一次两次,还能归咎于宋军将领的眼光独到,作战经验丰富,然而次次如此,就绝对有问题了。 每组织一轮冲杀,却犹如泥牛入海,毫无起色,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更糟糕的是,在一次次战术受挫之后,军中开始出现质疑主将的声音了。 辽国此次伐宋虽是由辽帝耶律贤亲自统帅,但军事上的总指挥,则是时任南京留守的大于越耶律休哥。 这位被辽军奉为战神一般的人物,如今却在战场上连连失策,致使辽军连续的损兵折将,也让大于越的名望被进一步的质疑。 这是比打败仗更严重的问题,如果不能用一场大胜挽回局面,后果将难以想象。 可宋军仿佛是有天眼助阵,任凭辽军如何精妙的调兵遣将,总能被宋军第一时间看破。 这事太诡异了,即便是有细作,也做不到如此这般的了若指掌吧。 而且,这几日辽军军中还流传着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不断有士兵传出在战场上看到某个曾被自己亲手斩杀的宋军军卒。 早就应该嗝屁的对手,再次好端端的出现在战场上,这显然是属于鬼怪一类的谣传了,然后一旦有人说起,就会有另一个人附和,三人成虎,谣传日渐增多之后,就不得不引起部将的重视了。 在斩几个信誓旦旦的谣传者之后,事情并没有被压下去,反而有越穿越神乎的迹象。 加上战事上的连连受挫,又有那好几阵能把人的眼睛都晃瞎的铁甲兵立在那里,很快,甚至连宋军那里有仙人助阵的谣传都出来了。 几天下来,军中士气低迷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境况。 这样的状况,如果再一意孤行的力战下去,离崩溃也就不远了,这种情况下一旦崩溃,到时宋军一个反扑,后果就可怕了。 因此,在大决战的第五天,辽人就开始收缩军阵,转攻为守,面对眼前困境,不得不作出一次大的调整了。 只是这转变似乎有些突然,仿佛是突然之间就偃旗息鼓一般,而且另外两路大军也在迅速的向中军大帐集结,抱成一团之后严密防守,连前方的斥候也一并往回收了不少,有非常明显的撤退迹象。 情形有些异常,即便真的打算撤军,应该也不会撤的这么快的,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内讧了还是叛乱了? 与辽军军中不断传播的谣言相对应的,则是宋军后方战地医院中那数千忙的团团转的护工营护工。 连续的几场大战,让姑娘们的工作一点都不比在前方用命的将士们轻松。 好多姑娘,都是带病坚持,丝毫不敢松懈,不让将士多流一滴血,是护理学院中的第一条宗旨。 因此,哪怕是再苦再类,姑娘们的工作都是始终如一的兢兢业业,这种工作态度,深得军中将士们一致的赞扬,与感激。 这几年下来,受伤的将士们也渐渐习惯了姑娘们无微不至的照顾,心中那是满满的感激,再不复当初刚刚成立护工营时那轻佻模样。 现在在护工营里要是有谁再敢轻薄这些女神仙,首先军中的同袍就不会答应。 这些可都是救他们命的女神医,岂容被随意调戏。 不但如此,更有不少伤卒,在伤病稳定下来之后,也会力所能及的帮着姑娘们打下手,尤其是是大战过后,人手严重不足的时候。 因此,护工营营地虽然忙碌,却是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其中气氛也很是和谐。 而且现在的女神医可不是单单只担任护理工作那么简单。 几年的实践工作下来,外科医学的进步可以说是一日千里,如今当初第一批女学员,除了一部分担任教习,和一部分担任护工长以外,还有不少天资出色的,开始往外科医生的方向发展了。 只是护理学院的那间藏尸洞,至今仍是空的。 谁会成为第一个呢…… 章节目录 第419章 辽使入城 除了护工营的巨大贡献,千里镜带来的战场优势更是大到难以想象。 尤其是像这种集团式的军阵作战,每一次调兵遣将如果都一览无余的落入对方眼中,那仗就没法再打下去。 这几乎是意味每一次冲锋,都会撞上一块铁板,或是一个陷阱。 潘大将军一大把年纪了,还执意要爬到轮窑厂的那根大烟囱上去,十一丈高的大烟囱,在这片大烟囱上,几乎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站在那上面用千里镜眺望辽军军阵,落在这老将眼中,一眼就能把辽军所有的动向看穿。 让军卒弄了根绳子把自己挂在大烟囱上的潘大将军豪笑不已,这样的仗,想输都难呀。 况且现在又有一套完整的旗语,用旗语配合沿路的哨站,下达军令后的执行速度,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 此消彼长之下,战场形势很快逆转,但这还不够,辽人是过来犯边的,现在仅仅只是挡住了辽人南下的脚步而已,仅仅挡住他们,显然是不够的,必须要要打回去,把他们赶过辽地,赶出幽云,赶到关外去。 因此,在辽军收缩军阵,转攻为守的当口,宋军便开始着手制定反扑计划。 而此时,辽军却再遣使者入城,表示愿意和谈,并同意先前由宋国提出的在宋辽边境设立榷场的事宜。 大概意思就是你们宋人之前不老实,所以我大辽帝国遣王师伐之,现在就算是教训过了,而且我辽国有容乃大,为两国边境的百姓着想,就此停站,并答应你们宋国在边境设立榷场的请求,以后咱们俩国各过各的,互不侵犯,好好过日子。 “呵,她以为我宋地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挥退了辽使之后,赵老大急不可耐地跑到后院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 还狠狠地将那一帖国书摔在地上当作了出气筒,一边跺脚一边骂娘,简直欺人太甚,战场上打不过,却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来羞辱人。 这一通脾气,把个带着小蝶前来探望她干爹的王浩看得一愣一愣的。 都是演技派呀,刚刚在前面接见辽使的还是一片的和颜悦色,温煦有加,一转眼就换了一副脸色。 一通脾气发过之后,赵老大的脸色又迅速恢复了正常,转眼瞧见一旁目瞪口呆的小丫头,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两声道。 “咳咳……蝶儿的身体可有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干爹……” “嗯,好些了便早日回京城去,此地兵荒马乱,多有不便……” “咳咳咳……干爹,蝶儿的头突然又有点晕了,需要马上去休息一下……” “啊?呃哈哈哈……” 小蝶的病情又反复了,只得继续留在城里将养,回京的事,也只好继续延后。 “唉……这个鬼丫头,这几日一直缠着朕要去前方战场看一看……” 回到书房,赵老大摇头苦笑了一声,语气中很是宠溺,这几天的心情也突然好了许多,这丫头时而古灵精怪,时而乖巧懂事,还时常能做出一些有助于国事的好东西出来,尤其是改进了这个千里镜,效果更胜以往,真真的帮了大忙了。 而且说要去战场看看,这想法看似胡闹,却绝对不是胡闹,肯定是有想法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也不能答应,那种场景,启是一个小娃能看的。 “陛下也知道,她这是在装病呢……” 王浩也非常赞成尽快把小蝶送回京城。 “唉……罢了罢了,她想留着便留着吧,不出城便是,再者,辽军看来是要退了。” 说这话的时候,赵匡胤的脸色复又萧索起来,辽军要退了,基本上也只能看着他们退去。 雄州离辽国析津府也就两日路程,辽军或去或留,实在是无可奈何,况且以目前的形势,也只能把辽军压在三关至五阮关一带了,西北还有一大堆事需要料理,这里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陛下,臣愿随辽使出使辽营,议定两国停战事宜。” 王浩一咬牙,决定再去会一会那个厉害的女人。 “哦……?呵呵,你还惦记着那榷场呐?这回怕是真不成了,此时若主动重提榷场,无异于主动求和,不免落了下城。” “那如果辽国愿意割地相商呢?” “哈哈哈……你也不怕闪了腰,辽人如何肯答应割地。” 这是肯定的,虽然南侵不成,但回防析津府之后,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更何况辽军在西北还有一手棋在,如果这边跟宋国讲和,那西北的一手棋也将会功亏一篑。 因此继续对峙,而后以西北乱象为牵制,辅以在关南一带不断的袭扰,最后在宋军疲于奔命的奔波中寻找突破口。 这几乎是目前辽对宋战事的最优解,这过程中,只要宋军能败一次,把手里这些精锐给折损掉个三五成,形势就会马上逆转。 但王浩可不这么想,如今的辽国,边境贸易已经中断数年,而且这会,前往倭国友好往来的张顺应该也早就驻扎了耽罗岛,连辽国与高丽倭国的贸易也一并给切断了。 目前的辽国商贸,除了与西北党项会有一点往来之外,只能选择旧丝路,远涉万里,跟拔斯王朝和喀喇汗国能做一点生意。 虽然没有商业往来,日子顶多过得更紧巴巴一些,但终究会是一个不稳定因素,为了防止各部族间的内讧,保住耶律一族的皇权统治地位,他们还是有可能会妥协的。 况且这南人之地,对不少契丹贵族而言,也没有多少实际上的利益落到他们头上,其地位也肯定没有皇室一族眼中那样紧要。 所以,还是可以谈谈看的,何况又不是几天内就能落实的,最起码也得谈个一年半载,过程中,顺便再让张顺在他们后方施加一些压力,或者让他去跟高丽国王“谈谈心”,让他考虑一下该换门庭,转投宋国。 “或许答应了呢……谈一谈又不需要本钱,费点口舌而已。” “哈哈哈……你呀你呀,那你倒是说说想让他们割多少?” “应该能要回太行以西之地吧……” “口气倒是不小呀……唉……” 赵匡胤戏谑一句之后紧接着又是一叹,终究只是说说的,自己以举国之力,也才将将拿下数州之地,还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大搞建设,大兴土木,为保复地不失,一点都不敢松懈,他倒好,凭一张嘴就要去要回关内五州之地,这不是口出狂言嘛。 而且,要是辽国真的答应了呢?难道就此议和?剩下的几个州就此留给辽人?那此生复幽云之宏愿岂不是就此落空? 章节目录 第420章 旁敲侧击 踌躇良久,赵匡胤的神色越发萧索起来,这欲望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之前第一回将宋国领地推过雁门,就兴奋了好一阵,如今形势一片大好,却反倒患得患失起来了。 辽国仍然很强大,要一口吞下幽云,也仍是困难重重,可眼见着一步步接近目标,再让自己生生的止住脚步,怎能甘心。 只是越是往前,就感觉越艰难,辽人的抵抗也会越激烈,这次的西北之乱,显然就是辽人从中作祟给整出来了的。 “你要去谈也行,但只准他们派人过来谈,不准你入辽营,大战方歇,贸然入营,恐生有变呐……” “陛下多虑了……” “不可不虑呐……” 心说你一走,老子以后打仗的钱就没着落了,如今有你市舶司的商税支持,才能一次次的倾大军而毫无经济上的压力,万一被辽人掳走了,损失巨大呀。 “只是这事恐怕得与辽帝商谈才能成。” 王浩无奈,当然也知道以如今自己的地位,确实不应该贸然行险,倒不是惜命,只是因为背上的责任太多,多到让人不敢冒这个险而已,然而若要促成这事,最合适的人,恐怕也只能是自己了。 “朕还是觉得不妥,固守两年,待平定了西北,也还是可以堂堂正正地打下来的。” “相比辽国,我大宋更需要缓一缓……” 赵老大说得其实也有道理,裤腰带勒的紧一点,一步步来,再幸苦几年,也还是有可为的。 只是西北那是一块泥潭,两年那肯定是不够的,这他应该也清楚。 两年时间,只能做到把那里暂时压下去,绝对不可能做到用除后患的,只能治标不治本。 要想彻底地,从内到外,从上到下,完完全全地改造大西北,没有二十年的功夫,是不会有什么成效的,而且改造还必须是持续的,至少在一代人之内不能中断。 再者,相较于北边的辽国而言,西北这快地其实更加的刻不容缓,辽国毕竟是个稳定的政体,签个和议什么的,是真的可以做到和平共处互不侵犯的。 但西北党项那里不一样,在那里匿伏着的,可是一群狼,没什么道义和议可以讲的,安抚也不行,他一看到你有打盹的迹象,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 而且一旦稍微有点抬头的迹象,辽国就会本着保持平衡的原则,从而想办法去暗中勾结,或是扶持。 正因为如此,北边辽人这里,真的该缓一缓了,先把周围的草给彻底拔干净,再好好发展几年,把国力进一步拉开,之后照样能把这块地给拿回来,而且会拿的更轻松。 与辽国暂时达成停战协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再打下去,辽国可能会分裂。 一旦分裂,也就意味着失控,一个分裂的辽国与一个完整的辽国相比,其实更难对付,而且把他们逼急了,求生的本能会让他们不顾一切的反扑过来,结果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商讨良久,赵老大终于答应王浩亲赴辽营一趟,听听辽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倒也不用担心人生安全问题,相对于宋国而言,其实现在的辽国更渴望能停上几年,缓一口气。 顺便把榷场的事给谈成了,这样不论是国内形势还是经济压力,都能有所缓解。 尽管他们也知道,凭现在宋国的发展势头,缓一缓对对宋国其实是更有利的,但火烧眉毛的时候,显然只会顾及眼前的利益。 如果把前来磋商议和的大司农给砍了,无疑也就是绝了后路,从此就是不死不休了。 所以这一回,王浩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被人砍了脑袋拿来祭旗。 于是,在赵老大那儿得到允诺之后,大司农摇身一变,变成了宋国方面的特许联络员,前往馆驿会见了等候在那里的辽国使臣。 辽国来的使臣是个清瘦干练的半老头,观其样貌,显然也是个汉人,而且是那种拥有一身浩然正气,与铮铮铁骨的孔孟子弟。 从这一点也能看的出来,在经过数十年的有效统治之后,辽国在幽云之地也已经有了一定的群众基础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在南望王师一年又一年这样子。 辅一照面,辽国使臣便是重重的一哼,语气中带着好几吨的不屑。 这应该算是标准的使臣了,一切以本国威严为上,其他的可以放一放,若能激的对方怒而杀之,就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辽使为何而来?” 王浩也不理会他这种孤傲的态度,自曝了姓名之后又令人上了茶,如是问道。 “问罪!” “所问何罪?此番可是贵国遣大军犯我国土。” “尔国无道,近年屡动刀兵,犯我大辽边境,才有吾皇兴王师伐之,有何不妥!” 话没说两句,辽使的脖子就耿起来了,仿佛打一仗嘴炮,真能把面子给争回来似的。 “嗯,那成吧,辽使先在此歇息一日,明日一早,本官便随辽使入营,就此代表吾皇向贵国赔罪可好?” “嗯……赔罪?” 辽使闻言一愣,这人明显不按套路出牌啊,怎的就这么认输了?还主动提出要入营赔罪?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接下来不是应该各自引经据典,从三皇五帝讲到自古以来,然后用言语这把锋利的钢刀,彻底把对方怼的无言以对的吗? 他怎么这么快就缴械了?不能呀,那自己连夜起草连夜背诵好的演讲稿岂不是没了用武之地! 王浩的反常表现,反倒令斗志昂扬的辽使没了用武之地,一下子蔫蔫的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嗯,赔罪,有本官亲自向贵国的萧太后赔罪。” “嗯……那既然你们有这个诚意……那就……” 话说到一半,刚被王浩那谦卑的认错态度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辽使突然回过神来,脸色随即一变,厉声斥道。 “你……你你你……!胆敢口出狂言,对吾皇不敬!” “哦……啊抱歉抱歉,口误了口误了,应该是皇后,萧皇后……恕罪恕罪……” 辽使怒不可遏的跳脚大骂,王浩急忙改口赔罪,却把辽使的反应看在了眼里,心中的预料也笃定了一半。 “哼……!宋国无人呼!” 想不到宋国派来的竟是一个只会作些口舌之快的无礼小人,当真是无人了嘛。 “据户部统计,至去年年底,我大宋累计约有七百万户,总丁口人数约为六千万,辽使何言我大宋无人?” “六……你……!哼!” 很可爱的辽使又是可爱的一哼,对索性就把嘴一闭,不说话了。 这人绝对是故意装傻的,不但故意装傻,还口出狂言,丁口六千万!骗谁呢!果然是个小人,十足地小人! 章节目录 第421章 再入辽营 辽使犹如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怎么劝都劝不好了,软硬不吃,俨然一个斗士。 次日一早,换回一身标配精神打扮后的大司农叩开了辽使暂住的大门,迎接自己的,是一双满是茫然的眼神。 “你是何人?!” 辽使终于还是忍不住惊叫了一声,脑袋如小鸡啄米一般,一会看来人的头发,一会看他的衣着打扮,是他没错,可这模样打扮?为何如此怪异? 自从昨日接触这个宋国的外臣以来,这人给他的感觉就是荒诞不经,宛如一个街边寻来的二流子。 感觉就是宋国皇帝故意派这样一个人过来糊弄人的。 王浩依旧如昨日一般热情,甚至还给辽使带来了早点,如此这般体贴谦恭的模样,倒也让这傲慢的辽使不好说什么了,当然也不会吃那带来了的早点。 有些木讷被大司农搀扶着上了马车,俩人同座一车便出了城。 马车上,王浩依旧是用常客气的语气,随便聊些风土人情,家乡特产之类的废话,辽使显然非常不适应这样的交流方式。 他可是天使,以笔为刀,以舌为剑的斗士,怎的此刻仿佛是遭遇了一个长舌妇人一般,毫无用武之地。 却也不好在用呵斥的语气,只得偶尔干笑几下以示回应,尴尬至极,如坐针毡一般,渐渐的,辽使开始祈祷这马车能走的快一些。 王浩也知道跟这样的使臣是谈不出任何实质性的结果,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关于国事的事情,任你一副怎样的苛责语气,老子始终都是一副老娘舅的态度。 暂且就称作以柔克刚吧,言语上的便宜,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益处,打铁还需自身硬,打嘴炮也是一样,只要身后有一个坚实强大的后盾,哪怕你一字不说,都不会被人小觑。 辽军营地的气氛很是紧张,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在那一瞬间变得瑟瑟起来。 防守严密,层层把控,老关他们几个护卫,在第一道关卡处就被拦住不让走了,只允许宋使一人前往。 还是与数年前那一会差不多的场景,辽使在进入中军大帐的范围之后就独自离去了,应该是去汇报工作了。 王浩则被几位护从领着,去了大帐边上的一处营地,在进入某一处营帐范围之后,就换成了女卫侍从营帐口。 营帐内的布置也与上一回没什么区别,空空落落,只有一个侍女模样的小姑娘在里面端茶倒水。 不过也还是有一点不同的,那就是宋使的样貌比之数年前更加成熟稳重而又帅气了不少,以至于那个女侍频频偷眼打量? “咳咳……姑娘没有看错,数年前我们就见过……” 等待的时间太过无聊,于是王浩没话找话似的试图跟眼前这个不断偷看自己侍女搭讪。 然而人家根本不想搭理自己,眼中的诧异一闪而逝,随后就又像个木头人似的立在了一旁。 碗中的茶汤依旧是那种王浩很不习惯的茶饼,浅尝一口,还是质量很差的那种。 但从一口茶汤,就能知道,这些年经济封锁做得很彻底,大宋的商贾们,在自己的国家都有很赚钱的生意做,再也犯不着冒着杀头的危险去边境搞走私。 虽然目前的走私利润更胜以往,但是因为这几年太府寺的工作做的太出色了,不光帮助商贾们赚钱,还在不断的提高他们的思想境界,帮助他们更好的认识什么是好钱,什么是坏钱,什么是能让人快乐的钱,什么是会让人惶惶不可终日的钱,于是在这种大环境下,商贾的思想觉悟也在不断提高,边境走私逐渐被人们疏远。 也许是那个辽使的工作汇报完了,也许是故意把自己晾上一晾的,足足过了小半日,帐外才有脚步声传来。 帐帘掀起,一袭白色狐裘走了进来,果然,前来与宋使商谈国事的,仍旧是那个女人。 萧后的样貌与数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美丽,依旧干练,只是如今的她,可能已经是太后而不是皇后了,而且可能是刚刚晋升为太后。 但在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异样,不对,还是有一些异样的。 就在她刚刚进入营帐的时候,看向王浩的眼神,出现了那一瞬短暂的迟疑。 尤其是使在看向王浩的发型的时候,眼中更是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惊愕,这个男人,也太想不开了,不是听说他这几年混的很不错嘛,怎的出家当了和尚。 王浩知道她们都在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自己的发型,虽然感觉头皮有些痒,却依旧端坐如钟,纹丝不动,犹如老僧入定。 心中却在一个劲的腹诽,心说你们辽人怎么也会惊讶与这种时髦帅气的发型。 要论起发型,辽人的发型不是更应该让人吐槽嘛,辽国的男人,为了让自己变强,一个个都把自己的头发剃成了地中海。 只在额角及两鬓留一些头发,更有甚者,连有些女子也是地中海的发型,简直不忍直视。 以地中海发型为潮流,也算得上是一个非常勇敢的民族了,很难想象,若走在析津府的大街上,放眼望去,满眼的地中海,该会是一副怎样的生动画面。 不过也能从这一点看出,契丹人,是一个追求力量的民族,难怪会有如此不错的武力值,每个人,从一出生开始,就割发立志变强,他能不强嘛。 “外臣王浩,见过大辽皇后殿下。” 待萧后落座,王浩起身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拱手礼。 这一套恭敬得体的举止,又让眼前这位萧皇后略显诧异,这又与数年前初次相见的时的模样有了很大的不同,数年前的他,分明是个极为油滑之人,甚至还称呼自己为女侍,简直无礼至极,如今模样穿着虽变得荒诞不经,可这言语谈吐怎的反倒变得礼数有加起来了?难道是数年的官场经历把他那油滑的菱角给打磨掉了? “大司农免礼……赐坐。” 谢过之后,王浩仍旧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此时帐中除了几名侍女护从之外,并无旁人。这应该还是一次比较内部的会面,辽国大多数将臣应该还不知道这最高层的决策。 场面显得有些安静异常,王浩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等待,良久之后,萧后方才开口问道。 “大司农此为何来?” “议和。” 虽然这一回是辽国主动传达了议和的意思,但王浩仍旧把自己的姿态放低,首先代表宋国提出了这个意向,此话一出,瞬间引来一声极微弱的轻哼声,语气中带有一丝明显的不屑意味,显然,宋国主动提出议和,她是不信的。 章节目录 第425章 不欢而散 “呵,议和?这可是贵国皇帝的意思?” “自然是吾皇的意思,吾皇陛下怜悯边境百姓惨遭涂炭,因此有意与贵国重新划定边界,达成和解,从此不起兵戈,友好往来,和睦相处……” “划定边界?大司农莫不是在说笑?数年来一直是你们宋国屡次兴兵犯我辽土,不但如此,还出水师袭扰我番邦属国,如今你却说要重新划分国界?” “嗯……娘娘,附庸的附庸,不是娘娘的附庸……” 王浩知道她在说耽罗岛的事,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到她那里了?看来张顺在那边搞的有点大啊,只是萧后这话也太能扯了一些。 那高丽本就是被你们逼迫着成为辽国的藩属的,现在倒为人家鸣起不平来了,而且还是藩属的藩属! 于是,王浩很不客气的抛出了那句很时髦,又很深奥的且极不适用东方政体的名言,你小弟的小弟,不是你的小弟。 “什……什么庸?” 萧后果然没有听懂。 “外臣的意思是耽罗是高丽的藩属,不是贵国的藩属……” “耽罗?” “不错,耽罗。” “呵,大司农可真会说笑,朕刚刚得知,你市舶司旗下领万余水师走海路登陆高丽罗州,掳走我番邦属国数万平民,大司农竟在这里装作不知,扯什么耽罗……” 王浩闻言差点没端稳手中的茶碗,我去,那张顺同学竟然玩得这么大了?自己不过只是暗示他那故临新城是如何建起来的,他这就领会贯通,去隔壁拉了几万民夫…… 只是这消息怎么会先传到她耳中的,估计也应该是那里的交通比较方便的缘故吧? 还有,不过就是去征用了几万个劳动力而已,她干嘛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态,好像被征用的,是他们辽人似的。 于是王浩把手一摊,作出一副无奈装,以一种欠扁的语气说道。 “不会的,娘娘肯定是误会了,我市舶司旗下的水军一向以纪律严明着称,绝对不可能作出掳掠人口之事,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呵误会……?那高丽国的使臣都还在我营中哭诉,怎会是误会?” “嗯……这个嘛,依外臣所见,那高丽国的定然用心不良,有意挑拨我宋辽两国的关系。” “我大辽与你们宋国的关系还需要挑拨……?” “这不是正在谈嘛,娘娘……高丽使臣定然是为破坏此次宋辽两国的和谈而来!娘娘应当立刻将其驱除出境!” 听到这里,萧皇后直接就被气笑了,眼前这个人,不但没有在官场中被打磨掉菱角,反而比数年前变得更加的无耻了,扯借口,都懒得整理一下其中逻辑,张嘴就来。 想来那所谓的和谈,也只是需应其实,随便糊弄一下而已,于是压下心中怒气,继续开口问道。 “有没有误会,朕自会派人去打探个清楚,此时朕也不再计较,你便先说说和谈之事吧,你宋国有何依仗敢在此时提出和谈?” “依仗嘛……这些日子的战事,想必娘娘您也看到了,再者西北那癣疥之疾,也是旦夕之间的事,不过外臣所说的仪仗,可不是如今我大宋日渐强盛的武力,而是……钱。” “西北那乱事也叫癣疥之疾嘛?大司农的口气倒是不小。” “哦这个呀,外臣在这里是要多谢娘娘的从中筹划,多谢娘娘将西北乱民齐聚一处,好让我大宋终于有了聚而歼之的机会,也正因如此,吾皇陛下才感怀娘娘,从而勉强答应宋辽两国议和之事。” “你……说的倒轻松,怕不是因为力不从心才由此一策吧?那你倒是说说,这重新画分边界,是如何个画法?” 总算是要进入正题了,王浩随即从公文包内取出了一份地图,示意一旁的两个侍女把地图展开来。 “娘娘且看,外臣已经将宋辽两国的最新边界标注在此图之上了。” 待侍女展开地图之后,帐内就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寂静,王浩甚至隐约看到萧后的手正缓缓伸向她挂在腰间的短剑,在她眼中,更是有无尽的怒火正在酝酿。 “欺人太甚……送客!!” 良久之后,萧后才从牙缝中缓缓挤出一句话,果然只是过来需应其事的而已,毫无诚意可言。 听到萧后直接轰人的话,王浩反而是大松了一口气,不是直接拿刀剁了自己就好,还有的谈,不错不错。 于是,在被人轰出去之前,抢险一步说道。 “娘娘,外臣还有一言。” “送客……!” 萧后根本不想再听,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娘娘应该清楚,我王浩恐怕是唯一一个愿意与贵国商谈议和之事的宋国大臣了。” 萧后闻言便是一愣,他的这句话说的倒是没错,以如今形势,愿意前来与她商谈议和之事的,恐怕也真的就剩下眼前这个人了。 而且也几乎是唯一一个能说动宋国皇帝的人,如此不羁之人,如此油滑尖酸的无耻之徒,却也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干臣,这个王浩在宋国做出的那些成就,她萧后也是一清二楚的,曾经的那份关于那自贸区的草案,都快被她翻烂了,她甚至时常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把那榷场之事给议定,如果当初议定了榷场之事,现在的辽国,应该也不会是如今这样一副窘境吧……? 想到这里,也不由自主的再次咬牙道。 “如此欺人太甚的条件,还有什么好谈的。” “娘娘可否听外臣把话讲完,再说这条件苛不苛刻,可好?” “让我辽人退出关内,这事绝无半点商量的余地,此事没什么好谈的。” “不是还留了两州嘛……况且这这还只是外臣的初步构想。” 听到萧后的语气有些软了一点,王浩迅速地从两名女卫的中间挤回了帐中,看来他们的处境确实挺难的嘛,这回可能真的有戏。 “呵,区区两州之地,留与不留,有何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这两州之地今后会是贵国经济最繁荣的地方,况且,我宋国也会专门选出一块地,用来作为贵国退还燕云数州之地的交换。” 这个计划,王浩也是想了好久才想到的,以地换地,然后在关内,给辽国留下一个析津府,作为与宋国的通商口岸。 “哦?你们想用哪一块地来换取幽云?” 听到这里,萧后话中商量的语气又加重了几分,如果真像他所说,用另一块宋地,来换取余下的幽云数州,倒也是不可以不考虑。 只是他们宋国似乎也拿不出别的地用来交换吧?莫非是想用定难五州之地作为交换?把西北那一堆烂摊子甩出去,以此一箭双雕? 果然还是一个无耻至极的想法,当真把我当成了傻子不成! 章节目录 第426章 初步意向 看到萧后把眼光撇向地图上的西北一隅,王浩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虽然说用定难五州交换幽云之地,也挺划算的。 但那里是大宋的后花园,更是通往西域的重要通道,战略地位极为重要,不可能随随便便丢掉的。 “娘娘误会了,不是那一块地,而且,贵国在河套的部分领地,也需一并让与宋国。” “什……么?!” 此话一出,果然又换来咬牙切齿的一句话。 “西北苦寒之地,怎好意思拿的出手,为表和谈诚意,定然是要拿出一块沃野千里的宝地与贵国作为交换的,娘娘以为此处如何?” 王浩说着伸手指向了地图的某处。 “无耻至极……” 萧后再次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显然已经到达了爆发的边缘,原来这个混蛋,自始至终都在愚弄自己。 王浩所指的地方,不是别的,正是高丽国那三指宽的国土。 只是看着萧后那一副咬牙切齿,一脸受气小媳妇的模样,王浩又有点想不通了。 什么时候你们辽国与高丽的关系这么好了?那都是你们一厢情愿的好不好,高丽从来都是主张以跪舔中原王朝为荣的,只是现在的交通稍微有些不方便而已,暂时与你们辽国眉来眼去,也只是屈服你们的银威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这高丽也不是啥好货,说是仰慕中原文化,其实不过只是想在其中捞点好处而已,不管是实际上的,还是内涵上的。 不但是高丽,周边其他一些所谓的番邦,其实也几乎都差不多。 这一点,从数年前市舶司成立之后随之修改的朝贡体系就能看出一斑,以往朝贡,那些番邦小国,都是拿着一些不值钱的土特产过来,然后换取价值几千几万倍的回礼回去,其性质,简直就与吃大户没什么区别嘛。 因此,自从王浩接管市舶司以来,就顺便把这朝贡体系也一并讨了过来,还做了一番修改。 首先回礼一项,改成了更能代表高雅气质与纯洁友谊的鲜花与锦旗,几束鲜花与几面绣着友谊长存的锦旗,显然能更好的诠释两国的友好关系。 然后招待之类的,也作了适当的调整,包括迎送方面,也精简了一些,果不其然,第二年,各国前来的朝贡的使团规模就减少了数十上百倍。 以往一来就是浩浩荡荡的数百人,如今大多减到了百人以内,甚至几十个人。 因为这事,还与朝中诸多老臣打了好几回嘴炮,还说什么有损天朝上国的颜面。 自己一分钱都舍不得掏,拿着国库的银子大方的施舍,还美名其曰颜面,简直可笑。 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辽国不知从哪听说了宋国修改了朝贡政策,开始向高丽国派遣了一支武装型的庞大使团,也就在那时开始,高丽开始与辽国变得暧昧起来了,所以说国与国之间,哪有什么永恒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 不过这样也好,撕掉了那一层用利益维系起来的脆弱关系之后,张顺他们也能以更正当的理由去高丽“招募”民夫苦力,来建设耽罗野人岛了。 但是没有经过高丽国国王的同意,就擅自作主把他们的国土卖给辽国,这种做法确实有那么一点的不地道,尽管是以囊中之物的名义,难怪萧后会咬牙切齿。 “送……客!” 果然,她又要轰人了。 “娘娘可是觉得不划算?高丽可是号称有三千里江山的,那里矿产资源丰富,沃野千里,又有诸多深水良港,若设市舶司,可远达天竺大食,运回无尽宝藏……” 王浩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高丽国的那块宝地一通吹,但显然这些话听在萧后耳中更像是讽刺,不等王浩把话说完,她又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大司农打得好算盘呀……你为何不把倭国的那一片国土也一并划给我大辽……” “哦……?娘娘对倭国也有兴趣?嗯……这个也是可以商量的,我们可以划岛而治……” 说话间,王浩指着高丽东面的那一片岛屿群,顺便把倭国的国土也给分了。 “什……么?!” 萧皇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画大饼能划得如此心安理得,也没谁了,然而看他的语气神色,一本正经,还有理有据,却又似乎不像是在说大话,这就让人不解了,难道这厮说大话说的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王浩可管不了那么多,趁着萧后咬牙呆愣,忘了把自己轰出去的当口,继续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的规划打算。 对高丽与倭国的规划很具体也很详细,一时半会肯定是讲不完的,只能着重点来讲。 对高丽与倭国的规划也很简单,就是瓜分政策,那两块宝地,想要一口吞下,显然有点不太现实,所以也只能邀请辽国一道去瓜分。 除了瓜分土地资源,最重要的还是瓜分人口资源,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大宋国内,很快就将迎来一次商业扩张的高峰。 各种手工业作坊也将如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崛起,为此,市舶司在沿海各地设立了多处新型工业区,接下来的数十年内,会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动力来助力手工业的发展。 廉价劳动力的获取,首选当然是来自殖民地的人口,也因此,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真正血腥惨无人道的人口输送计划也将陆续上演。 尽管残酷,却也是无法避免的一步,要想有进一步的发展,只能选择踩在他人的尸体上前进。 而且,这一个过程,将会比原来历史上出现过的那一幕更加系统,更加彻底,更加残酷,更加血腥,很多工业区,将会施行隔离政策,说是工业区,其实就是一个炼狱,连专门的焚化炉也都已经提前规划好。 不过这些计划,暂时不需要跟萧后说明,此时要讲的,只是尽量的画饼,告诉她以后的那个自贸区会有多么的繁荣,钱景会有多么的远大,港口会有多么的繁忙。 另外高丽与倭国的那几块地,也将是必须画分的,除了那里的土地,着重说明人口的重要性,告诉她以后他们国内的经济发展起来之后,将会需要大量的人口资源,用来助力经济发展,这也是必须要走的一步。 在大司农有条不紊地夸夸其谈之下,一副空前繁荣,空前强大,空前和睦的宋辽两国画卷在萧后面前徐徐展开。 不得不说,她真的心动了,而且,按照他的说法,外面的世界,更加广阔,更加富饶,何必再盯着幽云那数州不毛之地争个你死我活。 章节目录 第427章 考虑考虑 而且按照他的说法,这让出去的数州之地,都是没什么用处的丘陵山地,既没有什么矿产资源,还不靠海,不靠海的地,都是没什么用处的地。 只有靠海的地,才能发现更广阔的天地,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呀。 一旦她愿意坐下来听自己讲故事,那接下来的时间,完全就是王浩的主场了。 从海外风土讲到高丽与倭国的地理环境,再讲到草原民族的困境与出路,鞭辟入里,有理有据,讲得头头是道。 连萧后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辽国将来会面对的问题将会是如此严峻,从咬牙切齿的抗拒,直到后来的微微点头表示认同,其中变化,显而易见。 不过最后的结果,却与上回的情景没什么不同,仍旧是要与她男人商量商量,你先回去,等他们商量好了,再给你答复。 成了,至少已经成了一半了,王浩也不着急,适时的告退,等待他们的答复。 这事太大了,商量商量也是情理之中,讨价还价什么的,也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他们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说服国内的各部落首领,没有个一年半载,怕是谈不下来,但不管怎么,这应该是一个最好的开端了,有的谈就成。 而且退一步讲,其实边上有辽国这样一个有点实力,相互敌视,又保持相对和平的对手共同发展,也是一件有利的事情。 若是一家独大,发展到一定的程度之后,是很容易会迷失方向的,所谓有竞争才有进步嘛,尤其是军备方面,如果没有一个强劲的对手在一旁虎视眈眈,是很容易糜烂掉的。 培养一个竞争对手,不光是为了警醒,还有督促的作用,始终保持能压住,又不让他有反扑的机会,虽然是一招险棋,但不得不承认,他的作用也是很明显的。 所以这一回,王浩其实是真的希望能够达成和议,然后共同发展一下的,除了督促警示之外,还能偶尔让辽国打打先锋,比如高丽倭国之类的,有了辽人的插手,反而更容易挑起矛盾,从而最终实现共同瓜分的目的。 第一轮谈判,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王浩开开心心的回去了,由萧后的亲兵护卫着,围的很严实,看不到辽军军营中的任何画面,也比较安全。 老关等一众护卫焦急的等在外面,这都已经大半天了,也差不多是时候回去报丧了,大人的胆子也太肥了,前两天还你死我活的打得火热呢,就这样孤身入营,不是自愿前去充当辽人的饺子馅嘛…… 于是从辽人手中接过完好无损的王浩之后,他们几乎是喜极而泣呀,二话不说就把人团团围着回了雄州城。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赵老大显然也是担心了一天,贸然的把人送去辽营,还是有点太冒险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样的风俗,说的明白一点,其实就是一块试金石,用使者的生命去检验敌方的态度,而把自己的大司农当成一块试金石显然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好在总算安全的回来了。 王浩汇报工作的时候,顺便也把自己提出的和议条件说了一下,把个赵老大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之前说要把太行以西的那块地作为和议筹码,就足够让人不可置信了,如今他却又加了一大半,就这样的条件,人家肯答应才怪,没有当场被人宰了,已经算是大幸了,他却还在那里信心满满的高谈阔论,摆明了是还要过去谈一谈的。 “不可不可,让一两州之地,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你这一口气就要十州之地,绝无商量的余地。” “臣现在已经有了一成的把握能把此事促成。” “一成……” 赵匡胤楠楠一句,继续探头看着眼前那一副被重新划分了国界的两国地图,总感觉这图好像哪里不对劲,并没有在意这个微乎其微的成功率,这样的条件,即便是一成也是绝无可能的。 看了地图良久,他终于发现这地图上哪里不对劲了。 “王浩,你这地图……是何处得来的?为何把辽国的疆域画的如此广阔……” 何止是广阔呀,简直就是铺天盖地呀,而大宋的疆域像是一个烧饼,只有巴掌大那么一块地方,那辽国的疆域,就是一顶盖在烧饼上面的大草帽,尤其是最上面那块,都画不下了。 “这个嘛……是经纬度造成的视觉误差……” “视觉误差……?” 赵匡胤不知道这视觉误差是个什么玩意,他只觉得地图这样画,也太长他人志气了,辽国的疆域,怎么可以画的这么大,都能放得下两三个大宋的领土的。 转念一想,也觉得有些道理,应该是这小子故意画成这样的,因为这样看来,那幽云的十州之地,确实小了很多,拿手比划一下,不过两指宽,只是如此取巧的手法……也太拙劣了一些,人家能信吗? “嗯视觉误差……球形展开成平面之后,就是这样一个比例……” 王浩也不好解释,大了哈哈就给糊弄过去了,也确实不太好解释,这图其实是义学的学生画的,而且是一张很标准的地图,要比原来那些抽象图标准多了。 至少这纬度铺展开来之后的比例,是非常标准的。 自从地圆学说在义学中普及开来之后,越靠近两极的维度便越短,也很快成为一种常识。 把一个球铺成平面之后,两极附近的陆地,看上去的确会大上许多,所以可以说,这一张地图的比例尺,已经很接近后世的那种普通地图了。 虽然地图的海岸线依旧是非常的抽象化,边缘极下面很大一部分也是空白的,被画了一些夸张大船,甚至还有几条奇形怪状的大鱼。 但要论精确度,这张地图,可以说是最标准的了。 不过像这样的地图,一般不会得到朝中大臣们的认同,就像赵老大刚刚说的,把辽国的疆域画的那么大,把宋国的疆域画成一个烧饼,未免有妄自菲薄的嫌疑,所以这种地图,也只在市舶司中应用,没有被官方采纳。 另外关于地圆学说这个论点,至今也还没有被朝中大臣们采纳,都说这个说法太荒唐。 赵老大倒是不介意脚下的地是方的还是圆的,也像他之前说的,不管是方的还是圆的,千百年来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有甚区别,于是,也就依旧把这说法当成儿戏,不反对,也不赞成,始终抱着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 只是此时听说这球形展开来之后,致使辽国的疆域平白无故大了好几倍,就有点膈应了,当即表示这样的地图,画的非常不准,拿给辽人看看也就算了,切莫当真,还当即换来了小黄门,下去拿一张更准确的地图过来交与大司农…… 并表示这样的障眼法,终究只是下策,辽人不但不会上当,反倒会落下话柄,损了颜面,还是需务实为上。 至于和议这事,既然去谈过了,那就算谈过了,除非辽人再次主动邀请,此事就到此为止。 王浩哑然…… 章节目录 第428章 三入辽营 辽国的回音并没有等多久,只过了两天,之前的那个辽使便又过来雄州城了,态度也比上回好了不少,表示辽国的陛下有请,请大司农再入辽营一趟,商谈边贸榷场事宜。 对于辽国的态度,赵匡胤也很意外,本以为这事到这里也就到头了,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而是继续令人时刻关注辽军动向,准备再打上几仗,狠狠地挫一挫辽军的锐气。 然而仅仅过了两天,他们就再度出使邀大司农入营商谈和议之事,而且在军事上,依旧保持防守阵势,没什么变化。 难道这和谈之事真的可以有下文?如此苛刻的条件,也能答应,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大司农身后的人是宋国皇帝,大司农再入辽营,也就表示着宋国的皇帝也有和谈的意思。 于是代表着宋国皇帝意志的大司农再度出使辽营了,仍旧是熟悉的营帐,熟悉的侍女,仍旧是难喝的茶汤,漫长的等待。 还有那个已经见过好几次的美丽侍女,任凭自己如何搭讪,她始终都不发一言,除了非常及时的端茶倒水,其余时间,宛如一个木头人。 每次来辽营,他们总让自己等上小半天,这手法太拙劣了,今天必须跟他们的反映一下,告诉他们这样把人晾着,除了浪费双方的时间,没有任何效果的,自己心智异常坚定的人,晾一会什么时候拙劣手法,是完全影响不到自己在谈判桌上的发挥水平的。 其实还是有一点影响的,比如干坐的时间久了,会口渴,然后茶喝多了,会尿急……尿急了,就会分心,分心了,谈判桌上的发挥水平就会失常……好歹毒的奸计。 但是他们完全低估了自己的肾功能呀! 而且,王浩也不可能坐着干等,别的使臣可能只会带着一张嘴过去战斗,大司农可不一样,他每次出差,可是要拎着一个公文包的。 尽管因为这个包,每次入营的时候,都要被护卫反复的检查,里里外外,确保没有在里面藏有凶器,就这一道检查,都要花去不少的功夫。 而且这样的检查,无疑是很伤面子的一件事情,王浩相信,其他使臣,根本不会接受这样的羞辱,但他每次仍会执意带着那个公文包,他们要检查,也任由他们检查,甚至还会敞开双臂,让他们检查自己的口袋,大度的一踏糊涂。 这样一道多出来的检查程序,自然也会落入到萧后的耳中,也正因为这种态度,让萧后极为的刮目相看,一个人,要大度到什么程度,才会毫无芥蒂的容许侍卫随意搜查,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比之那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都有过之而无不如了。 执意带着公文包,不但能让接下来的谈判更加生动,更加有理有据,也更加图文并茂,还能在干等的时候做些其他的事情。 比如此刻的王浩,就在专心的写写画画,不过此时写写画画的,纯碎私活,那银版照相机,小蝶已经等的迫不及待,得尽快画一份草图给她,省的她再纠缠。 草图也是非常抽象的非常模糊的草图,基本上里面的错误也是密密麻麻,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小蝶也知道,老爸的草图,能信一半就非常不错了,有不对的地方,由他们自己去找出来,她们要的,也就十个模糊的概念。 不知不觉,又是小半天,外面终于传来脚步声,这回前来参与谈判的,多了好几个生面孔,都是辽国特有的那种地中海,五大三粗,魁梧异常,果然剃了地中海的男人,都很强壮呀。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与走入营帐的前后顺序,显然没有辽帝本人参与,想自己也算是辽人的常客了,他们的大当家却一次都没见过,有点不同寻常。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道过来的几个人,定然是辽国的重臣,而且可能是托孤重臣,这也说明,谈判终于升级了,此时的王浩,心中已经有了三成的把握能把这事谈成。 但是辽国方面似乎完全没有丝毫把事谈下去的诚意。 首先开口的,是三个大臣中最为英俊魁梧的一个男人,自称辽国大于越耶律休哥,可以代表大辽商谈本次和议之事。 尽管也是剃了一个地中海,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副皮囊,确实比自己这副黑瘦的模样英俊多了,但他说的话可不是那么中听。 “既然宋国有求和的意思,那我大辽也不是没有气度的,可以在次承诺,年前退兵,并准许宋国在霸州附近择地设立榷场,与我大辽通商。” “休想!” 耶律休哥的话音刚落,还不等王浩有所回应,就有另一个魁梧高大的地中海跳了出来。 而且是一脸的怒色,仿佛是王浩欠了他多少一般,杀气腾腾地瞪了王浩一眼后转身又对正坐上的萧后拱手道。 “陛下,宋国若要求和,需归还先前占去的应州之地,否则,我耶律斜轸定然与他们宋国不死不休。” 这就没意思了,还以为他们是过来商谈后续事宜的呢,原来是来演戏的,和谈不但变成了求和,连割地都变成宋国割地了。 就连开榷场,仿佛也是宋国求着他们辽国开的一样。 虽然对方毫无商量的诚意,但也不能就此翻脸呀,王浩不急不缓的站起身,面带微笑开口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一千七百二十八万贯。” 没头没脑的一串数字,把在场几人听得一愣,王浩环顾众人,继续不急不缓的说道。 “一千七百万贯,便是如今我市舶司一年为大宋赚取的数额。诸位大人以为本使是为区区一个榷场而来的?” 此话一出,便让在场几个辽国高层暗吸了一口凉气,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然而心底是极为震惊的。 这样一个数字,放在宋国也是一个让人惊叹的数值了,除去市舶司所得的商税,整个大宋的岁入也才两千万不到。而一千七百万这个数字,对辽国而言,更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了。 “呵呵,宋使好大的口气呀,这数字,怕不是随口胡诌的吧?” 此时,帐中另一位辽国大臣很适时的把脸凑了过来。 “胡不胡诌,我想耶律休哥大人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吧?宋军阵营中那一支重装步曲,可都是用市舶司的银钱堆积出来的,像这样的铁甲洪流,我们能堆出五万,就能堆出十万,二十万,或者更多。” 其实不用解释,他们也应该早已有数,这数年之间,国库的充盈给宋国带来的变化,何至于此。 大量的官道被重新修整,兴修水利,开垦荒地,无数百姓开始拆掉家中的茅草屋改建砖房,就连以前每年都要泛滥几回的黄河,都已经有两三年没出过什么问题了。 如此蒸蒸日上的国力,他们辽人怎会没有看在眼里,相信他们也应该清楚,宋国的国库,显然已经实现财务自由了…… 章节目录 第429章 只赚大钱 “本使此来,绝不只是为了开一个榷场那么简单,而是要来帮助你们辽国,在未来数年之内,彻底实现财务自由,从此不用再为国库空虚而担忧,这便是本使的诚意……!” 讲着讲着,王浩也不把门了,反正都是画饼,干脆就把牛B给吹大发了。 很夸张的表示,让辽国的国库中堆满钱财,对他大司农而言,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并着重阐述了金钱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从民营基础建设,到军备的花销,和金钱对缓解国内政局矛盾的重要作用,以及用无数金钱堆积出来的万胜之师。 讲到最后,甚至提出了颇为荒唐的金钱万能论。 “大司农此话言过其实了吧?我契丹民族,向来以游牧为生,四季奈播,就足以自给,何须那累累金银。 再者,你一外臣,却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让我大辽的国库充盈,你们的皇帝会答应?就不怕养虎为患?” 坐于上首的萧皇后把王浩之前说的那些激动人心的话全给当成了一个屁。 这夸夸其他的,也太胡扯了,它们恨不得让辽国的国库能跑老鼠才好,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来帮辽国赚钱。 事实上,赵老大一开始肯定也是非常反对的,但当王浩取出一张交子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为他讲解了一番经济战的具体操作过程之后,直接把赵老大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先前还一再念叨着这交子的好呢,以为以后缺钱了,让市舶司多银一些交子,就什么事都能解决了。 没想到这想法竟是如此的幼稚,缺钱了就多印交子,不但不能缓解国库压力,还会造成官府的信誉彻底崩溃,造成恐慌性挤兑,然后引发金融危机,从而导致民乱四起,甚至埋下亡国的祸根…… 自从了解了交子带来的便利,以及其背后可能引发的危机之后,赵老大层一度想终止使用这种可怕的纸币。 纸币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丛中获得的利益,难以想象,搞砸了,其反噬的力量,也足以毁灭一个国家。 当然此时的辽国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当然也不会相信,宋国的皇帝,其实也是非常支持自己的大司农去帮助辽国赚钱的。 以帮助辽国赚钱的名义,在不知不觉之间,把他们的经济命脉抓到手中,如果有一天辽国国内流通的,是大宋发行的货币,那就仿佛是一条被捏住了七寸的蛇,几乎就是掌握了他们的生死。 当然任何事情都有风险,让辽国的经济也一并腾飞起来,确实有养虎为患的可能,所以眼前的利益,也要尽可能的捞足捞够。 这眼前的利益,便是让辽国割让幽云十州之地,这样,加上大宋之前就已经拿下的几个州,留给辽国的,也就只剩下半个幽州的析津府,以及靠近关外的那个蓟州了。 甚至连析津府侧后方的顺州与檀州都要割让给宋国,这种割法,就等于是把析津府也几乎成了宋国随时都可以摘取的囊中之物。 条件苛刻到了极点,可以说是彻底的把幽云之地还给了汉人,说起这幽云之地,本来嘛,也是别人送的,白得来的一块地,可都已经占了几十年了,境内的百姓都已经换过一两代,都差不多已经从底子上彻底归入辽土了,哪能说割就能割的。 这块地一旦割了,基本上也就可以绝了再拿回来的心思了,从此以后,只能守着关外之地艰难求存,宋国想什么时候翻脸就什么时候翻脸,完全看人家的脸色行事。 与其如此,还真不如继续保持敌对状态,用手中的刀来说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他们争个你死我活。 可是真的还能守住吗?不知不觉之间,辽宋两国的攻防形势已经被转换了,就像这一回,辽国倾举国之力前来,却不得寸进,何尝不是一记警钟。 王浩又开开心心的回去了,这一趟,虽然依旧没有谈出什么结果,但心中的把握至少提高了三成。 辽人还是有点过于小看了自己了,竟然还用这种红包脸的戏码来唱对台戏。 他们凭借的,不过是手中的武力,鱼死网破什么的誓言,对宋国的其他大臣可能会有点用,但是对王浩却是免疫的。 我一个做生意的,只谈金钱,完全不关心武力,那是赵老大应该关心的,摁不摁的住,也是军中将士要做的事,自己要做的,只是磨刀,把刀磨的铮亮,然后狠狠的剁下去。 果不其然,又只过了两天,辽国方面再次邀请宋国大司农前去商谈和议之事。 这一回,辽人终于有所松口了,表示可以把幽州以南的涿州割让给宋国,但是有一个条件,必须把辽宋榷场也设在涿州,并且必须约定,辽宋两国不得在涿州驻军。 如此没有诚意的谈判,当然又被大司农给一口回绝了,并且再次表示自己不是为了区区一个榷场而来的。 一个榷场产出的利润,在市舶司眼里,完全是可有可无的小钱,咱现在只做国库级别的生意,千万是最小单位。 牛波越吹越大,这一回,王浩甚至表示要在未来十年内,将太府寺的商税收入再翻上两翻,并在十五年之内,将商税岁入突破万万贯。 万万贯,这样一个丧尽天良的数字,当然只能换来萧后的轻蔑一笑,你就继续吹吧,万万贯也吹出来,即便把全天下的铜都收拢到一块,也铸不出万万贯的钱吧…… 于是,大司农再次不慌不忙的从包里掏出几张交子,表示年后,在都城汴京的中央钱庄总部,将会举行新一轮的交子认筹大会。 倒时,大宋各地的商行钱庄老板将会云集汴京城,共同瓜分五千万贯的交子认筹。 并竭力邀请萧后派遣使臣前往大会现场观摩,看看太府寺是如何用这样一张不起眼的废纸,从商贾们手中换取巨量的钱财的。 不过在萧后眼里,这做法就更加丧心病狂了,除非你太府寺施酷吏,拿着刀架在商贾们的脖子上,逼迫他们用真金白银换取这无用的废纸。 这是作死的行为,你宋国要真敢这么做,怕是离百姓揭竿而起也不远了。 当即表示到时一定会遣使前往汴京,当场观摩太府寺的作死大会。 和谈再次无功而返,不过等到大司农回去之后,萧后就遣密探去打听了一下这个什么交子的事情。 交子的事情很容易就能打探到,被派出去的密探只花了两天的时间,就把那交子的来龙去脉给打探清楚了,原来他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宋国的商贾们不但没有被驾着刀子逼迫,反而是争相购买这种废纸,以致于市面上出现了供不应求的现象。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章节目录 第430章 和谈搁置 不过这个交子也给了萧后很大的启发,同之前的赵老大一样,萧后也感觉找到了一条全新的生财之道。 这一条生财之道,可以说是真正的一本万利,用一张印了几朵花,几行字的白纸,就能从商贾们手中换取巨量的真金白银。 既然他宋国可以这样做,那辽国为什么不行?而且,这交子在宋国不是供不应求吗?辽国还可以印上这种交子,卖到宋国去。 用一张无用的废纸,从宋国的商贾们手中换取巨量的钱财,那还开的什么榷场,谈的什么和议,不出两年,大辽就也能跟如今的宋国一样富有了。 于是,当王浩再一次赴辽营商谈和议之事的时候,就明显感觉萧后的态度强硬而冷淡了许多。 心说你莫不是如同咱家的赵老大一样,妄图用广发交子的手段来充盈国库吧? 如果她回去之后真的那样做了,那就有乐子了,辽国国内的经济,必然会雪上加霜,从而全面崩溃。 不管真假,王浩当即又把自己发明交子的做法好好吹嘘了一番,其中还夹杂了不少难以察觉的私货。 把国内的货币,用铜钱改成这种纸币,不但缓解发行的压力,还能更加有效的触进经济的发展。 但是萧后似乎对这发行纸币的事情一点也不关心,期间甚至还提出了一些反对的观点和理由。 随后,又顾左右而言他,主动把谈话的内容,给引到了和议一事,表面诚恳,内心敷衍的表示,触涿州之外,辽国还可以把关内最重要的重镇云州让与宋国。 但是有一个条件,听说宋国的皇帝发明了一种千里镜,可以把百里之外的事物收入眼中,为了表示诚意,你们宋国的皇帝须拿出一百支千里镜作为和议的定金。 对于这种无耻的举动,王浩当然是报以嗤之以鼻,不过嗤鼻的对象,则是赵老大,把义学的专利据为己有不说,还疯狂造势,把发明者的名号安到了他自己的头上。 以致于如今的禁军军中,也都坚信这千里镜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发明的。 其实这事情王浩再清楚不过,这哪里是赵老大发明的,他甚至连一个千里镜都没做过,都是以前帮小蝶制作小提琴的那个老头子做出来的。 但这件事情,几乎没几个人知道,还把那梁老头囚禁在了宫里,专门辟了一处宅院,被大内高手们看的严严实实,连人家老伴上街买个菜都有十几个护卫暗中跟着。 这件事情,怕是永远没有大白天下的一天了。 不过这千里镜的署名权落在赵老大的也有不少好处,那就是不会再有独自窥探天机的后顾之忧了,天子造出来的东西,窥一窥天机,也是他们自己家的事,即便以后这千里镜流传到民间,也不会有窥探天机这样的麻烦事了。 而且,因为是赵老大发明的,也能理直气壮的回绝辽国的无理要求,老大发明的东西,做臣子的怎能擅自作主。 王浩也知道,这样的军国重器,是不可能随随便便交出去的,讨要千里镜,不过就是一个由头罢了。 只是不知道辽国为何又对和谈变得兴趣缺缺起来了?难道是真的信了那个自己胡咧咧的生财之道?或是实在接受不了那样苛刻的条件?还是他们军中仍有许多将领不服,想要再打打看? 不管怎样,直觉告诉王浩,这一轮的和谈,恐怕又要暂时搁置了,却也不用心急,这样的大生意,现在不过才刚刚开了头而已,已经有了这样的进度,也是个非常不错的开端的。 况且赵老大那边也根本没把这次和谈当回事,如此夸张苛刻的条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绝无可能,更何况是割肉一方的辽国。 等这次回去,或许可以试着设置一个规模小一些,经营范围的限制多一些的榷场,先放一点甜头出去。 去海外执行公务的王大少爷估计也该回来了,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打残,得去个人问问,如果生活还能自理的话,就把人给带过来。 一连数日,辽国那边再没有讯息传来,最新一轮的和谈终于又要告一个段落了。 赵老大特地把王浩叫过去安慰了一番,并表示开疆拓土的事情,还是得靠拳头,你看,只要你的拳头够硬,即便是辽人倾巢而出,也休想存进一步。 随着年关的渐渐到来,辽军也终于准备打包回家过年了,据宋军探马传来的消息,辽军大部回撤百里至涿州永泰军镇,并没有解散的迹象,其余部分则继续回撤数十里后的析津府。 这一个缺口,对辽人来说,还是比较方便的,大军从开拔到回家过年,不过区区两天时间而已。 不过对宋军来说也挺方便,一路都是大平原,宽阔的官道,水路也非常便利,从京师开拔到雄州前线,也就几天的功夫。 所以等辽军到家之后,这边的宋军,也开始着手准备回家过年的事情了,毕竟过年这个重要的节日,在人们心中的份量还是很重的,不管是打胜了还是打败了,总是盼着能回家过个年的。 王浩也不例外,生意谈崩了,并没有影响自己回家过年的迫切心情,不知不觉,又是一年将尽,又要长一岁了,像自己这种大龄青年,每年回家,那催婚一关总是最难过的,要不今年回家后跟还玉商量一下,把人生大事给办了? 想到这里,这回家的心情也不自觉地更迫切了一些,然而这种迫切回家的心情,却遭到了小蝶的强烈反对。 回家?开什么玩笑,你们打完仗,把这里摧毁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可是这义学呢? 虽然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找回来了一些,但终究还是找不齐了,尤其是更靠近边境的那两个小县城,直接就消失了,人可能也躲到山里去了,估计这会也不知道仗已经打完了,八成是找不回来的了。 有些事情,终究是无法圆满的,就像这如无根之萍一般的边远义学,况且这仗其实只是暂停,还远没到打完的一天。 说不定过完年,这一带又会被战火烧起来,即便现在收拢了起来,到时难免又是一次流离。 而且这关南三镇在年后也将彻底重建,附近的平民,也会择地重新安置,雄州城也会继续做为前线重镇,驻守大量兵马。 包括瓦桥关在内的三关之地,在今后几年内,也会成为对辽战役的重要关隘。 与原本的历史相似的是,杨延昭所率的一部重装精锐将会驻守瓦桥关,以此确保辽军不再过关隘一步。 回京的日子,眼见着就要到来,小蝶的遗憾终将被留在这雄州城内。 一次大战,毁了几处义学,多出不少孤寡,待大军走后,幸存的人们,依旧会在那片被踩烂的田野上,重新播洒希望的种子。 章节目录 第431章 何为强军 遗憾归遗憾,该走人的时候,还是得走人,在老爹的再三催促下,小蝶还是闷闷不乐的上了马车。 不过在她的努力下,雄州城的义学,又勉强支起了一个班,义学的学堂,也被挪到了城内,暂时也只能这样。 过上几年,待这边的人口重新聚集,再想办法来弄个像样一点的义学吧。 有了小蝶娘俩作伴,王浩就也懒得去找赵老大商谈国事了,况且这趟回京,还有自己的两个兄弟陪着。 又是带了胜仗回去的,而且是回家过年的,心情自然是大不相同。 除了和尚一路上都是战战兢兢,心事重重的以外,其实人都是有说有笑的。 一路南下,路上聊的最多的,还是战场上的事情,杨延昭率领的这支重装步人甲,在这次战斗中表现出了异常耀眼的光芒。 近战接触的时候,可以说是完全压制了辽国的骑阵,唯一美中不足的,依旧是机动能力。 这大概也是杨延昭心中最大的遗憾了,给一支重装步兵插上翅膀,那就不是盾了,而是一支利茅了,用途都不一样了。 若论守关,有一支精锐步人甲,的确足够使用了,但要论开疆拓土,还是得有一支无敌的骑兵。 于是,几人讨论的话题,也从盾延展到了茅,如何给步人甲插上翅膀,王浩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那不就是有移动堡垒之称的重装骑兵嘛,尤其是身穿板甲的重骑兵。 不过重骑兵的机动能力其实也是非常有限的,最大的作用,也就是拿来冲阵,那就是一支真正的利茅了。 但是首先提出这一支利茅概念的,却是一路上都跟在自己身边的姜幕云。 这一路下来,每天跟在几位大哥身边讨论军事,听得多了,姜幕云也会偶尔提出几个他自己的观点。 王浩倒也不奇怪,姜幕云的老爹本就是武将出身,他能有一些见解,倒也在情理之中。 在雄州城的时候,王浩也曾带着他与小蝶参观过杨延昭的那支步人甲军阵。 所以能说出重骑兵的构想,也不意外,而且,移动堡垒虽然强大,却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有没有马不去说,比步人甲更耗钱财也不去说,即便都备齐了,要训练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光训练骑术,就是一段极其漫长的煎熬,这一点,如果让辽军发展重骑兵,倒是很有先天性的优势。 他们那里,每个人都是天生的骑手,也不缺好马,更不缺经验丰富的骑兵将领,唯一缺的,大概也就剩下钱了。 再者,机动性也是重骑的短板,当年蒙元帝国第二次西征欧洲,在那次着名的格勒尼兹歼灭战中,就是一次最典型的西欧重骑对战蒙古轻骑的战役。 欧洲重骑在对战蒙古轻骑的时候,一开始用那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的确让蒙军难以抵挡,但很快,就被蒙古轻骑绕到了侧翼,用风筝战术,始终与重骑保持三十米左右的作战距离,轻骑的弓箭负责射杀重骑的战马,再配合长矛手击杀重骑兵,战场形势很快就呈现一边倒的局面,使得重骑兵在此役中毫无还手余力,兵败如山,最后以蒙军的完胜告终。 所以说,重骑尽管强大,也并非一支完美的强军,更何况对于此时的宋军,组建重骑也有诸多的条件限制,终究也只能是讲讲而已,并不现实。 再者,目前的辽国骑兵,也都是类似后世的蒙元轻骑,非常擅长打风筝站,以往的对战中,就常以这种战术见长,因此即便组建了重骑,也很快会被辽军找到克敌之法。 入夜扎营的时候,王浩因为受不了和尚那震天响的呼噜声,就婉言拒绝了他俩彻夜长谈的邀请,选择跟姜幕云同住一个营帐去了。 “先生可曾睡下?” “嗯,说吧。” 夜深人静的时候,又进入了悄悄话的时间段了,这几天,姜幕云同学总会在这个时候提出一些让人很难回答的问题。 每每这个时候,王浩也总会惊叹与这个小伙子的脑洞。 “幕云想问先生,是否可能会存在这样一支军队,他们守能不动如山,攻则势如破竹,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守得住岁月的摧残,纪律严明,战意长存的完美强军?” 很显然,在他的眼中,即便是强如步人甲,也远远算不上一支真正的强军。 王浩闻言没有答话,帐中陷入了长时间的安静,尽管自己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战术,但是什么样的军队,才是真正的强军,才是当之无愧的无敌之师,王浩心里还是门清的。 重装步人甲很强大,重骑兵更强大,但这些军队,就像他们身上穿着的盔甲一样,终有一天,是会锈蚀的,还算不得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强军。 这一点,不光王浩知道,姜幕云也是心中有数的。 在以往的两人的聊天中,王浩就隐隐表现出来过对义学的担忧。 这个担忧,不光是王浩的担忧,也是姜幕云与小蝶的担忧。 而且这个担忧,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近,终有一天无法避免,无法逃避,一定且肯定会降临到义学头上。 这个心中最大的担忧便是大宋的兵源问题。 义学的发展势头太快,学生人数每年都在几何式的增长,而且随着经济的发展,更会有越来越多的贫户,农户把自家的娃儿送入义学读书。 到那时就不得不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枢密院会面临无兵可招的窘境。 尽管此时还没有遇到这样的问题,但这个问题注定是会降临到义学头上的。 而且不会太久,顶多再过五六年,就会有这样的问题出现,而且会越来越多。 到那时,将会有无数曾经的义学学子披上戎装,走向残酷的战场,而义学,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辛苦培养出来的学生,走上那条生死未卜的路。 但这几乎也是必然要走的路,募兵只会从这些平民家庭中招募,五万,十万,二十万,甚至更多。 而义学所能做的,只能祝福,祈祷他们能够平安的回来,别无他法。 然而一入沙场,身不由己,九死一生,能不能平安回来,哪是自己可以说了算的。 除非…… 除非在义学的时候,就教会他们在战场上生存的能力,也就是把从义学走出去的子弟,打造成一支真正的不可战胜的无敌之师,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义学学生。 如何把义学的学生打造成一支军队,倒不是最难的,以现在的威望,甚至可以做的悄无声息,不动声色。 比如现在义学中每日的列队做操,每日体育课上的常规训练,就远比如今军中那五日一操,三日一操的强度要高了。 还有那列队,甚至比得上最精锐的军阵,加上义学学生们无与伦比的服从性与纪律性,以及高达百分之百的识字率,无论是思想还是观念,个打个,都是无比出色的士兵苗子。 只是这样的义学,还会是义学吗?当有一天,义学掌握了一支足以睥睨天下的无敌之师,那这个义学,还会是现在的义学吗? 这也是王浩最担心的一件事了,他所能想象到的最可怕的一幕,就是将来的某一天,面对千万义学学子,都用一种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小蝶,然后那个臭丫头举起甘蔗似的瘦肉手臂,向着人群高呼一声……gonghe! 然后噗通一声,王浩晕倒在地。 章节目录 第432章 王者之师 因为在前世的时候当过两年兵,尽管只是短短的两年,但王浩知道,什么样的军队,才能算得上真正的王者。 他们有钢铁一般的纪律,钢铁一般的意志,他们勇往无前,视死如归,他们的内心镌刻着军人对国家对组织的绝对忠诚与使命。 他们的一声保证完成任务,是对纪律的无条件服从,他们事跨越困境的拼搏精神,是时刻处于待命状态的危机意识,是永远都不会被打垮的丰碑。 他们是谁,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比王浩更清楚。 一支被灌输了现代意志的军队,与古代那种制度下打造出来的军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其差别,大概就是王者与青铜的区别,是天壤之别。 无论是身体素质,组织协调,文化程度,还是作战意志,其协同能力,几乎可以说是全方位花式吊打。 要知道在中国古代,一般战损能到两成而不崩溃的部队,已经算是绝对的强军了。 再说战争部分,从侦查阶段起,以现代侦察兵的作战素质和训练水平,上来分分钟绞杀你所有斥候部队,你甚至连对面部队在哪里,有多少人都不知道。 作战意志就更不用提了,索姆河,凡尔登,诺曼底,塞班岛,长津湖三所里等等等等,面对钢铁风暴,近代队伍都敢冲上去,你和我说弓弩箭矢?如蝗一般的箭矢? 纪效新书里,戚继光表示临阵能握得稳矛,嘴里有唾不紧张,就算是优质兵员了。 而被灌输了现代意志的军队,可是枪林弹雨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哪怕眼前是无底的岩浆,战斗命令一下,也绝对不会有人畏缩一步。 另外,身体素质和科学训练带来的差距,也不容小觑,此时的所谓强军,能三日一操,就算是高强度了。 军中的将领再清廉,再无私,也不可能保证军中将士的伙食供应有足够多的卡路里。 更不要小看纪律的重要性,完整的对列在硬刚的情况下,优势大到不可想象。 打散了以后差距更是天渊之别,经过科学训练,且拥有百分百识字率的现代化部队,能保证每一个士兵战前都有明确的作战目标。 进攻打到哪里,打到什么程度,万一散了在哪集结,如何撤退,如何反攻,各种应急预案等等一套的体系,都要交代到每一个士兵。 这样的一支队伍,才是真正的打不散的队伍,不论你将他们冲散多少次,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内重新组织有效的反击。 哪像现在在战场上你来我往的军队,两军交战之时,一旦战损到达零界点,或者只是因为接触战的那一刹那,其中有一方的前锋露怯了,就很容易出现塌方式的溃败,被打散之后,更是分分钟争先恐后的倒卷珠帘成为敌方助力。 这将会是两个时代的差距,完全不同的概念,而这样一支真正的强军,真正的王牌之师,其实就隐藏在义学当中。 义学的每一个学生,从入学的第一天起,就在不知不觉间被这种意志感染着,接受着这种意志。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现在就从义学中挑出几万人出来,再经过一两年的科学集训,再让他们出去跟杨延昭的那支步人甲对打一次,从侦查阶段开始,就会呈现一边倒的巨大差别。 但是王浩不会这么做,也不愿意这么做,至少在目前,有另一种更好的办法的时候,不会这样做。 就像之前说的,一旦让义学这种力量实体化,那义学就不再是义学了,这不但违背了自己的初衷,其后果,更是难以预料。 但是,他也清楚,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这一点,聪慧如姜幕云,应该也早就意识到了,而小蝶那个臭丫头,更是一直在不遗余力地让义学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说的是一个都不能少,为雄州几十个学生连日奔波,其实哪是这么回事,从很多不起眼的小事中,都能找到两个字的影子——团结。 所以哪怕是最边远地区的一个义学,每月都能收到两封来自五里坡义学的书信。一个从没走出过县城的义学学生,都知道在数千里之外,有一座五里坡,那里有他们义学的老班长。他们没见过县城县老爷长什么样,却看过老班长的画像,他们从没去过县衙,无法想象汴京城,却对五里坡义学的模样了若指掌。 那一座五里坡,那一座高不过三十丈的小山坡,在那一个个幼小的心灵中,犹如圣山一般的存在。 最气愤的事,他们现在甚至不知道,这义学是大司农创办的,至于这义学真正的创办者还玉,早就不把这事当回事了。 营帐中仍旧很安静,王浩只是叹了口气,依旧没有回话,姜幕云也同样保持着沉默,先生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回答了,说明他并不反对,说明他们可以继续静静地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等待无数条溪流慢慢汇聚,然后形成一方无边的大海,最最汹涌的大海。 “你们的学号排到几号了?” “两千六百一十九号。” 这个学号,就是最早的时候,在雍丘县城城外码头上,小蝶为那一群玩泥巴的小娃们编的学号。 现在还在用,不过早已经不是每个义学的学生都能获得的那种学号了。 现在的义学系统中,能获得这样一个学号,就代表你是骨干级别的学生了。 拥有这种学号的学生每天都在增加,这应该算是一个义学内部的秘密组织了,但在表面上看,这些拥有特殊学号的学生,只是一个三好学生,或者是一个学习积极份子,只是教习先生,或长辈家长们眼中的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而已。 “唉……” 王浩听到这个数字,又是长长一叹,他们这是在发展那啥呀,心说我也没教他们整这些东西呀,他们怎么就会想到这些的。 不过有一点值得欣慰的是,这俩首脑人物,包括义学里那最老的一般班底,还是很听自己的话的,并且也有足够的把握会一直听自己的话。 而且王浩本身的心里也非常矛盾,既希望他们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又担心他们把路给走歪了。 归根结底,还是一直都把他们当小孩子的心理作祟,其实都已经不小了,大点的那几个,都已经快二十了,二十岁的年纪,早就已经有了独立的人格,独立的思想,和独立的世界观,人生观,与价值观。 就让他们按他们自己的方式走下去吧,或许那真的会是一条更好的路。 只因为他们的内心更纯碎。 章节目录 第433章 集体婚礼 年关在即,一路过来,从官道两旁过来看热闹的民众脸上那喜气洋洋的脸上就能感觉出来。 又是风调雨顺的一年,加上经济建设的突飞猛进,已经很少看到百姓们脸上对来年生活的愁苦表情。 人们都知道,这是一个盛世即将到来的预兆,真真切切发生身边的变化,没人再怀疑明年的日子会更好。 只是离京城越近,和尚的心情却似乎也愈发的紧张起来。 这两天,总感觉他有些魂不守舍,很有一种扭头逃跑的冲动,这完全是被王浩给忽悠出来的。 不过王浩也很冤枉呀,这些天一直在给他灌输婚姻生活的幸福美好,为了到时不出现意外,甚至还悄悄地给他普及了一些那啥方面的知识。 显然没什么效果,反而起到了反作用,每每讲起这些,和尚都会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惧的神色,很明显他怂了,真的怂了,一个在战场上如杀神一般存在的勇士,竟然在这方面就怂了。 最后王浩只好答应他就见上一面,如果真的不喜欢,咱就把这们亲事给退了,这样才将将安抚住了这个憨货。 赵老大这一路赶的非常急,拔营回程后没两天就把王浩这一行拖儿带女的给远远甩在了后面,听说宋皇后又给他老赵家添了个儿子,老树顺利的发了新枝,归心似箭,早早的跑回去抱儿子去了。 于是等到王浩他们回到京城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平静,倒也不平静,京城的百姓们都忙着过年,街上也比往常热闹了不少。 经过城北马市的时候,更是见到了一幅人头攒动的拥挤景象,一大广场空地,被无数人挤的满满当当。 而且无一例外,每个人都拎着一只煤炉,有的很旧,有的很新,拎着旧煤炉的,都在翘首张望,拎着新煤炉的,则是一脸喜色的往广场外挤。 这是赵老板今年为京城百姓发的福利,凡是京城百姓家中有用了两年以上的旧煤炉,都可以前往指定地点换取一口新煤炉。 京城百姓,哪家家里没有一口旧煤炉,有的人家中,一口旧煤炉都用好几年了,快散架了都,如今听说可以换成新的,哪个不喜笑颜开。 好心情是可以感染的,看着喜笑颜开的京城百姓,王浩也是一脸的喜色,今年煤炉厂的销量又能上一个新台阶了。 因为只有万家集团生产的煤炉可以以旧换新,相信以后百姓在选择煤炉的时候,无一例外会选择购买万家集团生产的煤炉了。 不过这幅喜气洋洋的景象跟王浩家里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刚刚拐过街口,就远远望见自家门口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各种大婶大妈更是进进出出一片忙碌。 “快快快,新郎官来了……” 一脸懵逼的走到家门口,就见翠儿一脸喜色的迎了上来,也不寒暄,就上前一把拉住了和尚的胳膊往院子里拽。 听到动静的老娘这时也迎了出来,同样是上前一把拽住和尚的胳膊,啊呜啊呜的呜咽了几句,说什么儿啊你瘦了你黑了之类的话,然后就抹了一把眼泪秒换脸,继续换上一脸喜色说道。 “快快,赶紧去换衣服,吉时就要到了。” 于是,同样一脸懵逼的和尚就被几个人架着往后院赶去了。 王李氏叉着腰招呼了两句之后转过头来瞪了儿子一眼。 “怎么才来?!” “呃……路……路过城北马市的时候堵了会。” 王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回答,或许只是下意识的,或许还在因为眼前一幕没有回过神来。 这也太突然太捉急了吧?都没一点思想准备呢,连面都没见过呢…… “行了,你也赶紧去换身衣服。” “啊……?!我也要成亲?” 王浩闻言大骇,老娘这是使得好手段呐,出其不意,一招制胜呀。 “你,你肯答应吗?” 老娘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一脸指望不上的模样。 这倒是让王浩松了一口气。 “呃……不是,儿子是想问干嘛这么着急呀?” “能不急嘛,明天就是小年了,没剩几天了都。” “那明年开春也成呀,这刚……刚回来就……是不是。” “明年是寡年,今年不成,还不得再等上一年。” “可……可他们连面都还没见过呀。” “见啥见,老娘见过就成了,不会错的,你那死鬼老爹之前也是没见过的,这日子还不是一样过了。” “这……” 王浩的话噎在了喉咙口,无言以对,难怪这一路上和尚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原来是早有预感了呀,可这人都没见上一面的,总感觉心里没底。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显然已经无法回头了,可怜的和尚,不对,以后可不能再和尚和尚的叫了,必须改口了,可怜的小志,但愿能幸福吧…… 过不多时,仍是一脸茫然状态的小志同学就穿着一身大红喜袍被人架了出来。 姑娘的娘家在城外的码头边,有点远,时间比较赶,因此也容不得耽误,刚刚进家门,甚至还来不及喝上一口茶的小志就又被赶了出去,骑着高头大马,在一片吹吹打打之中,往城外接亲去了。 担心和尚半路逃跑,王浩决定一道跟过去看看,顺便再安抚一下,却被老娘拦住了,按照风俗,兄弟是不能一道过去迎亲的,况且家里也没个男人,后院还有一大帮贵客等着你过去招呼呢。 王浩则不以为然,这是哪门子的风俗,从没听说过呀,不过也对,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把客人招呼好。 大喜之日,老王家人丁不旺,但也算是高朋满座了,小小的三进院落,压根就装不下那么多人,于是早在数天前,邻居大哥就做主把俩家的一段围墙给拆了,借用了他们家的整个前院和两进大堂。 在后院落座的贵客着实不少,光杨家就来了十几个,老徐也在,连赵德昭都早早的过来赴宴了,还有不少朝中的同僚。 也不知道老娘是怎么张罗出这样一个场面的,抽空向翠儿打听了一番,原来竟是还玉帮忙张罗的,这也太神奇了。 “那她人呢?” 刚才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却似乎并没有看到还玉的身影。 “去女方家中了呗,嫂子家只有父女俩相依为命,得去些人撑撑场面。对了,忘了跟你说了,还玉姐把学院姑娘们的事也张罗好了,还说要搞一次什么……集……集体婚礼?浩哥哥,这个……这个成亲真……真的可以这样子成的吗?” “集体婚礼?!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呗,娘说了,明年是寡年……” “这不胡闹嘛,面都还没见过呢!” “不是见过画像了嘛……在杭州时就已经把画像拿过来了。” 王浩闻言不禁打了个趔趄,还玉这婆娘搞啥呢,转头看了看在院子里帮忙布置的几个护卫,这也太夸张了,太疯狂了,哥几个都还没见过姑娘长啥样呢,这就要成亲了。 章节目录 第434章 大锁房门 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接了新娘回来了,坐在马上的和尚,依旧有些木讷,机械一般向两旁围观的路人拱手,脸上的笑容非常僵硬。 不过一整套礼仪却做得很标准,扶着一根红绸,把人新娘子牵入了大堂,这是最标准的古代中式婚礼了。 随着一声无比响亮,无比喜悦的送入洞房之后,人群顿时发出一阵哄笑,然后就各自找座开吃了。 没过多久,正与宾客们推杯换盏的就瞅见和尚贴着屋廊鬼鬼祟祟朝这边走来,还一个劲地招手让自己过去。 “哎……新郎官过来敬酒了。” 王浩刚刚站起身,就被一旁的还玉抢了个先手,三两步就走到了和尚身边,把早就准备好的一个酒壶塞到了他手上之后,就把人给赶到了酒桌边上。 一桌桌的敬过去,还玉就在一边帮忙介绍,宛如一个媒婆,那嗓门,简直不忍直视。 不得不说,和尚的酒量还是不错的,一大圈酒敬下来,酒壶都喝空了好几个,脸色却一点都没变,脚步也一点都没发虚。 小半个时辰下来,终于把酒给敬完了,和尚却没有一点要回去的意思,王浩见状,不得不起身把他给拽到了后院。 “兄……兄弟,你之前不是说先看看再说的嘛……” “对呀!你现在就去看呀,那桌上不是有一杆秤嘛,拿着那个,把人姑娘的盖头挑起来,就能看到了。” “可……可……可是之前不是那样说的呀……” “就是那样说的,你之前肯定是听岔了,赶紧进去,咱们男人要有风度,不能让人家姑娘久等,看完之后,就把桌上那一壶酒给分着喝了,喝酒能壮胆,走,赶紧进去。” “可是这……这……这酒……酒的味……味……” “唉,不要再磨磨蹭蹭地,赶紧过去!” 王浩继续随口敷衍,心说这拜堂都已经拜了,看不看都已经是你这辈子的老婆了,你就认命了吧。 想必老娘的眼光应该不会太差,定然是那种比较敦实,一眼就能看出来很好生养的那种,模样可能不会太标致,但你老哥其实长得也咋滴,人家姑娘肯定配的上你的。 况且还有还玉把过关的,还那么热心的张罗,肯定是不会差的了。 好不容易把和尚给劝了回去,王浩决定这就去找把锁过来,等会悄悄的把那新房给锁起来。 往回走的时候,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酒壶,好像是和尚拿在手上的那个,于是仰脖倒了一口。 “噗……谁那么缺德,这装的不是清水嘛!” “你说谁缺德呢……!” 话音刚落,还玉从一边窜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把大铜锁! “小志的酒量挺好的……你没必要换成水……” 可怜的和尚已经很久没喝个痛快了,结果连在自己的婚礼上都只能喝水…… “那也不成,万一今晚中了呢,要为BB考虑,要优生优育……” “你这扯的也太远了。” “有这个就不远了,嘻嘻……” 还玉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大铜锁,猫着腰就向着新房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又转过头来跟在身后的男人说道。 “你们家的小志也太怂了,白天去接亲的那会,整个人好像都傻掉了,幸亏当时有老娘在场。” “他大小就在庙里长大,被灌输了太多的女人是老虎之类的信条。” “咯咯咯,你放心,该怎么做,我都已经教过阿梅了。” “这你都教!” “本来不用我来教的,可她那个婶子,讲的也太含蓄了……” “应该给他准备一本画本的。” “这里也有那种东西??” “必须的呀……” “真的?那你想办法弄个三五十本过来呗。” “多少本??!” 王浩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而且这种连环画什么的,不应该是自己的秘密嘛,怎么讨论起这个来了。 “嗯……先要五十本吧。” “五十本!你当饭吃!” “去你的……老娘还用得着看这种东西,是给学院的姑娘们看。” “咳咳……你这是属于那啥传播某某某某罪了……” “咯咯咯……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觉得咱俩现在在做的事就挺不正经的,你难道没觉得这样子有点像是配种嘛……” 当还玉蹑手蹑脚地把房门给锁起来之后,王浩只觉得是一阵阵的蛋疼,这大概也算是为下一代操碎了心了。 挂完锁的还玉蹲在地上,已经笑得不行了,但又不敢发出声响,只是一下一下地锤着自己的膝盖,状若癫狂。 “走吧……” 王浩看她憋的辛苦,过去扶住,好让她去外头笑个痛快。 “再等等,咱们躲那里去听听动静。” “我去……你真的够了……” 这样就真的过份了,听房这种旧时代的陋习,怎能容许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 还玉却完全不买账,一个闪身就溜到屋廊的另一面去了。 王浩也只得无奈地跟了上去,结果就看傻眼了,好家伙,这墙根下齐齐蹲了一排人是什么情况! 京城百姓好凑热闹,难道连这种事都要凑热闹?这也太奇葩了。 看着眼前这一排过来听门子的宾客,王浩只感觉自己的三观在一寸寸碎裂,谁说古人保守的…… 从他们窃窃私语的谈话中,甚至听到给了多少多少红包,主家真是客气之类的言语,合着这些听门子的人,还是老娘花钱请来的! 只是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屋内有啥动静,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曾有一点。 心急的还玉自然又是等不急了,退回到房门前,伸手点破一指窗纸,就探出小脑袋往里张望。 果然是这样,两个闷葫芦就在那干坐着,一动不不动,如果再不出手,没准他们会这样干坐一晚上。 “阿梅呀……不早了,别坐着了啊,早点休息吧……” 话音一落,就听屋里传来一阵鸡飞狗跳,好像连床前的那张桌子都被撞翻了。 “差不多得了啊。” 看着还玉接二连三的夸张举动,王浩终于忍无可忍,在旁人眼里,你徐大院子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如此癫狂,一旦传扬开来,你家老徐又要被气的吹胡子瞪眼了。 “后天你把那帮护卫兄弟给聚一聚,让他们去护理学院相亲,明天相亲,大大后天结婚,时间刚刚好。” 回到外院之后,还玉又说起了她之前刚刚筹备的集体婚礼的事儿。 “这太快了吧……至少给他们点时间相互了解一下啊!” “用不着,这里的人们,不走谈恋爱这一套程序的,相中了就成。” 王浩继续无语,当即决定去查查黄历,寡年怎么了,寡年难道就挑不出一个黄道吉日了? 章节目录 第435章 相亲大会 次日一早,一大早,王浩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把门打开,只看到门外站着一大帮精神抖擞,衣冠笔挺的型男。 为首的老关同志掩饰不住满脸的兴奋之色,略显激动的说道。 “大人,听……听说徐大院长都已经帮俺们安排好了?!” “嗯……?嗯……嗯……?!” 仍旧是半梦半醒的王浩听了个一头雾水,呆了片刻才想起来,于是随口敷衍道。 “明天,说好了是明天的,明天先去看看,看过了再说。” “大人!俺……俺们不挑食……不是……俺们不挑时候,今……今天也是一样的……” 不挑食也不挑时候,这群爷们,显然已经是饥渴难耐了呀! 但是约好了是明天的,这会学院的姑娘们也都已经放假了,到哪里找人去!咳咳!王浩正了正神色,一脸严肃的告诫他们应当稳重,更要擦亮眼睛,不能用下半身思考问题,即便很捉急,也不能随便看中一个就是一个。 况且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和尚……不对,小志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了,今天还要过去看一下的,还有他的那个娘子,都还没见过呢。 听闻还要多等一天的噩耗,护卫们顿时有些垂头丧气,学院的那些姑娘,他们之前跟大人去学院的时候,也是偷偷看过几眼的,都是很好的可人儿,哪还用擦亮眼睛,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很好的。 这一天估计是最难熬的一天了,但也是没办法了,学院放假这事,之前的确没人想到,失策失策呀。 小志婆娘果然是很符合老娘的那种审美的观念的姑娘,一看就是那什么宜男之相,不过确实跟小志还是挺般配的。 应该会幸福的吧……作为后世过来的灵魂,很难想象两人之前连面都没见上一回就成亲的事,一切了解,一切感情,都要放在婚后培养,好像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不过这也是现在大多数人的现状,而且尽管也有合离的,却是非常非常罕见的极个别现象。 当然也不是说这种婚姻都是幸福的,其中包容凑合的肯定也不在少数,但婚姻不就是这样的嘛,没有完美的人,所谓的完美婚姻,只是你有足够的耐心,包容彼此的缺点而已,所以,应该会幸福的吧…… 过了一会,还玉她们也过来了,今日要去回门,回门又称拜门,通常是成婚后三、六、七、九、十日或满月,女婿携礼品,随新娘返回娘家,拜谒妻子的父母及亲属,自亲迎始的成婿之礼,至此完成。 不过也有次日回门的,尤其是在京城这一带,没什么太大的讲究,而且时间紧迫,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挑选。 因为帮小志张罗了婚事,老娘对还玉的态度早已经一改从前,显然已经认命了,只是这性子也太风风火火了些,完全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不过这样也好,本来自己啊也是寻常的农户人家,这样的性子反而更容易相处。 下午的时候,抽空去了趟国子监,那些少儿不宜的连环画,在那里肯定能搜出来不少。 国子监众学子的偶像大司农,好不容易过来造访一次,却是为那种东西而来,这让众人很难接受,纷纷表示自己乃是品学兼优的孔圣门人,绝对不会看那种东西的。 然后很隐晦地表示,祭酒大人收集了很多,堆放在国子监某处的一阁楼内,都是多年来从学生们那里搜刮过去的,从以前的学长们那里搜刮过去的,他们这一届是不看这种东西的。 国子监的祭酒早就已经换人了,原来的祭酒高文静,早就已经去接替了之前老徐的位置,判教谕事,专管科举。 之前在科举中加了的数学附加题,也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而成为了科举考试中的惯例,虽然仍旧是作为附加题的形式出现,不计入最后的总分,不过如今天下的学子,都知道科举之后还要考一门数学,虽然不计成绩,但但凡过来参加科举的,哪个会真的把这门附加题给无视。 同样是状元探花,同样是一甲二甲,显然数学满分的状元更有含金量,更加让人信服。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要有人肯去学,肯去关注,肯为此付出哪怕是一丁点的时间,就是一个极好的开端了。 等人们越来越深刻的感受到数学在生活中的作用,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把数学应用到日常工作生活中去,那么总有一天,这颗伟大的种子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历年来,被祭酒大人收刮上来的连环画不少,整整一箱,各种版本的都有,只是这插图的质量也太差了一些,太劣质了,有很多插画,根本不符合人体构造的嘛,太不严谨,应该仔细挑选一下才行,晚上就约还玉过来好好挑拣一番,不能把不符合教育意义的连环画拿出去,以免误导了他人…… 集体相亲大会如期举行,地点就在护理学院的大操场,为了这次集体相亲会,还玉还专门找了工匠,在大操场上搭了个木台,连观众席都有设置。 木台设置的场景很熟悉,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绝对在哪里见过,对!就是前世在某卫视上看到的那个相亲节目类似! 今天的护卫一个个都格外的精神,看得出来,都是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理过的。 加上他们本就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兵样,都是原属皇家仪仗队的人中龙凤,每一个都是线条分明的大帅哥,加上这几年经过王浩的精心调教,无论是外貌还是内在,都算得上是顶尖的先进青年了。 尤其是精心打理一番之后,看上去特别精神,特别养眼。 学院的姑娘们也不差,也都是特意打扮过了的,穿上了平时舍不穿的最漂亮的那套衣服,一个个穿红着绿,杏眼桃腮,十足的郎才女貌。 暂时被安排在观众席上的护卫们有些坐不住了,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纷纷表示自己已经相中了,就那个,穿湖绿色纱裙的那个,你们都不准跟老子抢,否则兄弟没得做了,另一个表示不抢不抢,俺就要她边上那个,那个才是俺的菜,你们也不准跟老子抢,否则兄弟也没得做了! 这时,王浩拿出了一张还玉写好的相亲规则,一瓢冷水朝着躁动不安的护卫们当头泼下。 “咳咳……大伙听一下啊,今天这个相亲呢,啊……不是我们挑人家姑娘,而是人家来挑你们,所以,现在相中的不算……” 哗……这一下就炸了锅了,这规则也……也太惊悚了,万一那湖绿纱裙的姑娘不挑自己咋办,万一有姑娘看不上咱咋办,万一有人要挑两个又咋办。 不过也有吃了定心丸的,这个方法好,今次应该可以定下来了,好期待。 章节目录 第436章 配对成功 为护卫们安排好上场的先后顺序,王浩就回到了后台,还玉那边也已经准备妥当,第一轮三十名姑娘也都准备入场。 “你这个相亲会搞的不错。” “很熟悉吧?等下我俩可是主持人哟。” “那些大婶大妈算是嘉宾?” “那是当然,不过她们等会只负责专门讲一些郎才女貌啊,佳偶天成之类的场面话。” 王浩无语,这纯碎是画蛇添足。 “只是……你把你家老头子也叫过来做啥?也要相亲?” 王浩说着指了指广场边上品茗危坐的老徐,不光老徐过来了,连他那老友兼死党高文静也一道过来了,除了他俩,边上还坐了几个朝中的高官,甚至是诡异,刚刚过去打了招呼,不过没问他们是来干嘛的。 “咯咯咯……去你的,他是主动请缨,专门过来帮他们写婚书的,这不,还叫了几个同事过来……” “我去!你家老头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明了?!” 这话着实让王浩吃惊不小,老徐会主动提出过来写婚书,这太意外了好不好,按照他的封建程度,不是应该嗤之以鼻的嘛! 而其实则恰恰相反,老徐对这事情不但一点都不反对,而且是赞赏有加,说什么这是大善,老话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段姻缘,那促成一桩姻缘就是造了十座庙呀,更何况是一下要促成几十上百段姻缘。 如今的天下刚刚太平没几年,正是需要大量添丁的年代,官府虽然也有官媒,效果却非常有限。 而且由于方式不妥,有时还会把好事办成了坏事,所以这相亲大会,不但不是一件离经叛道的荒唐事,反而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善事,大好事呀,如果能凭借一己之力促成一百桩姻缘,那也是一件大功劳了,甚至可以说是一件立碑着书的大功劳了。 也因为如此,寻常都很古板的老徐当即就决定全力支持女儿的事业,来这相亲会的现场,充当一个文吏,用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帮他们写写婚书,写写对联啥的。 而且他还拉来了几个臭味相投的同党过来,一起干这事,只是到了相亲会的现场之后才发现,还玉搞的这个相亲会,有点……有点别具一格…… 没有媒婆,一个都没有,一开始还以为场边的那些妇人是媒婆,打听了一下,原来不是。 她们只是还玉请过来,到时候准备说一些好登对哟,好般配哦之类的助兴话的,实在不知所谓。 倒是把人家姑娘及姑娘的家人也都给叫了过来,只是那些姑娘们的父母家人都在那广场上看戏,并没有去参和的意思。 还有就是,那些待嫁的女娃等会都要站到那个台子上去,供人挑选?这就有点离经叛道了,因为这事,老徐刚刚还找到还玉争论一番,但显然没什么用,一直都没什么用。 所以此时的老徐只能云淡风轻的坐在场边,继续与几位好友讨论这清茶的妙处。 广场上,前来参加这次相亲会的家属越聚越多,都是起了大早,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有些路比较远的,前一天就出发了。 有学院姑娘们的家人,也有那些护卫的家人,家属们找到自家的娃儿之后,就被安排在广场上观看。 第一轮三十位姑娘已经在舞台上就位,三十个人被分成了三排,呈阶梯形排列。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张桌子,桌上挂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红灯笼,一会要是对场上前来相亲的男嘉宾不满意,就可以把那个小红灯笼给取下来,俗称灭灯。 另外还有个小铃铛,一会过程中要是想要发言提问,可以摇响那个铜铃,最后每人还带了几件自己的手工作品,大多都是绣品,也有新纳的鞋子,以此展示自己的才艺,也可以送给相中的郎君。 “没想到时隔数年,又干起主持人这一行当了呀。” “我觉得这次应该更好玩……” 教坊司的乐师们敲响一段喜气洋洋的乐声,相亲会即将正式开始,作为主持人的俩人,早就迫不及待。 “只是你这样做法,效率肯定不高呀,一天下来能成几对?” “那就多弄几天呗,反正这几天天气也不错……而且,不会那么麻烦的,成功率很高的。” 还玉很是有信心,肯定没问题的,之前早就已经调研过了,姑娘们只会羞哒哒的说一句都好,一切由院长作主…… 随着一声锣响,相亲会正式开始,作为主持人的俩人,还玉代表女方,王浩自然是代表了男方。 首先是台子上那三十位姑娘的自我介绍,只是简单的介绍姓名年龄家乡,然后再展示一下自己的绣工活,就算完事了,至于对男方的要求,无一例外,都是捂着脸,羞涩的说一句人好就成。 台下的哄笑声不断,场面变得有些闹哄哄,还有不少姑娘的家人站出来表示,自家闺女非常懂事,很会孝敬公婆,生怕自己女儿会嫁不出去,毕竟都是二十出头的老姑娘了,他们也着急呀。 而且早就打听清楚了,这次回来寻媳妇的,都是大司农身边的人,正经人家出生,人也都在那边坐着,个打个的一表人材,这样的好人家,好女婿,平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回绝对是不能错过的。 甚至有几个家属已经迫不及待的在场下抢先下手了,于是场面更乱了,没办法,相亲会暂时中断,扯着喉咙一阵吆喝,才把这纪律问题给整顿了过来。 待场上安静下来之后,相亲会继续,下面轮到男方上场,护卫队中打头阵的是副队长王铁柱。 “俺……俺叫王铁柱,山东青州人,家里有……俺现在每月能拿……俺保证成家后,每月把钱都交给俺媳妇……要求?……嗯……没啥要求,能……能给俺生娃,能孝敬俺爹娘就成……” 这自我介绍,当场让俩个主持人也笑场了,王浩更是听得无力吐槽,之前就数这铁柱背诵自我介绍背的最流利了,怎的一到了台上就全给忘光了,还给俺生娃,你老兄这也太奔放了吧,简直就是灾难现场呀。 而且,这早早的就把自己的工资报了出来,连一文的私房钱都没藏,就提出主动上缴,你想不想在护卫队里混了…… 男方自我介绍之后,就轮到姑娘们的提问与灭灯环节了,还玉一连催了好几回,结果既没人提问,也没人灭灯,场面一度非常的尴尬。 不得已之下,还玉只好不动声色地走到几个姑娘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小语,小环,唉你们做啥呀,赶紧灭灯呀……” “啊……?!院长……干……干啥要灭灯呀,你不是说不满意才灭灯的嘛……” 章节目录 第437章 争取幸福 姑娘们听到院长大人让她们灭灯的话,都惊呆了,之前明明说了,摘下了小灯笼,护卫大哥们就不能挑了…… 所以这小灯笼是绝对不能摘下来的,也不会摘下来的,不然就嫁不出去了,因此理所当然的,她们都会一直挂着。 还玉听了这话也惊呆了,这剧情明显不对了,说好了是要让姑娘们挑的,现在一下子反转成让男人们来挑了,这分明是输了一阵了呀,咱们学院的姑娘竟然愁嫁都愁到这种程度了。 看着场上的情形,王浩默默地为姑娘们点了个赞,既然姑娘们都一致的放弃了自己的权利,既没有问题要问,也没有灭灯,那接下来就该轮到铁柱同学来挑了。 不过铁柱同学似乎有点愣神,立在那儿呵呵地傻笑,不知所谓,王浩见状赶紧上前提醒道。 “还愣着干啥,赶紧挑一个,这台上的,任你挑!” “呵呵……都好都好……” “都好个球!你小子还想全收了不成?只准挑一个!” 瞧他这没出息的样,王浩恨不得踹上一脚。 “那……那就……那就小英吧……呵呵……” 铁柱同学没有挑,而是直接喊出了人家姑娘的名字。 “小英……?哪个小英?在哪?” “哪有小英,小英还没上台呢!” 还玉闻言,连忙出来解释道,转眼又看了候补席上的小英一眼,却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这边,都快急哭了。 这事全乱套了嘛,这两人明显是之前就已经对上眼,早就约定好了的嘛,那还挑个啥! 是什么时候的事?难道是前些日子叫这些个护卫过来学院帮忙布置的时候?还是更早? 这也太快了,这些个护卫,从与自己一道回京,道帮忙张罗布置,满打满算,不过月余的时间。 就这样不动声色的,把学院的姑娘给骗了过去,也不跟自己说一声,现在闹乌龙了吧。 “啊……?!没……没有小英!那……那俺不挑了,俺……俺是来挑小英的……” 一听说那小英并没有在台上,铁柱同学一下子就慌了,跌跌撞撞地就要滚下台去。 然而没走两步,就被王浩一把给揪了回来。 “等……等等,这怎么回事?” 明显是有问题呀,候补席上那小英姑娘的神色,王浩也看在眼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猫腻。 “大人……俺得等小英上台了才能挑……” “什么时候的事?” 王浩假装严肃的直入主题。 “也……也没多久……就前阵子徐院长让俺们过来帮忙张罗……” “嘿……看不出来呀老铁,那都已经相中了,你还上来做啥呀?”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纯碎是还玉考虑的不够周到嘛,让一群大姑娘小伙子一块布置为他们配对的舞台,这不明摆着更容易擦出火花嘛。 简直就是天时地利好不好,小伙子在那里搭台子,大姑娘在下面帮忙递红绸,这时候,只要阿哥结结巴巴地说上一句,到时候俺挑你,只一句话,就能把这姻缘给定了,而还玉竟然没想到这一环节,心也太大了。 心很大的还有这个铁柱同学,心爱的姑娘都还没上台呢,他就自告奋勇的上来打头阵了。 此时听到王浩的质问,加上台下一阵阵的起哄声,铁柱同学说话的语气更不利索了。 “我……我,我以为她在台上呢,俺老铁慌得很,没瞧仔细……” 好嘛,这一个个的,全是初哥,遇到这种大场面,往日的沉着全然不见了都。 “那还有谁?” 王浩知道,私底下早就约定好了的,绝对不止铁柱一人。 果然,举着话筒朝护卫在座的人群中吼了几嗓子,一下子就又揪出来了十个。 当然也不会棒打鸳鸯,也不会责备什么,巴不得他们能再主动一些呢,所以把人都揪出来之后,王浩就是好一番的表扬,号召其余的老哥们要像他们学习,有看上眼的,就要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 十个就是十对,这效率也太高了,相亲会才刚刚开始,就已经促成十对了。 配对成功的十一对新人,在得到场边一众大婶大妈们的衷心赞美之后,就欢天喜地的领婚书去了。 老徐他们直到这时,才算是把这相亲会的规则给弄明白了,这套规则,看似离经叛道,不务正业,然而在仔细思索一番之后,不得不为之叹服呐,简直精妙绝伦呐,这做法,比那媒婆牵头不知要高明多少,也直观了许多,看来很有必要推行一下…… 于是,那婚书也起来也更顺手了,喜联的遣词造句,也更加精妙了。 被短暂中断的相亲会继续,虽然刚一开始就被迫中断了两回,但接下来就顺利多了。 而且不是一般的顺利,而是顺利的一踏糊涂,姑娘们依旧跟商量好了似的,一次灯都没灭过,提问环节的时候,也极少有主动提问的。 不过这其中也有个很大胆的,在这相亲进行到一半时候,场上上来了一个非常腼腆的护卫小哥。 在轮到他挑选姑娘的时候,涨红着脸当场就怂成了一块木头。 任王浩怎么鼓励,都始终低着头,看都不敢看台上的姑娘们一眼,在台下一片片的起哄声中,整个人都仿佛傻掉了一般。 这时终于有个姑娘主动站了出来,朗声说道。 “要俺不……!要俺,俺今天就跟你回家!” 然后就是全场的哗然呐,一个个笑得都直不起腰了,腼腆小哥依旧没敢看人家姑娘一眼,只是点了点头,就被人家姑娘一把拽起手臂下台了。 这举动,连还玉都自愧不如,果然幸福有时也是要自己去争取的嘛。 王浩对这姑娘还有有点印象的,当初在北汉太原城的时候,曾去城内的挑选过人手补充当时的护工营。 当时这姑娘就是主动上来,说愿意去那什么护工营做帮工的,也是个可怜的娃,家里的人早没了,就剩她一个了,也是城内众多乞丐中的一个,蓬头垢脸,瘦的跟什么似的,还把自己的头发给绞了,当时王浩一度以为是个男娃。 像这样孤苦无依的姑娘,护理学院中还有不少,大多都是之前在太原城中收拢过来的。 包括当时被北汉国国主当成献礼献上来的那百来个宫女嫔妃,自那之后,也都一直被留在了护工营里,这些人中,尤其是那些宫女当中,其实是有家人的,不过之后在护理学院安顿下来之后,再去太原城打听,就已经找不着家人了,生死不知。 国破之际,命如蝼蚁,能留条命下来,何其艰难,尤其是那些女子,更是如水中浮萍,就像王浩曾经说过的那样,在战争阴影下的女人,会被当成一种货物,或者礼品,或者军资,或者玩物,或者工具,甚至口粮,唯独很少会被人当成人。 而现在,这个曾经浮萍,学会了坚强,学会了努力,学会争取,学会了怎样做一个幸福的人。 章节目录 第438章 喜事连连 相亲会尽管顺畅非常,但这样一个一个的选,还是有些慢了,加上台下不断的起哄声和喧哗声,闹闹哄哄的,俩个主持人的喉咙都要喊哑了。 更有不少姑娘的家属,似乎是真的很担心自己女儿嫁不出去,满操场的寻找即将上台的护卫小哥,一口一个姑爷姑爷的,让小哥等会上台的时候选哪个。 太抢手了,果然不愧是大司农悉心调教出来的优质小伙,每一个都是乘龙佳婿好不好。 两天后,所有的护卫小哥就被如饥似渴的姑娘们给瓜分完毕了,这实在是没办法的,整个护理学院,老学员加上最早的一批教习,年龄在二十二以上,名符其实的愁嫁老姑娘,已经积累了千把人。 而护卫小哥不过百多人而已,几乎是十比一的比例,怎么可能会是姑娘挑选小哥。 护卫小哥虽然被瓜分完了,但事还没完,从第二天开始,相亲会的事就传到城里去了,如此甜蜜的盛会,一下子就轰动了全城。 一开始只是有京城百姓成群结队过来护理学院观看,渐渐的也不知道是谁起了头,开始有人领着自家的大姑娘小伙子过来,围在场边那几个据说是大官的人身边,开始央求官老爷们帮自家的娃儿也寻个媳妇郎君什么的。 老徐他哪有经验呀,看着不断有人过来想要成就好事,当即就给答应了下来,而且还派人找了几个文吏过来,帮那些人录了名册信息,等王浩与还玉知道这个事的时候,都已经快被老头子录了上百人了。 这哪行呀,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前来相亲的人却不减反增,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还要集体婚礼,再办下去,时间不够用了。 可民众的热情挡不住呀,经过两天的发酵,相亲会俨然已经成为一次现象级的盛会,整个京城,包括京城周边的几个县城,仿佛是一夜之间,都开始着急着嫁女儿娶媳妇了。 甚至连谣言都出来了,说什么明年是寡年,而且是最特殊的寡年,这一下就不得了了,连已经定了亲事的,都在商量着把娃儿的亲事给提前办了,可时间不等人呀,眼见着都要过年了,只剩了三天的时间了,无论如何都来不及的了。 不过再怎么样,办法总比困难多嘛,又一日之后,京城最着名的道观承天观的观主清阳真人出来解围了,做了一场宏大的法事,然后掐着手指算了整整两个时辰,最后得出结论,说是只要在正月里完婚,就不算寡婚。 于是,清阳真人以他大神通的发力,为京城恨嫁百姓争取了一个月的时间,欢天喜地,普天同庆。 随后,大司农就被赵老大叫进了宫里,被狠狠地训了一顿,说什么你小子连说个媒都要把事情搞这么大,现在京城的百姓在到处哄抢乐师轿夫,绸缎庄里的红绸,也都被抢光了,物价飙升,就连平时没什么人买的猪肉,都涨价涨了一倍,各酒肆的存酒,也被一扫而光,很多人,因为这事,年都没法过了。 不过训着训着就笑场了,不管怎样,这是喜事,喜事总是不嫌多的,于是,最后赵老大也为这次现象级结婚大潮作了一点贡献。 不但让教坊司的众多乐师取消了年假,去帮助京城的百姓们吹吹打打,还拨了两千多的皇家仪仗队,负责接亲,迎亲等事宜。 至于物价飞涨的事情,当然是由太府寺自己去解决,这事也容易,马上派人联络了京城里的几个大商会,让他们迅速组织人手,筹备指定货源,赶紧把成亲所需的各种货物发往京城。 本来还想好好过个年的,结果忙成了狗,而且几乎每天都要赴喜宴,有时还是一天两处。 尤其是还玉,忙的两个眼窝都凹下去了,坚决的表示,以后再也不参和这样的事了,太疯狂了。 整个正月里,每天都有迎亲的队伍在城内的大街小巷中穿梭,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早到晚,实现了无缝连接,忙并快乐着。 护卫队的队员们,在举办了一次集体婚礼之后,给他们放了两个月的婚嫁,该回老家省亲的省亲,该去度蜜月的去度蜜月。 护理学院的边上,专门买了一片地围了一个农庄,还建了一些与翁州岛上类似的独立小院,上百户小院统一规划,犹如一个新造的小区,这个突然出现的小村庄,被取名为幸福村,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了。 建造幸福村没有花王浩的钱,都是护卫们集资的,小两口这几年下来,也是攒了一些钱的,尤其是护卫队员们,老早就从大人那里学会了一点理财知识,这些年下来,着实攒下了不少。 不过要在城里买房还是不现实,所以最后也是王浩排板,就在护理学院的边上买一块地,大伙集资建造一个小区。 买地建房搞绿化,相亲成亲办酒席,剩下的钱还置了两亩地,过了个年,小俩口几年的积蓄就花了个精光,有不少还在大司农那里打了欠条,背了一屁股债。 但每个人都是开心的,有家了,也有盼头了,房子虽然在城外,属于郊区了,但好歹也是皇城根下的人了。 尤其是那个当着众人大胆表白,喊出那一句惊世骇俗的要俺不的姑娘,更是在走进属于自己的家的那一天,哭了个稀里哗啦。 经历无数苦难,都没流过一滴眼泪的姑娘,在那一天哭了个稀里哗啦,怎么劝都劝不住。 又有家了,又有了根了,从此不再是孤苦无依的浮萍了,尽管经历风雨无数,一颗最不起眼的种子,也终于有了依靠,有了属于自己的港湾,没人会怀疑这颗历经漂泊的种子,会在这里生根发芽,开枝散叶,开出最美丽动人的花朵。 过了元宵节,京城各衙门重新开门营业,街上那迎亲的队伍,依旧每日不断,这一次现象级事件,几乎把一整年的亲事都给安排到这正月里来了。 小六子杨延昭也完成了人生中最华丽的一次转身,娶的正是前朝世宗最小的女儿,如今赵老大的养女,金花郡主。 成亲那天,正好是个大日子,这一天办喜事的人家出奇的多,甚至还在御街上堵了一会,差点把吉时都给误了,赵老大苦笑想不到自己也会去凑这一趟热闹,于是又把王浩叫过去给训了一顿。 言语之间,还透露出你小子年纪不小了,是不是也凑一回热闹的意思,并隐隐表示,他手中有一点权力,可以帮你一次娶好几个,还能封一些诰命啥的,彻底把你家那点破事给平息了,省的再这样耗着。 章节目录 第439章 认筹交子 赵老大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早点成家,早点生娃,这样子人丁才会兴旺,家族地位也会更稳定。 等孩子长大后,搞几个联姻,如此才能彻底稳固你老王家在京城中的地位,就再也不用担心没落了。 甚至你自己都可以娶几个勋贵家的庶女,这样以后在朝中也不再是孤家寡人了,遇到些什么事,也会有人站出来替你说话了。 一个皇帝,竟公然教唆他的臣子拉帮结派,实在搞不懂他的脑回路。 不过他自己确实也是那样做的,把份量最重的一个养女嫁给杨延昭,其实就是拉拢的意思。 从此杨家正式跨入勋贵豪门的行列,他老赵家也多了一个最忠实的盟友,可以放心的把兵交给他们,让他们为老赵家把守国门,一举数得。 虽然是政治婚姻,倒也不全是不幸的,而且勋贵家的长子嫡女,其实也只能选择这样的婚姻,否则门不当户不对的,也不一定幸福。 杨延昭就挺幸福的,与和尚一样,自从成亲之后,整个人那是容光焕发呀,这变化也太大了,一个月前,还是两眼无神,瑟瑟发抖呢,这才过多久,就一脸的真香了。 说到最后,赵老大甚至还很隐晦的表示,如果你不喜欢徐家丫头那风风火火的性子,他有个小姨子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小蝶又去了一趟公仔铺,自从邻居大哥的《春江遗梦》完本之后,公仔铺子的生意又冷清了许多,已经濒临倒闭了。 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心血,所以还是要抢救一下的,所以这回她是背着一架银版照相机过去的。 忙活了半天,终于为她的小姨,也就是宋皇后的胞妹,拍下了第一张银版黑白照。 照片那栩栩如生的精致脸庞,把所有人都给惊呆了,围着银版照相机找了半天,都没能在那个小木盒里揪出一个会画画的小人,最好也只好承认这是一件神物了。 银版照相机没有底片,底片就是相片,而且每一张相片,都是镀银的铜板,光制铜板,镀银,然后打磨这一道工序,就已经繁琐至极,何况这材料也不便宜,此外,每拍一张照片,都差不多要捣鼓大半个时辰。 再者这拍出来的照片尽管栩栩如生,却只有黑白两色,远远比不上水彩画的炫丽多彩。 造价贵,耗材也贵,操作麻烦,成品时间长,还不能量产。 这显然又不是寻常百姓家能玩得起的,所以被改成照相馆的公仔铺子,依旧是前途渺茫呀。 不过不要紧,图的就是一个新鲜感嘛,相信这玩意儿,又能火上一阵了,公仔铺子也能华丽的转身,从而扭亏为盈。 另外趁着拍照的间隙,小蝶还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番她的江南之旅,从姑苏曼陀山庄的语嫣姐姐,阿朱姑娘,再到桃花岛山的黄教主,又讲到翁山县新上任知县的寇大侠。 把一锅大杂烩讲的那叫一个跌宕起伏,更把寇大侠的少年英姿描绘的有声有色,有血有肉。 寇大侠不但富有同情心,爱民如子,清正廉洁,还非常的有才华,在翁山县的时候,就写了好几个诗,她这回也一并抄了过来。 那些诗自然是绝美的,都是后世大家的经典款,把个宋小娘子看得花容失色,春心萌动。 最后,小蝶还说服宋小娘子给寇大侠写信,让俩人成为一对纯友谊关系的笔友,共同探讨诗词创作的精髓,还要走了一张银版相片,准备偷偷寄给寇大侠。 老爸说了,这段缘分,是前世注定了,所以必须帮个小忙,把那根红线给重新接起来。 正月将尽,大街小巷中,吹吹打打的动静终于渐渐小了下去了,连续听了一个多月的婚礼进行曲,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终于可以清净清净了。 清净是不可能的,因为早就约定好的新一轮交子认筹会,即将在太府寺的钱庄总行举行。 来自全国各地的钱庄老板陆续达到京城,一个个都是装了整船整船的准备金过来的。 一箱一箱的真金白银被抬进太府寺,把个闻讯赶来的老徐沈相等人看得热泪盈眶,这钱也太好赚了,印几张纸,就能换到这么多钱,这才是如假包换的一本万利呀。 每每看到朝中老臣们的这种表情,王浩总会有一种无力吐槽的感觉,说了多少遍了,这钱只能放在太府寺的国库里,是一文都不能动的。 然而他们才不管,放进国库的钱,那就是朝廷的钱了,暂时没打算动,只是因为国库里还有余钱而已,倘若有一天国库没钱了,你这太府寺的钱库还能捂得住? 不过现在朝堂上的那些老家伙对大司农的偏见倒是少去了许多,怎么说每年由太府寺送入国库的钱是实打实的。 正所谓有钱好办事嘛,对朝廷来讲更是如此,手头宽裕,办事也能利索不少,办事利索了,连带着矛盾都少了不少。 当赵老大隔一年就要带着大军去转一圈这样的大事,也能轻松承受的时候,他们这帮寻常视金钱如粪土的高洁之士,也开始念起钱的好处来了。 “这些只是定金。” 看着一旁捋着山羊须,笑得跟朵花似的几人,王浩决定再加点料上去。 “啊……?什么定金?” 沈相闻言,双眼就是一亮,老家伙今年已经七十二了,精神矍铄,老当益壮,自年前薛相告老之后,沈老已经晋升为首相了。 虽然他的年纪比薛相还要长两岁,但架不住人家身子骨好啊,表示再干个五年不成问题,瘦得跟一把枯柴似的,两眼却还是闪闪发光的,况且这才到达人生的巅峰好不好,怎能服老。 “太府寺规定,参加此次交子认筹的商户,每家都必须先交纳五万贯的定金。” “唉……贤侄呐,你这把印花纸当成钱来花,老夫总觉得很是不妥呀。” 另一边的老徐将笑容一收,略带忧色的说道,这小子的语气太得瑟了,按照惯例,应该稍稍敲打一番了。 “您老可莫要小看了这一张印花纸。” 把这花了无数心血的交子叫做印花纸,足见他们对这交子有多么的不屑,说话间,王浩从兜里掏出一张即将面市的最新版交子,打算好好给他们补习一下。 老徐接过那张交子,仔细端详了一会,手感确实不错,只是这轻若鸿毛的一张纸,就值一百贯钱,一百贯钱可能就是一家寻常百姓的全部家当了,总觉的哪里怪怪的,于是只好继续敲打道。 “老夫观这印花纸也并无出奇之处嘛,若是被人仿造,那岂不是……嗯……” 章节目录 第440章 最新科技 老徐的忧虑并不是没有道理,交子这玩意除了信用崩塌之外,最大的敌人,恐怕就是假冒伪劣的交子了。 这个时代,又没有过硬的防伪技术与手段,加上信息传递的闭塞,很容易就滋生假交子,从而破坏真交子的信誉及流通。 得益于更加先进的制作工艺,极严格的限量发行,以及严格的审查监管制度,目前市面上虽然也有假交子出现,倒也还没有发生过相对严重的问题。 至于打击制假造假的窝点,更是不遗余力,每当发现有假交子的出现,太府寺就是启动一套极严格的侦缉方案,坚决从源头入手,从重从严的打击这种破坏市场正常运行的不法行为。 凡是被抓获的涉案人员,无一例外都会被发配印南,从事暗无天日的矿场冶炼工作,绝不留情。 “仿造肯定不能避免的,仅去年一年,太府寺就发现了至少十余个版本的伪造交子,捣毁制假窝点数个,所以才需要不断改进,才有如今这一张全新的交子。” “那你倒是说说,这一张交子有何出奇之处?” “您把这交子拿起来对着光看一看。” “哦……?这是……这是如何放进去的?” 老徐将手中的交子对着光一照,就发现了其中奥秘,只见一枚异常清晰的钱币图案,被镶嵌在了交子的右上方。 随后又他又把交子凑到了眼前,反反复复看了好一会,那钱币图案果然又不见了。 “这便是水印技术了。” 这也是总行发行部首次将水印技术运用到交子当中,不但如此,用来制作交子的纸张,也作了比较大的改进,另外还首次采用了三色套印技术和微雕技术,最后还有雕版,刻板,印刷,油墨配方,等一系列工序,都是前所未有的新技术。 毫不夸张的说,就这一张小小的交子,内里所呈现,乃是目前整个大宋,乃至整个世界最高的科技水平了。 所以哪里是老徐之前说的并无出奇之处,老头子那样说,分明是在摆架子了。 介绍了水印的技术之后,王浩还掏出一枚放大镜,像几位老大人指出了交子某处那精妙绝伦的微雕雕版印刷技术。 不过,几位老大人惊叹于这微雕工艺的同时,更加好奇王浩手上拿着的那枚放大镜。 这些老家伙,平时也都是工作狂,挑灯夜战,是他们每日的必备课程,早就把眼睛给整坏了。 这年头又没有老花镜,近视眼镜啥的东西,因此看到王浩手中那个能把极小的字瞬间放大的神器之后,皆都露出了极度渴望的神色。 但是他们是君子,所为君子不夺人所好,因此自然是不好意思开口讨要的,只得在那里干咽唾沫。 王浩看破但不说破,把那放大镜收入怀中,继续给几位老头子讲解这交子的出奇之处。 随后,还很热情的邀请他们参观了最为机密的印刷作坊。 没办法,这交子要想大规模发行,或是要施行更长久的计划,必须得到这些老爷子们的认同才行呀。 必须要让他们心服口服,才能毫无阻力的继续推行自己的货币改革方案,毕竟这事太大了,不是说有技术有人才有市场,以及有赵老大的全力支持就能顺利推行下去的。 除了以上种种先决条件之外,还必须得到这些老爷子们的认同,这事才有可能办大办好,办的顺利,办的长远。 交子的印刷作坊就在钱庄总行大楼的后面,层层把关,防守严密,是个生人勿近的地方。 进入工作车间的人,甚至还得换鞋子,进到里面之后,只能看,不能问,不能触碰任何东西,不能随意走动,只能在指定位置观看。 这些严格到奇葩的规定,简直要把几位老大爷给惊呆了。 而且在里面做活的工人也都是一副怪异的打扮,用他们的话说,就是穿着一身的孝服,连面上,都用一块白帕子给罩了起来。 至于里面的设备,或者是制作工艺啥的,则是啥都没看明白,既看不明白,还不能问,这是干啥来了? 于是老徐仗着自己是这臭小子的准丈人身份,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嗯……你倒是讲讲,为何连问个话都不准?” “那个……下官说了您老几个可别生气……” “说……!” “担心……只是担心这技术被泄密……” “呃……放肆!你胆敢怀疑到我们头上来了!” 这话一出,顿时便引来几个老家伙的怒目而视,难怪不准问,不准随意走动,只能在指定位置观看,这分明是将他们几个当贼一样给防着了啊! 怀疑谁都不该怀疑到他们的头上去呀,这可都是整个朝堂的最高决策层了,怎么可能会泄密。 “不是说了不生气的嘛……” 于是不得不又费了好一番口舌,又是讨好,又是解释。 你们几位老大人当然不会主动泄密,但是架不住有时会不小心说漏嘴呀,或者是酒后失言啥的,这里面的东西,可都是维系整个国家经济运转的最高机密,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马虎。 而且有些关键技术,说来高深莫测,其实也并没啥技术难度,比如这配色工艺,很容易就会被问走的。 费了不少口舌,终于把这几个情绪脆弱,斗志旺盛的老大爷给安抚住了,继续往前,参观下一个车间。 不能问,又不能随意看的莅临参观,也就没啥好看的了,纷纷有些兴致索然起来。 不过在下一个的精雕车间外,终于发现了一些让他们更感兴趣的东西,随即一个个的眼睛就发亮起来了。 他们看到的,正是刚才那小子拿出来的那个可以把字放大的神器,而且这里的放大器,种类更多,更齐全,甚至还看到有人把那东西挂在了鼻梁上。 这种东西,正是他们这些老花眼需要的神器,之前不好意思要,只是以为那东西很金贵,如今看来,连刻板的工匠都能配上一个,也就没那么金贵了。 肯定是这小子敝帚自珍,藏着好东西不拿出来。 于是,刚参观完交子的印刷作坊,徐明诚就代表几位老家伙,公然讨要此次政事堂莅临指导工作的赠礼。 “咳咳……那个东西……给政事堂也备上几个,沈相他们殚精竭虑,为国操劳,如今年事以高,目力已大不如从前……老夫观你那……咳咳……那什么……拿来!” 徐老头结结巴巴的,老脸憋的通红,说道最后,索性就把王浩拉到一边,摆明了要明抢了。 “您老说的是……是是何物?” 王浩继续装傻,这眼镜可是新产品,哪能就这么轻易的交出去。 章节目录 第441章 耐心等待 看着还在那装糊涂的臭小子,徐老爷顿时将双眼一瞪,吹着胡子怒道。 “还装蒜,哪来的?老夫问你买还不成?!” “哎……要的就是您老这句话。” “说来听听。” 徐明诚自然知道这小子要的不会是钱,显然是又看上哪个衙门了,想要趁机揽权来着。 “茶案司,铁案司,丝案司,酒案司。” “你……好胆!” 一口气要去四个三司衙门下辖的肥缺,徐明诚听得两眼发直,差点就一掌糊了上去。 所谓三司,就是盐铁司,度支司,以及户部。 其中度支司类似于统计局,户部管民,盐铁管商。 户部下面共有五个分支衙门,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征收田赋。 盐铁司下面有七个分支衙门,其中商税案,兵胄案,已经归了太府寺,如今再这小小的一副眼镜,换取盐铁司四案,还是比较划算的。 自此以后,太府寺就正式与三司衙门分庭抗礼了。 不过大司农还是很厚道的,把最肥的,几乎占天下大半岁入的田赋与盐案留给了三司衙门。 这两个大项太乱,不好管,暂时还是不要去插手的好。 田赋就不用说了,几自古以来就是最疼的一根鹅毛,拔的哪是田赋,那可都是百姓的血泪呀。 再者,改革田赋,必定触动某个庞大阶级的直接利益,注定是个卖力不讨好的活计,也会是一个人头滚滚的活计,在没有掌握足够的权利之前,不但不能碰,最好连看都别看一眼。 包括盐案司也是一样,那可都是朝中勋贵大佬们的自留地,其中牵扯,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也是一块不能看,更不能碰的蛋糕。 “呵呵……徐伯伯,您也知道,小侄能比他们做的更好。” “嗯……那你为何不把盐案司也一并要了去?” “那个可不敢碰,资历尚浅,再者,您也知道,小侄在朝中还没啥名望……” “你也知道资历尚浅,那还要一口气吃那么多!” “这几个嘛,还是有能力吃下的。” 一口气全吃,必然群起而攻之,若留下一大块,那样说不定还能拉到一些盟友。 霸着那块大蛋糕的大佬,甚至会主动靠过来与自己达成一些“君子协定”。只要你不觊觎这块,其他几块,随便你拿,帮你拿也行,只要你不动这块大的。 “这事没的商量,老夫这就回去了,明日一早叫人把那什么眼镜?送来政事堂,先要二十件吧。” 徐老头的作派宛如一个老流氓,要权门都没有,但老子要的东西,你的大包好了然后送过来。 “那成吧……不过配这眼镜得先验光。” “验光?验的什么光?” “就是……就是一套判定诸位老大人……那个……老眼昏花的程度!就是说,要配眼镜之前,得先知道诸位老大人瞎到什么程度了。” “好……好,咳……咳咳好,你……你好!” 徐明诚听了这话,嘴都快被气歪了,哆嗦了几句,一甩袍袖,扭头便走。 王浩显然还不肯罢休,当即就跟了上去,追上那几个愤愤离去的老头子,对着他们的队长沈相一拱手说道。 “沈老留步……” “嗯……还有何事?” “您得把那张交子……还给小子,那可是一百贯钱……真钱。” 刚才给他们看的那张交子,被沈老头不动声色的收入了怀中,王浩当然知道,他们是要拿这个东西再去跟赵老大商量一番的。 马上就要发行整整五千万贯的交子,三司衙门收上来的田赋,每年也就一千多万贯,他这印花纸要是搞砸了,这天下也就乱了。 “嗯……明日到老夫府上来取吧。” 沈相没有把交子还回来,还顺便约了个会,好久没跟这小子谈谈心了。 “这不太好吧……太府寺每日都要盘账的。” “就这么说定了,你自个忙去吧,不用送了。” 老流氓们就这样拐了一百贯钱扬长而去了,反正跟他们谈条件,是没门的,至于那老花眼镜,也不怕你小子不拿出来。 没法子,这事可能还要讨价还价一番,王浩也不着急,回去之后就去为老家伙们准备厚礼去了。 这眼镜到也不用验光,也没那设备,只能画个视力表,测个大概,然后配上一副基本上合用的就成了。 次日下班之后,王浩就准备捧着厚礼登门拜访沈相去,临出门前,又仔细盘算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明天再去拜访沈老,因为后天才是休沐日。 转眼又过一天。 老头子家的房子还是挺大的,不过内里就显得有些寒酸了,空空荡荡,只有几个老仆斥候左右。 比王浩家还寒酸,尽管至今都没有买几个丫鬟小厮填充外宅,但临时工还是雇了一些的,洗衣做饭打理房间的,都是请的合同工,随后可以结帐走人的那种,而且每个月还有好几天的假期,可以说是京城官员中最特立独行的一个了。 大司农家中没有奴仆小厮,是因为后世带来的观念问题,很难适应,其他的都早已经习惯,唯独这一进家门就有小丫鬟倒茶掸尘,铺床叠被,甚至暖床的日子,想想就觉得不自在。 不过这沈相家中空空荡荡的,则是真清廉了,包括老仆端上来的茶,也是去年自己送的那些清茶。 “小王呐,老夫听说,去年,你在翁山县时,又擅自遣使出访倭国了?” “是的沈老,那是因为市舶司要拓展东洋的业务。” 心说您老的延迟是不是高了些,人都已经回来了,你才说这事。 “嗯,不过依老夫之见,那倭国终究只是海外的番邦小国,向来只有他们遣使入朝朝贡的,你这主动遣使前往,终是不妥呀……” “不是遣使,是访问团,是代表我大宋造访藩国,指导工作的。” “你休要玩这些文字游戏,以为讲一些似是而非的生僻之词,朝中大臣就不会有意见了?” “呃……沈老教训的是……” 还没说上几句,王浩就已经感觉没法愉快的聊天了,这代沟,不是一般的大呀。 “陛下虽许你便宜行事之权,但尔行事,虽说也不宜太过循规蹈矩,然而注意的地方还是要注意一下……再者……” 接下来,又是一大段冗长而又啰嗦的铮铮教诲,中心思想无非就是年轻人行事冲动,有些自己的想法是难免的,但也不能太心急,性子需要磨练磨练,才能厚积薄发。 跟朝中同僚们的关系,也不能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该结交还是要结交一下,把关系搞好了,做起事来,才不会有掣肘,遇到点事,也会有人站出来帮你说话,总之就是要和谐,什么事都商量着来,才能把事办的稳妥。 另外你还年轻,小小年纪就身居高位,朝中本来就有许多人不服,如今你又狮子大开口,要拿走三司一大半的权利,怎能服众? 你那么年轻,就耐心等上几年,老夫观朝堂上下,有哪个大臣敢说能等的过你? 章节目录 第442章 测试目力 沈老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你爬的太快了,人家都一把老骨头了,都还在那里耐心的排队,你一个靠加恩入仕的毛头小子,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插队,那岂不是破坏规则嘛。 理是这么个理,不光沈老头是这样说,就连赵老大也是这么做的。 这些年来,自己怎么说也算得上劳苦功高了,但升官升职什么的,那是从来都没有的。 正职始终都只是太府寺的大司农,别说升职了,就连赐个宅,加个爵什么的虚职,也从来没有过。 这倒也不是赵老大小气,实在是这官不能升呀,一大帮老骨头都还在排队呢,你一个靠加恩同进士出身的泥娃子,凭什么爬到他们前面去。 王浩当然也清楚其中的关系,所以也从来没有过半点不满的情绪,还是该干嘛就干嘛,把做事与做官分的非常清楚。 当然,官没有升,但暗地里的福利还是很多的,每次外差,赵老大都会给一个便宜行事之权,所谓便宜行事,也就差不多是先斩后奏了。 可以任由自己折腾,包括带着水师出海搞几次文化交流什么的,包括让水师在海外孤岛驻军筑城什么的。 这些事情,说难听一点,甚至可以说成大逆不道,图谋不轨也不过分,但赵老大还是默许了。 时常带着成千上万的水师出去浪一圈这样的行为,同样也是徐老头最提心吊胆的事,这要是有人说上几句诛心之言,那很可能就是玉石俱焚的下场呀,因此每次事后,总要一脸严肃地告诫自己要收敛再收敛。 此刻沈相的言语之中,基本上也是这个意思,少浪一些,安安静静地过几年好日子,然后等把他们这些老骨头全熬死了,就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等到把他们这些老骨头全熬死,自己差不多也就成了那种老骨头了,那是一堆泥潭,陷进去后,只能选择被同化,而且,时不我待呀,时间很紧迫好不好,才没有功夫去那淤泥堆里玩尔虞我诈的游戏。 却也不可能当场反驳,于是,整个谈话,王浩都像是一个乖巧的学生,除了是是是对对对,就是一脸虚心受教模样,诚恳点头表示赞同。 良久之后,沈老终于感觉这感化教育应该差不多了,这一番推心置腹的长谈,怎么说都能让这小子安生一段日子了吧。 于是,岔开了话题,从兜里抠出那张先去被截下的交子,推还了回去,并说道。 “此交子虽然只在商贾间流通,不过也需谨慎,可千万要掌握好这个度。” 交子只在商贾间流通这事,沈老头还是比较认同的,商贾嘛,损失一些就损失一些,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总比把百姓家中的钱变成印花纸要好。 转眼又望见王浩带来的那个大礼包,随即又将神情一肃,略带责备的语气说道。 “这个你还是拿回去,莫要学那些阿谀奉承之辈,不当取,不当取。” “沈老,这不是礼盒。” 王浩说着就把那个大礼包放到了桌子上。 “哦?那是何物?” “是眼镜。” 大礼包里装的,是满满的一箱眼镜,王浩取出一个小木盒后打开来给沈相看了一下,镜片是圆的,稍微有点大,镜架也相对简单,造型类似于民国时期的那种圆形眼镜。 沈相看到这漫漫一大盒子的眼镜,粗略一看,足有几十架,顿时两眼一亮,喜形于色的大赞出声道。 “孺子可教也……!” 转眼就把沈相府上不收礼的铁律抛到了九霄云外。 并一再的赞许道,你小子早就应该这样了嘛,给朝中那些目力欠佳的老臣们每人送上一个眼镜,好感度马上就上去了不是。 然而下一刻,却见王浩又把那架眼镜给收了回去,又从那大盒子里取出了一张长条形的白纸,上面还画了奇怪的符号。 “这配眼镜之前呢,首先要确定目力状况……也就是测试目力……” “嗯……这想必便是你昨日说的那老眼昏花睁眼瞎吧?” “嘿嘿嘿……让沈老见笑了。” “唉……” 沈相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此明目张胆地拐着弯调侃当朝宰相,你小子也算是独一个了。 不过看在你这一大箱子的眼镜份上,也就不计较了,况且这几十架眼镜,也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分给咱们这些老头子的,也算是有心,儒子仍是可以教一教的。 随后,王浩又仔细讲解起了这个视力测试的方法,老头子捧着那一张测试纸,上面的奇怪符号,有大有小,大的如拳头,小的如绿豆,从大到小自上而下依次排列。 端详良久,几乎都要把脸给贴到测试纸上去了,沈老头才一脸笃定的指着很下面的那个符号说道。 “老夫能看清楚这一行。” 王浩看了一眼沈相手指着的那一行符号,心中暗道,您老果然已经很瞎了…… 然后沈相的噩梦就开始了,退一步,再退一步,再退一步,而且还要挡住一只眼睛来看! 简直是地狱难度! 眼见着前面白纸上的符号越来越模糊,沈相的冷汗都要下来了,使劲擦了擦眼睛,还是模糊的。 一咬牙,让老仆又多点了几根蜡烛,还是一片朦胧的,直到此时,沈相才不得不承认,原来自己真的已经很瞎很瞎了,一想到这里,心情也不自觉的暗淡了许多。 “咳咳……沈老不用总盯着下面那几行看的,看不清这个才算是真瞎。” 王浩拿着根细筷子指了指最上面那个拳头般大小的符号说道。 “这个能看清楚的,这个老夫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相闻言,急忙出声辩解道,好险好险,差点就真成了瞎子了。 不过最后的测试结果也并不是很理想,虽然不是全瞎,但测试出来,至少也是半瞎了,是大半瞎,离全瞎也就两三行的距离…… 视力测试完毕,王浩就从木箱中挑选出了一副相对应度数的眼镜,虽然这测试的结果不会很准确,又是晚上测的,但凑合一下还是没问题的,先戴几天适应一下,过几日再微调一番,应该就又能愉快的读书写字了。 看到王浩只是从那一箱子里挑出其中一架眼镜给自己,并没有全部贡献出来的意思,沈相不觉有些愕然,不过仔细一想也就释然了,这配眼镜之前是要先测试目力的,想来他应该是要一家一家的去送这个眼镜的。 想到这里,心中不觉又高看了这小子几分,这做法比直接拿着一箱眼镜去政事堂更为妥当,一家家的拜访,既能拉近关系,又不失礼节,甚好甚好,这小子终于开窍了呀。 不枉老夫的一番教导。 “沈老应该已有多年未看清楚过您儿孙的样貌了吧?” 听了这话,沈相的眼神顿时一暗,脸色更显得愈发暗淡起来,眼眶也随即有些湿润,急忙撇过头去。 何止呀,何止是多年未曾看清,就连大孙子的样貌也是从未清楚的看过呀。 …… 夜已深,沈老相公捧着老妻的头端详了良久,方才悠悠的说道。 “夫人,夫人已经老了呀……” 章节目录 第443章 当堂被坑 当夜,徐明诚也从女儿手中得到了一架宝贵的眼镜。 戴上眼镜之后的老徐被还玉一通的夸赞,说什么文气了许多,还年轻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都有气质了许多,一看就是一个文人的样子。 把个老徐听得最都快笑歪了,不光是因为女儿的夸赞,更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新世界,因为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年轻了二十岁。 遥想当年,眼前的这个世界,就是这般模样的,清清楚楚,条理分明,把个老徐给感动的热泪盈眶。 次日是休沐日,一整天,徐大人都在不断的重新认识这个新世界,看什么都是好奇的。 兴致来的时候,他还翻出那套多年不用的行头,抄了一手细如蚊蝇的游丝小楷。 同样,另一头的沈老大人也与家人渡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他终于看清大孙子张啥样的了,简直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既聪慧又帅气,将来肯定也是一个状元之才,国之栋梁。 愉快的日子总是短暂,转眼一天过去,又到了为国操劳的时间,可现在的两位相爷,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斗志昂扬。 又想到朝中那帮老花眼们也都配上了眼镜,工作效率肯定会比之前提高不知多少倍,满朝上下,又将迎来一片新气象有木有。 起了个大早,一下马车就取出了那宝贝眼镜戴上,今日他要重新认识一下共事了几十年的诸位同僚,以及这工作了几十年的皇宫大内。 刚刚走到端礼门,就见老同事徐明诚也戴着他那宝贝眼镜,兴致勃勃的往里走。 打了招呼,互道早安之后,俩人把臂通行,将同事间的友谊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只是在殿外等候早朝的时候,似乎感觉有哪些地方不大对劲,对,眼镜!按理说,昨日王浩那小子应该已经把眼镜送到诸位同僚的府上了,可是今日看来,除了他与老徐之外,其他人似乎并没有得到这眼镜。 不但如此,其他同僚还纷纷用一种略带玩味的眼神,时不时的看向自己。 如此诡异的气氛,定然是有事发生呀,与老徐对视一眼之后,俩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不好!难不成被那小子给坑了! 很想找那小子问个明白,可一直到等到上朝的钟声响起,他才捂着脑袋跑了进来,这混蛋显然是故意来迟的,还公然在皇城内奔跑,全无半点形象。 由于心里担着事儿,整个朝会都有些心不在焉,没想到戴了这眼镜之后,看的虽然更清楚了,可整个人为啥会感觉更加的浑浑噩噩了呢。 “臣……有本奏……” 即将散朝之际,王浩扛着护板跳了出来,一瞬间,满朝的大臣都不自觉地把目光给投射了过来。 这小子的臭毛病是半点都没有改,每次总要等到最后一秒来这么一下。 “何事上奏,速速讲来。” 赵老大的脸色有点不大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配合这臭小子演双簧,显然有点拉不下这张老脸。 “臣恳请陛下三思。” “哦?何事三思呀?” “承蒙陛下与沈相徐相两位大人的信任,提议将盐铁司以下之茶案,丝案,酒案等四衙门划归太府寺辖下,只是臣资历尚浅,恐力有不怠,恳请陛下三思。” 话音刚落,朝堂便是一片的嗡嗡嗡之声,众人惊叹于王浩那惺惺作态无耻厚脸皮的同时,更惊讶于政事堂的两位宰辅大人,竟然悄无声息地就要把如此重要的四个衙门划分给太府寺。 难怪这俩人今天把眼镜都戴上了,这分明是有了不可告人的内幕交易呀! 果然还是一伙的呀,一个准女婿,一个刚入朝堂时就对那小子照抚有加,当自己的学生看待。 赵老大闻言,打了个哈哈,表示知道了,会考虑你的意见的,随后就一声退朝,逃也似的回了后宫。 并对外宣声称小儿有恙,要去抱孩子…… 这果然是被坑了,而且手段还如此的恶劣,什么之前提议,他俩什么时候提过这样的议了? 而且,退一万步讲,即便真的提议了,你有必要当着满朝的大臣讲出来嘛,还资历尚浅,恐不能胜任,我呸……! 这一出无中生有的闹剧,把两位老大人给气的,恨不得当场就将那眼镜给摔了,正想着揪住那臭小子讨要个说法,就被一大群朝臣给围住了。 尤其是三司使的几位大爷,甚至都要把口水给喷到脸上了。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那还有这臭小子的人影。 匆匆出了皇城,准备这就去太府寺把人给揪回来要个说法,显然也是徒劳的,几乎问便了整个太府寺,也没人知道他们的大司农去哪了。 大司农自然是躲起来了,这一把玩的有点大,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两位宰辅给狠狠地坑了一把。 得去城外的义学躲上几天,病假也已经打好了,要想拓展一点业务,还真是麻烦呀,不但要与朝中大佬们斗智斗勇,连人生安全都受到了威胁。 估摸着这会俩老大人正提着棍子满世界的找自己呢,搞不好甚至还会惹的他俩愤而告老还乡…… 于是接下来几天,王浩只能趁着夜色抹黑行动了,在入夜之前进城,把把马车捂的严严实实的,一家家的登门送眼镜,以弥补之前的过失。 首先去的,自然是交往时间最长,关系最铁的判教谕事高祭酒家。 名义上是去慰问老同事高文俊的,文俊他媳妇,也就是朱绣芸妹妹朱绣宁,去年给他老高家添了个大胖小子,已经很久没去看过了。 喝酒喝到一半,隔壁院子的老祭酒大人终于听到风声了,跌跌撞撞地赶来,一把抱住了大司农的胳膊,终于把人给逮住了,闯了那么大祸,此时竟然躲到他家来了,好大的胆。 正要遣人去通知老徐前来拿人,却见王浩不慌不忙,只是嘿嘿的傻笑,心念一转,不好,这小子哪里是来躲债的,分明是来泼脏水来了。 于是,在老弟与弟媳的轮番劝解之下,老祭酒大人终于答应了测试一下视力。 结果很让人意外,老祭酒虽然饱读诗书,眼睛却一点没花,敞亮的很。 这也太神奇了,近视眼难道真的是基因决定的吗?不过不要仅,正好这里还有几架平光眼镜。 虽然这平光眼镜戴着既没鸟用还碍事,但架不住戴上眼镜之后,整个人更显文气,更显儒雅气质了呀。 而且还非常的时尚,还能帮老朋友一个大忙,何乐而不为? “配”上眼镜之后,几人继续落座喝酒吃菜,谈笑风生,或者是唉声叹气。 老祭酒大人很无奈,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信了这小子的邪,答应了他一道坑人…… 章节目录 第444章 形势渐转 送眼镜也是一门艺术,不能一股脑儿的乱送,这也是为了朝中肱骨大臣们的眼睛健康考虑。 首先当然是杀熟,虽然那啥了一些,但友情牌也是最好打的嘛。 然后次日的朝会上,沈相与老徐虽然很识趣的把眼镜给摘了,却又多了两个戴眼镜的人出来。 高文静戴着那副平光眼镜,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哪是那小子说的戴了眼镜整个人都会有气质,信了他的邪! 施御史倒是没这个心理负担,依旧像往常一样,昂首挺胸,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这眼镜的确很好用啊,戴上去之后,感觉自己那双引以为豪的火眼金睛又恢复了活力,战斗力满满,谁敢来惹,他当场就能把人给喷的体无完肤。 而且大司农说的的确很在理呀,身在高位,就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更何况,如今那几个位子上的家伙,是占着茅坑只拉屎的货色。 身为朝廷命官,首先是做人,其次是做事,最后才是做官,可看看现在的朝堂之上,放眼望去,尽是做官的,这怎能让一身浩然正气的施御史大人容忍,于是,昨晚他毫不犹豫的接过了大司农送来的眼镜。 戴上那副眼镜,朝中那些只会做官不会做事的人,就再也无所遁形了。 最后,尽管这朝堂上戴着眼镜的人仍是只有两个,但谁都知道,那个小子现在已经找到四个支持者了。 而且是四个份量很重的盟友,三司使的那四个肥缺,已经开始有点动摇了,很有可能要保不住了呀。 于是,那边也迅速的行动了起来,组织人手,拜访各衙门,开始组建反大司农联盟。 赵老大则继续装傻,下朝之后还约见了朝中几个比较有份量的中立派老臣,语气温煦又很贴心的取出了几个眼镜盒子,表示京城中最近好像突然流行起这个老花眼镜了,他试了一下,很好用。 所以特地托人也弄了几架,再者看你们几个平时批折子的时候总是把脸贴的很近,想必是因为年事以高,又加上多年来殚精竭虑的为国操劳,目力肯定已经有所衰退了。 得了陛下恩赏的几个老臣相视苦笑,心中更是了然,这三司衙门被太府寺吞并,看来是迟早的事了。 接下来几天,戴着眼镜上朝的大臣渐渐增多,这老花眼镜,显然也成了一种站队的标志,三司衙门组织的反太府寺联盟毫无抵抗之力。 沈徐两位宰辅,虽然自那日之后从没在朝堂上戴过眼镜,但回到政事堂办公的时候,每每捧起奏报,就忍不住把那可恶的,坏了自己名声的眼镜再次掏出来。 他俩想过递交辞呈,就此告老还乡撂挑子,但是老祭酒给他俩带了句话,那臭小子说了,如果你们现在告老,那就是用他们自己一辈子的名声成全了大司农的前程,就此做实了这笔不可告人的交易。 徐明诚闷闷不乐的回到家,跳着脚逼还玉把那臭小子给找来,还玉担心老头子再这样下去非范心脏病不可,只好去了趟义学,把王浩给传唤了过来。 一进书房,徐明诚就嗖一下蹿过来拽住了王浩的衣领。 “你说……!为何要使如此阴暗的手段坑害老夫?!” “您老先消消气……消消气……” “哼……!” 余怒未消的徐明诚,拽衣领又拽的不讲究,连着王浩肩上的一缕长发都拽在了手中,松手的时候又稍微带了点力,于是就那么稍稍用力一扯,就把王浩头上罩着的整个发套给拽了下来。 顿时,徐明诚感觉手下微微一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发套,又抬头瞅瞅那臭小子的脑袋,又使劲眨了眨眼,定睛一看,还是无法想象自己的眼镜,于是又使劲揉了揉。 “你……你……你你你……” 此刻的震惊程度,完全不亚于数天的在金殿上被当头泼下的那一盆污水,连说话都结巴了。 “你……你何时出了家?” “这个也是可以解释的……” 王浩摸了摸自己头上只有板寸许的脑袋,所谓解释,无非就是长虱子那一套,明显是属于那种敷衍的借口,完全无法令人信服。 “你走吧,老夫累了……” 徐老头一脸沮丧,感觉心很累,自从认识这小子以来,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做出一件强烈冲击自己三观的杰作,而如今,他竟然把自己的头发都给绞了。 这种无君无父不忠不孝的做法,显然是他徐明诚忍耐的极限,所以也就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徐伯伯一定认为小侄是个不忠不孝,无君无父之人,还贯是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以为不齿。 那我就直说了吧,所有的这些,我全都不在乎,更不需要你们理解。何为不忠,何为不孝?何为无君,何为无父?小侄以为,能让百姓吃饱穿暖,就是最大的忠义仁孝,小侄有信心也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只要能让百姓家中能多上一口余粮,小侄就愿意成为你们口中那个不忠不孝的人。” “可是人心坏了!” “人心不会坏,孔老夫子早就说过,衣食足而知礼节,仓廪实而知荣辱,只有吃饱了穿暖了,这心才不会冷!” 徐明诚闻言,嘴角又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想出言纠正一下,告诉他“衣食足而知礼节,仓廪实而知荣辱”这句话是管仲说的,绝非孔夫子。 想了想还是算了,纠正不了的,这臭小子心中哪有什么夫子,整日把子曰挂在嘴边,不过就是为他的诡辩找个法理上的借口而已。 只是也确实没啥底气去怀疑他的这种做法,这些年来的变化他都是看在心里的,国库里堆积如山的盈余,也都是实打实的。 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年年有余,这分明是盛世的景象呀,而这一片盛事景象的后面,这臭小子的功劳,也确实占了很大一份。 可是……可是他既然有这能力,为什么就不肯换一种让大家都能够接受的方式去做事呢…… “即便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与这剃头发有何干系?” 感觉有点词穷的徐明诚只好又赌气似的把话题扯到了臭小子的头发上。 “这个嘛……这个小侄可以给徐伯伯分析一下……” “还想狡辩!” “这回不狡辩……” 这回真的没打算狡辩,所以王浩拿来了一张纸,用数学的方法,用实事求是的态度,讲述了一番这剪头发与不剪头发之间的差距。 假设不剪头发,每次洗头发,每天打理头发,需要花去多少时间,剪了头发之后,每天能节省多少时间,每月能节省多少时间,每年能节省多少时间,都给一一列了出来。 然后把省出来的时间乘以自己每天创造出来的财富,这就是剪头发与不剪头发之间的真实差距了。 老徐的嘴角抽搐的更厉害了,因为他无法相信眼前这组数字,这一定不是真的,而且这算法也太荒唐了,照他这种算法,那只要每天再少睡一个时辰,国库里岂不是又能多出几百万贯的钱? 账显然不是这么算得呀…… 章节目录 第445章 众筹置宅 在老徐家好好的算了一笔账,把个徐老头算得哑口无言,关键是找不出这臭小子诡辩中的破绽。 动不动就拿数字来说话,这大概就是以彼之长攻彼之短吧…… 之后,王浩还主动提出了一个君子协定,三司使下四衙门交到太府寺之后,如果不能在三年之内把收入翻上一翻,那到时太府寺就主动把四大衙门还给三司使。 “若您觉得这样还不够,小侄还可以承诺,若办不到,到时就绕着皇城螺奔一圈。怎样?” “唉……” 徐明诚闻言无力一叹,他……他这是故意这样说的嘛?为何没回都要狗尾续貂,接上一句让人无力吐槽的话。 “好呀好呀,立字据,你要立个字据……” 正好端茶进来的还玉听到这个非常不错的承诺,马上就投了一票赞成票。 “唉……” 徐明诚闻言又是无力一叹,这才想起自己家里也有个无法无天的活宝,这数年折腾下来,他甚至已经懒得再训斥了。 “爹爹呀,女儿用这几年的俸禄在东城左二巷置了半套宅子。” “嗯……嗯……?!置了宅子了?不是……为什么是半套?!” 又一次突如其来的打击,徐明诚感觉已经凌乱了,这话里的逻辑太不通,左二厢那边都是大宅子,几年的俸禄怎么可能置的下来,而且为什么会是半套,何曾听说过这宅子还能一半一半买的,再说了,你一个女娃,早晚都要嫁人的,买的什么宅子嘛。 “就是呀,女儿的钱的只够买一半的嘛,但是这宅子又不能一半一半买的不是,所以呀,我让王浩也贴了一些的钱,又找小蝶娘俩凑了些,就把整个宅子都给盘下来了。” “啊……?这不妥吧?要是缺钱,爹爹这里还有一点……不对……这个事情……” “对的,您的钱您自己留着,还有别的用处,还有那个宅子挺大的,所以也给您留了个院子,将来您和莹姨随时都可以搬过来住。” “唉……也罢也罢,你俩的事,也该办了,总这样拖着也不好,也怪爹爹疏忽了……过两天爹爹找人去挑个日子,你们也别信这寡年不寡年的说法,那都是民间以讹传讹的无稽之谈,老夫活了几十岁的人了,这寡年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回,就从未听过那什么……嘶……不对,你刚刚说的莹姨是谁?” 老徐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自己从没听说过有什么莹姨啊,府上也没叫莹姨的人。 “莹姨是女儿托人帮爹爹寻的老伴呀。” “老伴……?胡闹……!爹爹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续弦了!” “哎呀不是续弦,是搭伙过日子,莹姨是我们学校张老师的堂妹,三年前死了男人,后来被婆家给赶了出来,很可怜的呢。” “那……那这事你之前为何没有跟爹爹说过?你这不是胡闹嘛,老夫不答应!” “前两天小蝶不是过来给您拍了照了嘛,爹爹以为她要拿着您的相片是去做啥的?” “哎呀你糊涂呀还玉……这么大的事,为何不跟爹爹商量商量,你就这样擅自作主!” “莹姨现在也在我们义学,挺好的一个人,知书达理,恬静温婉,而且今年不过才三十岁,爹爹可是占了大便宜呢,所以女儿以为爹爹一定不会反对的,就帮您作了主喽,您也别丧气了,现在照片都已经给了人家了,亲事也已经定下了,就像爹爹方才说过的,咱不信寡年不寡的,寡年嫁寡妇,寡寡成双嘛,还是蛮般配……唉爹爹你怎么了……” 王浩眼疾手快,上前两步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老徐,转头对还在胡扯那什么寡寡成双的还玉说道。 “都说了这样不成,你这是越了知道不,哪有女儿帮着自己老爹张罗婚事的。 徐伯伯您也别生气,还玉这也是为了你好,要不这回咱就……咱就这么将就一回,领了还玉的好意,下次她要再这样擅自作主,咱再狠狠地责罚她,您看成不?” “还……还……还有下次……” 徐老爷喘着粗气羞愧欲死,看来自己这条老命,迟早会被这俩货给活活气死。 顺了好一会的气,总算把气又给喘匀了。 “我说,你家老头子总这样受点刺激就摇摇欲坠的,不会高血压了吧?” “哪有什么高血压,他就是拉不下那张老脸而已。” “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就是太正,俗称精神洁癖。” “应该是道德洁癖才对。” “确实应该找个伴了。” “唉……” “要不这样……” 留下老徐独自在躺椅上顺气,还玉拉着王浩走开了几步,俩人就嘀嘀咕咕的商量起了老徐的婚姻大事。 讲着讲着,这说话的声音就有些大了,全都一字不落的传到了身后的老徐耳中。 “你们……你们……老夫还没死呢!” “呃……爹爹你耳朵还是挺好使嘛……这样都能听到。” “老夫只是瞎,还没聋!不对,老夫既不瞎也不聋!” “知道啦……爹爹是想说自己的身体还硬朗的很,搭个伙,凑个日子,绝对没问题是不是?” “行了行了,你收敛收敛,老头子脸皮薄……” 这一回,王浩倒是真的压低了声音说的,因为他看到老徐的嘴角又开始抽搐了。 “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先把人带来见个面?” “不是见面,是吃顿便饭。” “那成。” “嗯。” “嗯。” 密谋完毕,接二连三遭受沉重打击的徐明诚,甚至忘了今天叫这臭小子过来是干嘛来的了。 但还是礼节性的把人给送到了府外,尽管是一地鸡毛,但好歹也有一个好消息,女儿的婚事总算是敲定了,虽然是他俩自己定下来的,闻所未闻,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了。 待会得叫老管家过来,好好准备一番,就这么一个女儿,终究还是要操办的像样一些的。 然而刚把人送到门口,那火气就又上来了。 只见门外高头大马,簇拥着好大的一群护卫,甚至还有人举着两块避让肃静的木牌,而且还有敲锣打鼓的!一套完整的钦差出巡的依仗,好大一副排场。 在这风口浪尖,他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大司农登门徐相府了呀,这小畜生,当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算计老夫嘛? “大人,妥了吗?” “成了!” 然后就见几个护卫从人群中抬了那许多箱子出来。 直到从王浩手中接过那一帖大红封面的婚书,徐明诚才回过神来,他这段是来提亲来的? “岳丈大人恕罪,刚刚光听着岳丈大人的训斥,倒把今日的正事给忘了,恕罪恕罪……” 章节目录 第446章 苦命大少 接下来的几天,事情继续发酵,配老花眼镜似乎成了朝中大臣们的一种时尚,有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佩戴这种既时尚,又美观的流行饰物。 事实上这老花眼镜也确实好用,对许多目力严重衰退,或是患有高度近视的人来说,一旦戴上之后,就很难摘下来了。 毕竟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是,谁也不想迷迷糊糊的过日子,因此,尽管这眼镜背后的故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但对这眼镜的好处,众人还是极尽溢美之词来交口称赞的。 同样,三司使的四大衙门划归太府寺的议题,也没有了悬念,甚至开始已经有人主动投靠了,包括那些家里有不少盐引生意的勋贵大佬,也开始主动卖好,纷纷表示,那四个衙门,肯定能在太府寺获得更好的发展。 收归四府只差临门一脚,现在只需要在给太府寺头上加一块不大不小的政绩砝码,一切就能水到渠成。 正好,交子认筹大会,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砝码,交子的第二次增发量,将会是是上一年的发行量的五倍,除了首轮的五千万贯定额,在接下来的数月,还将逐步替换原先的旧交子。 为了鼓励大家以旧换新的积极性,尽快把如今流通在市面上的一千五百万贯旧交子替换掉,所以在未来两年内,旧交子的回收政策,将会以以一换一再增持一的方式进行。 目前为止,整个大宋境内共设有十三路七十一个州府,每个州府内,或大或小都设置了一个钱庄,可以说,当初设想的钱庄模型,其主要脉络已经铺展开来了。 这是认筹大会,是一次盛举,因此每家钱庄,都是老板亲自前来的,有些路途比较远的,甚至在年前就已经动身了。 比如广州钱庄的阮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也坚持亲自过来走这一趟,一辈子都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在死之前,能亲眼看一看京城的模样,感受一下汴京城的盛事繁华,看一看钱庄总行的规模,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至于分配方式,虽然在各州府的分配比例上,会有很大不同,但也完全不用担心买不到,每家都会有份。 姑苏的王老板也早早的赶来了京城,是划了好几条大船过来的。 去年,他家的青花瓷大获成功,每月的订单如雪片一般飞往青瓷工坊,赚了个肥头大耳。 不但如此,更让王老板热泪盈眶的是,他那不成器的大儿子,如今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这是以前想都不敢去想的事。 因此这一趟入京,他准备大放血一次,大司农给了他姑苏王家那么多的好处,他也不能小气,不过这大礼也要送对方向,送给太府寺或者大司农,显然是会被无情的拒绝的,所以这大礼理所当然的,应该送给义学,谁都知道,卖好太府寺,卖好大司农的最佳方式,是给义学办实事,这是真理,绝对不会有错。 更何况如今他的另外两个儿子,也在义学深造,因此,送这礼不会亏。 至于送给义学的礼物,主要是两件,一是一个餐盘,供学生们平时吃饭用的,总共三千套,木质的餐盒,里面分了几个格子,在食堂用饭时,用这个餐盒,的确要方便许多。 送餐盒不仅仅是为了方便给学生打饭,而是说从今以后,这三千个餐盒里面的盛的饭,都有他姑苏王家来供应了。 另一件礼物,则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了,在大司农的提议下,王老板决定以姑苏瓷业的名义,给义学设立一项奖学金制度,用以奖励义学中那些成绩优异的学生。 这也是义学中首次出现这种奖学金制度,意义重大,而且是挂名设置的,每年颁发奖学金的时候,都将会是一次姑苏瓷业扬名的盛会,既得了名,还得了利,又是一次双赢的品牌营销。 在大司农的影响下,如今的王老板可以说是最注重经营自家品牌的那个商贾了,在过去的一年,不但正式制定了他姑苏瓷业的专用商标,还开始全力经营这商标的影响力。 甚至还给他手下的工人们配发了统一的工作服,秀有商标的工作服,就连他的马车上,也镶嵌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商标。 还给自己印了许多名片,现在,不论是应酬还是饭局,亦或是出差,逢人便递上一张印有商标的名片,这也算是是一套奇特的风景了。 一切都在往一个很好的方向发展,除了那不成器的大儿子,仍是让人不省心,之前听说他被封了官了,还为此高兴了足足一个月,也请客吃饭吃了足足一个月,几乎把这个好消息传遍了整个姑苏城。 儿子终于有出息了,怎能不老怀大慰,于是每日请客,每日访友,每日都在笑着骂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 然后那大儿子就衣锦还乡了,只是听府中下人说,当时大公子那模样,用衣锦还乡来形容可能有些不恰当,因为说实话,当时的王大少爷看上去有些憔悴,或者说有些落魄,而且当时还抱着他娘的大腿无比凄厉的痛哭了一番。 但不管怎样,总算是回来了,而且还有了官身,于是请客继续,那段日子,着实让王老板好好的风光了一把。 只是好景不长,很快,大司农就派人找上门来了,说什么你家的大公子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偷偷跑回家了? 原来这逆子是偷跑回来的,好好的官当着,当着当着就逃回家来了,放眼整个天下,也恐怕是第一份了。 于是王老板怒了,彻底的怒了,撩起一根比大腿还粗的棍子,才问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这逆子还真是偷跑回来的,不但是偷拍回来的,还打死都不要再去那翁山县上任了。 自带着那一大帮子所谓的民俗文化交流团回来之后,他们这帮使团成员就再次住进了那一处阴森可怖的兰若寺。 兰若寺都大半年没住人了,里面长满了杂草,而且要啥没啥,连个端茶倒水的小丫鬟都没有。 之前大司农在的时候,还能宰头猪啥的打打牙祭,可如今那里已经归了一个姓寇的县令管了。 寇县令也很年轻,可那做派,就完全不是大司农那般的和煦温暖了,不但要啥没啥,也不准他们四处乱跑,甚至还时常叫他们过去与当地民众一起做一些开垦荒地的体力活。 这对于从小就娇生惯养的王大少爷来说哪里能受的了,于是,这日子仿佛就是一下子回到了半年前。 只不过那时候的他被囚禁在柴房里,而如今的他则是被囚禁在这一处荒岛上罢了。 荒岛上啥都没有,既没有青楼,也没有酒肆,整日只能跟着手下那一群臭道士混在一起。 而且那群臭道士也并不买他的账,甚至还合起伙来欺负他,因为兰若寺中没有打杂伺候的小厮小丫鬟,所以平常的一日三餐,都得自己做,还包括洗衣挑水,也是一样。 章节目录 第447章 苦难岁月 话说这王大少爷,在翁山县苦熬两月后,终于悟出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大道理。 这人呐,果然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在海外倭国的时候,整日吃喝玩乐,每日出行都有好大帮人鞍前马后,那时候这帮臭道士,哪个不是一口一个首座大人的?那阿谀奉承的嘴脸,比叫亲爹的亲。 然后回到翁山县,苦日子没过两天,那脸就迅速的拉了下来了,尤其是去县衙申请专项资金,并为兰若寺招募小厮丫鬟的请求被拒绝之后,那帮臭道士更是沆瀣一气,直接把个王首座给架空了。 一开始,只是摆出个臭脸,渐渐地就开始吆五喝六了,直到后来,竟然开始把他当成奴仆来使唤了。 洗衣做饭,打柴挑水,甚至还有人无耻的盯着他的屁股,眼中露出了银邪的目光! 再待下去,绝对绝对绝对会死在这里的,王大少爷如此想到,况且这算是哪门子的朝廷命官嘛,试问这天下还有比他更凄惨的官嘛…… 于是,王大少爷便开始了他的逃亡计划,幸好这翁山县自从建立了市舶司的码头以来,并不缺那来往的商船,因此也并没有花多少功夫,他就混上了一条驶往杭州府外码头的商船,用仅有的一点积蓄,一路乔装打扮,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才逃回了姑苏老家。 抱着他娘的大腿嚎哭一番之后,王大少爷那满是疮痍的内心才总算是安定下来。 在丫鬟小厮的伺候下,很快王大少爷就摇身一变,又变成了曾经那个风流倜傥的英俊大公子。 还是家里好啊!要什么就有什么,到处都是那么的熟悉,到处都是那么的温暖。 而且如今爹娘以及府中下人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尤其是家里的老头子,再不复那种一脸不屑,一脸厌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极为的和颜悦色,温煦有加。 王大少爷也不傻,自然知道那全是因为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同了,外人可能还不知道,但爹娘肯定早就知道自己跟在大司农身边这些日子,一不小心就弄了官当当。 虽说这官当的既悲催又窝囊,还整夜整夜的做噩梦,但只要不说出去,那咱王大少爷这官身,就是敞亮的,风光无限的。 至于那些如炼狱一般的苦难日系,就让他们永远的埋葬在内心的最角落中去吧,最好永远也不要再有被翻出来的一天。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头上那顶无用的官帽,也不可能说不要就能不要的,想着先躲上几日,再从家里带些钱回去,以自费的方式,招些手下以及小厮再去兰若寺上任,一来能过上真正的大老爷一般的日子,二来,去把兰若寺中那些欺人太甚的臭道士给狠狠地收拾一顿。 于是,王大少爷回到老家之后,只说是年关临近,大司农给他放了个探亲长假,等过完了年,还是要回去的。 然而终究是想得太美,也不知是家里的老头子看透了这逆子狗改不了吃屎还是别的,从而对王大少爷实行了严密的经济管制。 其实是王大富自从被大司农猛灌了一通心灵鸡汤之后,深知这钱不但分好钱与还钱,就连这钱在什么人的手上,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比如这钱到了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手上,就会变成一种供他吃喝玩乐,骄奢淫逸的坏钱,所以给他钱就等于是害了他。 后又听说他要带一些随从和小厮丫鬟返回翁山县上任,就更觉得有问题了,所以当即决定,你现在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了,多少也领着一份朝廷的俸禄,足够养活自己了,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一个子都别想从家里带走。 这样一来,王大少爷就慌了,一再推说返工的日子还早,还要再家里多待几天,好好孝敬父母之类的借口张嘴就来,反正就是赖在家里不走了。 如此死皮赖脸的又赖了一阵,然后大司农的信使就找上门来了,只是三两句话,王大少爷的事就全给穿了帮了。 在老爹一通棍棒的招呼之后,王大少爷也终于说了实话,声泪俱下地讲述了他在过去一年中的凄惨遭遇,越讲越伤心,数度哽咽中断,泪如雨下,不能自持。 可是,如此凄惨的遭遇,却又引来了老爹的一通棍棒,当真是窝囊至极呀,试问有哪个当官的能当成你这窝囊样,真真是白瞎了大司农的提携之恩呐。 也因此,王大富更加坚定了把这混账儿子一脚踢回翁山县的决心,就算是死在那,也坚决不让这没出息的混账家里蹲了。 上任的地方是一处孤岛,衙门的名字听上去也很不正经,里面的同事全是白眼狼,不但没有丝毫的地位可言,还经常受欺负,甚至有人觊觎他的美色,家里也没有一点温暖,老爹没有半点同情心,平常最疼他的阿娘,也站到了老头子这边,前途一片灰暗的,没有一丝阳光,更无一丝温暖,王大少爷感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幸好最后还是大司农为他带来了温暖,前来送信的信使说翁山县的公事先放一放,年后也不用去那里赴任了,大司农另有安排,年后就与王老板一同赴京,听候大司农的调遣。 而且从信使的话中,隐隐还有提拔升迁的意思,说是大公子前次出使倭国的事办的非常漂亮,理应好好嘉奖。 把个王大富又听的喜上眉梢,不禁斜眼又重新审视了一番这个不孝子,心说也不完全是一无是处的混账嘛,至少把这公事给办好了,看来在大司农的悉心调教之下,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出息的,不错不错,让他跟在大司农的身边果然会不一样,就连像这样的烂泥,都被调教的能勉强扶上墙了。 不过这话听在王大少爷耳中,则让他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噤,刚刚因为迎来希望曙光的美好心情,也重又重重的跌落了下去。 什么叫做出使倭国的事办的很出色,这明显是反讽的之言好不好。 出使倭国的差事办的好不好,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由于没啥出使的经验,一时兴奋过了头,彻底的玩大了,最后是被同行的张将军一把拎回船上的,都没好好说声后会有期,就匆匆离岸回国了。 在出使倭国时做下的那些荒唐事,他谁也没敢告诉,只是偶尔回想起来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嗨过头了。 一起出使的那些臭道士也是如此,在回来的船上发了两天呆,就强行让自己把这一趟荒唐之旅给遗忘了,谁都没有再提起过那事,仿佛是从不曾发生。 章节目录 第448章 东瀛往事 再说这王大少爷在出使倭国的时候到底干了些什么,简直可以用清新脱俗来形容。 他既不偷也不抢,没有收受贿赂,没有以权谋私,更没有接受倭国皇室给他安排的特殊服务。 王大少爷在倭国出使月余,至始至终都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努力执行着大司农交托给他的各项任务。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倭人对待自己的态度,会越来越差,最后甚至有了愤起杀人的念头。 要不是张将军及时的把他给拎了回来,恐怕就得客死异乡了。 要说到底做了些什么,其实也没啥,大司农说了,民俗文化交流嘛,自然是带去倭国极为仰慕的大宋先进文化,帮助他们改掉糟粕,实现两国文化共同进步的终极目标。 首先,倭国人的发型太不忍直视了,比大司农的发型更欠揍,必须纠正,至于使用什么样的新发型,自然是向大司农看齐。 于是,王大少爷不但指出了这改善发型的重要性,还当场示范,在某个前来参加宴会的大名手下的武士头上做了标准化的示范。 倭国人果然是非常仰慕中原的文化的,对于王大少爷提出的建议,他们当即就非常虚心的接受了,还一致的夸赞这新发现的好处,更是把王大少爷奉若上宾。 连他们的那个天皇陛下,也都像见了亲爹那样的阿谀奉承自己,这么一来,王大少爷就彻底的膨胀了。 他哪知道,人家只不过是碍于面子,仰慕天朝的文化,和出于对天朝来使的尊敬,以及对岛外码头上停泊着的那几十条水师战舰的敬畏,才不得不装出一副很乐意接受天使给出的意见和建议的,其实那个被迫被换了发型的武士,当夜就不堪凌辱而切了腹了。 可王大少爷他不知道呀,他当时就以为这倭国上下已经被他巨大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了,所以他要膨胀,不断的膨胀,直到把文交团带来的文化彻底发扬光大。 因此,王大少爷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接连提出了数十个倭国民俗文化的改革方案。 包括服饰,倭国的服饰太浮夸了,个子又小,衣服那么浮夸,尤其是女子,整天都背着一个坐垫出门,这是干嘛呢,必须改。 比如那桌椅板凳,这个必须马上改,一天到晚都盘着腿坐在地上,一整天下来,腿都麻了,改成躺椅,反正都没有外人,何必那么拘谨,大家一块瘫在躺椅上谈事情岂不更好。 对了,还有牙齿,这是最难以接受的,也是王大少爷始终不愿接受倭国为他提供特殊服务的重要原因,太膈应了,一口黑牙,一脸白粉,连眉毛都给剃了,还有那嘴上的胭脂也抹的瘆人,整一个惊悚妆,实在倒胃口。 正好,咱王大少爷曾经是青楼妓馆的常客,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是在青楼里渡过的,而且有时也会玩一些角色扮演的游戏,所以对这化妆技术,也勉强算是小有研究。 于是当场点了一名倭国女子上来,准备再来一次现场示范。 哪曾想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把人脸上的白粉给刮掉之后,却见那数寸厚的粉底下面,藏着的却是一张满是水痘的脸,当时的王大少爷还以为遇到了他那个,动不动就会使出一招疯魔棍法的小妹了呢,当时就把王大少爷给瞎的使出了一脚窝心腿,把人给踹到了一边。 只记得当时的场面很尴尬,但化妆技术的传授还得继续,于是这一回王大少爷特地挑了一个粉底抹的比较薄的女子,虽然看不出相貌,但从脸型来看,这在倭国也算得上是比较出挑的女子了。 只是挑中那个女子的时候,众人的脸色都有点不大好看,这让王大少爷很是疑惑,不过只是一个天皇陛下身边的侍女而已,有必要那么大惊小怪的嘛。 尽管如此,化妆最后还是顺利完成了,果然,经过自己的妙手回春,比之前很是入眼了不少,然后王大少爷还强忍着阵阵的恶心,仔细观察了一番那女子的一口黑牙,真的很黑,黑的发亮,不知道是那什么玩意涂上去的,拿手指抠了一下,也没有抠掉,于是只好提议把这黑牙全给拔了,换衣一副金牙,或者象牙上去,应该会更美观,不过这提议当时没有采纳,因为一听说要拔光牙齿,那美丽的女子当时就给吓哭了,也是,女孩子,都是怕疼的,而且咱王大少爷也是个怜香惜玉的,所以也就没拔那牙齿。 也就是从那天之后,倭国负责接待自己的大臣,那态度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不过他们的天皇陛下还是很客气的样子。 文化交流继续,在相互赠送礼品的环节中,王大少爷为倭国的天皇陛下以及诸位大名殿下,献上了大司农亲自为他们准备的精美雕像。 作为回礼,倭国也为使团准备了丰厚的礼品,其中有倭刀两把,金银器物各一箱,花伞数把,毛皮数件,甚至还有一箱鱼干。 这分明是在打发叫花子呢,愤怒的王大少爷当场就发了飙,当场就暴走了,士可杀不可辱,咱王大少爷万里迢迢的过来,却被人当成了叫花子,咱那几十条战船,上万水师是吃素的嘛! 来的路上就答应过张将军了,这一回出使倭国,别的不敢保证,但这万把个舍命相随的水师兄弟,他王大少爷还是要照顾周到的。 水师弟兄们不是每人都有一个盛放私人物品的木箱子嘛,大司农领着水师兄弟出去一趟,能把这些木箱子装满了宝石再回来,咱王大少爷虽不如大司农那般阔气,但在水师兄弟们的这些箱子里装上金银,还是没啥问题的,这是什么?这就叫义气,张大哥尽管放心,咱王大少爷也是讲义气的。 很讲义气的王大少爷被很不讲义气的倭人给当成了上门乞讨的叫花子,这怎能忍,于是也不装了,咱王大少爷从来就是一个有话说话的主,打记事起,就是一言九鼎,驷马难追的性格。 你们现在不给咱王大少爷面子,那他王大少爷就得在水师兄弟们面前丢了面子,所以这回礼也就明着要了,走到哪就指到哪,那金像不错,打包了,那银案不错,也打包了。 到后来,甚至还提出要去倭国的国库看看,还说当年大司农出使占城国的时候,就直接点名道姓的要了他们半个国库的财务作为贡礼。 到这个时候,倭国的天皇陛下诸大名的脸色,就彻底垮下来了,连最僵硬的笑容都没有了。 然而王大少爷才懒得理会,你们连把贵客当成叫花子的事情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颜面好讲的。 反正老子这辈子估计也就过来这么一回,管他娘的,巴结好了水师兄弟,以后才有好日子过,王大少爷的心中,其实也是门清的。 章节目录 第449章 友谊长存 霸气无双的王大少爷孤身奋战,来了一次彻底的大扫荡。 还专挑沉重的礼品拿,因为那样,才能名正言顺的叫更多的水师兄弟过来帮忙。 有强壮勇猛的水师兄弟在身边,始终要安心一些,因为倭国方面的脸色,实在是有些不善了。 于是,为了缓解这种紧张的局面。王大少爷只好暂时收敛了扫货工作。 并在倭国接待人员的陪同下,一道参观了那座模样极为怪异的大山。 当地人把那座屹立与原野上的大山称作不二山,也确实挺不二的,因为放眼望去,正片原野上,就那么一座山峰,不管走到哪都能看到,而且那山的上半部分,还是白色的,非常显眼。 在参观完了不二山之后,王大少爷再次灵光一闪,既然是为增进两国友谊而来,那何不将这不二山改名为友谊峰? 果然,在将不二山改名为友谊峰之后,之前的紧张局势立刻就得到了缓解,双方的关系似乎又步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其实是倭国方面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他们的天皇陛下竭力安抚住了几位即将暴走的大名,一再表示将这群瘟神送走之后,就遣使团入汴京城觐见宋国的皇帝陛下,定要去哭诉一番,讨还一个公道。 另一边,使团成员中的那一伙江湖术士,也在不断的闹妖蛾子,这两天都已经在开始重新制定天皇皇室的族谱了。 因为使团的“学者”们认为,倭国如今的史籍存在着较大的偏差,根据始皇帝派遣三千童男三千童女东渡倭国算起,伴随着渡来人的移入,倭国才有了弥生时代初期的水田等文化,才最终使倭国逐渐产生了农耕文明,从而建立了最早期的奴国。 所以,依据一套繁琐冗长,且几乎胡扯的血统论计算,当前的天皇陛下应该只是一个外戚,真正的奴国后裔,应当是九州的某个大名…… 另外,天皇陛下自称日照大神,这个说法很不对,日照,日,日不就是金乌嘛,金乌乃是我道教祖师爷名下的神鸟,你怎么可以擅自作主,把金乌改称日照大神呢,还自称是金乌的后人,金乌是一只鸟,你自称金乌的后人,那不就成鸟人了,不妥不妥。 再者,既然倭国信仰神道教,那就应该遵奉三清为祖师,那什么日照大神之后……要不就别用了吧。 然后使团中正好有一位道门的正统弟子李老神仙,一通极为娴熟的捻指掐算之后得出,他与当今倭国的天皇陛下,应该是师叔与师侄的关系,也就是天皇陛下应该尊称李老神仙为一声师叔。 其实就是强行拉关系,企图谋求好处…… 但这算盘明显打歪了,这种言论一出来,那人家还能忍?宋国向来死要面子,怎么可能派遣这种货色过来,一定是假的,假的! 可码头上那几十条战船一点也不假,数千的军士也不是假的,于是只得继续忍气吞声,就当是被狗咬了,每天都在祈祷这群恶狗早点回去。 之后,终于又在一次荒诞不经的会谈当中,某个大名忍无可忍,猛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愤怒的站起来身来,就要去拔手下武士背着的武士刀。 一同赴宴的张将军眼疾手快,一把拎起了王大少爷,匆匆道了声首座大人醉了,就提着人回去了。 第一次文化交流就此终结,王大少爷甚至直到第二日酒醒之后,才得知船队已经离开了倭国的港口。 由于张将军还有其他任务在身,要去附近一个叫做耽罗岛的荒岛上剿除骚扰过往商队的野人,还要在岛上修筑堡垒,建立军事前哨战。 所以使团成员,就先行一步,搭乘随行的商队一块先回来了。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其实也没做啥出格的事情,不过就是帮他们美化了一下发型,开了一次美容养颜的培训课,为他们的圣山改了个名字,讨要了一些土特产,重新帮他们修了一下家谱而已。 都是些很寻常的小事,也是文化团的份内事,着实不足为道,所以大伙回来之后也就没啥说起。 但倭国那边可炸了毛了,由于不能接受天皇陛下一再的忍让安抚政策,底下数个非常有实力的大名相当的不满,双方关系,也迅速降至冰点,国内局势甚至隐隐出现了动荡的迹象。 实际上,倭国自早年间施行田堵制以来,由于田堵的坚持斗争,得以逐步加强耕地的占有权,对耕地的占有也逐步稳定,之后又有不少土地拥有者给所占土地加上自己的名字,称为“××××名”。 于是产生了“名田”,它的所有者称为“名主”,其后又经历长时间的土地兼并,大名主逐渐兴起,大名也由此正式登上历史舞台,其后这种庄园经济进一步发展,庄园领主制随之成熟,幕府制度的雏形开始隐现,天皇的权利也正在被逐步的弱化。 就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期,民俗文化交流团很不合时宜的回来搅局了,大大激化了皇室与大名之间的矛盾。 不过天皇陛下也不傻,一边竭力安抚各大名主,一边迅速组织人手,准备马上遣使入宋,向宋国讨要一个说法的同时,再要点实际性的好处回来,以此将大名们的暴躁情绪安抚下去。 于是,在民俗文化交流团的使团们离开之后的第十天,天皇陛下派出的朝贡使团也扬帆起航了,目标直指宋国都成汴京。 这回出使大宋,他们是划了三条空船来了,王大少爷的行事做派给了倭国皇室很大的启发,这人呐,只要脸皮够厚,就能把出使他国的利益最大化。 只是这一回的倭国使团似乎走的不太顺利,王浩在京城等了许久,都还不见倭国的使团抵达,兴许是在海上遇到风浪了吧…… 倒是王老板与他的大公子率先一步抵达京城了,送过来的豪礼,自然是代表义学笑纳了,他家的另外两位公子,在义学也过得很好,几乎已经改头换面,差不多完全融入了义学这个大家庭。 小孩子嘛,总是更容易塑造一些,在杭州的时候,还在与他大哥谋划着来一次大逃离,这大半年下来,早已经洗心革面了,孺子可教。 至于王大少爷,在面见大司农的时候,那叫一个谨小慎微,还没等大司农问话,就来了一套素质三连。 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大司农对于他在倭国的表现,实在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绝对是个人才好不好。 据随同使团一道过去的护卫回报,那边差不多都快被王大少爷折腾的要激起内战了。 就只差最后再来一把猛料了。 章节目录 第450章 假冒交子 此时的倭国,正处于平安时代中期的稳定发展期,离源赖朝建立镰仓幕府从而一揽大权还有差不多两百年的时间,至于倭国的战国时代,那就离得更远了。 以目前的政治形势看来,各大名的羽翼仍未丰满,土地兼并,也才刚刚进入蓬勃的发展期,基本上很难勾起其国内的矛盾。 然而事在人为嘛,经过长时间的拔苗助长,和激化矛盾,在暗中扶植及教唆一下,这把火还是有可能点起来的。 毕竟此时的倭国,可能武力值的确不咋滴,但单论人口来讲,甚至比背面的辽国都要多,要直接去征服,难度还是有点大。 另外为了市舶司的生意考虑,一个战火频起的倭国,才会是一个消费大国,战争财什么的,总是要好赚一些。 又花了好一番口舌,才终于说服了王大少爷真的是立功了,而不是闯祸了,神情有些扭曲的王大少爷时而呵呵傻笑,时而瘪嘴苦笑,终于相信了自己真没把事情办砸。 就这样都不算办砸,看来当时自己努力为水师兄弟们谋福利的做法是对的,他们果然替自己说了好话。 交子认筹大会如约举行,按照事先约定,设在京城的三家分行,保底三成份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此来钱的大买卖,那几家大钱庄的背后,不可能没有勋贵大佬们的影子。 而且,汴京城作为目前独一档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说实话,只有三家钱庄,其实还是算少了。 另外,杭州的临安钱庄,作为大司农私底下大力扶植的对象,也争取到了一成的份额。 所以五千万的总额,听着挺多,真正分起来,还是相当的捉襟见拙。 况且经过了一年多的试运行,商贾们基本上已经完全认同了交子作为代币券流通的这么一种方式,尤其是对钱庄而言,这交子买到就相当于赚到。 相较于之前赶着骡车牛车,押着成箱成箱的铜钱去做买卖,这交子实在是方便太多了。 那一点点手续费,跟之前的人力物力比起来,简直就是微不足道,光把这钱币驮来驮去这一项,就能比之前节约至少半成的成本,就更别说其中的风险什么的了。 生意比之前好做太多了,尤其是市舶司的商税改制以后,取消了各地的关卡,再也不需要一关一关交过去了,少去了太多太多的麻烦。 坐商的坐税,如今也已经被印花税取代,商贾的纳税制度,从以前的被动行为,逐渐向如今的主动行为转变。 生意做的比较大的商贾,可以聘请一个或数个义学出来的会计,专门负责处理税务这块,小本经营的,可以聘请一个兼职的会计,这样的兼职会计,只需花费很少的薪资,就能把你生意上的税务这一块处理的妥妥当当。 有被动纳税,逐渐向主动纳税转变,这其中也为太府寺节约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还大大的减少的贪腐空间,劣税也逐渐转变成了良税。 征税成本的大大降低,这才是如今太府寺商税一跃成为仅次于田赋的国库第二大收入来源的最大依仗。 认筹会开的相当顺利,喝喝茶聊聊天的功夫,五千万贯的交子份额就被瓜分完毕了。 把几个前来大会现场旁观的朝中大佬看的啧啧称奇,这钱也太好赚了,短短一天功夫,那柄木头锤子敲了敲,就为国库增加了上千万贯的收入,当然,按照惯例,他们才不管这准备金是个什么玩意,收到国库的钱,那就是属于国库的,商贾们愿意用真金白银来购买这印花纸,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沈相看着如火如荼的交子认筹场面,终于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好好,妙极妙极呀,你这样卖一回印花纸,得来的钱,差不多可以让百姓少种半年地了。 按照如今国库的充盈程度,哪怕是遇上百年一见的大灾,也不会出什么乱子了,老赵家的江山稳如狗,他们这些打工的,日子也能好过很多。 至于之前的那口黑锅,背就背了吧,连陛下都在帮着你一起挖坑,还有什么好说的。 等下这交子卖完之后,把那小子叫过来,既然这么好卖,依老夫所见,下半年还能卖一回。 对于朝臣们的这种观念,王浩也早已经懒得再去解释,反正如今这交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处于饥渴状态,基本上不会有分行的钱庄拿着交子过来总行换取他们存在这里的押金。 而且随着交子的进一步普及,这种现象,以后估计也很难再发生了,除非交子的信用破产,造成挤兑现象的发生。 至于交子的信用会不会破产,基本上几十年内是不可能发生的,至少在自己活着的时候,不可能让它发生,而且自己也有信心找到一个完美的接班人。 所以信用问题,暂时无需担心,除非有大量的高质量,足以以假乱真的假交子冲击市场,这才是目前最让人担心的事情。 尽管在交子的制作工艺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研发资金。 但这玩意儿还真不好说,你永远都不能小看那些人的山寨能力。 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哪家能做出足以以假乱真的假交子来,加上这次新版交子的发行,对山寨交子的不法分子,又会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呀。 制作很粗糙的假交子倒是又出现了,这不,真定府的陆老板就拿着一张假交子找到了大司农。 “大司农且看,这张假交子是陆某入京之前刚刚得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竟然印制如此粗糙的假交子前来蒙骗,当真以为我们钱庄掌柜是瞎的嘛……” 陆老板说完还狠狠地呸了一口,这假交子的质量,连厕纸都不如,拿着这种东西也敢出来骗人,这分明是在侮辱他们这些商贾的智商呐。 如今这天下,只要是做点买卖的,谁家没有一本鉴别真假交子的手册,说难听些,即便真是瞎子,很多商贾光用手摸都能摸得出来这交子的真假。 “那人呢?” “自然是交给真定府的税务司了。” “唉……做得如此粗糙,的确有些过份了……” “就是呀,而且那人当时还指名道姓的要找陆某,说是有一笔大生意要谈,我还以为是什么生意呢,原来就是卖这种交子。” “哦……?是嘛,那这种质量的假货,对面开价多少?” “要一兑十,当时我就想,像这种货色,陆某自个找个印刷作坊就能捣鼓出来了,他胆敢说一兑十!可这钱咱能赚嘛,即便是足以以假乱真的交子,咱也不能要呀是不是,试问这天下,还有比我们这些商贾更唾弃假交子的人嘛。” “哎,陆老板这话说的在理,你放心,既然人已经交给税务司了,那这事应该也已经在查了,打击假币,我们太府寺绝不会手软!” 章节目录 第451章 假币源头 太府寺打击制假的手段,从来都是从重从快从严,绝不手软,绝不姑息,哪怕你背后是皇帝老子,大司农也敢去戳赵老大的鼻子…… 只是这一回,大司农可能要食言了,关于真定府最近出现的假冒伪劣交子,税务司的侦缉部门很快就有了初步的消息。 据探查得知,那交子的源头,很有可能来自……辽国。 并且貌似这种又昂贵又粗糙的交子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假货,而是由辽国官方正式发行,并在他们国内正式流通的交子。 看来在上一次的和谈中,他们果真从大司农的那一套经济发展理论中得到了启发,这么快就走出了振兴辽国经济的第一步。 只是这种东施效颦的手法……未免也太理想化了一些,竟然还企图将东施倾销至他国,企图冲击西施的地位,太过幼稚可笑。 于是,在得到市舶司侦缉组探查来的消息之后,大司农当即就召集部下商讨了下一步的应对措施。 如何应对,当然不能也像辽国那样,印上许多假冒伪劣的交子发过去,这种手法,在二战的时候很常见,不就是开着飞机去撒钱嘛。 当时德军高级将领希姆莱就秘密建立了—个专门伪造盟国货币的秘密组织,并从犹太人集仲营里网罗了大批印钞专家,每月的假钞产量高达四十万吨。 那么这种是否有效果呢?肯定是有的,而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些假英镑不断出现在英国的赛马场、欧洲的黑市市场甚至纽约的外汇交易所。 不过也不太明显,至少相较于之前的投入来讲,这效果是没有达到预期。 所以大司农并不想用这种有来有回的方法作为还击的手段,一来市舶司不能公然造假,有失信誉,二来这样做也会有一定的反噬,到时,太府寺造的假货,又回流到太府寺手中,那就尴尬了。 更何况如今辽国的交子刚刚处于起步阶段,还相当的脆弱,经受不住如此大的风浪摧残。 因此,我们应该用一些温柔的手段去呵护,去帮助他们成长才对,这样才能让他们在这条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画虎不成反类犬,刻鹄不成尚类鹜,帮助辽国发展这交子,悉心照料,结下一颗足够大的苦果。 宋辽边境上,仍有许多鲜为人知的走私贸易,接下来就应该好好的“整顿”一下这些走私贸易了,把他们规范起来,用打击改为暗中默许,甚至扶植。 但是有一点,必须稍微纠正一下了,反其道而行之,把之前贸易逆差,逐渐扭转为贸易顺差。 简单点说就是纵容辽国货物的流入,限制宋国货物的流出,大量输出本国的货币,加剧辽国泡沫经济的形成。 王浩有足够的信心把这一仗经济战大好,无他,以他掌握的后世成熟理论,要对付当前这相对简单的经济构架,实在是太轻松了。 接下来,只需要派人去联络边境各地的走私商贩,把他们拉拢过来,成为受太府寺掌控的一支暗中力量。 这一步反倒是最难的,并不太好找,有许多走私集团,甚至是躲在深山老林中结寨为匪的盗寇,不过既然不是以打击的名义,这事情也相对会好办许多,从货源出发,顺藤摸瓜,再给出足够的诚意,还是有机会拉拢的,而且一旦拉拢了一批之后,等名声扩散开来,会越来越容易办。 当太府寺上下正为新一轮的交子认筹大会紧张忙碌的时候,远道而来的倭国使团终于抵京了。 本来像接待使团这种事情,是由鸿胪寺负责的,不过这一回的情况特殊,王浩早就跟鸿胪寺的判寺打过招呼了,届时,太府寺要在其中插上一脚。 倭国使团这一路,走的那叫一个艰辛,风高浪急不说,竟然还在海上遇到了一伙实力强大的“海盗”。 千钧一发之际,幸得大宋水军的仗义出手,赶跑了那一伙邪恶的海盗,并把倭国使团“护送”到了翁山岛。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使团成员并没有带多少钱,因此也没什么好报答的,不过也因为这一次的海盗事件,让使团成员与宋军水师结下了深刻的“友谊”。 并相互约定,待使团回返倭国的时候,还会从翁山县出海,由宋国水师一路“护送”,以免再次遭遇海盗。 倭国使团自然不是过来朝贡的,如之前所料,他们是来告状的。 觐见赵老大的时候,使团领队声泪俱下地控诉了倭国几个势力最大的大名目无君上,合起伙来欺负他们的天皇陛下,就连先前跟天朝商议好的两个海贸港口,也被那几个大名强占了去,并请求大宋皇帝派遣天兵,驻守倭国的海贸港口,保障海贸畅通,威慑那几个挑事的大名。 赵老大最近正被辽国与西北的事烦的不行,尤其是西北的事,把那个逃到京城的李继捧打发回去之后,就渺无音信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之前制定的离间计也就不知道有没有用了。 占据了银州的李继迁仍旧占着坚城作妖,攻也不是,弃更是不可能,只得继续严防边界呈对峙之势。 至于北边的辽军,也并没有退去的意思,继续以重兵集结涿州,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南下。 这西北与东北的两股势力,犹如一狼一虎,隐隐地蛰伏着,牵制着,随时都可能扑上来。 加上年前刚刚经历过大战,军队需要休养,不能过度驱使,于是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 恰在这个烦躁不已的当口,倭国的使团又来耳边聒噪了,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他们讲了些什么。 一点点屁事而已,也要过来诉苦,老子都还没地方诉苦呢。 又听说要让大宋的水师过去帮助他们管理港口,想起翁山港上的市舶司不是还有一支水军守着吗。 于是又理所当然的想到了大司农,然后二话不说,就召唤出了大司农,倭国这口锅也顺势甩了出去。 老子现在没空理会这档子破事,这事是你搞出来的,所以你要去搞定,尽快把这些倭国使团打发回去。 搞定,领了差事的大司农乐癫癫的下去办事了,既然是老大的意思,鸿胪寺也就没话说了,收下了贡使带来的“贡品”之后,也顺势把这破事踢给了太府寺,连回礼都免了。 大司农领了差事的当天就约见了倭国的使臣,在水师将士的调教下,倭国使臣早已经被太府寺的“诚意”打动,首次与大司农的谈话也相当的恭敬。 一再表示希望大司农施以援手,帮助他们平息矛盾,那海贸港口的事情自然也不在话下。 章节目录 第452章 大婚在即 很明显,倭国派来的这个使臣已经被感化过了,但使团的话语并不能代表倭国皇室的意见。 所以放倭国使团回去的时候,还得让他们带一封赵老大的敕令回去,敕令中的内容,自然是严厉的训斥。 告状不成,反而被狠狠的训了一顿,这样应该能让倭国的天皇与大名们足够的愤怒了。 不过倭国的使团暂时还不能放回去,感化的还不够彻底,需要继续留京观察,再者耽罗岛上的军事前哨战还在建设当中,彻底平定岛上的野人也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只能委屈一下使团,继续在汴京城中全身心的感受中原那博大精深的文化底蕴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古时候的生活节奏,很慢很慢,传个话,也都是以月为单位的。 但这日子却过的很快很快,不论何时何地,对忙碌的人来说,时间都是飞逝的。 忙里偷闲的大司农,也终于决定先把人生大事给办了,尽管新娘子是同一个,总有种多此一举的感觉。 城东的大宅也已经收拾妥当,只待新人入住了。 这一处大宅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豪宅了,占地数十亩,大小房屋上百间,重新修整之后,增加了不少绿化,拆掉了不少多余的房屋,也做成了绿地画廊,借此把大院分割成了几处相对独立的小院子。 之前说好了的,要把小家改造成大家,都帮到一起来住的,为了一家人能够重新组成家庭,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我们这样应该算再婚吧?” 行走在绿树掩映的庭院中,还玉如是说道。 “离婚后再复合,才叫再婚。” “有道理,要不你先写个休书,解除一下咱俩前世的婚姻关系?” 女人的脑回路依旧清奇,让人难以吐槽。 “哎凭什么呀,咱俩之前的感情又没破裂。” “可总觉得怪怪的……” “你就把这回婚姻当成**,或者是梦婚好了嘛。” “去你的……你才**。” “别想那么多了,都说了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翻篇了,所以这辈子的事另算。” “唉……可我还是觉得硌得慌,感觉挺不起翠儿的。” “嗯……那丫头,再养上几年,老子早晚也是要收了的。” “咯咯咯……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笑闹间,修长白皙的手指又拧上了男人腰上的软肉。 “这就是正经话了,这事没法善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不过也有个好现象,发生在杭州的事,给了她俩很大的启发,回到京城之后,翠儿与柳月娥俩人就全身心的投入到解救青楼苦命女子的运动中去了。 俩人立志要把用毕生的精力,把全天下的青楼,都改造成像梨园一样的大剧院。 因此,在回到京城后的绝大部分时间里,俩人都在忙着这件事情,具体办法,也基本依照杭州梨园的模式。 首先联系各青楼中的大龄清倌人,之后让王浩担保,向钱庄贷款,之后再教授戏曲的演绎手法,排练节目,择地开设剧院,为此,年后还去信杭州,从梨园请了好几个小姐妹过来帮忙。 直到如今,京城中第一家大剧院已经筹备完毕,首演的剧目,也在紧张的排练当中,马上就将迎来首演。 对她俩的这个志向,王浩自然也是大力的支持,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如果有一天,人们的娱乐方式,真的从青楼移步到了大剧院,不管是民风,还是民间的艺术,都将跨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另外也算是是一点小小的私心吧,希望忙碌的工作,能冲淡她俩在感情上的寄托,或许将来某一天,眼界开阔,思想也开阔了,能找到一段真正属于自己的全新感情。 尽管对如今的自己与还玉而言,配几个茶杯这件事情,早已看开,也不再有心理上的负担。 但如果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王浩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因为不管怎么样,茶杯多了,哪怕你把茶壶端的再稳,都是无法公平的,更何况这种事情,对女人而言,本就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尽管她们不会介意,然而不公平终究是不公平,哪怕你处理的再好,相处的多么融洽,最终的问题,总是客观存在的。 只是此刻的还玉,却依旧不依不挠,很奇怪的恶作剧心理,总是让她忍不住想要问身边的男人一些很毁三观的问题。 “哎我说,这么多年了,你就真的没想过换个口味?” “咳咳……这个嘛……不是已经换过了嘛……”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说实话,基本上对男性而言,重点的也就在这副皮囊……” 王浩吞吞吐吐了老半天,总算凑出了一句自认为比较含蓄的话。 “好呀你,终于承认了吧,那你说,以前的皮囊好还是现在的皮囊好?” “……年轻的皮囊好,不是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嘛,男人其实是很专一的动物,他们一生都一如既然的喜欢十八岁的……哎哎哎……你这就不对了啊,一边说着要听真话,一说真话就又动起手来了……” “我就是让你给气的。” “所以说嘛,有时候男人讲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其实是让你们女人给逼的。” “又在狡辩,如果你们心里没鬼,何必讲一些那样的话。” “真没有,有时候你们女人是真的想太多了。” “真没有?那为何你们在街上看到那什么,会移不开眼睛?而且还会在电脑里偷偷的藏一些东西?” 还玉不依不饶,打算把这一场辩论进行到底,连男人的老底都给挖出来了。 “咳咳……这个嘛……这个不一样的好不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你们女人难道不会多看几眼英俊的男人嘛。” “我们看男人,只会在心里说哇这个人长得好帅,然而你们男人就不一样,你们不光看脸,还看凶看腿,还会联想,马上会联想到那种事上面去。” “所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这是人类刻在骨子里的一种原始基因而已,要没有这种基因,每个人都清心寡欲,即便是看到了那啥,内心也毫无波澜,那我们人类恐怕早就灭绝了。” “呐呐呐,又在找借口了吧,太不要脸,还把错怪到祖先头上去了。” “物种的最终意义是繁衍,包括我们人类也是一样,实际上,对于单纯的繁衍来讲,有欲望就已经足够了,至于感情,只不过是某一部分人因为吃的太饱,而附加上去的一种无用情绪,对物种的繁衍来讲,感情这种东西,屁用没有,而且还是一种累赘……” “咦……” 听完男人这一套无耻到极点的理论,还玉以一声同样鄙夷的长咦回应,这说的也太冠冕堂皇了,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章节目录 第453章 新婚之夜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是大多数女性得出来的终极真义。 不过基本上说着话的女人,也都在盼望着有一个男人能与她们共度一生。 还玉也是一样,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是笑得艳若桃花,还会不自觉地抱紧了男人的手臂,生怕这个坏东西被人抢走似的。 包括俩人的第二次婚礼,也同样如此,嘴上说着简单办一下就可以了,心里还是无比甜蜜的,能办一回纯中式的传统婚礼,怎能不让人期盼。 所以不但忙前忙后,亲自布置,连日子都是自己挑的,将此时的农历,换算成后世的阳历,并不容易,但还是命令小蝶把后世的结婚纪念日给算了出来。 不过这个结婚纪念日对当前的黄历来讲,可并不是一个黄道吉日,勉强只能算是中评。 因为这事,又跟家里的老头子争论了好几天,也让老徐唉声叹气了好几天。 谷雨时节,伴随着庭院中布谷鸟悠扬的鸟鸣声,迎亲的队伍穿过喧嚣的街道,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宝马香车,披红戴挂,传统的中式婚礼,就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结婚这件事,对俩人来说也算是经验丰富了,之前京城中吹吹打打整整一月有余,看都看厌了。 而且俩人也都是过来人,不像那些小年轻新嫁娘,很放得开手脚,因此整个婚礼就要热闹上许多了。 至于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那就别提了了,来的人,比上回杨延昭娶郡主的时候都多,政商届都到齐了,连赵老大都来捧场了。 之前刚刚参加完交子认筹大会的各地商贾大都也还留在京城,并没有着急赶回去,并早早的备好了大礼,准备参加完大司农的婚事再回去。 本来么,商贾与朝堂高官同座一堂,就已经是非常罕见的现象了,更何况今日还有机会面见天颜。 大司农也非常够意思,介绍商贾们的身份的时候,还会在前面加上一句这是哪里哪里的谁谁谁,也是咱市舶司的纳税大户,当真是露了一回脸。 除此之外,王浩还特地安排赵老大与这些商贾见了一面,还不是匆匆的一面,甚至说服了赵老大准备了一篇演讲稿。 在战场上用命的士兵需要荣誉感,同样,在商海中打滚的商贾们,也是需要这种精神食粮的。 看众商贾们抱着拳,微微颤抖,满眼激动的临听圣训的神情就能看的出来,思想境界得到了一次极大的升华。 跟宾客们照了个面,勉励了商贾们几句,象征性地饮了两杯酒,又伸了几下筷子之后,赵老大就很识趣的告辞了。 他在这里,所有人都会吃得不自在,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当老大的,就得承受这份孤独。 王浩有时也会觉得,当皇帝的,有时也确实挺没趣的,大多数寻常人家的乐趣,他都没法享受,就连抱儿子,也只能在没人的地方,偷偷抱一下。 说实在的,实在活得不够实在。 商贾们的情绪仍未平复下来,做小本买卖的,不但能有机会面见天颜,而且陛下还温言的嘉许勉励了众人,大司农实在太够意思,这一趟婚礼上的奇遇,够吹一辈子的了。 赵老大离开之后,酒宴上的气氛也一下子活跃了许多,咿咿呀呀的锣鼓声再次响起,院子里还搭了一个临时的戏台,柳月娥训练出来的戏曲,将在这里进行第一场试演。 当初请求赵老大在喜宴上露个面,去见一见商贾,并勉励两句的时候他就说,你小子满脑门子的买卖,就连自己成个亲都要这么的算计。 也确实如此,筹备婚礼的时候,也的确考虑了一些利益方面的问题,不过算计是算不上的,顶多也就是恰逢其会而已,而且这随手而为的小事,其背后的收益可不容小觑。 商贾们因为今天的事情,对太府寺的好感度显然又会提高一个档次,柳月娥与翠儿的剧院大业,也会通过今日的恰逢其会迅速的打响知名度。 热热闹闹的婚礼,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舞台,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种很传统中式婚礼,新娘子的戏份着实有点少了,早早的抬入洞房之后,基本上就只剩下枯坐的份了,这让向来好动的还玉怎能坐得住。 于是,刚坐了没多久,她就让人把王浩给叫了回去,当然不是催男人入洞房的。 “娘子你太心急了……” 刚进房门,王浩就是一句招牌的调侃。 “去你的,你先把我的盖头给挑了。” “遵命……” 不知道还玉这演的又是哪一出,平白无故的叫自己过来挑盖头,很难理解,不过还是很听话的照做了。 拿起桌上的秤杆,学着戏文里的模样,轻轻挑起那红盖头,红盖头下可人儿笑靥如花,今日的她格外美丽。 “夫君来,我们喝一杯交杯酒……” 只是美人的语气听着有些瘆人,不等王浩反应过来,还玉已经倒好了两杯酒水递了过来。 “OK,程序走完,敬酒去了。” 饮下交杯酒之后,还玉打了个响指,直接拎起桌上的酒壶就出了房门,同样刚走完程序的王浩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随即会心一笑,果然又是熟悉的风格,既遵守规则又不遵守规则。 这生猛的举动自然又惊动了不少人,尤其是新房门外唠嗑的几个大婶子,差点把下巴都给掉在了地上。 新娘子这是要逃跑吗? 然后,正在外面饮宴的宾客也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出来给客人们敬酒的新娘子,这辈子都没见过。 不过,对大多数朝中官员们而言,还玉这夸张的举动,他们并不觉得意外,徐大人家的这个闺女,本来就是这么个人。 像今天这样的场面,不整出点事,那才叫意外。 同样,老徐对还玉的这个举动,也只能报以摇头苦笑,并趁人不注意,连灌了自己好几杯,尽快把自己给灌醉了,才是上策。 老婆都主动上去敬酒了,王浩自然也不能躲着,于是很快,俩人就走到了一起,就像后世婚礼上的场景那样,夫唱妇随,一桌桌的敬过去。 尽管酒杯很小酒很淡,然而架不住客人实在太多,而且又不能厚此薄彼,有的桌敬了,有的桌不敬吧。 然后,很理所当然的,俩人就有些飘了,说话时的舌头,也逐渐有些大了。 此时的酒桌上,也会有一些小游戏,文人骚客一般就是行酒令,或者投壶,或者是击鼓传花。 没错,就是幼儿园里玩的那种击鼓传花,在此时属于一种高雅的酒桌游戏。 粗鄙一点的,自然就是划拳了,当然划拳这种助兴的节目,基本上也只会出现在武职官员的酒桌上。 喝高之后,王浩俩人自然也就撸着袖子加入进去。 “划拳而已嘛,有啥不会的,老娘我什么都会。” “你起开,看老娘与他划上两拳。” “这有什么,来,老娘教你一种新的划拳姿势……” “两只小蜜蜂呀……飞入花丛中呀……飞呀……飞呀……” 就是这样,到后半段的时候,还玉差不多就彻底的放飞了。 不过王浩也好不到哪里去,文臣们的行酒令插不上嘴去,但向来就有卖弄文采癖好的大司农,抛两句耳熟能详的绝对出来还是可以的,足够让这些老学究们好几天都睡不着觉了。 章节目录 第454章 家中琐事 闹轰轰的婚礼一直折腾到深夜才打烊,很多人都醉了,俩位主角也醉了,是被人抬回洞房的,所以该干的事啥都没干。 躲在墙角听房的几个大婶子,只听到了微弱的打呼声。 第二天新媳妇去给婆婆端茶的时候,老夫人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其实从昨晚开始,脸色就已经很不好看了,儿子娶了个疯婆娘回来,这事的确挺让人糟心的。 于是婆婆决定搬回老宅里去住,这宅在实在太大,往后花园走一圈,就有可能迷路,从没听说会在自己后院迷路的。 宅子很大,能说话的人却没有几个,远不如在老宅住的自在,挎个针线篮子,往隔壁八卦论坛一座,就能嘻嘻哈哈的过上一天,比住在这空荡荡的大宅子里自在多了。 而且离得也挺近,想儿子了,岁时都可以过来。 好说歹说,勉强住了小半个月,实在是觉得闷的慌,执意要搬回去了,王浩一见也留不住,也只得答应了,还玉自从帮自己老爹找了一个老伴之后,又把主意打到了婆婆身上。 年纪也不是很大,总不能守寡守一辈子,找个老实巴交的鳏夫,老了也好做个伴。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这几天就在广撒网了,王浩的头很疼,她这是做媒做上瘾了,家长里短的琐事,有时比太府寺的公事更难处理。 在春天快要过去的时候,小志与杨延昭再次整顿行装,辞别家中父母娇妻,北上雄州守国门去了。 来的时候提心吊胆,走的时候又变得依依不舍了,短短数月,和尚的变换可以说是翻天覆地。而且他的效率相当高,几乎就是一发命中。 过完婚嫁的众多护卫也都回到了工作岗位,一个个的都是春风满面,平凡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 某日,辽国那边突然传来一个消息,辽帝耶律贤驾崩了,辽帝驾崩,对辽国来说可能是个天崩地裂的坏消息,不过传到宋国就变成好消息了。 只是这个耶律贤的存在度似乎不高,尽管也是个很有才能的皇帝,但他的光芒,显然全被他的皇后给掩盖了。 就连数次入辽营的大司农,每次见的,也都是那个萧后,并没有见过耶律贤的庐山真面目。 王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太惊讶,据他年前入辽营时的观察来看,可能那耶律贤早就已经不行了,只是一直瞒着而已。 总要等到大军回返,将国内的局势彻底掌控,才好把这件大事给摊开来。只是苦了那个女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怎么说也已经接触过那许多次了,王浩对那个女人的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有气质有气魄,又有非常不俗的能力,是一个典型的事业型女性,这样的女性,会有一种非常独特的魅力,总能让人忍不住产生一种想要征服她的错觉。 通常情况下,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权利交接之际,由于立足未稳,名望不足,这个时候,对外的战事也会大幅度收缩,采取守势。 然而辽国那边的这次权利交接,似乎并没有这个常见的过渡过程,这也正是因为有那个女人作为两者之间的缓冲,也因为有了这个缓冲,让权利的交接进行的相当顺利,国内的局势,也平稳入常,对外的战事,也并没有不同。 涿州仍然囤积着重兵,对西北党项的暗中扶植,也是一如往常,所以辽帝驾崩的消息,仿佛只是一个花边新闻一般,与之前的形式,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终究还是有点不一样了,朝堂上这几日已经在商讨用兵银州的事了,用兵银州,不宜调遣大军过去,否则辽国那边绝对会有一些举动作为牵制。 另外,不光辽国在经历着权利交接,宋国方面其实也面临着类似的困境,随着时间的流逝,老一代开国名将纷纷老去,当初的义社十兄弟,如今也就剩下了两三人,而且因为年龄的关系,也都已经退了下来。 其他一些比较耳熟能详的宋初名将,也是走的走,老的老,也已经所剩无几。 虽然说江山代有人才出,但你不得不承认,每个朝代的建立之初,不论是武力值还是那些闪闪发光将星,都是走一个少一个的,很难找到一定合适的接班人。 再者就是兵源问题了,英雄会老去,将士也会迟暮,老兵同样也会凋零,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目前的大宋军中,老龄化成了目前最为严峻的问题,补充新生兵源,成为了刻不容缓的事情。 春去秋来,转眼又是一年将尽,对西北党项的战事,由于所能调取的兵力有限,最后采取的是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如之前所料,越打反而越团结了,并没有起到威慑的作用。 谁都知道,如今的银州就好比是多年前的北汉,真正难取的,其实并不是北汉本身,而是站在北汉身后的辽国。 或许党项人并不会像北汉那样甘于成为一个傀儡,等翅膀硬了,或许会反咬辽国一口,但在目前看来,是不会有这个迹象的。 辽国的萧后应该是熟读了三国那段历史的,深信三国鼎立才是最佳的平衡方法,所以短时间内,对党项的暗中扶植绝对不会放松。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步好棋呀。 与年初时街上那延绵不绝的吹吹打打一样,这年的冬天,同样也不平静,也时常有吹吹打打的鼓乐声声。 年初时的吹吹打打,是因为喜事,而年末的吹吹打打,却是因为白事,这似乎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很多老将老臣,像是越好了似的,相继撒手人寰。 这的确是一个奇怪的现象,中间绝对是有关联的,至少也是有心理上的暗示作用的。 看着与自己相识了几十年的老同志走了,总会给人一种,你也老了,你也差不多了,你也到时候了的错觉。 这个冬天,还走了两位重量级的人物,先是党进走了,而且是在任上去世的,还挺硬朗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这就更让人觉得惋惜了,据说起因是因为某日下朝后回家,有一条大蛇爬进了他的被窝,一怒之下就把蛇给烹食了,然后就一病不起了。 那条蛇八成是来被窝里冬眠的嘛,而且肯定是一条毒蛇,而且快要冬眠的蛇其毒性更强,怎么能随便吃呢…… 随后又过了月余,石守信也走了,这位几乎算得上是赵老大最铁的铁哥们了,当初俩人还在柴老板手下打工的时候就已经结下深厚的友谊了,差不多也是最重的一个盟友了,陈桥兵变的时候,也正是因为由石守信驻守在京城,才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很和平的就把权力给交接了。 这两位老友的前后辞世,给赵老大的打击很大,整个人仿佛都苍老了十岁,看着曾经的老友一个个离去,肯定也会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你也老了,你也差不多了,你也该走了…… 不过,最后好歹还是撑过来了。 热热闹闹的一年,喜剧开场,悲剧收场,这年味,仿佛也淡了许多。 年前送走的,还有那一队被迫滞留了小一年的倭国使团,经过长时间的封闭式感化,使团成员终于意识到大名的存在对本国皇室的威胁性,以及大宋水师驻军倭国港口的必要性。 来时三条空船,去时就只能搭乘商船,转道耽罗岛,然后再由水军护送前往母国了,遇到海盗了嘛,能活着回去就是万幸了。 章节目录 第455章 生老病死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都无法避免,有人去世了,当然也会有新的生命诞生。 去年年初的那次结婚大潮,终于在一年之后发挥了巨大的威力,光护卫队里,就有几十个新宝宝已经或是将要诞生。 不过与往年不同的是,如今在京城中或京城周边的那些准妈妈们,都会去汴京城外的护理学院寻找产婆。 确切地说应该是产前产后护理师,而且也不是快要生的那天才去叫人,而是从几个月的时候,就会去护理学院雇一个专职的产妇护理,定期为准妈妈们作系统科学的检查。 产前检查产后护理的基础知识,早在护理学院设立之初,还玉就在重点培养了。 这些年下来,也培养出了许许多多的专业人才,在生孩子犹如是在鬼门关走一趟的年代,护理学院中这些妙手仁心的女神医,名声传扬之快,无比迅速。 几年时间下来,京城及周边的一些县城,几乎已经快要找不到传统的产婆了。 无他,只因为这其中的差距实在太大了,由护理学院出来的姑娘们全程跟踪护理的产妇,极少会有意外情况发生。 这几年来,喜事瞬间成丧事的悲剧已鲜有听说,更何况护理学院对家中经济困难的人家,还有义诊服务,这名声传扬开来,就更迅速了。 只是由于时代观念,以及交通条件的限制,这个时代并不适合开设产科医院,如果开了医院,近一点的,还能勉强自己走过来,但是远一点的,就没办法了,用个骡车或牛车一路颠过来,风险太大了。 所以目前暂时只能用上门服务,定期上门检查的方式,等以后水泥路面的覆盖范围足够大了,或许可以考虑开一家这样的医院。 小志家的婆娘也顺利的产下了一个大胖小子,把王浩他的老娘嘴都要笑歪了,这效率也太高了,老娘的眼神果然犀利,说是宜男之相,转眼就一个大胖小子到手。 这年头虽重血脉,但也重名份,尤其是从乱世过来的人家,即便是领养的还是过继的,也与己出无异。 王浩倒是问过和尚的生世,也专门打听过,但显然是是徒劳的,和尚的生世比较可怜,而且是很可怜的那种。 是山中的老和尚在庙门口捡到的,喝米汤长大,然而还没长到懂事的年纪,因为战事连累,寺庙被毁。 老和尚又在流浪的途中辞世,临终前把刚刚学会走路的和尚托付给了另一个老和尚,辗转数地,终于又在一处小庙中安顿了下来,不想没过两年,那个老和尚又圆寂了。 然后战事又至,寺庙又毁,之后和尚又换了几家寺庙安身,却总不能长久,有时是因为战事牵连,有时是因为犯了戒律。 也可以说他运气差,走到哪,战火就烧到哪,但这就是那个乱世的真实写照。 犯戒律则是因为他特会长个,庙里的粗茶淡饭,完全跟不上他长个的节奏,经常需要抓一些鱼,或者是逮一点野味来补充口粮。 所以,那么多年兜兜转转下来,和尚不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也没有名字,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实际年龄,就更别提家乡在哪里,家中还有没有亲戚,父母是否尚在之类的了。他不但长得黑,其实他的户口更黑。 不过如今的小志,不但有名字了,有家了,有娘了,有兄弟了,还有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了,小蝶甚至还“测算”出了他的年龄与生日,曾经那个无名无姓无父无母的黑小子,早已经在这里生根发芽,彻底融入了这个家庭。 老娘还特地抱着这个大孙子,去了死对头老徐家一趟,当然不是去炫耀的,更不是去暗示的,而是去求名字的。 其实暗示的意思其实也是有一点的,因为还玉的肚子没有丝毫动静,而且婆媳关系也不是很融洽,她总觉得一个女儿家总在外头跑,很是不妥。 更过份的是,年前还往老宅领了个半老头过来,说什么是学校的仓管,因为暂时没地方住,所以想先在老宅安顿一下,等找到了住处就搬走。 当时她就提出了反对意见,这哪成呀,老娘一个独居多年的寡妇,家里怎么能留宿一个半老头。 但最后看那人老实,也确实没地方住,就勉强应承了下来,没想到啊,这一住就住到了过年,连年夜饭都是一块吃的,而且吃到一半的时候,那不孝儿子就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那就做个办吧。 当时她就暴走了,老娘几十岁的人了,怎么丢得起那个人,不被人笑死,不过那半老头看上去确实挺文气的,还会算算写写,人也老实,半天挤不出一句话,一想到这里王李氏不觉老脸一红,呸呸呸了好一会才把心中不安的念头给赶了出去。 总之这事绝对不行,不过他要住就继续住了好了,就当是给咱家看门了,也不缺那一口吃的,反正那事没得商量。 老徐是个文化人,这点她也还是承认的,所以为大孙子取名的事,倒一点都没有含糊,就认定他了。 老徐捻着胡子苦思冥想了一夜,终于想出一个的——王安礼,王李氏从大文豪那里得了名儿,美滋滋的回去了,她也不知道这名儿是个什么意思,总之大学问家取的,那就肯定是好的。 王浩听到老徐取的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口茶水就直接喷了出来。 “安礼……安礼……安利!我觉着这名字也不成。” 晚上回到家中,把这事说给还玉听的时候,她喃喃复述数遍,也终于找出了破绽,顿时咯咯笑着,也表示这名字取得不好,得改一个。 “你这是哪根哪呀,我说的是王安礼,不是安礼……” “怎么,不就是那个意思嘛,那么大一个梗。” “你知道王安石吗?” “这肯定是知道的啊。” “王安石有个弟弟就叫王安礼,而且你想啊,万一将来咱俩生个儿子,你家老头子保不准就会拿出一个王安石出来……” “对对对对对……!这太可怕了,我怎么没想到!” 还玉终于恍然大悟,惊得从躺椅上弹了起来,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成为那谁的妈,再也坐不住了,当即就决定回娘家一趟,让老头子重新想一个名字。 看着还玉如此巨大反应,倒把王浩给吓了一跳,不过就是吐槽了一下而已,她倒是当真了,再说了,你的肚子都还没有动静呢…… 关于肚子这事,也确实挺纳闷的,从那啥开始到现在,也有好些年了,虽说之前有些刻意的避着,但也不应该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章节目录 第456章 物价飞涨 尤其是最近,真的是有造人计划的,而且是算准了时间加班加点的造的,却仍然没有丝毫动静。 这里也没有个科学的手段可以检测一下什么的,所以这几天,还玉又在动坏心思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有极具说服力的低语在王浩耳边回荡。 比如…… “要不……你去隔壁那块地上试一下?” 又比如…… “这样就能知道是牛不行,还是地不够肥了……” 再比如…… “反正咱家那几块自留地早晚也都得你去耕种。” 一遍一遍,直把王浩听得心里发毛,于是只好把话题岔开,迅速转移阵地,只是聊得话题总也脱不开家长里短,而且还经常是一些感觉非常怪异的话题,但又觉得很是靠谱。 替她家老头子找的那个伴,老徐起初也是誓死抵抗,然后她就直接把人给接了过来,替老徐洗了小半年的衣裳,做了小半年的饭,最后竟然还真的给成了。 有了这一次成功的经验,没过多久,还玉就又在义学找到了一个负责仓库管理的杨叔,杨叔是个鳏夫,没有子女,也是独居好多年了,人很不错,只是稍微有点……木讷吧,也不能说是木讷,总之是相当的不善言辞。 与老徐一样,王浩他娘也是表示坚决不从的,可住下了之后,倒也没见她赶人,而且还会把饭菜做好了放在他的房门口,也不说话,也不进门,就放在门口。 住了好几个月了,俩人说过的话,可能还不到十句,毫无进展,那杨叔基本上每隔三天就会去找一趟还玉,请求搬往他处居住。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不但丝毫不理会杨叔的诚恳请求,还专门安排了一个护卫,保证杨叔每天都能“顺利”的回家。 几个月下来,似乎还产生了一种婆媳间暗中较劲的意味,要说为别的事较劲也就算了,为这事,总感觉那里不对,极为的怪异,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甚至还觉得这事要是成了,其实还挺好的。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宋辽边境上的走私贸易,在太府寺及各大商会的暗中支持下,得到了蓬勃的发展。 大量的铜钱通过那些暗商流入辽国,暂时造成了辽国方面经济繁荣的假象。 随着大量铜钱的流入,辽国的物价也随之水涨船高,已经到了一个相当危险的数值。 在宋国只卖一贯二钱一石的米粮,在辽国已经涨到了五贯,其他诸如毛皮牛羊之类的硬货,也比之前涨了两三倍。 在又一笔百万贯的巨款从市舶司划出去之后,事情终于传到了政事堂的耳中,也同样震惊了赵老大。 在他们看来,拿着大把大把的银子去辽国买高价货,除非是脑袋被驴踢了,赵老大得到消息之后,也在第一时间召见了王浩,刚一照面,就吹着胡子抛出一句。 “别以为现在手头宽裕了,就可以乱花钱……!” “陛下明鉴,臣从不曾乱花钱。” 王浩知道这件事瞒不住,迟早要被捅破的,没在朝堂上当众遭到弹劾,已经是很给徐沈两位宰辅的面子了。 “你拿数倍于物价的银钱去购买辽国的米粮,这还不叫乱花钱?” “陛下,您不能将辽国的物价套用在我大宋的头上,按照辽国的物价来算,臣的确没怎么乱花钱。” “还敢狡辩!这有什么不同?!你千里迢迢跑到边境上,花数倍的价格去购买他国的货物,你还能说出朵花来?那高价买来的货物呢?你要如何处置?低价卖于商贾?这还不是糜费国库?” 很显然,这种逻辑在赵老大那里,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圆的通的,怎么说都是拿宋国国库的钱去充盈辽国的国库。 基本上主要的矛盾就在这里了,无论是赵老大本人,还是朝中诸位大臣,他们都把国库里的钱也当成了钱,当成一种与百姓商贾手中毫无区别的流通货币,所以他们的心态,也如寻常百姓商贾一般,总是以为国库里的存银越多越好,越多就越觉得安心,正所谓家中有粮心中不慌嘛。 而实际上,这样的观点显然是错误的,在王浩看来,百姓商贾手中的钱,的确是真正意义上的钱,但国库中的钱,严格来说,并不是钱,而是一种平衡矛盾的媒介,或者说是一种应对危机的工具而已。 在他们传统的观念中,钱就是用来买东西的,除此之外,别无他用,因此,努力往国库中堆钱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应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危机,比如天灾,比如人祸,当天灾人祸到来的时候,国库里的钱就能化解这些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危机,如此,国家才能安定。 这想法当然没错,然而仅仅把钱当成是一种预防危机的储备使用,显然有些太单一了,完全没有发挥货币的更大用途。 货币对于一个国家而言,不仅仅是预防危机的储备,还可以是一种战争的储备,一种外交的手段,一件比刀枪剑戟更犀利的杀人武器,一把扼住他国命脉的铁钳。一颗威力无比巨大的炸弹。 兵书有云,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而这货比,一石运用好了,正是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最佳手段。 尽管目前的经济构成比较单一,比较落后,但也正因为如此,玩起来才更得心应手呀,王浩知道,经过这将近一年的运筹,辽国那边的经济形势,已经进入了一个非常危险的泡沫阶段,物价飞涨,物资紧缺,又有他们自己搞出来的假冒伪劣交子从中作祟,差不多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从最近辽国边境不断有巡查出没,严防有人暗中向宋国出售物资的举措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已经有所防范了。 本来国内的物资就已经很紧缺,还不断有人为了谋取厚利,把稀缺的资源出售给敌国,这是在绝自己的后路,他们当然也知道,宋国的这种做法显然没安好心,放着自己家里便宜的东西不去买,而来买辽国的天价货,明显是故意而为之的。 包括那些辽国的走私商贾,心里更是清楚,这些与他们买卖的宋人,背后绝对有官府的影子。 但是架不住重利的诱惑,高于市价三成的收购价格,还能从中买到一些国内稀缺的货物,一趟走私买卖下来,所得利润,让人眼红,于是卖起来也就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了,不受约束的商贾,卖起国来就是这么的干脆,毫无下限可言。 再者由于辽国边境的防范向来松散,加上很多地界受部落领主自治,又所有贪图重利之人,所以他们的管控并没有起到多少效果。 随着形势的进一步恶化,境内的物资日益短缺,物价不断上扬,应该是差不多又到了遣使入宋,向宋国的大司农再启和谈之议的时候来吧。 所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放松,那一百万贯钱必须批出去。 章节目录 第457章 囤积居奇 关于经济战毛衣战的话题不太好解释,这也是王浩略微有些苦恼的一点。 自己脑子里装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一旦实施起来,不但很难让旁人理解,还不太好解释,大多数时候,需要用打一个比方的方式来解释给他人听,尽管如此,那听的人,往往也只能一知半解,并不能完全通透,往往需要事后看到实际的成果了,才能被人接受。 “陛下,这事臣也可以打一个比方的。” “哦?那你说说看。” “您可以把咱们的太府寺想象成辽国的一家黑心商贾,专门做一些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买卖……” “啊……?唉……” 听这臭小子竟然把自家的太府寺比作了一个囤积居奇的黑心商贾,赵老大有点难以接受,长叹一声,终究还是把训斥的话咽了回去。 “而且咱这家奸商不但实力雄厚,背后还有大靠山,完全不用担心被官府查办,再者……” “哎……行了行了,就别得瑟了,你先说说这什么毛衣仗打赢了,我们会有什么好处。” 赵老大很及时的打断了这小子口无遮拦地继续抹黑太府寺的行为,岔开话题,想先听听这样做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嘛……咳咳……臣也不敢隐瞒,不会有什么好处,臣只能保证尽量把损失控制在最小……” 王浩说完之后咽了口唾沫,准备承受赵老大的雷霆之怒,这又是一套难以理解的理论。 果不其然,赵老大听完之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但不会有好处,那花出去的许多钱,可能还会打了水漂,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足足愣了好一会,方才长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怒火,一字一句地问道。 “那你倒是说说,能拿回来多少?” “咳咳……这个不太好说,一……一半应该还是有的吧……” “一半……” 赵匡胤闻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顺势瘫坐在了圈椅上,紧闭双目,陷入了沉思。 算上这次的一百万贯,从去年至今,他已经在两国边境上砸下去了数百万贯的银钱。 数百万贯的钱,足够自己在两国边境筑起一道长城,足够自己招募数十万大军北伐数次,足够半年的国用,足够打造一支战无不克的骑兵部队,足够…… 而现在这数百万贯钱砸出去,毫无动静不说,还只能回来一半,一支大军出征,若只回来一半,怕是要举国哀悼了吧?隋炀帝征调百万民工挖了一条大运河有没有花数百万?若是国库没那么多钱,这数百万砸出去,怕是要民乱四起了吧……?想到后面,是越想越不敢想了。 看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的赵老大,王浩也知道他这是被惊到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也大致盘算过,加上期间耗费的人力物力,两百五十万贯钱,注定是要打水漂的。 这个数字的确有点大,很多人听了都会无法接受,尤其是朝中那些大佬,这事要是被政事堂的几位宰辅知道了,王浩相信沈老半夜吊死在自家门口都有可能。若是传到了朝堂上,相信肯定也会是哭嚎声一片,天都要塌了的感觉。 可这钱花的是值得的,他们心疼是因为只看到钱花出去了,没有亲眼所见辽国那边的具体情况。 王浩相信,如今的辽国国内,差不多已经是一片茫然了,加上又是春耕时节,青黄不接,这样子如果持续入秋,必然是大荒之年,然后再过一个更艰难的冬天,之后就必然是异常熟悉的民乱四起时期了,离瓦解也就不远了。 不过彻底瓦解了其实也不太好,重回部落形势之后,原先的军队,会转变为南下抢劫团伙,像历史上的大多数游牧民族一样,时不时过来抢上一回,到时边境就永无宁日了,这样的以劫掠为目的的团伙,还不好打,一打就跑,被追了再跑,很是头疼。 不过辽国方面应该也不会坐视这样的现象发生,因此,到一定时候,重开和议几乎是必然的。 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把这位气很不顺的赵老大给安抚住。 “陛下,经济战不可能会有赢家的,注定是会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区别只是勒紧裤腰带与揭不开锅的区别。 银钱可以传来传去,但物资是在不断消耗的,你花五贯钱一石买来的米粮,吃下去之后,它的价值就已经被固定了。 同理,花两贯钱买来的一匹布,做成衣服穿到身上之后,它就是一贯钱了,即便以后这布降到一贯钱一匹,但已经穿在身上的这件衣服,其真实价格,仍是两贯钱,包括其他所有物资都是一样的,所有人都要为这次没有硝烟的战争买单,谁也不会例外,所以注定是没有赢家的。” “呵,好一个揭不开锅,好一个勒紧裤腰带,这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嘛?这是下策,下下策呀王浩!” “非也,这非但不是下策,还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上之策,紧一紧裤腰带,这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揭不开锅了,可是要死人的陛下,所以为了求生,揭不开锅的时候,他们就会考虑卖儿卖女了,臣敢保证,不出三月,辽国必遣使入朝,重议和谈之事。” “呵,你还在惦记着和谈之事,朕这就告诉与你,和谈之事,绝无可能,即便辽人答应,朕也不答应,幽云之地,朕会带着汉家儿郎自去取之!” 言下之意,就是要让王浩及时止损了,废话嘛,辣么多的钱,如果砸在将士们身上,幽云说不定就给取下来了。 “好吧……那……如果是白送呢?” 王浩闻言,并没有失望,而是继续抢救,如今的形势,即便朝堂上不支持,商贾们那边打个招呼,他们也会非常愿意拿钱出来赞助一下的。 “想得美!哪有那么好的事,这事扯来扯去,都扯了那么久了,辽人那边可有半点诚意?” “大生意嘛……哪有那么容易谈下来的,臣保证,这是最后的一百万贯了。” 其实如果真的能白送,赵老大还是非常乐意的,以目前的形势,指不定还要僵持多久,辽人那边若真的答应让出几个州来,西北银州那边也能随之迎刃而解,那收益不可谓不巨大。 听到王浩说这是最后的一百万贯了,赵匡胤的气也随之顺了一些。 话说回来,这钱虽然花的心疼,但终究都是这小子赚来的,而且,相比较他赚来的那些,这扔出去的几百万贯,也实在算不得什么。 所以气归气,认还是认的,谁叫这小子这么能搞钱呢。 章节目录 第458章 敲打敲打 不过器重归器重,该敲打的还是得敲打,于是,赵匡胤随即又将神色一竖,佯怒道。 “当真是最后的一百万贯?王浩,你可知欺瞒于朕罪在不赦?” “臣哪敢欺瞒陛下呀,这回肯方是最后一次。” 王浩生出三根手指,信誓旦旦。 “王浩啊……非是朕信不过你,实则如此太过糜费钱财了,先不说这样做有没有用……” “陛下,这肯定是有用的,如今辽国国内的物价已然飞涨,要不了多少时日便能……” “你先听朕把话讲完,就如你所说,辽国物价飞涨,可你就不想想,既然辽人中有商贾会为重利,将货物偷卖于你,难道我宋国就没有唯利是图的奸商将货物偷卖于辽人?如此一来一去,岂不是白白便宜了辽人?” “这点臣也可以保证,一车两车的散货可能会有,但大宗商品绝对不会有。” “你怎知不会有?” 担心就担心这点,任何时候,都不缺为了谋取暴利而铤而走险的人。 “这自然也是陛下的功劳。” 王浩顺势拍了一记马屁。 “少来这套,你是不是又要讲你大婚那日,朕勉励那些商贾代表的事?” “呃……” 看来这话的确用太多次了,不过如今商贾们对赵老大的敬仰可是千真万确的,而且很汹涌,这回的经济战,也是实实在在出了力的,各大商会组织,基本上从源头处,杜绝了大宗商品流向辽国的可能性。 奈何赵老大总是不信,可能是因为经历过乱世,见多了发国难财,发战争财的势利商贾,所以才会把商贾重利而轻义的这个观念刻在了骨子里吧? 其实人呐谁都一样,百姓也好,商贾也罢,也是很需要诸如荣誉感,成就感之类的精神食粮的,精神世界到位了,即便是唯利是图的商贾,同样可以毫不犹豫的舍财取义,激励士兵,与激励商贾,其实都是差不多的道理,无需抱有成见。 “总之此事就此作罢,已经花出去的,朕也不计较了,这些年来,你夜确实做的很好,也确实为国库增加了那许多进项,把商事这块交于你来管,朕也放心……” 接下来,赵老大摆出了一副语重心长的长辈口吻,啪啦啪啦的好一番长篇大论,既赞扬了王浩这些年来的成就,又肯定了他的办事能力,极尽溢美之词。 说实话,在赵匡胤心中,这小子也的确担得起这样的褒奖,如今那许许多多翻天覆地一般的变化,说到底,或多或少,都有他的一份功劳在里面,而且不光是商事,如今,就连百姓地里种的稻种,也是他竭力推广开来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浩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至于及时止损,那肯定是止不住的,车都已经上了高速了,哪能说回头就回头的,有钱有有钱的玩法,没钱也有没钱的搞法,因为这一回帮助辽国哄抬物价的同时,其实他们自己搞出来的那一套假冒伪劣交子也是出了一份很大的力的。 也正是因为有这种如废纸一般的假冒伪劣交子的存在,使得辽国的商贾世家,或是部落贵族们更加的离心了,毫不夸张的说,假冒伪劣交子自出现的那一天起,就是毫无信用可言的。 所以接下来,市舶司其实可以考虑一下为辽国的那些有钱人,开通一个名为海外账户管理的服务,“激励”他们把钱存到大宋的市舶司来,以此回收一点铜钱…… 不过这个想法就太过天马行空了,暂时还是不要宣传出去,免得又遭到一通吐槽。 所以接下来,王浩除了是是是对对对,就没再提出其他的意见了,赵老大看着这小子终于悔改了,也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嗯……那便这样吧,你先下去,莫要再生什么乱子。” 打完收工,终于把那好大一个血口给堵上了,赵匡胤也长舒了一口气。 “臣告退……” “回来……!” 刚走到门口王浩随即又给呵了回去。 “差点忘了,还有一事,朕要与你商量。” 王浩依言回到书案前之后,抬头看了一眼赵老大,心中很是疑惑,之前还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此时却换上了一副很是为难的表情,这是又有隐疾要相告? “愿为陛下分忧……” “嗯……也没别的事……就是……前日高文静递交了一份关于今年各义学将要入学的名额统计,朕以为这人数似乎有点多了……” “这两年确实又涨了不少,不过陛下放心,不会缺钱的……” “咳咳……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只是想,这义学可否停招两年,或是往后每年略为控制一下人数?” “这个……?” “哎……你别多想,有教无类,能让寻常百姓家的子弟也能入学明礼,实则一件大功德的好事,只是长此以往……日后,恐忧无兵可募呀……” 王浩闻言,长久以来积压在自己心中的一块石头仿佛落了地,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吗? 自唐五代以来,募兵制取代征兵制之后,就一直沿用至今,就目前而言,不论禁兵、厢兵,还是后世南宋的屯驻大军等,一般都采用招募的办法,或在灾年招募流民,或在荒年饥民,又或是将健壮的囚犯充当。 只是由于这些年来,百姓的生活水平渐渐提高,而且又是年年风调雨顺,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灾祸,又加上义学的日益扩张,直接导致这兵源成了一个大问题。 生活条件好了,蹲在家里就足够吃饱饭了,谁还会愿意去当兵吃粮,也因为生活条件的日益提高,连囚犯都少了许多,这就又少了一个兵源。 所以,今后募兵,大部分必然是会从义学毕业生当中募取的,这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稍微觉得有点不舍。 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学生,不得不走上一条征战沙场的道路,总会觉得不舍的。 可是,要真的到了无兵可募的境地,那今后,又由谁来守卫疆土,保家卫国呢,所以才会矛盾。 再有就是,从义学走出去的学生,普遍都对义学有着非常高的信仰值,甚至都还有一些不一样的思想,今后一旦到了一定的规模,保不准会有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 这其实也是王浩最为担心的一点,时至今日,虽然从义学走出去的学生还不算太多,但那些毕业生中,其实多多少少都还是有在联系的,仍是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的。 至于深厚到什么程度,就得去问小蝶与姜幕云了,昔日的同学之间能保持联系,必要的时候,相互帮扶一把,本也是应有之义,倒也无须担心。 章节目录 第459章 义学募兵 至于赵老大提出让义学控制一下生源的问题,倒也不是因为义学这个组织过于庞大了。 而是在他看来,让读过书的年轻后生去当兵吃粮,有些太过于浪费人才了。 况且那些义学毕业的学生,走入社会之后,基本上都能找到一份非常不错的工作,很多商贾,也都喜欢聘请他们担任一些管事之类的职务。 都已经有了一份不错的谋生职业了,哪还会愿意去背井离乡当兵吃粮,赵老大的意思应该是让义学少招一些农家穷娃,让民间多一些目不识丁老实本份的年轻后生,这样以后才能不用担心没有足够的兵源。 “陛下,这义学里的学生,凡年满十四,必须结业离校,与募兵不会冲突吧?” “哎,你有所不知呀,百姓人家的子弟,受义学教化明礼之后,大多都能找到一份不错的活计,怎还肯受招募入军伍,去那边疆苦寒之地,再者,义学中虽不教四书五经,却也都是读书明礼之士,怎好再将他们招入军中,成为粗鄙武夫,之前心血,岂不白费?” 这差不多也是古代募兵的一大特色了,喜欢招募农人中那些健壮彪悍的青壮,说白了就是把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好惹事生非,蛮横粗矿的不稳定青壮招募到军中。 如此一来,军队的战力有了保障,民间也能安定很多,当真一举两得。 至于义学的毕业生,怎么说都算是一个读书人了,读书人通常会被安上一个文弱且安分守己的标签,不但与不稳定因素毫无关系,反而在民间这样的人多了,有助于社会的安定。 养都养不出来,怎还舍得再把他们打入军伍,又还原成一个不安定的粗鄙武夫,这不是开倒车嘛。 “陛下,义学的学生,虽读书识字,却也不是四体不勤的孱弱文人,且大都明纪守法,胸怀报国之志,当是从军入伍的好苗子才对呀……” “唉……这个……” 赵匡胤本想说把这些好苗子招募到军中,那不是暴殄天物嘛,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怎么说自己也是武人出身,也太好意思给武人打上一个那什么标签。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嘛,投笔从戎,保家卫国,本就是男儿本色,陛下尽管招募便是,臣以为义学的毕业生们还是会很乐意响应陛下的号召的。”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此语精辟呀王浩,说得好,说得好呀!” 赵匡胤闻言顿时双眼一亮,又想到了之前惯用的一种手法——激励法,军队需要激励,百姓也需要激励,只要发一道热血翻滚的募兵诏书,说不定还真能打动不少有识之士投笔从戎,保家守土呢。 若真的能从义学毕业生当中抽调出一支军伍,那日后的兵源问题,也就能迎刃而解了,而且读过书的农家子弟,怎么说都明理很多,也不会像如今那些武人那般不太好管理。 想到这里,赵匡胤心中计议已定,随即开口继续言道。 “那便这样,朕先下诏,从各地招募五千义兵自成一军,遣宿将调教打熬,先看看能不能成吧。” 一开口便要走五千,王浩心中略微有些心疼,眼见着大好青年就要被送到战场,着实惋惜。 却也是没办法的事,终究是要有所付出的嘛,而且这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但愿他们能好好训练,尽量完好无损的回来吧。 从皇宫出来,王浩径直去了五里坡义学,如今的五里坡,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坡了,几乎都快成为一座五里城了。 汴京城也这两年扩展了好多,单单内外城显然已经无法容下百多万的京城市民,早先年前,城外那些连城一片,狭小而又拥挤的流民窝棚区,现在也都早已经被改造成了繁华街道民居,外貌式样早已经与城内无异。 最外围的建筑群,几乎与义学的那一片建筑群相连。 已经有朝臣提出,在汴京城外城之外再设外城,趁现在国库充盈,又有轮窑厂提供取之不尽的砖石,不如再筑一道周长达百余里的周城城墙。 由此打造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级大都市。 不过此议一出,马上就被人给喷了回去,城周百余里的都城,这想法太疯狂了,太浮夸了,隋炀帝营建的东都洛阳才多大,你这周长百余里的城墙,那还不得动用数百万的民力,真是刚吃了几天饱饭,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如果让他们知道大司农砸了数百万贯的钱财到宋辽边境搞走私贸易,他们倒是可能会转而支持把这钱砸到营建城墙上去了。 不过城墙太长其实也没什么实际意义,更长的城墙,就意味着需要更多的将士来拱卫,百余里的周长,数万数万的禁军撒下去,也会变得稀稀拉拉,若真有外敌入侵的那一天,防守的难度也会变得无限大。 对于这个看似疯狂的提案,王浩倒是觉得无所谓,周长百余里,换算成面积,差不多也就一百多个平方公里,像这样面积的大城,在此时当然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了,不过在后世,也就一个普通中等城市的面积而已。 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吧至少,估计也就一个寻常地级市的规模,实在算不得什么。 同样,对于从义学毕业生当中招募新兵,小蝶也觉得很正常,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这一天迟早都是要到来了。 应征入伍嘛,是每个人的义务,读过书怎么了,读过书的义学子弟,更知道什么是纪律,什么责任,什么荣誉,更懂得什么是保家卫国,什么是舍身取义。 “老爸,要不给咱们义学出去的军人们取一个名字吧……?我们有禁军,厢军,乡勇,那义学来的,就叫义勇……” “这事轮不到你管……”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就被老爹迅速的出言打断了,其实王浩最先想到的,也是那三个字,可那也太那个啥了,况且这事也的确轮不到一个小丫头片子来管。 说到小丫头,如今的小蝶早已经不是小丫头了,她终于开始长身体了,个子也终于开始蹭蹭蹭地往上长,不过还是偏瘦偏小,至于容貌,也没有继承她娘亲的优质基因,倒也不至于长残,顶多算中等吧…… 即便这样,小蝶自己倒是很满足了,终于可以放下一件最担心忧虑的事情了。 只是一件忧心事刚刚消弭,另一件忧心事又上眉梢,听说曾经同窗,终于要应征入伍了,嘴上说早有心理准备,心里还是非常担心的。 战争曾经离她们这些义学的学生很远,如今却一下子变得近在咫尺,终究会让人感到些许的忧愁。 能做的也非常有限,除了叮嘱,也就剩下祝福了吧…… 章节目录 第460章 援助辽国 在第一道募兵诏令广发各州府的那天,王浩终于等来了辽国方面的使节,再度遣使入宋,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他们终于熬不下去了。 这次显然是带着诚意前来的,至于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但多少肯定是带了一些的。 却理所当然的受到了冷遇,赵老大甚至见都没见一面,连送来的国书都没看一眼,就把辽国使节打发去了太府寺。 本来主要目标就是太府寺的大司农,辽国的使节倒也乐意,只是到太府寺之后,也同样遭到了冷遇。 倒不是言语上的冷遇,而是待客之道上的冷遇,到太府寺的时候,正值午饭时间,辽使还是上回在雄州城时接触过的那个辽使,姓陆,又是一个陆姓的路人甲。 “陆大人吃了没?” 这是大司农见到辽使后说的第一句话。 “啊?吃……?没……没没,尚没……” 如此开场白,果然把辽使打了个措手不及。 “哦,那来的正好,便在此吃顿便饭吧,咱边吃边聊可好?” “好……好好,甚好。” 于是,大司农随即就让人添了双筷子,便饭很随便,随便到让辽使有点难以接受。 两个发黄的窝头,一小蝶咸菜,一小蝶腌黄瓜,和一碗小米粥,没有酒水。 “陆大人莫要见谅,去年我太府寺为了帮助贵国度过难关,花了太多的银钱,现已经严重透支了财力,陛下仁厚,虽没有过多的责罚,但这用度……唉……不说了,来,陆大人吃菜。” 一脸愁容的大司农说着把一块腌黄瓜夹到了辽使碗中。 辽使见大司农这一副装模作样的欠揍表情,眼皮不禁直抽搐,随即微笑开口说道。 “有劳大司农费心了,不过我大辽新皇英明仁厚,朝堂上下也是众志一心,目前虽有微恙,且尚能勉力维持,大司农就不必再为此事操劳了。” “唉……王某天生劳碌命,岂能眼见兄弟友邦有难,而就此袖手旁观,能帮到的地方,还是要尽力帮扶一把的嘛。” “大司农客气啦,大司农还是留些余钱吃顿好的吧,大司农如此苛待自己,陆某心酸呐……” “应当的应当的,本官与贵国萧后也算是故交了,朋友有难,怎能不倾囊相助,这不,陆大人入京之前,本官已上奏朝廷,请求陛下再拨银三百万贯资助辽国。” “三……百万贯!大司农果然是大手笔呀,只是这粥似乎淡了些……” 辽使闻言,先是一惊,随即就镇定了下来,用略带不屑的语气回了一句,还拿调羹搅了几下手中的那碗稀粥。 “这个嘛……我们南人口味比较清淡,就如我们现在喜喝清茶一般,不像辽国那样重口……哦对了,前日有南方好友送来了几斤今年的新茶,等会我让人为陆大人包上两斤带走,陆大人也尝尝这近年风靡京城的清茶。” “哦?便是那种皆是老叶制成清茶?” 陆大人闻言暗呸了一声,他说的这什么清茶,近年在辽国也有见到,就是他们从边境偷贩过来的。 只是那茶叶粗劣的很,状如枯叶,毫无卖相,看着就像是山上扫来的树叶一样。 但即便是这样的东西,如今在辽国也是一种紧俏货,价格不菲。 他们宋人就将这种最低劣的东西来换取辽国的米粮牛羊的,真真的气人。 王浩闻言不觉老脸微微一红,这事的确有些不太厚道,偷卖给辽国的那些货物的质量,的确差了些。 尤其是那些茶叶,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货想出来的馊主意,那茶叶真的是茶树的叶子。 “咳咳……老叶不至于吧,可能是最近疏于监管了,才会有以次充好的现象发生,陆大人放心,这事本官定会放在心上的……” “哼……” 陆大人撒娇似的轻哼一声,懒得再在这话题上浪费口舌。 王浩也非常配合的及时引开了话题。 “哦对了,那援助款前日也已经批下来了,如今正暂放于太府寺的地库之中,陆大人回去的时候可要一并带走?” “哦……?那……那倒不必了,还……还是有劳大司农亲自走这一趟吧……” “嗯……那成吧,本官这便安排日程,尽快将这钱送过去,哦对了,辽使此为何来?” “正是邀请大司农往我辽国一趟……” “那正好!” 说话间,两人眉来眼去,亲密无间,仿佛是一对多年未见的老友,思念之情溢于言表,一旁的小方实在看不下去了,匆匆把最后一口窝窝头塞入口中,告了声罪就逃离了这基情四溢的饭堂。 饭后,王大司农又非常热情的拉着陆大人参观了一下建筑风格迥异的太府寺,还去太府寺的地库查验了刚刚拨付下来的那三百万贯援助款。 看着满眼满眼整齐码放的银箱,陆大人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到了地上,这哪是三百万贯,粗略一算就远远不止了,之前还以为他在说大话,莫非这事还是真的?不然他一个太府寺怎么可能堆放那么多的银钱。 正在这时,刚才消失了一会的小方同学又从门外疾步走了进来,脸显歉意,并告知大司农,援助辽国的款项放在另外一个库房里…… 然后辽国的陆大人就看到了更多的存银,差点就没把持住,彻底被震撼到了,没想到宋国的国库已经充盈到这种程度了,连区区一个太府寺的存银,就已经堆积如山了。 其实那些只不过是各地钱庄的大老板们抵押在太府寺的准备金,谁都不能动的死物而已。 狠狠地在辽使面前炫了一回富,言下之意无非是,咱手里的钱,拿来买下你们辽国所有的存粮都绰绰有余了,你们的粮价,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参观了太府寺的钱库之后,陆大人的神色明显有些不大好了,话语之间也变得兴趣缺缺,那如山般堆积的银钱,对他的打击着实不小。 再联系上入京时在街上看到的那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心中更是五味杂成。 辽国析津府虽然也不差,可与这汴京城一比,那就相差的太远太远了,街道干净整洁,街上行人摩肩接踵,行人神色怡然自得,两旁房屋建筑鳞次栉比,各种铺面货物琳琅满目,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恍惚之间,已经被人引到了茶室,茶室中放了一方老树墩,古色古香,茶香四溢。 置于其上的茶碗更是薄如蝉翼,精致小巧。 茶是大司农亲自泡制的,泡制的过程还相当的繁琐,好一会功夫才有一小盅清茶推到了陆大人面前。 端起那一小盅清茶浅尝一口,陆大人不禁酥服的闭上了眼睛,顿时又感觉鼻子一酸,心更酸。 这是多久没喝过如此上等的好茶了呀! 章节目录 第461章 惊闻噩耗 说到这茶叶,大概也是辽国的一大痛楚了。 不得不承认,宋国的这片土地,是一片沃土啊,啥都能种出来,就比如这茶叶,辽国那么大块辽阔的土地上,愣是找不出一株茶树。 可偏偏这茶叶又几乎是马上民族的生活必需品,也不知道是从何年何月开始有这个习惯的,也有可能与他们经常吃油腻的人食物有关,据说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还不行喝茶的时候,人们在日常的游牧生活中,是把菜叶晒干之后,作为随身携带的食物来补充的。 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弄出来了这茶叶,由于携带更方便,保质时间更长,而且又量大管饱,一下子就取代了菜叶的地位。 久而久之,这茶叶就成为了游牧民族的一种生活必需品。 但偏偏不巧,北方的土地又种不出茶叶,人们日常所需的茶叶,全依赖进口。 以前还好些,即便是在战时,边境上的贸易被中断了,也能从某些暗地里的渠道搞到所需的各种南货。 可自从太府寺接手宋国商事以来,这边境的走私贸易就几乎绝迹了,宋国的商贾们,仿佛是在一夜之间洗心革面,竟然都看不上这获利巨大的走私贸易了。 所以,如今的辽国,对茶叶的渴求,几乎已经到了一种求如饥似渴的地步,就连太府寺贩卖出去的“茶树叶”也在辽国卖断了货。 因此,此时的陆大人,才会在喝到一口上等雨前龙井冲泡出来的清茶后,而激动的几乎落泪吧…… “陆大人以为这清茶如何?” “嗯……清新淡雅,入口余香,有一股君子之风,好茶!” “那比之以往的茶饼如何?” “咳咳……我析津府的市面上,不会有什么好茶,这个大司农应该是清楚的吧?” 陆大人一口饮尽杯中茶水,随即又换上了一副极为鄙夷的笑容。 心中更是不断的腹诽,你们宋人本就狡诈,从来都是把一些最次等的茶饼销往辽国,如今更是无耻到直接卖树叶了。 王浩闻言顿时装出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随即又一脸苦涩的解释道。 “唉……好茶我们这里的确不少,很多商贾也正愁找不到销路,只是……陆大人也知道,这数年来,宋辽两国局势吃紧,上头决意中断边贸,商贾们也是没有办法呀!” 陆大人自然知道这货的话跟放屁无异,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却不得不接下那一出假戏,接话道。 “若本使说此番奉皇命出使,正是为重启两国边贸而来,大司农可愿再赴前度未竟之约?” “唉……陆大人有所不知呀,本官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因为私自动用巨款援助你们辽国,从而遭到了朝中大员的一力贬斥,几乎已经被他们给孤立了。” “大司农……!” 陆大人终于怒了,自从跨进太府寺大门的那一个起,这小子就一直在演戏,又是稀粥窝窝头,又是满仓的银钱,现在老子都已经诚恳相邀了,他竟还是这副尿性,这还能愉快的说话嘛…… “陆大人莫急,听本官把话说完……在宋辽边境设立榷场一事,早先就是本官的主意,犹记得当年在雁门关外之时,那时的萧后还是萧皇后,盈盈二十许风华正茂,一袭白裘英姿煞爽,款款而来,似是那月宫的仙子掉落凡尘……” 全然不顾辽使不断抽搐的眼角,王浩又坚持把那时的情形给复述了一遍。 “陆大人你可知道,从那日初见萧后提议榷场至今,已经有多少个年头了吗?” 说到这里,王浩伸出右手一边比划,一边加重了语气说道。 “七年了,已足足七年了陆大人,这七年来,人未变,可这世间,早已经是沧海桑田,你看看如今的汴京城,看看如今这太府寺的大楼,若有兴趣,你可与再去看看如今沿海码头上那如林一般耸立的商船桅杆。你就会知道,这世界每天都在变化。 而你们的时间,却不多了,所以我就在此直说了吧,趁着现在还有得谈,赶紧把这事给定下来,不要再想着讨价还价,你们越拖,加码只会越高,我说的这些,陆大人可能明白?” 话到此处,王浩也就不打算再藏着掖着了,就目前而言,太府寺才是财大气粗的那一方,更何况辽使这一趟入京,本就是已经有了让步的打算。 陆大人听罢,沉默良久之方才说道。 “既然大司农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那陆某也在这里露个底,此番,只要大司农肯答应赴析津府一趟,吾皇必定给大司农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个……恐怕不成呀……” 刚刚进入正题,却见大司农又打起来了太极拳,陆大人闻言几欲抓狂,愤然道。 “大司农信不过陆某?” “陆大人可曾听说过耽罗岛?” “呃……这……?略有所闻,大司农何意?” “我大宋水军刚刚在耽罗岛上新建了一座新城,本官刚领了圣谕,要去那耽罗岛巡视一番,又受倭国王室之邀,顺便再去一趟倭国,约谈驻港事宜。” “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陆大人且放宽心,本官可遣一心腹随陆大人赶赴析津府,面见萧后,详谈和议之事。” “这不妥吧……” “妥的妥的,这心腹乃是本官的本家,可靠的很,也很好说话,亦可全权代表我太府寺的意思。” 这个所谓的心腹,自然是指的王大少爷,由于前次在倭国的出色表现,王大少爷已然成为了太府寺集团中最为犀利的一根搅屎棍。 任何事情,只要被王大少爷那根搅屎棍一搅和,都会毫无意外的被搅的一锅稀烂,简直就是一事无成的典范。 陆大人听说会有特派员随他一起前往析津府,倒也安心了一些,至于大司农说什么要去倭国,八成又是托辞,他不过只是想先派个人跟自己回去探探风声而已。 送走了辽国的陆大人,王浩随即叫来了雪藏已久的王大少爷,说雪藏也不太正确,去年去宋辽边境招募山中专营私货贸易的山寨时,他那极度嚣张,极度洒脱的行事作风,还是发挥了不少作用的。 此时,在京城这块烟雨繁华之地修养了数月的王大少爷早已经忘却了曾经经历的苦难岁月,复又成为了那个洒脱不羁的富家纨绔。 惊闻将要出差辽国的噩耗,顿时感觉双腿一软,一股强烈的尿意来袭,也没听清楚大司农都交待了一些什么,就哆哆嗦嗦地全给应承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462章 只身赴辽 接下来几天,王大少爷都是拼命吃喝,尽情享乐。 大司农说了,此番赴辽,不会再有军队护送,也没有众多属下前呼后拥,乃是货真价实的孤身入敌营。 往日的苦难岁月霎时又浮上心头,于是那杯中美酒也在这一瞬间变得寡淡无味起来。 倭人矮小,形如猢狲,山贼粗俗,口吐讳言,辽人凶猛,生吃人肉,王大少爷觉得,自己的命其实是很苦很苦的,似乎所有的苦差事,最后都会落在他头上。 夹缝中的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就又要被扔到虎狼之地去了。 有家回不的,今年年节时,又回了一趟老家,还没住上几日,就被家中老头子用棍棒驱赶了回来。 种种凄凉涌上心头,这酒喝着喝着,王大少爷就伏在桌上号啕大哭了起来,把一旁陪侍的青楼美俾给吓得面无人色。 但不管怎样,该走的还是得走,出行那日,王大少爷宛如一枚远嫁回门的新嫁娘,一步三回头,走一步抹一把眼泪,场景很是让人动容。 大司农之前说要去耽罗岛一趟,确实只是托词,最近压根就没有远行的计划。 外事自有外事部门负责,太府寺目前人才济济,经过几年的磨砺与实践,那些年轻有为的同事,个个都是当打之年,精力充沛,干劲十足。 再者,自接手三司使下四大衙门以来,理所当然地进行了一系列的改制,业务量进一步扩大,众多太府寺官员得到晋升。 耽罗岛上的新城早已筑成,驻军六千余,完全把控了高丽与倭国的海贸,耽罗岛上的驻军,也像一枚钉子扎在了高丽王朝的心上,让王氏高丽寝食难安,日夜忧心哪一天会被耽罗岛上的那一伙强人端了老窝。 事实却并非如此,张顺率领的水师舰队,真没有入侵高丽国的打算,他们所做的,不过就是“检查”一下高丽国过往的海上商队,然后时不时登陆一下高丽国沿岸的几个小城镇,“借用”一点米粮,另外再顺便“招募”几个修建城池的当地民工而已。 只是由于高丽国的某些商贾过于热心,借用的米粮和招募的民力稍微多了些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高丽国国内的某些阶层,也真的是天生的国际主义者,还没怎么着呢,那跪舔的姿势,恨不得就只差把孙子俩字刻在自己的脑门上了,乖巧的很,而窝里横起来,却又超乎你想象,甚至都让人于心不忍。 于是,就在这阴云笼罩的氛围下,高丽国的第五任国王王伷竟在去年幽愤而逝了,时年仅二十七岁,着实让人扼腕叹息。 气候,高丽国国君之位由其堂弟开宁君王治接任,这位王治在高丽国的历史上还是有点名气的。 还是典型的亲宋派,自上任伊始便不遗余力地推行“以儒治国”的方针,积极引进中原文化,着手强化中央集权,对高丽的典章制度进行全面的改革,并试图挣脱辽国的钳制,重新回到大宋的怀抱。 有趣的是,在原本的历史上,也正是这位王治同学,眼见辽国倾举大军而来,求援宋国赵二未果之后,愤而转投了辽国的怀抱的。 所以说,国与国之间,只有永远的利益,不会存在什么真正的友谊。 但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高丽国的这位国君,也是一个非常有才干的国君,尽管身处两大强国的夹缝中,不过在原本的历史上,也是有过非常耀眼的成就的,是为成宗,安民立政则为成。 不过呢按照当前的形势发展下去,以后他还能不能取得不错的成就,那就未必可知了。 高丽国在想方设法的想要重回宋国怀抱,但大司农却并不想要高丽国的臣服,由于某种前世遗留观念,他对那个棒国实在是没什么好印象。 其厌恶程度,甚至超过了三哥,仅次于倭国,而且在后续的发展规划中,高丽国与倭国可是两个重要的优质劳动力来源,如果关系好了,就不太好找理由下手了。 于是,在接收到高丽国的臣服意愿之后,王浩便果断的让他们拿出一些投诚的诚意。 这诚意嘛,当然不会是几船贡品,几个高丽美俾,一封言辞恳切的投诚国书那么简单。 而是让他们去进攻辽国,至于打到什么程度,至少也得收复之前被辽国占去的土地吧,目前辽国与高丽的国境线,大概在平攘一线,按照大司农的意思,至少也要推进到鸭绿江畔。 这个归附的先决条件,对一向孱弱的高丽国而言,显然是高了,太高了,几乎是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嘛。 辽国不过来侵略他们,就已经是烧高香了,怎么可能有勇气反过来去攻打辽人。 但大司农的态度又很坚决,不打就没得谈,所以高丽国至今仍在慎重的考虑,至于耽罗岛上的那支驻军时常登陆高丽国招募民力之事,太府寺给出的解释是既然你们现在仍然是辽国的藩属,那就没什么话好说的了,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嘛。 这便是高丽国如今的处境,既尴尬又窝囊,新认的主子,只管收保护费,其他的事则屁事不管,想要换个主子,又被人家嫌弃,要让他把现在这个主子揍一顿,才答应让他们归附,而且还是一副你打不打?你不打他我就打你的作派,你说憋屈不憋屈? 不过尽管憋屈了一些,暂时倒也能马马虎虎的拖延一下,况且耽罗岛上那支前来“招募”民力,“借用”米粮的水军来的也不是很频繁,这日子倒也暂时能过得下去。 可大司农并不打算给他们更多的考虑时间,在辽国的陆大人带着王大少爷北上之后,他就马上给高丽国的国主捎去了一封书信。 告诉高丽国国主,宋国已经开始与辽国和谈了,而且可能马上就要谈成了,一旦和谈之事达成共识,那高丽国要想再归附宋国就有些难了,所以留给高丽国考虑的时间,显然已经不多了。 之前说过,敌人的朋友是敌人,那么朋友的朋友呢?对不起,朋友的朋友最多也只能是中立,而且是什么时候想撸一把就会过来撸一把的那种中立关系。 这好比就是一道催命符,明摆着是逼迫高丽国去攻打辽国,至于支援,那是没有的,顶多允许你们向宋国购买一些战备物资。 另外,在发往高丽的信息送出之后,王浩又让赵老大派了使者前往银州,也告诉他们宋辽两国准备和谈的事情,并再次发出信号,宋国有意在银夏五州再增设四个节度使的构想。 至于之前的李继捧,仍旧没有消息传来,不知是被他们拿来砍了脑袋当作了投名状,还是被软禁了,一概不知,不过按目前的形势来看,极有可能是被用作了纳投名状的祭品。 因此,这次派出去的使者,也是大概率的凶多吉少,幸好朝堂上并不缺这样的硬骨头,很快就有人站出来愿意入狼窝一趟。 章节目录 第463章 一个笔友 转眼又是两月过去,代表太府寺出使辽国的王大少爷终于安全回返,而且精神很是不错。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能从虎豹豺狼的魔窟安然回返,确实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至于谈判的成果,王大少爷只拍着胸脯大义凛然的说了句没给太府寺丢脸,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随王大少爷一道带来的,还有辽国萧太后的亲笔书信一封。 萧太后在信中强烈的谴责了宋国大司农这番毫无诚意的行为,辽国拉下面子遣使过来邀请你亲自前往析津府商谈和议的进一步事宜,而你倒好,竟派了一个屁事不知,还毫无骨气,毫无底线的无耻之徒前来虚应其事,当真太没有诚意可言。 至于那些辽国并不是那什么那什么,而是念在那什么那什么,才放下面子那什么那什么之类的废话,王浩甚至都懒得细看。 不过信中也给出了一个明确的信息,那就是这一回,是真的有得谈的,而且为表诚意,辽国方面,可以先把涿州之地让出来。 但也仅仅是这涿州一州之地了,至于其他的数州,在没有看到宋国的诚意之前,绝对是没有谈下去的必要的。 所谓宋国的诚意,无外乎签定和议,设立榷场,重开边贸,要求宋辽两国之后以兄弟相称,永息刀兵。 待榷场设立后,让辽国方面看到了切实的利益,再商榷其余数州的归属问题。 但也不会是一下子全让出来,至少也要商定一个具体的收益值,收到多少让出多少。 并一再表示,这是辽国方面的底线,不会再有退让的余地,绝无可能像你之前信口开河那般说的先让出关内数州之地再启和议之事,那绝对绝对是不可能的,如果你非要坚持,那就只能鱼死网破了。 看罢书信,王浩不禁悠然一笑,这事情现在至少已经有了一半的把握了。 至于她信中说的那什么绝无可能,鱼死网破之类的话,也确实是他们的底线了,暂时的底线,一个人的底线,是可以随着形势的变化而随时变动的。 另外像什么兄弟相称之类的话,那就更不可能了,他们家新皇帝才几岁,赵老大又几岁了,爷孙相称还差不多,兄弟相称那就太扯了。 既然辽国方面终于给出了具体的诚意,那太府寺这边也不好再藏着掖着,当即提笔写信,准备也给萧后回上一封言辞恳切的回信。 既然辽国给出了暂时的底线,那太府寺也不能小气,除了表示两国以兄弟相称这一条不太合适之外,其余的全给答应下来了。 并表示可以先把榷场给建起来,至于榷场的位置,就参照之前约定的方案,为了表达宋国的诚意,那建造榷场的费用问题,也由宋国一力承担了,待榷场设立之后,便重开两国边贸。 这姿态,可以说是放的很低了,辽国方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 书信用三百里快递发出,只需三日可达辽国析津府,果然,只过了几天,就收到了辽国方面的回信。 很显然,他们的心情要更迫切一些,这应该是发的六百里快递,入宋境之后没有驿站换马,这么短的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跑过来的。 萧后的这次回信,语气要缓和了许多,表示大司农提出的方案甚妥,这样谈下去的话,和平之日,指日可待,并表示之前说的以兄弟相称,确实有点缺考虑了,这个可以继续商榷。 还提醒大司农,有意见可以提出来,但用词应该稍微严肃一点,身为朝中重臣,说话的方式,是不是应该稍微斟酌一下,不要那么的粗俗,也不要把她说的那么老,连太奶奶都出来了,着实不雅。 最后还表示希望能与大司农当面商议此事,不要像上次那样,派一个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找来的无赖纨绔前来,这样的人,对双方和谈的进程是没有帮助的啪啦啪啦。 读罢书信,王浩又拿出上次那封书信仔细比对了一番,确定这信应该都是萧后亲笔所写。 对于萧后的两份书信中前后态度的转变,也是想当满意,不过对与她提出的建议,自然是被无视的。 于是,在回信中首先提出,这样的遣词造句,才是真正出自大司农的手笔,心里有什么就写什么,才是真性情。 然后又扯了一番关于辈分上面的话题,既然您不想当太奶奶,那这兄弟相称的事恐怕就不能成了。 至于见面的事,虽然本大司农也挺想你的,但还是稍微缓上一缓,本大司农最近挺忙的,确实抽不出时间,再者,书信来往也是一样可以交心的嘛,只要大家以诚相待,便是有千山万水相隔,心也是近在咫尺的,笔友之间,也是可以有纯洁的友谊的…… 最后,那榷场开起来之后,关于日后管理方面的事情,最好也参照先前本大司农提出的具体规划来执行,不知道萧女士能不能接受。 这次的回信,废话稍微多了几句,还重点回顾了俩人初次相见时的情形,言词之间,已经有点像是给多年老友写信的味道了。 回信仍有辽国派来的信使带回,因为辽国信使过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烦,几乎是被一路盘查过来的,所以这回王浩特意派遣了一个向导护送。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俩人不断以书信的方式交流感情,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对志趣相投的笔友。 每封书信,王浩都一贯保持着幽默风趣,诙谐又不拘一格的风格,每每还会扯上几句有的没的,再顺便拉几句家常。 然后对面的回信,也会渐渐地写上几句家长里短的琐事了,于是,俩人的感情也随之迅速升温,渴望面谈的心情也愈发的迫切。 既然感情已经成熟,大司农便也开始考虑再次北上的事情了,准备先去一趟析津府,把榷场的事先给定下来,另外按照先前约定,辽国答应先把涿州让出来的,这事也应当与榷场之事同时进行。 然后再顺便去规划好的榷场所在地考察一番,之后就应该投入资金,大搞建设了。 这次和议的进程,除了赵老大,就只有政事堂的几位宰辅以及少数重臣知道,倒也没有太大的意见,能谈到先让辽国方面让出涿州,赵老大还是非常满意的。 因为只要辽国驻扎在涿州的大军一动,西北党项那边,必定会有所反应,尽管上回派出去的另一个使者又被扣押在银州城了。 但只要辽国那边一动,党项部族的内部,必定会有所松动,只要有所松动,那形势对宋国而言就会大不一样,重新收复银州也成为可能。 还玉这几天的心情很差,因为她男人瞒着她交了一个笔友,而且还是异域美女,现在竟然还提出要去奔现,怎能不让人糟心。 不过主要是那地方太危险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让她娘俩怎么活。 只是这演技,过于浮夸了,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章节目录 第464章 使团北上 在又是一年的春天将要过去的时候,太府寺组织的谈判团终于踏上了北伐的征程。 没错,这一次出使辽国,可不单单是大司农一个人,而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太府寺总共派出了足足二十人的使团规模,除此之外,还有政事堂派出的二十来个候补官员,由数千禁军甲士护送,准备直捣黄龙,一锅端掉辽国的析津府……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如果真的是带着二十个太府寺精英入析津府,恐怕真的会有去无回了。 到那时大司农的那个亲密笔友会想,你人都给我带来了,那还谈什么谈,不如就留在辽国算了,帮我在辽国复制一个太府寺。 所以真正前往辽国领地的,其实也就大司农一个人,至于其他一些官员,则是为准备接手涿州,以及营建自由贸易区而去的。 把该带的人一股脑儿全带上了,自然是因为大司农的心中现在已经有了十成的把握把此事促成。 从两年多前在雄州城外首次提出和谈开始,首次提出以榷场换辽地的想法算起,直至此刻带着全套组织再赴辽地,从一层的把握,到此刻十成的把握,两年的时间,并不算长,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很快的进度了。 尽管辽国方面目前只是答应先出让一个州的领地,但也已经足够,这是一个明显的信号,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妥协的,因此,他们再如何掩饰,都不可能掩饰住那江河日下的窘境。 这也是时隔两年多之后,那些老护卫队员们再次跟随他们的大人远行。 时间过得很快,犹记得上一回出远门,还在为他们将来的婚事操心呢,一转眼,这帮汉子大多已为人父了。 尤其是自己的护卫队长老关同志,两年多的时间,竟添了一双儿女,这效率,实在是让大司农汗颜,看来这地与地之间,果然还是有区别的! “老关啊,这一转眼,咋真的被叫成老~关了……?” 连生了两个儿子的老关同志明显感觉压力很大,头发都愁白了几根。 “大人,老关今年已经三十有五了,说老也勉强能凑合了。” “三十五怎能算老,你那是愁的……” “那……还不是让大人您给唬的……” 在第二个儿子满月的时候,王浩应邀去吃满月酒,席间喝得高兴,就顺便开了玩笑,替老关同志按照后世的理论好好的算了一笔账。 就是生一个儿子,将来要花多少钱的账,从这一席满月酒算起,一直算到给娃买房子娶媳妇,总共大概需要花多少钱,这一算可好,直接把个老关同志算得举着酒杯僵在了那里。 “大人,您说这婆娘为啥这么能生呀?一个接一个,这哪受得了呀……” “咳咳……!谁说特能生的!” “呃……大人,俺不是说您,俺说……不对……总之俺不是那个意思……” “不对,你刚说一个接一个的,难道你家那位又有了?!” “那倒没……俺家那位说了,这生不生的,也是可以算时辰的……呃不是时辰,是日子……日子……” “哦哈哈哈……那你们现在是一月几日?” “啥一月几日?现在已经是五月了大人。” “哈哈哈……” “大人,就他那猴急的样,一月三十日都是少的。” 一旁的铁柱很不厚道的调侃了一句。 “什么一月三十日?哎兄弟,你们这是在说的啥……?” 这个荤段子,还是多年前下南洋时在海上的那段枯燥日子里讲过的,所以老关很不幸的就没听说过。 身后另外几个护卫自然也是知道这个段子的,此时早已经笑做了一团。 随后,很不正经的大司农又随后蹦出了俩黄段子,这才让老关渐渐明白了过来,嘻嘻哈哈地笑了一路,属于男人话题,总也免不了粗俗。 不过也有沉重的。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这趟析津府之行,若被辽人扣留个二三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那便做一个持节牧羊的苏武!何惧!” 倒是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可能性很小,扣押使节这种事,虽然常有发生,比如银州城内如今就扣押着一个宋国的使者,但也是看人的,像扣押宋国大司农这种事,辽国还是干不出来的,况且如今的大司农与辽国萧后已经是亲密无间的笔友关系。 数日之后,使节团达到雄州,在这里,人马将会分成三部分,其中一部分驻留雄州,只待辽国方面从涿州撤军,这些官员便会进驻涿州各县,接手县衙政务,彻底接管民政。 另一部份太府寺的官员,将会转道往东,一直到达渤海湾的海河附近,开始在那里勘查地形,准备营建港口,以及划定自由贸易区范围。 只有最后一部份会继续北上,直抵辽国析津府,商谈和议之事。 这最后一部份,也就是大司农本人,一人一马,外加二十几个护卫,只带这么少的人前往,其实还是有一点担心辽国会扣押人质的。 过了瓦桥关之后,沿着宋辽战道一路行至宋辽边境,这个年代的边境没有固定的范围,基本上都以一些简单的地标为界,类似一条河或是一座山这样的天然分界线。 瓦桥关外的边境地标,是一条小河,无名河,可能也是永定河的某条支流吧。 还离得很远,就已经看到远处河对岸馑旗招展,人马众多,这显然是萧后派来迎接大司农的。 很隆重的排场,迎接队伍为首的,仍是那个老相识陆大人,看他穿着模样,显然已经升官了。 互道问候之后,队伍继续上路,从宋辽边境到辽国析津府,只余两日路程,如果这趟能把涿州谈下来,那两国的边境又将往前提上一大段,按照天然的地标划分,应该会以永定河为界。 由于前来迎接的队伍过于庞大,一大队人马簇拥着把王浩围在了人群当中。 或许是笔友知道宋国高官习惯乘坐马车,所以还特意准备了一辆豪车过来,由四匹马拉着。 如果是按照天子六驾的礼数,那四匹马拉的马车,无疑是诸侯的待遇了,规格极高。 不过王浩并不打算坐马车前往,借口闷热,执意要骑马前行,时则是想看看如今涿州境内的景象。 如果辽国已经打算把涿州让出来,可能会迁徙一些境内百姓,人口亦是资源,因此应该不会把一个完整无缺的涿州交出来。 另外,坐在马上,也好看一看如今辽国境内的面貌,看看经过长时间的经济制裁之后,辽地境内的变化到底能有多大,这从沿途百姓的生活状态,就能看出个大概。 但是很不幸,即便是坐在马上,能看到的景象,也是非常有限,周围簇拥着的人马实在太多,且大多都扛着大旗,几乎被遮了个严严实实。 看来,这应该也是萧后特意安排的,她并不想让大司农看到辽国沿途的风景。 也罢…… 章节目录 第465章 抵达析津 辽国的析津府也是一座大城,因为辽国实行的是四季“捺钵”制度。 捺钵是契丹语的译音,契丹语词,意为辽帝的行营, 自辽代以来,“捺钵”一词由行宫、行营、行帐的本义被引申来指称帝王的四季渔猎活动,即所谓的“春水秋山,冬夏捺钵”,合称“四时捺钵”。 也正因为这个特殊的行营制度,因此辽国虽成一国,却并没有固定的都城一说,只有一个名义上的都城,上京临潢府。 除此之外,还设有辽中京、辽东京、辽南京、辽西京,这四京既有国都的职能,也有分管所属地区军政大权的职能,更类似于汉人王朝的都督府。 上述五京中,尤以南京析津府为重,尤其是这两年,几乎被当成了都城使用。 确切的说,此时的析津府还不叫析津府,而称南京幽都府,析津府这个名字,那还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 之所以把幽都府叫成析津府,实在是大司农的历史盲点所致,不过也不差,一个地名而已,迟早要改的,先叫着习惯起来也好。 其实不光是析津府,其他许多地名,都与大司农的认知有很大出入。 此时的析津府城高墙厚,宽不知几许,也是一座少有的雄城,这样的城池,若没个三五倍的兵力围着,一时间也是很难打下来的。 城内居民,大多也与汉人模样打扮无异,反倒是辽人模样打扮的行人占了少数,即便能偶尔见到一些地中海,也是穿着汉人的服饰居多,街道两旁的商铺,同样是鳞次栉比热闹非凡,其门面样式,也都明显是汉人的风格。 看来,即便是辽国的陪都,其汉化程度也是非常高的。 入成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王浩一行人被安排了在了四方馆的一处别致雅院中。 庭院通幽,闹中取静,生活用品也是一应俱全,拿来招待使臣的饭菜,也不像大司农在太府寺招待辽使时的那般吝啬小气,只拿些馍馍稀粥来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桌上的菜式,也完全是汉人习惯的那种以碗碟装盛,小巧精致的菜式,鸡鸭鱼肉俱全,并不是辽人习惯的那样架上一只烤全羊。 就连一旁侍奉的婢女,也是汉人女子模样的打扮,当真是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这也是应有之礼,怎么说,宋国的大司农此番前来,名为出使,实则是过来谈生意的嘛。 既然是谈生意来的,那招待方面周到一点,到谈生意的时候,手头也会松上一些不是,古往今来,基本上都是这个理。 唯一有些意外的,是饭后的茶水,不是说这茶水有多差,不但不差,而且还出奇的好,乃是上等的雨前龙井。 大司农意外只是意外于,这一碗雨前龙井,明显是自己上次送给陆大人的那批嘛…… 这也能从此时陆大人脸上那略显局促的表情中可以看得出来。 也由此可见,这两年多来,太府寺方面对宋辽边境上的茶叶买卖管控到了一种怎样的境地。 以至于整个辽国,几乎都找不出两斤上好的清茶来。 此时的辽国国内,上好的团茶,可能还有许多被人珍藏了起来,但上品的清茶,王浩是可以拍着胸脯保证的。 无他,只因为这炒茶的工艺,直到今年年初时候,才从杭州城的吴老板手中传扬开来。 之前是所谓的专利保护期,几乎让吴老板吃了两年的独食,也让他的资产又迅速的膨胀了好几成。 再者,自去年年初全盘接手茶案司以来,又经过一系列的改制,让太府寺管理各州府茶场的手段,由之前的物理控制,逐渐向精神控制转变。 关于这茶叶,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就由太府寺提出了官商分成采买的办法,这个办法大大提高了茶农的收入,尤其是川蜀一带的茶农,这一政策的推行,更是直接将他们从食不果腹的艰难处境中拉了出来。 因此,在那一带的茶农当中,都是把太府寺的大司农当成救命恩人看待的,连稀奇古怪的传说都已经有好几个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类似的精神控制法,让太府寺在茶叶管控这方面做的尤其成功。 只要是太府寺出一道公告说这里不能有茶叶,那这里绝对会是一个茶叶的禁区。 由此,才有了此时陆大人拿前次大司农送的清茶来招待原主,他肯定是以为大司农认不出来的,但这清茶本就是大司农捣鼓出来的,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况且此时的绿茶品种并不多,各种在后世扬名的知名绿茶,在当前还渺无音信。 因此这一顿茶喝的略微有些尴尬,王浩也不说破,只道想不到在辽国也能喝上如此上等的好茶,陆大人有心了什么什么的。 有的没的又扯了一会,陆大人就借口明日大司农还要面见辽皇,让大司农早些歇息,就匆匆告辞离去了。 王浩也不废话,让侍女打来热水,好好的洗了个澡,就美美的睡觉去了。 次日一早,便早早的起床,这回没再戴上那个拿来伪装的发套,也不再着官袍,而是正儿八经的穿上了那一套在外人看来有些离经叛道的超前卫战衣。 而且不单单只是大司农一个人如此穿着,身边的二十名护卫,也全是一模一样的穿着,个打个的,都是寸许的短发,笔挺的中式装。 几乎等高的个头,差不多的身材,一模一样的服饰打扮,走在析津府的大街上,顿时引来无数吃瓜群众的围观。 这一身看着都觉得精神气爽的打扮,在前来迎接大司农入朝的陆大人看来,有些不太妥当。 此番通使不同于之前在行营中的会面,这可是一次非常正式的会面,大司农怎么能连最起码的朝服都不穿呢…… 王浩自然笑着打了个哈哈,表示陆大人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做法是不对滴,这才是太府寺的正式着装,而且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穿着看上去特别的精神嘛。 陆大人自然也知道无法更改大司农的决定,劝了两句之后便也不再多话,苦着脸继续带路,一直把大司农领到了辽国朝堂金殿的殿外。 所谓金殿,其实也就那样,整体格局,比赵老大的大内皇宫都要小上许多,但也是析津府内最豪华的一处建筑群了。 其实这些古代大型建筑,看多了也就那样,并不会给人一种雄伟壮观的感觉,尤其是对看惯了后世那些大桥大楼,还深度参观过故宫博物院的王浩而言,就更不足为奇了。 在殿外等候片刻,就有内侍高声传话,有请宋国亲使入殿觐见。 章节目录 第466章 金殿争执 刚刚跨入金殿大门,这一身离经叛道的穿着,果然引来了众多辽国大臣的品头论足。 其中不乏一些鄙夷轻斥的言语,太不象话了,太不把咱们的皇帝当回事了,竟然穿着这样一身奇形怪状的衣着前来,而且还是一个僧人。 上次派来一个完全不知礼数的二百五过来也就算了,如今又派了一个僧侣前来,当真是把我们辽国当成一个什么人来走上一遭的街市了吗。 “太府寺大司农王浩,见过辽皇陛下。” 王浩也不理会金殿两旁那些不善的眼神,直接走到金殿正中,双手抱拳,朗声说道。 金殿上首坐着辽国的小皇帝,小皇帝身边还坐了个大司农的笔友,此时的萧后端庄典雅,目不斜视。 并没有搞垂帘听政什么的遮掩,而是直接坐在了小皇帝的身边,同坐龙椅,无分高下,更无左右。 倒是身边的小皇帝,更像是一个摆设,事实上也正是摆设,十来岁的年纪,处理的了什么国事。 话音刚落,不等皇座上的那个小皇帝回话,便有一个朝臣带着几分呵斥的语气高声说道。 “宋使不得无礼!” 很明显,这位辽国大臣的意思,是让王浩依藩国使臣那样行大礼。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观那龙椅上的辽国小皇帝,也就十来岁的模样,怎么可能行大礼,老子连赵老大那里都没行过大礼,怎么可能对着一个小屁孩跪拜。 不过此时那金殿前方,有两侧的金刀将军怒目而视,模样甚是吓人。 估计上回王大少爷出使辽国,遇到的也是这样一副场景,而且极有可能当场就被吓住了,但是又有出使倭国时的趾高气扬在前。 两个极端环境的对比之下,可以想象王大少爷那怂而未怂,想怂又强制支撑着不怂的神情,可能还当堂闹了一些笑话。 不过这样的场面,显然是吓不住大司农的,他甚至连头都懒的回一下,丝毫没有理会那个辽国大臣的意思,而是直接抬头,直视那龙椅上的小皇帝,随即开口说道。 “陛下……?” 语气中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意思很明显,就是该你说话了。 “哦……外臣免礼……” “谢过陛下……” 龙椅上的小皇帝适时开口,翻过了这一页。 初次见面,就有点不愉快,看来这辽国还是在想着甩脸色摆架子,好没有完全认识到自己当前的处境嘛。 果不其然,刚过片刻,就有另一个朝臣站了出来,用明显的挑衅语气说道。 “素闻尔国自诩礼仪之邦,如今观宋使穿着,髡发短衣,面见吾皇,此便是尔国礼数?” 王浩闻言,不由得眉头深皱,又是这一套,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呢,总要在耍一些没有鸟用嘴上功夫,试图找些场子,真的是烦透了这些。 大家坐下来好好的谈一下正事不好吗,用手中的干货说话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先打上一场嘴炮呢。 于是,也懒得再摆出一些大道理去理论,随即转身,摆出一副无赖的模样高声言道。 “哦呵呵……那这位大人想要怎样的礼数?本使即刻回去,换上一身孝服到大人府上,先喊上几句孩儿来迟了呀……可好?” 此言一出,满朝顿时哗然,这是拐着弯的骂人家死了娘呢,没想到这次来的宋使比上次那个更二更无耻,宋国什么时候尽出这种货色了,简直绝了。 那位被大司农怼了的辽国朝官,更是哆嗦你你你,不知道怎么回怼了,这些人,打嘴炮很拿手,但跟一个毫无章法的无耻之徒打嘴炮,就毫无战斗经验了。 此时,坐在小皇帝身边的萧后终于按耐不住了,举手示意众臣安静下来。 但王浩却并不打算就此收手,必须把这种无意义的嘴炮刹住,把话题尽快转到正事上面去,时间宝贵,打来打去,浪费了宝贵的时间不说,还影响会见笔友的美好心情。 “陛下,外臣此来,乃是为商谈宋辽两国的国事而来,不是过来打嘴炮的,外臣以为,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嘴皮子上,比蹲在茅坑里不拉屎更无意义。 若是诸位臣公觉得这样的嘴炮能给自己带来快感,那么本使现在就可以满足诸位,诸位现在就可以尽情的开骂,用你们所能想到的最污秽的言语来骂,本使保证,绝不还口,让尔等一次骂个够,彻底享受一番嘴炮带来的快感。 若是感觉骂得不够痛快,诸位好可以站近一些,把口水喷到本使的脸上来,如此可好? 但是!本使也希望在骂过这一回之后,诸位就不要再想着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唧唧歪歪说些毫无意义的废话了!我的话讲完,诸位开始吧……” 话毕,王浩便闪到一边,双手覆于背后,抬头挺胸微闭双目,不再说话,装出一副准备迎接各种辱骂的模样。 只是让他们骂,却反而又都不骂了,一个个都在那里窃窃私语摇头叹气,还时不时的瘪着嘴往王浩这边斜上一眼,随后又大摇其头,宛如看到了一坨狗屎。 龙椅上的萧后见此情形,也是暗自无奈,微微摇头一叹,这一阵,显然是输了。 朝臣们不知道这个宋国的异类,她却是知道的,怎么说也接触了这么久了。 这个宋国的异类,不论是举止,还是言行,或是这些天来写的那些书信,用异类形容,都不能概括其万一。 此时倒好,在不了解对方品性的情况下,擅自挑衅,无奈吃瘪,失了颜面,却好要她来圆场。 沉默片刻,终于等到萧后发话。 “大司农误会了,我朝诸公只是因为崇尚中原文化,并无恶意。大司农见谅。” “原来如此,那倒是本使莽撞了,恕罪恕罪。” 既然萧后给了台阶下,王浩也乐得如此,有这一场风波在,接下来,应该能愉快的商谈正事了。 萧后闻言,也不推辞,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一份国书打开,随意扫了一眼,顺势岔开话题继续说道。 “至于大司农所说正事,自然也是不好耽搁,依大司农所呈国书所言,太府寺已派遣官员前往海河附近,择地勘察榷场具体位置?” “正是,随同太府寺官员一道前往的,还有数千厢军民力,及随队护军数千,勘察之时,或有越境之举,望陛下预以通融。” “这自然不在话下,另外,朕再拨付五千民力,供你太府寺驱使。” “那外臣便先谢过陛下了。” 果然,接下来的谈话和谐了许多,不过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榷场的事也只是三言两语,朝堂上只能大致的说一下,具体的事,肯定是要在私下商谈的。 王浩也没有提及关于涿州的事情,这件事对辽国来说不是光彩的事情,也得放在私底下说。 章节目录 第467章 私会笔友 金殿面圣的程序走完之后,还有一大堆礼仪程序要走。 大概流程,就与大多数古装电视剧上放的那样,首先呢看一场无甚花样的舞蹈表演,不过与宋国不同的是,辽国的舞蹈表演,是在室外进行的。 皇宫边上的海子旁,竟然还有好大一片草场,草场上甚至还拉着几个帐篷,这大概就是辽国皇帝平时露营的场所了吧? 就像曾经不知道在哪本杂书上看到过的那样,说蒙古人占领了中原之后,不睡在从汉人那里霸占过来的屋子里,而是喜欢在院子里拉个帐篷睡,才能睡得着。 这难道契丹人也有这个奇怪的癖好?好好的皇宫不睡,而在这边上种了块草地,再拉几个帐篷,玩一下场景模拟才能睡得香? 那舞蹈表演便是在这帐篷前的草地上进行的,所有观众席地而坐,面前放了张矮几,围城一圈,喝一口酒瞅一眼场中的舞姬。 说实话很枯燥,相当的枯燥,甚至比电视剧上演的那样都差远了,跟柳月娥自编自导自演的变种戏曲更是相差好远。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看的这么津津有味?这也足以说明了当前人们娱乐方式的匮乏单一。 还有辽国的酒水质量也不咋滴,马奶酒,一股子的骚味,实在难以下咽。 枯燥冗长的舞蹈表演之后,还有骑马与射箭表演,类似杂技,宛如进到马戏团当中。 不过不得不承认,辽人的马术确实了得,比杂技艺术更艺术,他们甚至能够在马背上吃喝拉撒睡。 还有那箭术也是一样,一边骑马狂奔,一边拉弓射箭,竟也都是把把射中红心。 就连大司农的那个异性笔友,也非常大方的露了一手,那身手着实了得。 只是在大司农看来,这明显就是在耀武扬威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能到这里来表演的,自然都是精挑细选选出来的,当然都是高手高高手了。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玩不到一块,就连那个异性笔友都用一种略带挑衅的眼神,往这边喵了一眼之后,大方的取过弓箭参与了一回。 而可怜的大司农却只能干看着,马倒是会骑,不过也就用来代代步,完全搞不出花样来。 至于射箭,就更别提了,估计拉不拉的开还是个问题,更别说射准了,没准一不小心,就射到笔友的脑门上去了,那就尴尬了。 娱乐节目也算丰富多彩,晚上还有篝火晚会,还有烤乳羊吃,浓浓的异域风情。 只是这篝火晚会开着开着,不知不觉间,王浩就感觉自己似乎被孤立起来了,身边除了几个女卫,再无旁人。 正好奇之际,身边突然又多出了一个人,正是自己的那个笔友。 此时的萧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辽国传统式样的女装,看着情形,不会真的是想与自己幽会吧…… “大司农可有尽兴否?” 待周围稍稍安静下来之后,萧后首先开口说道。 “挺好的,外臣这两年一直醉心于公务,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般放松了。” 王浩闻言,开口答道。 “哦是吗?可是醉心于辽宋边境上的私货买卖?” “那只是小钱,只是偶尔过问一下。” “大司农果然大手笔呀,一点小钱就能让我辽国苦不堪言。” “其实还好吧?昨日我让手下去街上打听了一下,应该还是能接受的。” “哼……那大司农这钱岂不是白花了。” 萧后说话间转头看向一旁的王浩,轻蔑的一哼中带着三分妩媚,在月光的映照下,有一种动人的朦胧美感。 她这显然是在放点,用妩媚作伪装,并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暗地里则是在磨刀,想等到大司农放松警惕,就会趁机切入正题,狠狠的砍上一刀。 王浩伸手干抹了一把脸,让自己重又清醒了一些,随即说道。 “钱嘛,就是用来花的,这一把把的破铜烂铁,既不能吃又不能穿,拿着沉,堆在家里又容易烂掉,于是便随手撒上一些,最不济也能听个响不是。” “听说……你们宋国的商贾如今都以交子替代铜钱了?” “嗯不错,差不多三年多了吧,也是由太府寺发行的,到今年为止,已经撒出去一亿多了,不过还是远远不够。” “亿……?” 萧后显然没明白亿这个计量单位所代表的具体数量。 这也难怪,在当前这个时代,亿这个数量单位的应用,还是极为少见的,大多数时候,只是代表了一个笼统的概念,并不指具体数字。 万万为亿,这在今天已是再普通不过的数字常识,但是,它的统一却经历了一个过程:汉徐岳《数术记遗》记载:“古代数位序列是万、亿、兆、京,十兆为京。另有两种累计法:万万兆为京;兆兆为京。”应劭的《风俗通》也说:“十万谓之亿、十亿谓之兆、十兆谓之经、十经谓之垓。”垓在《太平御览》中做数目名,指万万。《礼》:“降德于众兆民,《疏》算法:亿之数有大小二法,其小数以十为等,十万为亿,十亿为兆也;其大数以万为等,万至万,是万万为亿。 由此可见,万以后的记数单位,在当前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 不过自从制定了度量衡标准化制度之后,如今这数字的具体概念,也早已经被固定下来了,只是这方面的知识,还没有被传到辽国,于是,王浩便随口为萧后普及了一下这个记数的基础知识。 “是这样的,万万为亿,亿亿为兆,兆兆为京,所以这一亿便是一万万。” 萧后闻言微微点头,并没有表现出有所惊讶的神色,思忖片刻复又开口问道。 “朕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能讲的,外臣定然直言相告,绝不藏私,不能讲的嘛……只能见谅了。” 话音刚落,就见萧后侧目往这边白了一眼,神色中带着明显的嗔怪意味,这就有点玩味了,难道她真的有想要把自己“扣押”在辽国的意思的不成?看来这笔友也是随笔交的呀。 假装有些慌乱的避开她那略带嗔怪意味的眼神,正了正身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大司农是如何让你们宋国的商贾接受这交子的?” “咳咳……这个其实很简单,一刀一狗便能促成此事。” “哦……?何为一刀一狗?” 萧后闻言,顿时两眼放光,身子也不由自主往大司农这边挪了挪。 “若有不从者,拿刀剁碎喂狗便是。” “你……!” 萧后闻言顿时气结。 章节目录 第468章 当面取经 早就应该知道他的这副德行的,在那许多份信件中也早就领教过了的,为什么不长记性呢。 轻咬薄唇,镇定住心神之后,萧后便从腰间取下了一柄随身携带的匕首,当即便想出了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妙策。 “多谢赐教,那大司农可愿留在我们辽国?” “愿意啊,太愿意了,能在这析津府拥有一处宅子,是谋毕生之所愿,不瞒你说,这析津府之地在将来,那可是名符其实的寸土寸金呀。” 萧后闻言,顿时一怔,想不到他竟会这样回答,观其神色,又不似作伪,双目清明,显然是发自肺腑。 这就奇怪了,分明是一句玩笑话,为什么会有如此真诚的神情? 萧后当然不可能知道,这析津府就是后世的北津城,能在帝都有一套大房子,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所以,言辞肯定,自然也是理所当然。 “大司农真会开玩笑。” 尽管他的言语无比真诚,却也是不能相信的,玩笑之语信不得,诚恳之言,同样信不得,一时间,萧后竟有些无所适从起来,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连谎话都能说得如此随心所欲,而又真情意切? 端起矮几上的酒碗,遥敬一杯饮下,萧后复又开口问道。 “大司农当真不愿直言相告宋国商贾为何愿意以交子替代铜钱?” 她最关心的,仍然是这个问题,因为很显然,辽国的交子就是她整出来的,而且整的极其糟糕,可以说是弄巧成拙,推行之后,一片的怨声载道,极其失败。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从小到大,一向好强好胜的她,怎能容忍人生有如此巨大的失败存在,所以这件事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唉……倒也不是不能说,只是这话题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 “愿洗耳恭听……” 听到对面有明显的松口意味,萧后顿时大喜,瞬时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身子再次有意无意的靠近了一些。 “那行吧,外臣便花上三两个月的时间,大致为陛下讲上一讲,至于能讲到哪里,那就随缘吧……” “三……三两个月?!还是粗略的讲一讲?大司农当真?” 这明显又是一番玩笑话,哪有一件事情讲上三两月都不能讲明白的道理。 “此非虚话,货币一道,三两月能讲个大纲就已经不错了。” 王浩继续吓唬道,不过这话其实也不全是唬人的,其中能讲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严格的说,光是在交子发行之前的筹备时间,前前后后就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文案构思一改再改,讨论再讨论,才有了最后的定议。 此时要讲出来,当然也不是几天几夜就能讲明白的,而且还要考虑往里面夹杂一些私货,既要讲的真切,符合逻辑,又要讲的反其道而行,谈何容易。 “那听大司农的意思,可是要在这里逗留三两月之久?” “那得要看您的意思了,陛下若是爽快一下,把我们要的东西给了出来,那外臣也就能早些回去交差了。” “如此说来,朕倒是要吝啬一些才好了,非得请大司农把这交子的事讲完了,才好放你回去。” “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开始。” “愿闻其详。” “首先,对这钱的理解,你就存在着很大的偏差。” “这还能如何理解,铜钱不就是用来买卖的,还能怎样理解?” “这就对了,钱财用于买卖,是世人固有的观念,其实不然,这银钱的本质,其实应该是一种工具,或者说是一种媒介,是财产的所有者与市场关于交换权的契约,本质上是所有者之间的约定。 作为替代以物易物这种原始交易方式的媒介工具,银钱只是这种工具的一个名称而已。” 果然,才刚刚讲了个开头,就见萧后已然是一脸的迷茫神情,王浩只得暂停片刻,等他稍微消化一些之后方才继续说道。 “打个简单的比方,在远古还没有钱币这种东西的时候,部落与部落之间的交易方式,多采用以物易物这种原始的方式,然而以物易物,终不得平等。 所以后来的人们想了一个办法,用挖来的贝类作为交易时的一种信物,你给我一条鱼,我给你一枚贝壳,以后你可以拿着这枚贝壳跟我换等同一条鱼的货物,这便是钱币的原始雏型了。 这时候,钱币的作用,仅仅是当成一种两人之间约定的信物来使用的,所以这钱币不是钱币,而是一种信物,如果当时第一个用贝壳作为信物交换那条鱼的人,事先没有挖到那枚贝壳,你猜结果会怎样?” “啊……??!这……大司农难道想说,当时若没有那枚贝壳,而今就不会有钱这个东西?” 萧后闻言似有所觉,这话题虽然晦涩难懂,倒也有趣,以前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想的问题,竟然也能说出如此发人省醒的道理来,当真有趣。 “非也,以物易物向以信物易物转变,乃是必然,因为那样会更公平,更人让人接受。 因此,话再说回来,若是当时那人没有挖到那枚贝壳,他可能会用身上的其他一些物什去交换那条被他馋涎的鱼,或是带在身上的一枚鹅卵石,或是一块打磨光滑的竹片,甚至是一片形状怪异的树叶。” “树叶……?竹片……?这……大司农是否言过其实了?树叶竹片怎能当作钱币使用?” 讲到这里,萧后终于忍不住轻笑了起来,拿石子,竹片树叶当成钱币,过于儿戏了吧。 “是信物……” 王浩随即纠正道,眼前萧后的神色,与当初的小方小周和青山他们的反应并无二致。 “嗯信物,大司农请继续。” “嗯……既然只是一种信物,那就不必纠结是贝壳还是竹片了,只要下次那人拿出信物的时候,能换到与一条鱼相等的货物便成,那这一次以信物易物的交易方式,就此顺利完成,如此方法,即简单,又相对更公平,因此,当然会被人模仿借鉴,由此,以信物易物的交易方式,开始得到发展。 可时间一久,人们又开始渐渐摒弃了这种以信物易物的交易方式,不再以贝壳作为信物使用了,这是为何?” “那是为何?” “既然这贝壳代表的一种契约,一种信物,信物信物,首重乃是一个信字,信不再,契约亦不再,这钱也便不再是一种可以等价换取的媒介。 你想啊,一个贝壳就能换取一条鱼的时候,时间久了,人们自然而然的便会把精力放在那贝壳上,因为贝壳不会腐臭,容易储存,方便携带。 久而久之,人们就不去抓鱼了,而是一道去海边挖贝壳了,因为挖到贝壳就等于挖到鱼,然后时间一长,鱼越来越少,贝壳却越来越多,于是终于有一天,那个抓鱼的决定,从今日开始,我的鱼需要两枚贝壳才能交换,由此,通货膨胀的最初雏型也便形成了。” 章节目录 第469章 由浅入深 这一回,萧后陷入了更长时间的沉默,大司农的话虽然有些荒诞不经,其中却似乎又有大道理在。 方才所讲,看似都是一些浅显的道理,但细细琢磨之下,却又觉得极为深奥。 这种由浅入深的方法,让萧后很是受用,即不会太过费解,又能细细领悟,反复咀嚼之下,便已有所悟。 钱币即是契约,契约首重信,一旦失信,便也就失去了钱币的根本,原来自己就是犯了这个错误,滥发交子,导致这钱币的契约精神荡然无存,也就失去了作为信物的基本根本,当真是一大失策呀! 还有那什么通货膨胀?这通货膨胀又是个什么意思?按照他话中的意思,这滥发交子之后造成的恶果,似乎就是这通货膨胀? 理清楚之前那段话中的逻辑关系之后,萧后再度开口询问道,不过此时的话语中,早已经没有了一丝不耻下问的意味,倒更像是一个虚心求教的学生。 “那这通货膨胀又作何解释?” “通货膨胀这个话题太大,解释起来也颇为麻烦,今晚肯定讲不完,这里先讲一讲这货币的大概发展历程。” “那有劳大司农继续……” 萧后闻言,虽略有些失望,不过听他言语,并无藏私的意思,只是担心一晚上讲不完。 想到这里,才惊觉过来,天色确实已经不早,远处篝火旁的人群,也已经散去,只留下这里孤零零的一处了。 夜已深,而她却还在这里与一个异国男子促膝长谈,此有违礼数,即便辽国的民风彪悍,远不是宋国那习俗所能比拟,但如此场景,终究有些不妥。 想要就此中断谈话,但这话题又实在引人入胜,恨不得听他讲上三天三夜,于是略微权衡之下,还是决定再听他讲上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 至于大司农这边,虽然也感觉到天色已经不早,但他向来是个夜猫子,这是前世留下来的习惯,尽管来这里也已经有些年头了,尽管这里的夜晚没啥娱乐活动,但这个熬夜的坏习惯,却很神奇的被保留了下来。 对他而言,晚上八九点钟,完全不是个事,正是战斗力最旺盛的时候好不好,因此也完全没有在意此时的天色,继续夸夸其谈的说道。 “通货膨胀是一个不可逆的现象,会一直持续,且不断增长的过程,尤其是在生产力相对落后的时代,一开始,是一个贝壳换一条鱼,后来是两个贝壳换一条鱼,再后来是三个,四个五个…… 渐渐的,人们发现,去买一条鱼的时候,需要背上一袋子的贝壳了,这显然失去了钱币方便携带的初衷,至那时人们便急需另一种拥有契约作用的媒介来取代这个越来越泛滥的贝壳了。 当然,那时候的人们,肯定不会再去选择竹片石块这种很容易就能获取的媒介来替代这个贝壳。 正好这时,由于生产技术的不断发展,以及冶炼技术的出现,各类青铜器皿出现在人们日常生活中。 然后某一天,又有一个人突发奇想,用一小块青铜向鱼贩子换取了一条鱼…… 青铜块需要冶炼,来之不易,不能被随意获取,熔炼打制之后,还有实际的用处,不像贝壳,不能吃不能用,破了坏了只能扔掉。 于是这种新的货物媒介,很快便获得了人们的认同而随之效仿,并在漫长的时间岁月中,逐渐取代了之前的贝壳。 后来,人们为了交换时能更好的判断多寡,更好的体现公平,还把青铜块铸成了固定的形状,每一枚青铜块的大小与重量力求相等,由此,铜钱作为新的契约媒介,正式登上历史的舞台,而沿用至今。” 这一回,王浩把话讲完之后,迟迟没见萧后有所回应,转头望去,却见她始终紧蹙双眉,若有所思,仿佛是有一个大结迟迟不得打开。 良久之后,才听她悠悠的出口言道。 “那……那先前的那些贝壳去往何处了?” 这显然又是一个她很是感兴趣的话题,从先前的这段话中,她又看到了自己那些交子的影子,甚至是宋国把大量的铜钱输送到辽国的原因。 不过现在她最关心的,还是那些贝壳的去向,那些越来越被贬值的贝壳,像极了而今辽国的交子,一开始,能买一条鱼,慢慢的就变成只能买一斤米了,而且还在恶化。 可不论如何贬值,它总该有一个去向才对吧,若无最后的去向,发出去的那许多交子,怎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消失,若真的消失了,那岂不是白忙活了,白忙活也就算了,可那些被交子买去的货物呢?也凭空消失了? 这显然很不对,其中有太多的逻辑对不上,怎么算都算不明白,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自己搞出来的这个交子,真的很糟糕很糟糕。 而且照他的话说,这交子不但没有发挥丝毫用处,还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直到如今,似乎还成了一个谁都不敢拿的烫手山芋? 因此,此刻她非常需要知道那些贝壳的去向,但随后得到的答案,却犹如当头一击。 “那些贝壳的去向……?自然是烂在手里了,可以当作碎石,填埋地基。” “如此简单?就……任由它成了废纸……?” 萧后闻言,由于太过激动,一时失言把贝壳说成了废纸。 “总要有人接最后一棒的,怎样?很像此时你们市面上的那些交子吧?估计现在已经跟废纸无异了吧?有多少商贾百姓因此破家?” “那倒不至于……” “未必吧……?总共发出去了多少?” “没多少……” 聊到此时,萧后的脸色已然变得非常凝重,说话语气也瞬间转冷,再不复先前的虚心求教模样,不得不承认,这事办的,确实有欠考虑了。 可归根结底,还不是这个人给害的,当初信誓旦旦拿着一张交子说仅凭这个东西就能让国库有花不完的钱,而且这东西在宋国境内也确实弄的有声有色,这才暗自效仿。 “外臣不才,闲暇之余替你们算了一下,若发行数量已超千万,那保守估计,你辽国百姓,至少有十年的积蓄,自此化为乌有,你辽国国力,也会因此倒退十年。” “啊……!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多,你休要危言耸听……!” “那行吧……就当我是出言恐吓好了,时候不早,外臣这便告辞……” 绕来绕去,绕到夜深人静,普及了一大堆的货币起源知识,终于在谈话即将结束的时候,如愿以偿地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王浩这就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章节目录 第470章 解决办法 此时的萧后确是两眼发直,脸色微微发白,似是陷入了沉思,并没有理会已经站立起身的大司农。 王浩也不理会,伸了个懒腰,还很不礼貌地拍了拍屁股,顾自走到了边上那几个侍立一旁的女卫身边,对这其中一人说道。 “这位姐姐,送哥哥一程可好?” 那位女卫闻言,脸上露出一副很是古怪的表情,心说这个宋国的大官怎么好像一个无赖,正不知所措间,抬头看到前面的娘娘那冷若冰霜的脸色,吓得瞬间就恢复了原先那木头人的模样,再也不敢多看那宋国大官一眼了。 王浩见状,深感无奈,刚刚又迈出两步,就听得身后有女声传来。 “慢着……!敢问大司农可有补救之法?” 王浩闻言,转身回道。 “有上策,与上上策,及上上上三策,可化解此危局。” “上策上上策……?你这个……” 这话一除,终于逗笑了刚才那一脸古怪的护卫小姐姐,顺带着还传染到了正前方的萧后。 “嗯没错。” “哪三策?可否告知?” “既然已经言明,自然是要告于陛下知晓的,只是今日天色已晚。” “那好,朕明日一早便遣人过去,请大司农入宫。” 一听说还有补救的办法,而且还都是上上策,萧后脸色的寒霜,瞬间就化散了开来,喜形于色。 “明日不行,明日外臣约了人。” “约了何人?大司农在这里还有熟人?” “约了贵国的萧女士,明日要与她商谈涿州之事。” 萧后闻言顿时便是一愣,随即便掩嘴轻了起来,过得片刻,又换上一副略带嗔怪的语气说道。 “你这人……当得是个做买卖的行家呀……” “多谢褒奖……” “那行吧,便依了你,准你明日先去与那萧女士商谈涿州之事。” 刚刚还在为收到了一个重磅炸弹而愁眉不展的女人,在听说身边就有一个拆弹专家之后,一下子就又活了过来似的,连那一大片的地,都是说送就送了。 由女卫护送着回到四方馆的时候,都差不多已是亥时,析津府的街市,远不如汴京城热闹,像在京城的这个时候,街上还满是热闹非凡的夜宵店呢,而在这里,基本上都已经早早的关门歇业了,连个宵夜都没处吃去。 之前光顾着为萧后普及初级经济课程了,连味美的烤羊肉都没吃上几口,此刻肚内已然是空空如也。 幸好被派过来侍奉起居的侍女足够热情,不但随时热着洗澡水,还很是时候的端来了一晚银耳羹。 美美的睡了觉,次日一大早,那个陆大人就又来敲门了,扰人清梦,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不过今天有比大买卖要谈,一州之地,虽然算不上很大的一块地盘,但这是从墙角上撬下来的第一块砖,意义非凡。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千千万嘛,况且如今手头上抓着一大把的筹码,丝毫不担心她会讨价还价。 这趟入宫没有被带去朝堂,辽国这边的休沐日,异常的多,基本上就是三五日一朝的节奏。 穿过宫门,又往前行了一段,陆大人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接下来,有女卫领着,直接被带去了后宫。 看来辽人的行事风格,也是有着先进的一面的,比赵老大家的规矩,更加开放。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今日萧女士的打扮,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想起来了,这副穿着打扮,完全就是多年以前,初见她时的那副模样嘛。 世事无常,那时的她年轻貌美,风华正貌,刚刚爬到人生巅峰,而近日,虽然容颜依旧,脸上却有着些许掩饰不住的疲惫,其实也是个苦命的女人,三十都还不到,正是一个女人最芳华绝代的年纪,却已是一个守寡的妇人。 人生才刚刚绽放出最绚丽的花朵,却已经走到了尽头,如今的她,只能守着那个还未完全懂事的小皇帝,处处小心,步步为营,艰难的维系着她男人留下来的那一摊子家业,每日都在尔虞我诈的算计中艰难度日,没有丝毫人生乐趣可言。 交了个绯闻男友,也不是完全出于真心的,大部分原因,不过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说起她那个绯闻男友韩德让,据说早年间还曾与萧后定有婚约的,只是后来还没来得及过门,萧后就被当时的辽景宗给选进宫去了。 这些狗血剧情先不去谈,就单说如今这萧后与她的这个绯闻男友,的确是有那么一些风言风语在传的,不知道是确有其事,还是故意传出来的。 即便有,也应该只是刚刚有些苗头,怎么说她男人去年刚走,虽然辽国的女人没有为夫守孝这个说法,但人家韩德让可也是有家室的人。 不过据后来的史书记载,那韩德让的正妻是萧后派人给缢死的,至于两个人同案而食,并排而坐,同帐而卧什么的,史书中也是写的有头有眼的,这些被流传下来的绯闻,到底是不是真的,当然已经无从考证。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俩人死后,虽然没有合葬,但两人的墓是紧挨在一块的,就这一点,应该就能说明,这绯闻应当是真的。 况且那韩德让也确实是非常有才干的一个人,不管是真情还是拉拢,这段绯闻,估计还会照着历史的老路走。 只是看此刻这萧绰的模样,她难道是打算给自己放电?不然为何要打扮成一副俩人初见时的模样?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好玩了。 而且,这间客室内,也并无主客之分,两方矮几,相对而设,挨的很近,两人亦是相对而坐,甚至能清楚的看到彼此的任何小动作。 不过即便如此,王浩也只是在刚进门的那一刹那,表现出了一丝异样的神色,随即就恢复了正常。 老子两辈子加起来,都已经是快到古稀的年龄,你一个小女娃,再怎样的厉害,不过就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 要论心机手段,终究还是嫩了一些,自己两辈子加起来,光是那被酒精考验的日子,都要比你的年龄长上许多,所以,这压根就不是同一个层面的较量。 落座之后,先小饮了半盏茶的功夫,又随意讲了几句场面话,王浩便甩出了一份关于交割涿州的具体文件。 “这个,先请萧女士过目一番,若没有疑问,接下来我们便按照上面列出的具体时间和步骤走,如何?” 萧后闻言,伸手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文件,边看边随口赞道。 “大司农行事,当真雷厉风行,且事无巨细,总能一样一样列的明明白白。” 事实也确实如此,尽管这文件中的内容,通常多有不公平之处,但此时的萧后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处事方式,确有诸多值得赞扬的地方。 不论是之前草拟的榷场条呈,还是此时的交割方案,皆是条理分明,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点都没有让人费解的地方,这样的文案格式,看着都觉得舒服,哪怕里面写的,是一些不好的东西。 章节目录 第471章 胡言乱语 调理分明归分明,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仔细看罢文案中还地条呈,萧后随即说道。 “交割的日期,要延后一月,涿州境内目前有户四万余,这些户口我们辽国要迁回去。” 这明显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胡乱开价,试图再最后争取一点什么嘛。 “除了涿州境内的文武官员,以及境内驻军,你们一根草都不能带走。” “那本就是我大辽子民。” “萧女士不要误会,外臣拿这份合约出来,只是给你看一下的,至于里面的内容,你一个字都不能改,另外我再这里重申一遍,凡是涿州境内的,即便是一根草都不能带走,我们接手之后一旦发现有动过一草一木,之前约定,便全数作废。” “大司农这话说的太满了吧,涿州乃是边疆重镇,境内居民,多有家眷在军中效力,这些人若不迁走,岂不是骨肉分离?” 她这说的也是事实,涿州境内的百姓,确实有不少家眷在辽军军中效力的,不过基本上都是辅兵,也就是宋军这边的厢军,并不是正规军。 所以王浩并没有搭理萧后说的这番话,因为这些问题,都事无巨细的写在合约里了,即便是在军中的这些辅兵,也一并令其卸甲归田,这些都是白纸黑子写在上面的。 于是,王浩只是微笑着摆出一副极为欠揍的表情说道。 “外臣替陛下磨墨……” “不用了……!” 萧后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怒意,抓起笔墨随意摇动几下,签下了那一份合约,随即脸上的怒意消散无踪,换上了一副无比委屈的神情,几乎都把那份合约给甩到了大司农的脸上。 王浩也不生气,签下两份合约之后,把其中一份重又递还了回去。 接下来还要加盖皇帝的大印,之后还要颁发诏书,通告天下,这一次土地交易才算是真正完成。 接过王浩递过来的合约之后,萧后顺势把头一撇,小鼻子吸了两下,一副很标准的受气小媳妇模样,逼真至极。 王浩见状,只得暗自苦笑,这演技,也没谁了,先不说把这涿州之地让出来,本就是这次谈判的先决条件。 况且,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能瞒得了谁?涿州本就紧挨着幽州析津府,而且两地之间毫无天险可言,连起码的关隘都没有一座。 将来若是重新交恶,要想拿回去,也是分分钟的事,只要把析津府的大军带到城外溜一圈,这涿州就又能收入囊中了。 用一片随时都能收复的荒地,换取一个日进斗金的榷场,一个能彻底解决己国经济危机的贸易口岸,分明是赚大了好不好,偷笑还来不及呢,也不知道是怎么能装的出来这样一副受气小媳妇模样的。 第一步任务完成,看她今日这模样,估计也没什么心情谈天说地打情骂俏了,于是王浩随即便告了一声退,起身欲走。 “你等等……!” 此时,幽怨的受气小媳妇再度开口,叫住了刚刚站起身的狠心渣男。 “昨日的事,你还没有讲完。” “何事?” 王浩装傻。 “上上策,何为上上策?” “哦这事呀,简单,全额回购,挽回民心。” “全额回购……??!” 萧后闻言,猛的转过头来,睁大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中瞬间又有怒意聚集,咬着牙愤愤的继续道。 “所发交子,何止千万,如何回购!且市面上,多有假交子,真假难辨之下,岂不便宜了奸人,还如何回购的完,这便是你所说的上上策!” 其实,别说假交子了,即便是把先前发出去的那些回购回来,也足能掏空他辽国的国库十回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那谁让你发那么多的,还发的那么不走心,制作之粗劣,令人发指,连当厕纸都嫌烂的废纸,你还指望别人把它当钱使?” 王浩闻言,把肩一耸,重又回到了座位上。 “可你也不能用这种烂计策来糊弄我……那上上上策呢,一并说来。” “这上上上策嘛,就要省事多了,不用花钱回购,也不用担心假币横行,就能把这事给解决,不过效果要差那么一点点。” “休要再卖关子,快快说来。” “外臣听说,负责这交子发行的,是贵国的韩德让韩大人?” “不错。” “把他剁了。” “什么……?” “把经办交子不力的脏水都泼到那韩大人的头上,然后再把他剁了,最好是上剐刑,当着百姓商贾们的面,剐上三天三夜,最后再发一道罪己诏……” “无耻……” 萧后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目眦欲裂,双目喷火,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的无耻嘴脸。 王浩见状,仍旧装出一副如无其事的无赖模样,耸肩摊手,不再言语。 “胆敢戏弄于朕,当真以为朕不敢治你……!” “我当然信,大不了鱼死网破嘛,但是你也要相信,钱这种东西,只能失信一回,这回失信了,若不想办法及时补救,以后就永远永远都不会再有第二次几乎,往后的日子,将会一直背着这副沉重的枷锁,艰难度日。” “又要危言耸听,蛊惑于朕,你这挑拨离间的手法,也未免太露骨,太拙劣了吧大司农?” “当然我只是提个建议,至于听不听,仍由陛下绝夺,说实话,外臣内心是希望你们就此撒手不管,任由这事情继续恶化,如此我大宋才有机会把你们彻底赶回关外嘛。” “呵呵呵……你就想用这些毫无逻辑,毫无说服力的言辞,让朕自断一臂?大司农怎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到这时,萧后反倒没了半点怒色,而是呵呵一笑了之,任谁都听得出来这话的真假,与其说是危言耸听挑拨离间,倒不如说是胡乱言语的梦话。 “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罢了罢了,这事本就与我无关,我这又是何苦当那恶人。” 王浩索性把身子往后一仰,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 “大司农怎可说出这样的话……” “我一个外人,如何说不得这样的话?” “此事本就因你而起。” “呵呵,是你们自作聪明东施效颦,而导致作茧自缚。” “好一个作茧自缚,但之后你太府寺从中作梗,暗中资助边境的私货买卖,致使我辽国雪上加霜,你现在却说出这样的话。” “那也是各为其主。” “但如今宋辽已经议和。” “议和之路漫漫其修远兮,今日只不过刚刚走出一步。” “大司农若肯相助,便是第二步。” “办法我刚才已经说了,剁了韩德让,便能迎刃而解。” “无赖……” 只能用这个词去评价了,把一件荒唐事说得如此一本正经,那就是无赖的行为。 章节目录 第472章 别无选择 “那到底剁不剁?爽快点,要不剁我这就先走了。” “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剁一个少一个嘛,外臣听说那韩德让是个很有才干的人,只不过是废点口舌的事,万一成功了呢。” “唉……你这人……怎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说到这里,萧后甚至都已经懒得理他了,奈何交子的事情搁在心里实在难受,也知道眼前这人肯定是有办法决绝这事的,只是一直在等着自己开价罢了,于是只好换了一种语气,继续开口问道。 “那你开个价吧,若能答应,定然应允。” “剁了韩德让。” “休要再说这样的话试图乱我心神,开价吧。” “退回关外,把这一烂摊子交与宋国。” 看着萧后一脸认真的表情,王浩只得换了一个价码。 “王浩……!你这人怎的如此无赖脾性,朕已应允你提出合理加码,为何还要如此这般说话。” 萧后忍耐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一拍桌案暴呵而起,把几个侍立在一旁的宫女吓得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趴伏在了地上。 到这个时候,王浩也不好再继续耍无赖了,神情亦随之一肃,一脸郑重的说道。 “我之前就说过,钱的事情,只能失信一次,即便回购,即便剁了主事着,也只能挽回一点民心,事后亦很难再让民众接受这交子。” 看着眼前的如此义正严辞的语气,萧后自然也能看得出来,此话非虚,这样的答案,显然很难让人接受,暗叹一声,顺势瘫坐了下去,久久未语,沉默了很长时间方才开口说道。 “怎……怎会如此严重?” “严重……?陛下该不会以为事情已经到了最糟糕的境地了吧?” “这……?那接下来会怎样?” “接下来,边贸重开之后,大量宋国的商品会以奇高的价格源源不断的涌入辽国境内,先前经由边境走私买卖输送到辽国境内的巨量钱币,会迅速回流至宋国的商贾手中。 而你们辽国的货物,却会被宋国的商贾压价,以极低的价格售卖给宋国的商贾,此消彼长之下,差距进一步拉大,辽国物价的持续虚高。 将会有无数辽国百姓倾家荡产,先是卖房卖地,大量土地将会被贵族阶层兼并,无数百姓将会流离失所。 随后卖儿卖女,直至成为流民,流民大量聚集之后,便会民乱四起,动摇社稷。” 这是大实话,而且如上所述的现象已经在辽国境内上演,经过这几天护卫打探来的消息,如今的状况,可能还要更糟一些。 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却有大量的土地被抛荒,过不下去的普通百姓,连种子都吃掉了,已然错过今年的播种时节,商业凋敝,市面上相当的不景气,豪绅贵族们趁机囤积居奇,肆无忌惮的兼并土地。 说实话,即便辽国现在把关内的数州之地让出来,对宋国来说,也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情,更何况对于如今的辽国而言。 萧后见如今的窘境一一被大司农说中,脸色更加难看,不觉脱口而出道。 “你怎会知道?” “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指望能瞒得住谁?” “当真已无转还余地?” “我之前说了,把那一烂摊子甩给宋国,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你也别不信。” “谈何容易,如今的关内土地,很多已归各部族首领所有,他们怎会答应。” “不是给你们留了两州之地嘛,有这个口子在,你们随时可以打回来。” “唉……大司农又要胡言乱语了,此事朕需要再好好思量一番,你休要再提,休要再催促,休要再以胡言乱语扰我心神。” “行,我不催,但时间无多,当早做决断。” 萧后一脸古怪的白了王浩一眼,前一句还在一脸郑重的说不催,下一句就让自己早做决断,这人怎能无耻到如此境界,随即皱眉说道。 “你说了不催的……” “嘿嘿。” “对了,昨日你说过有三策的。” “你终于想起来了。” “这么说你还是有办法的?快说……!” 萧后闻言,又喜又怒,喜的是又看到了一丝曙光,怒的是这显然是说明这厮方才一直在调戏自己,激动之下,竟不顾礼仪的一把抓住了大司农的手臂。 “与析津府设太府寺,聘请我为辽国大司农,许我决断之权,只需五年,便可让贵国国库充盈,永远也不会愁没钱花。” 听闻这话,萧后的脸上又是一脸古怪,怔怔看了他良久,观其神色,并不像信口胡诌,方才开口说道。 “你这人,当真是什么都敢说……” “怎么?不欢迎?” “求之不得,只是如此做法,可谓大逆不道。” 平白无故的说出有意投效的话来,自然不足为信,不过胡言乱语听得多了,也就不差这一回了。 “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说我大逆不道。” “朋友……?” “相识数载,鸿雁传书数十封,难道还不算友人?不把你当朋友,我会跟你说那许多话?会力排众议,竭力促成宋辽两国和谈?” “能……促成和谈是因为辽国愿意让地于宋国……” 王浩突如其来的打出一张友谊牌,这让萧后很不适应,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放肆,把她当作友人。 “幽云之地,何需你让,我只需再坐视两年,待关内流民遍地,民乱四起,便能趁势而取。” “那你为何不坐享其成?你是汉人。” “我不是一个种族主义者,与我而言,不论是契丹人还是汉人,皆是中华民族,你契丹族始于黄河,我华夏民族亦始于黄河,本就是同根同源……” “契丹之潢河,非汉人之黄河……” 他果然又是在胡言乱语,契丹族祖先生活的潢河在兴安岭边上,与汉人祖先的黄河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不要在意细节……你只需相信,我此番过来,是来帮助友人度过难关,帮助辽国脱贫致富来的。” 一边说一边缓缓靠近萧后,语气温和而又轻缓,脸上除了诚恳,还是诚恳,目光柔和,毫不避讳地直视眼前这张精致秀美的俊俏脸庞。 “放……放肆……!” 在几乎能听到对方呼吸声的距离时,萧后终于回过神来,身子猛的往后一仰,轻呵了一声。 抬头之际,却又见到一双炽热的眼神直视着自己,心中顿时没来由的慌乱起来,一时间内心中是五味杂陈,顿感茫然…… 这是怎么了?难道数月的书信往来,竟让他对自己生了爱慕之情?难怪那些书信中常有逾礼之语…… 不对,这人惯会蛊惑人心,表面上放荡不羁,实则内敛深沉,为人处事,从不流于表面,极为老练,暗藏的深机,也绝不会表露半分,极难揣度,绝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上次的交子就让自己吃尽了苦头,这一回,定然也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这里,萧后瞬时就稳住了心神,眼神也不再躲避,直视眼前的男人,似要看穿他的内心一般。 章节目录 第474章 空中楼阁 所以说,至今都没能捣鼓出啤酒来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找不到那蛇麻草。 的确找不到,尽管在前世,王浩也是经常喝上两杯的,但对这蛇麻草,也就知道个名字,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不过既然这啤酒是从欧洲那边传过来的,那想必这蛇麻草定然是产自那里的。 所以一直托了出海的商队能抓个欧罗巴人过来问问,只是自从丝绸之路中断之后,这欧罗巴人有点不太好找,托了好久了,都还没有消息,况且即便抓到了人,估计也问不出个鸟来,因为很有可能,这个时代的蛇麻草,压根就不叫蛇麻草,而且自己连蛇麻草长啥样都不知道,画个悬赏画像也是不能。 况且,这啤酒在欧罗巴虽然很早就被发明出来了,但是往啤酒中加入蛇麻草啤酒花,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所以这蛇麻草什么的,现在极有可能还是一种没有名字的野草,或者野花…… 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讲,要搞到啤酒,甚至比搞到辣椒更有难度。 而此刻即没有啤酒,也没有羊肉火锅,连烤全羊都没有,只能窝在这里啃羊骨头,而且是先买单再上菜的这种方式,宛如自助餐? 点完菜没过一会,酒楼掌柜入得包间,一脸为难地搓着双手,用商量的口吻说几位客官能不能先把饭钱给结一下。 护卫铁柱闻言,当时就哟呵了,说老子天南地北的少说也跑过几万里的路了,这下馆子先给饭钱的事,倒还是头一次听说,莫非你家的羊骨头没得丁点肉沫星子,一会怕哥几个跑了不成? “看把人都给逼成啥样了……” 王浩苦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辽版交子,这纸质,擦屁股都嫌薄。 酒楼掌柜看到这位客官真的掏出一张要命钱,当时就打了个哆嗦,连连摆手说小本生意,只收铜钱。 “老掌柜误会了。” 又不是纨绔,怎会花这种要命钱,拿出来只是想跟大伙讲讲这辽版交子如今的别称而已。 先让身边的小赵随同酒楼掌柜下楼去结了饭钱,王浩把那张皱巴巴的东西小心的展开来,对大伙讲解到。 “这玩意,如今在辽国,称之为要命钱,为什么会被叫成要命钱呢……” 为什么会被叫成要命钱,自然是因为这玩意真的能要人命,就像之前看到的另外那家酒楼中的场景,已然成了一种恶少作恶的工具。 勇敢的萧女士,很大方的为太府寺演练了一回交子信用坍塌之后的景象,很好的为咱太府寺敲了一记警钟,就这点而言,还是得好好的感谢她一番的。 这样的预演,可是难得,几乎仅此一次,不可复制。 经营之道,除了学习成功经验,吸取失败的教训,同样重要,因此,趁着开饭前的这功夫,王浩还顺便给大伙补习了这一堂大萧条前夕的预警课程。 自己的这些护卫,在外人眼里只是护卫,实则全是多才多艺的全能型人才,能写能道,能说会唱,业户能力丝毫不输太府寺的先进职员。 过不多时,羊骨头便被端了上来,装在一个个的铜釜内,底下架着个炭盆,有点像记忆中的羊蝎子火锅,味道还是不错的,而且说是羊骨头,其实上面的肉还是挺实诚的。 于是一帮人啃着羊骨头举着酒碗,嘴里飙着荤段子,正式开吃,与之前认真听讲的氛围,恍若隔世,且场景切换,毫无隔阂。 这一吃便直接吃了小半个下午,直吃的摇摇欲坠,脑门油光发亮才罢手。 羊肉肥美,这年头桌上的肉食,也是以羊肉居多,其次才是猪肉。 以前常说古人很少吃猪肉,那是因为古代的猪没被阉割过,骚味大,所以吃的才少,甚至被沦为了一种贱食,只有普通百姓才会食用。 这种说法其实是不对的,阉割技术在华夏民族当中,向来就是一门历史悠久的古老手艺,每朝每代都有大量的阉割艺人深藏后宫,更何况是一头猪…… 为猪崽做去势手术的艺人,在民间被称为劁猪佬,跟那些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剪刀磨铜镜的手艺人一样,劁猪在当时也是一门谋生的手艺。 况且古时寻常百姓,肉食本就稀少,即便是腥臊味重一些,也是不会在意的。 所以古时吃猪肉少是因为古人不懂阉割这个说法,不应该作为依据。 相对靠谱一些的解释,应该是生产技术落后,生产技术落后,不单指农耕,还有畜牧业。 饲料不能量产化,养一头猪跟养一只羊也就没什么区别了,一头猪基本上也要养上一年才能养肥,猪虽然吃杂食,但以古代的生活条件,并不会有多余的食物残渣喂养,只能去割猪草喂养。 养的时间长,加上只喂猪草,营养不良,因此多长瘦肉,与后世不同,古人养猪,多为取其肥肉,如有妇人去肉摊买肉,若屠夫刀子偏一点,割下一大坨瘦弱,必定会与那屠夫吵上一架。 而养羊就不一样了,羊可以放养,一群羊赶出去,放在山坡上,它们就会自己去寻吃的,如果是赶着一群猪去放养,那场景就很难想象了。 所以相对来说,养一只羊比养一头猪,要省事太多太多了。 综上所述,古人喜食羊肉少吃猪肉,其实是由当时的生产技术决定的,养的多自然就吃的多,养的少自然就吃的少。 另外还有烹饪方法和调味料的限制,烹饪羊肉,相对而言更加简单,无论是烤还是煮,都能很容易的就能烹饪出美味,猪肉则相对要麻烦一些,要煮的好吃,少不得要加些调味料,调味料在古时,属于奢侈品,几户是贵族专用物品,寻常百姓家中,除了一罐粗盐,哪还会有其他的调味料。 综合条件之下,才让猪肉处在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所以羊肉高贵,猪肉低贱,也是不成立的,一碗肉而已,还分什么高下,王公贵族多食羊肉,平民百姓偶尔也能吃上一会羊肉,这只是一种肉食而已,没什么高贵不高贵的说法。 酒足饭饱之后,王浩叫来酒楼伙计,呼了一声买单,在护卫的提醒之下,方才记起来已经买过单了。 而且这一顿羊骨宴,价钱还着实不菲,足足抵的上在京城寻常酒楼里的一桌豪华大餐了。 桌上还有些吃剩的羊骨头,老关执意要打包带走,花这价钱买的肉,怎能说不要就不要。 向店家讨了个破瓮,端着一大盆剩菜刚刚走出店门,就见一队军士从不远处赶来,为首之人,还在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这莫非是萧绰那婆娘气愤不过,找人过来算账来了? 章节目录 第475章 感情升温 来人风尘仆仆,语气却很是客气,也的确是是萧后有请,谈话间得知,这伙人已经找大司农已经找了小半天了。 这心也太大了,难道就没安排个人来监视吗?看来他们的安全意识很薄弱,倒是可以发展一下间谍组织。 看时候尚早,正好去萧后那里喝杯下午茶,于是也就不再摆什么架子了,当即便随同来人一到入了皇宫。 仍旧是那间雅室,内里除了一个侍奉的宫女,别无他人,茶倒是已经泡好了,也是好茶,不过是大司农不太习惯的团茶,勉强能喝。 相较于送宋人,似乎辽人更喜欢用香料,只是这股味儿,实在提不起兴趣。 等得片刻,萧后翩然而至,不过此时的她,已经换下了早上时穿的那一身怀旧装,心情似乎已经康复了,也没有了早先时那一脸的怒色,除了语气稍微还有些冷淡。 由于早上出的那些变故,好多要询问的话还没问完,再加上之前说好了的,要在这段时间内虚心的向大司农学习经济学的知识,因此,生气归生气,时间还是要抓紧的。 不管这些知识对当前的危机有没有帮助,但对将来肯定是有用的,不管怎样,虽然对大司农的人品不敢恭维,但对他的才能还是非常认可的。 因此不得不再次放下了架子,虚心求教,能学一些是一些,她萧绰也是一个非常好学的女子。 王浩当然也不能总是与她抬杠,刚刚和好,不能马上闹僵,于是接上前日的话题,继续由浅入深的为她普及经济学的初级知识。 “……下面我们再来说说这铜币,金属币作为流通辅币,最早可以追溯到黄帝时期。 随后直到春秋战国时期,随着商品经济发展,使在流通中要分割和鉴定成色的金属称量货币逐步不适应,而被金属铸币所取代。 随后始皇帝一统中原,也统一了货币,废除刀、布、贝等钱币后,以“半两”做为货币。 即用秦国后来的园形方孔铜钱,铸文“半两”,称之为重如其文的“半两”铜钱。 从此,这种由圆孔环钱演变而来的“半两”,便一直流传了下来,至今已有千余年,虽然这半两钱在历朝历代也作过多次修改,但铸铜币作为流通货币的主导地位,一直都没再变过。 那么为什么这个铸铜币可以流传如此之久呢,原因只有一个,因为铜钱本身就值这个价,从广义上来讲,这种货币永远都不可能贬值。 虽说铸铜币有着与身俱来的稳定性,但随着生产技术的不断发展,与商品经济的显着提高,终有一天也是要退出历史舞台的。 但是这铸铜币作为流通货币,对国家而言,其实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从勘查到取矿再到熔炼,其中所耗人力物力,不计其数,因此铸铜币对其发行者而言,师属一种劣币,乃是下下之选。 所以在汉唐之后,又前后出现以金银辅助铸铜币的方式,以金银辅助铸铜币的方式,若能达成规制,倒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奈何金银存量有限,目前而言,作为铸铜币的辅币流通尚不现实。” 事实也是如此,银子一直要到大航海时代以后,才能超越铸铜币,成为第一流通的货币。 讲了一大堆,直讲的口干舌燥,捧起茶碗饮了几口,浓烈的香料味直冲脑门,本就微微发苦的口中更觉苦涩难耐,不禁大皱眉头。 此时的氛围,比之早先时候,亦大有不同,可以说是相当的和谐,王浩口若悬河,讲的头头是道,言谈之中又不失幽默风趣,而对面的萧绰,则是频频点头,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掩嘴轻笑,遇到听不明白的地方,也会适时提问,王浩也不藏私,总要讲个通透,才会继续往下讲。 此时,正认真听讲的萧后见到大司农皱眉,以为这茶水淡了,连忙示意侍女为大司农更换茶汤。 “给我倒碗清水就行。” “怎么?此茶不合大司农口味?” “太重口了这茶……” “那也是你们宋人的茶。” 萧后闻言,不明白他说的重口是什么意思,只道是他喝贯了好茶,看不上他们辽国的劣茶,于是轻笑出声调侃着说道。 “我不是说这茶差,只是不合个人口味罢了,我们那边现在流行清茶了,那茶不错,回味清香不烧脑,下回我给你带两斤过来。” “两……斤?大司农可真大方。” 上回派陆大人出使宋国,带回来的唯一赠礼,也是两斤茶叶,这回又是两斤,也太小气了,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手握亿万钱财的大司农。 “那就再加两斤,以你我的情意,只能给这么多了。” 王浩闻言,很大方的就把量直接加了一倍。 “哼……早先还在说把朕当成友人,原来大司农口中的友人只值两斤茶叶。” “唉,这你就错了,正所谓礼轻情意重,礼越轻,情意才越重,我若多送,反而轻了这份情谊。” “好的坏的,都让你说了,你这人的脸皮也太厚了些,既然如此,也不让你送了,朕以高于你宋国市价三成的价格,买上两万斤茶叶可好?” “没问题,待榷场开起来后,别说两万斤,十万斤都不在话下。” “当真?朕知道,你这人没一句真话,在这里的好好的,到时指不定又会弄出一些那什么规章制度出来,没那么便宜……” 一段时间接触下来,萧绰早已经看清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一个连送礼都只肯送两斤茶叶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如此大方的一下子答应拿两万斤茶叶出来。 “唉……其实有时候我还是很大方的……还有,既然现在已经是友人关系了,可不可以不要再朕啊朕的了,听着硌耳朵,你也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聊得久了,王浩索性也自然而然地切换到了后世的习惯称呼,直接换上你我他这些更直白的称呼,这也是能在不知不觉间拉近俩人关系的称呼。 “你又要放肆了,在赵官家面前可也会如此这般无礼?” “自然会收敛一些,那是长辈,他儿子都要比我长上几岁,自然是要尊敬一些的,不过我们老大也是很随和的一个人。” “老大……?哈哈哈……你果然是个不尊君臣礼数之人。” 一开始对他的交流方式会有些不习惯,但说得久了,倒也无所谓,直到听这里,萧绰终于忍不住了,敢在背地里这样称呼自家皇帝的,他怕也是第一份了。 “大司……嗯……王浩,朕……我觉得你是一个非常特别人,不论是行事做派,还是言辞语气,全然不似你们中原儒家般模样,倒是有点像一个无赖,却也不像,总之,朕……我从没遇到过一个像你这般的人。” “那你完了……” “什么……?” “咳咳……我们还是继续讲课……” 章节目录 第476章 考察榷场 一个女人,一旦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好奇心,并把他当成了一个与众不同,而且还愿意在他面前放下身份的时候。 接下来会怎样,不言而喻,当感性一步步逼近,作为对立面的理智,便会一步步后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王浩几乎成了萧后专用的宫廷讲师,基本上每日一早就会有一辆豪华马车等在四方馆外,随后便会载着他去皇宫讲课。 这一讲,就要讲到天黑,才会被放回去。 当然也不是每天都只在皇宫里讲课,有时候,萧后也会邀请大司农去野外放松一下,或骑马,或狩猎,或烧烤,或篝火晚会,不一而足。 至于讲课的内容,也不再局限于初级经济学的普及课程,会聊一些各自的见闻,故乡的习俗,甚至家中的琐事。 除此之外,王浩还向她普及了一些地理知识,包括那趟去三哥家旅游的经历,以及海外的诸多风土人情。 甚至还讲了那乌兹钢的来历,不过讲这个的时候,稍微用了一夸张的修饰用词,并模糊的表示,只要再过五年,这种比百炼钢更加优质的精铁装备,将会列装至每一个大宋禁军身上。 还从老关那里借了一把用乌兹钢打造的匕首送给了萧绰。 虽然终于收到了一份还算不错的礼物,但那日的萧后脸色很是凝重,久久不语,还提前把大司农送回了四方馆。 终于弄清楚了宋军那一支铁甲军的来历,却让人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前次南征之时,辽国的铁骑就是在那支铁甲军面前吃了大亏的,不得寸进,看不到丝毫可以战胜的希望。 用略微有些夸张的修饰手法来讲述宋军神兵的出处,以及目前宋国水师的庞大规模,让萧后更立体的认识到了宋辽两国目前所存在的差距。 通过讲述,也让她认识了一个更加辽阔,更加真实的世界。 宋国的大司农成了辽国后宫的常客,而且这个使臣貌似有赖在这里不打算回去的意思,更与她们的太后日夜厮混在一起,如此反常现象,难眠会有些许谣言传出。 然而这些有的没的风言风语,对大司农而言是完全免疫的,加之辽国的民风,向来开放,这种谣言在他们这里,更像是一个花边新闻。 就这样,转眼一月有余,发往京城的土地出让合同,也已经盖上皇帝打印重新回到了大司农手上。 第一轮和谈议案顺利通过,接下来就等着榷场开门营业了,大司农也终于到了该离开析津府的时候。 海河榷场经过一个多月的建设,应该也已经有点规模了,按照原计划,离开析津府之后,是要直接转道去海河榷场待一阵子的,要一直等到榷场正式营业为止。 离开析津府那天,萧后并没有来送行,只派了陆大人与另一个辽国高官同行,一道前往海河榷场考察。 本来她也是要跟着大司农一块前往的,这个榷场,对宋国来说可能并不算一件重要的事情,但对辽国的意义,可谓重大,几乎是解他们燃眉之急的一个重要通商口岸了。 之所以没有一道前往,则是因为高丽国那边出事了。 高丽国国王王治,在双重重压之下,终于在向辽朝贡之前作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单方面撕毁和议,开始向辽国与高丽边境集结重兵。 这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尽管宋国方面,除了逼迫和催促,并没有给任何实际意义上的援助,但这是第一步,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此举意味大司农终于教会了棒国要靠自己,要自立更生,不要总是依附他人而活,不要再以藩国自居,从此以后,不再当狗。 听说高丽国不想再当狗了,那辽国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正好集结在涿州的重兵,按照约定,也会在一月之内撤走,这下倒好,既然高丽有变,那这支军队,也就直接发往辽高边境去了。 尽管知道高丽国的事,绝对也是宋国这边在从中作祟,但这是阳谋,是没办法的事,自己的藩国跳起来了,只能怪自己没能力压住。 事实上这两年,因为经济不景气,也确实从高丽国那边压榨了不少,即便宋国不挑唆,这个藩国迟早也是压不住的。 尽管如此,宋国这样的做法也是非常不厚道的,太不厚道,一边假惺惺的和谈,一边却在背后搞小动作。 于是,大司农之前一个多月的感情培养,几乎泡汤,离开析津府那天,萧笔友不但没有来送行,连纪念品都没送一件。 唉……这女人还真是善变。 闷闷不乐的提缰上马,最后往析津府的皇宫方向看了一眼,王浩便一脸失落的离开了,没有告别没有嘱咐,连见都不肯再见一面,着实失落。 出了析津府城门,一路向东而行,随同自己一道前往的,除了陆大人,还有一个半生的面孔,这人王浩是见过的,大概也知道他的来历。 不过此时的大司农并有兴趣知道,于是干脆就假装不知道,因为此时的大司农非常的失落,宛如失恋,万念俱灰。 老熟人陆大人像个小鸡仔似的刻意落在后面,不敢超过行在前面的另一位辽国大官。 骑在马上,悠哉悠哉地行了一段,看着道路两旁杂草丛生的田野,这些良田,本来此刻应该是半熟的麦田,如今却是被大片大片的抛荒了,看着如此萧条的景象,王浩的心情也终于好了一些。 稍稍转身对行在一旁的辽国大官问道。 “这位大人,贵姓呀?” “免贵姓韩……” 一旁的辽国大官一脸阴郁,语气很不友好。 “哦原来是韩大人,幸会幸会,久仰久仰。” “哼……!装腔作势。” 韩大人依旧一副冷脸。 “韩大人的心情似乎不佳?所为何事?可否讲来与小弟弟听听?” 大司农依旧热心肠,摆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温言询问。 “哼……听说大司农想砍了韩某?” “哦……因为那事呀,玩笑之语,韩大人不要当真。” 那萧笔友也忒不厚道,不仅把两人的悄悄话说出去,还派了正主一道通行,这不明显是要过来制造矛盾的嘛。 “哼……玩笑话。未必吧?韩某项上人头在此,大司农敢取否?” 韩德让哼哼哼三连,完全没有和解的意思,看那模样,似乎还要与大司农决斗,宛如被抢了心上人一般,甚至还挑衅似的微微侧身,把脑袋往大司农这边稍稍探了一些。 “韩大人您太客气啦,这怎么好意思呢。” “好胆……!那你便动手试试!” “两位大人……!两位大人息怒呀……!两位大人稍安勿躁……!” 一见这火星马上就要烧起来了,跟在后面的陆大人再也无法坐视,赶紧驱马上前,隔在了两人前面,当起了和事佬。 章节目录 第477章 恭送杠精 见陆大人上前劝解,王浩也不再多话,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场面话,就很知趣的勒住马缰,缓行了几步,故意落到后面,与老关他们并道前行。 “大人,辽人忒的跋扈,我们出钱出力,顶着朝堂的压力,好心帮助他们设立榷场,他们却还如此的恶语相加,好似这榷场,是我们求着辽人开的一样,忒的窝囊,依老关看,这生意,不做也罢。” 边上的老关同志一脸的愤愤不平,还刻意把嗓门提高了几分,保证能让行在前方的两位爷能够听到。 “唉……你不懂呀老关,本大司农身有绝症,有苦难言呀……!” 老关同志一听自己大人已然身患绝症,顿时给吓得惊呼一声,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 “大人患有何种绝症?属下之前为何不曾听说?!” “此病学名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此病病症着实奇葩,因而不足为外人道呀老关……” 王浩说着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将头上仰成四十五度角,任由凛冽的初夏凉风扑打在自己的脸上。 行在前方的两位爷也把这话听了个清楚明白,不由得回头张望,看到的却是一张极为欠抽的可恶瘦脸。 韩德让见状,不禁再次重重一哼,冷色道。 “哼……装模作样,无耻!” 老关同志无视前面那位爷的嘲讽,继续一脸关切的问道。 “大人呀,这四哥的儿到底是啥病症呀,老关为何从没听过。” “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不是四哥的儿病了。” “嘿……!这病症也忒的拗口,想来也不好治吧?大人受苦了呀!” 老关说着便哽咽了,边上其他护卫闻言,亦是满脸凝重,演技满分。 “此症无药可治呀……” “那这病症到底是个啥症状呀?大人不妨说来听听,属下们去四处打听一下,或许有药。” “所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指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了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 此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与依赖性,甚至会反过来协助加害人。 此病症最常见的现象,通常会发生在人质身上,人质会对劫持者产生一种心理上的依赖感,他们的生死操控在劫持者手里,劫持者让他们活下来,他们便不胜感激。他们与劫持者共命运,把劫持者的前途当成自己的前途,把劫持者的安危视为自己的安危,这便是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 “啊……?大人,这事听着,咋感觉这么玄乎?是不是真的呀?” “自然是真的,我知道的就有一个。” “请大人说来听听,让俺几个也涨涨见识。” 两人一唱一和,演的假到不能再假,却也让行在前面的俩位大爷支棱起了耳朵。 “相传前朝的时候,在山东某郡,曾有一户人家,那户人家以开药铺为生,母慈子孝,生活安逸。 不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某日有北方强敌入侵,致使家人离散,生死永隔,其年仅七岁的家中独子虽有幸逃过一劫,却被强敌掳了去当作奴仆饲养。 幼童年少却极为懂事,渐的主家看重,随着年岁增长,却也渐渐忘却了身上背负的家仇,转而一心侍奉起其主家……” 王浩绘声绘色地讲着有关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经典案例,不想故事还没讲完,就听得前方传来一声爆呵。 “庶子好胆……老夫跟你拼了……!” 正讲的兴头上的王浩闻言猛一抬头,就见韩德让大人怒气冲冲地举着双手向这边扑了过来。 此时的他双眼血红,咬牙切齿,脸也涨成了猪肝色,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卧……去……!” “护住大人……!” 还没等王浩反应过来,边上的一众护卫就已经驱马上前,顷刻间就把人给团团围住了。 韩德让见状,难以寸进,索性翻身下马,张牙舞爪地往人群里面挤,誓要往大司农脸上狠狠挠上一番才肯罢休,嘴里不停的哆嗦着。 “庶子……!庶子……!” 只是由于大司农被他的护卫围的严严实实,挤来挤去,却怎么也挤不进去,再加上此时的陆大人也已经回过神来,死死地抱住了韩德让大人,一再请求他息怒。 “快快快……!你们家韩大人的羊癫疯发作了!赶紧那只靴子让他咬住,不然一会怕是要咬断舌头。” 王浩从人群中探出脑袋,大声指挥着这混乱的场面,一道随行的那一队辽国骑兵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不过看韩大人的模样,似乎真的发了羊癫疯?可拿靴子塞住嘴巴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太……那啥了? 本就盛怒已极的韩德让闻言,怒气更盛,热血上头,你你你了两下就两眼一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韩大人……!来人呐,救人呀!韩大人中暑晕倒了!” 王浩见状,迅速拨开人群,一把抱住了将将就要跌倒的韩大人。 没想到这韩德让也是个硬骨头,都这样了还没晕透,强制支撑着睁开眼来,一把揪住了王浩的衣领,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庶子方才彻底晕死过去。 人是晕死过去了,拽在手上的衣领却不曾松开,王浩用力挣了几下都不得挣脱,无奈之下,只得让边上的老关把那一角衣领给撕了下来,随后一行人手忙脚乱的把直挺挺的韩大人给抬到了马车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伙都有些懵逼,他们不知道,好端端的,韩大人为何会发了羊癫疯,现在还晕死了过去,这才刚刚出城呢,就成这样子,如何是好? 一道前来的陆大人此时也急的团团转,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心里却在一个劲的付费,大司农也太损了,胡乱编出一个那什么四哥的儿,竟把韩德让大人给气晕了当场。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之际,还是大司农有主意,这不刚刚离城不远吗。 “陆大人,韩大人这怕是行不得路了,依我看还是赶紧遣人回析津府报丧……呃不对,赶紧把人送回析津府寻医才好……!” “唉……!” 陆大人听后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都到这份上了,你小子还要赚一些口舌上的便宜,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 却也没办法,他说的没错,这样子的确是行不得路了,得赶紧送回析津府,寻医问药,好生歇息几日再做计较。 送走了矛盾源头,王浩顿感一身轻松,这样才对嘛,不然有这个专门负责抬杠的人,到了海河榷场,还有什么事能办的成? 章节目录 第478章 得天独厚 韩氏在辽国可是一个大族,其地位几乎仅次于辽国的皇族耶律氏与萧氏,韩氏家族最早可以追溯到韩德让的祖父韩知古那辈开始。 韩知古的老家在今河北蓟县玉田,当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率军攻打蓟县时,年仅六岁的韩知古被阿保机妻子述律后的兄长欲稳所俘,成了他家的奴隶。 后来,述律平出嫁时,韩知古作为陪嫁品进入耶律阿保机家继续为奴。韩知古虽然身为奴隶,但他本身却是一个机敏干练、头脑精明的人,在侍奉阿保机的过程中,他的聪明能干得到了阿保机的赏识,而渐渐赢得阿保机的器重。 也由此开始,韩氏家族在辽国进入飞黄腾达的世家豪族行列。 之前王浩讲的那个故事,其实就有讽刺韩德让的祖父的意思。 本来是被契丹人掳去的的一个奴隶,养着养着,却养成了一只忠犬,这也是很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王浩选这个例子讲出来,本身没有错,错就错在,不能对着当事人直系亲属的面讲出来。 韩德让如今也已经是不惑之年,从小接受儒家思想的训养,处事沉稳,干练多智,本是一个极为内敛的君子,奈何这样的奚落,显然也是无法承受的,本来就因为在析津府时,被大司农平白无故的用来奚落调侃而愤懑不已,张口闭口就是一个剁字,不但交子之事奚落的一文不值,甚至还把他说成了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 其实把辽国的交子祸患这屎盆子扣在韩德让头上,是很冤枉的,实则是萧后授意,执意效仿宋国发行交子,以充盈国库,韩德让顶多也就一帮凶罢了。 可王浩为了萧笔友的名誉着想,言谈之间,把这屎盆子完完全全的全给扣在了韩德让头上,还非常不小心的把这些言论给传了出去。 致使如今韩德让在辽国的名声几乎是彻底臭了,让他在最近这段时间过得很不顺心,也正因如此,萧后见这位昔日的未婚夫如此可怜,于是就干脆安排他离开析津府,暂时出去主管海河榷场的事务。 哪知道刚刚走出析津府还不到二十里,就又遭变故,羊癫疯发作,差点死于非命,要不是大司农果断出手,这会差不多就真的要赶回去报丧了,命运如此多舛,也是凄惨。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过后,一行人继续上路,其实按着大司农的意思,海河榷场的事情,压根就不需要辽国方面派人参与,由自己一手做主就足够了,保证给弄的有声有色,你们只要坐在那里,等着数钱就行,何必幸苦走这一趟。 自析津府到海河榷场所在地,也不过两日路程,一路上虽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却多有河道,荒芜一片,交通非常的不便利,与后世的景象,完全是天差地别。 此时的海河也不叫海河,海河榷场这个名字,也是大司农依照后世的记忆给取的。 海河与大运河交汇,以后如果是走水路的话,还是非常便利的,不过这一段的运河河道,可能需要重新疏通一下,方能使用。 毕竟自隋朝的杨先生开凿了这一段运河,至今差不多已经有三百多了,加上最近这几十上百年来,这块地方,一直作为南北方的边境线存在,北边那个凶恶的邻居,还经常过来这边打个草谷什么的。 致使如今的海河流域这块,荒芜一片,渺无人烟,不过其实这鸟地方本来也没啥人。 在漫长遥远的年代里,这块地方似乎是个被历史遗忘的角落,那些煌煌巨着的史书都很少提到过它。 在后世的历史中,这里一直要等到金元时期才会陆续有人聚集,从而勉勉强强设了个小县衙,古称直沽。 之后又要等到很多年以后的永乐大帝来给这块热土重新命名,不过在整个有明一朝,这块地方也跟荒村僻壤差不了多少。 那么问题来了,从古至今,为什么这块土地上就那么不招人待见呢? 按理说,这里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说是得天独厚也不为过,拥有渤海、大运河、永定河、潮白河、子牙河,海河水系构成的便利水运网络,被称为九河津要,七省通行的重镇,可以说是一个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地方,为何不招人待见?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是一块险地,一块相当不移居的险地。 古黄河曾三次改道在海河附近入海,3000年前在后世宁河县附近入海,西汉时期又在黄骅县附近入海,北宋时在天津南郊入海。 一直到金朝时,黄河南移后夺淮入海,这一带的海岸线才从此固定下来。 除了这数次改道带来的毁灭性破坏以外,还经常性的淹上几回,你说这样子的折腾法,哪受得了哇,久而久之,这么一块好地方就这样被冷落了下来。 但此时,这块被人遗忘的角落中,却成了一个繁忙的大工地。 有无数工人在这里大搞建设,除了占地三千亩的榷场一期工程,边上还有一个深水码头需要建造。 新建的轮窑厂大烟囱,已经在冒着股股白烟,榷场工地上所需要的大部分建筑材料,都会从这一座轮窑厂的窑洞里掏出来。 既然是一块险地,为何仍要把榷场选址定在这里,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定下来的。 主要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这里的地理位置,再也找不出地理位置比这里更优越的地方了,事实也是如此,这一点毋庸置疑,照搬后世的经验就行了,绝对不会有错。 至于地理环境,也确实存在,由于水系众多,又都处于下游,且地势较低,经常性的要淹上几回。 加上身后还有一条随时都可能作妖的黄河,而且距离历史上的又一次大改道貌似也就这几十年的事,就像是埋了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 然而这些事情,其实都不是问题,就像那个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就是时不时会泛滥上一回的黄河,虽然每隔几年都要决一次堤,但就如大司农说的,黄河泛不泛滥,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钱。 说白了就是有没有钱的问题,没钱它就会泛滥,有钱它就不会泛滥,只要有钱,且舍得花钱,而且能科学合理的花钱,那它就不可能泛滥,包括将要到来的那一次改道,也能用钱去把它给挡住。 有钱治理,你就能改变大自然,没钱治理,那就只能被大自然蹂躏了,就是这么个简单的道理。 包括其他许多的河道也是这个道理,最近这些年,因为舍得花钱,经过科学合理的治理疏浚,宋国境内的水患,较之以往,至少下降了七成以上,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章节目录 第479章 建设工地 整个榷场工地上,目前大约有上万民工在此劳作。 工地的条件比较艰苦,太府寺的临时指挥部,也只是几顶大帐篷,那一排临时砖房,正在加紧时间建造。 被派来这里的太府寺官员有二十人之多,由资格最老的小方同学带队,当初那个稚气未脱的年轻小伙,如今早已经是年轻一辈中的领军人物,更是大司农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因为在工地上干活的,除了宋国这边三千多厢军,还有后来被萧后派来五千辽国民力,所以这工地的管理方面,可能稍微有些混乱。 毕竟之前还在打着仗呢,一下子就混在了一起,总感觉有点那啥。 因此这工地建设,也被清晰分成了两部分,各干各的,宋人干宋国这边的活,辽人干辽国那边的活。 虽然辽国那边民力,也是由太府寺的官员负责调遣,但两年的工程进度,明显不一样,宋国这边虽然人数差不多要少上差不多一倍,工地面积也差不多要多出一倍,但这进度,却足足快了一倍多。 另外两边的待遇也很不一样,宋国这边,每日三餐,且都是干饭,甚至还能隔天吃上一顿肉。 但辽国那边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每日两餐,且都是稀到连筷子都立不住的稀粥,至于肉什么的,想都别想了。 倒是他们那几个负责看管民力的军头,虽然整日不干活,倒是餐餐有酒有肉。 这又与宋国这边有很大不同,宋人这边,不管是太府寺的官员,还是工地上的厢军,都是一样的吃食,并不会有什么不同。 如此一来,工地上两头干活的工人,也呈现出了完全不同的两种景象。 宋国这边的工地上,人人都干得起劲,甚至还能经常听到有些个壮汉,在抡锤子砌砖头的当口,吼上几句方言民歌助兴。 而辽人那边,虽然在太府寺官员的一再干涉之下,不再有打骂的现象,却仍是个个愁眉苦脸,无精打采,至于干活的劲头,就更别提了,麻木而机械,毫无激情可言,甚至还时常有累死人的凄惨现象发生。 两者对比之下,简直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虽然在同一个工地干活,但太府寺方面不可能也为辽国方面的那五千民力提供伙食。 即便想提供,辽国那边的工头也不会答应,有道是当兵吃粮,这民力也是如此,如果由太府寺提供他们的口粮,那不成了拉拢民心了嘛,几个月的干饭吃下来,那五千民力,估计至少得有八成会从此死心塌地的跟着太府寺。 与大司农一道同来的陆大人看着工地上的这副景象,亦有些惭愧,不过更多的,则是对榷场远处那座轮窑厂的好奇,数次提出要去那边看看。 这样的轮窑厂,他在出使宋国的路上也经常看到,很是好奇,听说那种砖窑能产出数十倍于传统砖窑的砖块,当为神迹。 不过这轮窑厂看似简单,但内里的烟道设计还是有一些门道的,如果没有合适的烟道设计,窑洞内的温度就无法有效控制,也就烧不出符合标准的红砖了。 所以这轮窑厂虽然已经出现很多年了,却也没有被辽国山寨过去。 因此陆大人提出要去轮窑厂里面看一看,其实就是想去偷点技术,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工地上的事都被安排的有条不紊,很是妥当,王浩来了之后也就没啥事可以做的,也就四处看看,装模作样的指导一下,过过当领导的瘾罢了。 榷场依海河而建,一条笔直宽阔的大道把整个榷场隔成了两个部分,西北边是辽国方面的榷场,东南这边是宋国方面的榷场。 大道的尽头是榷场码头,码头是公用的,没有南北之分,这块地之前实际上都是在辽国境内的,真正的国界,当是榷场以南二十多里的子牙河,不过现在一切都要为榷场绕道,国界已经被重新划分,就以榷场中间这条大道为界。 大道宽约二十丈,贯穿整个榷场,道路两旁是式样统一的商铺,靠近码头的一端,还有会钱庄,酒楼,客寨之类的商用建筑。 整个榷场按照商品的大致分类,分为了好几个区,在大道的尽头远处,甚至还建了一个牲口交易区,将来那些羊群牛群什么的活物交易,就在这里。 虽然工地上干活的人已足够多,但工程量也着实不小,且大多肩挑手扛,没什么机械设备可以使用,要初步完工,大概还需要两个月左右吧。 然而只等了两天,辽国那边就又迫不及待的有人过来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萧绰本人。 看来他们还是不放心啊,送走一个韩德让,又来一个老情人,老情人不去平定高丽国的叛乱,却跑来了这里,由此可见,这榷场对他们辽国老说,是一件头顶大事。 “你来早了,待榷场彻底完工,还需两月。” 萧后的排场很大,前呼后拥的,来了好几千人,本就拥挤不堪的工地,此刻连落脚的地方都快要没有了,工程也不得不因此中断,这哪是过来考查的,而是过来添乱的嘛。 “两月便两月,朕就在这边上扎下营帐,住上两月。” “你那边的事搞定了?” 那边的事自然是指高丽国的事。 “哼,癣疥之疾而已,何足挂齿。” “千里之堤,溃于癣疥呀,你还是要重视一下的,最好是以举国之兵全力讨伐之,一战而就,彻底消除后患。” “哦……?是吗?那样的话,大司农岂不是少了一颗可以摆布的棋子?” 萧绰闻言,斜眼撇了王浩一眼,表面一套,暗地里又是一套的无赖,之前真是错看了他,自己怎会如此天真,真的会把他当成友人看待。 “不瞒你说,这颗棋子,我们实在看不上,浩有一建议,不知燕燕可有兴趣一听?” “住口……!你休要再用这个称呼与朕说话,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这明显是由爱生恨了嘛。 “好的燕燕,我知道了燕燕。” “无耻……” “咱们也别在这些小事上面计较了,我那计划,你到底还要不要听?” “有屁就放。” “唉……我特娘还真是一个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 “你倒是恶人先告状起来了,这事以后再跟你算账,先把你那馊主意讲来听听。” 一听他又提起那什么四哥的儿,萧后又被气的深吸了两口气,还没走出析津府二十里的地呢,就把韩德让给整成了那个样子,也太过份了点。 这样子了如果还不抓紧时间过来这边盯紧了,那榷场指不定还会被你捣鼓成啥样子。 这也是萧后放下手头工作,这么快就赶过来的原因。 章节目录 第480章 南北夹击 “馊主意算不上,我的想法是,宋辽两国何不趁机南北夹击,把高丽国给瓜分了。” 萧后闻言,微微皱眉,这人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什么话都敢讲,胡言乱语,随口胡诌,想到哪就是哪,从来就没有一句真心话。 “瓜分……?呵呵,那好啊,如今我辽国已举兵北上,敢问你们宋国何时发兵?” “我大宋十万水师精兵也早已在高丽国西南的耽罗岛上整军备战,只待辽国铁骑兵临开城。” “呵十万……你为何不吹成百万?” “号称十万嘛,况且我水师将士勇猛善战,以一当十绝不夸张。” “懒得跟你扯这些,我大辽若要取高丽,何须你宋国帮忙。” 萧绰依旧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对眼前男人的厌恶,不知不觉间又增加了几分。 “这样啊……那本大司农只能遥祝辽军旗开得胜了,不过这高丽国,迟早是要取的,此话绝不是虚言。” “哼……你这人何时讲过实话,即便是实话,那你们宋国就是如此这般对待自己的藩国的吗?” “藩国?高丽国不是早就投入你辽国的怀抱了嘛,况且即便是藩国,那又如何?国与国之间,只有永远的利益,何曾有过真正的情谊。” “呵……这么说来,与辽国和议,也只为利益了?” “难道不是?要不是因为这榷场,你们辽国肯让地议和?” “好……那朕便懂了,多谢大司农提醒了。” 这话在萧绰口中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把话说完之后,她似乎也意识到因为她的到来,致使工程暂时停滞了,这工程可不能停滞,她辽国下半年的进项,全指望着这个榷场了。 于是也不再废话,当时就领着浩浩荡荡的一大堆人撤离了工地,就近找了块傍水平地驻扎营地去了。 匆匆一面,就这样不欢而散,王浩也悻悻然回到工程指挥部,心中不断腹诽女人善变,之前还谈笑风生你侬我侬的呢,这一转眼就翻了脸,一点旧情都不念。 回到公事房,茶都还没喝上一口,萧绰那边就又来人了,说什么让大司农把榷场的工程图纸拿过去,他们的陛下要过目云云。 此时的大司农捧着一堆工程图纸,感觉自己宛如一只舔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舔狗,不管对面的脸色是好是坏,都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呐全在这里了,赶紧看,那边还要用的。” “怎么会这么多?” “你又没说要看那一部分的。” 王浩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萧绰也不搭话,顾自从中抽出一份来看,然后略为有些脸红,因为完全没有看懂上面画的是什么,那上面除了一些横七竖八的线条,就是一些奇怪的符号。 于是只得厚着脸皮又换了一张来看,依旧如此,不过虽然看不懂,却也要装模作样的看一下,以免被那人看轻了。 况且这张图纸上画的,相对简单一些,图中所画线条,呈方形,里面似乎还分成了一格一格的小格子,这似乎是……马厩?连建个马厩都要专门画一张图纸,这事做的也太讲究了些,难怪榷场建造已一月有余还看不出个大致模样来,这显然是在故意拖延。 当她打开第三份工程图仔细端详的时候,王浩终于忍不住了。 “咳咳……这图连我都看不明白,您就别装了行吗……这一份你不但拿反了,而且你看这图纸右下角写的什么。” “公……厕?” “就是茅房……” “无……聊,连这个都要单独画一卷图纸?” “我哪里知道,这事又不归我管。” 萧绰闻言,赶忙把那图纸塞了回去,被当众戳穿,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嘴上依旧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说道。 “这事不是你负责的吗?怎会不知?” “我哪有闲功夫管的这么细。” “那你此为何来?” “说实话,也就过来摆摆样子,挂个名头而已,好让他人知晓,这处榷场能建起来,都是我大司农的功劳。” “你这人……怎能把话说的如此厚颜无耻。”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一样,连个图纸都看不明白,留在这里,顶个鸟用?你与本大司农的区别,只是我更诚实一些而已。” “真想不明白,宋国朝堂怎会容许你这样的粗鄙之人共事,朕也懒的跟你作口舌之争,朕听说你们营帐中还有一方沙盘,替朕取来。” “要看自己去看,那东西动一下就全散架了。” 这口气,也太不入耳了,像欠了她几百万钱似的,整理了一下案几上的图纸,揽入怀中,就打算回去,这样的臭脾气,实在不想再伺候。 刚行到帐门口,又想起她每次外出都是前呼后拥的一大群跟随着,就刚刚那一会,几千个骑着马在工地里转悠了一圈,致使工程停滞不说,还留下一地马粪,刚刚平整好的很多路基也被踩了个稀烂,当真恼人,于是又回转身来提醒道。 “对了,陛下若要过来观看沙盘,烦请少带些人,不要动不动就几千个人这样的大排场,寒舍狭小,容不下那么多人,再者,这里是工地,不是战场,没人会来伤害你,告辞。” 说完便转身而走,身后的萧绰也没再说话,即便说话,估计也不会有啥好脸色,她这种身份,是不可能认错的。 回到公事房不久,帐外就传来了大队人马的脚步声,王浩的脸色顿时一沉,说了不要群来群往的,这婆娘,不但整日摆一副臭脸,还当众打脸,你不让群来群往,我偏偏要摆够了排场过来。 出得帐外一看,果然,又是好大的一群人相随,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多,但也着实不少,粗略一看,起码也有数百,这是典型的不讲排场不舒服斯基了。 那几百个随从到了营帐外之后,还相当的训练有素,没花多少时间,就把整个营帐都给围了起来,除此之外,竟然还要求大司农把营帐内的其他人也给请出去。 这就有点过份了,荒郊野外的,还这么讲究,真的是奇了怪了。 看着大司农一脸不乐意的模样,萧绰不禁有些暗自好笑,这人小气起来也是如此异于常人,连这些事都要计较,于是开口解释道。 “你也别有意见,朕身负社稷,且吾皇年幼,不得不慎重,并不是朕怕死,而是要留着有用之身治理这国家。” 讲得似乎也有些道理,因此王浩的心里也稍微平衡了些,也就不再计较了。 所谓沙盘,其实就是一个类似后世房地产开发商售楼部中摆着的那种沙盘。 此时虽然也有类似的军事沙盘,但这个沙盘的精致程度,就不同以往了,每一间房舍,每一条道路,每一条河流,都是严格按照实际比例设置的。 活灵活现,一目了然,往那里一站,整个榷场场景就立体的呈现在了眼前,当得叹为观止。 章节目录 第481章 特殊买家 如此精致的沙盘,生平仅见,把个萧笔友看得入了迷,这种类似于DIY的实景模型,显然很让她感兴趣。 想不到这区区一个榷场,放在沙盘上之后,竟会如此好看,每一间精致小巧的房舍,放在这里看上去,别有一番景致。 王浩也不闲着,待她绕着沙盘看过几圈之后,便拿着一根细竹条仔细地讲解了起来。 “一个供商贾买卖的榷场而已,为何要费这般心思?做得简单一些,早日开市,方为上。” 萧后的语气中虽然带着一丝不屑,心里还是很佩服的,这男人人品虽然不咋样,但做出来的东西还是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的。 “讲究一些才能吸引更多的客商,这是面子,况且这又不是花我太府寺的钱。” 这么简单的道理,随便搭几个棚子,能卖出几个钱。 “什么?你不是说建造这榷场的费用,由宋国一力承担的嘛?” 对面的萧绰闻言,瞬时就摆出一副我没钱,你休要问我要钱的姿态。 “由太府寺垫付,这些商铺,这些房舍,都是要卖于宋辽两国的商贾的。” “这都要拿来卖?” “废话嘛,不卖难道白送?你该不会以为造这么多房舍是要迁居百姓来此居住的吧?” 一语中的,萧绰一时哑然,思索片刻方才开口说道。 “这……来此买卖的,当以行商为主,何需花那个钱在此购置商铺?” “行商区在这边。” 王浩把手中竹条指向牲畜交易区边上的一块空地继续说道。 “行商者,需交一成关税,在此购置商铺的商贾,则免关税,因此,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些商铺会卖不出去。” “免征……关税?那……那这个钱……从何来?” “这个用不着你担心,也不会少了你这份,到时只要坐着数钱就行了。” 关于如何运作榷场的事,并不打算让他们过多的参与,自然也不会少了他们那一份,但这块圈圈中的所有事情,必须由太府寺说了算,这也是协议里早就说明了的,如今重提,萧后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那这些房舍售价几何?可已定下?” “不贵,万金可得。” “万金?倒也不贵,无论大小地段皆是万金?” 万金就是十贯钱,倒也不贵,有些房舍足有三五进,不但不贵,还便宜的很,那他还说羊毛出在羊身上。 不过这样也好,家中几个兄弟姐妹名下也有不少牧场生意,何不替他们买上几处,省的他们一直来自己这里哭穷。 “当然不可能同价,只是这一片区域的房舍才售一丈万金。” 王浩把竹条指向了码头附近的那一片黄金地段解释道。 “你刚才说什么?万金……一丈?!” “已经是很优惠的价格了……” “这还优惠?如此高价怎可能有人愿意买?像这一处大宅,前后方圆不得有数百丈,那岂不是天价?” 听说他指的万金不过就是区区一丈之地,萧绰的说话的音调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一丈之地就是十贯钱,这价钱,比之他们析津府都要高上不知多少了。 本来还想着趁现在把那几处最大的店铺买下来送给自己的大哥,如今看来这价格又要重新算计一番了。 又想到他之前说过这沙盘的比例是按照实景摆放的,于是就想着找把尺子量一下,算算买下这几处宅子要花多少钱。 王浩看着眼前的女人那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甚觉好笑,出个门都要带上几千个人同行的,现在倒会过日子了,还天价,总价顶多也就几千贯而已,下堂南阳洋,去三哥家搬几船石头的事。 “不瞒你说,这沙盘上的大多数商铺,都已经预售出去了,如今就剩下你们辽国这边的商铺仍未售出。” “什……么?那为何你从不曾说起过?” “这个我也是两天前到了这里的刚刚知道。” “那这钱……?” “这钱当然是属于太府寺的,你们辽国又没有参与。” 听她这话的语气,明显是想分钱啊,材料人工都是太府寺出的,她啥都没出就想分钱,门都没有。 “大司农不要忘了,朕给了你太府寺五千民力。” 区区一尺之地就要十贯钱,那这么大一片榷场卖出去,所得不知繁几,这肯定是要争取一下的,至少属于辽国这边的卖出店铺所得钱应该拿过来,萧绰如是想到。 “姐姐,拜托好吗?您也不去工地上看看,你那五千民力,像是在干活吗……” “你叫我什么……?” 萧绰看着男人一脸夸张的表情,差点轻笑出声。 “总之这卖宅子的钱,你一文都别惦记,砖料木材水泥瓦片,还有榷场的规划设计,都是太府寺负责提供的,没有分钱给你们的道理,至于你们那五千民力,随时可以抽走,你们那工头,连饭都不让他们吃饱,能干出多少活来?况且这活干的也大都粗糙,很多地方都需要返工,纯碎就是过来添乱的……” “行了行了,你这人不但无耻,还如此的小肚鸡肠,朕不过就是随后问了一句而已,看把你给紧张的。” 看着男人一副喋喋不休的模样,萧绰简直无语,立马知道这卖房款是休想得到一文了,于是也懒得再计较,不过既然辽国这边的商铺仍未有售出,那倒是可以多买上几处,于是随口问道。 “那朕问你,这边仍未售出的商铺,朕可买的?” “你买……?” 王浩闻言不由得暗自苦笑,整个国家都是你手里,还用得着买商铺?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些商铺,八成是为她娘家买的吧……这不明摆着是因私废公的利己之举嘛。 这觉悟也太低了,之前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身负社稷呢,转眼就挖起了自己家的墙角,这也太现实了。 连自己的墙角都挖,更遑论辽国国内的那些皇宫贵族及部落首领了,朝代中期贪污腐败现象横行的惯性,她辽国终究也是无法避免呀。 王浩那表情极为精彩的反问,也令的萧绰有些不好意思。 “咳咳……有何不妥?” “没什么不妥,给的起钱就能买,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最好用你自己的私房钱买……” “这个用不着你来提醒。” 萧绰闻言,更觉脸上一阵的火辣,不过这人虽然无耻了些,倒还有那么一点原则。 “那便好,如此,那我今日就充当一会售楼小哥,敢问姐姐,看中了哪一处商铺?” “油嘴滑舌……那朕问你,这一处售价几何?” 萧绰手指着码头附近那最大的一处商铺问道。 章节目录 第482章 抵押信物 不但损公肥私,还专挑最贵的来买,这仓鼠,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对太府寺来讲,卖给谁不是卖?只要不赊账就行,于是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售楼小哥的模样,耐心的解释道。 “好让姐姐知道,这一处商铺呢,是我们这里最顶级配置的一套庭院式组合商铺……” 啪啦啪啦说了一大堆,极尽吹嘘之能事,简直就把那一处普通的五进院落说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吉宅,倘若不买,定然是人神共愤,后悔一生的存在。 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一本正经的吹嘘模样,萧绰再也装不出那副严肃的模样了,越听越欢乐,听到后来,干脆就捂着小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这人,怎能如此的油嘴滑舌,一处寻常的宅子而已,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是一座了不得的宫殿,吹的也忒过份了一些,只是说了这一大堆,售价几何却仍然没有讲,哪有这样做买卖的……” “这你就不懂了,因为这宅子的价格着实有些虚高,一而再再而三的吹嘘,只是为了给客户洗脑,给他一种物有所值的心里暗示,以此让他最后愿意接受那一个最终的价格。” “原来如此,那你此刻把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话,都给讲了出来,就不担心我会压价?” 这样的言论,萧绰明显是不信的,权当是他又在胡言乱语,只是聊得开心了,无意中又像之前俩人约定时的那样,自称我而非朕了。 “自然是不用担心的,姐姐人傻钱多,只要逗得姐姐开心,价格不会是问题的……” “人……傻?钱多?你……!” “人善钱多……!口误口误……” “哼……你这人就是喜欢占些言语上的便宜,那我问你,你这破宅子到底作价几何?” “你看这宅子面宽二十三丈六,纵深三……” “等等,你方才说的面宽是二十丈,此刻却又说成二十三丈?” 心思缜密如她,方才听他介绍这宅子时,明明说过面宽是二十丈来着。 “是这样的,多出来的那三丈是两边的道路。” “什么……?道路?这两旁的道路也要算在宅子里面?” “道路肯定是要算进去的呀,没有道路,日后如何进出?” “呵……!你这也……!屋前屋后的道路都要算在宅子里面,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止房前屋后的道路,榷场内所有的公共区域,全会按合理比例分摊到这宅子里面。” “你休想让我掏钱买那围墙之外的地,半尺都不行。” “这规矩不是我定的,你跟我说没用,况且别的商贾也是按照这个规矩买卖的。” “如此耸人听闻的规矩,除了你,还有谁能想的出来这样的臭规矩,还敢说不是你定的?” “以前在他处售卖商铺的时候的确是我定的,但这海河榷场的售卖规则,确实不是我定的。” “无耻……” “你可以先回去考虑一下,毕竟置宅之事不是小事。” “哈哈哈……你的意思是朕买不起这宅子?” “咳咳……这宅子的确售价不菲,不过姐姐您当然也不会在乎这点钱,只是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慎重考虑,只是尊重自己的劳动成果罢了,应有之意,无需自惭。” 萧绰闻言,大摇其头,谁都听得出来,这是激将法,却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让人无从反驳。 斟酌之际,又见眼前男人取了纸笔,一通让人眼花缭乱的算计,最后得出几组数字,说什么本来应该多少多少,加上那啥再优惠多少多少,实际多少多少,又是一番不知所云的言语蛊惑。 明知道他这是在言语蛊惑,但神奇的是,讲着讲着自己竟然开始渐渐的认同他的算法,着实让人惊出一身冷汗,这怎样的花言巧语,竟有如此蛊惑人心的力量。 最后,明知道有上当受骗的嫌疑,萧后还是挑选了其中五处大宅买下,总计花了将近三万贯的银钱。 大客户就是不一样,一口气就要走了五处宅子。 不过她身上显然不可能带钱,连定金都给不出,而那男人却又是死认钱的,无奈之下,只得取下了随身佩戴的短刀,作为抵押。 不曾想,刚刚签了置宅协议,给了信物短刀,就又出了幺蛾子了,什么置宅之后还要交一笔管理费,垃圾清运费,而且,这商铺若要开门做生意,还需要注册一个什么公司?也要交一笔注册费,交了注册费之后还要交一笔不菲的什么契税,以后还有那什么印花税,最后还有那什么码头管理税,车船使用税…… 林林总总,五花八门,各种苛捐杂税扑面而来,直把人听的喘不过气来。 说到最后,还美名其曰这是在为她普及那什么榷场的运营模式和盈利方法,再也无法直视那张可恶贪婪的嘴脸。 最后俩人再次不欢而散,骂骂咧咧的出了那全是陷阱的营帐,这一趟置宅之行,也终于让她萧绰领略到了坑人这一词的真正含义。 原来区区一处宅子,都能想出如此多的坑人方式出来,之前还是有些轻看了那人。 而全身都是坑的大司农却毫不自知,就这还是一国之主呢,买个宅子都这么多的废话,不是应该大手一挥一条街全要的吗,墨迹了半天,最后才挑了五处宅子,不够大气。 矛盾归矛盾,该给的钱还是得给,只隔了两天,萧后就派人把置宅的定金给送了过来,一文不少。 之前那把抵押在大司农这里的信物也没有再要回去,按照萧后的原话是她给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不过就是一把短刀而已,这场面话说的倒是够气派。 又隔一日,营帐那边又有人过来传话,说是萧笔友对那轮窑厂与水泥厂颇感兴趣,要去参观一番,希望大司农安排一下。 这个要求有点过份,却也不能直接回绝,于是遣人下去打点了一番,选了个好日子,邀请萧笔友前往轮窑厂实地考察了一番。 因为提前作了些准备,还限定了参观人员的人数,所以并不能看出什么门道。 时值初夏,轮窑厂窑洞内闷热异常,像萧绰这种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女子,自然是待不住的,刚进去一会,就已经大汗淋漓,待在里面,犹如身在炼狱,让人难以忍受。 强忍着阵阵热浪,又在里面跺了几步,也看不出啥门道,只得逃了出来。 窑洞内闷热是肯定的,而且今天因为加了点料,更比往日要热上数倍,能待在里面那么久,也是难为她了。 章节目录 第483章 参观窑厂 “那里面如此闷热,如何做活?” 逃出窑洞之后,萧绰一脸诧异地问道,只是在轮窑厂的窑洞内逗留了一会,全身就已经湿透,且脸颊通红,几乎被烤熟。 “待久了就习惯了。” 王浩随口敷衍了一句。 “待久了怕不是要被烤熟了。” “所以不能久待,工人必须轮换,且每次入窑,都要穿上厚实一些的衣服。” “呵呵……你这人,正经话还没讲上两句,便又要胡言乱语,信口胡诌,这窑洞已然如此闷热,你还说要穿厚实的衣物入内……咯咯咯……” 也不知道这句话戳中了她哪个笑点,说完之后,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 “不就酷热难耐,还多穿衣物,岂不更热?” “谁说衣物只有保暖的作用?” “天冷添衣,岂非常识?” “夏日从地窖取了冰块,用绵衣包裹,冰就不容易化掉,又是什么道理?” 此话一出,对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眨着大眼睛,宛如被施了定神术。 对呀,这又是什么道理?为什么以前就从没想过这么简单,却又如此不符合逻辑的问题,太神奇了,按照尝试,冰块用绵衣包裹之后,就是应该化的更快才对呀,之前为什么没想到? 王浩也不管蹙眉沉思的萧后,顾自朝着不远处的水泥厂走去,那里的环境更恶劣,一会定让你哭。 想了好一会都没想明白,便也不再去想,因为这问题看似深奥,其实也挺无聊的,随便找个看管冰窖的管事过来,就能问明白。 轮窑厂里兜了一圈没看出啥门道,下一个水泥厂一定要看得仔细些,也应该能看得更仔细一些,因为那水泥厂工坊的式样,看上去要简单的多,于是也不再多想,赶紧抬步跟了上去。 水泥窑的内部结构确实要简单很多,就一个密封的圆柱形石屋而已,进到里面,除了一些还未清理出来的块状灰色石块,别无他物,一目了然。 听说在墙角边堆着的那堆东西,就是工地上用的那种泥浆,萧笔友甚是好奇,也顾不得粉尘弥漫,就蹲到了墙根下,捡起一块水泥仔细研究起来。 “这便是你们用的那什么水泥?为何是一块一块的?” “磨成粉就是一袋一袋的了。” “为何要多此一举?用的时候再敲碎,岂不更方便?” “那个……要磨的很细很细才能用。” 其实也不是磨成粉末的,而是碾碎之后,再磨成粉末,磨成粉末之后再精磨,精磨之后还要扬尘处理,后续工序要比单纯的烧水泥麻烦的多。 所以这水泥窑倒不担心被人偷取了技术,况且这水泥本就有配方,胡乱烧也烧不出东西来。 “原来如此,听说这些东西都是你捣鼓出来的?” “雕虫小技,偶尔发现的而已。” “偶然发现……?怎么个偶然法?听说你们那义学之中也常有一些奇门诡道的东西?” “那是科学……” “何为科学?” “科学是对已知世界通过大众可理解的数据计算、文字解释、语言说明、形象展示的一种总结、归纳和认证,这便是科学。” “你说得慢一些,再说一遍。” “我一会把这段话抄给你。” 水泥窑内的扬尘宛如浓雾,一段话说下来,就感觉吃了满嘴的粉尘,她却还要与自己讨论这种精奥的学术问题。 萧笔友哦了一声,继续仔细研究水泥窑内的内部结构。 “差不多了就赶紧出去吧。” 王浩见她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无奈催促。 “再等等……哈哈哈,你的脸……” 话没说完,抬头看到男人脸上那一脸的泥垢,几乎已经看不出容貌,模样很是滑稽,那模样,就像是没蒙面纱在黄泥道上骑马疾弛了一整天那般,萧绰先是一愣,随后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浩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刚刚钻窑洞整了个满身大汗,此时又在水泥窑里沾上这一层厚厚的粉底,等会再到外面被风一吹,就能结成块了,有你受的。 听了王浩说的话,萧绰才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也应该好不到哪里去,心里顿时一慌,伸手往脸上抹了一把,那手上本就粘了许多粉尘,这一抹,顿时就行脸上抹下满手的泥垢,湿乎乎,粘坨坨,满手都是。 这对于平常都是仟尘不染的她哪还受得了,犹如晴天霹雳当头而下,脚下一个虚晃差点都没站稳,随即就哀嚎一声冲出了水泥窑。 王浩见状,摇头苦笑一声,终究也是一个爱美的女人呀,不论你平时伪装的多好,在这一刻,所有关于女性应该有的一面,都会暴露出来。 等走出窑洞的时候,那一行参观团早就没了踪影,王浩也不理会,与老关他们几人直接向着水泥窑厂不远处的一条海河之流走去,走到河边,几人便开始很默契的脱衣服。 “大人,你说这女人为啥这么爱折腾?” 老关同志问了一个鳖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这女人这几天有事没事就窝在工地上问这问那,好像能问出朵花似的,而且还非要自家大人随在一旁。 “唉……她这是把自己当成男人了。” 王浩轻叹一声,剥掉身上那件几乎粘在身上的汗衫,纵深一越就投入了河水当中。 身后随即又传来几声扑通扑通的入水声。 “真是畅快,大人,她当不成男人,咱能剥的赤条条的来这河里畅快,她们只能躲帐篷里去擦洗……哈哈哈……” “这话说的在理,来,咱直接游到码头上去。” “好嘞……兄弟们跟上了。” 支流离海河上的码头也就两三里的距离,咬咬牙还是能游过去的,况且这河水那是真干净。 这里的河水,大都都很干净,尤其是像这些人烟比较稀少的地方的河流,用清澈见底来形容都不为过,捧起来直接可以喝的那种。 所以这夏天热虽热点,但能在清澈见底的河水中尽情野游,也算是一大福利了。 停停游游,过不多时便游到了榷场码头附近,也没有把那些拖下的衣服带过来,上了岸之后,就那样光着膀子大摇大摆地从工地上招摇而过。 由于辽国太后的亲临,这些天来,辽国那边工地上的进度,比之前足足加快了数倍。 一方面,也确实更卖力了,另一方面,工地上的那些民力,也终于能吃上干饭了,其实那也是大司农的功劳,自那日当着萧后的面奚落辽国的民力连饭都吃不饱之后,第二日,就有干饭吃了。 吃饱了,干活自然就有力气了,也因如此,原以为还需要两个月的工期,也随之大大缩短了一倍有余。 照这个进度,要不了几天,应该就能铺设水泥路面了。 章节目录 第484章 就事论事 回到住处之后,重又冲了个澡,此时天色也已经不早,工地上的工人们也陆续收工。 此起彼落的吆喝声由远及近,劳作了一天,终于可以歇一歇了,对普通劳动大众而言,活累一点苦一点都没关系,力气用完了,睡一觉,明天还会有,只要干了活,能填饱肚子,能养活家人,便已心满意足。 就比如那轮窑厂的搬砖工人,其实寻常夏日,窑洞内的温度,也足够蒸熟鸡蛋,如果是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八成得闷死在里面,而那些工人,一干就是一天。 这年头,连个主意起码的排风扇都没有,那是真正苦活脏活累活,他们每天流的汗,比寻常人一天喝的水都要多上很多。 在收工号子的伴奏下,换了干净的衣服,准备开饭,然而屁股都还没捂热,萧笔友的护卫又又又……过来传话了,说是他们陛下准备了丰盛的晚宴,邀请大司农一道用餐。 得,成吧,反正被召唤了这么多次,也有点习惯了,再者自己也正好有事要过去一趟。 所谓晚宴,不过就是几盘烤羊肉,帐内也没别人,这天都快黑了,也不怕被人说闲话,不过吃的也确实是羊肉,但也不用担心惹上那什么一身骚了。 辽人虽以放牧为生,但寻常时候,也是以米面为主食的,羊肉牛肉什么的,虽然也吃的不少,但基本上都只是来客人的时候才会宰上一只。 只是这客人的范围比较广一些而已,同族的朋友窜个门,基本上也是宰羊待客的一个由头。 而羊肉宰杀之后,烤着吃几乎是唯一的食用方法,之所以烤着吃,大多也是出于无奈,因为许多牧民家里,连口锅都是没有的,论起普通平民的生活水平,汉人确实要高出那些牧民一大截。 割一块肥嫩的烤羊肉放入口中,肉香扑鼻,肥而不腻,不得不承认,他们烤羊肉这一手功夫,的确是出神入化了,这门手艺,怎么说也传了几百上千年了,毋庸置疑。 肥嫩的羊肉,就着香醇的美酒,边上还有一貌美无双的小寡妇作伴,这日子,当真安逸。 只是这小寡妇总想着在大司农身上捞些好处,动机有点不单纯,这不,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之后,就把话题给转到利益相关的主题上去了。 “你们那轮窑厂,可否在析津府城外也造上一个?” “辽人放牧,逐水草而居,要那轮窑厂有什么用?” “辽国亦有汉人,且大多居所简陋。” “那就为种地的汉民免上十年田赋。” “免了田赋,若无砖瓦,亦不得安居。” “咱们说话能不能多一点真诚?” “呵呵……不真诚的怕是你自己吧。” “彼此彼此吧,你要那轮窑厂,不过就是想加固一下幽云城池的城防而已,还说什么百姓居室简陋,不过这事可以商量,不光是轮窑厂,所有我太府寺有的东西,都可以商量,包括海贸,市舶司甚至可以帮助你们打造海船,协助你们出海贸易。” 话说到后半段,王浩突然来了个大转折,榷场落成在即,涿州的交接差不多也到了尾声,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迟早都是要摊牌的。 “哼……如此多的好处,代价也定然巨大吧?” 然而萧绰却丝毫不为所动,这种话,听听就好。 “要说没代价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有一点你必须搞清楚,你们作出足够大的让步,太府寺才能在宋国朝堂上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太府寺拥有了更多的话语权,才能给予你们辽国更多的帮助,这三者之间的顺序,你要清楚。” “给予辽国更多的帮助?你们会这么好心?” 这大概也是她最为堤防的一点了,毕竟这宋辽两国也算是宿敌了,各自盼着对方早点死还来不及,怎可能给予帮助,要不是王浩一力周旋,连这个榷场都是绝无可能建起来的。 “自然不是好心,只是我需要宋国的北边暂时有一个稳定的政权而已。” “你什么意思?” 萧绰闻言,心中顿时一凛,与这男人接触的这些日子以来,他说话的语气,还从未像此刻那样认真过,而且这句话里面有很多意思,甚至还能听出那么一丝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也可以理解为,我这般费尽心思的要让宋辽两国促成和谈,只是为了我~想要北边有一个稳定的政权。” 王浩把刚才的那句话重又说得详细了一些,并在说出“我”字的时候,刻意提高了几分音调。 “你~想要?” 这次萧绰终于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只是这如何可能,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一个有不臣之心的人,可这话语中的意思又是那样的明显,左思右想之下,只得像是要再次确认一番的样子,重又开口问了一句,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眼前这男人。 王浩看到萧绰看着自己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她肯定是想到那个方面去了,这也难怪,毕竟像自己那样看待一个家国观念的人,实属特例。 “你不要想歪,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为何这样说?” “如果我说,我所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人们看到更远处的世界,你信不信?” 这是王浩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毋庸置疑。 对于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来说,对于一个古代封建皇朝的归属感,远不如对整个民族未来的使命感来的重要。 至于宋国辽国,或是西北的党项,还是西南的大理,甚至是西域的土蕃哈密,不论是草原上的,还是大山里的,你要说自己心中对他们有多大的仇恨,也实在是有限的很。 说实话,甚至还远不如棒子,本子,交趾,三哥那些来的大。 这些都是大实话,也是王浩内心的真实想法,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方面来自于自己前世对这段历史史料认知的匮乏,如果自己来到的朝代不是宋初,而是北宋末期,或者是南宋末期,明朝末期,相信自己也会像大多数人一样,热血上头,毕生致力于大杀四方。 但是这里的情况有些不一样,在这里,崭新的一页刚刚翻开新的篇章,还完全没有到最危险的时候,还有大把的时间按照自己心中的蓝图慢慢规划,完全没必要在自身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找人过招,怼完这个怼那个。 与其把大部分的资源精力都放在北边这个强邻身上,还真不如与其结成联盟,划地而治,把和平的状态保持下去,以此腾出更多的时间精力,先把眼光暂时从北面移开,转到更有前途,更有利益的其他三面去。 章节目录 第485章 推心置腹 再者,北边能有一个愿意和平共处,并且持续稳定的政权,对南边的政权而言,也是有不少益处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总要有一个巫妖王存在的嘛。 目前的辽国,大概就能担当巫妖王这个角色。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宋国一力北伐,要把辽人赶回关外,就目前而言,势必要投入不可计量的人力物力,这样的结果,很可能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把辽人赶回关外之后,他们势必也不肯罢休,如此一来,必然战火延绵日久,打来打去,永无宁日。 若是一鼓作气,直捣关外把他们给彻底打散,那样结果,很有可能会比两强对峙的状况更加糟糕。 辽国境内,部落众多,凝聚在一块,虽是强敌,但敌人终究只是一个,一旦打散,遍地开花,边境防线,处处狼烟,绝对比现在更头疼。 关外这片大草原,有着得天独厚的进深优势,即便强如武帝,一直追打到狼居胥山山脚下,该回来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回来,几乎可以说是永无止境的存在。 也正因为如此,千百年来,汉人王朝始终都把几乎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北面这一块,又是修长城,又是驻边军,用不可计量的人力物力,去修筑那一条“防线”。 然而无论你怎么修筑,注定只能防住一时,这个一时,或一二十年或三五十年,往往安稳日子还没过上几天,猛一回头,才发现那防线已经腐烂发臭,形同虚设,不堪一击。 而那时,北边那个死而不僵的恶邻,早已经在风雪中熬过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重新崛起。 纵观整个华夏历史,这样的案例,无时不刻不在上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延绵不绝,永无止境。 所以在王浩看来,要彻彻底底的永绝北患,不但是战力上的问题,还是生产技术,科技水平方面的问题,更是思想上的问题。 然而就目前来看,这些现实存在的问题,要实现其中一个都是千难万难,因此与其把大量的精力放在这永无止境未竟事业上面,还不如树立一个巫妖王,把精力放在最合适的地方,攀上一座史无前例的高峰。 到那时,当你站在另一座山峰的顶峰,再回望远处的那个巫妖王,你会发现,原来他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 也正因如此,王浩才会竭尽全力的带着太府寺一杆愣头青促成宋辽和议,但不得不承认这件事很难真正的促成,只因为很难相信,很难相信自然就不能理解。 不但宋国朝堂上下不能理解太府寺的这种行为,契丹人乃外族胡虏也,对于胡虏,自然是杀之而后快,驱除胡虏恢复幽云才是立国之本。 即便有支持的和谈的大臣,也只是从避免穷兵黩武耗损国力的角度出发,并不是真的支持和议。 另一方面,辽国那边也很相信太府寺是真的出于诚心,才会力促和议,并帮助他们化解目前的危机,在他们看来,宋国之所以肯坐下来谈上一谈,不过就是想要用最低的代价取回幽云之地而已。 而且这事还不能明讲,至少不能讲给赵老大或沈相老徐他们听,在自家床塌边放置一个巫妖王这样的想法,即便说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相信,因此只能为他们争取到足够的利益,然后再心甘情愿的签下那份和议。 所以这事只能与笔友谈,不停谈,建立在感情的基础上谈,让她相信自己真的真的是出于真心才愿意帮助他们,哪怕这个真心的前提是让他们先割去身上的一块肉,也要尽全力让她相信自己没有恶意。 尽管说服笔友的难度也很是不小,但两个多月的朝夕相处,还是有很大的效果的,虽然平日的言语中多有戏谑调侃,不过认真起来的时候,她还是非常愿意坐下来仔细听上一听的,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在言语上虽常有鄙夷,但看的出来内心深处其实对很多道理,还是非常认同的,要不然也不可能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召入帐中,一聊就是大半天。 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推心置腹的与她好好谈上一谈,为后面的事铺路了,也不能一直培养感情,拖的久了,假戏真做,让她真的以为双方和谈只是各为其主,为了各自的利益,那就得不偿失了。 萧绰自然也看得出来,今日的大司农非比寻常,说话的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因此也不再揶揄拿捏,沉默深思良久方才开口问道。 “那你先把心中打算说上一说,好让我知道辽国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要分多步走,首先在年底之前,让出云州,走完第二轮和议。” 幽云之云州,是辽西京所在,名副其实的军事重镇,西京南临北宋,西临党项银州,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史称辽既建都,用为重地,非亲王不得主之。 所以让出了云州,也就意味着辽国让出了一大半的关内土地,剩下的也就只有幽州与蓟州这一个角落了。 第一个要求就很过份,也很难让人接受,但这一回萧绰没再出言反驳,反而很是平静,她想听听,眼前这男人,最后到底会提出怎样的一个方案出来,于是片刻沉默之后说道。 “你继续说。” “作为交换条件,我将会兼任辽国太府寺的大司农。” “这一条,赵官家能答应?” 说实话,让他来担任辽国的大司农,求之不得还来不及,只是这件事,压根就不现实,即便自己答应了那些过份的条件,宋国那边恐怕也不会答应,不现实的东西,一直挂在嘴边,毫无意义。 “我有把握说服宋帝,及宋国诸位宰辅。” 手握两国财政,这件事听着虽然荒唐,王浩却是无比认真,这也是必须实现的一步,说这话的时候,他刻意换了称呼,尽量保持一个中立的身份来斡旋此事。 这话果然起到了一些作用,听他把自家的皇帝称作宋帝,萧绰先是一愣,随后略带玩味的看着王浩。 心说这个人虽然没有不臣之心,但绝对不会是一个忠臣,也不可能是一个尊奉儒学孔孟的臣子,他此刻的所作所为,所说所想,更像是春秋战国时那苏秦张仪一般的纵横家。 他朝秦暮楚,事无定主,反复无常,设第划谋多从主观而发,只为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 可这种职业早在秦汉建立了大一统的帝国以后,就已经过时了,纵横家智谋也很难再有用武之地。虽然历代都有余音,但却很难再有大的发展了,而如今,却让自己遇上一个活的。 到此时,萧绰也确信眼前的这个男人,确实是一个异类。 章节目录 第486章 宏伟计划 其实萧绰想的没错,此刻在她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异类,不过他可不是来自千年前的春秋战国,而是来自千年后的新时代。 思忖片刻,萧绰自认为总算已经看透了眼前这个活化石一般的纵横家,心中对他所说的话,也确信了几分,于是继续开口问道。 “此话当真?你真的确定赵官家当真肯答应让你投效我辽国?” “是兼任,不是投效。” “有何区别?” “我并不会卸去宋国太府寺大司农的职务。” “即便能成,到时你若身兼两职,还如何兼顾?” “单单我一个人,自然是无法兼顾的。” “那还如何兼领?” “所以除了我之外,还会有许多宋国太府寺的官员过来任职,到时我会在析津府复刻一个太府寺。” 一个人肯定是成不了事的,既然要兼领,那辽国的太府寺,也必须是自己的一言堂。 “你这话就有些荒唐了,仅你一人,亦难成行,遑论诸多太府寺官员,到时你宋国朝堂,岂不吵翻了天?” 听说他不但自己要过来,还要带着一整套的班底过来,萧绰心中是既觉得荒唐,又有一点期盼。 说实话他如果真的能带来一整套的太府寺班底,那辽国目前遇到的经济危机,定然迎刃可解。 “所以,作为进一步的交换,你们辽国要再给出一个足够重的砝码。” “让出除蓟幽两州之外的余下幽云之地?” “不够……” “幽州也要让出来?” “无需出让幽州,这次你要送一个人过去就行。” “谁?!” 萧绰闻言一惊,一股不详的味道陡然而生,这不就是人质,既然是人质,那这个人的份量绝不会轻。 “咳咳……把你儿子送过去……” 王浩轻咳两声,压低了声音弱弱的说了一句,准备再次迎接萧后的怒火,历史在这里又出了些偏差,此时的萧后,不过一子一女,因此这儿子指的是谁,无须多言。 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发怒,而是怔怔地盯着王浩良久,双眼也渐渐湿润,透过朦胧的双眼,内里则是无尽的悲凉与落寞。 呆楞了良久,方才喃喃说道。 “在你眼里,我辽国已经破败到如此境地了吗?竟要以质子求和?” 之所以没再一怒之下起身赶人,则是因为此时的她已然把这男人当成了一个朝秦暮楚的纵横家,他是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来看待宋辽两国之间的差距的。 因此在听到他提出要以质子的方式才能彻底平息两国之间的纷争之后,心中并没有怒火,有的只是无尽的悲凉,悲于短短数年之间,宋辽两国的差距,竟已被拉大到了这样一个程度。 王浩见她不怒而悲,泪眼婆娑满是悲凉,亦是颇为意外,她终于肯承认差距,相信目前的处境了么。 “你也不要多想,待到你儿子成年之后,就完好无损的给你送回来,在宋国那边有我安排,定然不会让他受了委屈,在宋国还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你若不放心,可以派遣亲信一道前往,随时……” “身为质子,如何还能不受委屈,你让我如何在众臣面前开得了这个口……” 萧绰出言打断王浩的言语,话中满是落寞,此时的她已然没有了半点昔日的沉着冷静,沉浸在负面情绪中,难以自持。 这也是她最真实的一面,不管平时在人前如何的强装坚强冷漠,然而作为一个女人,终究会有其柔弱的一面。 然而王浩并不打算就此安慰她一些,而是挤出了一句更让心寒的话。 “其实你也知道,辽国朝堂之上,有不少人巴不得你这样做。” “呵呵呵……你不该说出来的。” 萧绰闻言,没有反驳,而是发出了几声无喜无悲的无意识轻笑。 他说的没错,辽国朝堂之上,确实会有不少人乐意看到这一幕,何止如此,他们还巴不得她儿子早点死,巴不得她早点死。 那些人,从来就没有安份过,那些亲王也好,那些大部落的首领也好,他们眼里,只有权利与利益。 哪怕是眼前的局势已经如此艰难,他们仍在为那一己私利而蝇营狗苟,他们只忠于他们自己,从来就不曾忠于大辽。 “用利益纠葛笼络住的忠心,终究有限,这之后,太府寺可以说服朝廷全面开放互市,不再有禁运禁售。 你也可以腾出手来,把朝中局势,彻底巩固,国库充盈,才能多施仁政,广施仁政,才能让万民归心,待辽帝还辽,他继承的,将会是更加稳固,更加繁荣,更加昌盛的辽国。” 听了这番话,萧绰的眼中终于又有了一丝亮色,但随即又暗淡了下去,并不是因为他的描述有什么不实之处,只是因为要付出的代价实在让人难以承受,只是因为如今的处境已到如此艰难的地步。 “你好好考虑一下,待榷场建成,我就要返京复命。” 该说的都已经说明白了,此时的她情绪很低落,也做不出明确的决断,还是得留些时间容她仔细斟酌。 她是一个英明有主见的人,很多事情,不用多说,她也能想明白,也应该知道,一个榷场,挽回不了辽国如今的局面。 再者,本来暗中扶植的西北银州与涿州驻军构成的东西两面牵制之势,如今也已经被打破。 况且即便不被打破,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牵制终究只是牵制,而宋国却是在不断的蓄力,这样的局面维持不了多久。 自从数年前失了北汉以来,这种平衡的局势就已经被打破了,之后与宋国的数次交战,也是越发的感觉力不从心。 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年,即便你不答应把幽云之地让出来,宋国也是有能力用武力拿回来的。 双方的实力,正在被不断的拉大,这一点,早就能看出来了,只是不敢承认而已。 出了萧后行营,已然是大半夜,外头也早已经是漆黑一片,虫鸣声声,一片幽静。 老关他们仍在营地门口安心等候,一边驱赶着蚊子,一边随口聊着些什么,看到王浩过来,几人脸上的神色皆有些古怪。 “咳咳……!想什么呢!” 王浩见状,假装正经的呵斥了一句。 “没……没想啥,其实这也没啥,属下打听了一下,辽国那边对这事是没啥顾忌的……” “还说没想……!” 王浩闻言,作势抬脚往老关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这羊肉吃得久了,果然是要沾上一些骚气的嘛。 不过老关说的也没啥错,契丹族在这方面,的确没啥禁忌。 其实何止契丹,在汉唐和五代宋初,女子改嫁的确是非常普遍的一件事情,寻常百姓家的寡妇更是不用说,官媒甚至还会把她们作为重点照顾对象,而且是嫁谁都行,只要资本够足,赵老大家的后院,就有好几个人妻。 在汉唐时期,甚至连皇帝宠幸过的宫女也是可以改嫁的,不过也只局限与宫女,那些封了妃子的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老关说的辽人没那禁忌,指的也是这个。 章节目录 第487章 榷场落成 在接下来的好几天,萧后似乎真的是在闭门深思一般,再也没见到过她的身影。 不但再没有遣人过来邀请大司农过去讲课,也没再工地上出现过。 这种大事,自然是要好好的考虑清楚的,于是王浩也没再去催促,时间还有一些,且等她仔细考虑清楚了再说。 况且自己所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些了,该摊开了讲的,也都已经交代清楚,能争取的也都已经争取。 若果不成,那就没办法了,区区一个榷场挽回不了辽国的局势,区区涿州一州之地,也不可能满足的了赵老大的胃口,因此这碗水本来就不可能端平的,所以如果谈不成,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谈判破裂也有谈判破裂的做法,谈不拢就继续打呗,打残了打散了,这条路也还是可以走下去的,不过就是比较吃力一些而已。 义学那边也来消息了,关于赵老大之前提出的有意在义学毕业生当中招募新兵的事,已经落实。 果然不出所料,众毕业生报名踊跃,参军报国的热情非常之高,原本计划只招募五千新军的,也因此扩招到了八千。 此时人已经被拉到了京城外的教场营地上开始操练了,过不了多久,就能愉快地去西北战场上送人头了。 不管这边的事会不会有一个好结果,西北那边的杂草肯定是要理一理的,或许年底,或许年初,就会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又是一年盛夏,海河榷场的工程进度进入收尾阶段,今日是浇筑水泥路面的日子。 特意挑了个天气极好的日子,晴空万里,连一丝风都没有,这样的好日子,能持续很多天,浇筑水泥路面就需要这样的好日子。 因为是纯手工作业,没有任何的机械设备,所以路面的地基其实早就填好,经过捶打和长时间的踩踏,勉勉强强也能凑合着用了,这年头也没啥大吨位的载重车辆,要求不用太高。 天刚蒙蒙亮,工人们就已经起床,准备开工。 榷场中间那条又长又宽的主道,以及中间连接主道的数条支路,都要在今天一天内浇筑完成。 上千人一块动手搅拌混凝土的场面非常壮观,高高堆起的一堆堆沙子石子水泥,被一圈人同时开工和成了一堆更大的混合物,那一大堆混合物要翻三遍才能搅和均匀,随后加入适量的,又要翻动三遍,才能搅和成足够均匀的混凝土。 负责运输的,也都是靠的肩挑手扛,一簸箕一簸箕的挑过去,没有切割工具,所以还要在路面上镶入一条条薄薄的竹片。 负责路面平整的,需要一定的技术,这些人,虽说是技术工人,但其实也是最吃力的,他们在各自副负责的路段上,要从天刚蒙蒙亮,一直忙碌到大半夜。 因为平整完路面之后,还有一道非常重要的收光工序,收光工序,也算得上是水泥路面最为重要的一道工序了。 这水泥路以后的耐用程度,基本上也就全在这收光的手艺上面了,收光收的好了,那路面以后是光滑且细腻的,若收的不好,日晒雨淋之后,就会变得很粗糙,时间一长,坑坑洼洼就出来了。 待日上三竿之后,所有工序开始以接力赛的方式全面运作起来,整个工地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个个挥汗如雨,好不热闹。 这景象,与之前的建房搭屋不同,造房子可以说是各忙各的,而浇筑路面,则需要众人齐心协力,相互配合,因此看上去格外的壮观。 在行营帐篷里躲了好几天的萧绰也终于禁不住好奇出来看热闹了。 水泥路这种新鲜的事物,她之前是没有见过的,只见眼前那条宽阔笔直的大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向远处延伸,更是觉得无比神奇。 “你不用羡慕,这样的路面,其实不适合跑马,只能拉个骡车马车之类的。” 继否定红砖对于辽国的用处之后,王浩再次毫不留情的否定了水泥于辽国的实用性。 “是何道理?这路看着比青砖铺的路还要讲究。” “这路干透之后,会异常的坚硬,坚如磐石,马儿若在上面踏足狂奔,是很伤马蹄的。” “那你为何要把这样的路称作马路?” 王浩闻言,哑然无语,心说对呀,这马路马路的也叫了几十年了,可为何到最后这马路确不适合跑马? 这是一个非常无解的问题,实际上马路之所以被称作马路,其实并不是因为这路是用来跑马,而才被叫作马路的。 马路之所为被叫作马路,只是因为发明这种路的人刚好姓马而已。 相传工业革命之初,苏格兰有个叫约翰·马卡丹的小伙子,开动脑经,设计并发明了一种新的筑路方法。 他用碎石铺路,路中偏高,便于排水,路面平坦宽阔。后来,这种路便取其设计人的姓,取名为“马卡丹路”,然后这马卡丹路又通过后来的租界传到了中国,之后又因为音译的缘故,这马卡丹路就被叫成了马路了。 “就当是供马车行驶的路吧,马车行在上面还是很稳的。” 王浩答不上来,只得随便寻了个由头糊弄。 萧绰闻言也是一笑了之,没再继续深究,只是愣愣地看着远处如蚁群一般忙碌的工人,久久没有说话,显然还没有从前些天的低落情绪中缓过劲来,良久之后方才说道。 “听说赵官家为涿州百姓免了十年田赋。” “咳咳……这个嘛……为了笼络人心,总要做点什么的,除此之外还会有其他一些仁政。” 王浩闻言,也不隐瞒,那里的百姓,在辽国的统治下都已经几十年了,要挽回民心,岂是一些小恩小惠就能做到的。 “呵呵,我辽国在那里经营数十年,却抵不上那一条政令。” 萧绰冷言自嘲。 “谁都有手头紧的时候,不管什么样的政令,追根溯源,其实看得都是你的手头宽裕与否。” “以前不是这样的……” 草原上的民族,哪有钱这个概念,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人们都渐渐地变了,变得只认钱了。 王浩听她说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不再说下去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答话了,俩人复又陷入沉默。 看得出来,她并没有兴趣聊天,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刚刚得到消息,一向软弱的高丽国,这次竟也硬气了不少,看辽国国力已经大不如前,竟也想着上来咬上一口了。 西北那边,也已经在宋国的不断挑唆下发生了内讧,那些个党项部族,明知道宋国广封节度使这招只是权宜之计,果然全是一些唯利是图的短视之人,一有点甜头,就蠢蠢欲动起来,各自心里的小九九,打的噼啪响。 章节目录 第488章 心灵鸡汤 “月底之前会有商贾陆续进驻,之后会有一个开业的仪式。” 王浩没话找话似的随便扯了个话题,这些事情,其实不说,她也知道。 “由你安排就好。” 萧绰淡淡的回了一句。 “开业伊始,宋国方面提供的商品种类,不会很多,价格也会居高不下,商贾也有商贾的规矩,货物的定价,是由商会决定的,太府寺无法干预过多。” “知道,这话你之前就说过。” “待榷场开业之后,我就会回京。” “这话你之前也说过,你就没别的话对我说了吗?” 王浩闻言老脸一红,似乎好像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咳咳……这个嘛,嗯……当断则断,趁着现在还能卖个好价钱。”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在劝她赶紧作决定,拖的久了,可能就不是现在这样的和谈条件了。 “这话你不说我也明白,还有别的吗。” “嗯……我们还可以谈谈人生,聊聊理想,再来几碗美味的心灵鸡汤。” 落寞如她,此时的她最需要应该也就是来上几碗上好的心灵鸡汤了。 “什么?……鸡汤?” “心灵鸡汤……” “没胃口。” “心灵鸡汤是用来听的,不是用来喝的,那是一些富含人生哲理的话,它能拂平你内心的创伤,就比如人生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诗和远方……” 这些在后世被玩烂玩臭,被人嗤之以鼻的所谓心灵鸡汤,在这里还是能发挥一些余热的。 果然,萧笔友不过只是浅尝了一口,两眼就已经有了些许亮色,喃喃低语的样子,很是受用。 “怎样?效果不错吧,我这里还有一些,要不要再来一碗?” “讲来听听。” 很是受用的萧女士淡淡说道。 王浩闻言,清了清嗓子,退后一步作出一副很是庄重的模样,心灵鸡汤要搭配夸张的肢体语言,那样才是食用心灵鸡汤的最佳姿势。 “咳咳……同样是一颗心,有的能装下高山,有的能装下大海,有的却只能装下一己悲欢。有大心量者,方能有大格局,有大格局者,方能成大气候。眼下的不如意算啥,无非就是撑大内心的一个过程,看淡它,笑对生活每一天,暮然回望,你会发现,那些坎坷,也不过如此。 伤痛使你更加坚强,眼泪使你更加勇敢,我们都应感谢那些受伤的时光。 人生一世,总是要经历些世事百态,难免磕磕绊绊,有起有伏。除了一往无前的勇气,我们更要学会低头,懂得让步。所谓成功,既要有拿得起、拎得动的能力,也要有放得下、看得开的智慧。人生路长,仔细品味……” 一口气说了好长一段,看萧绰深情,一开始的确很是受用的样子,频频点头,表示认同,然而听着听着,那表情就不对了。 “你这些话,都是哪里学来的?初听之下,颇有禅意,莫不是是从哪本佛经里抄来的?” “你别管是从哪抄来了,先说有没有道理?” 萧绰闻言,沉思片刻之后微微摇头,随即给出了一个非常贴切的评论。 “犹如你们宋人写的那些诗词,看似华美,实则并无甚用处。” 看来这心灵鸡汤果然只能骗骗柳月娥这样的理想主义情怀的女文青,对萧笔友这样的女强人是毫无作用的。 既然心灵鸡汤不管用,那还可以谈谈人生聊聊理想,于是王浩随即把话锋一转,转到对未来的展望上去了。 女强人果然还是对现实话题比较感兴趣,比如如何让草原上的辽人也过上像中原人一般富足的日子。 “你们汉人,能过上那样的好日子,只是因为你们占了一块好地方而已,没什么好吹嘘的。” “不,汉人能过上好日子,绝不是因为他们占下了一方沃土,而是他们更加勇敢,更加勤劳。” “哼,要论勇猛,我契丹族人,不论男女,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要论勤劳,我们的儿郎,长到十四岁就会被赶出家门,从此自力更生。 凭什么你们汉人可以占着一片沃土,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而我们辽人只能在塞北严寒之地艰难求存,占了也便占了,却还要听你在这里说那风凉话。” 萧绰的语气中满是怨愤,好似在发泄着这些天来在心中积累的负面情绪一般。 “你们那个算不上勇敢,远远算不上。” “呵……你说不是便不是吧!” “你们没有改天换地的勇气,你们只知中原有沃野千里,江南有鱼米之乡,却从来不知道,在千百年前,那里曾是一方杂草丛生,凶兽遍地的荒野,江南鱼米之乡更是生人勿近的烟瘴之地。 我们汉人用数千年时间,无数代人的辛勤耕耘,才把这世间改造成现在这样子,眼前这榷场工地就是最好的证明,两个多月前,这里还是一块人迹罕至的荒地,而你们,却只会抱怨,只会眼红,只会盯着他人的劳动成果垂涎! 汉人的双手是张开的爬犁,他们用十指刨出一分一分沃土,而你们契丹人的双手是握紧拳头,只知道用暴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 只知道用拳头去解决问题的人,绝对算不上勇猛,而是一种愚蠢,或者是一种懦弱的表现,懦弱的人,从来就不敢正视自己,只会选择逃避。 嘴上说是逐水草而居,那其实就是一种逃避,这一块草地啃完了就逃去那一块草地,那一块草地啃完了,就再换一块草地啃,草地啃完了就去抢,抢完这边抢那边。 你们从来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从来不敢去想着改变,从来不敢把脚下的土地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你们就像是一条蛆虫,只知道贪婪的汲取,从来就不曾创造,哪怕是一口锅一只瓢,你们都要靠抢! 一条蛆虫,一条遇到几片雪花,就只敢窝在帐篷里买醉的蛆虫,也敢自称勇……” “你够了……!” 一句高亢嘹亮的撒泼式怒喝,中断了正滔滔不绝讲的兴趣的大司农。 这回似乎真的是彻底激怒她了,连之前送给她的那把乌兹钢短匕首都给拔出来了。 王浩低头瞧见那把闪亮着冰冷寒光的匕首,当时就是一惊,生生的止住了下一条即将脱口而出的蛆虫,而是手指那把匕首改口道。 “你……你你别乱来啊,我……我我说的没错吧,遇到点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使……使使用暴力。” 这句话,讲得又怂又谨慎,并作出一副随时准备转身逃跑的模样。 “怂货,你们汉人都一样,只会在嘴上呈英雄。” 不等王浩有所反应,萧绰便已经还倒入鞘,丢下一句充满鄙夷的话,就转身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489章 尖底海船 把辽人比作蛆虫,确实有点过份了,把放牧视作逃避,说实话也有一点脱离实际。 但大道理其实是没有错的,汉人的千里沃土,的确是祖先们一点一点刨出来的。 即便把汉民扔到辽东苦寒地,他们也会选择耕种,而不是放牧。 走到哪种到哪,这是骨子里的基因决定的,哪怕再过一千年一万年都不会改变,哪怕是把人扔到非洲去他们也会想办法种点什么,哪怕是第一次登月,带上去的都是种子。 所以先前这番话严格点来说,其实也没错,华夏民族,注定就是为种地而生的,不论他们走到哪里,追根溯源,都只是想去那里种点什么而已,就这么简单。 只是本来是过来开导情绪低落的笔友的,最后变成了炮轰,直接导致俩人不欢而散? 于是本就自闭的女人更自闭了,之后数天都没见到人影,不见人影也挺好,倒也落个自在,趁这几天把余下的事也都处理完了。 榷场开业在即,陆续有商队划着大船,赶着成队的车马前来,只是那规模远没有市舶司在沿海地区开埠时的那样子。 商品种类也相对单一,差不多把家里压仓的那些陈年旧货都给拉了过来,商会有商会的规矩,生意不能乱做,有组织的做才能把利益最大化。 遍布全国各地的大小商会,自成立以来,早已经渐渐走向成熟,从生产到销售再到售后,也都已经有了一套相对成熟的规章制度。 这种民间的组织,说实话也是有利有弊的,益处显而易见,就是非常的健康稳定有组织,弊端同样如此,太稳定了,大家都被框定在一个固定的圈子里,新人的生存空间被极大的压缩了。 时间久了,商会只会变得越来越强大,只是强大,很难壮大,渐渐的,就会由商会向财团的方向转移。 而且现在已经出现这个苗头了,京城及杭州府广州府那几家老班底,如今手中掌握的财富,已经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了。 当初初下广州府时,为了打破四大家那垄断性质的经营模式而绞尽脑汁,没想到多年之后,却亲手制造出了好几个更加恐怖的庞然大物。 尤其是与王浩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万家集团,如今的规模更是到了一个让人担忧的程度。 如今的万家集团,控制着全大宋大约六成以上的石炭生意,城郊琉璃厂生产的玻璃制品,更是一个完全垄断的产业,另外江南船厂,承接着半数以上商船的订单,旗下拥有大小商船六百余艘。 另外义学捣鼓出来的那些小发明,基本上也都会委托万家集团制造并销售,比如那些锁具肥皂镜子之类的新鲜玩意儿,不但实用非常,还都是家家户户都要用到的东西,一经推出,就是一股风潮。 加上如今万家集团遍布全国各地的销售网络,那普及速度,更是与之前可不同日而语。 有时候王浩甚至担心,哪一天自己要是嗝屁了,像这样的庞然大物,绝对是会遭到朝廷的清算的。 幸好如此巨大的一个庞然大物,到目前为止,仍保持着一个非常健康良好的运转模式。 金字塔的顶端,由自己多年的老兄弟杨延青同学掌握,大多数高层,也都是曾经的老班底,最为关键的中下层管理,就更不用担心了。 王浩甚者有信心保证,即便这个庞然大物的上层建筑倒了,那些中下层的管理层,也不会倒。 他们可都是义学悉心培养出来的新星之火,每年都有大量学生奔向各行各业,这些唱着校歌长大的孩子,才是万家集团最坚硬的基石。 前来海河榷场参与宋辽的边贸的商贾来的并不算多,看着热闹,大多只是派了一个管事的过来,与先前翁山岛上的开埠场面都大有不如,大有看不上这点生意的苗头。 不过这样的场面,在辽人看来,也已经是不得了的情形了,既然是边境贸易,辽国那边,当然也有许多商队前来参与。 许多建设榷场的工人还没来得及撤走,加上各种商队的到来,由于是宋辽两国的商贾首次在明面上接触,所以还有三千禁军甲士负责榷场的安全,这让两三个月前还是荒芜一片海河沿岸,变得热闹非凡。 宋国方面的商贾,由于见惯了这种场面,所以都淡定的很,一切都是井然有序,也不急着买卖,而是凑在一起与同行们谈笑风生,或是约在一块喝个小酒什么的。 辽国方面就有些混乱了,由于第一次参加这种有组织的贸易往来,都不知道具体流程,而且大都也懒得听太府寺的官员讲解那什么规矩。 在他们看来,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做买卖而已,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过来看货就是了,能成则成,不能成找另一家,多简单的事情。 于是,还不等榷场正式开业,就已经有不少人嚷嚷着要做买卖了,有些甚至已经支起了摊子,在那边吆喝起来了。 然而无论怎么吆喝,宋国那边的商贾似乎都无动于衷,不买不卖也就算了,甚至连过来看上一眼的人都没有,这就让人不爽了,幸好那边有萧后坐镇,不然还不敢保证会出些意外情况。 其实宋国这边的商贾兴趣缺缺的模样,也的确是原因的,一来确实有点看不上这点生意,再者,这其实也是一种贸易的手段,有些待价而沽的意味。 至于买,宋国这边真正看上的辽货,不是那些牛羊,鞍具,金带,珠子,皮毛之类的货物。 他们真正看上的,其实是辽东那些满山满山的长了两三百年的参天大树。 由于这些年海贸的井喷式发展,每年都有不可计量的原始森林惨遭毒手,那些海船也是越造越大,尖底船逐渐取代平底船,成为海上贸易船只的主力。 尖底船下需要设置贯通首尾的龙骨,所谓龙骨,就是在船体的基底中央连接船首柱和船尾柱的一个纵向构件,它位于船的底部,用来支撑船身,使船只更坚固,同时吃水深,抗御风浪能力也更强。 这根龙骨是整艘船最关键的一个部件,龙骨的长短,决定着船只的大小,所以要造出更大的海船,也就意味着需要更大的龙骨。 而辽人家的后院辽东,就长着无数根那样的上好龙骨,这些龙骨,短则百年以上,长则数百年,甚至连上千年的都有。 以往造船所需的龙骨,大多来自广南西路那边,靠近大理国的原始森林中,要把一整根参天巨树从原始森林中运出来,何其的艰难。 很多时候,往往需要几百个工人齐心协力,花上两三个月时间,才能把一根大树从大山里抬出来,然后又要花上两三个月,才能被运到指定的船坞,如此艰难的取材方式,让绝大多数造船厂,都是处于苦等龙骨才能开工的状态。 章节目录 第490章 辽国商机 所以对宋国的商贾们来说,契丹人家后院里的参天大树,才是他们最感兴趣的东西。 若是以后能在榷场里直接买到可以制作龙骨的巨木,那将会是海上贸易的又一个高峰。 只是如今的辽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家后院后山上那些遍地疯长的大树也可以卖钱。 其实在他们眼里,那些参天大树的确没什么用处,除了造宫殿要用到几根不大不小的,其余的地方,完全用不上这样巨大的木头。 另外这种大木,不是说砍就能砍来的,一颗数人合抱,主干长足有二十丈往上的巨木,从砍伐到运输,这里面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进山一千,出山五百”。这是这是以往伐木匠人对深山中取巨木的说法,也是当时伐木匠人的真实写照。 虽然在太府寺的一再强调安全作业,但伐木匠人的伤亡仍然不可避免,据最近数年的统计,每年因伐木而逝的工人,比出海亡故的水员还要多,之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到,伐木会成为制约海贸发展的最大阻碍。 所以现在把获取龙骨的主意打到了辽人头上,也是应有之理了,那块土地上,不但巨木林立,山也要低很多,而且天气也没那么酷热,山里也没有毒虫瘴气,冬季由于积雪,运输木料也会简单很多,简直就是最理想的龙骨来源地了。 然而即便眼红,却也不能表现过多,好不容易盼来边贸重开,如果一下子就表现出一副如饥似渴的模样,势必会被人抬价。 采购木料是一项长期业务,所以第一笔生意,尤为重要,决定着往后数年的龙骨价格走向,因此不能急于一时。 这也就是为什么此刻宋国商贾们集体表现出兴趣缺缺的主要原因了。 不过采购巨木这事,最后还是得由大司农牵头,伐木不同于其他工作,危险系数太高,要把那又粗又长的巨木从深山里运出来,必须得有经验丰富的宋国伐木工人指导。 不然木头还没砍出来几根,人家就因为这砍木头的代价实在太大,而撂挑子不干了,或者是疯狂抬价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表面上那些商贾们泰然自若,一点也不着急,实际上还是很着急的,但大司农却一直说等等再等等,让人好生捉急。 王浩也有苦衷,先不说这两天与萧笔友的关系有点僵,再者她也是个非常精明的人,只要一提那些大木头,保证会让她第一时间心领神会,原来除了战马,我们辽国还有一种你们宋人求知若渴的东西。 所以暂时只能等,等她把之前的那笔生意给应承了,接下来才好谈这木料的生意。 却也不能拖的太久,也要考虑商贾们如饥似渴的心情,有更大更多的巨木,才能造成更大更多的海船,再说这船也不是说造就能造出来的。 一根巨木从砍伐到运输,再到木头的处理,再到打造海船,再到最后正式下水试航,这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往往一根木头砍下来之后,一转眼两年就过去了,那船方才下海试航,所以他们的迫切心情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再说此时的海贸,南洋与印南大食这一条海上丝绸之路已趋于成熟化,每到季风来临,那海上的船队,可以延绵出几十上百里,场面非常的壮观。 大多数商队的种点,自然是有着无数廉价宝藏的三哥家,随着大量商队踏足印南这块热土,如今的故临新城,比之数年前,足足扩大了十倍不止,几乎已经成为一个国际型的重要港口城市。 故临新城作为大宋的第一块正式飞地,如今驻守新城的将士,也已经从原来的三千,扩展到如今的四万余接近五万。 这五万铁军,在三哥家的这块土地上,基本上那是属于无敌的存在,按照之前的既定战略,以控制局部,辐射全境的原则。 就是实际掌控区域,始终局限在印南最下面的那一块三角区域,至于更北面的那一大片领土,只当成一个养殖场看待,隔一段时间就去收割一波这样子。 小六他爹自前年从印南回来之后,就没再继续南下了,在那里呆了两年,也被猛烈的阳光晒了两年,都被晒得发亮了。 这样的宿将,不能让他一直去那种地方打熬,不然要不了几年那身子就得垮掉了,于是赵老大就在京城的禁军中为杨继业安排了一个职务,挂了个殿前副都指挥使的职衔。 不过大司农的另一个老熟人海公公,似乎是被人给遗忘了一般,这都多少年了,还被扔在那里不得回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几万人的军队放在海外,没个绝对可靠的监军看着,终究还是有点不放心的。 另外,作为第二飞地的占婆岛,如今也早已经被改造成了一座海上军堡。 说好了原先只是砌一座灯塔的,如今却在上面立起了一座环岛型的巨大军寨,连占城国的国王都不知道那座岛上驻扎了多少宋军。 明明说好了只是建一个灯塔,留三百军士看管维护的,还说可以随时派人上岛查看,这才过了几年,那岛上就成了一块生人勿近的秘密基地。 本来嘛,宋国如此过份的做法,占王绝对是不会答应的,只是这些年局势艰难,无暇顾及这边的事情。 况且还要经常性的依仗宋国的后勤支援,这些年来,占城国与他们北面的大瞿越连年交战,战火也是频频升级,本来在宋国的暗中支持下,差一点就能打到他们的都城去了。 谁知那大理国不知道哪根经搭错,竟然在关键时刻出兵帮助了大瞿越,有了大理国的援兵帮助,本来一片大好的形式,转瞬间急转直下,也是差那么一点点就被大瞿越攻到占城国的都城。 要不是宋国方面的大义援手,这一关,还真可能过不去。 之后这几年下来,占城国与大瞿越之间,大小战役无数,大瞿越因为有大理国的援兵支持,胜在人数众多,而占城国,则在宋国的暗中帮助下,胜在刀剑锋利。 为了支援占城国抵御外敌,宋国不但支援了大量的刀剑箭矢,甚至还为占城国提供了不少威力巨大的小规模杀伤性武器。 像之前大司农示范的那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自然是没有的,那是柱国重器,怎么可能送与旁人。 所以能有小规模杀伤性武器,占王也已经很知足了,因此,占婆岛上那些事,自然也就没话说了。 有精兵数百万,有杀敌神器在手,有神兵利刃相助,这样的配置,要拿下一个大瞿越,实在是手到擒来之事,恨只恨那些人太过阴险,竟然找了更北面的大理过来帮忙,实在可恨。 把国库里的那些零碎再扫一扫,再把二十年后的田赋商税提前收一收,最后再东拼西凑一些,准备再向宋国买一些小规模杀伤性武器。 这次,一定要把大瞿越彻底消灭。 这几年来,占王时常都会这般想着。 章节目录 第491章 海贸现状 这几年来,南洋这块一直都在打仗,印南这块也时不时会来上一次远征,不过那是单方面的殴打,不太算真正的打仗。 最后大食国这块,其实这几年也没怎么消停,拜占庭与大食帝国的联军,正与神圣罗马帝国的奥托二世在卡拉布里亚打的热火朝天。 卡拉布里亚的位置,就在意大利那只大靴子的足尖这一块地方。 双方的军队,已经在那里你死我活的死磕了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 起初,拜占庭与大食帝国的联军,被人揍的鼻青眼肿,节节败退,不过后来,也是因为友善的宋人仗义出手,为大食帝国的军队送去了小规模杀伤性武器。 对于这种被称为雷神之怒的犀利武器,白衣国的友人,宋国唯一的海外子爵白先生,早在占城港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它的威力。 所以当时听说宋国愿意提供这种战场神器,帮助他们打赢这场战争之后,把个白先生感动的热泪盈眶,痛哭不止。 由此宋国与大食国的贸易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第一批雷神之怒运抵大食国都城巴格达的时候,阿拔斯王朝的希沙姆国王亲自带着迎接团前来迎接,给予前所未有的尊崇礼仪。 有了宋国提供的小规模杀伤性武器,战场上的形势被迅速逆转,拜占庭与大食国的联军,重新夺回了被神圣罗马帝国收复的数座城池,据说还有人把雷神之怒给砸到了率兵亲征的奥托二世的头顶上,生死不知,八成已经去见了他们的上帝,而奥托大帝的儿子,仅仅三岁。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一回神圣罗马帝国与东罗马帝国的争执,真的要像后世某人说的那样,你神圣罗马帝国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非帝国,只是日耳曼与法兰克人建立的松散的邦联组织,实力并不强大,无法与东罗马帝国相提并论,注定要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了。 于是本来应该以奥托二世完胜的卡拉布里亚战役,就此进入持续胶着的状态。 照目前的情况看来,这又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没个三五十年,应该是分不出胜负了。 阿拔斯王朝又称后倭玛亚王朝,是白衣大食衰败之后的另一个大食帝国,其实准确的说,此时的大食国,应该被称为黑衣大食。 大食国的商贾被宋国的商贾们称为白先生,实则是大司农在不了解那段历史的情况下,假装自己知识渊博而随口喊出来的一个名字,真真的是属于那种黑白不分的胡乱杜撰。 不过更准确地说,此时的阿拉伯帝国正处于大分裂时期,西边靠近北非那一块,属于法蒂玛王朝,也就是大家熟知的绿衣大食,西边那一块属于萨曼王朝,中间这一块属于白益王朝,而目前与宋国商贾有着商业往来的,正是这个白益王朝,这么说大司农称之为白衣国其实也没错。 总之那里一块地方,也如中原地区之前的五代时期一样,也不是很太平,总之就是处于一个合久必分的混沌阶段。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商贾们只知道现在与大食的生意,相当火热,就像大司农说的那样,有战争的地方,就有生意,而且是利润巨大的生意。 他们打的越火热,那钱就越好赚,所以我们的宗旨是,让他们的热血沸腾起来,让他们为了荣耀,为了尊严,而尽情地战斗,并在他们遇到挫折的时候,给予及时而又适当的帮助。 也正是因为这些及时帮助,那里的人们,在对待宋国来的商贾,也都是奉若上宾,每当宋国的商船远道而来,都是一次盛会。 因此在这样和谐的氛围当中,有不少商贾的业务范围,也再仅仅局限于波斯湾中的几个港口。 他们在到达港口之后,会组成庞大的商队,改海路为陆路,继续向西北方向深入,一直到达大食国的都城,更有甚者,会继续向前,一直走到地中海沿岸才会折返。 商贾的脚步,早已经突破国界的屏障,达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 也因为商贾贸易范围的持续扩张,也让他们见识到了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 原来这天下除了强大无比的中原王朝之外,在世界的另一端,也有着如此庞大的帝国。 大食国,拜占庭帝国,神圣罗马帝国,萨曼王朝,一个个疆域辽阔的藩外帝国呈现在他们眼前。 这些帝国,比之中原王朝虽然要落后那么一点点,但不论是其疆域还是人口,都丝毫不输如今的大宋。 居安思危,在认识到各个藩外帝国的同时,不但让商贾们看到了更加有钱途的商机,更让他们感觉到了隐隐潜藏的危机。 这么多的庞大帝国,哪怕只让他们崛起一个,都有可能危及到这条海上的商路,辛苦开拓出来的这条海上丝绸之路,怎能容许他人染指。 为了能长期霸占这条海上商路,商贾们也开始意识到,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能够子孙万代的坚实基础。 所以让太府寺能赚到足够多的钱,母国才能有更加强大的水师舰队为他们保驾护航,才能让这笔生意,做到真正的子孙万代。 这也是目前绝大多数商贾们的坚定观念,自己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也绝不能少了太府寺的那一份,少了自己母国的那一份,只有共同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另外,为了开拓新商路,不断认识这个世界的同时,也有不少商队开始组织船队向着更加遥远的非洲大陆东海岸行去。 只是在那里,他们还没有发现任何强大的国家,别说强大的国家,就是连个像样的城池都不曾找到。 而且越是向难行驶,那鬼天气就越是酷热,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在那片无比酷热的大地上,只零星的生活着一些类似野人的原始部落。 一个个都不着片缕,无论男女,皆是如此,浑身上下都被晒的乌黑发亮,只有那一排牙齿和一双眼睛是白色的。 不像三哥家的那种黑,这种黑,是真正的黑,黑如浓墨一般的黑,商队第一次登陆那片大陆的时候,着实把他们给吓了一条,还都以为是青天白日的撞鬼了。 确切的说,应该两边的人们都吓了一跳,而且那些野人的被吓的程度,绝对有过之无不及。 当时就举着手中的木茅前来攻击登陆的商队船员了,只是那些野人的战力实在低下,哪是那些军人装备的船员们的对手,连个最起码的砍柴刀都没有,而且他们似乎不认识船员们手上拿的那种金属武器。 因为当第一个野人手中的木茅被船员手中的砍刀拦腰斩断之后,他们脸上都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连铁器都不认识的野人部落,那得落后到什么程度,所以在砍瓜切菜一般征服了几个原始部落之后,远航商队的船员们便不再打算继续深入这块野人大陆的腹地了。 一则这样的土地上,不可能会有先进的文明,也可能存在繁华的城池,二则是因为这里的生存条件实在是太恶劣了。 前所未见的毒辣阳光,加上满地奔跑的神奇异兽,这无疑是一片未开化的土地嘛。 章节目录 第492章 风暴之海 未开化的大陆上,除了那些零星分布的原始野人部落,见的最多的,就是各种数量庞大的神奇异兽了。 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有长着条纹的野马,有那脖子比房舍还要长的野鹿,还有各种狮子花豹,野狼野狗,鹿群象群野牛群。 那块土地,分明就是一片野兽的天地,那里生长的兽类,不但模样新奇,而且突出一个数量庞大。 遇到过的几次野牛群和野马群,那数量,浩浩荡荡铺满整片原野,不能以万计,让人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未开化之地,也就没有城池,没有城池,自然也就没什么生意好做,而且那些野人说的话,也没人听的懂,咿咿呀呀的,不知所云。 不过虽然生意没得做,但那里的好东西也还是有一些的,比如那象牙就遍地都是,还有鹿角兽皮兽骨什么的,每个部落里都堆着不少。 但也不能直接收割,这里的原始部落不同于三哥家,部落太分散,直接收割,太不耗时间,非常不划算,再说商队又不是军队,商队只做生意。 因此,在教训了几个擅自前来攻击商队的原始部落之后,那些野人也不敢再过来招惹,商队也就收起了手中的砍刀,继而拿出了船上装载的那些瓶瓶罐罐及简单农具铁器。 与原始部落的交易场面非常奇特,整个交易过程,就是咿咿呀呀的自说自话,最后纯靠手势比划完成。 后来商贾们也懒得再这样鸡同鸭讲,就在海边的零时码头边搭了帐篷,从船上拿些货物下来随意堆在地上。 就那样坐等着原始部落里的野人们扛着自家的特产前来,然后随便仍几个瓶瓶罐罐给他们,就算是完成一次交易了。 没有讨价还价,也不存在等价交换,只有最原始的以物易物。 最受部落野人青睐的,是商贾们带来的廉价火镰,这种极为方便的取火工具,在还在以钻木取火的野人部落来说,简直就是天降神器一般的存在。 而且价格还非常的低廉,两副完整的象牙,或者是一块鸽子蛋大小的晶石,就能换到一个火镰。 象牙自不必说,一直都是非常珍贵的工艺品原材料,深受广大商贾的欢迎,但这个鸽子蛋般大小的奇异晶石,则是商贾们发现的另一种全新宝石了。 这种奇异的石头异常坚硬,当地土着把这种石头镶嵌在木棒上面,用来敲坚果吃。 眼尖的商贾,一眼就认定这种异常坚硬的石头乃是上等的宝石原石,将其打磨一下,那品质,绝对不输绝品玛瑙。 用一些盆盆罐罐及一些廉价的火镰铁器换取了部落土着们的象牙兽皮和鹿角异石之后,远洋商队继续沿着近海大陆架南下。 在离开之前,商队在临时交易区附近的海边竖起了一块大石碑,在上面刻了一些文字,并用手语告诉当地土着,以后他们还会再过来,仍旧在这个地方换取各自需要的东西。 远洋商队离岸之后继续南行。 这块陌生的大陆,那是这的大,甚至比之中原大陆的海岸线更长,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尽头一般。 只是沿海一路,也确实足够荒凉,除了土着野人,不见丝毫文明遗迹,而且越往南行,天气也渐渐变得不再像之前那样炎热。 阳光不再那么毒辣了,日子却并没有因此而好过多少,因为越往南行,海上的风浪也越大。 顶着暴风雨继续沿着大陆架航行了一段,航向逐渐偏向西南方向的时候,船队终于决定就此返航。 因为那段海域的风浪实在是太大了,仿佛是突然就驶入了一处死亡之海一般,凶险异常,再难前行。 按照大司农的说法,再往前去,应该能看到一处深入海域的尖锐半岛岬角,过了那一处岬角之后,海面上会重又变得风平浪静。 只是这一回,怕是无缘在看到了,海上的风浪实在是太大了,此时的海船很难承受住如此巨大的风浪。 只得先行返回,等船厂造出了更加巨大,更加坚固的海船,再来征服这一处死亡之海。 此次远航历时两年有余,回返宋国之后,带领船队远行俞青山俞大人根据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编写《西洲见闻录》一本,书中详细描述他这一路上的奇特经历。 与之前的地盆论一样,《西洲见闻录》一经面世,就造成了轰动,俞青山同学也被誉为有史书记载以来,走的最远的一个人,风头一时无俩。 受到众人追捧的俞大侠,几乎成了京城的第一红人,在接受众人赞誉的同时,俞青山同学的内心,也在为大司农的见多识广而深深叹服。 在远行之前,他曾于大司农有过一次彻夜长谈,那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虽然跟大司农口中描绘的景象有不少的出入,却也大差不差。 尤其是航向沿着大陆架转入西南偏南的方向之后的情形,简直跟大司农所描绘的一模一样。 按照大司农的说法,那里被称作风暴角的原因,是因为来自印度洋温暖的洋流,和来自南极洲水域的寒冷的洋流在此处汇合的原故,强劲的西风急流掀起的惊涛骇浪常年不断,异常凶险。 并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诫他千万不可以身试险,不得一味的好高骛远,该回头的时候,及早回头。 人生不止这一次远航,人生的意义,除了勇攀高峰,还有全身而退,攀登上一个新的高度,只能说明你成功了一半,活着回来,并且把你在峰顶看到的风景说于他人分享,才能算是一次完整的胜利。 等我们摸清了那片风暴海的脾气,掌握了更加安全合理的航道,造出更加巨大更能抵御风浪的大船,再去征服那片风暴海,你现在在做的,不仅仅是开创,还有更重要的奠基,详细记录航海日志,并活着回来,为后人打下一块最坚硬的基石。 因此,虽然这一回,没有见到大司农描述中的那一处狭长岬角,但俞青山同学心中没有丝毫的遗憾,就像大司农说的,人生远不止这一次远航,只要心中热火不灭,那他俞青山终有一天能够跨国那一道风暴之海,看见一片更加碧蓝,更加广阔的天空。 所以自回返京城之后,俞青山同学就一头扎进了义学研究院,征服风暴海,除了心中坚定的信念和不惧艰险的勇气,更需要更加科学的远洋巨舰。 而义学中,就专门开辟了一个研究各种新式海船的研究院,在那里,汇集着众多与他有着相同志向的同学,他们通过实践与理论,研究更加先进的海船,更加合理的航行技术,以及更加科学的航行设备。 征服浩瀚海洋的第一步,从这里开始。 章节目录 第493章 回京复命 南边的大海上,每天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北边的辽国,却想着要与宋国签订一条百年不变的和议。 变与不变,只在你身处的处境为何,辽国希望的不变,归根结底也还是为了能够改变目前的处境。 只是这个变的代价稍微有点大罢了,又是让地,又是送质子,这个代价实在让人难以承受。 却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大司农说的没错,趁现在还能值这个价钱的时候及时出手,如若不然,再过上两面,怕是连这样的价格都保不住了。 榷场步入正轨,留给萧绰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那榷场贸易,也如他之前所说,由于辽宋两国间存在着巨大的物价差距,双方的买卖,完全被宋人的商贾主导。 完全是一副爱买不买,爱卖不卖的模样,这窝囊气受的,着实让人无奈,可留给她考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朕要与赵官家立歃血之盟,辽宋两国,百年之内不得动刀兵。” 这是大司农回京之前萧后留下的最后一番话,大事已成,接下来就等着她先把自己家的事情搞定,然后再约定具体的约会时间就行了。 历时数月的辽国之行圆满结束,比预期的更加顺利,接下来就该回去听听赵老大的意见了。 幽云十六州要留两州之地给辽国,怎么说都是有一点遗憾的,但也是没办法的事,那一个角落肯定得让他们继续占着,析津府说是陪都,其实其作用,对辽国来说早已经超过其上京的存在。 留一个缺口在那里,也算是一种警示,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完美无缺,日子过得太安逸也不是好事。 正如之前跟俞青山说的那样,人生不止这一次旅途,同理,宋辽和议,也绝不会只在这一纸条文。 一百年不变,终究只是写在书面上的几行文字而已,待到将来形势需要改变的时候,它还是会变的,这不是一纸和议或几个人能控制的东西。 与美丽智慧的笔友相处数月,俩人关系不是友人胜似友人,不管俩人承不承认,多日的相处下来,私人的友谊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临别之际,俩人依依惜别,互道珍重的话语中,也绝对是带着几分真挚的。 但这不会是诀别,更不是俩人的最后一面,如果不出意外,年底之前,俩人还会有一次会面。 那次会面,大司农会像原本历史上的寇大县令那样,拉着他们的官家,与辽国签订一份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停战协定。 只不过这一回的和议,宋国方面不再带有丝毫的屈辱意味,承接那一份屈辱的,将会是北边的辽国。 但凡和议,总要有一方作一些让步,那样才能谈的成,不过这一回,宋国方面其实也是作了一些让步的,拥有自古以来这个最大名份的幽云十六州,需要留两块地给外人继续占着,从感情上来讲,有些许遗憾,那也是肯定的。 不过此时的人们,对幽州析津府的感情,还没有像后世的那样深刻,况且辽国方面给出的诚意,也确实够重,再者,打仗嘛,终究不是好事,至少朝中的诸多文官,还是希望少打一些仗的。 多打仗,就意味多重用武人,重用武人带来的社会不安定因素,想必不用说,大伙也都心知肚明。 因此,这一回,大司农前往辽国,能取得如此利好的成果,最开心的,其实是政事堂的那帮老骨头们。 尤其是老徐,抖着那把美髯,一脸的激动,连道了五个好字,有此一事,朝堂上的一众大臣,之前对大司农的偏见也是一扫而光。 终于不用再打仗了,这是万民之幸呐,那些粗鄙的武人,终于可以消停一会了,还有他们的老大,也终于不用再动不动就往外跑了。 垂拱而治,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美好盛世,终于被他们给盼来了! 但这个巨大的好消息,最关键的主角赵老大却有些不买账,在听取了大司农的工作报告之后,赵匡胤的双眼瞪的如铜铃一般大,不断倒吸着凉气,良久之后方才疑惑地问道。 “如此苛刻的条件,他们是如何答应下来的?” “时势使然,以辽国如今的处境,只能接受这样的条件。” 王浩闻言,如实相告。 “既然这样,为何不把余下的那两州也一并要了过来?” 赵老大听后,马上就把关注点放在了没有拿到手的那部分上面。 “陛下……臣日后还要经常过去辽国那边处理公务的……” 言外之意就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嗯……拿一个没啥用的小皇帝,换朕一个肱骨之臣,这事,朕还是觉得不划算。” 其实在赵匡胤看来,剩下两州之地拿不拿回来倒是其次,把他的财神爷送到辽国去,这点很难让人接受。 “是半个……臣已经与萧后说好了,没年最多也就过去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三月也不行,你是朕的臣子,怎能去他国任职,这成……这事成不了。” 本来是想说这成何体统的,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一臣事二主的事,古往今来又不是没有,先秦时期的那几位名人就不去提了,就连前唐的一代名臣魏征,也前前后后换了五六个主公。 况且他带着整套太府寺的班底过去,是要去接管辽国的财政的,就用那些印出来的纸币,换取辽国的货物,怎么说这事像是要去挖辽国的墙角的。 听赵老大的意思,似乎主要还是不肯把自己放去辽国任职的意思多一点,没法子,王浩只得从经济角度考虑出发,重新为他讲解了一番自己其实是要去辽国设立一个太府寺的分部。 以此接管辽国的财政,控制他们的经济命脉,从此彻底的消弭北疆的边患问题。 对于王浩提出的观点,赵匡胤其实还是非常认同的,这些年来,尤其是西北党项的反水,也让他意识到,大宋的四周似乎并不事那么的安定,包括西北西南,多多少少都存在着许多不稳定的因素。 就像他之前分析过的,这些不安定因素,此时还没有显现出来,只是因为如今宋国军队的战力,还没有颓废的迹象而已。 倘若有一天,宋国军力呈现疲软之势,何止西北的党项,还有土蕃诸部,回鹘各族,甚至大理,大瞿越,都会想着趁机上来咬上一口。 海贸的兴起,更让他认识到了一片更加广阔的天地,获取源源不断的巨大财富的同时,也让人们知道,除了中原大陆之外,海外不止是一些番邦小国,更有不输于中原王朝的存在。 章节目录 第494章 新的认识 所以这些天来,赵老大也一直在想,是不是也应该做出一些改变,把目光往别的地方看上几眼了。 北边的辽国,虽是强敌,但若真的能以和平的方式,立下盟约,划地而治,彻底消弭这个最大的隐患,然后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其余几处并不起眼,却又非常重要的事情上去,或许是一个更加正确的选择。 况且这回辽国肯答应下来的和谈条件,也确实算得上是巨大的让步了。 只是这幽云十六州就像是汉人的一块心病,到头来,仍要被辽人占去两块,这一点也的确是让人膈应。 聊到最后,左右权衡之下,赵老大仍然只是说朕再仔细考虑考虑。 虽然只是一个不确定的回复,王浩心中却丝毫不觉得担心,只要不是当场拒绝,那么这事就已经算是成了。 再说了。咱都已经跟辽国那边全谈妥当了,你就捡个现成,就这样还要拒绝,那还对得起咱这几个月的嘴皮子功夫嘛。 再者,政事堂的几位老大,对这件事也都同样抱着支持的态度,都是坚定的和平主意者。 结束了工作报告之后,临出门之前,赵老大还说了其他的两个事情,一是前次被派往银州的使节,被人给偷偷的放了回来。 据使者回报,偷放他回来的,是党项部族内其中一个叫细封氏部族的族人,据那人透露的消息,除他们细封氏外,还有费听氏、往利氏以及颇超氏,都有投宋的意思。 另外,最先被派往银州劝降的李继捧,其实没被李继迁当成投名状给剁了,而是被李继迁给策反了,成了反军的帮凶。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王浩不禁愕然,心说那个叫李继捧的货倒也是个人才,不过从之前的那些消息来看,党项内部的确是出了一些问题了。 就如之前预料的那样,只要宋辽两国进入实质性的和谈进程,西北的局势,立马就会出现波动。 接下来,到今年年底,宋辽两国完成第二轮的和谈进程,西北的局势,势必出现进一步分裂迹象,到那时,差不多也是时候可以发兵过去清理门户了。 除了西北的事之外,在王浩离开京城的这几个月里,还有一件与它息息相关的事情发生。 那就是由义学毕业生组建的第一支编军,已经在一个多月之前,在北城外集结扎营,正式开始了军伍生涯,目前正在积极操练,待到年底,或明年年初,就会被送去西北边疆露脸。 这一轮募兵,总共在义学毕业生中募得新兵八千余,被分为十六个营,由四个军都指挥使负责操练,而这四个军都指挥使的直属上司,正是时任殿前副都指挥使的杨继业。 要搞清楚这大宋的军制,一直都是一件非常让大司农头疼的事情,总也理不出个具体的头绪出来。 不过大致可以弄清楚,目前小六他爹统领着一个厢,大约两万五千人的军队,而这其中,就包括这四个军越八千余个从义学出来的新兵蛋子,所以说,与刚开始任职水师统领时的境况差不多,小六他爹旗下的军士,仍是以一水的水货居多。 这架势,完全不能与他儿子相提并论,小六旗下拥有的,可是整整五万两个厢的边军,而且是目前禁军中最为精锐的步人甲。 在得到了赵老大的应允之后,王浩打算去军营看看那帮小兔崽子,怎么说都是从义学出来的,有几个,还在雍丘时就已经入学的学生,还是得抽空过去看一看。 出了皇宫,就迫不及待地往家赶,朝堂上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也不够人性化,外出公干的官员,回京之后,得先去政事堂报到,然后再向老大汇报工作情况,之后才能回家。 上午入的城,一通忙活下来,待回到家中,都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 刚刚行至大堂客厅,就见老徐如一尊菩萨一般端坐正堂,看那老神在在的模样,就知道之前汇报过的工作,还得重复汇报一次。 进了正堂方才发现,老徐之所以正襟危坐宛如一尊菩萨,原来是因为小蝶正在试验她那改进版的银版照相机。 自银版照相机发明以来,已经有了好几个版本,在义学实验小组的不断研究改进下,其性能已经有了非常大的进步,为保存珍贵的影像资料作出了非常大的贡献。 不过目前由于材料的限制,其基本机构原理,短时间内仍是没办法改变的。 银版照相机的构造原理,其实非常简单,只是用自然光符刻影像,需要极长的曝光时间,所以想办法缩短曝光时间,才是最需要改进的地方。 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加装一个闪光灯,也就是电影中看到的那种,举着一个灯笼一样的东西,以点燃镁粉的方式,获得一次效果很差,且烟雾缭绕的闪光效果。 而此时小蝶在捣鼓的,就是这样一个装置,这是最原始的版本,已经失败好几次了,始终都得不到最理想的效果。 即便是这样原始的东西,对此时的王浩来说,也属于高科技了,已经完全参与不进去了。 不过镁粉是一种易燃物,存在不少的危险性,尽管义学捣鼓出来的镁粉也不够纯净,但每天玩这种不太安全的东西,也还得摆出老子样子,训斥一番的。 “贤婿快快免礼……” 进了大堂之后,先给老丈人问了个好,老徐满脸笑容地起身离座,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坐了小半天了,还不准有丝毫的动作,终于盼来了救星。 “小蝶,你就不能摆一盆花放在那里捣鼓吗?让阿爷一直坐在那里算什么回事。” 打过招呼,转身之际就换了一脸严肃的表情。 “嘻嘻,阿爷端坐如松,是很标准的模特呢。” 小蝶挤了个眼睛,笑嘻嘻的答道,几个月不见,臭丫头又长高了不少,差不多快有一米五了,再加把劲,就能达到平均水平了。 “那你也不能没完没了呀,没看到阿爷都在那做得满头大汗了嘛……” 要论坐姿,老徐的坐姿那绝对是最标准的,小蝶说端坐如钟,一点都不夸张。 “唉……贤婿莫要责备,不妨事的,不妨事的,蝶儿鼓捣的这玩意,神奇的很,竟能将眼前景物,丝毫不差的刻画进去,且丝毫不差,栩栩如生,当的神奇呀……” 徐明诚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还赞口不绝,惊叹不已。 王浩闻言一时语塞,心说这玩意捣鼓出来也有不少日子了,你此时才惊叹,是不是迟了些。 随后又教训了小蝶几句,连镁粉闪光灯都捣鼓出来了,那这玩意就成一颗炸弹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轰成一个大花脸,实在太不安全。 章节目录 第495章 家长里短 小蝶被老爹训了一顿之后,撅着嘴巴嘟囔着走开了,老爸没有一点为科学事业献身的精神,越来越讨厌了。 这些事情,王浩也是经常倍感无奈,义学那帮愣头青,如果不约束一下,他们什么实验都敢做,尤其是姜幕云,竟然想着要改进火药,制造火炮,研发火枪…… 这步子,跨的也太大了,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若不及时约束一下,显然是要扯到蛋的。 轰走了小蝶之后,就被老徐拉着去了后堂的书房,数月的辽国之行,他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得到解答。 “什……么?贤婿要去辽国担职?” 听到好女婿也要作为交换条件的一部分,去那虎狼之地,委身于辽人,老徐表现出来的惊讶,丝毫不亚于赵老大,惊愕之下沉默片刻之后重重的一叹,仿佛是下了重大的决定一般一脸沉痛的继续说道。 “唉……也罢也罢,身为男儿,当以身报国,只是委屈了贤婿了。” 听老徐的语气,明显是以为王浩去辽国任职,是作为质子交换过气的,名为任职,实则是要被作为人质软禁的,看那沉痛的表情模样,就差再问一句有什么后事要交待了。 王浩见状,顿时腹诽不已,心说您也太大公无私了吧,看你这模样,倘若真有一天需要我去舍身取义,你肯定也不会出来拦一拦的,宁可自己女儿成为寡妇,也要全了这份忠义,果然是个高尚无私的人……呕。 “是这样的,岳父大人,辽国萧后,有意纳小婿为入幕之宾,小婿见那萧后年轻貌美,只能勉为其难地应承了下来……” “唉……贤婿年岁也不小了,行事言行也要有个正形,似此等放浪形骸之言,可莫要再讲了。” 一脸凝重的老徐丝毫不为王浩的胡言乱语所扰,相当的淡定。 押了一口茶,思索片刻,继续言道。 “贤婿也莫要心急,为父明日就与还玉商讨一番,这就让贤婿纳上两房妾室,赴辽任职,尚有些时日,抓紧些,还是来得及的。” 言外之意,就是趁这小半年,赶紧为他王家留个后。 看着之前还大公无私的岳丈大人,秒变通情达理的好岳父,王浩瞬间被感动的热泪盈眶,不但要亲自去说服自己女儿允许女婿纳妾,还一纳纳俩,而且可能还不止。 只是这事感动归感动,但也还是不能就这么答应的,总要再拖上个三年五年,或者更久,才能视情况而定。 “小婿听说莹姨已经有了身孕?岳父大人勇猛!” 于是王浩很不合时宜的岔开了话题,非常唐突的赞了自己岳父大人一句。 正小口抿茶的老徐闻言,顿时脸涨通红,一口茶水喷薄而出,咳嗽连连的啊呜两句就逃出了书房。 终于请走了很不识趣的岳父大人,王浩也随即起身,哼着小调去后院寻找还玉倾述相思之苦去了。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呀?” 还玉冷着脸,没啥好脸色,顾自张罗着晚饭,这话当然也只是说说的,不然也不会亲自下厨,给男人准备他最喜欢吃的家常菜。 “老妈,你也要理解老爸的工作,他又不是出去鬼混的,是吧老爸?” 小蝶伸手从餐桌上捏起一小块糖醋排骨塞到嘴里,含糊其辞的替自己老爹辩解。 “你也是!翅膀长硬了是吧?都要把那破实验室当成自己的狗窝了,好几天都不见个人影。” 还玉闻言,即刻调转枪头,把火力转移到了小蝶身上,个不懂事的臭丫头,最近把那破实验室当成家了,经常一住就是好几天不见人影。 本来以为一家人搬到一起住,能更热闹一些,结果是只剩下一个人守着这诺大一个宅子。 小蝶听罢,吐了个舌头就躲到一边继续研究她那破相机去了。 王浩这才发现屋内异常的冷清,自进了院门,除了还玉娘俩,似乎并没有见着其他人,于是开口问道。 “翠儿她们呢?也住剧院去了?” “不是住剧院去了,是带着剧院跑了。” 还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带着……剧院跑了?!跑哪里去了?” 王浩闻言大吃一惊,这都能逃?能逃到哪里去? “还不是你那宝贝女儿出的馊主意,说什么要发展民间戏曲,最有效的方法不是到处开剧院,剧院开的再多,也终究只是给少数人看的。所以要想把民间戏曲真正的发扬光大,还是需要你们走到群众中去……所以就带着剧院去巡回演出喽……今年怕是回不来了。 王浩闻言,瞬间喷饭,斜眼瞥向一旁的小蝶,小蝶见状,缩了缩小脑袋把手一摊,表示自己只是提了个建议而已。 “那绣芸呢?也一块走了?” “那倒没有,去你老丈人家照顾我那后妈去了,吐的不行,吃啥吐啥。” 还玉又是绕口令似的蹦出一句惊人之语,在义学的时候,绣芸与莹姨就是情同姐妹的好搭档,这次也是执意要去照顾的,只是这话听着总觉得古怪异常,王浩闻言再度喷饭。 “唉……我们女人真是可怜。” 一旁的小蝶也来一句惊人之语。 话音刚落,就见老爸的爆栗当头而下。 “个黄毛丫头感叹个球的可怜。” “爹爹呀……!女儿今年都已经二十了……!” 小蝶迅速切换模式毫无障碍。 “二十怎么了,在爸妈眼里,你永远都只是一个孩子。” 王浩依旧是一副万古不变的长辈语气,再搭配一句永远不会过时的千古真理,两者搭配,可谓天衣无缝。 “人家都二十了,连个情书都还没收到过,你说难道不说可怜?连二妞都收到过情书了……” 王浩闻言再度喷饭,自己怎么就养出了一个愁嫁女?这都唠叨多少年了…… “你说的就是老杨家的二丫头?两挂鼻涕永远也擦不掉的那个?” “是呀,人家现在长得可漂亮了,老吃香了,只有我,一直都是这么黑瘦黑瘦的,头发也一直很黄。” 王浩感觉今天这顿饭怕是吃不连贯了,索性就放下了筷子,等笑够了再继续。 “听说二妞她娘又生了个女儿?” “是两个,他家已经生了五个女儿了,杨嫂这辈子就光替他老杨家生娃了。” 还玉适时的插了一句,脸上有些愤愤不平,为杨家嫂子感到不值,前阵子,他嫂子还找到自己,说是想给家里的老头子填个房,问能不能在护理学院里帮忙说一个。 当时还玉就怒了,逼问之下,果然又是那老杨头出的主意,他这明显是想儿子想疯了,想换块地试试,这也算了,竟还敢指望换块没开过荒的地试试运气,都特么几十岁的半老头了,还有这种龌龊的心思,着实气人,想要护理学院的姑娘,门都没有。 章节目录 第496章 义学新兵 听罢还玉的唠叨,王浩再度喷饭,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呀,自家婆娘都快成妇联主任了……</p> 不过这事其实也怪不得老杨头,他也算是工坊里最老的一批老伙计了,工作上也确实是把好手,这些年越混越出色,日子也过得有模有样。</p> 生活条件上去了,自然就会想着添个儿子延续香火,奈何运气实在太差,这都一连五个女娃了,留给他的机会真的不多了……</p> “家里都有五朵金花了还不知足,我看那老杨头就是思想有问题,这要真遂了他的心愿,那五朵金花还不得被他养成五个伏地魔。”</p> “噗……咳咳咳咳……”</p> 这一下,直接把饭粒吸进了鼻腔,顿时咳嗽不止,异常难受,今日的娘俩,句句都是经典呐。</p> “老爸老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生二胎?放心,小蝶是很有主见的人,绝对不会成为伏地魔……”</p> 一旁的小蝶再次很舒适补上了一刀,一家人顿时又笑作了一团,欢乐的笑声,在空旷的大院中久久回荡,像这样一家人聚在一块肆无忌惮的日子,实属难得。</p> 一连十余日,把积压在太府寺的公事处理完之后,王浩决定去城外新兵训练营走一趟。</p> 新兵训练营就在城北五里外的禁军大营边上,刚到营外,就听见里面传出整齐且高昂的呼喝声。</p> 不同于其他军营中的隔日一小操,五日一大操,新兵训练营里的那帮热血小青年,坚决要求每日一大操。</p> 其实在古代,军人的日常操练次数,与军粮供给有着很大的关系。</p> 按当时军中的伙食水平,每日一大操那肯定是不现实的,军中配给的军粮,是有定数的,不可能厚此薄彼,更多的操练次数,就等于更多的军粮消耗。</p> 加上新兵营的新兵蛋子,都是十七八岁正在长身体的年纪,身强力壮,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力气,饭量自然也都大的惊人,即便不消耗体力一餐都能吃下三五碗米饭,若是每日一大操,那就真的是需要斗量了。</p> 至于军中的操练规则,当前也是有着非常具体严格的标准的。有章程可循,并不是按领队将校的个人喜好而定。</p> 以禁军部队为例,五百钱军俸以上的禁军要求每日操练,五百钱军俸以下的部队,则是部分日期操练,即使不是操练日,空闲日也需要干一些杂活。</p> 除禁军之外的底层的部队,充杂役的时间就明显多过训练的时间了,厢军也会有一定训练,不过大多数也就走个过场,主要还是干各种杂役为主。</p> 此外,大宋军训的官方称呼是教阅,教就是教战,教武艺,教兵器。</p> 草教日阅里还有个草教,就是上山打草围猎,阅就是校阅,练进退,学阵法。</p> 另外阅分小阅和大阅,小阅就是各都各指挥各地方的内部校阅,大阅就是在州军或者京师进行的集中训练,这种大阅还有检阅的性质,一般会有枢密院甚至是皇帝驾临检阅,属于是最正式的校阅了。</p> 至于日常训练部分,则主要分为打熬体力、练习战技以及操练阵型。</p> 士兵打熬体力的方式,也与后世有所不同,并不练习负重跑什么的,而是练石锁,砸木桩什么的,也就是说,练习上更注重力量,而不是耐力。</p> 练习战技,也就是练习刀弓等武器的使用技巧,有打桩打靶的单人练习,也有两人一组的对练。</p> 最后操演阵形,看起来和后世练队列类似,但目的和要求却很不一样,现代队列练的是纪律性,而古代操演阵型的目的,则是真的操演阵型,就是在战场上,两军对垒时需要列队的那种阵型。</p> 其阵型变化也要比现代的队列多得多,但是要求却不高,像整队时间,站位准确,要求都是比较低的,以不乱为最低标准。</p> 而这三种练习,首重战技,次要体力,最后才是阵列。</p> 这和这三种练习的效率是有很大关系的,战技这东西练的最快,砍木桩举石锁嘛,有把子力气就行,几天功夫,就能练的有模有样。</p> 不过到战场上遇到活生生的敌人之后就是个怎样的发挥水平,那就不得而知了,这东西也没法提前预知,就连拉头猪过来见见血的条件,也不可能达到,只能在战场上见真章。</p> 体力次之,阵列最慢,这两样技能,就需要日积月累不断的训练了,但训练又不是说训练就能训练的,上面说了,训练有具体的章程规则。</p> 只有拿五百钱以上的高级士兵,才有最正规的训练要求,大部分士兵都是拿着低军饷的低级士兵,低级士兵不但军饷拿的少,连日常军粮配给也要少上许多,哪里来的条件每日开足了马力操练。</p> 以上这些,都是基于皇朝初期,兵制健全的条件下所制定的标准规则,大多数情况下,基本上也能相对完整的执行。</p> 至于王朝中后期,那保持原有规则条呈,那就只能说想太多了,不坑没军粮军饷都是难得一见的奇观,就不要再指望有严格按照条陈操练军队的事情了。</p> 到这个时候,军制大多糜烂,军中将校,也很少再愿意训练士兵,抱着一种得过且过,能捞多少是多少的心态混日子,极少有认真训练新兵的。</p> 至于王朝末期,那就更别指望有什么操练了,大多数士兵,都是直接上阵,在实战中提升的实力,确切的说,应该是在实战中沦为炮灰,这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无力回天,到了你该灭亡的时候了。</p> 所以,综上所述,此时这新兵训练营中的那些新兵蛋子要求的每日一大操,只是基于胸中热血而提出的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而已。</p> 不过话说回来,凡事都有例外,即便有明确的规则,也有特事特办的时候,比如像杨延昭旗下的那五万重装步人甲,就属于规则之外的部分,无论是军饷还是军粮供给,都是要高出寻常禁军一截的。</p> 这是他们在战场上拿命拿战绩争取来的优待,外人也无话可说,另外,当前国库充盈,朝中也并不缺那点钱,所以多拨付一些军资军粮提升自身战力,也是理所当然。</p> 然而这样的优待政策也不适合用在新兵蛋子身上,一个寸功未立的新兵训练营,凭什么得到最高规格的军需配给,哪怕你训练的再卖力,也还是会有人有意见的。</p>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军伍之中,不公平就会有人心里有膈应,有膈应就会影响军心,影响军心就有损士气,实乃大不取。</p> 不过之前也说了,凡事都有例外,而这支新招募的义学新军,就是例外中的例外。</p> ) 章节目录 第497章 生平仅见 为什么这支义学新军可以从众多军营中脱颖而出,成为例外中的例外,答案显而易见,你只要站到新兵训练营的教场上,往下面列队的新兵军阵看上一眼,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p> 那是一种从所未见的纪律,八千多个新兵,你只能在他们身上看到一个人影子。</p>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杨继业,都由衷地赞了一句当为强军。</p> 本以为,像之前的水军那样,又领到了一帮子水货的杨继业,在第一眼看到这群潮气蓬勃的年轻小伙子时,就知道自己捡到宝了,而且是瑰宝中的瑰宝。</p> 久经沙场的宿将,一眼就能从这些新兵蛋子身上看到一股极为少见的朝气与坚忍,以及难以置信的自律与自信。</p> 因此,便也放下了之前的些许不满,毕竟一直都把训练新兵的任务撂他头上,心里终归是要有些不舒服的,但这次的确是例外,这支新军,绝不简单,好好调教一番,绝对会是一支叱诧风云的无敌铁军。</p> 果然义学新军在之后一个多月里的表现,也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随后为了把这支新军的潜能彻底挖掘出来,尽快让他们具备上战场作战的能力。</p> 俗话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为了抓住这打熬胫骨的绝佳时机,之后老将军更是数次上书,为新军批来了足够的训练经费,开始全身心地投入精力,细心雕琢这块意外得来的瑰宝。</p> 当王浩来到新兵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帮新兵蛋子们顶着烈日在教场上提枪列队刺草人。</p> 教场正前方的点将台上,小六他爹也正端坐在木椅上,一脸严肃地晒着日光浴,看到王浩前来,也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只是侧目点头,表示已经打过招呼了。</p> 顶着烈日与杨继业一同在木台上看了一会同学们的刺草人表演,顿感无趣,这样刺能刺出朵花来,战场上的敌人,又不可能是草人。</p> 王浩虽然不懂带兵打仗,但怎么说也当过两年的兵,也参加过大半年的基础训练,对如何列队,如何训练体能,还是有点新得的。</p> 义学出来的学生,能把列队站得如此标准,说到底,也是他们的王教授教给调教出来的。</p> 不过就像之前说的,在义学里站军姿走队列,主要还是培养同学们的纪律性,与战阵上的列队还是有很大不同。</p> 战阵上讲究一个阵型,所以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方阵,更贴切的说,应该是压根就不是一个固定的阵型,而是经常变来变去的,有点像校运动会时表演的那种列队,一会这样一会那样,花哨而不实用。</p> 另外,在王浩看来,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干架的时候,最考验的,还是一个人的体能。</p> 除去最开始接触时的那一刹那,之后的对战,战技战术会起到一些作用,但最终拼的,应该还是体能。</p> 穿着一身厚重的甲衣,手里拿的,又是十几斤重的冷兵器,一般人,最多十几分钟干下来,差不多就已经大汗淋漓太阳穴猛跳了。</p> 力气使完了,不但战斗力会直线下降,包括观察力,警惕性,以及与战友的组织协调配合能力,都会直线下降,所以拥有足够的体能,才是一场战斗能不能坚持到最后的关键。</p> 所以看到此时的新兵蛋子们一个个提着长枪顶着烈日在教场上刺草人,王浩见之,有些不以为然。</p> “你有意见……?”</p> 王浩的神情,自然也逃不过端坐一旁的杨继业的眼睛,在王浩第七次抬手抹去额头汗珠的时候,杨老将军终于发话了。</p> “岂敢……小侄怎敢有意见。”</p> 王浩闻言,急忙出言掩饰。</p> “入帐续话吧……”</p> 杨继业淡淡开口,说罢就离座起身,朝着教场边上的中军大帐行去。</p> 其实大帐中更加闷热,还真不如去营内找棵大树避避暑,可附近似乎也没见什么大树。</p> 于是只好忍着闷热,与杨继业一道钻进了这烈日底下暴晒了大半日的闷热帐篷。</p> 待得片刻,看着不停抹汗的王浩,杨继业也有些过意不去,终究只是个四体不勤的文官,吃不得这些苦,于是又命令手下把营帐四周的几块帐子给掀了起来。</p> 如此一来,密封的营帐,一下子成了通风透气的凉亭,内里的空气,也都瞬间清新了许多,微风入内,顿觉神清气爽,被不断挤出毛孔的汗珠,也在微风的轻抚下给收了回去。</p> “多日未见,杨伯伯身体可好?”</p> 在三哥家待了差不多三年,此时的杨继业,黑里透着亮色,异常醒目。</p> “嗯……你今日所来何事?”</p> 杨继业淡淡嗯了声,就当是回答了,随即转移话题,问起了王浩此行的目的。</p> “没别的事,就是过来看看,怎么说这些新兵曾经都是我义学的学生。”</p> 杨继业闻言,抬头瞅了王浩一眼,心说你小子也太能套近乎了,这些新兵曾是你义学学生不假,可这都是几年之前的事情了,而且有不少新兵,还不是你五里坡义学出来的,另有不少新兵,也就在你那破义学待了一两年,认了几个字而已……</p> “杨伯伯以为这些新兵如何?可堪一用否?”</p> “老夫半生戎马,阅兵无数,此等好苗子,还是生平仅见。”</p> 能从杨继业口中听到这样的赞誉,当真是不容易。</p> “即是好苗子,为何让他们刺草人?”</p> “哦……?你又有什么想法?”</p> 杨继业闻言微微一笑,不过这可没有轻看戏谑的意思,这小子虽然鬼主意多,想法离奇,但有些见解还是很独到的,就像之前在岭南训练水军时捣鼓出来的那个大铁环,对调教水军的平衡感,确实有意想不到的效果。</p> “杨伯伯不妨多注重彼此协调配合作战的能力。”</p> “此话怎讲?”</p> “就模拟真实战场对阵的环境,将新兵分成两队,彼此对抗。”</p> 说白了就是实战演习,把稻草人换成活人,以两军对垒的形式组织训练。</p> 杨继业久经沙场,对战阵的各种对战场面了如指掌,相信他一定能模拟出一个最真实的战场环境。</p> 这种训练方式,对其他军营的将卒可能不太合适,但用在义学新兵身上,肯定是没问题的,因为那些小伙子身上最大的优点,又是纪律性。</p> 即便是数千人的实战演练,也不会造成场面混乱,难以控制的情况出现,而且每个人都能说会写能识字,对战术安排,也能有非常高的领悟能力。</p> 对于这样的好苗子,肯定不能按照传统的训练方式去培养,有道是因地制宜人尽其用嘛,好苗子不但需要常理之外的配给,更需要科学有度的培养才行。</p> ) 章节目录 第498章 参谋制度 本着特殊人才,特殊照顾,特殊培养的理念,在随后的谈话中,王浩一股脑儿地把自己前世在部队里学到的那些战术理念,全都毫无保留的倒给了眼前的杨老将军。</p> 除了针对性的训练计划,还大致讲解了一种新的作战方式,就是在后世时,被我们运用到极致的轻步兵三三制作战方式,虽然这种作战方式是以热武器为基础的战法,但相信在杨老将军的修改下,或许也能弄出一种适合冷兵器作战的三三制战法。</p> 最后,王浩还提出是不是考虑在军中加入一个全新的特殊部门:参谋部。</p> 参谋部的雏形出现于十七世纪中叶。1640年,勃兰登堡——普鲁士大选侯弗里德里希·威廉在组建部队时,仿效当时倍受推崇的瑞典军队,组建了一个军需总监部,这便是最初的总参谋部。</p> 当时,军需总监部的主要职责是,担负工兵勤务、选择行军道路和宿营地、构筑阵地等任务。</p> 到腓特烈大帝时代,军需总监部又增加了传令、为行军部队指路、以及为将帅们起草报告和文书的任务。</p> 这后面加入的一些职责,与此时的探马斥候所担任的职能有些许类似,不过此时的探马,主要作用在一个探字,之后还是仍以主将的意志为最后标准。</p> 设立参谋部的意义在于作战部队更加趋于正规化,不再以主将的经验主意作为唯一正确的参考标准,每一场战斗,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打字。</p> 战前战后也都有了更加统一,更加科学,更加合理的安排。</p> 以一个商贾的眼光打一个个简单明了的比喻就是把钱花在刀刃上。这种更加细化的作战方式,也更适用于个人素质都相对较高的义学新兵部队上面,所以设立一个参谋部的意义,还是挺大的。</p> 王大司农滔滔不绝地讲解,细心细致的分析,杨老将军则是侧耳倾听,频频点头,不时提问,俩人从烈日当空一直讲到灯火通明。</p> 直到王浩甩出一个巴掌打在自己后脖颈上那只可恶的蚊子上面,那清脆的响声,才让俩人终于意识到时候已经不少。</p> “老夫仍有一事不明。”</p> “杨伯伯请说。”</p> “嘶……你小子为何懂得如此之多?是从哪得知了之前多说的这些?”</p> 杨继业之所以会这样问,倒不是完全因为心中的好奇,而是这些战术战法,以及这所谓的参谋部,对行军打仗,确实大有可取之处。</p> 若真的是从哪里听来的,那这世上比定还存在着一直异常强大的军队呀,难道是辽国,不可能,辽军自己再熟悉不过,绝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p> “杨伯伯可曾听说过拂菻国与海西国?”</p> “难道说……你是从他们那里学来的?”</p> “正是……!”</p> 实则正是个屁的正是。</p> “嘶……如此说来,那拂林国竟强盛如斯?”</p> 杨继业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在印南待了三年,哪里的事自然也听说过不少,不过大都都是经由途径的商贾口述得来,只知道那里也好好几个强大的国家,而且一直在打仗,好像是为了一个正统的名份?总之不太平。</p> “正是……!杨伯伯可知道那拂林国立国已有几年?”</p> “嗯……这个老夫还是有所了解的,也知道他们的皇位传承,与中原皇朝大有区别。”</p> 这下轮到王浩吃惊了,没想到着杨继业对这个也有些研究。</p> “嗯……不错,他们的政体有点类似于先秦的大周朝,不过他们的战力,也是不容小觑的,杨伯伯可有兴趣有朝一日与他们打上一仗?”</p> “有何不敢……不过,相隔万里之遥,这事怕是不能实现。”</p> “没有万里的,等我们拿下了天竺全境,差不多就与他们成为领国了……”</p> “天竺全境……?之前不是说只在印南筑一城吗?何曾说过要拿下天竺全境?”</p> 杨继业闻言,不由得又是一惊,心说你小子该不会再次蛊惑陛下,又要把自己以及营中这数千新军,给扔到万里之外的印南去吧?</p> “即便不去占领,也是要继续深入淘宝的嘛,万一哪天也遇上他们派来的淘宝队,那不就打上了。”</p> “嗯……你这话扯院了,不过有强敌在侧,终是难安,你不妨先于老夫讲讲那什么罗马帝国究竟是个什么样国家。”</p> 罗马帝国这个称呼,他当然也是从王浩口中听来的,据说这个国家,自西汉成帝时期立国,至今已千年有余,当真是个神奇的国家。</p> 听得杨继业的言语,王浩更加惊奇,个老家伙,不愧是留过洋的,竟然对这个也有这么大的兴趣。</p> 这明显是好事呀,而且是大好事,当一个手握重兵的一世宿将,开始把眼光放到国境线之外,万里之遥的另一片沃土上时,那将会意味这什么呢?不言而喻。</p> 由此,王浩当然也是乐见其成,重新泡了一壶茶之后,就重整精神,为杨老将军普及起来了海外的历史知识,就从此时那两个罗马帝国为什么会死磕开始。</p> 前面说的拂菻国与海西国,实际上就是指的拜占庭帝国与神圣罗马帝国,也就是东罗马帝国与西罗马帝国。</p> 不过此时的拜占庭可不叫拜占庭,事实上,拜占庭帝国的人甚至认为拜占庭这个称呼是在侮辱他们。</p> 至于拂菻国,也只是宋人对那个国家的称呼,实际上,此时拜占庭帝国的国人,都自称自己才是真正的罗马帝国,他们的都城,也被称作新罗马。</p> 而西边的神圣罗马帝国,在此时也还没有神圣,在自己头上加上神圣两字,那还得等到一百好几十年之后,腓特烈一世为罗马帝国加上神圣两字。</p> 没错,此时的神圣罗马帝国,也自称自己是罗马帝国,而且是正宗的罗马帝国。</p> 而且这两个都自称自己才是正宗的罗马帝国,这里面的恩怨,讲个十天十夜也讲不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正在打仗,而且打得很凶。</p> 神圣罗马帝国由于再十来年之前刚刚完成重组,正处于强势的上升阶段,所以战力相较于已经立国五六百年的拜占庭帝国,要稍微强上一点。</p> 因此最近这几年,拜占庭帝国拉上了隔壁的大食国,组成联军,共同抵抗燃烧……共同抵抗七个小矮人(神圣罗马帝国有七个候选帝,不知道当年格林先生写童话故事的时候,是不是有意借用了七个小矮人讽刺既不神圣,也非帝国的西罗马,原版的白雪公主非常毁三观,七个小矮人也并非善良乐于助人,而是龌蹉的代名词)……共同抵抗西罗马帝国的入侵……</p> ) 章节目录 第499章 强军初成 等杨老将军听大司农科普完海外历史,都已经是后半夜了,这个时候,城门也都已经关了,只能在军帐里将就一夜。</p> 刚刚睡下不久,就听得营外警哨四起,紧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片刻过后,就又安静了下来。</p> 不用出去看也知道,这是新兵蛋子们在搞突击集训,通常情况下,入夜之后的军营里,是严禁大声喧哗的,这事为了避免营啸事故的发生。</p> 而在新兵营地,不但警哨大作,把每个人都从睡梦中拽起来,还要搞半夜集训,且毫无压力。</p> 不过这也跟新兵们还没上过战场有很大关系,还没见过那些如阿鼻地狱般血肉模糊的可怖场景,所以心理承受能力脆肉的个别新人也不会因此迷失自我,发癫发狂,这也就不会有意外事件发生。</p> 隐约的报数声传入营帐,王浩也懒得出去看一下,顾自躺卧在床呼呼大睡,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自然也不知道新兵们的半夜集训都有些什么项目。</p> 次日一早,待王浩起床的时候,营帐外又有隆隆的跑步声传来,不用想也知道,新兵们早已起床,进行每日清晨例行的晨跑项目。</p> 如此高强度的训练,也让杨继业手下的几个军都指挥使,营都指挥使们叫苦不迭。</p> 哪经历过这种场面,每个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玩命打熬自己,这种节奏,显然也让那些将校跟不上了新兵蛋子们的节奏。</p> 可堂堂指挥使,怎能连一个新兵蛋子都不如,于是也只得咬牙强撑,好在那些新兵都足够自觉,寻常时候,并不需要他们话费多少力气去指挥调教,列队列阵什么的,也只需简单讲解,新兵们就能牢记在心,并严格执行,单看这一点,就连经年老兵,都要自愧不如。</p> 用过早点之后,王浩又在杨继业的邀请下参观了新兵营房,一个个营房看过去,一边看一边赞。</p> 由衷的赞叹,发自内心的赞叹,也不得不赞叹,活了几十年,大半辈子都在军营里过的,却从没见过如此干净整洁的营房。</p> “你过来站到这边来看,他们不但把被子叠得如一块豆腐一般四四方方,连摆放的位置都丝毫不差。”</p> 杨继业说着把王浩拉到营房床铺的侧面,整齐码放的豆腐块,如列队一般整齐,排成了一条直线。</p> “你再看这边,这里也是一条直线,老夫之前还专门拿尺子量过,真的分毫不差,他们是如何做到的?”</p> 看完豆腐块一般的被子,杨继业又拉着王浩看了营房另一头的新兵个人物品,每一样东西,都被排成了一条直线。</p> 王浩则不以为然,叠个豆腐块而已,别说军营里了,就连学生集训,都能做的有模有样。</p> 至于营房干净整洁,那就更不足为提了,义学新军,个个都有极强的纪律性与自律能力,要做到营房内的干净整洁,自然不在话下。</p> 随后又在营地其他角落转了一圈,每到一处,杨老将军就是一通夸赞,完全不似寻常严厉寡言的模样。</p> 看得出来,能得到这么大的一块璞玉,他是发自内心的欢喜,戎马半生,临老了,还能得到这样一支注定能成为不世强军的新军,已然无憾了。</p> 也正因如此,这几个月来,他几乎就没怎么离开新兵营地,他要把毕生的精力与战阵经验,毫无保留地教授给这支冉冉升起的新军。</p> 参观完营地,在离开之前,大司农也理所当然地检阅了一下义学新军这几月来的训练成果。</p> 新军队伍里,有很多熟悉的面孔,有不少人的名字,还都是自己给取的,一一勉励嘱咐过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以后的路,就真的靠他们自己去走了。</p> 如果不出意外,这些新兵,将会在年底之前发往西北,接受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大考,相信他们到时肯定能拿出一份满意的答卷,这些农娃子,从来就没让自己失望过。</p> 从新兵营地回来,心情有些复杂,打仗总会死人,把自己辛苦教出来的学生,亲手送上战场,总是一件让人唏嘘的事情。</p> 而且,那些熟悉的面孔里,还有几个小蝶的挚友,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已经认识的挚友。</p> 这事情绝不简单,他们几个也是义学毕业生里年龄最长的几个,自从毕业之后就留在义学工作,已经有不少年头了,义学里的工作也已经稳定下来,完全不需要再去从军。</p> 只怪当初征兵的时候自己不在京城,不然如果知道连他们几个都要去报名从军,绝对是不会答应的。</p> 小蝶也不可能答应,可事实是她竟然真的放他们走了,而且还没跟自己打招呼,这其中,显然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p> 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也已经不能挽回,刚才与他们见面的时候,也就没再单独把他们叫出来,问他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p> 也不用问,这些事情,小蝶他们肯定是知道的,也几乎可以肯定,是得到了小蝶的允许,他们才会从军入伍。</p> 马不停蹄地赶到义学,从实验室里把正在研究手摇式钻床的小蝶给揪了出来,一进公事房就满脸严肃的问道。</p> “我刚才去城外新兵营了。”</p> “哦,他们还好吗?”</p> “我在那里看到小宋小林他们了,他们为什么会在那里?”</p> 这里的小林小宋,就是在雍丘义学时,小蝶第一次给他们排学号时的二号和四号。</p> 也是几人当中最年长的几个,在义学里资格最老的几个,他们在义学体系中的威望,甚至比义学智囊姜幕云的威望都要高,仅此于小蝶,实打实的义学二号人物。</p> 不过只是在义学众学生中达成的共识,外人并不知道,但王浩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这些年来,他们这些人,几乎跑遍了各州府的义学,乃是众多义学之中最重要的一条纽带。</p> “他们从小就有参军报国的志愿,他们自己决定要去的……”</p> 小蝶瞪着大眼睛,内里满是疑惑,不知道老爹这话中的责备意味是个什么意思?</p> “呵……他们自己要去的?你不答应,他们走的成?”</p> “我当然要支持他们的呀,那是他们的梦想。”</p>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p> “我们一群读书写字的穷学生,能有什么心思,好好学习,报效国家而已……”</p> 小蝶低着头嘟囔了一句,老爸这反应也太精彩了,参个军而已,搞得好像有什么大阴谋似的,也太夸张了。</p> “没有小心思就好,不过我告诉你,你老爸会一直盯着他们的。”</p> “盯就盯呗,真是的……”</p> ) 章节目录 第500章 小题大做 或许可能自己真的有些小题大作了,参个军而已,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p> 可这事总感觉哪里不对劲,随着小蝶与那帮孩子们一天天的长大,王浩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在义学的存在感越来越弱。</p> 这种隐隐的感觉,由来以久,甚至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p> 这其中,自然也有自身的原因,自从接了太府寺的差事以来,把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市舶司运营的上面,又加上需要经常出差,一走就是一年半载,义学里的事情,早就已经抽身出来,退居二线了。</p> 如今,虽然还担着这个义学教授的名头,但几乎就只是一个空名,平常也是难得再来义学一趟。</p> 虽然义学的学生依旧待自己尊敬有加,崇拜非常,学生们毕业后的工作,基本上也都是由太府寺从中联络安排的,但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义学体系中的影响力,已经远远不如几乎每天都混在学校里的小蝶他们了。</p> 然而不管怎么样,她把小宋小林他们送去从军,却又没跟自己提起,绝对是藏了小心思的。</p> 很有可能,就是在想着要为义学寻求一个可以自保的后盾,因为之前五里坡义学遭受的那次变故,对她的影响还是很大的。</p> 他人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把个毫无依靠的义学给查封了,然后再随便安个罪名上去,连老师同学都能坐牢的坐牢,发配的发配,最后闹到朝堂上,也没讨来一个道歉。</p> 再加上之前的雄州之战,边边角角里的义学,犹如风中的浮萍,说没了就没了,没人关注也没人记得,事后要想收拢失散的学生也是不能。</p> 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义学已不想做那任人踩踏的无根浮萍,他们想要扎下根来,想要长成一颗大树,一颗可以庇护所有学生的参天大树。</p> 实际上一开始的时候,王浩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是他认为义学做到如今这样规模,已经可以了,已经是一颗大树了。</p> 但显然,小蝶他们仍然觉得不够,他们想让义学拥有的,不再仅仅是自保的能力,还有说话的权利。</p> 这个苗头有点危险,甚至可能为自己带来不好的结果,好在他们走的足够慢,足够稳,让王浩有足够的时间为他们打造一个更好的环境,让他们不再需要这份危机感。</p> 女儿长大了,也早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但有一点是可以放心的,她唯一的目的,只是希望义学能不被人欺负而已,要说有什么样的野心,胡乱瞎搞狂妄自大这些品质,那是不会有的,作为相处多年的父女,这点把握还是有的。</p> 就像这次把小宋他们送到新兵训练营的事,之所以没跟自己坦白,更多的只是怕自己不答应而已,要说瞒,这样的事情也肯定瞒不住。</p> 谆谆教导的同时,也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地与小蝶谈了谈心,臭丫头一再声明您老真的是想多了,即便从了军能够做什么?也不能做什么嘛,就是千万军人中的一个普通士兵而已,不但不能做什么,而且还可能会在战场上送命,讲着讲着,臭丫头还哭起了鼻子,她也舍不得多年的好友去战场上搏命。</p> 见她哭的这么凄惨,王浩也就放下了心中的疑虑,或许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吧,不过就像之前说过的,自己会一直暗中观察他们的。</p> 路可以自己走,也可以朝着自己的理想而努力,但不能走歪,毕竟还只是一些毛头小子,考虑起事情来,难免过于理想化,因此还是不能少了自己这个阈值阀门呀。</p> 小时候不让人省心,现在长大了,仍然不让自己省心,作为长辈,有时就是这么的无奈。</p> 晚上回到家中,把这事说给还玉听的时候,得到回应竟然是:你不知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还一脸无所谓的表示你的确想多了,之后还狂吹枕头风,让男人想些办法,给义学新兵们安排一个后勤的差事,千万不要让他们上战场。</p> 很显然,家里的婆娘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幼稚程度,甚至比小蝶更甚。</p> 为他们安排一个后勤的差事,自然是不可能的,像这种优质兵源,只会被安排到最凶险的位置。</p> 但还可以曲线救国,凭自己的能力,努力减少他们上战场的机会,比如与辽国握手言和,就已经至少降低了一大半上前线作战的机会。</p> 所以和谈这事不能黄,如今宋国朝堂这边已经搞定,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只等着约定的时间一到,就可以拉着赵老大过去签合同。</p> 只是不知道萧绰那边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估计压力不小,她可能需要用一些铁血手段消弭一下异议,相信她也有这个能力把那些阻碍摆平。</p> 转眼又是小半个月过去,远方的笔友终于又写信过来了,不用看就知道是来责问的。</p> 榷场开了也有一个多月了,可辽国国内的物价,却并没有下降多少,甚至有些物品还逆势涨价了。</p> 果不其然,萧绰来信,正是责问这物价的事,说什么自己已经如此低声下气了,你却仍在从中作祟,暂任的榷场提领,更是一个没有半点主意的无耻无赖,也不知道这个毫无才干的王姓无赖是个什么样的来头,这种人,若无背景,是不可能三番五次得到重用的。</p> 榷场提领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官了,这样的官员若无政事堂的应允,是不可能随意任命的。</p> 但其实这回她真的估算错了,这个榷场暂领,真的是大司农随意任命的,甚至连个正式的官牒都没有,倒是那物价,却是冤枉了大司农。</p> 市场的价格由市场决定,太府寺只是没有出手干预而已,完全没有从中做梗,由市场自己平衡物价,总要有一个平缓的过程,不可能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能有明显的效果,小小的反弹,也只是物价调整期的一种正常现象,更不是太府寺所为。</p> 再说了,宋国商贾们真正想要的,其实是你辽国后院后山上长的那些大树,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前,商贾们怎么可能让你们的日子过得舒服。</p> 怪只怪你们没有领悟市场真正需求的敏锐眼光,其实稍微用点心,就能发现其中商机的,但你们只知道埋怨,从来不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仍然没有改掉自己身上那种坏毛病。</p> 于是在回信中,王浩也没有明说,只是让她自己去领悟,首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先想想为什么,再想想怎么做。</p> ) 章节目录 第501章 高丽来使 远方笔友的来信,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惊喜,尽管信中的大多数言语,仍是以一国主事的口吻,但最后,仍然会有一些友人之间的随意交谈。</p> 这也是之前书信来往中养成的习惯,公事归公事,私交是私交,其实与其说是旧习惯,倒不如说是被大司农耳濡目染缓慢调教的结果。</p> 写了回信,随意扯了些家常,日子重又恢复平静,过得几日,又有稀客远道而来,是高丽国派来的使臣。</p> 这次过来,不是过来朝贡的,而是前来求抱大腿的,前次在太府寺的“劝说”之下,高丽人民终于硬气了一回。</p> 发兵十万,悍然发动了对辽国的攻击,志在收复被辽人占去的浿水以南的广阔土地。</p> 然后就毫无意外的被辽国锤了一顿,不但国土一分都没收复,还白白损失了好几千的人马,大半是被自己人给踩死的。</p> 高丽国与辽国之间的战争,其实就打了一仗,正无处发泄,憋屈的很的辽军,把心中的怨气全发泄在了高丽国军队的身上。</p> 战斗刚一开始,众将士就狂催战马,满腔怒火的朝着高丽国军阵撞了过去,被宋人欺负也就算了,你一个怂蛋似的高丽竟也敢爬到太岁头上来拉屎,是可忍孰不可忍。</p> 然而,看着如疯如癫的辽军铁蹄如猛虎扑食一般冲杀而来的高丽军队,刚打了个照面就立马崩溃了。</p> 那哪是辽军呀,分明都是些饿急了的狼啊,这哪吃的消,于是刚刚伸手捋了一下猛虎胡须的高丽军队,立马调转方向,逃回了大同江南岸。</p> 幸好也是溃败的足够迅速,只是在逃跑的过程中被淹死踩死了一些,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p> 也正因如此,高丽来使才会避重就轻,在讲述那次战役的时候,着重说明高丽军之所以会遭受这次小小的挫败,实则是战术运用不当,在不了解辽军动向的情况下,仓促应战,而且很不合时宜的选择了背水而战,才导致最后小败一阵。</p> 但是如果宋军能答应施以援手,组成宋高联军,两面夹击,定然可以打败辽军,帮助宋国收复幽云之地。</p> 高丽使臣在朝堂上禀呈国书的时候,力陈前番屈从辽国,实则无奈之举,此次出兵辽国,就是为了要向大宋表面他们的赤诚之心。</p> 并一再痛斥契丹辽人,残暴无道,凶狠暴戾,为宋高两国人民带来了无尽的痛苦。</p> 高丽使臣的言语满含真挚,一把鼻涕一包眼泪,几度哽咽不能言语,甚至差点哭晕在了大殿上。</p> 待内侍搀扶着几欲虚脱的高丽使臣退出大殿之后,朝会继续。</p> 毫无疑问,这翻言语,肯定是事先排练过的,出色的表演,果然令的朝堂上下各位老大人们感动异常,纷纷出言表示,就重新收了这个小弟吧,人家也不容易,再说这次都已经彻底跟辽国翻脸了,之前的过错,也就不要再计较了。</p> 打不打仗的另说,先把这个小弟收了,也好宣扬一下大宋的国威。</p> 对于众大臣的提议,赵老大亦是点头表示认同,既然先在辽国已经答应了和谈,那就重新收了这个小弟,以后咱们三家和谐相处,好好过日子。</p> 然后众人一起把眼光投向了位列末班的大司农,高丽国的事,之前是由太府寺负责的,现在你总要表个态才是。</p>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大司农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人家是过来求做小弟的,又不是过来兴师问罪的,一再刁难,难免失了天朝上国的气度。</p> 再说了,人家这回也的确是带了满满的诚意来的,光厚礼就装了满满一大船,另外还有一百多个精挑细选出来的高丽美女,可以说,这诚意真的是已经很足很足了。</p> 于是,大司农也不再二话,当即出班表示认同,随后又提出,既然高丽国的态度如此诚恳,我们也好再故作姿态,不如就此成全了高丽国的这份诚意,先把他们送来的一百多个高丽美女给分了,以此作为表明态度的举措。</p> 先把那百余个高丽国的美女给分了……?此言一出,顿时又是满朝哗然,分肯定是要分的,可你也不能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呀!而且分不分的,分给谁分多少,自有陛下定夺,你个小子凑的什么热闹。</p> 于是过不多久,马上就有人站出来发表不同意见了,一脸正气地表示,高丽国两面三刀,不足为信,收小弟的事情,还需慎重考虑。</p> 有人站出来就有人附和,很快场上的画风突变,马上上升到了一个以大局为重的高度,至少也要等辽国那边把该让的地让出来,把该送的人送过来之后,再考虑要不要收小弟这事。</p> 话到最后,赵老大终于表态,这事的确是该再议上一议,顺势把皮球踢给了鸿胪寺,鸿胪寺卿推说这事本来就是太府寺在管的,理应接着由太府寺大理,于是转来转去,最后这事又落到了大司农头上。</p> 领了差事,下朝之后王浩立马就去找到了高丽国的使臣,说拜大哥的事,差不多已经快要定下来了,但是呢宋国方面现在对底下的番邦属国设立了一条新政。</p> 就是为了更好的沟通双方的往来,增进彼此的感情,所以呢现在都会在属国的领地上设立一个大使馆。</p> 像倭国占城天竺什么的,都已经设立了宋国的大使馆。</p> 大使馆是个神马玩意儿,高丽使臣自然是不明白的,但听得出来,这是一个非常不靠谱的馆子。</p> 让他国军队在自家的地上划一块地,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件好事情,尽管那块地很小很小,小到只有半座城的大小。</p> 重新坐回小弟的条件很苛刻,事态很严重,使臣很苦恼,他认为这么大的事情,得先回家去跟自家老大商量商量。</p> 于是,三天之后,高丽使臣终于带着一船的遗憾踏上了归途,不但遗憾,还很失望,又失望又沮丧。</p> 那个负责外交事务的大司农,连礼物都没收,说什么这也是朝中新设立的规矩,朝中官员不能收受巨额财物,这是送给宋国皇帝的,又不是送给朝中官员的……</p> 好说歹说,最后还是没有收,不但礼物没有收,那百十来个高丽美女也一并退了回去。</p> 说实话,这些被送过来的高丽美女,质量其实还都不错,但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经过特殊培训的。</p> 搞不好还都是吹枕头风的行家也说不定,所以必须坚决的抵制。</p> 其实对于高丽国这个小弟,大司农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兴趣收,收了之后,不但没啥好处,可能还要倒贴钱,帮你们摆平一些麻烦事。</p> 所以这个小弟不但不会收,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放狗来咬你们,你们如果有先见之明,还是赶紧回去,抓紧时间享受一下此时的安逸生活,因为你们的好日子,真的不多了。</p> ) 章节目录 第502章 番邦未来 高丽国的好日不多了,绝不是只是说说的一句话。</p> 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宋国境内,已经开始出现了劳动力紧缺的现象,特别是江南地区,这些年在太府寺的帮忙运作下,慢慢崛起了多个规模庞大的大工坊。</p> 特别是丝绸行业,确切地说应该是纺织行业,正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发展。</p> 除了更加先进的纺机技术,还有棉花种植,也已经渐渐开始进入人们的视野。</p> 自从从杭州回来之后,王浩就专门安排了一些人收集棉种,并在义学的义田上劈了十几亩地,进行育种育苗以及试种的工作。</p> 与此同时,还在义学成立了一个纺纱机的研究部门,没有黄道婆,棉纺技术也只能从零开始,自己找人研发。</p> 种桑种棉种麻,纺丝纺纱纺麻,都需要海量的工人,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要不了几年,沿海各地的多个工业开发区内,就会涌现出无数资本家的血泪工厂。</p> 你可以圈定工业区和种植园的位置与规模,却无法阻止那些庞然大物朝着嗜血贪婪的深渊滑落。</p> 自己只能选择当一个凶兽管理园的园长,把那些庞然大物圈定在一个固定的区域内,然后不断的投食,不断满足他们所需要各种食物,作为回报,他们当然也会拿出其中几枚蛋,来回报市舶司。</p> 要不断发展势必需要饲养凶兽,饲养凶兽必定饕餮周围的底层平民,所以只能尽可能地把凶兽圈养起来。</p> 工业区与种植园需要圈定,作为提供饲养凶兽的养份原产地,同样需要指定。</p> 而高丽国与倭国,还有三哥他们家,就是极好的养料输出地,让他们坚持一下,等发展到一定的高度,种种社会矛盾就会自然而然地得到平衡的。</p> 所以现阶段需要的不是小弟,而是仆从,一个可以予取予求的仆从,忠诚不忠诚是次要的,你不肯给,我可以自己拿,总之就是不能有一个你侬我侬的睦邻友好关系。</p> 倭国高丽国的情况与三哥家不同,三哥家里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取,倭国高丽国就不太一样了,因为太熟,又因为他们把姿态放得很低,长期处于一种跪舔的状态,因此始终都不太好下手,所以要中转一下,这样可以拿得心安理得一些。</p> 其实这样做没啥鸟用,只是想在心理上与面子上过得去一些而已,但很多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张面子嘛。</p> 把面子维护好了,矛盾也会少一些,各种事情实施起来,也能顺利一些。</p> 送走了高丽国的使臣,不出所料,接下来他们应该会答应开放一个港口,“借用”给市舶司。</p> 就像此时的倭国一样,虽然不愿意,但时势所迫,不得不答应,不过高丽国的情况会比倭国好上许多,倭国王室因为答应了市舶司的这个强势要求,几乎已经跟下面的大名撕破脸了,如今倭国国内的矛盾相当尖锐,只需要再扔上一点点火星,他们就会干起来。</p> 高丽国就不一样了,日子虽然过得战战兢兢,有上顿没下顿,但国内的政局,相对平稳,割一个港口出去,割了也就割了,并不会有什么尖锐的矛盾因此升级。</p> 接下来会有一段相对和平的时期,不论是辽国还是倭国高丽国,都会各自安稳度日。</p> 只有宋国没有安稳日子过,等把北边的事情安顿下来之后,就该好好的整顿一下西北西南的各种邻居了。</p> 这些邻居并不好摆平,不是因为太强,而是因为太弱,弱者会想着逃跑,而不是迎难而上。</p> 而那里又都是高山大川,原始森林,或是无边荒漠,一旦逃起来,很快就能逃的没人影。</p> 因此整顿起来,不但需要巨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更需要耗时日久的时间。</p> 那些地方,由于人烟稀少,千百年来,始终都找不出一个真正实用的管理模式。</p> 如果能像中原地区那样,筑一个大城,把人都安顿在一个相对集中的地方,这样管理起来,就会容易很多。</p> 但在西北西域这样的地方,筑大城集中管理的方式绝对行不通,因为土地贫瘠,注定需要他们分散在更广阔的空间内,各自寻食度日。</p> 若集中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最后的结果,只能是饿死。</p> 但太分散,就无从管理,就没有有效的统治手段,没有有效的统治手段,就无从教化,无从教化就会时不时的举旗造反,不甘于再做小弟,或者以武力相要挟,讨要更多的好处。</p> 无论是强如汉唐,对西北西域这块地,其实也没有很好的控制手段,虽然设立了一个名义上的都护府,然而依旧是处于自治状态的存在,都护府的作用,更多的只是作为一个中间人,安抚并平衡各族之间的矛盾而已。</p> 这样的管理模式问题很大,因为你没有办法融入他们的内部,让他们始终都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因此一旦中原的王朝有所变动,他们立马就会脱离,一走就是一大块。</p> 然后等中原王朝彻底完成又一次的改朝换代之后,你又要过去逐一安抚,给予大量的好处,讨得一个名义上的归顺,实际上这样的归顺并没实质上的意义,唯一的作用,不过就是换来了边疆的暂时安定而已。</p> 那就像是一个狗皮膏药,把一个仍未剜除干净的脓疮给贴了起来,压根就没有根治的功效,所求的,不过就是在老子当家的时候,下面的脓水不要流出来罢了。</p> 那么到底什么样的政策才是治理那片土地的好政策呢?</p> 一朝一朝的往前数,很快你就能发现,并无前例可循,那么往后数,能够随意的往后数,这也就是大司农独有的提议功能,那么往后数有没有有效的后例可循呢?</p> 答案是也没有……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在更往后的那个时代,还是勉强可以算有那么半个的。</p> 不过那是建立在生产力水平的差距被完全拉开之后,自然而然产生的一种和解方式。</p> 要说真正的人为的解决模式,其实并没有,汉唐时期的时候,有都护府在安抚,在另一个时代,归根结底,你会发现,施行的,仍是安抚之策。</p> 最后唯一剩下的有效方法,恐怕只有共同致富了,只有真正的合作,才有真正交流,并施以有效手段淡化其中矛盾,从而渐渐融合,几代十几代的融合下来,差不多也就能彻底归化了。</p>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有效的方式,就是割草,至少需要二十万的劳动力,投入难以计量的财力,持续不断地割上三十年以上,差不多也能彻底把杂草割干净了。</p> ) 章节目录 第503章 会盟之日 但不论是一起养花,还是前去割草,其实都有很大的弊端与不确定性。</p> 一起养花,其实也是一种掩盖矛盾的方式,并不是解决问题,而是一种转移矛盾的方式,一旦遭遇变故,该激化的矛盾,仍旧会被激化。</p> 而割草则是一个体力活,而且是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体力活,其中所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无法计量,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累垮了。</p> 而且凭借现有的技术手段,这杂草能不能割干净也是一个大大的未知数,就像后世的老美,在兴都库什山脉的山沟沟里,割草割了多少年了,也没见能把那些杂草给割干净的。</p> 虽然往后很多年,家里能够大量的余钱支持部分劳动力去做这件体力活,也能借此转移一下家庭内部产生的矛盾。</p> 但这份工作的风险实在太大,始终有些不可取。</p> 这个疑难杂症,犹如长在心头的一根刺,思来想去,总也找不出找不出一个切实有效的处理方法。</p> 想的多了,有时甚至会想还不如砌起一道院墙,任由墙外的杂草自由生长,只在围墙某处开几个门洞,时不时出门一趟,割几捆回来,饲养一下自家后院猪圈里的猪仔,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方式。</p> 人呐总要留一些缺憾在那里,那样才有活下去的意义,事事完美无缺,那倒还真成了猪圈里的猪仔了。</p> 就像与辽国和谈协议中,那被允许插到关内的一截尾巴,虽然膈应,但那节尾巴留在那里,并不是全是坏处。</p> 你甚至可以把那截尾巴想象成一段遛狗的绳子,只要牢牢地抓住绳子的另一端,就能让塞外的那只狼,为你做许多的事情。</p> 即便是凶猛的狼,驯化的久了,也就成了一只狗,墙外的杂草,也能通过细心的修建,改造成一处可以躺卧嬉戏的青青草地。</p> 春去冬来,神州大地再次被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纱,银装素裹分外妖娆,这也预示着,离会盟的日子越来越近了。</p> 与笔友间的通信一直都没有断过,对于辽国朝堂最近发生的事,萧绰基本上也并没有隐瞒。</p> 因为和议的事情,辽国那边也确实出现了一些动荡,好在她还有不少得力的助手,耶律斜轸,耶律休哥,韩德让等,都是又有才干又有名望手中又握有大权的死忠,少数几个惯会跳反的宗室,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p> 至于和议中其中一条,要把辽国的小皇帝送去汴京城小住几年这件事,跳反的宗室与萧后的死忠,两者之间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度。</p> 这要送出去之后能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们就白得一皇位啊,怎能不全力支持,况且这事是为了所有的辽国百姓,既占了大义的名份,又全了自己的小心思,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再说了,即便以后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你也没什么名望可言了,一个当过质子的小皇帝,还有何颜面面南背北?</p> 所以萧绰最近的来信中,多有悲凉言辞语,想自己劳心费力一心治理国家,想要让契丹人的日子过得好一些,而那些王公贵族却意味的鼠目寸光贪得无厌,因私废公,自挖墙脚,把个国家弄得乌烟瘴气,都已经摇摇欲坠了还在为一己私利,而互相推诿扯皮。</p> 倘若国家跨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们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p> 这也是大多数王朝中期都会面临的问题,而像辽国这种没什么儒家思想底蕴的游牧民族国家,挖起自家的墙角来,更是肆无忌惮。</p> 王浩感觉自己最近成了一个知心大哥哥,兼情感顾问,兼宣泄对象倾诉对象。</p> 可能是她真的很需要一个宣泄心中负面情绪的对象,在自己家的时候,虽身为一家之主,却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述的人。</p> 如今有了一个可以谈心的笔友,自然而然的,就把笔友当成了一个情感的寄托,倾述的对象,何况那个笔友还很会开导人,不但不迂腐,还学识渊博,风趣幽默,是个最优秀的倾述对象。</p> 于是书信来往也在不知不觉中更加频繁起来,有时甚至是等不及收到回信,第二封信就接连而至。</p> 如此一来,不但送信的信使脸上,越来越古怪,就连还玉也有些意见了,抽屉里的书信,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大撂。</p> “当初,咱俩谈对象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上心呀……”</p> “公事,公事,咱谈的全是公事。”</p> “哼……嘴上说的全是公事,心里想的可都是私密事吧?”</p> “这怎么可能,送到嘴边的我都没要,会想着那遥不可及的?”</p> “送到嘴边的又不是没让你吃,是你自己要假正经的,怪的了谁哈哈……”</p> “那之前你还吃的哪门子飞醋……”</p> “我就是气不过,凭啥呀,这都写了一大撂了,我却只收到过一封,还给寄丢了。”</p> 还玉的逻辑一如既往的混乱,而且还在耿耿于怀那封被寄丢了的情书。</p> “那成吧,写完这个,一会给你也写上一封。”</p> 王浩笔下不停,非常大度把晚上的工作量加大了一倍。</p> “免了吧,老娘可没那么矫情,真的要写,还是给翠儿她们写几个吧,躲情债都躲到千里之外去了,你至少也应该写个信问问近况吧。”</p> 听到这里,王浩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这事的确是自己疏忽了,于是也不二话,直接就换了一张信纸,重新书写起来。</p> 还玉也没有离开,而是直接搬了一张凳子坐在了边上监督,看到男人在心中只是写了一些家长里短的简单问候之后,立马就提出了反对意见,不断的怂恿男人写一些暧昧的话上去。</p> 一封信写完,王浩志感觉是浑身的不自在,这不是要把刚刚才按下去的感情问题重又露出苗头嘛,实在不可取。</p> 却也拗不过,还玉说的没错,压根就从来没有被按下去过,只是被暂时的掩盖了而已,人家都躲到千里之外去了,而且还是归期不定的那种,你真当是她们游历四方,是为了传播传统戏曲文化去的啊。</p> 最后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在还玉的严厉监督下,写了两封发挥完全失常的所谓情书。</p> 听说柳月娥她们最近在江宁府落脚,都已经在那待了有半年了,看来她终究还是念念不忘那六朝金粉地的十里秦淮红妆。</p> 不过,以她们制定的戏曲发展模式,去江宁府发展确实是最佳的选择了。</p> 寄给她俩的信不需要用邮路,有更快更安全的邮路可以选择,明天去城外的市舶司码头,随便找个要路过江宁府的商贾,保证不会给弄丢。</p> 拖熟人带信,几乎也是古代大多数平民能选择的唯一途径了。</p> ) 章节目录 第504章 伴驾北上 签立盟约的地点被选在了涿州东南的数十里的永定河畔,已经靠近后世的帝都房山区了。</p> 这里也会是之后宋辽两国的国界,时间被选在了腊月初八,一年中最寒冷的一天,这个日子也是萧绰挑的,大概是意味这事也是辽国立国以来最寒冷的一天吧。</p> 路途不远,十余日可达,但前往会盟的准备工作却足足准备了三个多月。</p> 只因为这次出行不同于其他,可以说是意义重大,除了赵老大本人,朝中的不少大臣也要一道前往。</p> 尤其是政事堂的几个老家伙,除了几个年老行动不便的,其余的都要一道前往。</p> 另外还要带上全套的出行依仗,驻守京城的禁军,大部分也要一道前往,以及在雄州驻守边关的杨延昭,和他那五万多重装步人甲,到时也会一道前往撑场面。</p> 不夸张的说,这次需要出动的兵马,已经超过半数以上的正规军队了,出动如此大规模的人马,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壮声势,以及展现实力。</p> 签下这份合约,那辽国的地位,基本上就只能以一个属国的名义存在了,向他们展示一下实力,也是应当的。</p> 浩浩荡荡数十万人集体行动,只是为了去边境线上站个队,这奢侈的程度,也没谁了。</p> 但是这一回,老家伙一个都没提糜费国帑的话,而且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表情,对他们来说,名份上的荣誉,更甚国土上的归属。</p> 能把辽国的小皇帝接到京城来做客,已经足够是杨威扬名,铭刻史书的体面事了,王浩甚至丝毫不会怀疑,如果在把辽人赶到狼居胥山山脚下,和把辽国的小皇帝接到京城,这两者之间作选择的话,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把辽国小皇帝接来京城做客。</p> 打仗打来的功绩,再如何巨大,说到底都是武将们的功绩,而把人家的小皇帝接来京城施以儒道教化,那就都是文臣们的功劳了。</p> 当然,作为促成这一次和议的大司农,居的自然是首功,十一月十五,皇帝栾驾在一众文武大臣的陪伴下正式踏上北上和议的行程。</p> 作为唯一牵头人的大司农,自然也在伴驾同行的行列,这也是时隔多年之后,王浩第二次跟在赵老大的屁股后面一同北上。</p> 犹记得上次一道北上时,那还是征伐北汉的时候,当初与和尚他俩窝在营帐里,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感叹着糟蹋这来之不易的粮食。</p> 转眼数年过去,没想到这次北上,自己却成了主角,不但受万众瞩目,还要领到一份史无前例的大功,但是这份功劳实在太大,不得不封赏了,也必须要封赏一下了,可到底该如何封赏,却让赵老大犯了难。</p> 其实早该封赏了,有功不赏,对于当家来说,也是大忌,赏罚分明,手下的人干活才有动力。</p> 幸好自己的大司农不是一个计较名利的人,他的那句只想做事,不想做官,让赵匡胤很是受用,也很是感概,所以这些年来,尽管这小子累功无数,但也没给他一些拿的出手的奖励,因为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为了奖励才做事的人,当然作为回报,赵老大也以最大限度的放权,来支持大司农的事业,只要是他提出的要求,无有不允,大司农自然也没有让老板失望,同样以最丰厚的利益,来回报这份知遇之恩,多年下来,俩人也算得上是惺惺相惜相得益彰了。</p> 但一直不封赏也还是不行,这就像是文官们比谁更清廉一样,尤其是这一回,得了这么大的一份功劳,若再不封赏,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如此大功也不封赏,那之后若是别人拿了功劳之后,封不封赏呢?</p> 大司农连那么大的功劳都没封赏,你这样一个小功劳,也好意思要封赏?</p> 子贡赎人,只会拉高无私的成本,清官比廉,也只会拉高清廉的成本,直到最后,无私与清廉这两份珍贵的没得,成为一种让人们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p> 无私的初衷是为了能让更多的人学会无私,清廉的初衷,也是让更多的官员学会清廉,但一味地追求极致,最后结果,往往只会让最初的初衷背道而驰,最终成为一件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拥有的东西。</p> 就比如那被称为道德标杆的海瑞海青天,一生以刚正不阿着称,华夏文明历史上排的上号的钢铁直男了。</p> 但是你说他这样作有错吗?肯定是没错的,如果每一个朝廷命官都能做到像海瑞这般刚正不阿清廉正直,那无疑是所以百姓最希望看到的事。</p> 可这样显然不现实,所以人们评价海瑞的时候,自然而然也就会认为他太过执拗,不懂变通,甚至被人说是有道德洁癖,以直名换取功名。</p> 其实稍微深入了解一下,就能知道,海瑞除去性格上有些执拗之外,他其实也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不管是当教俞还是任知县,或是兵部户部主事,左右通政,直到后来的右佥都御史,那都是因为他有真正的办事能力才不断升迁的,绝非像坊间传言的那样,是靠他的直名才一步步升上去的。</p> 世人都知道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很少有人知道,这一条鞭法在最初的试点阶段,正是海瑞的一力推行,把最难搞的吴淞地区给摆平了,之后才能被顺利推行到全天下的。</p> 扯的有点远了,不过说明这点,也是为了证明赏罚分明的重要性与必要性,倘若一直有功不赏,就会人为的拉高道德的标准,最终制造出无数个像海瑞这样的钢铁直男,从而被人们所误解,造成不好的影响。</p> 但是这一回要怎么赏,也确实很让赵老大犯难,因为按照传统的程序,像这样年轻有为的官员,显然是要留给他儿子去封赏的,这样才能保证这个好员工一直兢兢业业为他老赵家打工。</p> 所以这一回肯定不能封赏太过,但这样的功劳,若只给个不痛不痒的封赏,也很说不过去,甚至还会造成不好的影响。</p> 因此,这一路上,赵老大一直都在想这件事,但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妥当的办法,最后索性把那小子给叫了过来,让他自己说说看。</p> “王浩,朕来问你,事成之后,想要何等样的封赏?你来说说看。”</p> 王浩还以为他会与自己讨论和谈的具体事情呢,没想到事还没完全办成,就开始讨论起奖金的事情了。</p> “这个嘛……启禀陛下,辽国那边许诺臣下,若帮助他们化解了此次经济危机,会给我一个大于越的头衔……”</p> “胡说……!你非契丹贵族,她怎可能允诺你此等头衔!”</p> ) 章节目录 第505章 析津之盟 还没等王浩把话说完,就被赵老大吹着胡子给打断了。</p> “啊……?这大于越只有契丹贵族才能受封?”</p> “废话!大于越虽无职掌,却位在百官之上,与帝同格,极为尊贵,非大功德者不可受封,且只能授予契丹族族人,据朕所知,辽国自立国以来,受此封号者,仅区区数人尔。”</p> “竟然如此……!那肯定是萧绰那个女人在诓骗臣下,凭空画饼,以此诱惑臣为他们卖……”</p> “行了行了,你就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先说说,事成之后想要何等样的封赏吧。”</p> 赵匡胤不耐烦地挥手打断王浩的胡言乱语,什么诓骗画饼的,你小子只是想趁机扯开话题而已。</p> “陛下又没有未出阁的女儿,要不这事……就算了吧?”</p> 这肯定是不能说要什么什么的嘛,讨的少了,自己不甘心,讨的多了,有持功傲娇的嫌疑,于是,王浩也打了个哈哈,把皮球又给踢了回去。</p> 赵匡胤闻言果然又是一番连削带打的哈哈大笑,不过话说回来,要真的还有个适龄的女儿,说不定还真的应允了他。</p> “政事堂的意思是封你个同平章事,加一等开国侯,你以为如何?”</p> 这里的同平章事不是正职,少去了一个知事,比如参知政事,知枢密院啥的,只是一个虚职,一般情况下只会加在节度使的头上,开国侯同样是一个荣誉性质的职位,而且宋代的公侯不是世袭制的。</p> 说实话,这个封赏其实也算可以了,略低,马马虎虎说得过去,就差一个正职上的升迁了,这也就是大司农还太年轻的缘故,要不然政事堂里去挂个职是板上钉钉了。</p> 只给了两个不咸不淡的虚职,必然是政事堂商量出来的结果,他们不希望太府寺再拥有更多的权利。</p> “那就这么着吧。”</p> “听你口气,似乎不满意?”</p> “臣哪敢,陛下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不妨给太府寺加个外事专断的职能。”</p> 海贸跑的多了,总有不少海外小国屁颠屁颠地跟着商队过来朝贡,而此时管理这些海外小国和朝贡使的衙门是鸿胪寺,太府寺想要干预一下,总要先去鸿胪寺打招呼,虽然鸿胪寺也是个冷衙门,寺卿也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这样始终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p> 那些海外小国,运用得当的话,对市舶司开展业务是有很大的助力的,绝不能仅仅只当成一个海外番邦来看待。</p> “这事好说,回京之后朕便下旨,嗯……可还有其他的要求?”</p> “嗯……臣还希望日后赴辽理事的时候,能携家眷同行……”</p> 家眷自然指的是还玉,临走之前,一直嚷嚷着也要跟着一块去,说什么很久没有出去旅游了,整日闷在这大宅子里,跟坐牢一样,另外,也想去见见自家男人的那个笔友,到底是有怎样的魅力,竟然让自己男人花了那么大的心思在她身上。</p> 其实就是过去监督的,怎么说,以后要经常去辽国,还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抄袭相处的,终究不太放心。</p> 带着妻子一起出差,这样的要求自然也算不得什么,赵老大听后,自然也是爽快的答应。</p> 之后,俩人又就如何安置辽国小皇帝的事情商量了一番。</p> 如何安置辽国的小皇帝,也是个大问题,这个质子不同于其他,辽国小皇帝今年才九岁,因此按照之前的约定,除了小皇帝之外,还会有不少人同行,除了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侍从之外,还会带几个教授他课业的老师过来,另外还会带上几个萧后安排的联络员,以便随时向她汇报小皇帝的近况。</p> 至于把人接过来之后应该放在哪里合适,放在义学里肯定是不行的,档次太低,人家也看不上。</p> 放在国子监里,合适倒合适,只是那里的课程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来讲,太过深奥,功课什么的,肯定跟不上。</p> 最后,只能是单独辟出一个府宅,再叫上几个伴读,外加资深老学究若干,用开小灶的方式培养孩子了,希望能用数年的时间教出一个学富五车的儒帝吧。</p> 诸事商讨完毕,王浩起身告辞,刚刚走出赵老大的营帐,迎面又撞上了自己那个便宜老丈人。</p> 这回北上,老徐也算是这庞大队伍中的第二号人物了,任务相当重,整日都在想忙活,捧着那一纸由王浩草拟的和议书,一个字一个字的抠字眼,光一个和议的名头就研究了两天,说是由王浩拟定的析津之盟略有不妥,改成开宝和议比较好。</p> 这个名字明显有拍马屁的嫌疑,用赵老大的年号作为和议的名头,倒也不是不合适,只是王浩认为开宝这个年号土味太重。</p> 此时的年号不像明清时那样,施行一世一元制,定下来之后就不换了,而是会经常变换的。</p> 自汉武帝即位后设立第一个名为建元的年号以来,这种年号制度,很快就形成了定制,历代帝王遇到“天降祥瑞”或内讧外忧等大事、要事,一般都要更改年号。一个皇帝所用年号少则一个,多则十几个,尤其是武则天,极喜更换年号,几乎是一年一个。</p> 赵老大到目前为止,一共用了三个年号,第一个年号建隆,用了四年,第二个年号为乾德,用了六年,不过这个年号用着用着被人发现是前蜀国后主王衍用过的年号。</p> 这明显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于是赶紧就给换掉了,换成了现在的开宝。</p> 开宝这个年号一直沿用至今,之后没再换过,估计赵老大也不打算再换了,曾有朝中大臣也提出过再换一个年号的建议,被赵老大一口回绝了。</p> 估计是他觉得这个年号非常的贴切吧,真的开到宝了,自从用了这个年号以来,尤其是开到王浩这块宝之后,那日子是过得一年比一年顺,这样的好年号,怎么还会舍得换。</p>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年号很大概率也会是他的最后一个年号,要用到死为止了。</p> 看目前赵老大的身体状况,今年五十六岁,再用个五六七八年应该没有问题,这么算下来,开宝这个土号,应该能用二十年以上了。</p> 这也是如今这段历史上少有的使用年限超过二十年的年号了,映像中东汉的开国皇帝刘秀,用过一个三十几年的年号。</p> 题外话说一句,刘秀也是所有开国皇帝中最年轻的一个,登基称帝时年仅三十一岁,当得是年轻有为的一代帝皇了。</p> 不过眼前这位赵老大,登基称帝时也仅仅三十三岁,也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年纪。</p> ) 章节目录 第506章 永定河畔 永定河古称?水,又称桑干河,当地人则称之为无定河。</p> 之所以被称之为无定河,是因为此处河系繁杂,分支又多,且夏季多暴雨、洪水,冬春旱也严重。</p> 加上上游源头森林覆盖率低,水土流失严重,河水混浊,泥沙淤积,日久形成地上河。河床经常变动。善淤、善决、善徙的特征与黄河相似,故有「小黄河」和「浑河」之称。又因为迁徙无常,故又称无定河。</p> 不过这条无定河,可不是那句着名的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中的无定河,那条无定河在银州城的边上,也是一条居无定所多泥沙的无定河。</p> 换句话说就是这是一条旱涝频繁,河道经常变动的河流。</p> 这样一条祸害,自然不能被叫做永定河,在后世之所以被称为永定河,那是因为后来被治理过了,不会再发生洪水泛滥的现象了,所以才被叫做永定河。</p> 而此时,这条永定河还是原生态的,经常使性子,因此只能被称为无定河。</p> 宋辽两国的会盟地点,就设在析津府西南某处的无定河河当中,是真的河中。</p> 由于这一段河流在此处是一个大拐弯,因此这一段的河道比较宽,多年的泥沙沉积,又在河心积起了一块巴掌大的小岛。</p> 小岛很小,也就三间地基的样子,作为签订停战协定的地点,事先已经被平整过,还架了一个木台,四周还围起了栅栏。</p> 小岛两端,还架了两座临时的浮桥,这会河面已经结起了厚厚的冰,浮桥也被冻得硬邦邦的,被固定在了河面上。</p> 腊月初八腊八节,天寒地冻,呵气成霜,前日的一场雪,又把整片大地裹得严严实实,入眼之处,一片银装素裹。</p>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远处延绵的群山撒向原野的时候,宋国方面的代表团,就已经在层层禁军的护卫下启程前往签约地点。</p> 碧空万里,阳光明媚,是个非常不错的天气,在这样的暖阳下,晒上天,也是很舒服的一件事。</p> 签约不是画个名字说几句场面话的事,虽然最后也只是那么寥寥几笔,但却要捣鼓上整整一天。</p> 所谓歃血为盟,目的是结盟,结盟是有一整套制度流程。</p> 首先在地上挖一个大坑,然后把牛、羊或马在上面杀掉,当做“牲”,再割掉左耳,放到盘子里,取一些血,放到碗里。</p> 之后就是宣读盟约,当然不是读给在坐的诸位听的,而是给神读的,因为神是无所不能的,违背誓言是要受到神的惩罚的。</p> 宣读完盟约,所有参加盟会的人要微饮刚才取出的牲血,这喝血这一步,就是所谓的歃血了。所谓歃血为盟也就是这个意思。</p> 最后将盟书的原件与牲一起埋起来,参会双方,再各带一份副本回去,至此结盟流程才算圆满完成。</p> 不过这次签约还多出了一个流程,那就是之前约定好了的,辽国方面,先要把云州城给让出来。</p> 云州府的交接仪式也被定在签约的同一天,虽然只是走个过场的交接,大致的流程是辽国的州府官员向宋国的新任官员提交府州鱼鳞册等相关文件,随后与守城官军离城北行这样子。</p> 在这之前,城内该搬该撤的早都已经撤走了,今日举行的交接仪式,不过只是走个过场罢了。</p> 因为之前宋国就已经承诺,云州划归宋国之后,州内全境百姓,可免十年田赋,所以云州境内的百姓,倒是相当的欢天喜地,并没有随同辽人一道回迁。</p> 然后,等云州城的交接程序走完,两国各自出快马,呈报无定河这边的盟誓会场,之后才是真正的签约仪式。</p> 云州府到无定河中的签约会场,满打满算,也有六百里的路程,最快的快递都要跑上一整天,在同一天举行,怕是等不到的,这年头又没个电话电报啥的,传个信,只能靠腿,要么马腿,要么人腿,没有别的方式可以选择。</p> 那怎么办呢?当然也是有办法的,错开时差,加上分段接力就成,那边天还没亮就已经进行了交接仪式,然后以五十里为一驿,分段接力送呈,差不多到午后就能把送达了。</p> 之所以搞得这么麻烦,也只是为了尽可能的保证公平公正而已,迟几天交晚几天交,难免出现口舌之争,事情太大,容不得半点差池,所以只能用这么虽然麻烦,但绝对公正的法子了。</p> 此时,两国首脑已经分别在木台上落座枯等,这一等,就要等上大半日,又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只能是大眼瞪小眼的枯坐,然后装模作样地随便扯上几句。</p> 也仅仅是几句,无论何种话题,绝对能在三句话之内结束。</p> 木台的下方,挖出了一个大坑,土坑大小足够容下一头牛,而那头即将被埋的可怜牛,此时就拴在土坑边上,搭了个临时的木棚,用布围子围着。</p> 一想到等会要舀那生鲜的牛血喝,而且是所有在场的与会代表都要喝,王浩就感觉一阵阵的反胃。</p> 这也太野蛮,太不卫生了,这如何下得了口啊,等会要是一口闷下去反胃吐出来了,那岂不是很没面子?</p> 会场上的气氛沉闷且尴尬,也没个歌舞表演,有那么多外人在场,也不好公然的与笔友拉家常,这样枯坐上大半天,着实受罪。</p> 不过幸好,细心体贴的大司农是带着全套的茶道工具过来的,在暖阳下喝上半天的清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p> 这次带来的茶叶,可不仅仅只有雨前龙井,还有新采过来的正宗武夷山大红袍。</p> 是最正宗的,从武夷山天心岩九龙集石壁上菜来的母树大红袍。</p> 众所周知,在后世时,公认正宗母树大红袍,不过就是那六株茶树,其余的大红袍,其实都是从这六株母树上面引种下来的,从明末清初,这六棵树被发现后就一直是直供皇帝御用的。每年最高产量也就一斤左右,是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茶叶,绝对的传说级,没有之一,比那银丝水芽,龙园胜雪更加稀有。</p> 而此时大司农拿出来的,正是从那母树上采摘下来的大红袍,能发现那十七株母树也是运气使然,没错,此时那岩壁上长着整整十七株母树,而不是后世的六株。</p> 当初也是在大司农的建议下,杭州的吴老板,遍访武夷山茶农,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寻到了那大司农口中的天心岩。</p> 由于年代相差太远,此时的天心岩还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那岩壁上的茶树,也更像是一些杂树,极难被人注意到,要不是当时发现这方岩壁的人正好是个资深的老茶农,还真不一定能发现那一丛野生茶树。</p> 不过现在那方深山老林中的岩壁已经被保护了起来,引种栽培工作,也已经抓紧时间展开,相信过不了几年,就有雀舌,北斗这样的名茶可以喝了。</p> ) 章节目录 第507章 围坐品茶 “此茶名为大红袍,采自福建路武夷山的深山老林,乃是今年的新品……”</p> 摆上一整套茶道行头之后,王大司农便亲自上阵,为俩方大佬冲泡起了这珍贵的大红袍,手上忙活不停,嘴里还一边介绍这茶的来历。</p> “大红袍?你这茶的名字倒是取得花哨,那就跟朕说说,这大红袍有什么来头?”</p> 都已经枯坐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了,终于有人说起了另一个新鲜的话题,赵老大板着的脸孔瞬间就放松了下来,也不再拿架子了,又听这很是花哨的茶叶名字,于是便随口问道。</p> “陛下一会就知道臣为什么给这茶叶取名为大红袍了……”</p> 王浩受众不停,笑着卖了个关子。</p> 坐在另一首的萧后见那茶盒中那撮卖相极为难看的茶叶,不由得轻蔑一笑,随即插话道。</p> “朕看这茶叶,与你们宋人卖到辽国来的烂树叶颇有几分相似。”</p> “咳咳……这个卖相的确是差了些,茶叶嘛,本就是树叶,不过这树叶可不简单。”</p> 说实话,大红袍的卖相的确不咋滴,从外表上看,的确就如一撮干枯卷曲的烂树叶。</p> “那你倒是说说,如何个不简单法?”</p> 萧后闻言追问道。</p> “这大红袍,只在武夷山上某处的陡峭岩壁上产出,为了寻找那几株野生茶树,数百个经验老道的茶农,足足寻找了将近一年时间,才终于在茫茫深山幽谷中寻得了十七株野生茶树。</p> 只是可惜的是,由于找到茶树的时候,已然错过了最佳的采摘时期,因此只勉强从那十七株茶树上采得了这区区二两多的茶叶。</p> 藏了小半年了,一直舍不得喝,今日恰逢其会,拿出来给大家尝尝,待到明年小满前后,应该能采上两斤,到时……”</p> “你先等等……”</p> 听到这里,赵老大便伸手打断了王浩絮絮叨叨的讲解,怎么听,他前面讲的那些话中,总感觉有哪里不对,细细回想片刻方才继续问道。</p> “你刚才说用数百个经验老道的茶农,在深山中苦寻一年,就为了这二两茶叶??”</p> “嗯……算是吧……”</p> 此时,王浩也听出了赵老大话中的意思,这会,估计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穷奢极欲之人了,几百个人在深山里摸了一年才摸出二两茶叶,那这茶叶显然已经不是茶叶了,几乎可以说比这世上任何一种吃食都要奢侈了,哪怕是千年的人参首乌,都无法与其比肩。</p> “嗯……如此说来,那朕倒是要尝上一尝了。”</p> 赵老大闻言,面色不变,反而露出一副很是期待的模样,心里却在一个劲的腹诽,好你个王浩,看不出来呀,还以为你是个清廉之人呢,没想到在这方面如此奢靡。</p> 另一旁的萧后闻言,只是面露疑惑,几百个人在山沟沟里找了一年,就为这一小撮烂树叶,吹的吧?</p> 再说了,既然是藏于深山幽谷,从前一直都无人知晓的东西,那你又是从何处得知的?</p> “此茶得来不易,确实得细细品尝品尝,不过虽得之不易,却也是值得的,别说数百人耗时一年,即便寻上十年,也还是值得的。”</p> 王大司农不但没有半分惭愧的心思,反倒是口出狂言,听得坐在赵老大身侧的老徐同志只抹冷汗,心说有这样的好茶,不分给老夫一两尝尝鲜也就算了,竟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寻上十年。</p> 不去理会众人诧异的神情和赵老大那微邹的眉头,王浩继续讲解道。</p> “有了这十七株母树,茶农们便能培育出更多的大红袍茶树出来,经年累月之后,这将又会是养活千万茶农的一项生财之道呀……”</p> 此时茶道的第一道洗茶程序已经走完,但见碗中茶汤,汤色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更为神奇的是香气馥郁有兰花香,香高而持久,一股浓郁清新的“岩韵”气息铺面而来。</p> 芬芳的茶香,加上王大司农意味深远的解释,直令得刚刚还在皱眉不解的赵老大豁然开朗,心中疑虑也在这一瞬间消弭于无形。</p> 心情好了,品茶的感觉也就不一样了,端起那杯被送至眼前的红茶,清澈而又艳丽,透亮无一丝杂质,举杯入喉,只觉滋味甘爽,略带一丝青涩,回味甘醇,口有余香。</p> 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一款难得的好茶,而且这清茶喝的多了,就会有一种越来越离不开的感觉。</p> “怎样?味道如何?”</p> 大红袍是极耐泡的茶,一壶茶,泡上七八回,都还能有非常端正的味道,因此王浩也多泡了几杯,保证能给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分到。</p> “不错不错,确实好茶……”</p> “妙哉妙哉,比之龙井,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口味。”</p> 如此好茶,自然引得一致的好评,不过这只局限于宋国代表团这边的几人,至于辽国方面,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喝了个囫囵吞枣,不知所谓。</p> 这也难怪,他们几个,虽是辽国重臣,平常却也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此时让他们捏着一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茶杯喝茶,能尝出味道来才怪。</p> 萧绰看着几个宋官喝了几滴茶水,皆是一副喝了神仙水一般的夸张模样,心里不由得怨气陡升。</p> 也确实气人,这茶好不好,即便喝不出味道来,闻也是能闻出来的嘛,刚才看那王浩洗茶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这是一难得的好茶了。</p> 只是他们辽国只能花高价买宋人的茶叶,而且都是那种如烂树叶一般的细碎渣渣,一口下去就是满嘴细末,一壶茶,泡上两回就寡淡如清汤了。</p> 而宋人呢?却能喝到这么好的茶,即便如此,还不满足,还变着花样的喝,就在刚才,眼睁睁地看着他把第一道最香的茶用来洗茶具,还特么美名其曰洗茶?</p> 想到这里,手中的那杯大红袍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苦涩起来,不由得带着愤愤地语气说道。</p> “只可惜我辽地贫瘠,长不出这茶叶来,只能喝你们宋人不要的烂茶……”</p> “北地种不出茶,确是事实,不过说这土地贫瘠,那就过了,辽东平原,沃野千里,特有的黑土地,土地肥沃,无需肥地就能长出饱满圆润的庄稼。</p> 兴安岭与长白山山麓之间的三江平原、松嫩平原、辽河平原,连城一片,北起嫩江,南至辽东湾,南北长达两千余里,东西足有八百余里,上等良田,以数十万倾计,想我中原地区何曾有如此广袤的平原。”</p> 她说的土地贫瘠的确是属于心口胡说了,因此不得不反驳一下,读初中的时候就知道,东北平原是我国最大的平原,是我们的粮仓。</p> ) 章节目录 第508章 军阵表演 那里不但有最大的平原,最肥沃的土壤,最大的粮仓,最大的油田,还有最广袤的森林。</p> 而兴安岭中那些取之不尽的参天大树,你不知道宋国的商贾有多么的眼红。</p> “可是辽东严寒,一年之中,有半年都被白雪覆盖,如何种的了地。”</p> 萧后闻言,继续反驳,种地确实不是他们的强项,也没那么多人去种,地确实有不少,却只能任它荒着,养些牛羊了事。</p> “北地严寒,岭南酷热,这都是地理位置决定的,各有优劣,从土地里刨食吃,在哪都不容易,你不能老是埋怨自己的出身不好,北地条件虽然严寒恶劣,不也是养出了你们万千草原健儿,以及你们坚忍不屈的性格?”</p> 一看对方又有与自己抬杠的意思,王大司农瞬间就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转而夸赞起草原健儿的顽强与热情来。</p> 这一招果然受用,听得辽国方面的几位大官频频点头赞同,趁着这功夫,王浩还适时的为他们指了一条财路,就是他们后院长着的那些参天大树。</p> 凭借着后世的地理知识,妙语连珠,简直把个辽东之地描绘成了一个不可多得的天然宝库。</p> 事实上也确实一个宝库,这是毋庸置疑的,兴安落叶松、樟子松、红皮云杉、白桦、蒙古栎、山杨等诸多大树,都是打造海船的上等木材,在严寒地区生长的树木,纹路细密,质地细致坚硬,砍下来就能用,比岭南深山里砍来的要好用太多。</p> 拥有如此巨大的一个宝库,如今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却只能养些牛羊过活,只是因为如今的辽东地区人口稀少,又加上生产力落后导致的。</p> 没有人口,什么事都无从下手,东北地区在后世早先能发展成为一颗光芒闪耀的新兴工业重镇,追根溯源乃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人口大迁徙为最终基础的。</p> 那次最大规模的人口大迁徙,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特有名词,谓之闯关东,在数十年间,有超过数千万的人口涌入东北地区。</p> 最高峰时期,几乎每年都有数十上百万的人口迁徙至此,拥有了足够多的人口,才为后来的大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p> 可如今的辽东,放眼望去,一片荒芜,人烟稀少,行上百里都不见得能看到一个村子。</p> 所以想要发展,必须得有人,只有人口密度达到一定程度,才有可能让这块宝地闪耀光芒,也只有人,才能把那些宝藏给挖出来。</p> 于是接下来,王大司农除了给辽国指出一条财路的同时,还站在辽国太府寺大司农的角度上,给出了一些发展辽东的大致规划。</p> 讲得越是深入,辽国方面那几人的眼神就越是闪亮,宛如一幅国富民强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直让人听得如痴如醉,心驰神往。</p> 而另一边的赵老大,则是频频发出轻咳之声,疯狂暗示,心说你小子不是说只是去辽国那边混日子的嘛,怎地还真把自己当辽人了……</p> 左右为难,讨好了这边,另一边就不高兴了,这中间人,还真是不好做,于是也只好及时住了口,所讲的话题,也都是点到为止,并不细说。</p> 不知不觉半日已经过去,签约的吉时差不多也快到了,在正式签约之前,双方还安排了几个助兴的节目。</p> 河岸两旁,是各自列队的军阵,所谓助兴的节目,不过就是展现一下各自的武力,以此说明,与你们停战盟誓,只是因为我们爱好和平,不想因连年征战而伤及百姓,绝不是因为怕了你们什么什么的。</p> 总之就是把各自手中的那些家底拉出来亮个相,向对方展示一下自己那强壮的肌肉罢了。</p> 辽国那边,依旧是一簇一簇的战马,辽国正规军队,都是按照一人三马的配比装备的。</p> 这些战马的来源,大多数由契丹人自家的奴隶所养,辽国是个半封建半奴隶制的国家,其国内有大量马奴负责供养战马。</p> 另一部分战马的主要来源,则是逼迫境内其他一些部族进贡而来,比如其境内的女真部,每年必须向辽国进贡一万匹以上的战马。</p> 另一个比较大的部落术不姑,每年要向辽国进贡两万匹左右的战马,另外还有阻卜部,就是鞑靼族的前身,每年也需要向辽国进贡上万匹战马。</p> 可以说压榨是非常严重的,非常非常严重,每年除了需要上缴巨量的战马牛羊,还要征用大量的奴隶供契丹贵族驱使。</p> 在原本的历史中,就是因为辽廷不停的索求贡品,并鱼肉女真百姓,天祚帝更是在与女真各族的酋长聚会时对完颜旻等酋长肆行侮辱,才使完颜阿骨打决意反抗辽国的。</p> 其实如今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没有反抗,只是因为这些部族还很弱小,还没有反抗的能力罢了。</p> 按理说,这些部族应该算是辽国的属国,不过辽人对待自己属国的方式,与宋国有着天壤之别。</p> 他们采取的是不断的压榨,狠狠的压榨,而宋国这边则是散财,狠狠的散财。</p> 这两种方式明显都是错误的方式,不过如果让王浩来选择的话,还是愿意选择辽国的方式,而且还是以倍数平方的方式压榨属国,争取在有限的时间内压榨成渣渣为止。</p> 后来的辽国,就是因为压榨女真还压榨的不够狠,让他们有了喘息的空间,最后才会聚集起几万的壮劳力过来讨伐辽国。</p> 但是压榨也不能只是为了压榨而压榨,压榨的目的是为了支援己方的建设,绝不是为了己方的享乐而压榨,如果只是为了满足己方的私欲而压榨,最后只能成为天祚帝那样,几十万的大军都挡不住人家几万的反军,这样的经典案例,也经常发生在中原王朝的身上,而且是以更加窝囊的方式体现出来的。</p> 辽国压榨的好歹是周边这些部落属国,而中原人压榨的,往往都是自己国内的百姓,为压榨而压榨,为私欲而压榨,不但压榨百姓,还压榨自己的军人,最后等到灾难来临,还在那相互扯皮,扯来扯去,最后都成了带路党。</p> 等到与辽国签订停战协定之后,王浩也准备开始一轮令人发指的压榨,而压榨的对象,则是渤海湾对面的高丽国。</p> 不但如此,到时还要怂恿辽国一同去压榨,宋国沿海的工业区内需要巨量的廉价劳动力,辽国那边同样也需要巨量的伐木工人以及垦荒苦力。</p> 看完了辽国方面的马术杂技表演,赵老大便邀请辽方众人观看自己带来的禁军方阵。</p> 礼尚往来,有来有回嘛。</p> ) 章节目录 第509章 大开眼界 宋国这边的仪仗队表演就显得更加正式一些了,既有骑兵方阵也有步兵方阵。</p> 骑兵队伍所骑的,是用大食战马与三哥家的战马和原有的禁军战马配种改良而来的。</p> 马种驯养场经过这些年的悉心照料,以略有小成,由于继承了大食马的优良基因,让新培育出来的这批战马异常的高大,且毛色发亮,双眼囧囧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不可多得的上等好马。</p> 新培育出来的上等好马存量不多,拢共也就两千余匹,且这些新培育出来战马大多不能作为种马使用,能作为种马的马匹,非常稀有,说是千里挑一也不为过,当然种马也不会被拉到这里来参加表演。</p> 这种马种马说了多少年了,其实真正的种马是非常稀有的,而且什么样的马可以作为种马,差不多一眼就能看得出来。</p> 跟种猪一样,它们身上有一个非常显着的特点,那就是个子特别大,且非常精神,另外它们身上的某个部位,异常的雄伟壮观。</p> 尤其是那两粒蛋蛋,比成年人的拳头都要大,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相当耀眼夺目。</p> 虽拢共不过两千余匹,但是要走个方阵却也已经足够,看着对岸整齐而过高头大马,辽国众人皆都露出既惊讶又疑惑的眼神。</p> 从小就在草原上长大的他们,什么样的马是好马,他们一眼就能看的出来,而此时被宋国拉出来的这两千战马,匹匹都是万里挑一的绝品。</p> 这么多的好马,即便是他们辽国,恐怕都很难凑齐,而宋国一下子能拿出那么,那背后又隐藏着多少次一级的战马,简直不敢想象。</p> 因此众人惊讶的同时,皆都疑惑宋国何时养出了那么多的马,他们是怎么养出来的?在哪里养出来的?很难想象呀。</p> 怎么养出来的,那自然是花钱养出来的,让马多长骠,除了多喂精料,几乎没有其他的法子,所谓精料,就是给人吃的粮食,就是谷物豆子麦子之类粮食,光喂草是长不成高头大马的。</p> 至于哪里养的,没别的地方可以选择,就在荆湖路一带圈了几千亩良田养的,代价非常大,也就只能养出那么多了,完全补给不了战场所需。</p> 按着大司农的意思,原本是打算去福建路对面的流求岛上去养战马的,此流求非彼琉球,这个流求就是我们的那个宝岛,此时被称为流求,并非宋国的领土,甚至还不属于任何一方,就是一个荒岛,岛内有少量土民居住,也有部分汉人。</p> 三国时,东吴的孙权曾派人去开发过流求岛,那时的流求岛还被称为夷洲,投入开发的规模也算大,最后貌似也没有成功。</p> 后来的隋唐时期也曾陆续派人登岛考察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把那处宝岛给开发起来。</p> 一直到唐末乱世的时候,开始陆续有沿海渔民在那里定居,到如今也有数十上百年了,也还没有繁衍出更大的规模。</p> 作为一处闻名遐迩的宝岛,大司农自然也不会错过,自市舶司成立不久,就派人前去考察过。</p> 考察回来的结果是,是在太荒凉了,虽然考察团的登陆点正是靠近大陆一边的平原地带,放眼望去,也的确有大片大片可垦荒的平原。</p> 但由于地处温热带,降水量又异常的充沛,导致各种杂草树木疯长,若要开发一下,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不可计量,即便是作为养马地使用,也是需要经过一番大刀阔斧的开发才能使用的。</p> 说来说去,还是缺人呀,如今本就已经出现了大量的用工荒问题,哪还抽的出人去开发宝岛,只能再等上几年,去倭国或者高丽招募一些苦力,前来支援宝岛建设了。</p> 再者在宝岛上养马,还有一个非常头疼的运输问题,即便是离得最近的直线距离,也有七十多海里,怎么说都得走上一天的样子,对人来说可能算不得什么,运马的话,总要有所损失的,而且运费算下来也不会便宜,思来想去,终究还是觉得不太划算。</p> 所以这马最后还是得去河套平原上养,不过去那里养马,就得先把那里的党项人给请走,所以还是得需要时间呀。</p> 因此,如今能够制造上等战马规模,大概也就是这么大了,再发展下去,就要抢百姓的粮田来养了。</p> 但辽人显然是不太清楚宋国目前所面临的窘境的,他们只会相信眼前的,看到眼前这一大群的上等好马,就以为宋国不但培育出了新的马种,还找到了一块全新的养马地,宋国这些年在岭南那边海外发展的火热,他们是知道的,这难道还顺便弄了一块辽阔的养马地出来?肯定是这样的。</p> 心生疑惑之际,有整齐的脚步踏地声由远及近,脚步声只有一声,齐整而又沉闷,待行至近前,那一块如豆腐块方正的步兵队伍又换了一种踏步的姿势。</p> 这一下把虽有在场的人都给惊呆了,一块一块的豆腐块依次从眼前踏地而过,数百人为一块,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p> 这哪是一群人,这分明就只有一个人,尤其是列队行至目光所及的正前方时,能看到那一行整齐的列队,被摆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没有分毫的突兀。</p> 每一次脚步踏地发出的声响,犹如一柄巨锤敲打脚下的大地,使地面发出微微的震颤,这一记记沉闷而有力的声响,也仿佛敲打在众人的心上,咚!咚!咚!一股油然而生的敬畏之感让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p> 这支演练走方阵的步军,自然就是刚刚从训练营里走出来的义学新军,这也是他们在经过了大半年的刻苦训练之后,首次展现在世人面前,首次亮相,便惊天动地。</p> 待十二个步军方正全部在对岸旷野上立定之后,有指挥官一声令下,数千人又是整齐划一的齐齐转身面向岛上诸人,转身之后又是一记敲打灵魂一般的沉闷踏地声。</p> “保家卫国,视死如归!”</p> “保家卫国,视死如归!”</p> “保家卫国,视死如归!”</p> 连续三声铿锵有力,嘹亮而又高亢的誓词,更是振聋发聩,声传十里。</p> 这前所未见的军人气质,把岛上几个百战沙场,见惯了大场面的大佬们都被震住了。</p> “咳咳……陛下……”</p> 过得片刻,见他们仍在一言不发盯着那一块块豆腐块出神,王大司农只好轻咳提醒自家老大,心说该您说两句了喂,总不能就一直这样僵着吧,那是您的军队,你不发话他们不会走的……</p> ) 章节目录 第510章 立约盟誓 得到王浩的提醒之后,赵老大方才回过神来,顿时意气风发的连赞了五个好。</p> “好好好好……!好儿郎!”</p> 今日可算是大大的长脸了呀,这支新兵,成军之初时,他也是亲自前去看过的,也知道的确是一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有强军的影子。</p> 没想到经过大半年的调教,如今拿出来,竟会是如此一副震慑人心的模样,那杨继业果然不简单呀,留洋三年的效果,杠杠的。</p> 一旁的王大司农见这赵老大一脸的得意之色,只是不断的点赞,只得再次轻咳提醒,心说您老别光顾着点赞呀,该说几句场面话让他们下去待命了,后面还有两波参加表演的队伍呢。</p> 赵老大闻声会意,说了两句阅毕退后的场面话,捋一把胡子微微侧头看向一旁观礼的辽国数人。</p> 此时的他除了得意之色,心中竟还生出了一丝悔意,不知道今日的和议是对是错,像这样的强军,如能再磨练十万出来,再加上十万步人甲,那这天下,何处去不得?还用的着与辽人和议?</p> 只是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然没有回转的余地,罢了罢了,西北西南还有一大堆烂事,时不我待,总要给儿孙留点事情做做的,不然过得太安逸也不是什么好事。</p> 接下来还有一波步人甲的校阅,那铮亮的铁甲,直晃的人两眼生疼,且军阵同样齐整紧密,强者之风显露无疑。</p> 这一回的校阅,给了辽国方面不小的震撼,孰强孰弱,一目了然,也让他们不得不暗自承认,属于契丹人的时代,真的过去了,或许这一次盟誓,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吧。</p> 军演结束不久,自云州接力而来的信使也已经到达,云州城交接完毕,吉时已到,那头老黑牛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p> 有军士上前扯掉了木台下方的那个布围子,把那头老黑牛驱赶到了大坑中之后,挥动铁锹开始掩埋。</p> 过不多时,那可怜的老牛便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了外面,但见老牛气定神闲,一副生死看淡的样子,这古老的盟誓,也忒不人道了一些。</p> 牲血是从老牛的耳根部为取的,被装在一个一个的小碗碟中,量倒不多,每碗顶多也就小半口,还加了一点酒水防止其凝固。</p> 端上来之后,被分别放在木台正中的祭台上,接下来还有一些简单的祭天仪式,之后就是宣读誓约的环节,誓约比较长,是由老徐撰写并宣读的。</p> 一大堆的之乎者也,天厌其乱,南北之民盼休战久矣啪啦啪啦的,大概意思就是这次和议其实是老天促成的,没大司农什么事,主要是因为老天爷他怜悯两国百姓,厌倦了这种无休止的打打杀杀,所以希望宋辽两国能就此休战,从今往后能和平共处,休生养息,善待百姓。</p> 既然是老天爷定下来的,那自然是最大的,即便你是皇帝,以后也要严格的遵守和议,不得再擅起兵戈了。</p> 当然暗中较劲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的,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中,宋辽两国虽然定了澶渊之盟,但边境上的小摩擦也还是有一些的,辽国甚至还把盟约上约定的岁币数额提高了二十万,另外暗中对西夏的扶植也从没断过。</p> 不但养出了一个李元昊,甚至还把自家的公主嫁给了李元昊,之后又在李元昊的要求下,甚至还兵出幽州帮忙牵制宋军,只不过最后没有动手而已,就这样一直养到夏辽之间彻底反目成仇,才算结束,虽然最后养出来的是一只白眼狼,但对盟约的尊守程度,还是可以看出来,并不是那么牢固的,即便是老天爷安排的事情,他也有会打盹的时候的嘛,所以其实并不用太较真,此时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议和,不过就是两方都暂时没了继续斗下去的兴趣而已,与老天爷的脸色无关,与两国的百姓安危更是风牛马不相及。</p> 宣读完誓约,接下来还要在誓约上盖下皇帝大印,宋国方面自然是赵老大操刀,辽国方面则是萧后代劳,她儿子甚至都没来参加这次盟约,本来也就是个傀儡,这次由于要被当作质子,更是被刻意淡化了,等过完年,就会被低调地送到宋国来,到那时,也是王大司农带着太府寺的一众属官赴辽上任的日子。</p> 盟约一共有三份,一正两副,正本是要与那头老牛一道被埋在地下的,以往像这种盟约,是用黄土夯实后填埋的,这次被换成了混凝土。</p> 埋盟约的上面,还将立起一块界碑,上面还刻了一些给老天爷看的寄语,连同盟约正本,算是一并交与老天爷保管,并作为一个最公正的见证人负责监督了。</p> 两份副本,会分别交由宋辽两国的老大带回,回去之后会专门寻个地方贡起来。</p> 盖完打印,就到了最后一步和牛血的程序了,虽然只是一小口,王浩仍觉得有些下不去嘴,这实在太膈应了。</p> 而且喝这个牲血还有讲究,必须留一点血渍在唇角,还不能马上擦掉,必须要等会议散场之后才能擦掉。</p> 端起碗碟,忍着一阵阵的反胃,一口闷了下去,一旁的笔友看到男人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甚觉好笑,一口牲血都能喝出毒药的模样来。</p> 喉咙里卡着一口老血,连牙齿都给染红了,唇角还挂着一抹鲜红,让人们脸上的表情,也愈发显得狰狞起来。</p> 幸好之后的程序不是很长,装神弄鬼般埋了盟约誓书之后,又把那头可怜的老牛镇压在了石碑之下,本次签约仪式宣告正式完成。</p> 天色也已经不早,接下来也不会有晚宴啥的,仪式一结束,就分道扬镳了,没有多说半句废话。</p> 至于那些旁枝末节的事,明天会由王大司农再入辽营与彼国萧后补充说明,其实也没别的事,主要目的还是想过去见见笔友而已,今日白天那么多大人物在场,也不好多说什么,有些话,还是得私下里说比较方便。</p> 跟随护送的大军一路南撤三十里,在涿州县属范阳县城驻扎,范阳县城亦离无定河不远,之后数年,宋国将会在无定河边陆续修筑几条关隘,虽然签了和议,该修筑的防御工事,依旧得修筑。</p> 时间比较赶,回家的时间也比较赶,今日已经是腊月初八了,在范阳还要逗留几日,回京也要花上十余日,算下,等回到家,差不多也就该过年了。</p> 不知不觉,一年又要过去了,与往年一样,今年又是四处奔波,忙碌的一年,从明年开始,还将会有一份兼职工作,日子想必也不会轻松。</p> 这一世的日子,似乎比上辈子更加忙碌。</p> ) 章节目录 第511章 迫不及待 在范阳修整三日之后,大军便回返京城,期间王浩又去了一趟辽营,把后续需要办理的事又重新理了一遍。</p> 约定等过了正月,便会带着太府寺一行官员前去辽国,正式接手辽国的太府寺,另外她儿子也会在过了正月之后前来京城定居。</p> 回京的队伍走的很急,都盼着早点回家过年呢,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的,待大军过真定府之后,便兵分两路,一路由李文定亲率的十万大军,直接过娘子关,然后再入太原城,微作休整之后过吕梁山薛公岭豁口,之后再横渡黄河直达银州城城下。</p> 这几乎是一条前往银州的直线,要冒着严寒连续翻过太行山与吕梁山两条大山脉,足可见赵老大夺回银州平定李继迁叛变的迫切心情。</p> 与辽国签了停战协定,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治理那个烂疮了,这烂疮都差不多已经烂了快两年了,奇痒难耐,一天都等不得了,离过年只有二十天了也不想等。</p> 几乎把随行的军队全给拨了出去,自己只带着很少的卫队回京,包括那支刚刚为宋国长了脸的义学新军,也在杨继业的带领下去了银州城。</p> 不但如此,除了这十万禁军之外,京城中也有一支禁军早在月初之时就已经走金锁关前往银州城,加上本就在石州一带驻扎的禁军,这一次,将会有整整二十万大军集结银州城下,誓要一次性的端掉这口反锅。</p> 甚至来不及与小六他爹道个别,就匆匆地分手了,看着义学的学生连个年都没过就被拉去了前线,回家过年的喜悦,也一下子被冲淡了不少。</p> 虽然与辽国暂时解除了战争状态,但战争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太平日子也同样仍然遥远。</p> “你是不是觉得朕太心急了些?连个年都不让将士们过,就把他们赶去了西北?”</p> 与西路大军分手之后,王大司农又一次被赵老大邀请伴驾同行,在那辆专用的豪华马车上,赵老大如是问道。</p> “陛下可是担心他们闻风而逃?”</p> 这是很有可能,宋辽议和,差不多也就意味着李继迁即将失去一个最大的靠山,没了靠山的银州城,也就失去了一个最大的依仗,虽然自起事至今,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年,但很明显还立足未稳,再者党项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p> 因此很有可能在宋军还没抵达银州城下的时候,就已经作鸟兽散了。</p> 银州夏州那块地方,丘陵沟壑林立,一旦散去,要想重新聚而歼之,可没那么容易了,所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再困难一些,也要抓紧时间把握住。</p> 赵匡胤闻言微微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又是轻轻一叹道。</p> “不错,一则防止他们望风而逃,二则,朕还担心他们望风而降呀。”</p> “降了不是更好?到时弄个受降仪式啥的,待那些部落首领到齐之后,直接一锅端了。”</p> 王浩听闻赵老大还担心他们望风而降,心中甚是不解,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投降之后不是更好消灭?</p> 开个投降晚宴,埋伏三百刀斧手,以摔杯为号,砍完头领砍啰啰,直接一锅端。</p> “哎……你这是山贼流寇的做法,朕身为一朝天子,哪有杀降的道理。”</p> 说白了又是杀降不祥的那一套,杀降不祥倒不是说杀降军不吉祥,而是担心以后没有人会来投降了。</p> 山贼流寇可以做这言而无信之事,但一个国家的正规军却不能这么干了,这也是一个关于信用的问题,一个总是失信的朝廷,总是不能让人发自内心的效忠。</p> 再说你把人头头脑脑都砍了之后,那些头头脑脑也是有继承人的,他们自然也会防着这一点,不可能说去投降的时候,把老婆儿子全给带上了过来投降,后路还是要留上一条的。</p> 倒时大刀阔斧地一通砍,头头脑脑什么的倒是都砍干净了,却无法做到斩草除根,如此一来,倒真的给了他们溶成一块铁板的最佳机会。</p> 因此硕骗过来之后一锅端了,终究只是说说的而已。</p> “这事确实比较棘手,看来还是的分而治之,逐格消灭。”</p> “那也得先把他们打疼了再说,部打上一回,即便分而治之,他们亦会有恃无恐。”</p> 看来这一回赵老大打击党项的决心非常坚决,估计也是憋得太久了的缘故,于是,王浩也不再说之前的那什么在银夏五州分设五个节度使的事了,先打上一回,打疼打痛了,再谈那后面的事。</p> 回京的队伍大大精简之后,这速度也加快了将近一倍,加上这些年,由于国库里的资金充足,这官道也是修缮的又宽又平。</p> 每靠近州衙府县的地点,甚至还有不少水泥路,这年头又没有超载的大货车,所以这水泥路面其实只要薄薄的一层,就足够使用了,完全没必要整的像后世那样的厚实。</p> 越是靠近京城,有铺设水泥地面的路段也就越多,坐在马车上,又快又稳,比第一次北上时坐的那趟马车,要舒服太多了。</p> 只过了十来天的功夫,和议小分队,就已经安全的回到了京城,新年将至,京城中又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与辽国议和的事情,也已经在京城百姓们当中传开。</p> 对普通百姓来说,这也算是一个极好的消息,议和就意味着以后不用打仗了,终于可以过真正的太平日子了,在他们心中,可没那么多的大道理,安生过日子,是最大的道理。</p> 回京之后的第一件大事,自然是论功行赏,只要是去前线走了一遭的大臣,都能分到这份新年礼物。</p> 大司农作为促成这次和议的主要牵头人,领的自然是首功,得到两份虚职的奖励,以及赞扬祝贺声无数。</p> 尤其是那祝贺的声音,简直跟什么似的,仿佛自己得了天大的好处一般,既羡慕又嫉妒的眼神,都让人不好意思再说这奖励轻了。</p> 在签约现场宣读了几份文件的老徐,领的是二等奖,而那偏心的政事堂,颁给二等奖的奖励,明显比一等奖更加诱人。</p> 如今的老徐,可算是坐稳了次相的位子,而且还这么年轻,只等着再过几年,沈相退休,差不多就能坐上首相的位子了,当真算得上是春风得意。</p> 更气人的事,他那再婚的婆娘,还马上就要生了,看他这些年来的运气,不用猜都能知道,到时出来的,肯定会是个儿子。</p> 不得不承认,人与人是有差距的,想自己劳心劳神,东奔西跑这么些年,最后得来的,却远不及一杯清茶一份奏折混一天的老徐来的丰厚。</p> ) 章节目录 第512章 西北战事 当京城的百姓沉浸在过大年的喜悦氛围中,走亲访友,互道恭喜发财的时候,二十万禁军将士已经会师西北银州城下,准备着更加热火朝天的攻城准备。</p> 不出所料,当黑压压的大军压城之际,李继迁就派来了使者,表示愿意投诚归宋。</p> 求生的欲望相当强烈,对形势的判断也非常的准确,遇强则投,有空子就钻,有机会就反,这也是西北那些实力相对较弱的游牧部族惯用的伎俩,更是屡试不爽的伎俩。</p> 按照惯例,接下来通常是这样的,宋国接受他们的投诚,行招安之策,送点礼品,再封你个节度使,再派个文官过来帮他们打理一下民政,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p> 宋国要的,只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归附,求的也就是个名份,他们只要认怂,那日子就能照旧,而宋国方面,也乐得如此,不动刀兵,光是无力上的威压,就能让他们臣服,该得的功劳不会少,该有的面子也有了,也就没必要再打下去了。</p> 然而这次,他们却想错了,派出的使者入营之后就被遣送了回来,带过来的原话是投诚的诚意不够。</p> 诚意的确不够,使者入营,所带之物,仅仅是一张嘴而已,于是次日便又派了一个规格更高的使者入营。</p> 不是别人,正是被踢来踢去,至今都没个好归宿的李继捧,但是这个使者一入宋营就叛变了,抱着李大帅的大腿,表示不走了,求大帅放他会汴京城,他要跟京城的家人团聚,以后再也参合这种危险的工作了,只想做个普通人,待在京城,安心的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猪仔日子。</p> 李大帅见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只是蔚然一叹,心说你哪还有什么家人呀,自从你上次入银州城失联之后,你的家人就被太府寺的大司农给要过去了,说什么印南故临城还缺几个挑粪的工人。</p> 不顾李继捧同学的苦苦哀求,李大帅又把人给一脚踢了回去,给出的答案依然是投诚的诚意不够,并在遣送回使者之后,就下令三军准备攻城。</p> 两百余驾庞大复杂的投石车在银州城下被组装起来,这是新型的投石车,安装了结构巧妙的滑轮组,能比以往的投石车投得更远,装载量也更大,乃是义学实验室里研究出来的新型省力装置,本来是在码头上卸货时用的,是国子监某工部官员的大公子,在义学支教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p> 连续两次被遣返使者,如今又摆出了一副要攻城的模样,看来这次宋国是铁了心要干一架了,不得不放一点血了。</p> 于是银州城内的各部族大佬在经过商议之后,凑了一份厚礼,准备三入宋营,请求投诚。</p> 准备的厚礼也的确相当的有份量,是五千匹上好的战马,战马是宋军急缺的战备物资,整整五千匹,就算打一次大胜仗,也未必能缴获到几千匹战马,所以这份礼物应该是足够了。</p> 只是这一次他们又想错了,李大帅一咬牙,就把手中的礼单给直接撕了,并对前来投诚的使者言明,我大宋要的不是投诚,而是投降,但现在三日的期限已到,你就不用再来了,攻城会在午后开始。</p> 投诚投降这有区别嘛,连续三次被拒绝,李继迁同学大发雷霆,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打就打呗,还怕了你不成,大不了老子擦屁股走人就是了,在深山老林里躲上两年,积蓄一点实力,多娶几个零散部落首领家的女儿,到时又能拉起一支反军。</p> 由于银州城地理位置特殊,确实不能像寻常城池那样,用大军把城池给团团的围起来。</p> 银州城依山面水,半山半川,根据地势沿河傍沟而筑。南临党岔沟,西靠北庄沟深谷,北有炎火沟,东濒无定河,河沟周护、群山拱卫,地势十分险峻,前来讨伐的宋军,只能围住城池的东南面,城里的人如果想跑,只要往西面的深谷里一钻,马上就能跑的没人影,这也是城内反军最大的依仗所在。</p> 既然投诚无门,那便只能选择开战,午时过后,攻城的号角准时吹响,银州城守军瑟缩在城墙上的障碍物后面,准备迎接宋军那投石机抛掷而来的巨石洗礼。</p> 只是眼前发生的一幕再次大大的出乎他们的预料,投石机抛掷过来的,不是一块块沉重而又巨大的石块或土坷垃,而是一个个震天雷。</p> 一瞬间,银州城的城头上,响起了迎接新年的一连窜炮响,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延绵不绝。</p> 震天雷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其威力差不多也已经到了顶点,只是这效果嘛,依旧是雷声大雨点小。</p> 但这种可怖的新式武器,对银州城的守军来说,也足以算得上是前所未有的灾难了。</p> 两百余驾投石机连番抛射,密度几乎覆盖了银州城东面的一整面城墙,几轮下来,城头上面就已经是土石横飞,烟雾迷漫,哀嚎声痛呼声夹着慌乱的脚步声,在隆隆炮声的伴奏下,声势一浪高过一浪,短短一会功夫就已经是一地的狼藉。</p> 浓重的烟雾,加上震耳欲聋的炸响声,以及被不幸炸飞的断肢肉块,直接让城墙上的守军一片慌乱,不断有人慌不择路的从城墙上跌下。</p> 攻城战刚一打响,银州城败势就已经凸显无疑,不过宋军兵没有急着攻城,连续小半日的震天雷抛投之后,待城头烟雾散去,透过千里镜看到的,是一地的狼藉和抱头打滚的守军。</p> 这个时候,如果架梯登城,极有可能一举拿下银州城,但宋军没有这样做,而是直接鸣金收兵,就此结束了第一天的攻城。</p> 如此犀利的攻城手段,足够给银州城内的党项各部族一个下马威了,事实也是如此,宋军收兵之后,银州城的州衙内,就已经吵成了一团。</p> 有人提出再遣使出城,继续加大投降的价码,有人建议逃跑,连夜逃跑,反正他们的老家也在后面山谷里的草坡上,没有城池,照样能愉快的生活,退回了山谷的那边,躲的远远的,宋军应该也不会追来。</p> 也有人坚持继续坚守,宋军用来攻城的震天雷,虽然模样看着可怕,但清点伤亡之后才发现,其实折损的守军并不多,大多数只是受了皮外伤,只是满脸满血的,只是看着瘆人,命还是能保住的,况且他们仍了也有小半天了,差不多也快扔完了。</p> 银州城地势险要,城高墙厚,要攻城,还是要掂量掂量的。</p> ) 章节目录 第513章 落荒而逃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终于捱过了惶惶不安的第一天。</p> 次日一早,天刚刚放亮,号角声再起,新一轮的春节礼炮被点燃,依旧是如昨日一般的噼里啪啦,直听得人头痛欲裂,一颗慌乱不安的心,再也无处安放。</p> 今日的礼炮与昨日有所不同,投石车的仰角被抬高了一些,礼炮也投的更远了不少。</p> 有不少礼包甚至越过城墙,飞入了城内寻常百姓的家中,噼里啪啦的炸裂声,为这新春佳节增添了几分喜气。</p> 礼包一扔便又是一天,虽然密度较之前一天有所降低,但胜在了持久,延绵不断,扔了整整一天。</p> 瓦砾碎石飙飞的场面,不断鞭打着银州城内党项族人那脆弱的神经,直到天色微暗,轰鸣声才彻底消停下来。</p> 部族首领再次齐聚银州城府衙,商讨御敌之策,看来宋军的存货并不像之前想象的那样,照这样下去,再扔上三五天,守城的将士们就得崩溃了。</p> 那震天雷虽然威力有限,但如果是落在周身附近,或在脑袋上炸开,那模样还是有点可怖的。</p> 那一块块的皮肉,粘在墙上地上,铲都铲不掉,但这城墙又不能不守,只能举一块门板,硬着头皮瑟缩在城头上,时刻准备迎接当头而下的大礼包,一整天下来,总有几个因经受不住高压而发癫发狂,或者嚎叫着跳下城去,或者挥刀砍向周围的同伴,极损士气。</p> 州府衙门内,部族首领间争吵的声音比昨日更加激烈,纷纷推诿扯皮,表示今天自己部族的勇士已经在城墙上守了一整天了,接下来几天该轮到你们部族的勇士上去了。</p> 除了争吵之外,首领们还继续完善了昨日提出的几条应对之策。</p> 除此之外,另外还有人建议,既然投宋无门,那就投辽,备上一份大礼包,再度取得辽人的暗中相助。</p> 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诉他们,只有三国鼎立,三方势力才能长长久久。</p> 除了上面那几条建议之外,甚至还有部族首领想着拉上几个帮手,直接把贼首李继迁绑了送出城去,以此作为求和的价码。</p> 只要把贼首绑出去,那他们几个部族,肯定会没事,不但会没事,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封赏也说不定。</p> 八个部族首领八张嘴,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小九九,战事只是刚刚扔了几串鞭炮而已,就已经开始想着各自的出路了。</p> 诸多主意之中,押解贼首出城投效的收益,无疑是最大的,因此,首先想出这个妙策的细封氏部族族长,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愿意共谋大事的盟友——费听氏部族族长。</p> 费听氏之所以取这个奇怪的名字作为部族的名号,可能是由于这个部族的人天生耳朵不好使的缘故。</p> 因此在谋划这件大事的时候,可能是讲话的声音大了一些,被人听了去,又或是他们布置的计划太过俗套,大概也就类似于邀李继迁饮宴,然后在帐外埋伏三百刀斧手以摔杯为号的计策。</p> 总之密谋的事情很快就被败露了,李继迁同志又是个狼人,一听这俩老狗竟然要把自己的人头作为求和的筹码给送出去,当时就暴走了。</p> 你不是要取老子的头嘛,那老子就先取了你俩的狗头,于是也不二话,手起刀落,就把细封氏与费听氏部族的族长给咔嚓了。</p> 人是给咔嚓了,可他们手下的部族,可没那么好安抚,只能找两个免强可以信任的二把手扶植上去当作傀儡,把躁动不安的情绪暂时压制下去之后,便再次派遣使者入宋营,请求归顺。</p> 而且这次求和,还带了两个大礼包,里面装的是细封氏与费听氏部族首领的脑袋。</p> 借说这两个部族首领是抵抗宋军的强硬份子,现在已经把他们给办了,这诚意应该是够了吧?而且表示可以把这两个部族的领地给贡献出来,送给宋国。</p> 这次的诚意确实能有点说得过去了,不过还差那么一点意思,如果把往利氏部族首领的人头也送过来,应该就差不多够了。</p> 使者再次哭丧着脸回到银州城内,把宋军提出的投降条件报告给了李继迁,什么叫差不多已经够意思了,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还不够意思的意思。</p> 而且再砍一个往利氏部族首领的脑袋是几个意思?先不说往利氏与他们拓跋氏是铁杆盟友,他李继迁还娶了往利氏部族首领的女儿,按宋军的意思,难道还要让他李继迁砍了自家老丈人的脑袋不成?</p> 看来求和是不成了,细封氏与费听氏那两个部族的族人,很快也会压制不住,是时候为自己找条后路了。</p> 接下来几天,宋军选择的战术,仍然是不断的空投大礼包,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事情。</p> 空投大礼包的背后,则是尽遣哨探,绕过银州城,去他们的后方勘查地理地形去了。</p> 尤其是义学新军派出的刺探,拥有极强的野外观察能力,在杨老将军和其军中新设立的参谋部的统筹下,以五人为一组,总共撒出去了百来组的侦查小队。</p> 这些侦查小队,虽然是首次执行任务,实战经验为零,标准的战场菜鸟,但他们也有特有的优点,别人无法比拟的优点。</p> 侦查小队中的每个队员,都能说能写能认字,善于观察地形,能绘制作战地图,懂得基本的测量知识,能制定快速有效的作战计划,拥有绝对坚强的意志,相互之间,还有绝对信任可靠的配合,经过大半年的艰苦训练,拥有无以伦比的坚忍度,数十上百次的实战演练,以及模拟真实环境的野外生存训练,毫不夸张地说,这些新兵,就是这个时代的特种兵。</p> 他们这次的侦查任务,就是为了勘查敌后的具体情况,绘制详细的山川河流以及峡谷地图,从而找出银州军之后的撤退路线,寻找最佳的埋伏地点,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p> 在经过连续七日的空投大礼包之后,宋军终于发动了破城战计划,百余架云梯,以排山倒海之势同时发动,几乎挂满了东面的一整段城墙。</p> 此时银州城城墙上的守军,也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宋军每日投来的大礼包,都缩在城墙靠近内城的一面,以躲避大礼包的袭击,靠近城外一侧,几乎没什么人把守。</p> 潮水般的登城部队一拥而上,处处都是漏洞,几乎就没有遇到什么抵抗,东面城头就已经被宋军拿下了。</p> 破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而城内的守军,似乎也无心恋战,一看到宋军已经突破了东面的城墙,纷纷掉头就跑。</p> ) 章节目录 第514章 追击溃兵 登城没遇到什么抵抗,进到城内之后,也没遇到什么抵抗,大部分守军选择直接投降。</p> 而且是部落首领带头投降的,直到此刻他们才算明白过来,派什么使者出城投降嘛,直接放弃守城,让宋军攻进来,不是照样可以投降的嘛。</p> 早知道投降如此简单,真搞不懂之前为什么还要让族中勇士上城墙去接宋军的大礼包。</p> 入城的宋军也接受了党项部族的投降,并没有打算屠城,经过简单的甄别之后发现,出来的投降的,基本上都是细封氏与费听氏部族的族人。</p> 另外其他几部的族人也有不少,部族首领也都在,这几个部族都比较小,剩下来的这些人,差不多也是他们的全部人马了。</p> 只有李继迁所统领的拓跋氏与他两个老丈人往利氏和野辞氏的部族首领及其所率人马不知去向。</p> 这明显是脚底抹油跑路了,而且逃跑的人还不少,足足一半的反军好几万人马。</p> 逃窜的方向,也很快被侦查小队确定,正是银州城城西方向的北庄沟深谷,那是一条大谷,从那里出去,一路上山谷众多,地形错综复杂,极难追寻,即便是几万人这样的大部队,撒在这一片茫茫群山中,也很难被找到。</p> 另外如果盲目追击的话,还很有可能遭到埋伏,被反咬一口。</p> 但是即便会遭遇埋伏,也还是得追,主犯逃了,而且是带着大部分的反军一起逃的,这怎能甘心。</p> 于是李大帅立马就调拨了人马,兵分两路,一路往西追击,一路往北追击,余下一部分,继续驻守城东南,看管随军带来的诸多军械。</p> 由于宋军马匹不足,为了能尽快追上潜逃在外的贼首,于是又就地征用了城内降兵的战马。</p> 围城多日,运往前线的粮草,也被风雪阻断在了半路,于是又就地征用了银州城内的部分粮草。</p> 那些已经投降的部族,眼见着自家的粮草战马被强制征用,虽然不舍,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粮草战马被宋军征用。</p> 至于这些降兵,仍旧被安置在了银州城内,银州城本就是一座军镇,城内也没多少百姓,大多也是党项族拓跋氏的治下的族人,这一回大都也跟着李继迁一起跑路了。</p> 或者不是跟着李继迁一起跑的,而是跟着李继捧一起跑的,因为搜遍全城,不但没有找到李继迁,连李继捧都没找到,这个可怜的家伙,极有可能被当成了一个傀儡了,怎么说,作为曾经的定难节度使,底下的人再不服他,总还有一些忠实的追随者的。</p> 又是征粮又是征马的,还要作一下城内的搜寻甄别以及安置工作,就这么一通忙活下来,待到两路负责追击的宋军出城之后,那天色都已经微暗了。</p> 没办法,冬天的天日短,天黑的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却也不能连夜追击吧,因此,两路大帅只得就地扎营,等明天天亮再去追击逃兵了。</p> 于是,浩浩荡荡的数万宋军,就这样把营地扎在了银州城的城外,由于人马实在太多,扎营之后,两路人马几乎被连成了一片,加上州城东南面的宋军大营,不知不觉间,就把整个银州城给团团围住了。</p> 至于银州城城内,之前就说过了,银州城内的设施相当简陋,又有大批降军驻留在城内,加上不扰民也是宋军一贯的优良传统,而且这些降军又没啥反意,所以就干脆没有留人在城内负责看守,确切的说,是一个都没有。</p> 一开始,城内的部族还是非常忐忑的,不过后来发现,宋军入城之后,不过就是简单的受了个降,讨了几匹马而已,并没有要把他们怎么样的意思,而是就这样很随意的把他们留在了银州城内。</p> 于是也就安心的睡觉去了,想必等宋军追完了逃兵,就会把他们放回各自的部族领地,日子还是像以前那样的过,并不会有什么不同。</p> 安安心心地睡了一觉,次日一早,天气阴沉沉的,似乎又要下雪的意思,山道艰险,如果下起大雪来,顶风冒雪的,肯定就不好走了,所以城外两路大军的大帅当即决定,再休整一日,等明日的天气状况好些了,再拔营追击。</p> 又一日,天气倒是不错,但是风有点大,考虑了一下,还是不太适合长途奔袭,只好再休息一日。</p> 再一日,天气又不错,而且既没刮风,又没下雨,不过这一天的气温比较低,滴水成冰,寒冷异常,这样的天气,显然也不太适合行军,于是再休息一日。</p> 又又过一日,右军主将偶感风寒,无法带领一众手下长途奔涉,不得不继续休整两日,总之,这两支负责追击溃军的队伍,每天都回有这样或那样的幺蛾子出现,一转眼都原地休整了大半个月了,仍然没有拔营追击的意思。</p> 渐渐的,被围困在银州城中的降军就发现不对劲了,这追击溃军,讲究的不是一个兵贵神速吗?可外面那两支负责追击的宋军倒好,好似在城外安了窝一般,这就不打算再挪窝了?</p> 这事要在寻常时候倒无所谓,你们爱窝多久就窝多久,巴不得宋军的内部能糜烂一些,这样他们下次起事的时候,也不会遭到像今日这般的雷霆一击了。</p> 可现在不成呀,你们这密密麻麻堵在城周,也没个散去的消息,临出城前,还把城里的粮草战马都给征走了,如今也不说个放人的日期,更无人前来过问,就把人堵在城里,不管不顾,好似被人遗忘了一般。</p> 由于宋军之前入城的时候,抽走了城内大部分的粮草,况且城中存粮本就不多,因此只过了没几天,降军们的口粮问题就已经告急了。</p> 部落首领们安抚众人不要荒,或许只是宋军这几日有什么事发生,暂时没空理会这边的事情,让大伙勒紧裤腰带,再多等两天。</p> 可两天过去之后,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这样连部落首领们都有些把持不住了,于是立马派了人,想要出城去宋军军营里打听一下是什么情况,咱城里的粮食都已经吃完了,各位爷差不多也应该放我们回去了吧?</p> 然而没想到,派出去的人,还没靠近宋军军营,就被当场射杀了,片刻之后,就见有个大嗓门的军士,举着个铁皮篓子朝城内喊话。</p> 大概意思就是告诫城中降军,安心在城内等候,不得私自出城,否责一律按通敌罪论,格杀勿论。</p> 好嘛,被派出去询问后续安置情况的人,直接被当成了企图溜出城去,向叛军余孽通风报信的奸细给就地处决了。</p> 这下子,城中这群降军可全都慌了神了。</p> ) 章节目录 第515章 丧家之犬 宋军的这种举动,难不成是要把他们这些降军,全给饿死在城里不成?</p> 可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的呀,他们没理由这么做,若要杀了他们,之前入城的时候就可以做这事。</p> 而且按照以往的经验,宋军根本没理由这样做,而且这样做根本就解决不了定难州的问题,若真的把这银州城内的党项各部族勇士给坑杀了,那以后就算是彻底的结下死仇,再也不可能解开,党项各部族也会因此变得无比团结起来。</p> 散落在定难五州各地的大小部族,还有许许多多,他们世居在银夏之地,零碎而散居,但若从此团结起来,也是能让宋国头疼一下的。</p> 可是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宋军真的是想把这些降军活活饿死在城内,转眼又是数日过去,城中接连派出去几个信使,无一例外的被射死在了半路,于是他们只好忍痛割爱,放倒了手上那几匹所剩无几的战马。</p> 四面城墙都被围起来了,之前说好要前去追击溃军的两路兵马,压根就没有追击溃军的打算,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把这座银州城给严严实实的围起来。</p> 说宋军没有追击溃军的打算,这实在是不正确的,好几万溃军,逃到哪里都能轻而易举的重新立起一个山头,哪有就此放任他离去可能。</p> 所以宋军不但追了,而且早在溃军逃离银州城之前,就已经动身绕过银州城,前去他们的后路上堵截埋伏了。</p> 而且前去堵截埋伏的宋军一共被派出去了四路,分头前往四个不同的地点进行埋伏。</p> 尽管银州城以西的区域沟壑纵横,地形复杂难寻,但要攻数万人马安然通行的谷道,其实并不多,经过之前派出去的探马汇报总结,基本可以断定溃军撤离的大致路线。</p> 在那四路前去阻截伏击溃军的四路大军当中?就有杨继业所所以率领的义学新军一部。</p> 八千余新兵蛋子,由两千多个经验丰富的战场老兵带着,连日急行军赶往预先设定的埋伏地点。</p> 义学这帮新兵蛋子,虽说毫无实战经验,但他们身上有一个旁人无法比拟的优点,就是有极强的脚力。</p> 这也是之前刻苦训练得来的能力,几乎每日清早,都需要来上一段超长距离的负重跑,大半年的训练下来,那肺活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p> 于是这次堵截溃军的任务,他们也就理所当然的被安排在了最后一道伏击关口,在离银州城约有两百里之外的赫连城附近的某处谷口设伏。</p> 几万人的溃军,不会窜到山沟沟里去躲避追军,必然会寻找下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城池,或坚守,或补充给养,他们只能去这些地方,儿赫连城,显然就是溃军的最佳选择。</p> 当然,等溃军被赶到杨继业负责埋伏的这处谷口时,可能早就已经被前面的几路宋军伏兵给打散了,这次设伏,也极有可能没义学的新兵蛋子们什么事。</p> 不过该做的准备,还是得做,有备无患嘛,即便是被打散了,总还会有零星的溃兵从这里经过,作为最后一道关卡,肯定也是要站好最后一班岗的,绝不能放一个溃兵过去。</p> 在谷口隐蔽处扎下营地之后,便有几十路侦查小队四散而去,甚至都不用歇上一歇,尽管这几天下来走了整整两百多里地的山路,但对这些新兵蛋子而言,也是丝毫不在话下。</p> 这一点,就连一道同行的两千余战场老兵都不得不佩服,而且一路行军至此,这些山中的地理地形,明显是被提前规划好了的。</p> 哪里有险坑,哪里有谷道,哪里有溪流沟河,哪里有散居的小部落小村子,都被他们一一提前刺探的详细无比,虽说冬日行军多有不便,常有意外发生,但在这一回,行军路线被这群不起眼的新兵蛋子们安排的妥妥当当,两百里急行军下来,愣是没出现一次意外情况,如此这般的严谨细致,甚至让老兵们感觉,这次行军,不像是他们在领着这帮新人,而是这帮新人在领着他们了。</p> 除了惊叹于这群新兵蛋子的脚力,耐力以及行军的组织能力,和规划能力,更让老兵们吃惊的,还有这帮新兵蛋子们的纪律性。</p> 绝对的纪律性,纪律到千人一面的程度,就连打饭都是排着队的,就更别说行军时的纪律了,行军就是行军,不用衔梅也不会有人多说一句废话。</p> 埋伏点这处谷口,呈喇叭口形状,由东向西渐渐收拢,出谷口的最窄处,仅有百余步的宽度,山谷两侧,则是陡峭的山崖。</p> 出谷口后再往西行上三十余里,就是党项人在西北的又一个聚居地赫连城了,因此这道谷口也是通往赫连城的必经要道。</p> 仅过一日,从银州逃散出来的李继迁叛军如约而至,不过这叛军的规模有点让人失望,破衣烂衫惶恐不安凄凄惨惨犹如丧家之犬。</p> 行军的队伍也是杂乱无章,毫无阵行可言,一簇一簇的,粗略统计,拢共不过六七千人。</p> 看着模样,分明是刚刚遭受过无情蹂躏的样子,而且还不止一次。</p> 即便如此,这也是李继迁如今剩下的唯一家当了,数天之前,考虑到银州城内各部族之间的矛盾越来越严重,毫无半点继续抵抗的意思。</p> 于是果断的李继迁大人,当机立断,便与其余几个部族分道扬镳,领着自己的两个岳父和族内的一部人马出城西行,寻找新的避难所去了。</p> 他们都知道,越是往西行,宋军的脚步和影响力就越难渗透过来,按照原来的计划,他是打算在夏州城内休整一番,再集结拉拢一些部族勇士,然后继续西行,一直渡过黄河,到达宋国在西北最角落上的那个边陲要隘灵州城。</p> 然后再一鼓作气拿下灵州,若能取下灵州,那他党项一族,才算是有了真正的立足之地。</p> 在那里修生养息数年,东进可重新夺回定定难五州之地,西出可以拉到一窝子西域的盟友。</p> 不得不说,李继迁这个计划的可行度还是非常高的,在原本的历史上,西夏的立国之路,也正是从拿下灵州这一战之后真正步入正轨的。</p> 可这一回不同,尽管这一回他的路依旧没有走歪,但宋国却不是原来的那个宋国了,现在的宋国可没有那个既送粮草又送人头,全力帮助你李继迁获得大量经验值的赵二。</p> 因此能让你走到夏州城边上的谷口,差不多也是他李继迁的尽头了,在这里迎接他的将会是一根大棒,一根专打丧家之犬的大棒。</p> ) 章节目录 第516章 新兵蜕变 与其说李继迁的这支残兵是逃难来此,不如说是被人给驱赶到这里来的。</p> 带着数万人马逃出银州城后不久,他们就遭到了第一次伏击,一番厮杀下来,最后凭借着丰富地理知识,才从伏兵的设下的包围圈中突围出来。</p> 然后刚刚逃出不远,就又遇到了一波伏兵,由于刚刚经历了重大的打击,士气极为低迷,因此第二次遭遇伏兵时的损失极为惨重。</p> 连他那两个老岳父也在那一轮遭遇战中嗝屁了,随军大部也在那一次惨败溃散,被杀死的,被踩死的,被挤死的,不计其数,尸体在山谷中堆了一地,李继迁带着自己的本部,左冲右突,始终不得其法,逃到哪都有追击的宋军突然从对面冒出来。</p> 最后是丢弃了粮草辎重和大部分战马,选择了走一条已经被荒废多年的山中古道,才侥幸从围困中脱身的。</p> 千难万难才领着已不足两成的残兵走到这里,已经很久没遇到伏兵了,马上就要到夏州了,看来前面也不会再有了,虽然脱了一层皮,还被剜去了好几块肉,但总算了保住了性命。</p> 只要抱住了性命就行,经过这一战,党项其他部族的损失也挺严重,日后要吞并他们也会相对容易不少,这么想来,也不是坏事,甚至可以说是相当于借了宋军的手,为他李继迁扫清了一统党项八氏的障碍。</p> 接下来,只要在夏州重整军马,收拢逃散的残兵,再一股作气拿下灵州,就能在这西北之地立足了,灵州是个小镇,那里的守军只有区区千余,一定能一举拿下的。</p> 一路山,李继迁同学不断地这样安慰着自己,安慰着自己那颗满是伤痕的心灵,同样也安慰至今仍誓死追随着他的那几千部族勇士。</p> 虽然一路过来,跌跌撞撞,丢掉了所有的粮草,虽然他们已经饿了两天了,但只要把饼画的足够大,也还是可以充饥的,古有曹丞相望梅止渴,今有他李继迁画饼充饥。</p> 如今终于让他们熬到头了,马上就到夏州了,只要再坚持半日,就能涅盘重生了。</p> 然而希望的曙光才刚刚露出一点苗头,就被横空出现的又一波伏兵所打断,眼前这支伏兵,阵型严整,目光坚毅,分明是一支虎狼之师!</p> 不过只是片刻,刚刚还在暗骂天道不公的李继迁同学就哈哈哈的仰天大笑了起来。</p> 天无绝人之路,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啊!眼前这支阵型严整的伏兵,所有强军的影子,但那一个稚嫩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杀气,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腥之气。</p> 这分明就是一支新兵嘛哈哈哈,从小就是吃肉饮血长大的李继迁同学,只需一眼就能看出这人的手上有没有沾过血,沾过多少血。</p> 一个人的手上,有没有沾过血,是可以从他的身上脸上眼神上就能看出来的,而眼前这群新兵蛋子,他可以向长生天,绝对没见过血的颜色,一点都没有,这样的新兵,别说是眼前的这几千人,即便再来上几万,他李继迁都不会害怕。</p> 李继迁能看得出来,他身边那些以杀戮为生的追随者,自然也都能看得出来,事实上,这一点,连杨继业也能看得出来。</p> 平时的训练再如何艰苦,再如何接近实战,但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老兵,与新兵训练营里走出来的新兵,无论是气势还是眼神,都是有很大的差距的,这一点,只要是稍微有些战场经验的老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无法被掩饰。</p> 然而尽管如此,杨继业仍然把这群新兵蛋子放在了战阵的最前面,那两千随行的老兵,甚至没有被派出去打这次伏击。</p> 因为他相信,相信自己调教出来的新兵,可以抵挡住血与火的考验,也必须抵挡住,要成为一支真正的强军,这一关必不可少,也必须跨过去,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而这一次伏击,无疑是他们最好的试炼场。</p> 也不出所料,李继迁的那支溃军,在看穿眼前这支宋军不过就第一回上战场的初哥之后,惊惧之色瞬间消散,不退反进,嗷嗷叫着就扑了上去,犹如是一群饥饿多日的狼群,扑向孤立无助的羔羊。</p> 而此时的义学新兵们,看着对面那群露出嗜血凶辣眼神的群狼疯狂的冲杀过来,要说不紧张,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p> 但就像是班长说过的,他们的每一滴汗水,每一次努力,就为了在这一刻能教出一份满意的答卷。</p> 他们不能退,他们是义学的守护者,他们的身上,承载着千万义学同学的希望,只有经历血与火的锤炼,才能让义学闪耀出最耀眼的光芒,才能让义学拥有更加美好的明天。</p> 每一天的咬牙坚持,不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嘛,因此他们没有退却,一步都没有退,与以往在训练营时那被练习了千万次的出枪动作一样,在听到队长的一声号令之后,齐齐朝着扑向自己的狼群刺出了代表义学走到世人面前的第一枪。</p> 动作整齐而有力,没有丝毫停顿,没有丝毫犹豫,干净利落,收枪再刺。</p> 当手中的铁枪刺破敌人的胸膛,飙飞而出的温热血液喷洒在新兵们脸上的那一刻,他们笑了,为自己终于迈出了这一步而笑,为自己终于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蜕变而笑。</p> 从今往后,将不会再有任何困难能够阻挡住他们的脚步,以及阻挡义学的脚步。</p> 手中的长枪也随之更加稳健,如同那千万次的连续,配合有度,进退相仪,招招致命。</p> 对面的溃军也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架势,哪有半点新兵的样子,这明显是比饿狼更加凶猛的猛虎,不但没有从他们脸上看到丝毫的惧色,他们甚至还在这些新兵的脸上看到了抑制不住的诡异微笑。</p> 哪怕是你把手中的砍刀砍在他们的肩上,腰腹上,都不曾看到丝毫的惧怕畏缩神色,依旧是那种诡异而又让人生寒的淡淡微笑。</p> 于是,不过是刚刚交手了几个回合,李继迁一部的散兵就又一次溃散了,这一次的溃逃,比之前两次更加的决绝,更加的义无反顾。</p> 由于已经饿了两天,本就所剩无几的血气之勇,也在这一瞬间泄了个精光,纷纷丢掉手中的武器,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之后,饼发出全身最后的一丝求生本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会转身体,踩入身后那拥挤的人群之中。</p> 身后的铁枪仍在稳健而有力的一记记刺出,每一次出枪,几乎都能准确无误的命中一个目标,拥挤溃败的人群,终于疯狂了,再也不顾身后有没有路,手脚并用的朝着自以为安全的地方攀爬而去。</p> ) 章节目录 第517章 首战告捷 谷口的伏击战并没有持续多久,杨老将军甚至都没有派出那两千多用来把关的老兵,战斗就已经结束。</p> 八千多义学新兵,在山谷两端以两面夹击的战术,尽斩李继迁所率的数千溃兵,一个活口都没留下。</p> 结束战斗之后,新兵们甚至还提着铁枪,在遍地尸骸的谷地中依次又戳了一遍,以此确保没有留下活口,顺便再巩固一下枪头入肉时的手感。</p> 战后清点伤亡,李继迁所部被全歼,不过义学也有三百多的伤亡,这也是第一次有朝夕相处的同学在眼前赫然逝去,尽管这个战绩对一窝新兵而言,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但大家的情绪仍然有些低落。</p> 收敛了同袍的尸体之后,同学们进行一次简单的告别仪式,随后含泪火花,就地掩埋,并不打算把同袍的骨灰带回去,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p> 不过在之后清理战场的时候,却并没有找到李继迁本人的尸首,确实没有找到,翻来覆去找了两遍都没有找到。</p> 新兵作战,可能的确有点混乱,并不像老兵那样,始终都有人盯着贼首,把取下贼首首级作为在战场上获得的最大功劳,而义学新兵们,可能当时并没有考虑那么多,他们只是按部就班地厮杀,不冒进也不涉险,这也直接导致贼首给趁乱溜脱了。</p> 这也是本次伏击战中唯一的遗憾了,也是最大的遗憾,茫茫群山,要追击一个惯于在荒野间游走的贼首,并没有那么容易。</p> 遗憾归遗憾,也没办法继续在这里耗下去,由于是长途疾行伏击,带出来的粮草有限,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就得拔营返回,不然就有断粮的危险。</p> 可义学的新兵们不甘心呐,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实战,怎能留下如此巨大的缺憾,为了这次实战,他们不知疲倦地准备了大半年,还牺牲了那么多的同窗,怎能甘心就这么回去,于是很快就有人主动请缨,要求留下来,继续追踪贼首的下落。</p> 杨继业深思熟虑之后,最后还是决定先行回返大营,一来这次出来都是轻装上阵,没有备足足够的粮草军械,二则他不能擅自作主,答应他们留着这荒山野岭中,既危险又不合规矩。</p> 叛军贼首肯定是要继续搜索的,像李继迁这样的人,要不了多久,又会被他拉拢一支部落勇士伺机而动,必须尽快把他彻底剿灭,但不是现在。</p> 现在应该先回去,重新整顿一番,备足了粮草军需,再遣出几路人马,继续清剿散乱的逃兵,定难五州既然收复了,就不会马上率军回返,总要把后事都料理完了再回去,因此也不急在这一时。</p> 回返银州,报告此次伏击战的战绩,听说没有逮住贼首,李大帅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太好看。</p> 正所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定难五州,始终都是党项一族世代聚居之所,不能消灭贼首,始终都是个心腹大患。</p> 不过这事也不能全怪到杨继业带领的这支新兵头上,伏兵本就有三道,他们一部本来就是一支计划外队伍,别的伏兵也做不到在几天内跑那么远去拦截,这支新兵能跑那么远的路,并几乎带着全歼叛军的战绩回返,已经是很让人意外的战绩了。</p> 三道伏兵都拿不住贼首,这或许是天意使然,不能苛责太多,再者银州城里还有一大堆烂摊子需要收拾。</p> 那些部落首领,放也不是,留也不是,放出去吧,这些人只是面和心不合,放他们回去,他们也不会记好,该出幺蛾子的时候,还是会出幺蛾子。</p> 留下来也不行,留下了首级,失去了人心,这些部族首领,各有族人散居在西北,居无定所,善于野战,一旦留下来,那就是结了世仇,以后要想彻底收复西北,那就更难了。</p> 左右权衡之下,李大帅最终还是决定把这口锅踢给远在汴京城的赵老大,反正他的任务已经差不多完成了。</p> 接下来,是要继续在党项八氏中选个合适的部落首领担任定难节度使,继续施行自治的政策,还是派遣朝中官员接受银州城,施行王道教化,都是政事堂该议定的事情,再说了,经过这一次的折腾,党项一族,至少在十年之内,再难成气候。</p> 信使出营,奔赴京城报告战况,并轻视后续事宜,这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大半个月,银州城内的头领们,也只好再委屈一下,继续苦撑半个月后再说了。</p> 可城里的人,真的已经撑不下去了,能吃的都吃干净了,再领不到救济粮,那就得吃人肉了。</p> 派出去求粮的信使,也被射杀了一个又一个,始终没有人过来理睬他们,最后实在没办法,他们只好来了招狠的,由几位部落首领亲自出城借粮。</p> 这一招果然有效果,既然是部族首领亲自出面借粮,那就不好再当成逃人射杀了。</p> 李大帅在听了部族首领的一通哭诉之后,勃然大怒,当时就把负责银州城城防的妹夫俞振叫过来给训了一顿。</p> 这人都被饿成啥样了,让你负责城防的,你倒好,竟然把人给当成囚犯关起来了,而且连口吃的都不给,死囚都有一口断头饭呢。</p> 一番训斥之后,当即承诺,马上会安排人,从仅有的军粮之中拨出了三百石米粮,以解党项各部的燃眉之急。</p> 三百石粮食,够吃几天的呀,但寄人篱下,也不能要求更多,大不了等吃完了,再来要呗。</p> 此时的银州城内,由于消息封锁,他们甚至还不知道,逃出城去的李继迁一部已经彻底覆灭了,所以也没提什么时候能放他们回去的事。</p> 三百石粮食很快就被送了过来,但是那位刚刚被大帅训了一顿的俞将军,心情显然不是很好,冷眼冷语的,表示自己的将士们都吃不够,还要分出那么粮食给你们。</p> 不仅如此,俞将军还指定这三百石粮食要由细封氏的部族的人出来接收,明知道这是宋军使的挑拨离间的手段,却也只能认下了,自己人之间,总是可以商量的。</p> 细封氏在不久前刚刚失去了他们的部族首领,此时暂领族长之责的,是原首领的侄子,还比较年轻,并没什么声望,即便得了那三百石粮食,他细封氏也休想独吞。</p> 在继续苦熬了半个月之后,终于盼来了赵老大关于定难五州的政令,果不其然,最后还是决定放人。</p> 但有一个条件,宋军以后会在银州城,与夏州城内设置经略使,并常备驻军,还会派遣官员负责城中的民政。</p> ) 章节目录 第518章 经略西北 又是设置经略使,又是任命州府官员的,如此看来,定难留后这个职位肯定是不会再有了。</p> 从今往后,这定难五州就算是彻底的划归到宋国名下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不情愿,也只能勉强答应,先不说没起事之前,那李继捧就有把定难五州交出去的打算,就更别论此时他们党项部族早已经气候不再,也没什么反抗的能力了。</p> 不过也不用太过沮丧,宋人要的只是那两座破城,而那些草坡山谷,仍然会是属于他们党项人的,今后大家团结一些,好好发展几年,等部族重新壮大之后,宋人在西北的布置,差不多也应该烂的差不多了。</p> 到时候,再把族人聚集起来,向宋国讨回这个定难留后也就是了。</p> 只是说是说以后要团结,但目前的状态,可没有半点想要团结的样子,在苦等赵老大指令的时候,银州城内的各部族首领早已经为了分配粮食的事争的不可开交了。</p> 被锁在这一个小城里,也没什么事可做,于是就把多余的精力,全花在吵架这件事上面了。</p> 这救命粮,该怎么分,算数能力很差的长老们,始终都没能争出一个高下,负责保管粮食的细封氏代首领,差不多都快被人挤兑的自闭了。</p> 所以当李大帅邀请他们过去商讨有关定难五州的后续事宜的时候,细封氏也是第一个跳出来,表示愿意臣服大宋,愿意听从任何安排的党项氏族,什么条件都答应,只要赶紧放他们回去就行。</p> 一人妥协,其余人也很快表示赞同,于是谈判就很愉快地圆满结束了,接下来,部族的勇士们先行回返各自领地,愉快地与家中老小团聚。</p> 至于诸位首领,暂时还要留下来与宋军一道处理余下的事情。</p> 原属于拓跋氏所有的云州城,将会是银夏经略府和银州州府的所在地,经略使一职,将有杨继业暂领,包括他旗下的万余步卒,也将暂时驻守银夏两城。</p> 被人从追击途中捡回来的李继捧,将会继续担任拓跋一族的首领,尽管此时的李继捧大人在历经磨难之后,已经半身不遂,但这种脑力工作,还是没什么问题的。</p> 况且现在有了经略府的庇护,相信也不会再有什么生命危险,一定能够胜任。</p> 其他的部族内部事务,由得各部族自己去安排,就想他们之前预料的,宋人所要的,只是银州与夏州两座城池罢了,事实也是如此,目前能完全控制住的,差不多也就这两座城池了。</p> 至于野外,野外仍有狼群出没,贼首李继迁也没捉拿归案,以后的路还很长,需要从长计议。</p> 又过一月,诸事已定,李大帅也准备回京复命了,西北的事,暂时也就这样了,虽然没有彻底根治,但至少勉勉强强也算解决了暂时问题。</p> 负责驻守银州城与夏州城的守军到位之后,义学新兵们就马不停蹄地展开了搜寻李继迁的任务。</p> 百十组五人侦查小队,再次散播开来,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定要将那贼首给找出来,然后缉拿归案。</p> 在义学的小伙伴们还在黄土高坡间搜寻李继迁同学的时候,远在京城的大司农业终于结束了年假,准备带着婆娘远赴辽国析津府赴任去了。</p> 在正月还没过完的时候,萧后就按照约定,提前把她儿子给送了过来,权当是过来汴京城留学来的吧。</p> 一起过来的人还不少,光是伺候饮食起居的,就有百来号人,这么多人,就为伺候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真不知道有什么好伺候的,这是严重的浪费国家资源的行为,去辽国之后,必须要提一提,本来日子就已经过得挺磕巴了,还这么浪费。</p> 另外属官也有十来个,专用的家庭教师也有好几个,数理化都齐全了,再加上极为百十来个,零零总总,统共人数竟然有三百多人!</p> 这哪是过来当质子的,这分明把整个太子府都全给搬来了,的确有点过了,大司农不过只是提了句可以带几个人过来照顾饮食起居而已,她却听成了几百个?</p> 等去了辽国,不但要指出她这种铺张浪费的行为,另外这些人在京城的生活费,也必须给要过来,几百个人的日常花销,都能抵得上半个五里坡义学的日常开支了。</p> 大司农搬了半个太府寺过去,都也才两百人不到,这其中一大半还是保卫科的护卫。</p> 这次赴辽组建太府寺,带过去的官员,也就三十几个,不过在太府寺挂有正式官职的,才七个人,其他都是义学出来的临时工。</p> 辽国本来也是有太府寺的,但他们那的官员,基本上一个都不准备用,连关系户都不能有,即便如此,要想在辽国顺利的展开工作,必然也是困难重重的。</p> 带着一众人抛弃母国去契丹人那里打工,这事听上去的确有些怪怪的,不过太府寺的同事们,也都跟大司农一样,没有丝毫的心理压力。</p> 在太府寺混的久了,人们的思想是很容易发生改变的,而且这些年来,太府寺做过的荒唐事,还算少吗,因此也不差这一件了。</p> 临行前,赵老大又把自己叫进宫去好好叮嘱了一番,叮嘱自己在辽国工作的时候,不要太尽职尽责,要多想家,要记得早点回来什么什么的,最后还为太府寺配了两千个禁军护卫一并过去。</p> 两千个……这真的有点太多了,咱又不是入龙潭虎穴,再说了,人家儿子还抵押在京城呢,这人生安全,应该是辽国的萧后最应该担心的事才对,因此婉拒,真的不需要带这么多,有百多个老护卫就足够了,辽国什么的,又不是没去过。</p> 于是,正月刚过,一行人便如期起行,对远走析津府这件事,还玉也是期待已久,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行李,甚至还给从未谋面,却相识已久的萧太后准备了几份土特产。</p> “咱们又这样抛下女儿,一会她又要有意见了。”</p> “她才不会有意见,巴不得我们不要去繁她。”</p> “昨天入宫的时候,听说了银州城发来的邸报,义学过去的新兵,走了将近三百。”</p> 前线的战报已经发过来了,他们的第一场仗,就失去了两百八十一个同学,刚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抽痛,近三百条年轻的生命,说走就走。</p> 不知道小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是怎样的感受,或许她早已经知道,这两天才会一直躲在义学里的吧?连老爸老妈要出远门了,才匆匆过来,象征性的挥了一下手。</p> “去哪了……?”</p> 还玉的回答,让人听了就想打人。</p> “唉……算了。”</p> 王浩决定还是聊点别的,这样的消息,她不知道也罢。</p> ) 章节目录 第519章 经营辽东 “老关啊,听说你婆娘又怀了个大胖小子?”</p> 谈打仗的话题太沉重,还是跟老关他们一起唠嗑唠嗑家常比较轻松。</p> “还不知道呢,徐院长说了,男娃女娃要生出来之后才能知道,那什么把脉看面相吃酸枣啥的都不准的,希望是个女娃吧,压力太大了,大人。”</p> 一不小心,又让媳妇给怀上了,老关同志压力山大,要再生个男娃,那背上就是三百万的债了。</p> “老关,尼别听他瞎吹,什么生个男娃就相当于背了一百万钱的债,他那都是唬你的。”</p> “徐院长,其实大人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娃儿长大之后,总要给他娶媳妇吧?娶了媳妇总得有个我吧……”</p> 老关狠诚实的又把自家大人之前跟他算过的帐又重新复述了一遍,而且现在就连京城周边的房子也越来越贵,这么算的话,等到娃儿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可能还不止一百万钱,都怪自己以前花钱太大手大脚了,等娶了婆娘生了娃儿,才知道菜米油盐贵。</p> 就这样,即将掌两国财政的王大司农,在这一路上,聊的尽是些柴米油盐的话题,而且还讨论的很热烈。</p> 这样的感觉其实很不错,没有上下等级,就像是老同事老朋友一样,聊些家长里短的琐事,让人格外的轻松自在。</p> 然而这样的日子,总是很短暂,十余日的路程,转眼就到,在这个时代待的久了,动不动就是十天半个月的路程,如今感觉也不是那么缓慢,慢也有慢的风景,一路上,能看到一个更贴近现实的世界。</p> 辽国的太府寺相当气派,是原来某个王府的府邸,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标准的汉人模式的大宅子。</p> 一行人全都搬进了太府寺居住,又是办公地点,又是日后居所,这个旧王府足够大,除了曾经死过不少人之外,几乎没别的缺点。</p> 你也不能要求太多,像这样被突然空出来的豪宅,基本都是凶宅,无论是辽国还是宋国,都差不多,只是辽国更普遍一些而已。</p> 居住在这样的豪宅中,一个不小心,就会领到一张满门抄斩卡,然后把宅子腾出来,等待下一只待宰的羔羊。</p> 接下来,要把曾经草创太府寺的经历再重新走一遍,这是一条以前就走过的老路,简单而又不简单。</p> 困难肯定不少,辽国的官僚主义,比之宋国更甚,很多部族皇族联合起来,连萧绰都不得不低头妥协。</p> 好在一个小小的太府寺,还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就如曾经在宋国时的遭遇一样,太府寺除了能得到皇家老大的支持,余者皆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p> 或许是由于这次入析津府带来了不少土特产的缘故,萧后的态度要温和了许多,尤其是对待还玉的态度,更是如春风一般和煦。</p> 王大司农自然知道,她所以表现出如此友善的态度,其实也是因为知道还玉的身份,宋国护理学院的大院长,从她手中调教出来的战地护理,如今的名声绝不亚于太府寺取得的成绩,这算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了,如果能在辽国也设立一个护理学院,能救回多少契丹勇士的生命,无法计量。</p> 看得出来,这一回萧绰是下定决心要振兴辽国经济的,不但给太府寺配备了整整两万的精骑供太府寺驱使,另外还指明了不论遇到何种阻力,都允许太府寺用最直接的方式去解决。</p> 何谓最直接的方式?显然就让太府寺用手中的这两万精骑去踢开挡在前面的障碍物。</p> 这支持的力度,简直就是暴力,除此之外,入主太府寺的第二天,她又送来了几名族中的有为青年,表示要在太府寺中谋求一份工作。</p> 这明显就是要在太府寺里安插自己人的打算,也太迫不及待了,都还没正式开张呢,就急着把家里的亲眷往肥缺上面塞了,挖自家墙角都挖得如此迫不及待,这哪是想着要振兴经济的样子。</p> 都还不知道这人能不能用呢,怎么可能就随意把人放在重要的位置上,但也不能拒绝,即便是像王大少爷这样人,都有适合他的位置。</p> 先从最底层的小厮干起,如果真的有心,就会安心学习,踏实工作,如果自视甚高,眼高手低,过几天就过撂挑子。</p> 果不其然,萧后带来的几个所谓族中俊才,只在太府寺待了一天就自动消失了,像这样自小就在温室中养大的世家公子哥,怎么可能忍受的了这样的一份差事。</p> 倒是那个耶律休哥送过来的两个儿子还勉强能用一用。</p> 初来乍到,来自各方面的阻力肯定不少,尽管太府寺的背后有辽国太后的支持,自己手中也被分配到了一支足够强大的武装力量,但由于辽国的政体与宋国有不少的差异,很多事情施行起来,还是有不少的阻碍。</p> 不过这些对王大司农来说都不算个事,能搞的成就搞,若不搞不成……赵老大那边巴不得自己搞不成呢。</p> 何况对信封资本为王的大司农来说,不论什么样的阻力,都是可以用钱来解决的,如果仍然解决不了,用钱没能堵住他们的嘴,那就用更多的钱,用他们难以想象的钱,直接把人给埋起来。</p> 在重重阻碍之下,三月之后,太府寺的初步框架搭建完成,各职能部门,终于勉强能运作起来了,接下来该轮到太府寺的表演时间了。</p> 五月初,一支由宋国各州府的商会代表组成的采购团抵达析津府,在三天之内与辽国太府寺签订了多个合作协议,订单总额超过五百万贯。</p> 这个数字,大概是辽国目前两年的岁入,天文数字一般的订单金额,彻底震晕了辽国众人。</p> 之前的反对声,冷嘲热讽声,立马就少去了一大半,萧后也彻底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开始使用武力解决余下的不同声音。</p> 次月月初,一支两万余人的民力驻辽东,开始在预定地点修造伐木场,若要富,先修路,辽东的荒芜,远远超出之前的预料。</p> 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砍下来的大树,如何运得出来,两万个民力撒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一下子就没了踪影。</p> 如此看来,向高丽国借用民夫的计划也不得不提前了,不过这也是需要时间的,为了不耽误订单,遍地开花的方案,也只好暂时改成集中发展。</p> 先从辽河一带的山林入手,然后直接走水路,把木材给运出来,反正也不需要规划,此时的辽东,真是荒凉的可以,随便往哪一指,就是一片丛林茂密的原始森林。</p> 难怪此时有那么多的野山参可以挖,那么大一块地方,全是野山参的原产地。</p> ) 章节目录 第520章 合作伙伴 接下来,在太府寺的撮合下,宋国的商队进驻辽河码头,在木材交易市场上置办起了商铺,与辽国交易木材山货貂皮等物资。</p> 同年七月,十万辽国铁骑拨付辽国与高丽国的边境线,与此同时,数万宋国水军集结开城港外海域。</p> 高丽国举国震惊,不日两封分别来自辽国与宋国水师的“条约”被送呈到了高丽国国王王治的桌案前。</p> 条约的内容只有一条,就是在今年年底之前,宋辽两国将在高丽征调六十万民夫,帮助宋辽两国搞经济建设。</p> 拉走六十万人,那高丽国差不多就空了,三千里江山,就要成为一片鬼域了。</p> 高丽国王当场吐血昏厥,不省人事,高丽朝廷急忙派出了两波使者前往宋辽营地乞降,然而被送回来的,是两颗血淋淋的脑袋。</p> 高丽国王王治再度吐血昏厥,一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辽国铁骑,另一边则是遮天蔽日的宋国水师战船,当今天下两个最强大的武力,合起伙来欺负一个编外小国。</p> 讨论憋屈,此时的高丽国,无出其右,不过有一点还是很厚道的,宋辽两国并没有打算瓜分高丽国的领土,他们要的,不过就是给高丽国的子民争取一个出国务工的机会而已。</p> 六十万,一个都不能少,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在步步紧逼之下,这位年轻的高丽新王,在第三次吐血昏厥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早早的走完了他憋屈而又愤懑的一生,时年仅二十三岁,连个子嗣都没留下。</p> 其后,其年仅五岁的侄子王诵即为高丽国新君,由其母皇甫太后摄政,也就是韩剧里的那位千秋太后了。</p> 孤儿寡母的,哪经受的住这样的威逼,加上高丽国国内一杆没啥骨气的大臣连番劝解,最终只得忍辱签下了这一份劳务输出的合约。</p> 即日起开始在国内征调民夫,分批次的送往宋辽两国设在边境线上的劳工接受点。</p> 有了大批优质劳动力的输入,辽东地区的伐木工业也终于可以跨上一个崭新的台阶,辽国的百姓,也不用再守着金山银山,而吃糠咽菜了。</p> 太府寺在辽国的地位获得进一步提升,大量的优质劳动力,也大大缓解了宋国沿海一带出现的用工荒问题。</p> 更让商贾们感受到了聘用海外劳工的长远利益,以及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依据,同年十月,在第一场北风吹向南方海岸线的时候,有超过两千余艘的大小商船驶离市舶司码头,朝着大洋彼岸的印南半岛行进。</p> 此行的目的,早已经不再是三哥家的各种石头,而是三哥本人,三哥家的日子过得太难了,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了那些石像上面,整日神神叨叨的,仿佛双手合十就能变出食物似的。</p> 他们需要的,不是石像,而是食物,他们每天最应该去的地方,不是神庙,而是工坊,他们需要一份工作!而商贾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他们能得到一份工作。</p> 同年,赵老大再从义学毕业生中募新兵三万余入城北训练营,用以日后充实并巩固西北边疆的边防。</p> 与此同时,原驻守在银州城中义学新兵,依旧在西北党项的各个山谷中搜寻叛军首领李继迁的下落。</p> 这一场猫鼠游戏,都差不多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年了,仍然没能把那狡猾的李继迁擒获,因此,搜寻贼首的队伍,也从之前的两千,增加到了现在的五千人。</p> 但即便是五千人的队伍,放在这沟壑纵横的西北高坡中,也几乎是沧海一粟,泯然于山林草坡之间。</p> 不过经过这差不多一年的野外探险,义学的同学们都练就了一身极为霸道的穿山越岭的身手,等闲三五头野狼不得近身,个个都是野外生存专家,兼野外追踪高手。</p> 将近一年的搜寻,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前一次,就差点被他们逮住那个李继迁。</p> 当时的他,似乎是又接受了某个神秘部落的注资,又有了一千多的部落追随者,而且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似乎正在谋划吞并某个山谷中的小部落。</p> 于是,搜寻队员们将计就计,与上次一样,依旧埋伏在山谷口,等待他们自投罗网,而且这一次的准备更加充足,作战经验也更加丰富,没花什么功夫,就把前来偷袭部落的流寇给就地正法了。</p> 可是天不遂人愿,战斗到最后,仍然让那个李继迁给逃出了包围圈,带着仅有的几个追随者再次窜入了茫茫山林,不知所踪。</p> 但义学的搜寻队员们仍然没有放弃,在搜寻队伍得到进一步的扩充之后,他们铺开了一张更大更紧密的大网,在经过了小半年的不懈努力之后,终于又被他们找到了李继迁的下落。</p> 此时的李继迁,早已经是某个土蕃部落的女婿,难怪这半年来一直都没有找到他的消息,原来是让他逃到了隶属于土蕃六谷部的地盘上去了。</p> 而且很神奇的是,这货竟然又有了千余人的追随者,不得不承认,李继迁同学是一个非常合格的融资高手,走到哪都能被他拉到一笔非常不错的投资。</p> 那些零散部落的长老,也不知是被他灌了什么样的迷魂汤,又是送女儿,又是送人马的。</p> 此时李继迁避难的这处草场,已经远离宋国与土蕃诸部的边境线,差不多都已经靠近河西九州之一的西凉州地界了。</p> 此时的西凉州,名义上是宋国的地界,但实际上宋国并没有正式在凉州建立起自己的政权机构,控制凉州政权的仍然是吐蕃的六谷部及折逋氏家族。</p> 若不是发现的及时,还不知道这位天才的融资家,能拉起一支多大的风投队伍呢。</p> 于是,在战略部制定作战任务之后,义学搜寻队又一次突袭了李继迁同学贼窝。</p> “呸……”</p> 作战队的小宋同学狠狠地往地上淬了一口血沫,随即伸手,一把抹去了挂在脸上的血水,愤愤道。</p> “去把那厮大拇指下面的那条手筋给挑断了,这货能打的很,又被他伤了一个同学。”</p> “队长,干脆把手剁掉得了。”</p> “哎……弄残了他以后就拉不到投资了。”</p> “嗯……也对,那就挑手筋。”</p> 一名同学领命而去,准备给昏迷不醒的李继迁做个小手术。</p> 此时,边上的副所长小林说道。</p> “队长,咱这样子算不算养寇自重呀……?”</p> “不算……咱这叫养肥了再杀。”</p> “不对吧,我觉得咱们这样应该算是养肥了再捞,捞完了再放。”</p> “哈哈哈……”</p> ) 章节目录 第521章 不死传奇 夜幕低垂,四周寂静一片,搜寻队的队员们默默地清理着战场,山坡草地的极远处,偶尔有几声狼嚎声传来。</p> 发生在这处偏远小部落中的小规模战斗,可能要过很多天之后,才会被别人发现。</p> 整场战斗不过只持续了一刻钟而已,没有一人逃脱,只有一人幸存。</p> “对了,先把小黄拉过来,让它巩固一下那人的体味。”</p> 行军途中还带着狗一道出行的,恐怕也就这义学的新兵蛋子们了,那位深度昏迷李继迁同学,从来就不曾逃出过他们的视线。</p> “等会再往他身上盖两个尸体,莫要野狼给叼食了,下个月还有不少新同学要来,实战经验就全指望他了……”</p> 战场清理完毕,近三千义学搜寻队的队员,整齐列队,披星戴月的回返临时驻扎的营地。</p> 这一波收割之后,恐怕又要养上小半年才能再次实施这样的远征实战演练的机会了,此时的他们多么希望这西北荒原上,能再多几个李继迁。</p> 而此时的李继迁,则重新变回了孤家寡人,陪伴他的只有一地的追随者尸身,和那一大堆足够他东山再起的金银珠宝。</p>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当又一个壮硕异常的搜寻队队员,扔掉他手中的武器,准备帮助李继迁再次进入深度昏迷状态的时候。</p> 这位年仅二十七的西北草原传奇,这位还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经半头白发的不死传说,终于低下了他那不屈的头颅。</p> 八年了!整整八年了,他早已经记不起,这将会他的第几次深度昏迷了,他真的累了,再也不想成为一名融资家了。</p> 自从在那个雪夜逃出银州城之后,这八年来他李继迁的足迹,几乎踏遍了西北这块广袤无垠的荒野。</p> 凉州,河西州,甘州,瓜州,沙洲,伊犁州!无论是戈壁滩还是河谷地,哪一个地方,没有他李继迁的足迹?</p> 可即便如此,又有何用,每当他积蓄了一点点的实力,这些人,总会准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从不曾迟到,从不曾换过花样,就连那堆金银珠宝,这八年来甚至都没怎么变过,更可愤的是,就连他们带的那只黄狗,都还是八年前的那一只!</p> 此时,瘫坐在地上的李继迁只是不住的发出无意识的呵呵呵哈哈哈的傻笑,眼神涣散,生死看淡。</p> “队长,这人好像不成了,还能用不?”</p> 准备实施深度昏迷工作的壮硕小伙一脸为难的看向他们的队长,按照大队长的说法,他现在的这种情况,应该是已经彻底的放弃治疗了。</p> 这些年来,这西北之地也越来越荒芜了,再也养不出更肥硕的李继迁,就拿这一波收割来说,他奔波半年,仅仅只拉到了几百个风投公司的追随者,还不够义学搜寻队塞牙缝的。</p> 照目前的状况来看,也确实很难再从他身上榨出一些有用的价值,也很难继续为义学培养优秀战士的事业发挥余热了。</p> 这些年来,这位李继迁大人,早已经成为众多义学同学的老朋友,老伙伴,在他的努力下,义学的教育事业有了更进一步的长足发展,也为义学培养出了无数的优秀战士。</p> 在这位李继迁大人的带领下,义学同学的脚步,也几乎踏遍了这塞外戈壁,甚至还有人领略到了天山山脉的绚丽风光。</p> 大宋的领土,也在这位李继迁大人的帮助下扩展到了玉门关,与之相对立的,则是这片广袤的塞外戈壁,变得越来越荒芜,无数部落在这期间永久的消失了。</p> 这位义学的大功臣,却是土蕃部落和回鹘部落们的死神,这些年来,这位让人闻风丧胆的戈壁不死传奇,不但学会了隐身术,而且还学会了分身术。</p> 多年来不但隐藏在土蕃回鹘的各个部落之间,有时甚至还会同时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方。</p> 而此刻,这位戈壁草原上的传说,即将走到他生命的尽头,结束他可悲又可笑的一生。</p> 为了纪念这位为义学战斗事业作出杰出贡献的融资专家,义学的同学们决定留下他的首级作为纪念品带走,顺便还让每位队员往李继迁大人的残躯上吐上一口口水。</p> “呸!”</p> “呸……!”</p> “呸呸呸……!”</p> 其中有一个同学连吐了三口,另外两口,是替他的两个同年吐的,这八年来,也有成千上万的义学同学,把那一腔热血连同他们年轻的生命,永远的留在了这片土地上。</p> “呸……!”</p> “列队……回家!”</p> 随着一声令下,历时八年的追凶之战就这么平平淡淡的结束了,没有欢呼,更没有胜利的喜悦感,前面的路还很长,这不过就是一次寻常的实战演练而已,一次耗时比较久的实战演练而已。</p> 从雁门关外回返银州城的路途并不好走,冬日的寒风,夹杂着漫天的黄沙,西沉的夕阳,映照出的,是一个个挺拔飒爽的身影,他们终于长大了。</p> 而此时辽国析津城外的官道上,也有一排长长的身影,正全力往汴京城的方向赶去。</p> “怎么走的这么急?不是说下个月才回去的嘛?”</p> 从宋国的京城到辽国析津府的这条官道,他已经走了整整八年,而她,也跟了整整八年。</p> 俗话说,慢到二十,快到三十,跑到四十,飞到五十。</p> 从弱冠到而立的这十年,真的是一眨眼的功夫,快的甚至都来不及去抓住那青春的尾巴。</p> 三十岁的女人,容颜依旧,说话的语气未变,连那稍显急躁的性格,都不曾有任何变化。</p> “京城传信过来,赵老大似乎撑不过今年了……”</p> “什么?年初的时候不是还都挺精神的嘛?”</p> “这人要是上了年纪,都是说垮就垮的,提着的一口气卸了,也就差不多走到头了。”</p> 赵老大今年六十四,由于这一家人的意外闯入,让这位在历史上颇有争议的赵宋开国皇帝多活了十多年,不过这一回,怕是真的要走了。</p> 认真的说,王浩对这位相识了十数载的……应该算是故交吧,自从来到这个新世界的第一年,就已经相识,应该能算是故交了。</p> 对于这位相识了十数载的故交,还是很有几分感情的,多年的相处下来,抛开君臣关系不谈,更多的时候,确实是以一种挚友的关系来相处的。</p> 因此,初闻此噩耗的时候,心中仍是不由自主地抽痛了一下,人生总是不得不面对各种各样的离别,尤其是对一个拥有两世灵魂的人而言,其中要承受的离别之痛,也比旁人多了整整一倍。</p> 七十三,八十四,六十六,也算是自古以来人生的三大关口了,目前看来,他连这第一关恐怕都走不过去吗?犹记得曾经跟他说过人生的黄金十年,如今这十年之期一过,胸中一着的那口气,那份倔强,难道也随之松掉了吗?早知如此,当初应该把十年说成二十年的。</p> ) 章节目录 第522章 送别故人 “哎……其实认真的讲,咱俩的岁数也不小了,要是在前世,这会差不多该当外公外婆了。”</p> 听到这个消息,还玉的心情也同样瞬间跌落了下来,人们总是在不经意,才会发觉身边的人突然就老了。</p> 马车赶得很急,前面有护卫鸣锣开道,确保道路畅通,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使用这种特权。</p> 回京的时间,比往年足足快了一倍,直到入城之后,王浩方才松了一口气,还能见上一面,这就够了。</p> 顾不得稍作休息,便直入皇城,前来迎接的,也是多年的老相好,一脸乌黑皱子的海公公,刚一照面,就是一声异常熟悉的哀嚎。</p> “哎哟我的王老弟,你可来了,快快随杂家去见见陛下,他这两天可逗一直在念叨着您讷。”</p> 跟着海公公到了万岁殿外,有众多朝臣在外等候,皆是一脸的凝重,分明都是一副等着里面那位咽气的架势。</p> 这也是事实,并没有别的意思,等自己要嗝屁的那天,也会有亲朋家人围在你的床边,等你咽气,所以这话虽然不中听,但其实这也算是一件圆满的事,能把想要交待的话都交待完了再嗝屁,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p> 而殿外的这些大臣,显然已经跟赵老大道过别了,自己恐怕是最后一个了,因为进到万岁殿内时候,陪在赵老大身边的,是他的几个儿子女儿,包括柴郡主和小蝶俩义女也在病榻旁,这也是大多数人在临死前走的一道程序,至亲往往都在最后关头道别。</p> “王浩,你过来……”</p> 看到王浩进来,病榻上的赵老大艰难地抬了一下手臂,示意旁人退下。</p> “王浩啊,朕要先走一步了……”</p> “陛下只是……”</p> “哎……朕都要是要走的人了,你也要学其他人那样,说些自己都不信……安慰话……嘛。”</p> 赵老大一挥手打断了大司农的安慰话。</p> “大臣也是好意,说些安慰话,能让陛下走的更安详一些。”</p> “呵哈哈……好好,朕就喜欢听你说这样的话,这……这才是朕大司农啊……哈哈哈……不过朕要告诉你,朕这辈子值了,君临天下,开创了一个不输汉唐的盛世,儿孙也都孝顺,朕没有遗憾,会走的很安详……哈哈哈……但……但朕知……咳咳……咳……。”</p> 短短一席话,仿佛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p> “陛下……”</p> “你……别说话,不要跟一个将死之人争这一柱香的时间,朕知道,这其中,你的功劳占一半。等过了年,就把辽国的……辽国的那小皇帝还回去吧,你……你也别去那边了,这些年来,一直把你圈在这小小的太府寺内,朕是有愧的,你应该有更大的作为……”</p> 断断续续的话,持续了很久,不能跟一个即将辞世的老人争时间,所以大多数时候,也都是赵老大在说话,临终的交待,有不少,把辽国的小皇帝交还回去,也就预示自动终止了与辽国的合作关系,以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盟友关系存在了。</p> 大概一炷香过后,该交代的事,差不多也已经交待了,这最后一点时间,要留给他的儿孙,含泪起身,郑重一礼,全了这份君臣之谊后,便加入了殿外等候死讯的队伍。</p>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生命就像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至始至终陪着你走完,每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你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p> 与等候在殿外的几位老大人打了个简单的招呼,气氛凝重,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一个时代的结束。</p> 过不多久,赵德昭赵德芳一杆儿孙也被请出了万岁殿,王浩投眼望去,却见这些人中,唯独少了自家那臭丫头!心中不由得一紧。</p> 此时的万岁殿内,也只剩下一病榻上的赵老大,与侧蹲在病榻旁的小蝶,别无他人,连贴身内侍与起居郎这样的影子选手都没有留。</p> 赵老大的精神似乎好了一点点,安静了片刻之后,又让小蝶把靠枕往上挪了一些,好让自己能半靠在床塌上。</p> “蝶儿啊……干爹问你,如今边镇与禁军当中,有多少义学子弟了……?”</p> 很寻常的语气,说的却是一句极不寻常的话,小蝶闻言,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病榻上的老人,眼神平静,并无一丝慌乱的神色。</p> 此时的她,也已经是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女大十八变,如今的她,也早已经不再是那个老不长个的黑瘦丫头,眉宇之间,更有一股淡淡的英气,沉着自信。</p> “二十七万七千一百六十二人,干爹早就知道了……”</p> “呵呵呵……咳咳……年前廷让病重,干爹曾去探望,聊起当年军中之事,才赫然发现,今日军中氛围,与当年相差太多太多了……”</p> 军伍就应该有军伍的样子,战时执子之手,息时喝酒吃肉,他们很粗俗,他们会斗殴,会骂娘,会欺凌新兵,会领受军仗,会邀功显摆,也会舍身忘死,奋勇争先。</p>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那些从边镇轮换回来的将卒,那一个个禁军大营中的兵士,再也无法从他们身上找到该有的那些陋习了。</p> 这样的军队很强大,强大到让人看着都能胆寒,然而这样的军队却很陌生,陌生到再也无法掌控。</p> “他们不会那样的……”</p> 小蝶闻言,依旧平静答道。</p> “不是不会……只怕是看不上吧……呵呵呵…咳咳……”</p> 赵匡胤也依旧是轻笑加轻咳,语气中没有责备,更没有愤怒,有的只是看透一切的明悟,只是每说完一句话,就得喘上好一会,才能回过气来,犹如一架快要散架的风箱。</p> 小蝶听罢,低头不语。</p> “呵呵呵……干爹只是不明白,你们凭什么看不上……?这个问题,干爹想了整整一年,才终于想明白,你这丫头,心气之高,竟连武周都不屑做,干爹说的对也不对?”</p> “小蝶只是想让同学们站在更高的地方看一眼这个世界。”</p> “不过干爹还有一件事没想明白……你今年才二十岁……”</p> 这才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甚至还怀疑过这背后是王浩在暗中谋划,然而很快便被推翻,相识这么多年,这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p> “干爹有没有想过,在比九天之外更加遥远的地方,会不会有一个与我们这里一摸一样的世界,不同的是,那里的时间走的更快,要比这个世界多走了千年?有没有可能,正好有个小女孩梦见过那个世界?”</p> “哈哈哈……竟是如此……”</p> 万岁殿内传出的大笑声,听在众人耳中,甚至让人们怀疑赵老大的病情瞬间康复了,然而只是片刻,那笑声便嘎然而止……</p> ) 章节目录 第523章 十年之后 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花车香满路,今年的元宵节,过得很有特色,没有往年的热闹景象,更没有满街的大红灯笼高高挂。</p> 取而代之的,是家家户户门前,那一个个白灯笼,皇城城墙的墙根下,贴着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条诰令。</p> 依先皇遗愿,诰令京城百姓,一应日常照旧,无需挂孝,七日之后,礼乐亦可。</p> 然而百姓们念着官家的好,依旧很自觉地,把那个白灯笼挂满了四十九天,他们不忍心看着官家走夜路。</p> 新落的积雪映寸着黑色的屋瓦,黑白分明,这是怀旧的颜色。</p> 北城外比直的官道上,有一列人马向北而行,渐渐消失在视野的尽头。</p> 客居八年,辽帝耶律隆绪也长成挺拔壮硕的年轻小伙,也是该让他回去的时候了。</p> 这八年来,大司农也履行了当年的承诺,让辽国百姓也过上了安康富足的幸福生活。</p> 年年有余粮,岁岁有今朝,辽东诸地,在高丽国与倭国的倾力协作下,已经被开垦出了大片大片的良田,塞外的草原上,也终于真正实现了风吹草低现牛羊的美丽风景。</p> 一座座城池也在草原上拔地而起,很多牧民开始在城池内安家,不再逐水草而居,农场里成群成群的绵羊,就足够让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p> “你怎么也过来送他了?”</p> 目送一行人消失在视野尽头,王浩侧头问向一旁的小蝶。</p> “好歹也是相识一场,说不定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了。”</p> “记住你的承诺。”</p> “看得出来,老爸你的内心是很矛盾的。”</p> “我有什么好矛盾的,我没有矛盾,再说了,有你老爹我在的一天,你就永远翻不起大浪。”</p> “你很矛盾,我也没想过要翻起什么大浪,浪能有多高……”</p> “嗯,那来一场海啸?”</p> “不够,要玩,咱们就玩板块漂移……”</p> “个臭丫头……”</p> “臭丫头发明了香皂香水,走了……”</p> “你还要去哪?”</p> “学校里还有事,这两天就不回来了。”</p> 看着跃身翻上马背的女儿,王浩眼前一阵的恍惚,一瞬间有种落寞的感觉,送走了赵老大,也送走了耶律小皇帝,此时的他,更有一种送走这个时代的错觉。</p> 回城的路上,弃了马车,优哉游哉地行走在汴京城的街道上,细细感受着周朝的巨变,忽然之间,有一抹醒目的粉红在眼前匆匆滑过。</p> “表哥……!”</p> 每当这个时候,总会在不经意间与折惟信表哥不期而遇,只是今日的他,似乎并不打算与自己邂逅。</p> “哎……老弟……”</p> “表哥何故掩面而逃?”</p> “咳……咳咳,为兄今日这围脖,无颜示人呐……”</p> 说话间,折惟信又把他条异常醒目的围巾往领子里塞了塞,老脸通红,眼神中满是委屈与无奈。</p> “还是嫂子贤惠呀……”</p> 王浩伸长了空空如也脖颈,任寒风钻入领口。</p> “兄弟你就别取笑为兄了,为兄当真后悔当初扔的那一板砖呀!”</p> “唉……走!去喝一杯。”</p> “别,为兄得赶紧回去,不然,家里那位,又得唱上一宿的望夫崖……”</p> 看来,这发生巨变的,除了这座城市,还有这座城市里的人,谁能想到,曾经的浪荡公子哥,如今竟成了妻管严,几十岁的人了,还被迫围着粉红色的围巾出门。</p> 自义学研究院发明了毛线之后,在极端的时间内,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火遍了天下的各个角落。</p> 上至七八十岁的老妪,下至十来岁的孩童,都把绝大多数的空闲时间用来织毛衣毛裤,围脖手套这些事上面了,毫不夸张的说,最近这些年,是一个全民织毛衣的时代。</p> 这景象,有点像后世的七八十年代,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会穿一两件毛衣那样,如今的宋辽,也是如此,而今或许有女子不会刺绣,但绝对不会有女子不会织毛衣。</p> 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如今的草原上,人们不再比拼谁的马术更好,谁的箭射的最准,取而代之的,是比拼谁剪羊毛的速度更快。</p> 当剪羊毛能让家人的生活过得更好的时候,草原上的勇士们,非常果断的扔掉了手中的弓箭。</p> 辞别了表哥之后,晃晃悠悠地回到家中,一眨眼,今天就已经是年假的最后一天了,王浩心里也清楚,赵老大一走,自己的官位差不多也该蹭蹭蹭的往上涨了。</p> 整个世界都在发生着变化,但这御人的方式,却一点都没变化,依旧走着前人的老路。</p> “老爷回来了!”</p> “老什么老!不都说了嘛,不要叫老爷老爷,哪里老了嘛,像以前那样叫着不是挺好的嘛……”</p> “浩……哥哥……这不太好吧?让姐姐们听到,又要取笑我了。”</p> “怎么就不好了,以前怎么没有不好,老爷这个称呼更不好。”</p>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在嘛,再说了,现在其实也不小了嘛……”</p> “那也不能算老呀。”</p> “那……什么时候可以叫老爷?”</p> “起码也得再过个一二十年吧。”</p> “那么久……”</p> “十年很快的,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p> 十年,转眼又是十年,十年时间,真的只是弹指一挥间,转瞬即至,这一个十年,才是真正翻天覆地的十年,这一个十年,也是不断送走故友的十年。</p> 李大帅,杨老将军,俞大哥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走入回忆之中。除了送走一个个老将,还送走了赵德昭,知天命的年纪,与他原本历史上的老爹同岁,轮回似乎在冥冥中被注定一般。</p> 只有老徐似乎越活越精神了,用他那一把顽强的老骨头,竭尽全力的阻挡着王浩再进一步。</p> 外面的世界在变,家里的那方天地也在变,都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迈进家门的时候,再也听不到那一声脆生生的浩哥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欣喜不已的。</p> “碰……”</p> “三万。”</p>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坚持一只茶壶只配一只茶杯的男人,最后终究还是成了那个守在麻将桌旁,做着端茶倒水的看客,每当女人投来求助的眼神,还能给一些比较中肯的建议。</p> “这张不能打,下家刚出了二条,打这张就很危险。”</p> “那……这张?”</p> “嗯,我看行。”</p> “六饼。”</p> “胡了胡了……嘻嘻。”</p> “都怪你……!”</p> “这哪能怪我,你这张小鸡也是要放枪的。”</p> “谁要小鸡了,你才要小鸡,你怎么就知道我打了二条,就要小鸡了,边边角角的不打,挑个这么中间打,有你这么出主意的嘛……”</p> “……姐姐,其实……我没有小鸡……”</p> “啥?好呀你,又糊弄老娘……不对,你刚才说你没有什么?”</p> “我……没有*****……”</p> “哈哈哈……”</p> ) 章节目录 第524章 燎原之火 撇下几个在麻将桌上口出粗鄙之语的女人,独自进到书房,却看到小蝶一个人坐在那里,还玩着剪纸。</p> “稀客呀,今天怎么有空过来?”</p> “今天是特殊纪念日嘛。”</p> “特殊纪念日?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节日!”</p> “老爸,你知道吗?过了今天,小蝶就长到您来这里之前的那个年纪了。”</p> “啊……?这都已经三十八了!”</p> 王浩闻言,惊骇出声,转眼之间,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是第二十四个年头了。</p> “是的呢,不过在这里的年龄,还要减去八岁呢……”</p> “那也是三十挂零了,已经都成大龄剩女,一点都不上心,还在这里剪纸玩!你这剪的什么?零零碎碎的……?”</p> “哎先别管这个,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讲。”</p> “嗯。”</p> 王浩嘴上平静,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这臭丫头,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这些年来的行事,愈发的肆无忌惮。</p> “按照原来的年份计算,再过一个月,我们就要迎来第一个千禧年了。”</p> “就这事……?”</p> “是啊,不过我想了想,我们肯定不能按照别人纪年,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正式决定将明年定为新历元年。”</p> 这句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一般。</p> “哼,正式决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别忘了你的承诺!”</p> “一直没忘,但是一码归一码,你们用你们的,我们用我们的,你们可以心安理得继续坐享这太平盛世,我们继续选择负重前行。”</p> “那你们这算是什么?你就非要这么折腾吗?你这箭剪剪的是什么?盟书?你把盟书给剪了?你要做什么?!”</p> 直到此时,王浩才发觉这臭丫头拿在手里剪吧剪吧的,竟然是十八年前宋辽两国签定的析津盟约!</p> “没用了就剪了呗,迟早要剪的,不如赶个巧,作为新历元年的献礼。”</p> “哈哈哈……你还是太天真了,你当真以为老爸不会留着后手?小蝶呀,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禀国,最重要的是养仕,光凭手中的武力,是治理不了天下的,二来,你们也没有财力支撑,所有的财权,都还在你老爸手里,我随时可以掐断,到时你们还能做的成什么事?”</p> “老爹呀……你难道还没发现你的逻辑很有问题吗?”</p> “怎么有问题,这就好比是一棵大树,没有了树干,你们这些树叶也是无法生存下去的!”</p> “你们是树干没错,但我们不是树叶,而是那被埋在地下的无数根系,这么说吧,你手上握着财权又能怎样,你所掌控的,不过就是最上面的那些名义上的财阀而已。</p> 但那些财阀下面的人呢?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不是那些财团支撑着这个商业帝国,而是我们底下那些千千万万的普通职员,支撑那一个个商业组织。</p> 同理你说的养仕也是一样,养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教化万民,树立一个向心力嘛,可是如果这个向心力早就已经存在了呢?</p> 老爸你还记不记得清流县?你知道那个清流县已经整整八年没有县衙了吗?你知道这样的试点县如今有多少个吗?</p> 你之前总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可真当星火燎原的这一天,你却仍死死的抱着那棵大树不肯松手,燎原之势已经无法避免,你躲不掉的,谁都没办法躲掉,我也不能,有千千万万双手在我背后推着,不可能再停下来了。”</p> “那你还说什么会信守承诺!”</p> 王浩一掌拍在桌案上,怒吼出声,打断了小蝶的话,她说的这些,自己不是没有想到过,不仅想到,而且比谁都清楚。</p> 然而有些事情,就像她说的,一旦上路,就没办法回头,于是只好用一个承诺,去守住最后的阵地,但如今看来,这样的承诺,比那一纸盟约,也无甚区别。</p> “我们又没说不会信守承诺,现在我就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们既不会争天下,也不会整那什么劳什子的君主立宪,更不会搞割据政权,我们只是想集中可以集中的所有资源,把文明的进程,往前推上那么一点点。</p> 我们所做的,不过只是在人们身后用力的推上一把,他们或许会因此跌倒,又或许会往前跨上一大步,但不论是跌倒还是往前跨出一大步,我都不会在乎,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有能力更有机会推上这一把。</p> 这种机会不常有,以前没有,以后或许也不会有,所以我要试试,我不在乎他们跌的多惨,或是跨的多远,我也知道,我们这条路走不远,或许一代,顶多两代,就会走到一条绝路上,但我不在乎,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p> 我过来这里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对我来说,这里的一切,更像是一个游乐场,一个玩具屋,一个属于我的玩具屋,一个我可以搬弄的玩具屋。</p> 而接下来,就是最惊险的过山车时间了,过山车没有刹车,更不会回头,它只会以最快的速度,义无反顾地走到终点为止,那个终点,也会是我生命的终点。</p> 所以,祝福我吧,老爸。”</p> 王浩哑然失笑……</p> 一直希望能有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但渐渐的就发现,很多事情,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你所希望看到的,和不希望看到的,都会一个不差的出现在你面前,一开始你以为你能够站立潮头,弹指间静看风起云涌,然而当巨浪来临,你才发现,原来此时的自己,不过也只是随波逐流的一员,无力抵挡,更无力改变,没人能改变。</p> 其实他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甚至可以说早在八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因此,与其说这十年来,自己是在送走一个又一个的故友,倒不如说是在静静的等待这一天的到来。</p> “那……那辽国?”</p> “我允许她带走四十万人,明年十月之前北上,三个月就能走到那个海峡,冬天那里的海面会冻住,那块大陆,我们暂时不会动。”</p> “哈哈哈……你这口气,哈哈哈……那块大陆为什么不动?那里不是更富有吗?还能有效地解决粮食问题。”</p> “那块大陆,作为中和矛盾的意义更大,所以只会在我们希望它出现的时候,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p> “哈哈哈……你们把半个地球当成你们的危机储备……呵哈哈……”</p> “老爸……你现在的样子,跟干爹走之前的样子好像……”</p> “呵哈哈……哈哈哈……”</p> “老爸你没事吧你?你不要吓我呀……”</p> “你现在开始担心你老爸的安危了?你就不担心哪天你老爹被皇帝拉出去给剁了?”</p> “……你也知道,城外有二十万常备军……”</p> “哈哈哈……”</p> ) 章节目录 第525章 新历纪元 新历元年元月,义学于五里坡校场誓师,并向朝堂递交第一个十年计划,朝野轰动。</p> 次月,义学新校区划定,新校区囊括整个两浙路,宋帝签署生源输送协议,协议规定义学每年可自主招生三十万。</p> 新历元年九月,宋国参知政事王浩赴辽。</p> 同月,二十万新军拨付析津城城下,随军队一道带过去的,除了八百门新式火炮之外,还有十万支后装膛线枪。</p> 同月,三十五万辽军出城迎敌,仅一小时之后,便全线溃败,辽帝耶律隆绪出城乞降被拒,最后在宋国参知政事的竭力周旋下,才被允许领四十万子民北迁,于次年一月横渡海峡,幸存者不足三成。</p> 同年,高丽国国王携国书入汴京城,乞求纳土归宋,被拒。</p> 同年,大理国太子携国书入汴京城,乞求纳土归宋,被拒。</p> 次年,新军征服北辽全境,于境内征民力三百万,赴河西戈壁修筑征西大道。</p> 新历五年,义学通过修养方案,新军撤离高丽与倭国,方案规定,十年内不再征用高丽与倭国的民力。</p> 同年,二十万新军登陆大食半岛,同年五月征服阿拔斯王朝全境,随后又将超过两百万的民力驱赶至西奈半岛。</p> 次年,新军兵临君士坦丁堡。</p> 新历七年,征西运河通航。</p> 同年,远征军舰队抵达地中海。</p> 新历十年,南大陆矿场动工。</p> 新历十五年,新军再征倭国,并与同年年底撤离,次年元月,义学发表声明,义学只是一个收集者,而非征服者。</p> 发表声明后两个月,新军开始有计划的撤离所有占领地,只保留了南大陆的矿场。</p> 新历三十年,新军复征北辽。</p> 同年,征西铁路破土动工,并于两年后全面启动再征服计划。</p> 新历三十八年,远征军宣布发现新大陆,随后有一名俞姓的探险家表示,那块新大陆,他父亲三十多年前就已经到过了,还拿着一份他父亲留下了的手稿到处宣扬,声称如今风靡各地的辣椒玉米,是他父亲从那边带过来的。</p> 之后,那位俞姓探险家在学报上舌战两月未果之后,决定放弃自己的探险事业,从而专心研究物种起源。</p> 新历七十年,万松书院后山的某个小院内,有位百岁的老人,看着眼前那盏被点亮的电灯,怔怔出神。</p> 苍老的眼神中,似乎有那么一抹最原始的记忆被唤醒,这道耀眼光亮,仿佛又把她带回了最遥远最遥远的故乡。</p> 注目良久,老人方才蠕动嘴唇喃喃道。</p> “老爸,你看到了吗,小蝶终于把属于人类的光明给带过来了。”</p> “太奶奶,这就是电灯吗?”</p> “嗯,这就是电灯。”</p> “它为什么会亮?”</p> “因为我们需要光明,不会被乌云遮住的光明。”</p> “小花不懂……”</p> “姜小花……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打扰太奶奶休息!”</p> “哎没事的没事的,太奶奶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休息。来孩子们,过来,太奶奶给你们讲我小时候的故事……”</p> ……</p> 新元7749年,蝶-175号星际勘测旗舰跳跃至一片未开发的星系,星舰联合会需要一片相对偏僻的星域,以用来实验最新研发光速对撞轨道。</p> “队长,探测到这片星域内有一个C级文明的星球。”</p> “启动星眼扫描,绘制镜像复刻图谱。”</p> “可是队长,这个文明的形态,与我们母星的进化史存在73.25%的相似度。”</p> “才73%而已,你要知道,文明的进化,存在着极高的相似度,宇宙万物,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p> “这就是俞远征提出的宇宙进化论……!”</p> “早期的人类科幻电影中,我们人类总是把外星人描绘成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直到后来第一次接触地外文明,我们才发现,原来文明的进化,都是大差不差的,想想也是,龙虾人恐龙人怎么可能进化出文明。”</p> “哈哈哈……”</p> “你知道在已知的文明中,相似度最高的是多少吗?”</p> “98.82%!在数亿年的进化道路上,我们都始终走在同一条道路上,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p> “唉……只可惜,那个文明最终也只是勉强站在了B3级文明的门槛上。”</p> 星舰驾驶舱内,勘测组的成员们正在展开一次激烈的讨论,对那颗年轻星球的分析数据很快被投影在了众人面前。</p> C6级文明,起源于46亿年以前的原始恒星星云,35亿年前出现第一个藻类生物,约七百万前开始有第一类智慧生物出现,在其后演化进程中,只完成了三次工业革命和一次技术爆炸,文明的形态基本定格,发生文明跳跃几率低于0.003%,属于可镜像安置的文明。</p> “我们的祖先,在一百年内实现第一次技术革命,然后又用了两千多年才完成第一次文明跳跃,而这个文明,用了将近六千年,才勉强从原始文明中走出来,在原始文明上面停留太长的时间,显然已经错过了文明跳跃的最佳时机。”</p> “好可惜……”</p> “没什么可惜的,更高级的文明,虽然能看到更真实的宇宙,却也必须在文明跳跃过程中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旧约世纪的那些石碑上记载的历史可都在博物馆里放着,不是经常有人批判发生旧约世纪的那些事吗,甚至还有提出要修改星舰联合会一号法案,还要重新命名星舰编号的。”</p> “队长,数据图谱已经绘制完成。”</p> “申请二级权限,执行C-1857号协议。”</p> “校验镜像数据模块启动。”</p> “设定天文单位,选定传送目标,启动数据引导程序。”</p> “他们都说,每一次按下这个按键,就会有一个进化了数亿年的文明,从此消失。”</p> “我们只是悄悄的帮他们搬了个家而已,不算消失吧……”</p> “没错,说不定我们在这样做的同时,有一个更高级的文明,正在悄无声息搬迁着整个宇宙。”</p> “也有可能,在那个星球的某个角落,有个小女孩正在整理她的玩具……”</p> 与往常一样,这样的任务,他们执行过很多次,当文明的高度,上升至整个宇宙,迁徙一个星系,与他们而言,不过就是一个女孩,在房间里整理她的玩具一般。</p> 然而此时,舰载AI却不合时宜发出了警报。</p> “警告……警告……传输数据异常警告……”</p> “数据异常?快调出坐标。”</p> “数据重叠……”</p> “三处!”</p> “怎么可能!”</p> “快……联络基地,申请终止数据传送。”</p> “嘟嘟嘟……”</p> “队长,基地没有回应。”</p> “继续呼叫!”</p> “队长你快看看,这是什么?”</p> “第……零号协议??!”</p> “…………”</p> “队长!舰载主系统已经被主基地接管……!”</p> “队长!星舰启动了星云之光!”</p> 一众舰队成员面面相觑。</p> ……</p> “小蝶,赶紧进来,要下雨了。”</p> “爸爸,你快看,那边的乌云,好奇怪呀!”</p> “奇怪什么,赶紧进来……!”</p> (全书完)</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