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开局扮演小哥》 第1章 雪山 咔嚓，咔嚓—— 伴随着积雪被踩碎的声音，一道墨色削瘦身影行走于茫茫雪山中。 位于这蓝星禁地长白山深处，温度已经降到了一个人类难以忍受的位置，可这个人只穿着一身平平无奇的单衣却仍然挺拔如松。 呼出一道白雾，张启灵抬头望向雪山深处，兜帽下乌黑碎发掩映中露出一双淡然如水的眼睛。 【主线任务：探索长白山】 【当前扮演度：23】 他叫张启灵，与那个国民男神只是一字之差。 三天前，他还只是一个华国大学生，喜欢各种悬疑小说的宅男。 不过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 他穿越到了一个与地球非常相似，但是科技更发达，神秘程度也更高的地方——蓝星。 地球上自古都有成仙问道、妖魔鬼魅的传说，也因此人们常常幻想世界上的名山大川中往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在这个蓝星，这一切幻想都成了真。 禁地，变成了这个星球的人们谈之色变的危险领域，至今无人能堪破其中的奥秘。 而他刚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长白山禁地里面。 如果不是他上了大学还中二不改，天天穿着一身黑衣服，机缘巧合触发了麒麟小哥的扮演系统，可能他就要成为第一个开局就被冻死的穿越者了。 此时他虽然只穿一身黑衣，但是在衣服之下，肌肉分明线条流畅的上半身正攀附着一道雄姿凛凛、霸气无双的墨色麒麟纹身。 一呼一吸间，墨麒麟仿佛拥有了灵性，正阵阵释放灼人的热量传入他的身体内部。 他现在只获得了小哥23的扮演度，仅仅拥有了一部分小哥的身体素质和麒麟纹身，连标志性的发丘指都还没激发。 主线任务让他探索长白山，因此他并没有着急离开禁地。 但长白山辽阔无比，其内地形更是错综复杂，没有获得小哥的记忆和堪舆盗墓知识的他在这里游荡了几天竟是毫无发现。 说到长白山，他只能想到书中这里是神秘龙脉的龙头所在，汪藏海在这里修建有一座宫殿，云雾缭绕美轮美奂，被称为云顶天宫。 但是他当时看书只顾着感受书中营造的气氛了，谁还记得具体他们一伙人怎么找到的地方？ 只记得好像冰里有一个婴儿 还是昆仑胎来着？ 想着想着，思维逐渐放空，等张启灵回过神来，他已经在原地站着看天看了半个小时。张启灵： 算了，还是再找找吧。 就在他拉了一下兜帽，打算继续前行时，敏锐的听觉隐隐约约听到远处好像有人在尖叫。 在雪山里这么大声，不怕引起雪崩吗？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啊救命啊！！！” 此时吴天真正在拼命狂奔，一时的激动后他很快意识到雪崩的危险，强忍心中的恐惧闭上了嘴巴。 他回头看了眼紧追在后的一个个雪白的怪物，紧咬牙关，压榨体力又加快了速度。 身侧的直播光脑上下漂浮，里面一条条弹幕飞速闪过。 “我靠我靠我靠长白山里面这么多妖怪吗？” “快跑啊天真！！！妈的这些玩意儿看着真恶心！” “救命啊！！！来人救命啊！” “禁地里怎么可能有人？！我就说吴天真来这直播就是找死，真以为自己能成为探索禁地第一人？” “你特么说什么风凉话呢？现在是事后诸葛亮的时候吗？” “啊啊啊啊啊啊前面！！天真看前面！！！！” 吴天真对弹幕所说毫无察觉，现在他已经跑到上气不接下气，眼前几乎有金星在发光。 这种感觉就好像大学体测的时候跑一千米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冷笑话，然后又觉得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这个的自己简直是个傻逼。 气喘吁吁中一抬头，眼前却猛然出现一张大脸！ 说是脸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发起的面团，或者什么人脸形状的苍白肉皮。勉强还能辨认的五官漂浮在肉皮上，不时有密密麻麻的圆圈状突起冒出，顶着五官扭曲起伏。 “卧槽！！！” 吴天真下意识一个懒驴打滚躲了过去，仔细看过去那面团分明穿着衣服，竟是之前失踪的冒险者。 难道，进入禁地的人都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他咽了口唾沫，想要起身再逃时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面团子包围，周围的雪地里还在不停地钻出面团。 这些怪物起身时浑身上下都在抖动，乍一看像是什么弹性很好的布丁。 妈的，他以后再也不吃布丁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敢看了，太可怕了！！” “救援队还没到吗？不是早就上报了吗？！！！” “长白山禁地地形这么艰险，救援队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 “我就说不应该来，禁地根本不是我们人类能接触的地方啊！！” “等等，那里好像有个人？” “你吓出幻觉了吧？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人？就算有那也是人形的怪物！” “不是，好像真的是人，在左上角，你们快看！！！” “卧槽，他飞过来了！我靠速度好快！！” “飞檐走壁！！这是飞檐走壁！！！！” 就像是漫天雪色里一点浓墨，只是一瞬间就到了眼前，吴天真只感到自己被拽着后衣领揪了起来，随后一阵腾空，天旋地转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被丢出了重围。 摔在厚厚的积雪上，他猛地吃了一大口雪，一想到这雪是那些面团拿来洗澡的，他又嫌弃地呸呸呸吐了出去。 定睛望去，竟是一个黑衣人，此时正代替他站在怪物中间，身陷重围。 “你小——”心 吴天真的话戛然而止，只见黑衣人缓缓抬头，兜帽下露出一张清冷白皙的脸，点漆双瞳无喜无悲，淡然到像是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间。 明明穿着一身极致的黑，他却好像马上就要融化于这满天的风雪 张启灵无暇顾及吴天真，他虽然冲过来救了人，却只是出于本能，此时被这些雪弥勒包围，他虽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毕竟仔细想想，他现在还没有什么攻击手段，难道要叫麒麟纹身自己出来打架吗？ 却在这时，可能是感受到他的窘迫，系统声音响起。 【检测到宿主英勇救人，符合小哥形象，扮演度+1】 【此时扮演度24】 【解锁麒麟纹身进阶能力：麒麟威压】 随着系统声音落下，张启灵脑中一声麒麟怒吼悍然出现，身上麒麟纹身墨色陡然加深，边缘处浮现出一圈金色纹路。 本来蠢蠢欲动的雪弥勒以张启灵为中心向外瞬间被净化，雪花飞舞空气激荡，平息后地上只轻飘飘落下几张被雪弥勒蛀空的人皮。 这时，张启灵突然想起刚刚被他丢出去的倒霉蛋好像还喊了句什么，于是转头看过去。 吴天真此时正被眼前的一幕惊到瞠目结舌，注意到那平静幽深的目光后他尤其地紧张起来，只感觉自己刚刚那声没喊出来的小心非常沙雕。 “额——我是说，你xiao——xiang，你想吃雪吗？！” 他猛地抓起一大把雪塞到嘴里，傻笑着说：“挺好吃的，嗯，真的！” 吴天真： 张启灵： 吴天真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妈的我是傻逼吗？？？ 第2章 酷……爱粥？ [终于得救了，吓死我了……] [我靠我靠，帅哥，超级大帅哥！这腰、这腿、这脸、这气质，妈妈我终于找到我未来孩子的爹了！] [隔这么远干啥，快点啊光脑上啊，凑近点，这么远我舔得一点儿都不爽！] [这是神力吗？难道这是雪神？还是长白山神？] [神仙穿这么现代吗？] [分析啥呢？舔着先啊！我先截屏为敬！] [我靠，竖子竟敢偷跑！不讲武德！] 好像感受到观众的激烈情绪，直播光脑缓缓向前飘动。 张启灵只看到那个不知名的东西一路靠近自己，心下警惕间却发现上面好像有字体飞速滑过，看样子像是中文。 他正想仔细辨认一下，吴天真却猛地一个饿虎扑食冲上来捂住了屏幕。 张启灵：…… 他转身就走。 在这儿耽误的时间已经太长了，他该赶快继续自己的任务了。 至于这个人，他应该很快自己就会回去。 吴天真好不容易挡住屏幕上的那些虎狼之词，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救命恩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虽然这里很危险，他刚刚甚至差点丢了小命，但是说实话，不管是诡异的大面团子还是强大清澈的张启灵都狠狠刺激了他的好奇心。 他天生探索欲望特别旺盛，要不然也不会放弃家业跑来做死亡率超级高的禁地探索主播。 脑子里胡乱想了些不知道是啥的东西，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追了上去，嘴里还正喋喋不休的自我介绍。 “……所以我叫吴天真，天真无邪那个天真，不过其实我并没那么天真，对了恩人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话说我真的觉得这里太危险了，我刚来就遇上那些怪物，恩人你在这儿干什么啊……” “闭嘴。” 张启灵突然停下，吴天真以为自己吵到他了连忙拿手捂住自己的嘴，刚急着想道歉就注意到张启灵正凝神闭目，好像在倾听什么声音。 “咔嚓，咔嚓——” 张启灵猛然睁眼。 “雪崩，跑！” 话音刚落，人已经像一道风一样掠过去。 吴天真呆呆地站在原地，仔细在心里过了一遍刚刚那三个字。 雪崩，跑…… 雪崩…… 雪崩？？？！ 他一格一格地回头，果然对面山顶的积雪已经倾泻而下，转眼就冲到了离他不远的位置。 直到这时他的耳朵才后知后觉地听到了雪崩的轰鸣声。 飞奔的雪：hello啊小老弟！ 狂奔的吴天真：你不要靠近我啊啊啊啊啊！！！ 妈妈这到底是长白山还是马拉松现场啊啊啊！ 吴天真上一轮跑的还没喘匀气儿，这一轮就开始了，因此他没开始跑两步就感觉自己已经快不行了。 周围都是山壁，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上，感觉眼前一片白茫茫啥也看不见，虽没有瞎但胜似瞎了。 心里刚想到这儿，脚下一空，伴随着轻微的碎裂声，吴天真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下落。 雪洞！！！ 这个概念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但身体下沉的惯性已经无法阻拦！ 下有雪洞后有雪崩，这实在是必死的局面！ 一瞬间吴天真脑子里开始走马灯回忆自己短暂的一辈子，乱乱糟糟想了一通后，突然冒出一个没头没脑的想法。 ……好像还是没问到他的名字。 却是突然感觉自己的领子上一股巨力袭来，熟悉的天旋地转后吴天真眼冒金星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居然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张启灵又拎着领子提到了旁边一个隐蔽的山洞里。 山洞幽深狭窄，雪崩像浪潮一样从洞外呼啸而过，一阵山崩地裂的声音后一切又归于平静，而此时吴天真的耳朵还隐隐耳鸣。 张启灵平静地看了一眼这个还傻愣愣的倒霉蛋，自顾自找到了一个角落坐下。 大雪崩后可能会有余波，现在出去并不是明智的决定。 良久，吴天真才有点恢复过来，耳朵里还是嗡嗡作响，但是勉强已经能听到声音了。 他四下寻找一下，却发现那个神秘的小哥此时正安静地坐在黑暗的角落，微仰着头定定注视着山洞顶部，仔细看去却发现他眼神散开，分明只是在发呆。 拍了拍光脑，惊讶地发现光脑除了上面有点雪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吴天真不禁扯了扯嘴角。 ……质量这么好，不会哪天自己都嘎了光脑还坏不了吧？ 心情复杂。 [好家伙，吴天真搁这儿极限求生来了。] [真是神仙啊？怎么神出鬼没的？] [但是好帅啊他，你们刚刚是没看到，他拎着吴天真的那一瞬间手臂的线条，呲溜！] [快点去问名字啊吴天真！快点儿我的户口本已经饥渴难耐了！] 看着弹幕吴天真一头黑线，脚下往张启灵的方向走去心里却还忍不住嘀咕。 ……想得倒挺好还户口本，怎么说都是我先遇到他的要上也是我的户口本，跟你们这些弹幕有啥关系？ 等等，呸呸呸，上啥户口本，都被弹幕带偏了。 带着一点点莫名的心虚，吴天真摸了过去，期期艾艾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张启灵被身边的动静惊醒，瞥了一眼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吴天真，他仔细感受了一下附近的震动情况。 现在应该安全了。 想着他起身，从还蹲着的吴天真旁边走过，想了想，还是说了句话。 “快走。” 却不想吴天真现在满脑子浆糊，耳朵又跟打鼓一样，啥也听不明白，仔细辨认了半天，突然恍然大悟。 “啥kuaizhou？” “酷爱粥？” “小哥你想喝粥？” 他猛然兴奋起来了，感觉这是拉近距离的大好机会！ “没关系包在我的身上！出去后别说酷爱粥，帅粥美粥丑粥啥粥我都请你喝！” 张启灵：…… 刚刚他拎他领子的时候，没控制好，把他头撞石头上了？ 第3章 挂件吴天真 看了眼弹幕吴天真才搞清楚张启灵到底说了些什么。 尴尬之余心中忍不住有点点失落。 他明明感觉自己已经触碰到神秘测的大门，马上就能发现这个世界的秘密了，但是眼前的钥匙却不愿意带着他一起进去。 沉默一会儿，注意到张启灵好像耐心告罄一副要走的样子，他来不及反应直接扑了上去！ “那个，那个——”他心一横闭上眼就说：“带上我吧，我绝不拖后腿，这里这么寂寞带上我也有点乐趣，太危险了这里我刚来就遇上雪怪和雪崩求求带上我吧！” 说着说着想到自己在这里的惨痛经历，他悲从心来，差点就要哽咽了。 张启灵：…… 危险？刚来就遇上雪怪和雪崩？ ……为什么他在这里游荡了三天什么都没有碰到？ 整整三天，他光在这儿欣赏长白山自然风光了。要不是系统非要他在这里探索，他都有点怀疑其实这里根本没有神秘侧力量。 为什么到了吴天真这里就跟按了快进键一样？他跳过什么剧情介绍了吗？比如其实吴天真才是主角的那种剧情？ 张启灵想着想着拉开系统面板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刚刚救了吴天真又加了一点扮演度，觉得果然自己才是主角。 ……所以肯定是吴天真这个人他就邪门吧，比较吸引这些东西之类的。 等等，那吴天真不就是一个特殊的人形勘探器？ …… 吴天真说完一堆话后正闭着眼接受命运的审判，就感觉张启灵毫不犹豫地绝情离去，连一丝眼神都欠奉。 他失望至极，整个人像落水小狗一样蔫了下来，却突然听到清冷的一声“跟上”。 吴天真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耳朵又出问题了，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猛搓耳朵，要不是弹幕都快冲到他的脸上他甚至反应不过来。 “哦哦好……好嘞！！！” 张启灵只看到吴天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眼前，又开始絮絮叨叨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瞬间有点后悔带上他这个噪声源。 却在这时听到系统声音响起。 【佩戴吴天真挂件】 【与小哥相符，扮演度+1】 【当前扮演度：26】 【解锁重要特征：发丘指】 声音落下，张启灵感觉右手的食指中指一阵疼痛，骨骼生长的微妙感觉过后，他的双指已经变得奇长无比。 这双手指坚硬无比，具有探索古墓入口，破解一切精巧机关的能力。 获得了小哥的标志性技能，是一件好事，但是此时有另一件事更让张启灵感到心情奇特。 ……原来吴天真属于挂件吗？ 为什么人形挂件能加扮演度？ 靓仔不解jpg 但是这也暂时打消了他遗弃吴天真的想法，现在的吴天真在他眼里不仅仅是人形探测仪，还兼具了扮演度增加器的功能。 这么想着，在前面正对他倒着走路还唠唠叨叨停不下来的吴天真也变得顺眼了一点。 结果这么想还没两分钟，没等他辨认好方向，只听一声熟悉的咔嚓，眼前手舞足蹈的吴天真已经蹭的一下又又又掉进了一个雪洞。 一眨眼之间，只听见吴天真啊啊啊啊啊的惨叫声，张启灵无语地站在原地，只见眼前一片寂静，风吹过去带起一片雪花，让这片失去了吴天真的雪地显得格外安宁。 张启灵： 雪洞不深，没一会儿吴天真一惊一乍的声音又在下面响了起来。 “小哥！这个洞下面居然有一个大门！！！” 张启灵：? 人形探测器真就有这么灵验？ 他翻身跳了下去，落地无声，仿佛一只猫一样轻盈。 眼前果然有一道门，古朴的青铜质感，透过洞口射进来的光线可以辨认出上面镌刻着复杂神秘的纹路。 吴天真此时正趴在上面仔细研究着，看到他进来又窜了过来。 “我刚刚看了一下，门上花纹有些许模糊，但是可以辨识出上面刻的是一种人身牛首蛇尾的生物。” “这让我想起之前上课学到的一个族群——黎族。” “据说这种族群生活在2200年前的单单大岭一带，也就是古代的长白。” “黎族世代崇拜一种叫做稽的生物，传说就是人身牛首蛇尾的形象！” 越过吴天真，张启灵伸出发丘二指沿着门缓慢探查。 这道大门极其厚重，但是张启灵仍然能感受出其中微小的震动。 门后并没有什么空间存在，震动声沉闷，后面只是厚厚的积雪和山壁。 直起身，张启灵静静注视着这道大门。 在听到“黎族”二字时，他的脑海中隐约有什么闪过，仔细搜寻却又空荡一片。 他想，也许这是系统灌输的残缺的小哥的记忆在起作用，可惜并不完整。 还是要赶快提升扮演度，不然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可能会比较麻烦。 他想了很多，但是在旁观的吴天真眼里，这个神秘的小哥只是轻轻摸了一遍大门，就陷入到了一种空茫的沉思之中。 说是沉思，更像是在试图寻找什么，眼神淡然又迷惘。 他注视着大门的眼神就像是已经穿过了几千年的迷雾，在和已经逝去的亡灵对话。 吴天真没来由地产生一种慌张，他出声打断这种奇怪的气氛。 “小哥，那我们是不是能进去探秘了？” 却见张启灵以隐隐好像有点奇怪的神色看了他一眼，说道：“进不去。” “地质运动，门和主体分离了。” 此时的张启灵心情有点复杂，他看着系统刚刚弹出的提醒： 【宿主成功在吴天真面前扮演小哥的迷茫，激起吴天真的好奇心。】 【扮演度+1，当前扮演度27】 【解锁技能：风水堪舆】 虽然很高兴吧 但是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到底都脑补了些什么？ 算了，身边有个脑补怪也算是件好事，大概。 他仔细感受着脑海中的新知识，脚下缓慢地朝吴天真走去。 吴天真意料之中地又感受到了衣领一重。 只见张启灵轻轻一踮脚，也没见怎么使力，已经提着吴天真回到了雪洞外。 虽然这道门没办法使用，但是主体必然在这附近。 他得早点找到那个地方。 虽然麒麟纹身能御寒，但他也并不想要一直待在这个山沟里。 第4章 王胖子 几经波折，两人总算走到了秘境入口位置。 脚底是经年的积雪，入口应该就在下面。 那么问题出现了。 张启灵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好像根本没有带什么盗墓工具。 而吴天真…… 他看了眼正在气喘吁吁好像承担身上这些衣服的重量就快累死的吴天真，果断放弃了寄希望于他的妄想。 那么现在想要打破这些积雪好像只有一个办法了。 镇定地把黑金古刀掉落地点设定成旁边的雪堆，然后又略带一点点惊讶地伸手把它抽出来。 动作行云流水，速度快到吴天真都没反应过来。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黑的东西嗖得一下子过去了？] [这里有刀是合理的吗？我怎么觉得小哥是早知道这里有把刀特意来拿的？] [可是他好像也很惊讶？] [你指得是他那个“啊这里居然有把刀我真的很惊讶呢”的敷衍到不愿意多保持一秒的那个表情吗？] [？你们怎么看出他惊讶的？他不是就挑了下眉吗？] …… “小哥，这刀……”吴天真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问道。 “捡的。” 吴天真：…… 张启灵：……（面无表情中透着真诚） “哦哦原来是捡的哈哈哈哈！”对视一眼后，吴天真瞬间放弃了自己的脑子。 “太好了，有了这把刀我们就能把入口挖出来了！小哥你太棒了！” 张启灵没回话，他弯下腰试探性地将刀插入雪地测量了一下深度。 没插到底，看样子是个大工程。 他思考了一下下刀的位置，围观的吴天真却突然又燃起来了莫名的雄心壮志。 吴天真突然想到，这小哥瘦得像个麻杆儿（？）又可可怜怜（？）的，怎么能干这种累活儿！ 这一思量他是越看越觉得自己良心不安，立刻冲上前夺过刀柄拍着胸脯道：“小哥你去旁边休息，这种小事我来就行！” 张启灵：…… 还有人抢着干活儿的？ 行吧，不需要他动手更好。 于是他干脆利落地松了手，走到一边去看着远处的天开始放空自己。 [加油啊天真！入口就在眼前了！] [快快快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吴天真朝光脑笑了一下，自信满满地开始下第一刀！ 开始下第一刀…… 第一刀…… ？！！！！ 不是！ 他憋得脸通红，手上青筋爆出。 不是这刀怎么拔不起来啊？？ [？干啥呢？你搁这儿演默剧呢？] “不是啊！”吴天真绝望地朝光脑小声喊，怕被不远的张启灵听到他又压低了一点声音：“这刀它特别沉，我估计能有几百斤，根本拔不出来啊！” [……] [散了吧，这个主播算是废了。] “真的！”吴天真悲痛了：“真的很重，是真的啊！” [那人家小哥刚刚可是单手抽出来的！] “我能跟人家小哥比吗？”吴天真都快哭出来了：“你们比较的时候能不能找个正常的参照物啊？！” 远处耳朵非常好使的张启灵：…… 他默然地走了回去，单手把刀提了起来。 “我来。” 小哥的眼神还是那么漆黑淡然，清澈得好像没有什么能留在他心中。 但是吴天真发誓，他刚刚绝对看到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嫌弃。 吴天真：现在哭还有用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啊！我这么废材我也很绝望的啊！ 弹幕不管他的悲痛，现在已经在光脑里笑成了一团。 吴天真郁闷地来到张启灵刚刚站立的地方，发现脚边有一个雪球，顺脚踢了下去。 却听到下面传来一声京味儿十足的怒骂。 “奶奶的是哪个鳖孙往你胖爷的头上丢东西！？” “有没有点儿社会道德了！！” “卧槽！”无名雪山突然冒出个人，吴天真吓得往后窜了一截儿。 却见张启灵身轻如燕，已经直接从他眼前掠了下去。 这可是悬崖！！！ 吴天真一瞬间被吓得魂魄散了一半儿，几乎要扑上去抓住张启灵，却还是差了一点儿。 “小——”哥！ 眼前一黑，一个圆球被从他旁边丢到雪地上。 那肉球砸到地上还滚了两圈儿，发出哎呦哎呦的痛呼。 吴天真却顾不上去看那肉球，他只是立刻冲到刚刚上来的张启灵前面，一着急甚至语气有点咄咄逼人。 “下面这么高你怎么说跳就跳？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下面有什么东西你这么着急就不能跟我说一声吗？！” 张启灵：…… 吴天真说话太快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他又陷入“跟你有什么关系”的疑惑中。 但是看了下吴天真现在跟发飙公牛一样的神情，想了想他还是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有人。” “有人你也不能……”吴天真说了一半儿突然反应过来他身后还有个不知底细的潜在隐患，立刻回身，却看到一个圆润的胖子。 那胖子早就爬了起来，现在却在一边儿笑嘻嘻地围观他们单方面吵架。 那样子就差手里拿把瓜子磕着了。 “继续啊！”看他们不吵了那胖子还急上了，很善解人意地说：“没事儿胖爷我不嫌弃你们吵！” 吴天真：？ 不是怎么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有没有点儿当俘虏的自觉？ 那胖子随身还背了个包儿，现在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竟是些见不得光的盗墓家伙事儿。 他看两人已经把自己围起来，马上就要严刑逼供了，立刻举起双手把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招得是底裤都不剩，态度特别光棍儿。 “……所以就知道这边儿肯定有个大玩意儿，这不我王胖子就来了？都是挣点儿钱，大家都是兄弟哈！” “谁是你兄弟啊？”吴天真把王胖子自来熟搭到他肩膀上的手拍下来。 “你怎么这么老实，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不是我有阴谋那我还能跟你说吗……”王胖子痞笑一声，看吴天真作势要把已经走到边上的张启灵叫过来又马上变脸讨饶。 “你旁边这个兄弟。”他竖了个大拇指，赞道：“高人啊！” “那山壁，我绑着绳儿还害怕呢，人家蹭蹭蹭就下去了！” “那叫一个轻飘儿！” “那我这一看我哪儿还敢造作？这不是现在怂得跟个孙子一样。” “哎兄弟，你看我们都是一个目的，要不，让我也蹭一下大腿？” 吴天真听到他提张启灵那一跳，又是一阵气闷，看胖子那张大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就感觉格外欠揍，特别想上去给他一拳。 却听到一个声音，张启灵不知何时又走了回来，此时已经把那把重得不行的刀用胖子包里的布带子规规矩矩绑到了自己背上。 “挖。” 言简意赅，他看着胖子顺手一指地上的工具铲。 王胖子那叫一个上道儿，感情这就抱上大腿了，一声好嘞就屁颠颠地跑过去撅着大腚挖坑。 吴天真在旁边抱着双臂看了一会儿，觉得王胖子挥汗如雨地也有点可怜，还是拿了一把小铲子帮了个忙。 那胖子见来人立刻贼眉鼠眼地凑过来。 “哎兄弟，你们叫什么啊？咱以后可就是同伙了！” “不是谁是你同伙儿啊？能不能好好说话！？”吴天真不爽地推开大脸。 “我叫吴天真，那个……那个我也不知道，你叫他小哥吧。” “嚯！”胖子浮夸地感叹一声。 “我还寻思着你俩一起的，感情那个神仙你也不认识啊！” “我怎么就不认识了？我——” 话没说完，令吴天真崩溃的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熟悉的咔嚓声，熟悉的脚下一空，却是刚刚他那一铲子因为生气超常发挥，直接把剩下那点儿雪层戳碎了！ 那惹祸的王胖子这时却显露出不符合他身材的灵活，三不两下就窜了上去。 “卧槽王胖子你他妈——” 没说完，又被张启灵拎上去了。 对着那张脸吴天真总感觉自己说脏话就是在亵渎神灵，于是嚼吧嚼吧又把剩下的国粹咽了下去。 三人站立一圈，向下看，一个幽深洞穴赫然出现。 秘境的入口，打开了。 第5章 进入秘境 胖子撅着屁股在旁边翻了半天，终于从雪堆里找出一个石头。 他拿着石块儿一撩头发，捏着嗓子装模作样地说：“来，让胖爷我给天真少爷亮一手儿～” 说着胖手一颠，把石头丢进洞里。 吴天真在旁边冷笑一声。 不就是把石头丢进去根据回声判断洞的深浅吗？ 好像谁不会一样。 哼！ 胖子趴在地上仔细听着动静，没一会儿嘶的一声爬了起来，不信邪一样又翻了个石头丢了下去。 这下确定了。 他脸色凝重：“了不得了，这玩意儿这是通着阴曹地府啊？” 连丢两块石头下去，竟是一点儿声儿都没有。 “没办法了，必须去探探。” 胖子从包里翻出一捆攀岩绳，这个规格怎么也得有一百米。 他把绳子一端绑在旁边一块儿巨石上，剩下的丢到那洞里。 绳子刷刷刷下滑，没一会儿就全部没入，浓郁的黑暗将一切吞噬，什么情况都看不清。 这行云流水的操作多少让吴天真对胖子改观，却见胖子一副功成身退的样子，一个后撤步弯腰来了个行礼，但是硕大的肚子让他这个动作显得不伦不类。 “请吧，天真少爷～” “不是？”吴天真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为什么是我？怎么你不进去啊？” “还是得您，还是得您～” “我不，你先进去！” 两个活宝打得不可开交，张启灵在旁边看着总感觉自己在他们中间沉稳得格格不入。 要是等他们分出胜负，估计得到天黑。 想到这里，他弯下腰把绳子捡了起来，在手上绕了一下。 吴天真眼尖看到了他的动作趋势，猛得想到了他刚刚悬崖说跳就跳的疯狂，一声卧槽脱口而出。 “你别——” 张启灵听到了，但是他装作自己没听到。 直接就是一跳，也不带好好拿绳儿的，就是一个自由下落。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回响，很快吴天真的声音就听不见了。 张启灵（面无表情）：好耶。 【检测到宿主成功扮演小哥的叛逆，说走就走的形象深入人心，扮演度+5】 【当前扮演度：35】 【解锁身体特性：麒麟血】 【麒麟血：百毒不侵，镇邪驱魔】 …… 麒麟血，很好。 但是叛逆，张启灵觉得是在冤枉他。 这明明就是实干精神，是优良传统。 垃圾系统。 系统不回话，估计是个人工智障。 手里虚虚握着的绳子很快到了头，这洞却还没见底。 张启灵单手拔刀，放在手里备用，又过了一会儿下方一点亮光突现，他右臂肌肉隆起猛将黑金古刀插入洞壁。 黑金古刀锋利无匹，插入后将那坚硬土壁摧枯拉朽地切断，张启灵看准时间，猛地把刀旋转，将将停在了洞穴最底端。 洞穴深处并不是地面。 他往下看去，黑暗的地底居然有一座散发出隐约白光的水池。 水池里仿佛有星辰明灭，闪闪发光，在漆黑的背景下显得如梦似幻。 但是仔细辨认过去，这些分明是一个个蠕动的发光虫子。 他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月虫。 然后没了，就想起个名字。 名字很好听，但是不管是他的智商还是他的潜意识都在说这东西并不温顺。 水池很大，就算是麒麟纹身也没办法这么持久广泛地起作用。 那个技能更类似于一个瞬间技能。 思考一下，他准备先上去。 于是吴天真和胖子正蹲在洞口乱拜各种神仙，刷得一下，一个那么大的张启灵已经窜出来了。 振刀回鞘，嗡得一声，别提多帅。 眼见吴天真噔噔噔已经冲过来估计马上就要开始唠叨，张启灵先发制人，开口就是一句：“下不去，有个水池。” 这胖子不着调儿，听到水池还乐了：“嘿，这不正好，也不用绳儿了，咱哥仨就是直接跳水得了！” “水里有月虫。” 张启灵想了想：“很危险。” “月虫……”吴天真若有所思：“我好像学过，是一种生活在水里的虫子，外表梦幻但是毒性极强，常人触之即死。” 说完他愁眉苦脸地又蹲下，他可是个妥妥的常人，进去那不是送菜吗？ 却见张启灵走到包里翻了翻，发现还有一捆绳子，没那么长，但是够用。 “先下去。”他淡淡道，把绳子套在自己手上。 刚要跳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拔刀出鞘。 吴天真好奇地凑上来看刀，猝不及防却看到张启灵刀锋一闪，已经在自己手上划出了一道不浅的口子。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触目惊心，张启灵却还是那副平淡的样子。 “你在干什么？！”吴天真惊到了，这人怎么不仅喜欢乱来还喜欢自残？ 胖子也凑了过来，啧啧叹道：“狠人，真是个狠人，对自己都能下这么重的手！” 张启灵没管他们，自顾自把满是鲜血的手按在两人身上，停留时间很长，保证血能充分渗进去。 然后在他们提出疑问之前说：“能驱虫。” 话音一落，他人已经又跳进去了。 雪洞边两人沉默了，胖子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手印，一时竟也笑不出来，良久才开口。 “这小哥，还真是个好人啊。” 吴天真心里五味杂陈，没说话，弯下腰也拾起绳子。 “别废话了，快跟上。” [呜呜呜小哥居然，他真的，我哭死！！！] [这血真的能驱虫吗？这么神奇？他是喜欢喝六个神吗？] [小哥说能就能！] [乖乖，这得流多少血啊？他刚刚是不是没包扎就下去了，扛得住吗？] [呜呜呜从此以后小哥就是我心里的白月光！老公贴贴！] [你没有自己的老公吗？为什么要抢我的？] …… 吴天真本来还心情低落，结果看着光脑上的弹幕还气笑了。 他还在吭哧吭哧爬洞，冷不丁笑出声，他上面的胖子都吓着了。 “不是天真，你不会中邪了吧？” “你才中邪了，你全家都中邪了！”吴天真就是一句回击，抬头一看上面就是胖子那个大腚，随着动作还一扭一扭的，他不禁一阵恶寒。 “我警告你啊胖子，你要是敢放屁，我现在就和你同归于尽！” “嚯，那不能够！”胖子得意地声音传来：“胖爷我这屁股，铁的！那是根本不漏气儿！” “嗯嗯啊啊好。” 吴天真敷衍道，终于爬到了绳子末端。他用双脚撑住两边，小心放开绳子，一个没站稳差点儿掉下去，幸好及时拿手撑住了。 看了看下面漆黑一片，他咽了口唾沫，一点点向下挪。 而张启灵早就到了洞穴底端，将黑金古刀深深横插入侧壁，卡住一块儿石头，他把手上拿的那捆绳子紧紧绑在刀柄。 另一端拿在手里，他估测了一下位置，直接跳进湖里。 手上没包扎的伤口经过攀爬时的摩擦又猛然见水，瞬间流出大量鲜血。试图靠近的发光月虫眨眼作鸟兽散，使得他的身边一片漆黑。 他面无表情，径直向岸边游去。 岸边是青铜柱装饰，他把绳子绑在其中一根上，才撕下一片衣角把伤口包住。 流血有点多，他感到一阵目眩，但很快又稳住。 一切都准备好了。 第6章 失血 两人爬到洞底，看见了那根悬挂在湖面上的绳索。 那绳索在广阔的湖中显得格外纤细，难以同时承担两个人的重量，于是吴天真鼓起勇气，先爬了上去。 他刚上去，就感到身体一坠，绳子被他的体重拉扯出一个弧形，他摇摇晃晃地挂在上面，惊恐地发现下面的月虫纷纷聚集过来，照亮了他的屁股。 “卧槽！” 惊恐之下他手脚并用，激发了身体的潜能，蹭蹭蹭的就往岸上爬，还靠在洞上的胖子远远看见都吹了一声口哨。 “死胖子，还吹口哨。”吴天真怒道：“我看你下来还能端得住！” “胖爷我可不像你一样活泼，哎，就是一个沉稳！” “我可去你——”的 “卧了个槽！！！！” 却听胖子一声嚎叫，吴天真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手下的绳子猛然一荡，他差点没拿稳被甩飞出去。 好不容易满头冷汗地抓紧绳子，却是怎么着？ 嘿！胖子也跳到绳子上了！ 胖子一上来，绳子狠狠下沉一大截儿，吴天真甚至惊恐地听到绳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即将断裂的声音。 “我靠死胖子你怎么回事！”他疯狂加速攀爬，嘴上崩溃地大喊道。 “那洞上有东西！”胖子却也很崩溃，他挂在那根细绳上就像是个溜溜球，一会儿向左滑一会儿向右滑，他动作滑稽但速度可不慢，一下就追上了吴天真。 “胖爷我刚刚还想抬头看看外面的风景，结果我刚一抬眼，一张大脸啊卧槽就下来了，还是个女的！” “我当场我没吓尿就不错了，奶奶的，这边儿怎么的还给安排媳妇，说不定等会儿你媳妇就找过来了！” “谁他妈是我媳妇？”吴天真只听着绳子纤维断裂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你可别他奶奶的叭叭了，快点儿爬吧！” “啪！” “我去！”x2 只听扑通两声，湖里飞起两大坨水花！ 吴天真刚刚从水里探出脑袋，胖子就跟个深水炸弹一样下来了，那一下子惊天动地，把湖里的月虫溅了吴天真一头一脸。 月虫莫名其妙挨了炸，刚刚落地又发现这两人身上有麒麟血，吓得是慌不择路，一溜烟儿地跑了。 可它们虽然跑了，毒性却已经沾染到两人身上，这俩倒霉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嘴唇发紫呜呜呀呀地说不出话，眼瞅着马上不被毒死也被淹死了。 在岸边看他们表演的张启灵：…… 是不是有点儿离谱了。 等吴天真迷迷糊糊睁开眼，胖子正在旁边烧起一个火堆烤着湿衣服。 看到人醒了，嬉皮笑脸地凑过来问吴天真吃不吃刚热好的罐头。 吴天真找了一圈，没看到张启灵，一时间有点儿急了。 “小哥呢？小哥去哪儿了？” 胖子比了个小声点的手势，指了指角落。 却见张启灵靠在那里，身上盖着几件儿胖子烘好的干衣服，正在休息。 “哎，没想到小哥那神血不仅能外用，还能内服。” “刚刚咱哥俩儿不是中毒快嘎了吗？” “那小哥把咱俩丢上来，一人给喂了一口血，嚯，我立刻就感觉我好了。” “就你身子板儿弱，还躺了一会儿。” 吴天真挣扎着爬起来，咂摸咂摸嘴，果然有一股子铁锈味儿。 “那小哥……” “失血了，睡一会儿。” 胖子又烘干了一件儿衣服，悄摸儿地盖了上去。 吴天真心里很不好受，但是看到这一幕还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小哥是不是，不怕冷来着？ 就算是失血，这堆衣服也有点儿太多了吧？ —— 张启灵休息了一下，对他来说这种伤势是睡一觉就可以无视的。 失血让他有点寒冷，但是很快一阵温暖就包围了他。 到这儿他还挺舒适的，但很快事情变得奇怪了。 他身边越来越热，越来越热，没一阵儿就热到感觉仿佛在蒸笼里。 在这种折磨下，他睁开了眼，正好看到胖子顶着一脸慈爱给他身上已经摞成山的衣服堆添砖加瓦。 张启灵：…… 他默默地拿下去了几件衣服。 胖子发现他醒了，喜笑颜开，非得让他尝尝自己最喜欢的鸡屁股罐头。 张启灵思考了一下为什么会有这种罐头，又仔细看了看在罐头盒里高高撅起来的鸡屁股，一时间感到了一阵惊悚。 幸好吴天真冲了上来把罐头抢走了，要不他就要忍不住爬起来了。 胖子和吴天真因为鸡屁股罐头又打得不可开交，张启灵感叹了一下他俩口味奇特，突然发现系统面板有更新。 【检测到宿主舍己为人，符合小哥人物形象，扮演度+3】 【当前扮演度38】 【解锁小哥部分记忆】 一股信息流瞬间涌入脑海，带来一阵刺痛。 张启灵闭了闭眼，靠坐回墙角，慢慢梳理这些新信息。 这一部分的记忆像是神奇生物的百科全书，妖魔鬼怪的都囊括在内，他翻阅着知识点，觉得好像还挺有意思。 梳理完后，吴天真和胖子却不知怎么突然不打了，在他眼前围了一圈儿，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启灵缓缓打了一个问号。 吴天真他们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刚刚打到一半突然看到张启灵在角落里又陷入了空茫状态，浑浑噩噩的不知在寻找什么。 胖子尚且是第一次看到，吴天真却已经在雪洞那个门前看到过一次，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沉默一会儿，还是胖子先打破了寂静，哈哈大笑着说要开始分罐头了，表现最好的小哥可以同时拥有两个罐头！ 这一打岔把张启灵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他着实有点好奇胖子都带了些什么诡异的口味。 只有吴天真，心里揣着事儿，吃得心不在焉。 第7章 救世主系统 张启灵很快为自己的无知而忏悔。 他单知道胖子可能不会带什么正儿八经的罐头，却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鱼眼罐头、猪大肠罐头、香菜罐头和牛鞭罐头。 几个罐头同时打开摆在眼前，一瞬间气味交杂，张启灵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地狱。 伸出去挑罐头的手微微颤抖，张启灵最终还是挑选了那个看上去至少不扭曲的香菜罐头。 味道难以形容。 但他还是面无表情地吃完了。 吃完他就开始看着湖水发呆，心里无数次涌出冲下去把月虫赶走好漱一下口的想法。 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鬼畜的点子。 倒不是在乎形象什么的，主要是不想打扰月虫们安静的家园。 吴天真看到张启灵居然面不改色地吃完那种罐头还丝毫没有异常反应，那是一个瞠目结舌，对张启灵的佩服程度瞬间翻了好几倍。 三人休整完，整理背包重新上路。 眼前是一条由青铜柱紧密排列围出来的道路，站在入口处根本看不到尽头。 胖子拿出一个手电筒照了下，打出去的光束就好像是被什么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吞吃了一样，射出不远距离居然神秘消失了。 吴天真没忍住打了个哆嗦，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跳恰恰舞。 “不是，这鬼地方怎么这么黑啊？” 张启灵没说话，他拿过手电，示意两人跟在自己身后，谨慎地迈出第一步。 一步落下，就像是接收到什么指令，两侧的柱子竟以张启灵落脚点为刷刷刷瞬间亮了起来！ “卧槽！绿光！”胖子看着镶在柱子上那些绿油油的灯，里面神秘的油脂泛起泡沫，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吴天真看着胖子被映照到绿光锃亮的头发，一时间没忍住笑出了声儿，虽然及时憋住了，还是被胖子逮了个正着儿。 这胖子可是个人精，稍一思量就发现吴天真的笑点，一时不爽嚷嚷起来。 “不是你搁这儿笑我有啥意思，我这还只是头发，你有本事你去笑小哥——” “我去！”吴天真扑上去捂住胖子那张惹祸的嘴，两人做贼心虚地往前看，张启灵正在检查柱子，并没有回头看他们。 松了口气，两人悄咪咪把目光转移到张启灵头上被光映得绿到极致的兜帽，没忍住一齐笑出了声。 张启灵：……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真当他听不见吗？ 却见两人噗嗤噗嗤半憋着笑完，终于正了正脸色走了过来，装模作样地问张启灵刚刚发现什么没有。 “……” “这些柱子，有剧毒。”张启灵面色难看地说了一句。 “我的血也没用。” 他回过头，两人惊恐地发现他的嘴唇已经乌青！ “卧槽！！！” 吴天真和胖子大惊失色。 “那他妈的胖爷我不是命不久矣？！” “不是！”吴天真急得脸色苍白：“我怎么没感觉到啊？” “这种毒潜伏时间很长，身体素质越差反应越慢。” “已经没救了。” 张启灵的话让吴天真和胖子彻底绝望。 “完了完了，小哥这一下子居然说这么多话，估计是打算临死前多说几句了。” 胖子光棍儿地随地一坐，还拍着旁边的空位儿招呼吴天真。 “在这儿等死吧天真，说不定等会儿洞里你的那个鬼媳妇就追上来了，到时候还能给你配个阴婚。” “不不，不是，谁他妈是我媳妇啊？”吴天真害怕地嘴唇发抖，却还记得反驳。 他战战兢兢地坐到胖子旁边，看着弹幕上铺天盖地的[节哀]，一时间开始莫名其妙想起自己的前半生。 “不是胖子，我好像开始走马灯了，我怎么没感觉啊还，这毒这么温柔的？” 胖子同情地看吴天真一眼，慢慢伸出手给他把眼睛合上了。 吴天真：……卧槽！ 吴天真越想越悲痛，却不知怎得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他这都要和这俩人死一块儿了，其中一个他居然直到现在还没搞到名字。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啊！ 思及此，闭得安详的眼睛也睁开了。 他带着壮烈的心境拍了拍胖子的肩，胖子却也一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回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对视着，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坚定和赞同。 这一瞬间，他们拥有了革命战友般的友谊！ 于是张启灵站在角落表面低沉心里笑到崩溃时，突然发现这两个人不知怎么回事雄赳赳气昂昂地来了。两人往眼前一杵，就是一个眼泪汪汪感情流露。 “小哥，虽然我们认识只有一天，但是我真的非常珍惜这段友谊！” 吴天真率先出击，他泪流满面地抓住张启灵的手。 “死在一起也许就是缘分，我绝不会后悔来到这里，最后时刻，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我们来世再一起探险！” 张启灵：……？ 吴天真话音刚落胖子紧追其后，虽然没有和吴天真一样哭成狗子，但也语气低沉。 “哎，胖爷我纵横江湖半辈子，也值了，咱下辈子再做兄弟！” 张启灵：……！ “你说好吗兄弟？” “小哥你怎么想的啊？” “……” 我错了，真的。 张启灵难得感到了愧疚和心虚。 果然骗人是要遭报应的，怎样都好，下面的剧情到底怎么接？！ 让我逃，就现在！ 却在这时，好像是系统听到了他的祈祷，一声叮的消息提示就好像救世主一样到来。 【检测到宿主成功演绎铁三角深厚感情，符合人设，扮演度+1】 【当前扮演度39】 【奖励特殊物品：解毒丹x3】 【此解毒丹效果持久，避毒效果可持续一个月】 ！！！ 对不起系统，我宣布从今天起你不是人工智障了。 “张启灵。” 三个字快速说完，他瞬间把两枚解毒丹塞进胖子和吴天真嘴里。 自己也装模作样地吃了一颗后，张启灵往下拉了拉兜帽遮住眼睛，烫嘴一样迅速说完一句话。 “能解毒，刚刚找到。” “走吧。” 两人傻愣愣地看着前方步伐匆匆的背影，一时面面相觑。 “不是，这大起大落太快，胖爷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干啥……” “我，我也是……” “哎你说有没有可能小哥其实已经听到我们编排他，在整我们呢刚刚？” “不是你怎么回事，小哥人那么好怎么可能会这么做！刚刚人家还拿血救你呢，你可别恩将仇报啊！” “也对，哎，是我胖子嘴贱，呸呸，刚刚都瞎说的。” “好了我们快跟上吧，小哥是唯一一个毒发的又刚解毒，别遇到危险。” “得嘞！” …… 张启灵（都听到了）：…… 开始痛了，良心。 第8章 走不出的路 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后，吴天真和胖子终于来得及仔细观察这些柱子。 这一看不得了，这些柱子上居然大大小小镶嵌了好几十块儿宝石，在手电筒的照耀下发出璀璨的光，直接迷花了胖子的双眼。 “乖乖……”他张大嘴，口水差点儿流了出来。 疾走过去，他手一掏，也不见他怎么摸索，直接就从包里掏出来一把小凿子。 手起凿落，咔吧一声，一块儿红宝石直接被他徒手掰出来。 拿手电筒对着验了下货，胖子双眼大亮。 这鬼地方起码有几百根柱子，要是能全搞出去…… 他还想继续，却被张启灵拦了一下。 “有点奇怪。” 张启灵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尽头的黑暗总感觉有点虚幻和扭曲，不像是真实存在的路。 “先走。” 话音一落，他已经一马当先走入黑暗。 胖子有点儿犹豫，却听吴天真凑到他耳边学着他笑嘻嘻的语调儿来了一句。 “那我跟小哥先走了，胖爷您在这儿慢慢挖～” “说不定等会儿那鬼媳妇就过来抓你洞房了，正好我们也不在这儿碍事儿，你好好把握机会哈！” “我靠，胖爷我是这么不道德的人吗？”胖子一听这浑身汗毛都起来了，嘴上却还得继续扯犊子。 “朋友妻不可欺我胖爷还是懂的！” 这一打岔他也完全没有留在原地的想法了，把红宝石塞进裤兜，他深情地抚摸着柱子上的其它宝石。 “宝贝儿们等我，我一定回来接你们，ua！” “卧槽你恶不恶心，快点儿了！” “来了来了！”胖子颠颠儿追上去：“这不就来了吗？” 原地又恢复了安静，只有一根少了一块儿宝石的柱子静静伫立。 —— 三人在幽深长路上继续行走。 一开始吴天真和胖子还插科打诨，渐渐的两人都安静下来。 “不是，这路是不是太长了？”最弱鸡的吴天真忍不住停下来深深喘了口气儿，纳罕地说。 “这才说明这是个大家伙啊！”胖子却精神奕奕的：“连路都这么长，后面的东西肯定差不了！” “你怎么天天就知道这些啊，我们又不是为了钱来的！” “哎呀天真你不懂，钱有什么不好，有钱才能当大爷啊！听胖爷的，等出去我们一起去搓一顿！” “不对。” 清冷的声音突然插入他们的辩论，两人一惊，竟是张启灵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眼神定定地不知道在看哪里。 吴天真一听张启灵都赞同他的论点，居然还站出来反驳胖子，一时间神气起来。 胖子看不惯他这个得意的样子，还嘴硬道：“那小哥也不一定就是在说我不对呢，指不定人家是说这路不对，这柱子不对，实在不行也可能是这空气儿不对是吧！” 胖子本来只是在瞎扯，却没想到张启灵真的应和了他。 “路不对，我们又走回来了。” 两人听到这话立刻恢复正经，顺着张启灵的视线，他们看到了路边一根平平无奇的柱子。 “嚯！”胖子凑上去仔细看了看那柱子上眼熟的缺口，又拿出口袋里那颗红宝石一对——严丝合缝！ 这下问题大了，他们虽然一路上都在斗嘴，但是精神还是有好好留意道路的，这明明就是一条直路，怎么可能走着走着又回来了？ “我记得有一种建筑……”吴天真思索着说：“说是建造者会把路偏移一个很小的角度，那么很长一段路程后这条路会连成一个圆环，但是走在里面的人却因为偏移角度太小而无法察觉，从而被困死在里面。” “不是。” 张启灵突然开口。 他不知何时已经把黑金古刀又拿在了手上，视线移动，像是在空荡的路上寻找什么。 “有东西跟着。” “有东西？什么——” 吴天真话没说完，只见张启灵突然眼神一利，黑金古刀带起一道黑影铿然下落，重重砸在青石路砖上。 路砖瞬间碎裂，但是伴随着碎裂声几人分明听到了一声惨烈的哀嚎，声音带着无尽的怨毒，在长路中激起回声。 “卧槽！” 明明是空气的地方突然传出惨叫，吴天真和胖子吓了一跳。 但没一会儿他们就反应过来，吴天真脱口而出。 “鬼打墙！” “我们被困在鬼打墙里面了！” “据说只要能斩杀鬼怪，我们就能回到正常的道路上！” 说完吴天真期待地看着张启灵，做好准备看小哥大发神威当场灭鬼了。 却见张启灵面无表情地回看过来，隐隐带着一抹无辜。 吴天真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那个，小哥……”他强笑着：“你还能找到那个小鬼在哪儿吧？” “不能。” “打了一下，跑了。” 张启灵的语气，淡然中透着理直气壮，吴天真一时语塞，又不死心，接着问道。 “那你刚刚是怎么打到它的啊？” “感觉。” 吴天真：…… 张启灵：…… “哈哈哈没啥大事儿！”吴天真最终还是放弃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但是就是有一种在逼问张启灵的罪恶感。 “嗯……要找到小鬼的话，我记得好像有一种办法是燃烧犀牛角，在它的烟雾中小鬼就会显形。” 他苦笑一声，又蔫儿了。 “但是现在这个雪山底下怎么可能会有犀牛角……” “我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一定有的！” 吴天真很快抖擞精神开始搜刮记忆寻找其他方法了。 张启灵一时也想不到好的解方，靠在柱子上试图碰瓷系统。 却在这时，一个猥琐的声音响起。 胖子一反常态扭捏起来，故作娇羞地开了口：“……其实胖爷我这里有犀牛角～” 吴天真脸上刚带上喜色，却直接目睹胖子当场脱裤子。 脱了一条还不够，一直脱到只剩一个内裤！ 内裤包着肥硕的屁股，还上下抖动了几下，那边缘上赫然挂着一个奇特的挂饰！ 吴天真：瞳孔地震！ 谁他妈会把犀牛角缝在内裤上啊啊啊啊？！ 你有毛病吧？？！ 胖子得意洋洋地把挂饰取下来，啧啧称赞自己的未卜先知，甚至还撅起大嘴给那内裤上的挂饰香了一口！ “给，小哥！”他一手提裤子一手拿犀牛角挂饰，迈着欠揍的步伐蹭到张启灵边上，极度嚣张地把挂饰怼在了张启灵面前。 “别跟胖爷我客气，拿着，到时候一点上，嚯，你直接就给那个小鬼来一套酷刑按摩！” 旁观的吴天真：……卧槽！ 张启灵：死亡凝视。 握着黑金古刀的手，跃跃欲试。 说真的，这胖子要是再不把内裤挂饰从他眼前拿走，先享受酷刑按摩的就指不定是谁了。 好在胖子还有点儿危险预知能力，没有完全被得意冲昏头脑。 在生死边缘，他突然悟了，瞬间把挂饰麻利地点燃，自己举着窜到张启灵半米远的位置，连裤子都穿好了。 “我这又想了想，我们家小哥的手那可是用来除恶扬善斩妖除魔的，怎么能干这种没技术含量的事儿呢？” “我举着，我举着，胖爷我保证绝对给那小鬼照得原形毕露！” 吴天真在后面笑出了声儿，被胖子狠狠瞪了一眼。 经此一事，胖子那照得是格外用心，地上有个蚂蚁说不定都能被他照出来。 小鬼虽然受伤但还是贪心想要活人气息，鬼鬼祟祟趴在不是很远的角落，一下子没躲开，被胖子照了个正着儿！ “小哥，找到了，在——”这儿。 “轰”得一声，连整条路好像都震了两震，那小鬼还没来得及吱儿一声就被张启灵狂暴地一砸直接砸到魂飞魄散。 小鬼消散，眼前一阵扭曲，没一会儿又恢复原样。 眼前还是熟悉的路，但是鬼打墙已经被破了。 张启灵直起身，收刀入鞘，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胖子：……不知道为什么，我脖子上一凉。 第9章 失踪 前行几步眼前一亮，路已走到尽头。 三人四处观望，此处竟是一条绘满壁画的长廊，散发着绿光的诡异蜡灯在此消失，因此长廊里漆黑一片。 光线太暗，吴天真打开了光脑的照明功能，胖子现在看到张启灵背后那把刀心里就怂，厚着脸皮挤到了吴天真旁边儿。 “这，好像讲了一个故事？” 吴天真凑上前仔细观看，带着点儿疑惑地说。 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壁画故事的开头，无数小人儿把一个身形高大的人推上了王座。 “这说的是黎族当初在单单大岭发展繁荣，在一个伟大的首领指引下发现了牛群……” “等等，这是什么？” 壁画上的首领背后赫然环绕着一条悠长粗壮的生物！ 生物巨大无比，几乎与旁侧的小山平齐，周身云雾缭绕，头顶似有闪电笼罩，首领在此等异象的映衬下仿若神人，他下方的黎族子民纷纷跪拜，极其恭敬。 “好家伙，神龙！” 胖子在旁边嚯了一声：“没想到这山疙瘩里的伙计也信这封建迷信，搁这儿装真龙天子来了！” 却听吴天真突然说：“不对，不是龙。” “无角，无足。” “这是蛇！” 黎族圣兽稽的形象在他脑中一闪而过，牛头人身蛇尾，蛇本就是黎族的信仰象征。 他沉迷于壁画，无暇跟胖子解释，迫不及待地继续看下去。 “黎族打通了山脉安置巨蛇，还派出美貌的少女去服侍它。” “后来黎族与一不知名族群开战，巨蛇听从首领召唤加入战场，一瞬间敌方血流成河，黎族成为单单大岭附近最强盛的族群。” “然后……” 眼前连绵的壁画突然中断，像是被什么东西暴力毁去，吴天真一路照到最后，才找到仅剩的一截儿壁画。 最后的壁画上，黎族众人消失不见，只有首领一人正乘着巨蛇升入云霄，彩光遍布，羽化成仙。 “可惜壁画不完整，要不就能知道他到底都干了什么。” “呦，这老伙计发型还挺奇特！” 胖子不在乎那些历史故事，专注于在文物上找到笑点。 吴天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图上首领的发型确实很不寻常，头顶上左右分布着两个长而弯曲的尖角，像是……牛角？ 头顶牛角脚踏巨蛇，他这分明就是想把自己变成圣兽稽！！！ 这就是他成神的方式！ “我明白了！”吴天真看破谜题，喜笑颜开，急着展示。 回头一看，他却突然静止了。 “那个，胖子……”他甚至磕巴了一下，看乐了旁边嘲笑首领牛角的胖子，但很快，胖子也呆滞住了。 “小哥呢？” —— 而此时，只是往壁画相反方向走了两步就进入一个奇特密室的张启灵。 张启灵：…… 人呢？ 刚打算批判一下那两个人无组织无纪律的离队行为，就听到了系统清脆可恶的声音。 【宿主成功演绎小哥的职业失踪人员属性，符合人物形象，扮演度+3】 【当前扮演度42】 【解锁小哥剩余记忆，开始加载中】 …… 走丢的竟是我自己？！ 新增加的记忆信息量很大，他的脑壳隐隐作痛，但是他执着地翻出小哥记忆里的失踪场景，仔细对比，愤慨地觉得自己明明比小哥好管理多了！ 他这是故意失踪吗？明明是这个随便吞人的密室不讲武德！ 这显然不是一个探险家休息的安全屋，在他翻阅记忆的时候密室里原本木呆呆的雕像已经一个个向他的方向转过了脸。 一张张狰狞的石头面孔死死盯着他，但他视而不见。 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万恶的密室，并不打算配合雕像的表演。 却没想到那些雕像完全玩不起，见恐吓没有作用一个个居然动了起来，试图对他武力压制。 看着刚刚发现的出口机关被雕像故意挡住，张启灵深吸一口气，把黑金古刀拔了出来。 雕像们：……卧了个大槽！谁把他放进来的？！ —— 张启灵在密室玩儿不管像不像全部砍碎的雕像消消乐。 而吴天真和胖子现在却又进入了疲于奔命的超长马拉松！ “我，我说，天真，你媳妇挺热情啊！”胖子几乎整个人快别过去，但还得嘴贱一下过瘾。 吴天真回头看了一眼，语调崩溃甚至隐隐破音：“是你媳妇，这全是你媳妇！” 他们背后赫然是一群身着残破白衣，披头散发的蛇尾女怪，蛇爬行的声音瘆人至极，几十条挤在狭窄的甬道里，苍白的手臂胡乱拍打在身侧的同类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小哥！小哥快出来！你不在我真的承受不来！] [小哥不会已经被这些东西吃了吧……] [我不听我不听，不可能的，小哥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 本来他们的衣服上张启灵的血应该会起作用，但是坏就坏在他们掉到月虫池子里太久，那玩意儿不知道是些什么水，衣服上的血很多都溶掉了。 现在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的奔跑速度了。 吴天真和胖子一路狂奔，终于看到了甬道的尽头，一下又燃起了希望！ 只要能到一些地形更复杂的地方，也许可以靠绕路摆脱这些蛇女！ 吴天真怀着这种期待，爆发潜力又加了一波速，却在冲出甬道没两步突感不对！ “我去！胖子别跑！” 胖子听到声音，堪堪刹住车，两人在狭窄的过道猛吸一口凉气。 甬道尽头竟然是根本照不到底的广阔深渊！ 他们现在只能站在甬道外只容几人站立的边缘地带，深渊对岸是一座高耸的峭壁！ 一时间他们居然是走到绝路了！ 冰寒的气息从深渊传上来，把他们冻得一哆嗦，但是此刻，心，比身体更冷。 “靠，跟那些娘们儿拼了！”胖子见逃命无望，那股子不要命的匪气一下子冒了出来。 他从包里掏出一把土枪塞到吴天真手里，自己往裤兜一掏，居然掏出几捆炸药。 “还好胖爷我准备充足！”他呸得吐了一口吐沫，握紧了炸药。 “你还真是什么都有。”吴天真害怕地声音都在颤抖，但还是像模像样地瞄准起来。 他曾经因为好奇去射击俱乐部玩过，但是实际操作还是第一次。 蛇女很快赶了上来，争先恐后地冲到甬道口，却因为挤作一团一时动弹不得！ 胖子和吴天真趁机下手，狠狠打爆了前面的几头蛇女的人类身体，刚松了口气，却在一瞬间恶臭血雾中几道残影窜出，眨眼就到了眼前！ “我去，什么玩意儿！” 吴天真下意识拿枪把手打掉一个，定睛一看竟是一条斑斓大蛇，看样子明明是那已死蛇女的尾巴！！ 他瞳孔骤缩。 “不对，那些不是蛇女！！！就是蛇！” “这些蛇在衣服下面咬住了人类女子的上半身行动，这些女子根本只是它们吃剩下的残尸！！！” 惊悚的事实突然展现，两人都一阵恶寒，纷纷拿出铲子辅助拍蛇。 但是怪蛇数目太多，他们体力有限，逐渐落入下风。 突然，胖子为了躲避怪蛇脚下一滑，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退到了悬崖边缘，此时已经身体倾倒，只来得及卧槽一声就掉了下去！ “胖子！！！” 吴天真想也不想地扑过去抓住了他，但是胖子真是对得起他的名字，根本拉不动，身后又有怪蛇飞来，吴天真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就被一块儿拉了下去。 两个倒霉蛋在下坠中抱成一团，一时间吱儿哇儿乱叫。 这悬崖像镜面一样异常光滑，让他们连借力救命都做不了。 就在他们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开始对着光脑交代后事时，只听一声爆响，他们对面的山崖居然在中间猛然被轰出一个大洞！ 碎石飞溅中一人黑衣猎猎，飞身而出！ 下落一秒后他以山壁为支点瞬间借力，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到了眼前。 竟是失踪已久的张启灵！ 只见他单手抓住胖子肩膀，另一只手将黑金古刀插入石壁，吴天真见状连忙抱紧了胖子大腿。 胖子只感到肩膀处仿佛被铁箍抓住，一阵巨力袭来，整个人连带吴天真已经被跨越悬崖甩进了刚刚被张启灵砸出的洞中。 重重摔在地上，胖子没来得及哎呦出声，吴天真已经紧接着砸在了他的肚子上，砸得他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一声轻响，张启灵翻身落地，他看着对面，那些怪蛇挤在悬崖边，正嘶嘶作响。 第10章 隧道 [天降小哥！！！！] [张启灵，我永远的神！] [哈哈哈哈哈哈，过不来吧蛇蛇？你有本事过来啊哈哈哈哈！] 观众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隔着屏幕开始挑衅只能在悬崖边儿上无能狂怒的怪蛇们。 “小哥，你刚刚去哪了？你没事吧？” “密室，没事。” 这时胖子终于吭哧吭哧爬了起来，不满道：“哎哟，可怜胖子我当了肉垫儿，连个关心的人都没有，也不怕我被压断肋骨，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嗯嗯嗯，哎呀，多亏了我们胖爷！”吴天真见状装腔作势地附和，句末却又真心说了一句：“谢了。” 这一下反而是胖子不知道该怎么回了，吴天真的真诚攻击有的时候杀伤力确实巨大。 哼了一声左右看看，胖子突然发现了哪里不对。 这个洞后面赫然有一条路，安安静静的，但是看起来却显得格外热闹。 这条路上撒满了各种暗器利刃，两边还有很多貌似曾经是雕像的石质碎块儿。 密密麻麻一层盖一层，老鼠进去都得迷路。 胖子：……看样子小哥这段儿时间过得也挺热闹的。 吴天真也看见了，吓了一跳，更担心刚刚从这里面出去的张启灵。 张启灵一身黑衣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受新伤，只有之前划破的手心隐隐在缠绕的布条边缘渗出血色。 “小哥，你真的没事吗？”胖子也跟着问了一句。 从这种地方出去，还能毫发无损，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张启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没事。” 他看两人应该已经休整好了，径直迈步向前，在几米远的一堵墙前停下。 伸出右手慢慢摸索，找到位置后猛然一按！ 本来没有丝毫缝隙的墙面居然被赫然按进去了一块儿正方形墙砖，发出艰涩的滋滋声。 随着这块儿砖被按动，洞内一阵莫名抖动，上方有细碎土灰落下，胖子和吴天真没反应过来，吃了一嘴灰，一阵呸呸呸。 只有张启灵，戴着兜帽，安安静静的样子，面对他们的控诉还一副不解的表情。 胖子and吴天真：……无言以对。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家里养的猫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打烂在地你却无法指责一样。 又憋屈又有点儿奇异的自豪。 离谱了。 张启灵对两人的心里想法一无所知，说实话，他自己也没想到刚刚那一下能有这么多灰下来，虽然面上没什么反应但是心里还是有一点心虚。 但是看这两个人好像已经自己把自己安抚好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想了想，只能拉下兜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先干正事儿。 此时那堵墙以按下的石砖为中心，已经竖着裂开了一道细缝。 张启灵将手指放到细缝处，一用力，竟然生生把手指戳进坚硬的墙中！ 猛然一拉，随着轰鸣，那墙已经被硬生生拉开，露出一条黑暗的窄小隧道。 胖子没见过这种手段，啧啧称奇，吴天真油然产生了一种自己早知道一步的优越感。 张启灵测量了一下隧道的宽度，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人。 尤其深深看了一眼胖子。 反复对比后他终于确认胖子应该勉强可以通过，比了个进入手势，当先钻了进去。 吴天真在中间儿，胖子殿后。 一进入隧道，眼前一片漆黑，即使打了光也照不亮多远，就好像光线被墙壁“吃”了一样。 吴天真一时好奇仔细看了一下，辨认出这隧道里应该涂满了一种黑色的特殊颜料，使得光线在这里面根本无法发挥太大作用。 他这一停没事儿，后面的胖子可嚷嚷起来了。 “我说天真，你能快点儿吗？” “我这浑身的肉被挤着，都快成那个肉夹馍了！” 吴天真憋着笑随便应和了两声，也放弃了研究颜料，继续开始爬，却突然感觉胖子在后面抓住了自己的脚。 挣了两下没挣开，吴天真没好气儿道：“我说胖爷，怎么还带包车的？我可拉不动您这个吨位儿！” 却听见胖子疑惑的声音在后面一段距离的位置响起。 “不是天真你发什么癫呢？我这卡在这儿了，动不了，你快别爬那么快了，等等我！” 吴天真：…… 胖子那个位置应该够不到自己吧……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缓缓抬头，只见他头顶的位置赫然出现一张苍白面皮！ 那脸被嵌在隧道石壁里，因为没有涂颜料而在光下惨白异常，死寂的眼珠子定定看着他。 “你，你好。” 吴天真一时脑抽打了声招呼，战战兢兢回头，发现抓住自己脚的果然是那骸骨从隧道下方伸出石壁的手。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一脚蹬碎手骨，连滚带爬往外冲，身后只留下胖子逐渐悲凉的叫喊。 “哎你别跑啊，你别跑啊，我没有灯，我卡住了，喂！！！！！” 最后还是已经到出口的张启灵折返进去把哀嚎的胖子拖出来了。 胖子那卡的，实在是严丝合缝极了，就是张启灵都很是使了一点儿力气。 出来的时候胖子浑身的衣服都被搓皱了，胳膊上甚至蹭破点儿皮。 张启灵：……失误，没想到他衣服下是完全实心的。 他又感觉到了一点愧疚，但是没想到胖子完全没在乎他估算错误的事，一股脑朝吴天真去了。 “不是你就这么见死不救吗天真？我真是伤心欲绝！” “我不是爬出来叫小哥去救你了吗？你也不看看我哪能拖得动你！” “不是你这就是嫌胖爷我胖呗！” “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你胖不胖你去问问小哥啊！” 两人吵着吵着突然一齐把头转向张启灵，把他惊了一下，但很快，胖子好像看出来他隐约的歉意，大大咧咧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哥你别多想，哎，都是我这太胖了，回去我一定减肥！” 张启灵：……（开心） 吴天真：……？ “不是你这死胖子，你怎么还双标呢？你刚刚不还说你不胖吗？” “那我就是不胖，我这是壮实！” “我可去你+﹉+!” 第11章 奇特空间，蛇 两人还想再战三百回合，却听张启灵突然“嘘”了一声。 他们现在所处的空间不知大小，内壁涂满隧道里那种不知名颜料，让人一时间以为自己仿佛进入了黑洞之中。 张启灵让两人安静下来后，无声地走到了内壁前，用手触摸后才发现这空间石壁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大小洞口，不知通往哪里的石洞像是蜂巢一样排列在一起，让人心生不适。 他仔细测量了一下内壁的弧度，思索了一下。 “球体。” 这个空间居然是一个球状的空间，但因为颜料的特殊性，让石壁完全呈现一致的黑色，从而完全看不出它本有的弧度。 “我去……”吴天真拿光脑灯照了一圈，除了黑色的墙以外什么都看不出来，在这个空间中，分辨不出距离，分辨不出形状，一切都处于未知的状态。 [好家伙，感觉就好像他们悬空站在一个无边无际的漆黑空间里一样……] [话说这种特性我好像知道，是最近那个得了奖的那个碳纳米管阵列涂料!] [你说的每个字我都知道，连在一起我怎么看不懂呢？] [乖乖，古人几千年前就搞出来了？那我们现在是在干啥呢？] 吴天真和胖子没搞清楚为什么张启灵突然让他们安静，但是害怕如果他们现在贸然询问会闯祸，于是一直保持缄默。 有点儿好奇这个空间，吴天真拿着光脑打算再往前走几步，却突然被张启灵拦住。 “水。” 这个空间底部居然有一潭不知多深的池水! 张启灵蹲下将手试探地伸入水中，在光的照射下手并没有发生颜色变化，说明至少水是正常的。 应该是这个水池的池底涂了黑色颜料，蒙蔽了视线，使得他们刚刚才发现他们居然不是站在这个球体的最底端，而是站在球体不知高度的侧边位置。 张启灵刚刚突然让他们安静，就是因为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水流动的细微声音。 但是这个空间里没有风。 水无风而动，说明池子里必然有能动的东西。 而且那个东西身上一定也涂满了颜料，从而让它和池底浑然一体难以分辨。 面对这种未知的威胁，敌不动我不动是一个好方法，但是他们毕竟要寻找出口，一时之间场面居然陷入僵持。 就在这时，张启灵忽觉身侧一白，看过去才发现是胖子嫌热把深色的外套脱了，现在正露出他那件白色的厚毛衣。 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这件白色的毛衣被胖子的体型撑到极致，晃眼看过去嚣张的像是某种挑衅。 一瞬间水声激荡，极速运动带来的空气呼啸声响彻耳边，张启灵猛然惊觉，一脚把胖子踹回来时的隧道，又挥手将吴天真紧跟着甩了进去。 重物撞击在他们刚刚站立的平台上，碎石飞溅山壁轰隆，这声音就好像什么信号，只听嘶嘶的声音不绝于耳，眨眼间已经有无数怪蛇咬着白衣女尸从内壁那些大大小小的洞里冲了出来，在半空飞舞着试图扑向张启灵。 无暇应付这些没完没了的小兵，张启灵粗暴扯开手上的布条，用力握拳，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再次开裂，鲜血如注随着他跳起的动作在周身散开，瞬间逼退那些怪蛇。 染血的手在黑金古刀的刀锋上一抹而过，刀鸣阵阵映示着神刀镇邪之力被唤醒，借着下坠的重力，张启灵全力挥刀下劈! “呲——!!!” 看上去空无一物的地方猛然发出钢铁摩擦的刺耳声响，张启灵向下按刀，只听噗嗤一声，鲜血飞溅，那生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血盆大口上森白的獠牙长而尖锐，这竟是一条超越人类想象的巨蛇!! 巨蛇受创，激退消失，涂了颜料的它在这个空间仿若隐形。 但它忽略了一件事。 重重叠叠的小蛇咬着白衣女尸如浪潮般在周边翻涌，占据了大片空间，巨蛇藏匿其中，白衣女尸位置变动，将它暴露地淋漓尽致! 隐身了，但是没完全隐身。 胖子和吴天真刚刚从隧道里爬出来找到残破台子站稳，见状立刻架起枪瞄准巨蛇的位置射击。 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击打声和着巨蛇的怒吼不绝于耳，鳞片在子弹的连续冲击下翻飞掉落，露出血淋淋的烂肉! 血液打湿了它身体下方的白衣女尸，它的隐身优势可以说是荡然无存。 张启灵刚刚落到水里，池子极深，没有落脚处，他摸到身边石壁上的洞口，这是那些小蛇爬出来的地方，现在却成了他的借力点。 他选准一个洞口，点脚蓄力，绷紧的腿部线条让他像一支利箭激射出去! 双手握刀，身体后弯成一轮圆月，巨蛇尚未反应过来，黑金古刀已经重重插入它没有鳞甲保护的伤处! “漂亮!” 眼见巨蛇受到重创，胖子不禁挥拳赞了一声。 他们现在也没闲着，虽然刚刚的射击让巨蛇的隐身失效，但是也吸引过来了大量的衔尸蛇怪。 他们在蛇群的包围下左支右绌，却因为胖子的一身肥膘不能选择先从隧道退到另一边避难。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就算他们能过去，他们也不会丢下张启灵自己跑的。 他们对这点心知肚明，但吴天真还是要损胖子一把。 “哎!”他一铲子拍飞一条蛇，掐着嗓子道：“可怜啊，今天我居然因为某些人的一身肉落到这个境地。” “我说你这屎盆子可不能扣胖爷我头上哈？”胖子不甘示弱，一边踹飞一条蛇一边回击：“那口儿不就在那儿吗？胖爷我又没放屁给你把洞口儿崩了!” “我去，你能不能说话文明点？” “嘶——不是，我怎么听不懂了呢？那刚刚搁那儿骂我的是谁来着？” …… 他们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可那怪蛇也不是吃素的，见状怒气直冲天灵盖，嘴里的女尸一吐，直接崩成一根根蛇棍射向两人。 胖子措手不及，直接被一条走偏道儿的蛇在肩膀上咬了一口。 “卧槽!” 他立刻把蛇拽下来摔在地上，一脚把蛇头踩烂。 可看着那蛇斑斓的花纹和泛着绿光的尖牙，他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这是无毒蛇。 “完了完了完了，胖爷我这是翻了阴沟儿了。” 他嘴里慌慌张张地嘟囔，手上还不忘帮吴天真打掉那些蛇棍。 吴天真看到这一幕也很惊慌，但是解毒丹只有张启灵有，现在情况这么危险，他们怎么能现在打扰张启灵让他分神？ 就连中毒的胖子本人也没产生过这种想法，心下一横，直接把吴天真塞进隧道里，自己往洞口一站，庞大的体型就把口子遮挡得严严实实。 又有几条蛇咬住了他，他视而不见，反正已经注定要死了，还不如死前多干点儿事儿! “胖子，胖子，你干什么？你让我出去!” 吴天真意识到什么，在洞里嘶吼，嗓音带上哭腔。 胖子笑了一下。 “我走不了了，小哥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你自己先跑吧!” “放心，我死之前，不会后退一步!” “说实话胖子我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很喜欢你们。” “小哥放血救我，而刚刚在悬崖上，你不顾危险抓住我，我当时就想，你们这两个兄弟我王胖子交定了!” 胖子说着说着也情绪上头，语气里也有了哽咽。 吴天真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应道：“对!我们是兄弟，我们永远是最好的铁哥们儿!” [呜呜呜呜不要啊胖爷!!] [胖爷，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对，你们是好兄弟，你们是最好的铁三角!!] 弹幕和两个人一起哭作一团，小小的隧道口此时格外壮烈。 而远处的张启灵：…… ……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他们那个解毒丹是能起效一个月的了？ 看着那边儿的场景已经逐渐上演到生离死别，他一时居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过去。 脚下的巨蛇已经半死不活，被他摁在水里只能吐泡泡。 和另一边儿对比起来，他们这边儿就油然生出一股子孤寡老人的悲凉。 第12章 胖子的黑历史 【检测到宿主成功演绎铁三角深厚情谊，扮演度+5】 【当前扮演度47】 【解锁神器：发丘天印】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掂了掂突然出现在手上的发丘印，张启灵第一次感觉到受之有愧。 说实话，这个深厚情谊的演绎过程…… 虽然他也不是完全没参与吧，但是和那两个过于卖力的人一比他就好像是个被带飞的咸鱼。 那边儿现在已经进行到胖子交代遗嘱，吴天真哭着记下来的阶段了。虽然很尴尬，可能对他们不太友好，但是张启灵现在必须要过去了。 就算蛇毒对胖子没用，但是再这么咬下去估计他流血都能流死。 想到这里，他一蹬蛇头，半空一个踏步落在胖子面前。 他手上的伤口还没好，血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围攻胖子的怪蛇一哄而散，留下一片狼藉。 胖子看到张启灵，眼神一亮，但很快又暗下来。 虽然可能张启灵还有那种神奇的解毒丹，但他中毒这么久，估计已经毒入肺腑无药可救了，他现在甚至都感觉到自己一阵一阵晕眩，估计马上就要驾鹤西去，还是不要浪费药吧。 张启灵：……不，晕眩是流血流的。 “小哥，你回来的正好，我正交代到你呢……”胖子苦笑着，继续说自己的遗嘱：“我那屋里头还有一个箱子，在马桶后盖里藏着，里面是我特别喜欢一青铜器，就送给你了。” “我知道你看不上，但是这都是兄弟的心意，你必须去拿着!” “吴天真知道我屋在哪，你跟他去就行……” 被堵在隧道里的吴天真听到这儿，知道张启灵回来了，一阵欣喜，刚说了两个字想问问张启灵还有没有药，就被胖子打断。 胖子突然发现张启灵手里居然还举着一个宝光辉映一看就价值连城的印子，暗淡的双眼跟打了鸡血一样一瞬间通亮! 这一下子他也不晕了，说话也不喘了，腰都挺直了，甚至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把那发丘印捧在手上左看右看，那叫一个喜不自胜。 突然“得见光明”的吴天真一时间愣住了，这一下子搞得他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只看到异常精神的胖子。 吴天真：这，这难道是，回光返照？ “乖乖，这可是个大宝贝啊!”胖子把发丘印抱在怀里，爽到飞起：“那蛇肚子里还有这好东西呢？” “我可真是王八办走读，憋不住笑了!” 张启灵沉默了一下，忍不住在昏暗中偷偷翘了翘嘴角，但又很快拉平，配合了一下吴天真在后面一脸天崩地裂的悲痛心境。 “那就送给你。” 他不是很需要这个发丘印，与其拿着它落灰，还不如送给胖子让他高兴高兴，以后他和吴天真的安全也有了一点儿保障。 虽然这都是误会，但是他确实有被胖子感动到。 “送给我!？”胖子惊到张大嘴，反应过来后嘴却还是没关上，乐到合不拢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哥们儿!爽快!” 他喜滋滋地狠狠亲了发丘印一口，乐颠颠儿地把它从领口儿塞到自己胸前。 张启灵：？ 胖子注意到张启灵震惊的眼神，解释道：“有暗扣儿，嘿，大宝贝儿贴着肉才安心～” 张启灵：……行吧。 贴着肉的发丘印：快乐是你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早知道就碎在地上了。 直到这时吴天真才小心地开口，他感觉仿佛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都得到了颠覆，就是说，回光返照这么长的吗？ “那个，胖子，你没事吧？” 胖子：……!!!!!! 卧槽! “完了，完了……”他大喜突然转大悲，突然想起自己还是个不久于世的短命鬼，哭丧着脸把手又伸进衣领摸索起来，试图把发丘印再掏出来还给张启灵。 “小哥，这印子还是……” 张启灵实在不想接手贴肉的发丘印，快速开口道：“没中毒。” “那个药，效果持续一个月。” …… …… “没，没中毒？？？” 张启灵默默点了点头。 “那我这一阵儿一阵儿头晕？” “失血。” 胖子：……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几分钟前在洞口跟着吴天真剖心剖肺的真心话，那叫一个催人泪下，他甚至把自己七岁尿床的事儿都说了。 现在就是一个后悔，恨不得穿越回去把刚刚的自己掐死。 “不是小哥，你怎么也不早点儿说啊!”他悲愤欲绝，嚷嚷道。 却见张启灵非常镇定地说。 “我在等你把话说完。” 语气真诚，显得他非常有礼貌。 胖子：……不是，所以都怪我话太多呗？ 冰冷的世界，毫无温情，只有怀里的大宝贝还能给他带来快乐。 吴天真可不管胖子现在心里有多崩溃，他现在心中充满了好兄弟逃过一劫的喜悦，走上前来试图庆祝一下。 ……虽然他已经把胖子七岁尿床的事儿加大加粗刻在脑子里了。 却在这时，他余光见到血色一闪，耳中只听到一声张启灵的“小心”，紧接着是砰然巨响，等回过神，却是那巨蛇居然憋住最后一口气冲了过来，死前也要挣扎着把他们杀死! 最先反应过来的张启灵危急关头瞬间将黑金古刀横放胸前，双手施力，将巨蛇撞过来的脑袋别到一边儿，但他自己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巨力冲击，整个人撞到了身后的石壁上。 这一下撞得不轻，吴天真和胖子注意力全在张启灵身上，都听到了那微不可闻的一声闷哼。 胖子本就心中不爽，这下子更是怒火滔天。 正好那巨蛇正长大嘴扑过去，胖子用不符合自己身材的速度一个前扑，手里的炸药包直接被摔到了巨蛇张开的嘴里。 “奶奶滴，尝尝胖爷的宝贝儿!” 炸药包轰然爆炸，巨蛇一瞬间被炸得身体后翻，嘴里一片血肉模糊，獠牙全部被冲断! 抓住机会，张启灵一跃而起，黑金古刀在手，锐不可当，只见黑色的空间里刀光一闪，正嘶吼的大蛇一瞬间静止。 张启灵落下，收起黑金古刀，身后巨蛇僵直的身体终于倒下，蛇头滑动掉入水中，激起巨大水花。 一刀断首。 第13章 水下通道 巨蛇倒伏在池子里随着水波浮浮沉沉。 那些小蛇惊见领头儿的死了，是一点儿也不见伤心，相反的，它们争先恐后地扑到巨蛇身上埋下头就是喝血吃肉，一时间池子里因为争夺血肉打得不可开交。 胖子正在吴天真的帮助下包扎伤口，龇牙咧嘴的功夫看到这一幕，对巨蛇进行了一个虚假的哀悼。 “孝，真是孝死我了。” 胖子身上的伤口不算深，但数量繁多，全部处理好很是费了一些功夫。 吴天真打理好胖子，回头看见张启灵正靠在一边看着水池发呆，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那只划破的手还在缓慢地渗血，因为泡了太多水又反复撕裂已经发白发烂，可张启灵本人似乎并没有重新包扎的打算。 “小哥，我给你处理一下手吧。”吴天真走了过去，语气担忧。 张启灵发着呆听到这话，却并没有把手包起来的打算。 等会儿要去的地方估计还会有大量的蛇，手这么放着到时候也省了事儿。 “不用。” 他淡淡地拒绝了，从靠着的石壁上直起身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把捂住胸口的手放下。 事实上那条蛇撞的那下非常疼，虽然没有造成影响行动的严重伤势，但直到现在痛感也没有缓解。 不告诉另外两人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什么的，就是觉得特意说这个有点儿奇怪。 ……他还是有点儿个人形象包袱的。 胖子看到张启灵走了过来，他也对那个没包扎的伤口隐隐有点儿想法，但是张启灵既然决定不处理一定有自己的考量，于是思虑再三他还是装作没看到一样热情地招呼起来。 “哎哎小哥快来!”他笑得一脸贱嗖儿的：“快来看!绝世名画《一群孝子》哈哈哈哈!” 张启灵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在这个角度看到那一坨坨缠绕在一起的斑斓蛇更加有冲击力。 跟过来的吴天真也忍不住嫌弃道：“这么恶心你也能看得下去，佩服。” 池水充斥着血腥气，在灯光的照射下水波也转为黑红。 胖子还在旁边笑得前仰后翻，不知道他等会儿知道出口就在这个水池底下会有什么想法。 没错，张启灵刚刚在和巨蛇缠斗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出口。 巨蛇打到一半儿发现实在打不过，本来已经打算从这个口儿逃跑了，结果又被他拽着尾巴拖了出来。 看样子这个出口是巨蛇平时在不同空间移动的蛇道，通道对面应该也是一座不小的水池。 礼貌地等胖子笑完，在他顺气儿的时候，张启灵终于开口了。 “出口在水池底。” 胖子乍听此言，刚要顺的一口气儿没通下去，直接憋在了嗓子口儿。 “咳咳咳，咳!” “卧槽!在这——”他指了指那堆蛇，声音都打颤：“在这底下？!!!” 张启灵确定地点了点头，非常平静。 但另外两人就不平静了。 “我去!”吴天真想起刚刚自己还评价这些蛇恶心，没想到自己马上就要与蛇共舞了，一瞬间还有点儿腿软。 他虽然刚刚打蛇的时候英勇的一批，但是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在游满蛇的池子里游泳并和它们来个亲密接触。 但是人生，总是操蛋地不给人选择的余地。 临下水前，胖子又捂了捂胸前的宝印确定绑稳了，看到脸色发白的吴天真终于良心大发准备安慰一下。 “哎天真，想开点儿，你看看你这不是还带了光脑吗？” “等到时候你就一拍!哎，出去往网上一发!” “这叫什么？这才是真正的《人与自然》!” “你说是吧，发财之路就在眼前!” 吴天真听到这多少有点儿离谱的安慰，没忍住扯了扯嘴角。 “嗯嗯嗯，真是谢谢胖爷的指!点!” 最后两个字他拉长了音，以此表达自己的叛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跟胖子待时间长了他好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洗了脑，越回想越觉得胖子这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 也不是为了发财，但是和一大堆蛇泡在一个池子里的经历好像也挺难得的，值得拍下来纪念。 想到这里，他还是调整了光脑的方向，让光脑能充分拍到每一条被幸运选中的蛇蛇。 突然近距离看到一堆蛇的观众：……我可真是谢谢你，谢谢你们俩!!! 张启灵看他们准备好了，率先下水。 他落水无声，游鱼一般从群蛇中穿过。 手心的血滴散开，硬生生地在池子里分开一条安全的路。 吴天真和胖子紧跟着他的路径，一起向水底探去。 池底果然涂了那种特殊颜料，张启灵凭借记忆大致判断出通道所在地，到达后慢慢摸索，终于找到了那个出口。 几人鱼贯而入，一段漫长而黑暗的水道后，眼前豁然开旷不少! 通道对面果然是一个不小的池子，但奇怪的是，这里的池面上漂满了细碎的灰白色布料。 张启灵和吴天真率先上岸，两人看到眼前场景都是一惊。 胖子落后一步，游上来的时候累到不行，胡乱扒拉岸边儿的时候抓到一只手，还以为是张启灵或者吴天真兄弟情大发来拉他来了。 他眼前都是水，看也不看就是一拉，嘴上还叨叨着：“算你们有良心，还记得胖爷!” 却是咔吧一声，手里那拉力一松，他整个人又摔回到了水里! “不至于吧!”他挣扎出头，看着岸上正并排围观他的张启灵和吴天真，愤愤道：“不就说了一句话，就把我摔水里，这么记仇的吗？!” 却看见吴天真满脸都是无法形容的复杂表情。 “那个，胖子，你要不先看看你手里拿的什么？” “啊？我手里什么都没有啊？我手里能有——”胖子嚷嚷着低头，一下子和手里还举着的惨白断臂对上了。 胖子：…… “失主在那儿呢!”吴天真小声地喊到，语气里带着一点儿幸灾乐祸，手里指着刚刚胖子上岸的位置。 那个地方正躺着一个白衣女尸，垂到水里的手臂断了一截儿，现在眼睛正大睁着死死盯着胖子，像是在表达受害者的不满。 胖子：……卧槽!!! 他连滚带爬地游过去，郑重地把断手又放回到了女尸肚子上，然后双手一合十!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二郎真君，齐天大圣，西方佛祖，观音菩萨，上帝，耶稣，哈利路亚……” “不是，你这中西合璧的干啥呢？” “你不懂，我在超度她呢!”胖子嘴上又说了几句类似于你不要来找我我给你烧纸之类的话，一身轻松地爬上了岸，结果他刚一转身，眼前一白! 这岸上居然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或腐烂或完整或残缺的，白衣女尸。 第14章 上岸 “乖乖……” 这实在是一个又惊悚又壮观的景象。 铺天盖地的白衣尸体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身上还带了乌黑的血迹，长长的黑色头发互相缠绕，像是被玷污的死亡雪地。 突然，像是被三人到来惊动，尸体们竟然同时震动起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环绕，尸体颤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好像马上要站起来! “我去!胖子你不是刚刚求过神了吗？!”吴天真倒吸一口凉气：“你这也没用啊!” “肯定是那些外国神拖后腿了!”胖子不信邪道：“胖爷我这办法明明百试百灵!” 张启灵在旁边儿看他们吵架，很想插一句嘴说如果她们真的起尸了很有可能是吴天真的邪门体质发挥了作用，倒是怪不到外国神仙身上。 不过事实上这不是起尸，只是蛇潮而已。 像是为了映证他的想法，一具最上面的女尸剧烈颤抖一阵儿，一条斑斓怪蛇突然窜出! 不到片刻，这个地方已经又一次成了蛇群的海洋! 张启灵：我就知道不能包扎。 他都有点儿习惯了，放血这套流程才用了几次他已经轻车熟路。 可这次不一样。 他刚伸出手，却是手腕和肩膀都感到一阵大力。 吴天真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握拳放血的操作。 “你刚刚不包扎，就为了驱蛇？” 吴天真气到不行，他刚刚在水池子里看到张启灵用血开路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情绪快要爆炸，是胖子刚刚那一阵耍宝让他暂时放松，却没想到张启灵竟是丝毫不带在意的，这一会儿就又想开始了。 吴天真刚说完，把手搭在张启灵肩膀上的胖子就搭了腔儿：“小哥你这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别说现在那些蛇对我们无毒，就算有毒它也动不了我们哥俩儿!” “是吧天真!” 吴天真还气不过地打算好好给张启灵上一节《爱护身体人人有责》的生命教育课，手里却直接被胖子塞了一卷特别厚的布条。 “还不快点儿的，给我们小哥缠上～” 吴天真：……呵呵。 于是没一会儿，张启灵的手就被缠成了粽子。 张启灵：……手，完全动不了了。 “不好意思啊小哥!”吴天真现在总算出了一口气，抱臂看着自己的杰作心里笑开了花，但是嘴上还是表达了一下歉意。 “我这包扎技术实在不行，只能包成这样儿了!” “你不会介意吧，小哥？” 张启灵：…… “不会。” 胖子笑得快把口水喷出来，他刚刚给吴天真一大卷布就怀了不好的心思，果然对方深刻理解了他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小哥：我有说介意的机会吗？] [干得漂亮!就该给他整个儿缠住了!让他整天天到处浪!] [整个儿缠住没有安全感，缠个左手正好哈哈哈哈!] [不过这下怎么办啊，没有小哥的血好像那些蛇骚动起来了!] …… 弹幕说得没错，张启灵的手被包住后，闻不到那种让蛇害怕的血腥味儿，蛇群一下子躁动起来。 但是吴天真和胖子会怕吗？ “小样儿的，没毒还敢在胖爷眼前造作!” 胖子冷哼一声，随机脸上露出一抹邪笑。 “天真，摔过炮仗吗？” 吴天真愣了一下，脸上逐渐带上了胖子同款表情。 于是几分钟后。 张启灵两眼放空地站在中间，身边两个炸蛇炸到兴起的危险分子一人一把炸药，轰隆隆丢的是不亦乐乎。 蛇一聚堆就挨炸，不聚堆就被两人一铲子拍飞，整条蛇毫无尊严。 “哈哈哈哈哈哈哈胖子你怎么这么多炸药啊？别说还挺好玩儿!” “那是，胖爷我准备充分!那包里一半都装了这小宝贝儿!” “来啊，你过来啊!嗨？你还真敢过来……看炸药!” 蛇群：一句脏话在嘴里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去你们两个老六!简直不当人子! 炸药落在尸体堆里，蛇仰人翻，无数白衣女尸被炸到飞起。 吴天真突然感觉好像有点儿不对，这样做好像在亵渎死者。 “胖子，你说，咱这么炸，那些女尸不会起来吧？” “怕啥!”胖子出口就是一句：“我刚刚拜那么多神呢!一神一个也管得过来了!” “不行咱就再多拜几个神!” 吴天真：……有道理。 于是张启灵继耳边轰隆隆后，没过多久就又听到身边俩人儿开始一边炸蛇一边拜神，神神叨叨的，特别像是那个，加特林菩萨。 张启灵：行吧。 【检测到宿主牺牲自己的性格特点深入人心，在吴天真和胖子心里留下了“喜欢自残必须严管”的深刻印象】 【符合人物形象，扮演度+3】 【当前扮演度50】 【解锁能力：尸语】 …… 张启灵：？？？ 他怎么就自残成性需要严管了？ 明明他是新世纪好青年，三观正常尊重生命! 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心累。 但是很显然吴天真和胖子心里对他有不同的评价。 他们一顿炸蛇把蛇群炸到落荒而逃后，终于感觉心情好了不少，看到安安静静待在原地的张启灵都感觉他那个面无表情又叛逆的样子也显得挺乖的。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开始分析，这个地方大概是黎族喂养蛇群的食堂，这些女子应该都是被族人放弃的祭品。 吴天真突然想起壁画上那些被派来服侍巨蛇女孩子，大概她们也没有想到自己面临的是成为食物的命运。 这个空间的出口很好寻找，就在远处的山壁上，他们说说笑笑一路从尸堆穿行过去，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好像有什么问题。 胖子沾了血的白毛衣，在这些穿白衣的发黑女尸里居然还挺和谐的。 当然和谐了，张启灵默默地想。 ……要不为什么他一脱衣服巨蛇就想咬他？ 大概黎族长期的祭祀已经让巨蛇形成看见白衣人就是食物的习惯了，只可惜这次让它送了性命。 第15章 活着的牛 从出口向外是一条地下河，发着白光的月虫在水中上下游动，显得很是好看。 三人不想涉水过河，于是决定沿着河岸慢慢行走。 “话说也奇了怪了，这些尸体在这儿多少年了，居然还是活灵活现的，也没见得怎么腐烂。”胖子走着走着又开始发散思维：“难不成她们都是喝防腐剂长大的？” “怎么可能？”吴天真正在调转光脑嚣张又谨慎地拍下张启灵难得一见的窘境，暗笑的同时抽空回道：“你没注意到那些完好尸体上的那层油状物质吗？” “那大概就是防腐保护层，再加上洞里寒冷的环境，这里就是黎族专门给巨蛇研制的冰箱。” “嚯，那这蛇胃口还挺小的!”胖子煞有其事地点头，深沉地说：“这都多少年了，这点儿食物还没吃完呢。” ……! 吴天真猛然顿住脚步，胖子的话像是勾子一下子撩开了他心中一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的迷雾。 刚刚那个空间里的女尸，为什么没有被巨蛇吃完？ 它会被胖子的白毛衣吸引，说明至少它的食谱里是有那些尸体的。 为什么几千年过去，这么多蛇的地方，这些尸体还能保持这么高的完整度？ 除非……这里还有别的东西，充当了巨蛇的食物! 刚想到这儿，却见张启灵突然抬头，伸出没被包裹的右手轻轻贴了一下旁边的石壁，静默一瞬后脸色一变! “有东西来了，贴墙!” 胖子和吴天真下意识照做，屏气凝神间只觉得这条路极其寂静，完全没有有东西要来的迹象。 [嘶——这是有啥东西啊？怎么还没来？] [我去，不会是那种透明的，看不见的那个，然后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吧？] [不能啊，那有没有东西过去小哥还能不知道吗？] …… 张启灵没看光脑，只是紧紧盯着远处的黑暗。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庞然巨物在路上奔跑时带来的细微的墙壁震动，但是耳边却听不到哪怕一点点声音。 这种感官上的矛盾让他有些不适，但是他可以肯定，那些东西正在逐渐靠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却是一瞬间，像是贴图刷新一样，漆黑的道路尽头一群黑影竟凭空出现在了那里! 这是……牛群？! 头颅上尖利的犄角和熟悉的形体展示了身份，但是它们却不像是正常的牛。 长期生存在黑暗地底，这群牛的眼睛已经完全退化成了一条紧闭的横贯整张脸的细缝! 本应该憨厚的吻部此时却是长满鳞片的狰狞模样，张开的大口中锋利恐怖的尖齿滴下暗色的涎水。 它们落地无声，但道路和石壁却越来越剧烈地颤动起来。 随着它们的靠近，张启灵更加看清了它们的长相。 不知为何，它们脸上的裂缝看上去竟那么熟悉，特别像是一张张和它们铁青面皮融为一体的扭曲人脸! 这些牛从他们眼前疾奔而过，已经退化的眼睛让它们根本没有发现贴在墙边儿一动不动的三人。 却见牛群后方突然一阵骚乱，几头牛居然为了争夺嘴里叼着的粗壮蛇身打成了一团! 利齿撕咬，粗蹄踢踹，没一会儿地上就撒满了黑红的血! 惨白的蛇骨掉在地上，激烈的战争也引起了其他牛的注意，牛群混乱起来，开始横冲直撞。 很快，几头牛便慌不择路，迎头朝着三人撞了过来! “我去!” 此时几人被牛群包围，实在是避无可避。 吴天真和胖子在张启灵右侧，他伸手虚虚护住，刚想用左手抽出黑金古刀，奇特的触感就让他意识到了什么被忽略的问题。 张启灵：…… 看到了的吴天真和胖子：……嘿嘿!（心虚） 张启灵扯了扯嘴角，放弃了拔刀拍牛的打算。 却见仿佛有什么气势一掠而过，虚空中隐隐传来一阵霸气无匹的麒麟怒吼! 撞过来的怪牛一瞬间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前方的黑暗中好像隐藏着什么生物链顶端的东西，正死死盯着它们发出领地被侵犯的震慑! “哞嗷——!” 它们猛然后翻，极大的惊恐让它们甚至不顾前冲的力道立刻调转方向，强大的惯性甚至折断了它们的骨头! 几头牛互相碰撞着摔到了地下河里，在里面无所事事的月虫突然天降大餐，立刻扑上去下毒啃食一条龙服务，没一会儿几头牛就变成了惨白的骨架沉入幽深的水里。 月虫：感谢上天的馈赠! 张启灵久违地又用了一下麒麟纹身的震慑技能，深感它的好用，就是可惜这个能力起效时间短，还有使用范围，没有放血那么好使。 牛群奔跑过去，只有鲜血和残骨昭示着它们来过。 胖子凑到让几头牛打得不可开交的蛇骨旁边，啧啧称奇。 “好家伙，蛇吃牛，牛吃蛇，套娃了属于是。” 到现在三人都明白了，让那条巨蛇吃到现在的，应该就是那些活在地底代代繁衍的怪牛。 “黎族首领带领族人发现了牛群……”吴天真喃喃地回忆壁画上的场景。 “应该就是这群牛了。” “嚯，那长角的老伙计？”胖子又想起了那个被他嘲笑半天的家伙：“这下好了，他捡的蛇活着，他捡的牛也活着。” “搞了半天就他自个儿死了，这不搞笑呢吗？” “这牛都不知道是多少代之后的了，也不能算活着吧？” “也对，那还好，老伙计还有群牛在下面作伴儿，没事儿和牛头马面一起放个牛啥的!” “我去……你还是嘴上积点儿德吧!” ……两人针对黎王在地底下有没有牛作伴儿又争辩起来了。 张启灵无语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与那群落地无声的怪牛不同，这次是清晰的蹄子落地声。 哒，哒，哒…… 右手抽出刀，张启灵旋身戒备。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张惨白苍老的，正在微笑着的人脸! 人脸上的笑好像画在面皮上一样虚浮，但那双眼珠子却卡卡地转了一圈，定在了张启灵身上。 一时间，张启灵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不着调的想法。 ……看样子黎王得孤单单地活在地府了。 他养的牛这不是还活着吗？ 第16章 解放双手，好耶 眼前的生物有着牛的身体，那些附着的鳞片昭示着它和刚刚过去那群怪牛是同一个物种。 但是那群怪牛在眼前这个怪物面前，几乎要显得娇小玲珑了。 怪物定定看着张启灵，它那被粗暴劈成两半儿又缝上人脸皮的头部几乎已经有张启灵整个人大。张开的大嘴里除了瘆人的獠牙居然还有一层靠内的人类的牙齿。脊背和头顶都长满了尖刺。 胖子和吴天真在旁边儿大气也不敢出，但随着张启灵和怪物对视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的表情渐渐变得怪异起来。 “我说……”胖子悄悄跟吴天真咬耳朵：“小哥这不会是和这玩意儿对上眼儿了吧？” “好家伙，这下可凑齐活儿了，你在后面和那些蛇媳妇成亲，他在这儿和这个牛结伴儿，团圆!” “我可去你的吧!”吴天真嫌弃的不行：“那你也跑不了，你就等着跳河里和那些月虫相依为命吧，我们哥仨谁也别想单着!” “不是，这哪行啊？我和虫儿那体型差多少啊？” “体型差不多你难道就行了？？？” …… 张启灵听着后面逐渐不着调儿的话，脸上面无表情的样子几乎都要保持不住。 为什么这两个人能把任何场景都变成得云社大舞台？ 怪物循着声音瞥了胖子和吴天真这对儿相声演员一眼，很快又把眼珠子转了回来。 显然，张启灵不知为何，吸引了它全部的兴趣。 这下张启灵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怪物没有攻击倾向，却也不打算走。张启灵观察了它半晌，只觉得它的眼睛格外灵动，根本不像是简单地贴了张人皮。 更像是它的身体里还埋藏了一具人的骸骨，两者的身体构造紧密结合，逐渐生长到一起，重新组合成了这么一个怪物。 人体实验。 事实已经很显然了，黎王对自己那批牛做了一些违背道德的事。 那么问题出现了。 这头牛应该是活着的，但他不会远古动物语言。 但这头牛肚子里那个可能存在但存活几率不高的人类……应该可以用尸语吧？ 于是胖子和吴天真斗着斗着，就听到张启灵突然开始说一种奇诡的语言。 那声音嘶哑扭曲，像是什么腐朽的木头互相摩擦，又像是群蛇缠绕在一起的黏腻，令人不寒而栗。 吴天真and胖子：卧槽!!! [？小哥这是怎么了？他不会真的和那个东西达成共识了吧？!] [我去我怎么听着这个动静总感觉我家的柜门动了？这到底是什么啊？] [被子护体!!!没有鬼能攻击被子里的人!] [这个我好像听说过，传说中有一种人能和动物对话，他们的名字叫……迪◎◎公主!] [……好像哪里有问题又好像哪里没问题……] [嘶——这么一想，好像这个场景也有童话色彩了呢哈哈哈哈哈哈!] …… 吴天真看了眼弹幕，脸上一阵扭曲。 他可真是低估当代网友的不正常程度了。 胖子凑上去看了一眼。 “嚯!迪◎◎公主!” 他装模作样地又看了一眼张启灵。 “别说还真有点儿像，至少从脸上。” “不是，你怎么也跟着起哄？就算退一万步，那头牛哪里和那些电影里的可爱小动物能挨上边儿了!？难道等会儿它就会变出南瓜马车吗？？” “天真，天真!”胖子悄悄纠正。 “变出南瓜马车的是仙女，不是小动物。” 吴天真：……就你话多! 张启灵不知道另外两个人已经擅自给他改了片场，从阴暗地底把他发配去了美丽森林。 他现在和那怪物身体里的尸体交流得渐入佳境，具体可以表现为他终于能听懂尸体在说什么了。 ……感谢小哥强悍的学习能力，让他这么快就大体学会了怎么听明白一个掺和着牛叫的尸语。 (你为什么这么关注我。) (……麒，麟，的气息……) (……是黎王把你变成这样的吗。) (黎……) 眼前原本平静温顺的怪物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痛彻心扉的东西，陡然激动起来，四蹄狠狠踏在地上，地上的石板瞬间四分五裂。 (黎王!!!!!) (我耗费心血，尽忠……职守!) (他却把我……缝在，一头牛上!) (我恨!我恨!) (安静。) (是……) (你知不知道黎王最后去了哪里？)(……我，不清楚。) (我只知道，他也，进了这里……换上了，牛头。) (族人……都被他害死!) (我要，找到他，我要，报仇!) …… 停下了尸语的使用，耳边立刻变得一阵安静。 但是在谁也不知道的怪牛身体里，一具尸骨正在日日夜夜诉说着对曾经君主的恨意，每日每夜地在秘境内不停行走试图找到那个背弃人民的罪人。 张启灵一时间感到心情有些复杂，难以言明。 他伸出手，试图安抚一下这个不断折磨自己，几千年不曾停息的可怜人。 ……伸错手了。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启灵已经感受到了尸骨传来的激动感恩之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崇拜麒麟，但是显然现在不是换手的好时机。 于是他淡然地把缠满布带的手放在怪物满是尖刺的头上，还拍了拍。 ……至少绑着布带不会被刺扎到了。 吴天真和胖子不知道一人一兽经过刚刚的交流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看到这一幕也明白他俩应该是决定和平相处了。 呼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绷着的弦一松。 ……一些可能本来不好笑的东西就变得尤其好笑起来。 于是张启灵正怀着沉重的心情抚摸怪牛，就听到后面两人发出此起彼伏的噗嗤声。 像是那个气球放气儿，又像是那个车爆了胎。 极其嚣张。 张启灵：…… 他已经受够这个布带，当初被包扎的时候心里多感动，现在心里就有多嫌弃。 于是吴天真和胖子笑到一半儿，就发现不知怎么那个怪牛突然跑动起来，带着一股子气势就横冲过去了! 张启灵的手还放在牛头上，上面的布带被刺勾住直接划破，碎裂的布条儿在牛脑壳儿上迎风招展，路过吴天真和胖子时布条还砸了他们一脸。 “啊，碎了。” 却见罪魁祸首张某还一脸茫然，试图蒙混过关。 经过这么多次，两人怎么还看不出这个貌似纯洁的人完全是故意的？ 吴天真and胖子：硬了，拳头硬了。 但还能怎么办呢？ 最终两人只能努力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没!事!” 第17章 回路消失 怪牛走了，它去继续自己没有尽头的寻找。 张启灵跟两人简单讲了一下刚刚和怪牛肚子里尸骨的对话，胖子和吴天真听了后也是一阵唏嘘。 “作孽啊，这个黎王。”胖子摇头叹息，很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自己搁那儿做骑蛇上天的美梦，把人家往火坑里推，忒不是人!” “最重要的是都到这儿了，他家居然除了看门柱和宠物蛇身上有点儿好东西，其他地方连个亮光儿都没有，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啊!” “早知道胖爷我当时就把那柱子扛着走了，说不定刚刚还能抡起来给那蛇一锤!” “我说胖爷，你脑子里怎么光这些东西呢？”吴天真听不下去了：“小哥那宝印还没喂饱你呢？还扛柱子，你小心黎王从棺材里蹦出来找你啊!” 张启灵活动了一下左手，发现手心的伤口已经隐隐合拢，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就不会再崩裂。 他虽然一般不参与吴天真和胖子的斗嘴，但是却并不显得不合群。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做自己的事，在旁人眼里就已经和那两个人密不可分。 胖子和吴天真都知道，张启灵虽然不愿意加入他们，但是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他都有在认真听。 这种感觉很奇特，有些人你只是和他相处没多久，但是这份感情和回忆却已经足够铭记终生。 【检测到宿主成功扮演小哥隐秘的温柔，扮演度+3】 【当前扮演度53】 【解锁能力：听雷】 正在仔细听讲从而判断胖子和吴天真有没有又偷偷笑他的张启灵：……？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其实没有在进行扮演？ 这个系统的判断标准到底是什么？隐秘的温柔又是什么？ 心中乱成一团，脸上波澜不惊，张启灵因为一直在头脑风暴到底什么是隐秘的温柔，甚至还漏掉了一点儿吴天真和胖子的对话。 直到突然，他捕捉到了胖子话语中的一个词。 “骑着蛇上天？”他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而这个时候，吴天真和胖子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们看壁画的时候这个哥们儿已经下线了，根本不知道迷路到了哪个角落里。 “啊呦!”胖子一拍脑袋，蹭到张启灵旁边勾住他的肩膀。 “忘了那时候儿小哥你去极限闯关了，来来来，胖爷跟你说说!” “就是黎王那个老伙计，想把自己变成一个有牛角蛇尾巴的四不像，还给自己画了个壁画说他要踩着蛇顶着角上天了!” “你说这不是扯淡吗哈哈哈!” …… 黎王为了牛角做了人体实验，壁画里也显示他最后成功移植了牛角…… 可为什么是踩着蛇，而不是长出蛇尾？ 吴天真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 他听完胖子的话突然收敛了笑意，垂下头为突然发现的新疑点思考着。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黎王没有安上蛇尾，但是他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按道理应该会确保自己和那条巨蛇一直绑定在一起才对。” “为什么会没有呢……” “在一起。” 却听张启灵突然开口，他突然想通了，关于为什么明明小蛇都有毒性但巨蛇却从未使用过放毒的攻击手段。 因为…… “黎王的棺材，在巨蛇肚子里。” 恐怕当初黎王害怕自己的棺材被可能的蛇毒腐蚀，特意对巨蛇进行了改造，让它变成了一条无法放毒的蛇。 说到这里，张启灵立刻转身，想要折返回巨蛇尸体的地方，吴天真和胖子见状连忙跟上。 “嚯，原来他藏在蛇肚子里。”胖子叹道：“怪不得那群牛怎么找都找不到，这家伙真是捉迷藏的一把好手啊!” 吴天真刚想应和，甬道里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他一时没站稳差点儿坐在地上。 “轰隆隆，咔嚓咔嚓——” 奇怪的仿佛是石头碾过地面的声音传来，张启灵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快!” 说完他已经冲了出去。 吴天真和胖子现在已经练成了一听到他说话根本不用脑子理解身体就会自动跟上的绝技，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在他后面跟着跑了起来。 却见远处，张启灵停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前方。 ……他们来时的路，不见了! [我去!怎么变成一堵墙了？刚刚不就从这儿过来的吗？这是条直路啊？] [刚刚那一阵动静，不会是这个地方什么机关启动了吧？] [？这也太离谱了吧？这都多少年了，什么机关这么牛逼还能用呢？它的动力源呢？] [我靠，不会是黎王诈尸了吧？!] [啊对对对!黎王自己从蛇肚子里爬出来推墙!] …… “小哥，这……” 张启灵敲了敲眼前的石墙，是实心的。这堵墙很长，甚至把地下河道都堵住。 机关运动的声音是从道路两头传来的，刚刚他们走的方向那里应该也被封上了。 胖子也听得真切，这下子往墙上一靠，就开始摆烂。 “得!这下瓮中捉鳖了!” “不是谁有说自己是鳖的啊？”吴天真对张启灵有一股子盲目信任：“小哥肯定有办法!是不是小哥？” 张启灵：…… 如果是几分钟前，他真的没办法。 但是就在刚刚，他因为莫名其妙的“隐秘的温柔”刷到了一个听雷的技能，正好是可以通过声音的传播辨认复杂地形的能力。 说实话，他都有点儿怀疑系统能预知未来了，给技能都这么巧。 ……难道，这个墙是系统下场推的？ “枪。” 他朝胖子伸出手，胖子愣了一下，一边把枪递给张启灵一边说道：“小哥，难道这墙还能用子弹打破？” 他凑上去感受了一下墙的厚度，佩服得那叫五体投地。 “嚯，不愧是小哥，这枪果然在小哥手里和在我俩手里连威力都不一样了!!” 张启灵：……？ 不是你怎么想到这儿的？ 不是，为什么连吴天真都是一副深信不疑的佩服模样？ 他不理解，他大为震撼。 抽了抽嘴角，他没有解释，朝空地开了一枪。 无形的音波散开，他闭目倾听，声波所到之处地形如同打印地图一般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前后无路，但是旁边的河道底下却有一大片空腔。 睁开眼，猛然抽出黑金古刀，巨力轰击在河床上，一个巨大的深洞出现。 河水裹挟着茫然的一众月虫冲进深洞，这地下竟像是无穷无尽般，巨量的河水冲进去没见一点儿满溢。 没一会儿，被前后两堵墙封住的这段地下河里的水就全部灌入地下。 出口显露了。 第18章 棺材 张启灵把枪还给胖子。 隐藏在河床下的新一层并不高，张启灵没有借助绳子直接跳了下去。 吴天真已经对张启灵这种不管多高说跳就跳的操作无语了，他很想发表一下自己的反对意见，但是一想到对方肯定不听又只能自己生闷气。 短靴落地，发出接触硬实地面的咔哒声。 这新的一层没有光线，但显然排水做得很好，那么长一段地下河的水量落下来居然这么快就被排放出去了。 张启灵蹲下轻抚地面，地上有很多细小的孔状排水口。 一起落下来的月虫没法通过那么小的孔，此时脱离水源，只能无助地在地上扭曲挣扎，试图汲取残余的最后一点儿水分。 没有危险。 他拾了一颗小石子丢了上去，胖子和吴天真接到讯号，很快便顺着绳子爬了下来。 “嚯!”胖子一下来就感觉脚底黏唧唧的一声，好像踩爆了什么东西。 抬起大脚一看，一个死不瞑目的月虫正在他脚底下扭动残躯。 吴天真拿光脑照过去，地上竟铺了一层月虫，白花花地缠绕在一起。 这种规模的覆盖，估计除了行动灵巧的张启灵能避开外他们两个都逃不过踩一脚的结局。 “走!” 张启灵果然没辜负他的期望，行走间也没见左右躲闪，就灵活地越过了一众月虫。 神仙无法理解凡人的苦恼，所以张启灵也并没有意识到他这种操作有多反人类，只说了一声走就开始健步如飞，直接把两个凡人落在身后。 “哎，这小哥，也没见等等我们!” 胖子直接破罐子破摔，吧唧吧唧地踩着虫子过去，嘴上还忍不住调侃一下。 吴天真还试图努努力保护一下自己的鞋底，全神贯注地躲避着路障，头也不抬地回道： “小哥他就这样。” “遇到我们之前，他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多久。” “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大概已经习惯了。” 胖子没说话，沉默良久之后，他才深深叹了口气。 …… 张启灵不是很需要灯光，他一路前行，顺手扫除可能威胁到另外两个人的危险因子。 这个地方非常空旷，短靴踏在地上的回声在他耳边回响。 渐渐的，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点儿不适应。 只是短短一段时间，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习惯胖子和吴天真有事儿没事儿地在他旁边吵吵闹闹了。 虽然他之前也都是独来独往，在长白山探索的那三天更是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是有了对比后，现下的安静就显得很让人不适。 【检测到宿主成功扮演小哥的孤独，扮演度+3】 【当前扮演度56】 【解锁能力：缩骨】 张启灵没有去关注系统，他停下了脚步，犹豫地想着要不要等等那两个人。 却是一阵剧烈的脚步声，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哥你在等我们吗？我们马上就到了!” “不是天真，你别跑了，累死胖爷我了!” 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他们手里的光源发出耀眼的光，照亮了前路。 …… 有了光线，眼前的景物便显露出来。 眼前居然是一个个分布在狭窄小路两边的类似挡板的石质结构，下方与地面留有缝隙，并没有完全贴合，仔细看去，里面还安置有细小的滚珠。 远离河水浸染的区域后，这边干燥的地面上那些群蛇爬行的痕迹变得非常明显。 “这是……” 吴天真看着这些蛇道，刚刚奇异被堵上的路瞬间在脑海中闪现。 “这是蛇推磨!” “这些挡板是专门为蛇群准备的，这些蛇通过推动挡板来改变空间结构!” 牛用来做实验，蛇用来推磨，连那条当初受尽尊崇的巨蛇都被当成了棺材板儿。 这黎王还真是把他的动物朋友们都利用得淋漓尽致。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空间陡然变大。 几人拿灯照了一下，才发现他们又到了一个石室。 这个房间的四壁爬满了枯黄的植物藤蔓，细细长长地把整个墙壁都铺满，没有一点儿缝隙。 地底神秘植物无法吸引胖子的目光，他现在两只眼睛都紧紧钉在了房间最中间的地方。 那个位置，赫然有一个四四方方十分巨大的白玉棺材! 第19章 胖子的痛 [？棺材怎么在这里？小哥不是说在蛇肚子里吗？] [哎，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小哥也没办法预测得那么准啊!] [不是谁说这就是黎王的棺材了？还不准人家在这里埋个老婆吗？] [就是!小哥是不会出错的!快把上面那个人从我们小哥舔颜直播间赶出去!] [？这直播间啥时候改名了？它不还是叫禁地探索直播间吗？] …… “嚯!终于有个大家伙了!” 胖子摩拳擦掌，他现在根本不在乎那个是谁的棺材，不管里面埋的黎王还是牛王，都没办法阻止他去做一圈儿客。 “胖子，这样不好吧？”吴天真隐隐觉得怪怪的。 他明明是个正儿八经的禁地主播，怎么突然就改行做盗墓贼了？ 虽然禁地里的一切国家都不会干涉，他在这儿掀人家棺材板儿并不会被抓走。 但是他一想到当初刚遇到胖子，胖子喊他同伙儿的时候他还振振有词地反驳，现在就怎么想怎么别扭。 “这有啥不好的!”胖子却不以为然。 “这黎王丧尽天良!和他在一个屋儿的这个棺材里肯定也没啥好人!” “我们这叫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是不是，小哥？” 张启灵：…… “你看，小哥也同意了!” 胖子自动把张启灵的沉默判断为赞同，更加起劲儿。 “行吧。”吴天真最终还是妥协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放弃了曾经的底线，他现在一想到要去掀棺材板还有点儿兴奋。 吴天真：永别了，曾经单纯的我。 两个人难掩兴奋地去请棺材里的受害者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张启灵观察了一下那个棺材及附近的地面应该没有危险性后就放任了他们的行动。 自从使用过尸语，他就对和尸体对话产生了兴趣，刚刚他看到棺材下意识进行了一个尸语模式的开放，结果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那棺材里居然有好几个意识向他发送了聊天申请。 粗略一数，能有七八个吧。 张启灵：……这棺材里面是挤成什么样了啊。 怀着一分对两人等会儿反应的期待，张启灵若无其事地开始研究墙上那些植物。 说实话，这个房间里只有这些植物能引起他的兴趣。 明明看上去只是干枯的藤蔓，但是张启灵却总是隐隐觉得这玩意儿里面有生命力若隐若现。 他搜寻了一遍记忆，没有发现，看来是这个世界独有的特产。 突然，他余光里一截儿藤蔓微微一动! 等他看过去，那里却平静一片，就好像刚刚那个都是他的幻觉。 张启灵：盯…… 藤蔓静止不动，好像真的已经死了。 有一位伟人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方法。 张启灵深以为然，并且拔出了黑金古刀，试图砍藤蔓一刀看看它们还动不动。 就在他即将下手之时，胖子和吴天真那里突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张启灵瞬间看过去，确定他们只是被棺材里的多人聚会吓到了才放松身体。 “我去!小哥!你快来看这里面儿!” 张启灵走了过去，面无表情地辨认了一下。 牛尾、蛇头、女人的身体和婴儿的手…… 比他想象的还混乱。 怪不得着急找他聊天儿的那么多，原来是物种都不一样，这么多年都没聊到一起去。 这些身体残块儿被粗暴地缝合在一起，泡在装满不知名液体的棺材里，形成一个臃肿胀大的怪物。 尸水的腐臭混着液体自带的刺鼻气味儿，直冲鼻腔，胖子和吴天真都拿袖子捂住了口鼻。 “这怎么整得这么埋汰呢？” 胖子显然被恶心到了，但他摸宝之心仍然不死，语气犹豫中还透着跃跃欲试。 “不是吧？这你都下得了手？”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胖子终于纠结完了，心一横，掏出一个塑料袋儿套在手上，就是一个“海底捞”! 吴天真瞠目结舌，最终只能在旁边慢慢地给胖子鼓了个掌。 尸水冲击着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感受着手里黏腻的手感胖子的脸上逐渐戴上痛苦面具。 但是这都不算什么，摸完后，胖子的痛苦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 “不是吧？!” “这么大一棺材，里面一个陪葬品都没有？!!” “就真抠成这样儿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胖爷的一生之痛出现了哈哈哈!] [好家伙，真的什么都没有？这棺材虚有其表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天真笑成啥样儿了，可怜的胖爷!] [!!!!!!!!小哥居然笑了!卧槽第一次看他笑!胖爷牛逼!!!!] [我靠靠靠靠靠!截图呢？录屏呢？!!!我没赶上，有没有人截上了发给我啊啊啊啊!] 张启灵很快收敛笑意，并在心里敷衍地对胖子表达了一下同情。 从两人的耍宝中转过神来，他重新看向那些植物，却突然发现了问题。 ……这些墙上的植物，好像变厚了？ 第20章 麒麟纹身 仅仅是胖子掏棺材这短短一段儿时间，连二十分钟都没到，这些植物却厚上了三倍左右。 “我去!你们快看入口!” 顺着吴天真的方向看过去，在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那个入口居然已经被植物覆盖了。 如果不是他们大致记得入口所在的位置，可能都无法分辨它和旁边铺着植物的墙有什么区别。 “先出去。” 张启灵皱了下眉，手里拿着黑金古刀，朝入口的方向走去。 挥刀下劈，电光火石一瞬间，藤蔓应声而断，断裂口缓缓渗出绿色的汁液。 这下三人都见识到这藤蔓是怎么变这么厚的了。 只见断掉的藤蔓在半空停滞一瞬，猛然剧烈颤抖起来，一阵阵尖锐的声音从断口处传出，刺耳至极，像是藤蔓在哀鸣。 整个墓室里的藤蔓好像受到感染，齐齐发出尖叫，尖端随之疯长，只一眨眼就又厚了一层，刚刚劈开的洞口也再次被封得严严实实。 “植物，还会叫唤的？” 胖子捂着耳朵，满脸纳罕。 “这黎王怎么总喜欢养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还研究起植物了？” “不是植物。”却见张启灵横举起黑金古刀，刀锋上的绿色液体一滴滴落下，像是鲜血。 “这些是虫子。” “哦，那没事儿了，他还是那个开动物园的黎王!” “快别纠结他是不是动物园园长了!”吴天真在虫子的尖叫声中几乎听不清胖子说话，扯着嗓子喊道：“这些虫子好像朝我们这边包围了!!” 虫潮迅速占据了大半墓室，涌动到被打开的棺材时却突然静止。 它们似乎仔细辨认了一下，然后在吴天真的震惊目光中，这些细长的虫子突然钻进了那具缝合尸体的各个孔洞! 扭曲的虫身逐渐填满肿胀的尸体内部，尸体不断发出装满水的气球被扎破的声音。 尸水溢出，臭气熏天。 “走!” 心知不能再等下去，张启灵冷然一声落下，瞬息已经斩出数十道刀光! 在入口藤蔓被尽数清除的一瞬间，他将刀抛掷上空，双手分别拎住吴天真和胖子，此时刀正好下落入鞘，在清越的刀鸣声中他蓄力一瞬后如利箭般冲了出去。 堪堪在他冲出去的那一秒，藤蔓已经重新封住了洞口。 但张启灵却没有放下两人，也没有减速。 吴天真和胖子向后看去，只见那虫群仿佛发现猎物逃脱，一瞬间暴怒般疯长，入口处薄薄的墙壁直接被虫群冲破，虫子扭曲着尖叫着涌入这个通道中直追而来! “区区虫子，竟敢如此嚣张!” 胖子心里还想着那个空荡荡的棺材，一时怒起又把怀里的炸药掏了出来。 他这次带来的炸药已经基本用光，现在手里这个已经是最后一捆儿了。 他脸上露出一点儿肉疼，又很快转变成狞笑。 “嘿!虫崽子们，试试这个!” 点燃的炸药被丢了出去，却不成想这群虫子冲得太快，就这一会儿已经冲到了眼前。 炸药包被虫子一顶，又飞了回来。 胖子：…… 吴天真：“我去!!!胖子你这是要投敌啊!!” 那炸药包正好朝吴天真的方向飞了过来，他眼见炸药引线已经所剩无几，直接一脚踢了过去，把炸药又踢到了虫堆里。 这次炸药终于在它该炸的地方炸了。 虫群中大量绿色血液飞溅，刺耳的尖叫瞬间强烈起来。 胖子和吴天真痛呼一声，耳朵里隐隐有血迹渗出。 却在这时，虫群被炸出来的空洞里一道臃肿身影冲了出来! 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具尸体，现在浑身穿插着虫子，被变成了傀儡! “我靠!这怎么还带找外援的？!” 却是身形一顿，张启灵带着两人停了下来。 再次拔刀，利刃过手，鲜血再次流出。 张启灵抿了抿唇，激发麒麟纹身的力量! 麒麟威势凛冽而过，掠过沾血的黑金古刀时却是一阵刀鸣加入麒麟怒吼中! 刀锋鲜血瞬间燃起赤色烈火，纯净的赤红中隐约有小小的火麒麟在跳跃。 虫类天生畏火，更何况是麒麟血燃起的火，见状急忙后退。 但已经晚了。 长刀划过，张启灵已经冲入虫群! 烈火环身，群虫尖叫! 整个甬道仿佛炸药的引线瞬间燃了起来，烈火顺着涌出的虫群一路烧灼过去，眨眼间已经冲进了墓室! 噼里啪啦的虫体爆炸声中，墓室里驻留的母虫直接被烧死。 在吴天真和胖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中，烈火消去，虫子和尸体全部化成灰烬。 而张启灵，正踩着一地残灰，提着刀，从火焰中踏出。 刀尖上尚且有血滴落，而他被火烧毁的上衣，残破处，赤裸的胸膛露出。 那上面，一只威风凛凛的墨麒麟正瞪视过来。 第21章 回去 麒麟踏祥云，一吼震四方。 墨色纹身仿佛正在随着张启灵的呼吸极速流转，恍惚间仿佛那只麒麟已经冲破束缚立于人前! 黑衣衣摆随风而动，尚且有一二火星飘落在地，被踏在短靴之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帅的纹身!!!!我这就去和小哥纹一个一模一样的!] [我去!麒麟踏火!] [这真的是普通的纹身吗？我刚刚一瞬间居然被这只麒麟吓到了，感觉它好像随时会冲出屏幕给我一个大耳刮子……] [呜呜呜呜呜不知道为什么我好感动，我现在泪流满面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懂，人看到太具有冲击性的画面时就是容易激动到哭……事实上我现在也哭着在打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张启灵!你是我永远的哥!!!!!] [等等!这个纹身怎么还能隐形的？这么神奇的吗？] …… 随着温度的降低，麒麟纹身渐渐隐退。 就好像滴入清水的一滴墨，渗入皮肤消失不见了。 注意到对面儿的胖子和吴天真正在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胸前，意识到是麒麟纹身吓到他们了，张启灵刚想解释一下，就看到吴天真正了正色走了过来。 “先包扎一下吧。” 胖子给吴天真找出一截儿布条，这次长度正常了。 张启灵那只手经过重重折磨现在看上去简直惨不忍睹，两人瞅了一眼脸色都不大好。 吴天真真实的包扎水平还是很高的，平整美观的造型上甚至还打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张启灵一直在等他们问麒麟纹身，但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包扎完毕准备继续出发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询问的意思。 第二只靴子迟迟不落地的焦虑萦绕在心里，张启灵油然产生一种好像自己做错了事 的心虚。 他大概明白两人是在为了什么生气，他翻了翻记忆也知道正牌小哥也没有这么频繁地放血。 但是这难道不是一个快速安全的办法吗？ 张启灵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依旧保持了沉默。 安静中，反而是吴天真和胖子有点儿受不了了。 他们总感觉自己好像在搞什么奇怪的孤立或者霸凌。 特别是在看到张启灵浑身衣服破破烂烂的，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身后好像小可怜的时候。 ……虽然这个“小可怜”能一巴掌把他们头拧掉就是了。 于是最后还是擅长打圆场的胖子夸张地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外套递给了张启灵。 这一茬儿就算揭过去了。 在心虚的作用下，虽然不冷但张启灵还是规规矩矩地把衣服穿上了，甚至还谨慎地把拉链拉到了最上面。 然后他自认为皆大欢喜，又快乐地走在了最前面，并且在回到月虫路时再次一路绝尘，没一会儿就跑没影儿了。 又被落在后面的胖子和吴天真：…… 行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好家伙，刚刚那段路上的心理交锋能拍三个宫廷剧哈哈哈!] [小哥：叛逆jpg] 吴天真看了一眼光脑上幸灾乐祸的弹幕，脸上划过一排黑线。 然后眼不见心不烦，他扯出刚刚没用完的布条，把光脑摄像头盖上了。 突然黑屏的观众：……？？？？ 眼前一片黑暗，像他们此时的心，唯有屏幕里传出来的胖子的狂笑在他们耳朵里鞭挞。 —— 回到上一层，张启灵发现眼前的空间格局又发生了变化，回归到了最初的样子。 看来在他们下去观看虫子的时候蛇群又把道路推回来了。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胖子和吴天真，张启灵这才关注到系统刷出来的新技能缩骨功。 好奇心作用下，他尝试了一下把一条胳膊缩短。 咔吧咔吧的骨骼运动声中，他的胳膊赫然缩短了一大截儿! 但是疼痛感也很强烈，感觉像是把自己的骨头一根根打断又重组了一样。 把手臂恢复原状，张启灵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就是说，为什么小哥的技能都这么反人类？ 据说缩骨功练的时候比用的时候痛苦上百倍，还要从小训练才行。 难道他都不疼吗？ 正思考着，听到下面传来声音。 张启灵打消想法，弯下腰把胖子和吴天真拉了出来。 “嚯!这么快就推回来了？这群蛇够勤快的啊？!” 胖子一眼就注意到恢复的道路，说了没两句儿又开始往黎王身上扯。 “这黎王也太资本主义了!这群蛇日日夜夜给他打工，有保险吗？万一哪天被咱小哥打死了都没得丧葬费啊!” “这不行，不能再让他为非作歹了!我们现在赶快去把他从棺材里拔出来，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天降正义!” 吴天真还在拍身上的灰，他抬起脚试图清理一下鞋底，然后看到一群死不瞑目的月虫后他又默默放下了脚。 “胖子你快别费那些口水了，现在谁不知道谁啊？” “不过说真的，我感觉黎王说不定也是个穷光蛋。” “可能人家心里只有成仙，已经超脱世俗看不上这些铜臭之物了呢。” 这一下子胖子可是片刻都等不下去了，他火急火燎地从地上跳起来，颠颠儿地就往巨蛇那儿赶，就好像他去晚一步黎王的财宝就会长翅膀飞走一样。 “走吧，小哥？” 吴天真在后面嘲笑了一会儿胖子的走姿，忍着笑意招呼张启灵。 “嗯。” 第22章 黎王 穿过积尸洞，从连通湖里潜游回去。 巨蛇已经被群蛇啃食一空，血淋淋的池水中一具巨大森白蛇骨浮浮沉沉，那些小蛇吃饱喝足已经回到孔洞中消失不见，此时这个地方异常安静，只有水波的荡漾声。 而在勾连的环形蛇骨中央，一具黑色为底金色勾勒的华贵棺材已经显露出来。 “好家伙，可算逮着你了!” 胖子眼前一亮，急吼吼地直接从水里就游了过去，连上岸放个包儿的功夫都不想耽误。 吴天真在后面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跟了上去。 凑到近前才发现，这个棺材尺寸很大，能有刚刚那个玉棺的两倍左右。 奇怪的是，这个棺材的中间居然没有任何缝隙，浑然一体，竟像是尸体直接从棺材内部长了出来，而不是从外面放进去的。 胖子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脸都憋得通红，也没能把这个顽固的棺材掰开。 “小哥!小哥快来搭把手儿!” “胖爷我就不信还打不开一个棺材了!” 张启灵此时正在试图和棺材里即将出场的受害者建立尸语沟通窗口。 但可能黎王的脾气比较大，不太愿意和闯进自己家的无礼强盗交流，直接单方面掐断了语音通话。 只能分辨出那棺材里只有一个意识，看来黎王是个喜欢住单间的人。 听到胖子的召唤，张启灵放弃了继续跟黎王拉扯，来到了棺材旁。 胖子和吴天真被常识蒙蔽了双眼，没有注意到打开棺材的关键其实在棺盖上。 张启灵伸出手，在棺盖上方靠近边缘的位置，在棺材花纹的掩盖下赫然藏着一个仅能容一只手进去的洞口。 这是一个哨子棺。 而哨子棺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其下面潜藏着极其巨大的危险。 让胖子和吴天真稍微退后一点儿，张启灵屏气凝神，脱去厚重的外衣后将右手伸入洞口。 同时他的左手已经拔出了黑金古刀，刀锋虚虚抵在右手肘弯处，做好了一旦不对就断臂后撤的准备。 胖子和吴天真第一次看他这般谨慎，也警觉起来，手里拿上了没剩多少子弹的土枪和铲子。 棺材里面与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温度非常低，张启灵把手刚伸进去没一会儿就几乎要被冻僵，只能运转麒麟纹身抵抗。 里面遍布头发丝般的细线，稍一触碰就会触发机关，虽然不知道这些细线连接着的是什么样的设计，但是张启灵还是小心地避开每一根线。 但是显然，胖子的愿望又一次破灭了。 按照这个细线的分布来看，这个棺材里估计除了尸体和机关什么宝物都没有。 张启灵在心里给胖子默了下哀，一点点将手靠近尸体的方向。 触碰到了，手下是紧皱的皮肤，这个部位，应该是黎王的脖子。 但张启灵却猛然色变! 这块儿皮肤，是热的？! 棺材里一只干枯的手如鹰爪般突然扣在了他的手上，温热的触感让张启灵毛骨悚然! 那只手的动作带动了一根丝线，隐约间，张启灵听到好像耳边传来一阵铃铛的轻响…… [哎，天真还不把我们放出小黑屋，现在这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好无聊啊——] [他们是不是在掏黎王棺材了？啥情况啊这？]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在响？] [我也听到了……铃铛？？] [我去!!!怎么回事？世界毁灭了吗？为什么外面的天突然暗了？] [不对啊!!!是外星人入侵!我看到了!宇宙舰队已经进来了!!!] [不是你们都在说什么啊？什么宇宙入侵……我靠!我家着火了!!!!救命啊!] …… 张启灵慢慢睁开眼，铃铛的轻响还环绕在心里。 眼前是熟悉的大学校园，他呆呆地站在广场上，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 ……他又翘课了？ 思考良久没有结果，他决定先回宿舍。 路上遇到了班上的同学，他没有打招呼，对方也直接无视他，和同伴开始窃窃私语。 估计又是在嘲讽他装高冷吧。 张启灵孤儿一个，没有任何亲密的人际关系，走在这个世界上就好像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一样的突兀。 他不擅长和别人交流，绝大部分时间都保持沉默。 但是在现实世界，高冷又不好接触是不会被人喜欢的。 他叹了口气。 这些他本应该都习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格外不适应。 总觉得，他身边不应该如此安静。 …… 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他伸出左手，本来白皙健康的手心赫然多出无数划痕。 重重叠叠，一道连着一道，他用力一握，鲜血流出砸在地上。 这是他自己划的…… 他会为什么伤害自己呢？ 周围路过的学生被这一幕吓得尖叫逃跑，他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这里没有会为他包扎的人。 幻境陡然破除! 他猛地惊醒，耳边铃铛声音还在不停回响! 幻境很长，现实只过去一瞬，如果他一直沉迷在幻境里，恐怕会在这儿活活耗死! 反手抓住那只干枯的手，咔吧一声，那只手像是干枯的木头一样折断了! 棺材里传来一阵哀鸣，铃铛声更加激烈地响起来，张启灵的头一阵尖锐疼痛。 他抿紧嘴唇，丝毫不受铃铛影响，眼神一利，手下已经把棺材里黎王温热的脖颈掰断! 不管黎王是因为什么活到现在，又为了活下来付出了多少，都在这一掰中化作泡沫破碎了。 铃铛声戛然而止! 张启灵抽出手，轻轻呼了一口气，此时他的手腕上一圈乌黑淤青触目惊心。 胖子眼前无数的金银财宝化为飞灰消散，吴天真看到的无数放血放成干尸的张启灵也随之消失。 [刚刚发生什么了？世界末日怎么一瞬间没了？] [我都说不是世界末日是我家着火了!!等等，火呢？] [什么啊？我刚刚进来直播间，一切都正常啊？你们这都中邪了？] …… “是幻境。” 张启灵把抓金银财宝结果扑到血水里的胖子拉起来，淡淡解释。 但他心里却有所疑虑。 ……青铜铃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到底是不是书中的世界？ 如果这里有青铜铃铛，那是否会有青铜门存在？ 胖子和吴天真两个凑到一起开始交流自己的幻境经历，时不时拿奇怪的眼神看向他。 张启灵没有询问，他突然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事。 ……尸语交流通道，连上了？ 他突然意识到刚刚没有和黎王成功沟通，完全不是因为黎王不喜欢讲话，而是因为黎王当时根本是个活人。 现在他终于真正变成尸体了，看上去特别想跟杀害自己的凶手好好聊个天儿。 张启灵怀着一分好奇连上了通话，结果黎王尸体开口就是一句。 “我要诈尸了。” 张启灵：……？ 在胖子和吴天真的卧槽声中，身后的棺材被巨力直接从里面踹碎了。 第23章 人头，牛头 棺材正面的板子被巨力直接掀飞，板子在半空花样旋转360°后重重地砸在蛇骨上，把蛇骨头砸得稀巴烂。 “我靠!”胖子被吓了一跳：“这黎王这是给我们听了乐器演奏然后觉得不尽兴还要出来亲自跳个舞？” “不用这么热情吧？” 听到胖子的话，黎王爬出来的速度加快了一倍。 张启灵听着那个尸语的动静，估计他不是想出来感谢胖子成功分析了他跳舞的良苦用心。 只见一只长满白毛的绿皮手臂伸了出来搭在棺材上，尖长的灰色指甲深深刺入棺材板儿。 紧接着冒出来的是一个长着扭曲牛角的干瘪人头，那张枯朽的脸嘎巴转动一下，两只眼睛死死盯住了胖子。 张启灵见状立刻侧迈一步挡住了黎王的视线，黎王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好像突然辨认出这个才是第一仇敌，慢慢扯出一个诡谲的笑。 “轰隆!” 一声炸响! 灰烟弥漫，血水高溅! 只是一瞬间，黎王已经冲到了张启灵眼前!! 张启灵下意识要挥刀划过手心，但在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陡然调转方向选择直接横放黑金古刀抵挡黎王的一击! 只觉一股巨力猛然轰击在刀身上，庞大的冲击通过刀传导到身体，张启灵在水中无法稳住身体瞬间被推向后方。 借着水流卸掉一部分力量，眼见黎王一击完毕竟然半空扭曲身体直冲胖子而去，张启灵来不及思考，踩踏在一截蛇骨上蓄力一跃，以极快的冲速截住黎王! 黑金古刀自上而下刺中黎王的背心，借着重力，张启灵将黎王直接下压至水中，激起滔天血浪! 此时黎王距离胖子，只有不到一尺近! “走!” 张启灵摁住黎王抬头朝胖子和吴天真厉喝道。 却突然觉出异常，张启灵果断抽刀半空一个翻身落入水中，一道猛烈攻击堪堪在他身侧擦过! 定睛一看，竟然是黎王的头! 黎王的身体还安静地泡在水里，但他的牛头却高高飞窜在半空! 头颅和身躯之间，竟是无数条枯黑伸长的血管在连接! 黎王的头在空中分辨一圈，锁定了还在水里的张启灵，极速冲来! 张启灵浸在池水中没有借力点，只能双手握刀，直接下劈! 刀锋砍在牛角上，居然发出金属摩擦的铿锵之声! 张启灵见状瞬间旋刀横放，抵住牛角尖部，强大的力气将他一路推动，重重撞在墙壁上! 嘴角一缕血丝溢出，张启灵突然想到一个奇怪的论点。 ……这就是洗白弱三分，黑化强十倍吗？ 尸变后的黎王感觉和刚刚那个柔弱躺在棺材里的“睡美人”黎王差太多了。 突然一把普通的铲子重重砸在黎王头上，却是胖子见张启灵危险立刻下水救援! 铲子被使了全力砸了下来，然后在胖子惊愕的眼神中直接碎成了渣渣! “卧槽!”胖子忍不住喊道：“这尼玛是焊了个合金头吗？!” “胖子!闪开!”吴天真的声音传来，胖子瞬间后撤，只见吴天真死死握住土枪控制方向，几颗仅剩的子弹精准地打在黎王的太阳穴处! 黎王的头被力道推得一偏，张启灵立刻蓄力将头撞开一段距离，然后抬脚直踹在黎王面门上! 水中瞬间掀起巨浪，黎王的头猝不及防间被这一脚直接踹飞出去，重重砸在对面的墙上，甚至砸出来一个不浅的坑洞! 连接身体和头的血管被惯性崩断，黎王的头落在水池里，不再发出动静。 “好家伙，这是终于死了？” 胖子挪过去拿脚踹了一下头，那头毫无反应。 “你这话有歧义哈!”吴天真把枪丢到地上，纠正道：“他本来就是个死人!现在这顶多叫回归正常生理状态!” 张启灵默不作声地从池子里爬上来，身上那件残破的黑衣在这一番争斗后更加零碎，简直不忍直视。 吴天真看到立刻上前把他扶了起来，胖子手里还拿着他之前掏哨子棺时脱下的外套，现在也马上拿着过来了。 “小哥，你还好吗？” 吴天真担心地说，现下没了衣服的阻挡，张启灵胸前那块儿逐渐浮现的淤青就显得非常触目惊心。 安静地穿上衣服，张启灵缓了缓呼吸。 “还好。”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担忧无法诉说，只能把张启灵按在角落里休息，他们两个忙前忙后地开始生火打算在这儿稍微休整一下。 “黎王这最终boss都打完了，我们是不是马上就出去了？” 胖子把没子弹的枪顺手丢到水里，心思还是不死地打算去黎王尸体上找找有没有好东西。 “啊……大概吧。” 吴天真想到这个心情有点儿低落，一段惊心动魄的冒险过去后他油然而生一种深深的空虚和不舍。 胖子浪到飞起，想见到不难。 但小哥…… 甩了甩头，突然想到他还答应过给人家小哥报酬，凭借这个至少能叫他一起去吃个饭，吴天真的情绪好了一点儿。 心情好了以后，他就注意到了胖子猥琐的摸尸行为。 “不是，你连人家这点儿家底儿都不放过啊？” 他过去看了看，发现胖子居然真的在黎王身上摸出个造型奇特的球状青铜器，忍不住奚落了一声。 “啊呀，贼不走空!” 胖子对自己的行为定位非常有自知之明，对那个青铜球爱不释手。 “这玩意儿好像能响？” 他大咧咧地弹了青铜球一下，球身震动间一种幽远绵长的声调传了出来。 声音不算大，但是却仿佛无尽的丝线一样慢慢地传开，扩散到很远的地方。 张启灵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这个声音瞬间警醒。 这种声音，特别像他记忆中的一种召唤用的音调! 他伸手抚上身侧的墙壁，果然又感受到了熟悉的震感! “快过来!” 他猛地起身，冲还泡在水里的胖子和吴天真喊道。 两人听到声音一愣，但是丝毫不敢耽误，迅速爬上岸来到了张启灵旁边。 顾及到张启灵还有伤在身，他们一左一右成护卫姿势，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然后就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那群消失不见的怪牛在人脸首领的带领下冲了进来! 人脸牛看到水里泡着的黎王尸体，陡然定在原地，长久后，它那双诡异的眼珠居然缓缓流下两行血泪。 追寻千年的仇恨终于结束，它怀着复杂的情感慢慢走近那具尸体。 “真不容易啊……”就连围观的胖子都忍不住发出了叹息。 吴天真认同地点头。 张启灵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刚刚人脸怪牛用尸语向他传递了感谢。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个完美的结局，他的心里却总是隐隐不安。 黎王尸体上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么一个能召唤怪牛群的青铜球，难道就是为了让人脸怪牛来验尸的吗？ 却在这时，就在人脸怪牛极其接近尸体的一瞬间，一句尸语在张启灵脑海中炸响! （你终于过来了。） ……这是黎王尸体的声音!!!!! “别——”过去! 话没说完，只见黎王的躯干陡然跃起，利刃般的指甲瞬间伸长，如钢刀般直接砍下了人脸怪牛的头! 乌黑的血落在池子里，人脸怪牛的脖颈横截面，赫然露出人的身躯包裹在牛身中的诡异景象! 庞大的牛躯砸倒在水里，黎王的躯体却举着那个头高高站了起来。 只见脖颈断面处枯干的血管瞬间暴长，直直扎入还在滴血的头中! 血管扭动，收缩，没一会儿，一个完整的黎王又出现在了眼前! 他居然直接换了个头! 第24章 发丘印立大功 [我靠!还能这样？作弊了啊!] [这合理吗？这玩意儿还能嫁接的？] [我去我真是崩溃了，刚刚我看到黎王诈尸已经晕了一次，刚刚爬起来又看到他给自己装头，我不行了我要吐了!] [本来就难打，他居然还有复活甲？这还能好好玩耍吗？游戏的公平在哪里？!] [小哥还能行吗？他现在应该很累了吧？] [啊啊啊啊啊我不敢看了，我先下线了兄弟们!] …… 黎王的尸体原地“复活”，那张属于人面怪牛的脸上依旧挂着一抹虚浮苍白的笑。 他定定转了一圈儿脑袋，又盯住了张启灵。 看来是连续死了两次，张启灵在他眼里已经完全是个加大加粗的死敌了。 胖子和吴天真见状想上前一步，却见那张嘴瞬间裂开，嘴角一直歪到耳边，锋锐的牙齿深处一阵尖啸扑面而来! 强大的音波将两人顶了个仰倒，刚刚收拾好的包也在这阵力道的作用下被冲进了水里。 张启灵见两人没有大碍，把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了对面的劲敌身上。 虽然他尽力不再让胖子和吴天真生气，但是事到如今还是只能那么做才可以万无一失地解决黎王。 在他想着的时候黎王已经狞笑一下疾冲过来! 张启灵无暇再纠结，横刀在手，作势就要再次放血燃火! 却在这时，只见一个白色的东西从他眼前一闪而过，狠狠砸在了黎王的头上! 胖子的怒吼紧接着传来。 “我操你大爷的!” 近在咫尺的黎王突然静止，张启灵定睛看去，现在像个吸铁石一样紧紧贴在黎王脑壳上的东西居然是发丘印! 原来是胖子见那不知死活的黎王居然又朝着张启灵去了，心下一急，包又掉水里了够不着，竟然直接把他宝贝到不行的发丘印砸了过来! 这属实是病急乱投医了，他也不指望能起什么大作用，所以他和吴天真已经作势要冲上来了。 但是这效果却出乎意料。 只见发丘印散发出盈盈的白光，将黎王整个儿罩在了下面，黎王一时半会儿居然动弹不得。 “我去!这玩意儿这么厉害？!” 吴天真惊的声音都变调儿了。 张启灵：……别问我，它效果这么好我也没想到。 张启灵能看出发丘印对黎王的禁锢维持不了多久，最多五秒钟。 但是已经足够了。 无需再放血，张启灵横刀在手，闭目一瞬后再次睁开，眼中已盈满势不可挡的刀意! 他不想破坏人面怪牛的头，于是一众攻击全部集中在黎王的躯干上。 几秒间只见刀光爆闪!胖子和吴天真距离极近也只能看到隐约残影! 发丘印失去作用落了下来，而张启灵也正好收刀回鞘。 一时间气氛安静到了极点。 就在胖子忍不住要说话的时候，只见黎王的身躯陡然倾倒，碎裂成一池细小尸块儿。 竟是直接被凌迟了。 张启灵安静地又走了回去，胖子目瞪口呆一阵儿后突然想起自己掉进水里的可怜发丘印。 “我的大宝贝儿啊!” 他嗷的一声扑了下去，像深水炸弹一样砸出一朵巨浪。 现在他又变回那个视宝贝如命的财迷王胖子了。 吴天真忍不住笑了出来，拍着张启灵的肩膀几乎直不起腰。 “小哥，你看胖子那样儿哈哈哈——” 吴天真的笑意戛然而止，他惊恐地发现张启灵的嘴角居然带上了一抹弧度。 我去，这是要世界末日了吗？我还在幻境里吗？我是不是要瞎了？ 在种种自我怀疑中，吴天真呆呆地抬起手，给了自己一个大耳瓜子。 张启灵：？？？？! 脸颊火辣辣的疼，吴天真终于清醒过来了。 这一确认，他就从惊恐立刻无缝衔接到了兴奋! “小哥你刚刚是不是笑了？”他兴致勃勃地举起光脑：“快再笑一个，这个伟大的历史时刻我一定要拍下来!” 张启灵：……（面无表情） 此时胖子终于捞着他的大宝贝儿爬了上来，看这样子一时间还以为吴天真发了癫。 “我靠胖子你刚刚是没看到，小哥居然笑了!!!” 胖子：……卧槽!!!! “快快快小哥，我刚刚没看到，你快再笑一个我看看!” “就是啊小哥!我就拍一张!真的就一张!” …… 张启灵：…… 他绝望地看向黎王，一时间居然有点儿希望黎王再发扬一次坚持不懈的精神，爬起来把他从这水深火热中拯救出去。 死透的黎王：……建议你当个人。 第25章 百岁老人 离开雪山的时候，张启灵查看了一下系统。 【主线任务：探索长白山（50）】 【已完成】 【新任务将在三天后刷新，请及时调整状态】 50…… 看起来长白山禁地并没有探索完全，但是现阶段探索到这个地步已经达到了系统的要求。 想想也是，从古至今多少神话传说的来源地是长白山，这种站在神秘侧顶峰的风水宝地怎么可能被黎王这一个动物园园长完全占据。 张启灵一路刷新着系统消息，在胖子和吴天真眼里看上去就好像又开始发呆。 明明和他们熟了以后张启灵发呆的频率明显下降，这一下子马上要分别了他看上去好像又要退化到刚开始的状态了。 这怎么能行？ 想着胖子和吴天真对视一眼，点点头确定了刚刚的计划，带着奇怪的笑容围了上来。 “小哥，你看我刚开始不是说给你报酬吗？”吴天真搭上了张启灵的肩膀。 “正好我爸妈一直希望我把朋友带回家玩儿，要不你和胖子一起到我家吃顿饭吧!” “啊对对对!”胖子在旁边儿搭腔儿。 “我也可佩服小哥你了!这你可不能把我俩送走以后直接扭屁股又钻雪堆儿里，必须得跟胖爷我出去见识见识外面的花花世界!” 张启灵左右为男，一时间陷入了疑惑之中。 ……他什么时候说他要钻雪堆里了？ 不是，他从一开始也就不住在雪堆里啊？ ……花花世界？对啊，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娱乐项目和美食是什么样子的呢…… 张启灵心动了，本来他就不会待在长白山，刚刚还在纠结这三天休整期该怎么度过，这下胖子和吴天真直接给他把梯子搭好了。 脑海中千回百转，但脸上还是要保持万物不萦于心的高人风范。 张启灵淡淡点了点头。 一时间，长白山禁地里充满了三个人的快乐。 —— 在吴天真的强烈要求下，三人游玩儿的第一站定为他家。 一开始还中规中矩的，张启灵穿着胖子给他新买的衣服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听他们聊天儿，时不时吴父吴母问他问题的时候他才会开口说话。 吴家不算很富有，吴天真的父母都是教育工作者，家里的装扮清新优雅。 张启灵眼里只有茶几上摆放的那些眼熟又不是很眼熟的蓝星特产水果，在胖子吹牛吹到天上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每种都尝了一下。 ……味道不错，但总感觉怪怪的。 他嚼着一个长得像苹果吃起来像香蕉的水果心情复杂地想。 但等到午饭上桌的时候，气氛突然变了! 张启灵心思全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没怎么听胖子和吴天真之前是如何编排自己的身世的。 然后…… 看着吴父吴母在他碗里堆成山的菜，再看看两个老人怜惜伤感的神情，张启灵逐渐感觉到哪里好像不对。 吴天真和胖子心虚都写在了眼里，忙不迭地扒饭，把脸都埋在了碗里，生怕和张启灵凌厉的眼神对上。 “哎呀小张!”吴母一脸心疼地把一条大鸡腿塞到张启灵碗里：“快多吃点儿!可怜的孩子，看你瘦的，一定都不好好吃饭!” 张启灵：……虽然确实他在长白山那几天都不怎么吃东西，但小哥特殊的身体性质并不会让他被饿死。 “没事儿，孩子!”吴父也说话了，他推了推眼镜：“不要拘谨，就当这是你自己家就行!” “你阿姨最喜欢你这样白白净净的小孩儿了!” “是啊是啊别害怕!”吴母紧接着说，看张启灵茫然的样子语气更加温柔：“那些坏人已经被绳之以法了，你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叔叔阿姨家非常安全!” …… …… ……？？？？ 所以他在两位老人的认知里到底是一个几岁的经过什么悲惨折磨的小可怜？ 张启灵一时震惊到失语，但还是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一点点地开始吃碗里的“饭山”。 吴天真和胖子屏气凝神地听了半天这边儿的迷之交锋，憋笑憋到窒息，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用脸堵住碗发出吭哧吭哧的嘲笑声。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奇怪？”吴母不知道他们俩这是怎么了，轻轻敲了敲吴天真的头提醒道。 “我没事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妈我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天真终于把脑袋抬了起来，正好和张启灵的死亡视线对上。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意思意思害怕一下，但是看到张启灵匀速咀嚼的腮帮子、面前高高堆起的饭碗和难得幽怨的眼神时，他实在忍不住了。 于是他当场表演了一个爆笑，胖子也紧接着加入阵营，两个人在桌子对面笑得一唱一和，根本停不下来，给张启灵形象生动地展示了什么叫做钢铁一样的兄弟情。 张启灵：…… 等我吃完就把你们两个都鲨了。 …… 最后他还是没吃完。 感谢笑到抽搐的吴天真和胖子，他们享受快乐装模作样地给张启灵夹菜的时候一时没绷住又乐了起来。 把张启灵的饭碗给打翻了。 虽然被洒了一身菜汤，但是张启灵此时的心格外安宁。 ……那菜他真的塞不下去了。 兄弟还是有用的，大概。 于是等张启灵洗完澡出来后，正好看见被吴父吴母罚在书房外面立正背书的吴天真和胖子时，他大发慈悲地原谅了他们之前的放肆嘲笑，并且拍了拍他们的头表示安慰。 ……这两个人是不是比他高一点点儿？ 这合理吗？ 心情瞬间又down了下来，张启灵觉得亲兄弟还是得明算账，该说清楚的就得说清楚。 比如首先，他俩到底是怎么编排他的？ 一说到这个，吴天真和胖子又憋不住了，眼见就要再次笑起来。 为了避免他们太嚣张被吴父吴母增加惩罚项目，张启灵非常好心地把黑金古刀抽出来帮他们冷静了一下。 看到把黎王削成渣的刀，两人瞬间恢复正常了，感觉已经达到了这辈子正经的巅峰。 “就是，小哥你也知道，你不怎么说话嘛……”吴天真打了个哈哈，试图蒙混过关。 “我们就稍微，啊，就稍微，稍微提了一下……” “你比较自闭什么的……” 张启灵：……？ “就是啊小哥!”胖子倒一如既往大大咧咧，看上去好像还很骄傲。 “你说这自闭不是得有个理由吗？然后我们兄弟俩一合计，就说你是那种被拐卖到深山野林的大一小孩儿，刚被救出来!” 张启灵：……盯。 “啊呀你看你长这样儿，把你说太老不是人家也不信嘛～” “对了小哥你几岁来着？” “……” “一百岁。” 张启灵坚定地说。 此刻，他特别想回到当初刚刚遇到吴天真的时候，并且告诉那时候的自己。 离这两个离谱之人远点儿。 第26章 旋转木马 说实话，那句一百岁也不是纯然就是在赌气。 自从获得小哥扮演系统到现在，他其实并没有真的认真扮演过。 虽然现在扮演度已经达到了56，但是就是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一直这么摆烂躺平总让他有一种自己在白嫖系统奖励的感觉，所以刚刚他其实是有试图好好扮演一次，看看能不能刷新出一个“百岁老人”的成就的。 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系统一点儿反应都无，胖子和吴天真倒是反应很大。 “上天保佑啊!”吴天真上演了一出老泪纵横，那样子就好像自己没有用的儿子终于成才了。 “小哥现在居然都会开玩笑了!” “哎，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啊!”胖子和吴天真抱成一团，开始感慨根本不存在的过去。 “孩子终于长大了，不用我们担心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张启灵：……算了，还是鲨了吧。 手里的黑金古刀跃跃欲试。 …… 最后还是胖子靠那个“花花世界”拯救了自己，顺带捞了一把吴天真。 张启灵表面非常勉强地收起了刀，但其实他的好奇心已经按捺不住了。 可能每个世界的胖子都注定会爱上楼外楼，第二天，在服务员热情地招呼声中，胖子大马金刀地坐下。 他不知道从哪弄了一副墨镜戴上，手里还装模作样地盘着珠串，看样子倒真有点儿“胖爷”的感觉了。 但在场的吴天真和张启灵谁不知道他的德行？ 这胖子看着好像正儿八经的，其实墨镜底下那双小眼睛已经快黏在漂亮的服务生女孩身上了。 吴天真看不下去，直接踹了他一脚，胖子差一点儿没滚在地上。 “我去，天真你干啥呢？!” “还我干啥，你快把你眼睛收收吧，你也不怕吓到人家小姑娘。” “我这不戴着墨镜呢吗……”胖子嘀嘀咕咕地坐正：“我就看看，还不让人欣赏美好事物了!” 张启灵在旁边翘首以盼了半天，就是不见胖子点菜，心情直线下降。 于是胖子正打算再往外瞅瞅，就看到一张菜单直接被拍到自己面前的桌子上，那力道，胖子都怀疑桌子要被拍碎了。 一抬头，张启灵正死亡凝视着他，慢慢张嘴吐出一个字。 “点。” 胖子：…… 好家伙，看把人家孩子饿的。 以为这是张启灵委婉喊饿的意思，胖子立刻马不停蹄地点了一桌子招牌菜。 这些菜虽然用得还是煎炸炒炖那一套，但是看上去果然和他的世界不太一样。 他仔细尝了尝每个看着新奇的菜，发现味道其实也大差不离，于是很快失去了兴趣。 张启灵吃得不多，他放下筷子的时候两个人正抢菜抢得热火朝天。 这让张启灵想到了他在这个世界吃到的第一顿饭。 ……所以，为什么只有香菜的味道还保持了原样？ 香菜的威力已经大到不同世界的世界壁垒也无法阻挡的地步了吗？ 令人费解。 …… 吃过饭还早得很，胖子和吴天真兴奋地打算出去到处逛逛。 张启灵走在路上，带着一点儿新奇看着这个世界。 蓝星的科技确实比地球要发达一些，路上随处可见举着光脑拍摄的年轻人，扫地机器人正马不停蹄地打扫着地面卫生，让这里的街道显得非常干净。 和地球相似又不同的感觉让他有一种错位感，一时有点沉迷。 却不知此时胖子和吴天真已经窃窃私语起来了。 “胖子你看，”吴天真捂住嘴悄声地说：“我就说他肯定一直待在那个山里吧？!”“我看也是。”胖子抱臂点头，叹了口气。 “带领原始人小哥认识现代世界的重要任务就落在我们兄弟俩肩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于是在张启灵被带着参观了水族馆、动物园、电玩城和博物馆，并最终坐到游乐场的旋转木马上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眼前的胖子和吴天真还一副慈祥老父亲的嘴脸跟他介绍这玩意儿。 “小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张启灵：…… “我们就知道你不知道!这叫旋转木马!是每个人童年都要玩儿的!” 张启灵：……？ 一个小女孩儿笑着跑了过来，看到这儿三个大汉一时害怕地不敢靠近。 胖子为表和善，去商店买了个棉花糖试图安抚小孩儿，却不想想自己这墨镜手串又满脸横肉的样子比起好人更像是变态。 果不其然，小女孩嘴一瘪，哇得一声就哭着跑走了。 “我去!”吴天真一看这还得了，追上去想把小女孩哄好。 但小女孩早就看见这两个人鬼鬼祟祟一起逼张启灵坐旋转木马了，想到这两个人丧心病狂连成年人都不放过，更加害怕，眼见就要把游乐园保安引过来了。 可怜的成年人张启灵：…… 最后还是张启灵亲自下场证明自己没有被逼迫坐旋转木马才哄好小女孩。 很难说小女孩停止哭泣有几分是因为看到了帅气的大哥哥。 于是为了表示歉意，也为了证明自己坐在旋转木马上真的是因为自己想玩儿而不是受到了逼迫，张启灵最后还是在木马童趣的音乐声中面无表情地陪着小女孩儿玩了两圈。 吴天真和胖子在旁边一脸姨母笑地慈祥地看着他们。 张启灵：……累了，这三天好长。 他第一次如此希望能够早早去做任务。 第27章 藏区禁地 【主线任务刷新】 【探索藏区禁地】 【请宿主尽快动身】 第四天早上，当张启灵从酒店的床上睁开眼的时候，正好看到系统任务刷新。 藏区禁地位于青藏高原之上，据说其中曾有过一个叫象雄王朝的文明，但现在除了名字已经再无相关信息流传。 藏地一直披着一层神秘的纱布，更何况其中的禁地，更是危险重重。 曾有无聊的人给世界上的禁地按危险程度排了名，藏区禁地名列前茅，可以说甩了长白山几条街。 说到底，系统任务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若是因为这个让胖子和吴天真陷入那种生死境地…… 想到这里，张启灵做下了决定。 他起得很早，胖子还在隔壁间熟睡，隔着一堵墙都能听到鼾声。 笑了一下，他留下了一封信，踏上了自己的旅途。 —— 话说的有点儿早了。 张启灵站在机场陷入沉思。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世界的公共交通是不需要身份证件就可以使用的？ 所以说为什么系统不支持瞬移功能？难道是指望他一个黑户靠强大的步速自己走到目的地吗？ 系统：……你冷静一点，人家小哥就没有飞翔或瞬移的技能。 张启灵：……对不起，我总感觉他甚至能在太空呼吸。 算了，还是去尝试一下出租车吧。 吴天真说到做到，给了他一张不需要输密码的银行卡。 虽然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但是大概也许可能能支撑他从这里打车去藏地吧……？ “不是吧这位小哥？”出租车师傅费解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还挺正常的年轻人。 “哪有出租车刷卡的？你要不现金要不直接光脑给我转账也行啊？” 张启灵：…… 递银行卡的右手，微微颤抖。 为什么，都新世界了，出租车还不能刷卡？! 明明地球有的出租车都可以了! 还有没有点儿创新了？! “哎算了!”师傅想了想，这可能是刚进社会啥也不懂的小年轻儿，决定耐着性子当一回新手指引。 “没带光脑是吧!”他从车窗里探出头，指了指路边儿一个小亭子。 “喏，看到那个没？” “你去那儿把钱取出来，直接给我现金就成。” 张启灵松了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作势就要往那个小亭子走过去。 这时出租车师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对了小兄弟，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藏区。” “……” 事情发生的很快，出租车师傅离开的也很快。 看着车子绝情离去的身影，张启灵陷入了深深的eo中。 却在这时，耳边一阵猖狂的笑声响起来! 声音离他很近，张启灵猛然警觉，他刚刚居然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 身体瞬间紧绷，下意识间已经朝身侧一记重重的肘击! 那人瞬间后撤，不成想张启灵一击不成陡然扭转身体，以一种非人的身体柔韧度直接连上一脚侧踢! 这一下子猝不及防，那人躲闪不及，只能抬臂抵挡，却在接触时感受到一股庞然巨力直冲而来，他噔噔噔退后几步卸力，疼得龇牙咧嘴，却又歪起一抹邪笑。 “缩骨功？”他揉着剧痛的手臂，脸上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发丘指，缩骨功……”他绕到张启灵身后，看着他背后装在布袋里的黑金古刀。 “……还带了武器？” “你去藏区……”他看着张启灵瞬间转身警觉的样子，戴着墨镜的脸上一股子痞气。 “……禁地？” 张启灵：…… “一起？” 张启灵决定不再跟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浪费时间，他转身离去，试图看看这个世界有没有不需要身份证件可以刷卡能去藏区的绝世好车。 却在这时听到那人在后面悠悠跟了一句。 “我、有、车、哦～” 张启灵：…… —— 有的时候人的坚持是可以被抛弃的。 坐在黑眼镜的车上，张启灵面无表情地想。 没错，这个人叫黑眼镜，奇奇怪怪的名字，一看就不是什么真名儿。 张启灵甚至怀疑他叫黑眼镜只是因为他今天戴着黑色的墨镜，要是他戴了粉眼镜绿眼镜啥的可能也就不叫这个名字了。 此时黑眼镜正在驾驶座儿上一边极速飙车一边哼着乱七八糟的歌，破烂的车子承受不起这个速度，时不时发出即将回归零件状态的声音。 张启灵抱着黑金古刀坐在副驾驶，默默地扯出安全带试图捍卫一下生命安全。 然后震惊地发现安全带居然已经被老鼠之类的不知名生物咬得一个口儿一个口儿了。 ……说真的，这个人是怎么厚颜无耻地说出他有车这句话的？ 这辆车现在没有被强行拖去废品收购站已经是奇迹了好吗？ 可能是注意到张启灵的瞳孔地震，黑眼镜非常好心地打开了车载的显示屏，选中了一个封面儿花里胡哨的动画片帮他放松心情。 ……事实上他那个显示屏里也就只有这一个动画片可以选择。 张启灵无声叹了口气，决定尊重一下黑眼镜的好意，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 《happy树朋友》？ 这动画片名字还挺奇特的。 ……十分钟后，看了动画片里无数可爱小动物花样惨死的张启灵选择下车和黑眼镜再打一架。 第28章 鬼图蚁 踏在藏区的地面，看着几乎铺满眼帘的澄澈蓝天，一时间张启灵产生了一种重获新生的奇特感觉。 他和黑眼镜因为各种各样的奇葩原因几乎打了一路，那辆车没被打散架就算他俩力道控制得好。 两人分开各自准备装备，汇合的时候黑眼镜却还带来了一个藏族老人。 “喏，向导～” “这带一次路可要五百，人是我找的，钱得你付～” 他一路上没摘下那个墨镜，此时张启灵也无法分辨他是什么神色。 付钱他并没有什么意见，但是…… 这个老人好像也没有随身携带刷卡机。 默默地拿出那张虽然有钱但几乎用不出去的卡，张启灵和茫然的老人面面相觑。 黑眼镜见状突然想起来什么，咧了咧嘴角。 “行吧，忘了你没现金了!”他故作烦恼地抽出一把红票子塞给老人，又嚣张轻佻地把张启灵手里的卡抽走。 “我这么善良，就先帮你垫上～” “但你这卡，就先放我这儿抵押吧～” “要是你之后出来不给我钱直接跑了怎么办～” 张启灵：……我倒是觉得你会带着我的卡直接跑了。 拉低兜帽遮挡了一下藏地太过强烈的阳光，张启灵没有搭理黑眼镜，算是默许了。 黑眼镜便嘿得笑了一声，哼着歌儿把卡塞自己兜里，用藏语跟向导交流起来。 “你刚刚说藏区禁地边缘有一个小庙可以做休整？” “嗯……有，一个庙……” 老人说起话来嘶哑模糊，时不时还夹杂着干咳。 他的眼神，时不时瞄向黑眼镜的口袋。 “……我可以带你们去，那里，很安全。” “喂，哑巴，你觉得呢？” 张启灵听得正认真，突然黑眼镜转过来没头没尾地朝他说了一句。 这句话用了德语，那个老人听不懂在那一脸呆滞，但黑眼镜好像直接默认张启灵也会德语一样。 ……虽然他确实会。 张启灵知道黑眼镜的意思是问他觉得这个向导是否有问题，事实上不管向导有没有问题他们都会先用着，所以并没有必要回答他。 而且黑眼镜想必心里也早有了考量。 于是张启灵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开始整理自己的装备。 黑眼镜果然也没有继续追问，哼笑一声就示意向导开始带路。 两个人在一路的搏斗中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能力，并不是很在乎一个可能有问题的年迈向导。 —— 当然，基础的戒备还是要有的。 小庙坐落在禁地边缘，这里是一片广袤的沙漠。 张启灵抱着黑金古刀靠在腐朽干枯的木质门框上，看着天发呆，顺便余光关注着在外面栓三匹骆驼的老向导。 这三匹骆驼是老向导执意带来的，但事实上只是这点儿距离的话还用不上骆驼。 黑眼镜和他想得一样，笑嘻嘻地凑上去说要花钱跟老向导买下两匹骆驼用作之后探路用。 果然，老向导忙不迭地拒绝了。 他说这三匹骆驼是他家的神，他们一家都非常尊重骆驼，绝对不能卖。 张启灵远远看见黑眼镜听着听着就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牙，看着挺阳光，但显然心里的坏水已经控制不住了。 沉默了一下，他抱紧黑金古刀转身离开，把舞台腾出来给黑眼镜表演。 ……然后到了晚上那三匹骆驼神就开始上吐下泻。 倒也不致命，就是估计跑不快了，得在这儿歇一晚。 老向导却像天塌地陷一样几乎狂怒地掐住骆驼的脖子让它们赶快站起来，这下这又不是他家崇拜至今的神了。 张启灵紧紧盯着老向导，正打算看他不对就当场拿下时，突然听到一阵夸张的痛哭声。 “骆子!驼子!花子!”黑眼镜戏精上身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也跑到了骆驼旁边抱着人家哭。 “你们怎么了!你们振作起来啊啊啊啊!没有你们我该怎么活啊骆驼花子!” 这哭得真是见者落泪闻者伤心，连旁边真心实意悲伤的老向导被他一对比都输了半筹。 可把老向导整不会了，傻愣愣站在那儿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张启灵：…… 他一时之间非常后悔自己没有离开这个庙把场地完全让出去。 就在这时，敏锐的听觉突然捕捉到一阵奇异的窸窣声! 张启灵瞬间看向门外，只见月光下平坦的沙漠亮白如雪，但其下却陡然钻出一个个大如磨盘的球状物体! 突然一声惨叫，却是老向导看到这一幕瞬间被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要爬到破庙角落里藏起来。 黑眼镜上去就是一脚，把他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跑什么，嗯？” 他右手一翻，一把通身漆黑的枪已经抵住了老向导的脑袋。 “你知道什么？说!” 老向导吓得差点儿没当场尿出来，磕磕巴巴地哭喊。 “鬼图蚁，这是鬼图蚁!!!” “没有骆驼，没有骆驼我们谁也跑不出去!” “我们都要死啊啊啊啊!!!” 此时，仿佛迎合着老向导的惨叫，沙漠上的球状物体猛然暴起，沙土飞溅间已经密密麻麻地冲了过来! 黑油油的甲壳上仿佛一张骷髅鬼脸正扭曲狞笑，六足飞速攀爬，口钳上绿色液体滴下! 这竟真的是一群比石磨还大的蚂蚁! 第29章 狼心狗肺 这破庙白天确实安全，但是一到晚上，就会被出来捕猎的鬼图蚁群包围。 这老向导从祖先留下的记载那里发现了这件事，又发现黑眼镜身怀巨款，一时财迷心窍，就故意把他俩引到破庙过夜，想等他们被鬼图蚁吃完后，天亮再回来搜刮掉落的财物。 “呦～算计得还挺精？”黑眼镜笑了一下，脚下却没放松，把老向导压得根本动弹不得。 “那你这准备三匹骆驼是干什么的？嗯？” “这……这，我到快晚上的时候，就骑上骆驼跑掉……” “要，要是有早早出来的鬼图蚁发现了，我就，就把剩下两匹骆驼丢给它们当诱饵……” “嚯!这骆驼不是你家供奉的骆驼神吗？亵渎神明啊你这是？” “喂哑巴!要不直接把这个家伙丢到蚂蚁堆里算了!” 黑眼镜抬头朝门外喊道，墨镜在庙内火光的映照下，反出一片凛冽刀光! 白纱似的月光下，背生鬼面的鬼图蚁形成黑色的浪潮朝着小庙直扑而来! 如狂暴飓风，如天地倾覆，这是能让所有人类惊恐到无法呼吸的庞大压迫感! 但如此颠覆想象的攻势，居然至今没有挤进这狭窄的庙门？ 张启灵一身黑衣已经完全融入黑暗，趴在地上的老向导勉强抬起头却什么都看不分明。 只有鲜血! 一团一团爆开的鲜血! 无论多少鬼图蚁，多么凶猛的攻势，只要进入庙门前方一米处，就会陡然爆成一团血雾! 无尽的鲜血渗入沙粒，溅入庙中，这小小的破庙，竟成了一个绞肉场。 “怪，怪物……!!!!” 老向导突然惊恐地挣扎起来，疯狂地想要从黑眼镜的脚下逃出去。 此时保护他的张启灵，在他眼里居然是比要捕杀他的鬼图蚁群还要可怕的妖魔。 “闭嘴。” 突然一根枪管强硬地塞进老向导的嘴，堵住了他口无遮拦的大喊。 黑瞎子还是笑眯眯的样子，说出的话却让老向导抖似筛糠。 “再多说一句，子弹就要打穿你这根舌头了。” …… 张启灵现在根本没工夫去管黑眼镜在干什么说什么。 眼前的鬼图蚁群已经占据了他全部视线。 虽然吴天真和胖子现在不在他身边，但是张启灵总感觉这两个人正在看着他。 导致他甚至可以说是直接放弃了放血这个最方便的想法。 将刀挥织成网，每一次下劈都带着飓风呼啸的尖利音爆! 身上的麒麟纹身早就浮现出来，在刀鸣声中隐隐发出怒吼! 渐渐的，张启灵已经完全不去在乎时间，不在乎对手，不在乎周边的一切。 此时他仿佛进入了一个神奇的境界，黑金古刀好像真的成了他肢体的一部分，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佩刀在战斗时的欢鸣。 良久，等他突然反应过来时，眼前已经是山脉般高耸连绵的鬼图蚁尸体。 现在还是夜晚。 但活着的鬼图蚁已经逃窜的无影无踪了。 它们不发达的大脑不支持它们思考太多，但是求生的本能让它们不敢再前进一步。 破庙里温暖的火光对它们来说往往意味着食物的到来，但今天，这火光却象征了，死亡。 张启灵在原地站立良久，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体的不适。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打破了什么禁锢的舒畅，麒麟血在身体里奔涌，带来一股股热浪。 【检测到宿主成功扮演小哥令人恐惧的武力，扮演度+5】 【当前扮演度61】 【解锁能力：易容】 安静地看了一眼皎洁的月亮，他收刀入鞘。 踏进庙内的脚步依旧沉稳，每走一步都有鬼图蚁的血从黑衣衣摆滴落在地。 “啪，啪啪!” 黑眼镜浮夸地鼓掌，墨镜下的笑容几乎一成不变。 “好刀法。” 漆黑一片的混战，他却好像已经看清了张启灵的每个动作。 张启灵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自顾自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吹了声口哨儿，黑眼镜弯腰拍了拍老向导的脸颊，把他从惊惧的状态打醒。 “好了，哑巴表演完了，现在是我们俩的时间～” “讲讲吧，你那个祖先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 （带上三匹骆驼，清晨，鬼图蚁沉睡，……那里有，仙宫的入口……） “他，他死前就是这么说的!” 老向导吓得话都说不完整：“根本没有仙宫!我，我就找到这个破庙……” “我我，我都是，按照他说的做!!!”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此时正好天光微亮，一缕白色从天际缓缓升起，像是什么张开嘴的怪物。 黑眼镜伸了个懒腰，扭动手指关节发出一阵噼啪声响，吓得老向导一哆嗦一哆嗦的，生怕黑眼镜突然把他脑袋拧下来。 但黑眼镜并没有再浪费一个眼神给这个心生贪欲还死性不改的家伙，他只是看向角落里仿佛在闭目养神的张启灵。 “怎么样？”他咧开嘴笑起来：“希罗多德？” 张启灵睁开眼，无声地站了起来。 曾经一个叫希罗多德的学者发现了一个巨蚁部落。 他发现这个部落的蚂蚁庞大无比，擅长从沙漠挖出金子，并储藏在洞穴中。 只有清晨那些金子才会显现，于是古人常牵着三匹骆驼在清晨潜入蚁穴，装满金子后再抛下两匹骆驼做诱饵，自己骑着第三匹骆驼逃跑。 这个传说，叫“蚂蚁掘金”。 张启灵背好黑金古刀，此时黑眼镜也重新检查了一下子弹的填充。 “找蚁穴。” 张启灵淡淡道。 黑眼镜无意义地笑了一下，吊儿郎当地走到老向导旁边，轻踹了他一脚。 “滚吧。”他看了眼门外，拴在那儿的三匹骆驼已经被蚁群啃食得只剩骨架。 “现在跑，说不定天黑前还能跑出去。” 老向导听完这话，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颤巍巍地答应了，跌跌撞撞地就要跑出门。 却被张启灵拦住了。 他把一个小布包递给老向导，脸上看不出什么感情。 “拿着。” 老向导看到这非人的怪物跟他讲话，吓得当场脸色煞白，但又不敢反抗，只能赔着笑接过布包。 那笑却比哭还难看。 接过东西，见张启灵不再拦他，他立刻头也不回地逃跑。 远远的，张启灵清楚地看见老向导像丢烫手山芋一样把布包丢掉了。 ……算了。 他不再管老向导，安静地吃完手里的压缩饼干。 黑眼镜却要过来凑热闹。 “哑巴，看你把人家吓得，还以为你给的是毒药呢～” “那是晚上你磨的粉？” “嗯。”张启灵把压缩饼干的包装仔细折好放进口袋。 那群鬼图蚁狂暴无比，但却丝毫没有直接破坏破庙的举动。 张启灵当时就怀疑可能是前人建庙的时候针对这群生物做了相应准备。 于是他在角落休息的时候，特意观察了破庙的墙壁，果然发现上面的红黑色并不是颜料，而是一种未知生物的血。 想必这种生物是鬼图蚁的克星。 于是他昨晚就砍下来一点儿表皮，磨成了粉。 本想这也许能让老向导苟活下来。 但他既然不想要，就让他试试命吧。 张启灵也不是非要救他不可。 “哎呀!”黑眼镜见他情绪不佳还在旁边儿起哄。 “哑巴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这好东西专给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真是识人不——”明。 黑眼镜话没说完，眼前已经递上了一个眼熟的布包，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接过来。 “这是你的。” 张启灵面无表情地说完，转身就走，看样子就开始找蚁穴了。 黑眼镜这才意识到这木头粉的布包原来还有他一份儿，想到刚刚自己满嘴“东西只给狼心狗肺的人”一时间居然感觉这包开始烫手。 轻笑一声，他还是选择把布包带上。 “这人有点儿意思。” 第30章 大马猴儿 找到蚁穴对这两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破庙西行大概三里地，山坡下，一个巨大的洞口出现在沙漠表面，里面隐约还能看到鬼图蚁特色的骷髅花纹的背甲。 沙子易流动，这洞口却能如此清晰地保持住，想来是鬼图蚁进行过特殊加固。 清晨常指早上五点到六点半这段儿时间，现在已经快要四点五十，不宜再耽误。 两人对视一眼，潜行到洞口，粗略估计一下方位后直接跳下。 鬼图蚁沉睡的时候分布紧密，张启灵和黑眼镜却极其精确地落在狭窄的空隙处，从三米左右的地方跳下来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在上面的时候看不真切，落下来才发现这鬼图蚁的洞穴居然有明显的人工建造痕迹! 洞穴呈长条形，底部铺了青石砖，更像是一条指向明确的道路。 顶端的沙层以及脚底的石板路上不规则地分布着一些奇怪的玉质凸起，每一个凸起上都趴伏着一只鬼图蚁，看样子这种生物具有趋向玉石的生活特性。 两人对视一眼，轻声沿着石板路前行。 走了大概十数米，眼前变得漆黑一片。 张启灵掏出两支手电筒，用其中一个戳了戳旁边的黑眼镜，示意他拿着。 却隐约感觉黑眼镜嘿笑一下，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抓住手电筒，又塞回了张启灵的背包里。 张启灵打开手里的另一支手电照向黑眼镜，对方抬了抬自己的墨镜，做了一个“我能看见”的口型。 知道这是黑眼镜的秘密之一，张启灵不再多问，集中精力继续向前。 为了防止过强的光线惊醒鬼图蚁，手电筒的光束调节为最低亮度，只能勉强照亮眼前一小块儿路。 张启灵屏气凝神，前行数十步。 却在这时，灯光光斑下突然闪现出一只眼睛！ 那眼睛空茫死寂，灰色的眼白上一只散开的瞳孔定定注视着来人，仿佛正在诉说死前的不甘！ 张启灵瞬间警觉，和这眼睛对视一瞬后又缓缓放松了身体。 这竟然是一尊雕刻得异常精细的塑像！ 高超的技艺使得这塑像的眼睛栩栩如生，若是常人不经意看到恐怕早已惊叫出声。 环视四周，张启灵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道路的尽头。 这是一堵半环形的封墙，墙面儿上嵌入了各种姿态的人形塑像。 这些塑像或趴、或站、或哭或笑，但相同的是，它们所表达的都是人死前最后的形态。 （哈，这仙宫门口儿弄得还挺花哨。）黑眼镜观察了一圈儿，以唇语交流。 张启灵看了下时间，现在正是四点五十八。 蚂蚁掘金的故事中，古人只能在清晨拿到宝藏。老向导的祖先也说过，仙宫的入口要在清晨才能出现。 这说明，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现象，是只有清晨才能看到的。 （等。） 关闭手电筒，他安静地靠在石壁上，又进入了闭目养神的阶段。 黑眼镜闲不下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盒蜡笔，开始给那些死状各异的塑像增添色彩。 完全漆黑的环境果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没一会儿，这些死寂人像的脸上就爬满了扭曲的乌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突然，张启灵睁开了眼睛！ 此时太阳正好挣脱云雾遮拦，投下了一缕晨光。 这缕阳光射入洞口，照在鬼图蚁光滑油润的背甲上，瞬间以一个特殊的角度被反射开来！ 这是 张启灵瞬间想通了蚁穴内部那些分布奇异的玉质凸起的作用，就是为了固定一部分鬼图蚁的位置！ 果然，光线沿着特定方向直射到一个玉质凸起的方向，又紧接着被趴在上面的鬼图蚁反射，漆黑的洞穴间一道曲折的光束如丝线连通所有玉质凸起，直直向这堵封墙射来！ 张启灵和黑眼镜闪身躲避，只看到那细弱至极的光线慢慢地，却又精确地，落在了角落一座塑像的眼睛上。 而那个硕大的眼珠子上，此时正用粉嫩的颜色画了一只撅着屁股的大马猴儿。 张启灵： （哎呀！没画尾巴！）黑眼镜却兴致勃勃的样子，甚至还递过来一只剩一半儿的粉蜡笔。 （你要画不，哑巴？） 看了一眼蜡笔，又看了一眼黑眼镜，张启灵最后缓缓地移开视线，选择直视大马猴儿。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没说什么，但是那平静的脸上却仿佛直接写上了“嫌弃”两个大字。 右手抚上石质眼球，缓缓摸索，细微的纹路都像拓印一样浮现在脑海里。 黑眼镜本来凑近了点儿想观摩一下传说中的发丘指，却只见张启灵突然眼神一厉，两根奇长的手指摧枯拉朽地插入眼球与眼眶的微小缝隙，竟是直接把这个眼珠子挖出来了！ 而且好巧不巧，这挖出来的眼珠子上正好画着大马猴肥硕的屁股，显得格外伤风败俗。 张启灵低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握紧了手，只听细微的声响，那石头眼珠子已经四分五裂。 黑眼镜： 第31章 裂缝 就在这时，整堵墙突然发出剧烈的震动声，在砂石飞溅中缓缓裂开! 正在沉睡的鬼图蚁群听到声音瞬间惊醒，磨盘大的身体完全伸展几乎将整个洞穴完全堵住，眼前又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一双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声音源头的张启灵和黑眼镜，张开的黝黑口腔中腐蚀性的绿色液体滴在地上，发出刺鼻的气味儿。 “走!” 张启灵一声轻喝，转身就要进入裂缝，却突然顿住! 眼前的墙壁开裂已经停止，但是露出的出口居然只有两个拳头并排那么宽! 黑眼镜看了一眼，那大小他是肯定过不去的，但是他正好看到自己画的那些小乌龟，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哑巴，你先过去。” 他拔出了双枪，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这根本不值一提。 鬼图蚁群对黑眼镜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是…… 张启灵看了一眼蚁穴顶端，随着石墙裂缝的开启，顶端的砂土层已经被崩裂，现在正在缓慢往下坠落。 如果黑眼镜在这儿拖的时间太久，他将被坍陷的沙子掩埋。 到那时，鬼图蚁会是致命的威胁。 但张启灵没有多言，他深深地看了黑眼镜一眼，骨骼噼啪声中已经将身体缩减到原先的一半儿大小。 正好能通过裂缝。 “怎么样哑巴？”黑眼镜在那边儿笑道，装了消音器的枪鸣接连不断。 “撤？” “不用。”张启灵冷静回道。 他过来的一瞬间就用发丘指将石墙背面摸透，这后边果然有能让裂缝继续扩大的隐藏机关! 这竟然是一招必须有人先进去操作才能完整开启的暗门! “行!”黑眼镜不再多问，竟是直接放弃了先行撤离的计划。 张启灵开始破解机关，却在这时，身后一阵巨石摩擦的刺耳声响起! 回头看去，身后的通道两侧竟然缓缓伸出两道厚重石壁，现下马上就要把路封住! 这种门只要有缝隙，合他和黑眼镜之力完全可以强行打开，但是如果完全合上了，那就真的成了绝路! 思及此，张启灵瞬间左手拔出黑金古刀投掷而出，刀身如箭精准地卡在了两面石壁之间，挤压间发出咔咔的声音! 砂土层垮塌得越来越快，黑眼镜的身上已经落满沙子，脚下行动也越来越阻涩。 “还有大概三分钟～” 张启灵没有回应，他知道这是黑眼镜的子弹射完的时间。 黑眼镜没有带长兵器，匕首对节肢极长的鬼图蚁没有优势。 两人手里唯一的长兵器黑金古刀当下在堵门。 墙后的机关一环扣一环，复杂难辨，还在随时发生变动。 张启灵的发丘指一开始破解，就无法再停下来，要是一旦停止，将会前功尽弃! 一分钟…… 两分钟…… 时间渐渐过去，黑眼镜的脚下积攒了厚厚的一层沙土，此时他甚至无法完全直起腰。 黑金古刀在挤压中发生倾斜，触碰到了石壁上的一个凸起，发出咯得一声。 张启灵没有注意，脸颊上一滴冷汗缓缓滑下，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了机关上! 快了，快了…… 却在这时，只听黑眼镜猛然一声高喝。 “哑巴，别动!” 张启灵下意识看向黑眼镜，手下发丘指依旧没停。 一枚子弹破空而来，直冲他的方向! 黑眼镜竟朝他开了一枪! 张启灵瞬间戒备，几乎下意识想躲开! 但动作还没开始就被他强制停住。 这个轨迹，这枚子弹并不能打中他。 子弹破空而来，堪堪擦过他的兜帽，在他身后与什么相迎发出金属的碰撞声! 张启灵这才发现，竟是黑金古刀触发了机关，身后的石壁刚刚朝他发射了一柄乌黑短剑! “小心点啊～我这可还指望着你呢～” 黑眼镜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刚刚回身射出那一枪导致他被一只鬼图蚁划破了衣服，多少有点儿狼狈。 但光从声音却完全听不出来。 沉心静气，张启灵加速手下的动作。 还有两个步骤，这个机关就被破除了! 却就在这时，只听咔咔两声空响传来，鬼图蚁的嘶鸣前所未有的喧嚣起来! 黑眼镜的子弹被耗空了!! 乌压压的蚁群瞬间扑了上去，只一会儿黑眼镜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张启灵却没有抬头去看，手下动作如电，已经快到出现残影! 终于，只听一声震响，机关被完全破除了! 缝隙重新扩大，到可以容许成年人通过的宽度! “黑眼镜!!!” 张启灵直起身厉喝一声! 瞬间!挤成一堆的鬼图蚁群炸开! 它们像看到什么恐惧之物一样慌不择路四散奔逃，只剩下中央握着匕首的黑眼镜和一地蚁尸! 此时沙土已经无法容许人稍稍直立，黑眼镜俯下身体，几乎飞掠过来! 张启灵侧开身子让路，只感到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黑眼镜已经进了裂缝! “谢了，哑巴～” 黑眼镜收起匕首，清理干净身上的沙子，慢慢举起手里的布条甩了甩。 是张启灵磨的庙粉。 “这玩意儿还挺好用的。” 第32章 佛陀 两人稍稍休整一下，合力将身后合拢的石壁推开。 此时可怜的黑金古刀终于脱离苦海，在张启灵手里发出委屈的刀鸣。 这是一条漆黑的隧道，呈向下的弧度。 张启灵再次拿出手电筒，照亮后才发现隧道两边画满了古怪的壁画。 说它古怪，是因为它不同于常见的色彩缤纷的绘制，而是仿佛小孩儿拿着烧火棍瞎画一样的粗黑线条。 张启灵仔细分辨了一下，勉强看出画的是受尽贫苦的百姓飞到天上进入仙宫享福的故事。 藏地地处偏远，与长白山可以说隔着十万八千里，但是壁画上却都表达了飞天的欲望。 也许对于古人来说，逃离痛苦的人世间已经成了不为地域阻拦的共识。 这条隧道很长，几乎让张启灵怀疑这路是要直接通到地狱深处。 却见眼前猛然开阔，隧道不再，眼前只见一个极其庞大的地下洞窟! 两人前行几步，面前是一堵高耸的石墙，粗略估计大概能有二十多米。 石墙中间有一个小门，漆黑的内部像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怪物张开了嘴。 “这主人家挺有礼貌。”黑眼镜看了看，调侃道：“门都给打开了。” “不过看样子，这也就是一道前门啊。” 手电筒向上方照去，这堵高墙后面赫然是另一堵更高的石墙，洞窟顶端下垂的尖尖石刺缓慢向下滴水。 这居然是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 “我来？” 黑眼镜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张启灵没反对，在这种地方，确实是黑眼镜的夜视能力更能起作用。 他收好黑金古刀，身体微微下弯，双手平放交叠。 黑眼镜后退几步，突然助跑借力，一个起跳已经落到了张启灵交叠的手臂上! 张启灵手臂肌肉紧绷，微微一沉后瞬间向上抛去! 如离弦之箭般，黑眼镜凭自身弹跳能力加张启灵的助力猛然飞出，在墙壁上垂直快跑几步后纵身一跃，手中匕首在巨力作用下竟深深插入洞窟顶端的下垂石刺上! 现下他已经到了洞窟最高处，墨镜下的眼睛闪过一丝利芒，已经将下方迷宫的构造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除此之外，他发现这洞窟顶端正中央的位置居然还雕刻了一个栩栩如生的仙女脸庞，紧闭双眼，额头上镶嵌着一个血红的宝石! 那宝石仿佛一个漩涡，居然让他有一种视线被吸进去的错觉。 心中闪过一丝诡异，黑眼镜快速抽回目光。 “我——要——下——去——了——” 张启灵刚拍干净手上的灰尘，就远远听到黑眼镜在上面高喊。 他立刻侧迈一步闪开，只见黑眼镜在即将触碰地面的瞬间一个前滚翻，平稳落地。 “都看清了～”黑眼镜拿出蜡笔跃跃欲试。 “要不要我画给你看看？” “……嗯。” 于是几分钟后，张启灵与地上一堆扭曲的线条儿对视。 ……是他草率了，那只撅着屁股的粉色大马猴儿居然已经是黑眼镜画技的巅峰! 黑眼镜却还感觉良好，啧啧赞叹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怎么样，是不是清清楚楚？” ……对，清清楚楚地看清了你离谱的脑洞。 张启灵没再搭理黑眼镜，他实在不想在阴冷的地窟和别人争辩地上的一堆粉色扭曲线条儿到底算是素描还是抽象派艺术。 “走。” 冷冷撂下一个字，张启灵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迷宫。 黑眼镜：？？？ —— 在外面看这些高墙平平无奇，进到迷宫内部才发现不同。 这些墙居然成中间挖空的形式，空出来的地方摆满了佛陀塑像。 在手电筒灯光的照射下，这些佛陀一个个面孔慈祥，双手合十，似乎正在诵经。 这样恢宏光明的景象实在与这地底不太相符。 黑眼镜虽然画技比较抽象，但他的记忆力确实无可挑剔。 繁杂的岔路口和不断的掉头转向，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行走间没有一丝迟疑。 跟在后面行走警戒，不知道为什么，张启灵突然想起了胖子和吴天真。 如果是他们在这儿，估计胖子又要急吼吼地去扒拉佛陀塑像找宝贝，然后吴天真就得去拦着他。 却在这时，走在前面的黑眼镜突然停下! 他的面前，赫然是一尊完全堵住路的佛陀塑像! 这塑像慈眉善目，唇带微笑，看上去人畜无害。 但黑眼镜分明记得这条路根本不应该有这样一尊塑像! “哑巴!” 他低喝一声，张启灵瞬间明白不对! 此时环顾四周，张启灵猛然发现，四周这些本来无甚表情的佛陀，不知何时居然都挂上了奇特的笑容! 这居然是能动的东西？!! 突然身后一阵冷风掠过，张启灵只见前方黑眼镜神色骤变，手里的黑金古刀已经出鞘，瞬间斩向身后! 一阵石头碎裂声，悄然出现在他后方的佛陀被直接劈成两半! 张启灵却看到那塑像碎裂的同时内部隐约有微光闪过! “闪开!” 随着张启灵一声落下，碎裂塑像身体内部突然射出无数尖刺，刺尖闪烁诡异乌光，分明含有剧毒! 毒刺极速飞射，两人躲闪间陡然发现不知何时这周围居然已经围满了微笑的佛陀塑像! 古代机关就算千年不坏，也必然有运行规律，完全随机的运动在没有生命参与的情况下没有出现的可能! 找阵眼! 两人毫无交流，但瞬间完成了分工! 张启灵黑金古刀在手，众多佛陀射出的毒刺被他全部抵挡在外。 而黑眼镜此时墨镜下双眼睁大，黑暗中杂乱运动的佛陀塑像一刹那间在他眼中出现了明显的轨迹! 左右右左右左右前左后前左右! 阵眼就在那儿! 一块儿狭小的空地陡然出现在视线里，黑眼镜手持匕首，凌空踏过几个佛陀头顶，挡开几根向上飞射的毒刺后精确地来到那块儿空地上方! 紧握匕首，黑眼镜全力下刺! 却在这时，他余光看到前方来不及够到他的佛陀，脸上陡然露出一个极其撕裂的狞笑! 石质的眼睛瞪大到几乎撕裂眼眶，细致的青筋几乎活生生地出现在那张脸上! ……不对! “哑巴——!” 黑金古刀几乎瞬间破空而来! 黑眼镜眼疾手快抓住刀柄，顺着那股飞射的惯性直接将自己的身体带飞! 黑金古刀深深刺入石墙，嗡鸣不止! 黑眼镜吊在墙侧，此时再往那片空地看去—— 那地面此时竟已经冒出无数半米高利刃! 这是故意设计的假阵眼! 来不及细想，他一只手掏出腰间的飞爪，用力甩了出去! “抓住!!!” 张启灵此时失去黑金古刀正在竭力闪躲无尽尖刺，听到飞爪的破空声时头也不回瞬间抓住! 飞爪立刻向回收缩，佛陀们看着离去的张启灵一下子狂暴起来，纷纷向两人所在的墙下聚集! 阵眼不在迷宫里，那阵眼在哪儿？ 张启灵突然想到壁画的内容，那些粗糙的绘画现在显得别有深意…… 凡间苦弱，天上仙宫…… “上面!” 黑眼镜立刻理解了张启灵的意思，脑中那诡异的仙女面容一闪而过! “中间，红宝石!!” 一把匕首被甩给张启灵，黑眼镜手臂使力，紧握飞爪绳索瞬间把张启灵甩飞上去! 张启灵的夜视能力没有黑眼镜那么强，但是在昏暗的顶端一颗无光自闪的红宝石实在是引人注目! 稍一判断，匕首已经脱手而出! 一声爆裂声响，宝石应声而碎!!! 此时张启灵已经顺着重力落下，他没有再抓绳索，任由自己落在地面。 黑眼镜也跟着跳了下来，把拔下来的黑金古刀递给张启灵。 ……聚集的佛陀们，已经全部静止不动了。 第33章 穹窿银城 一群面孔狰狞的佛陀塑像仰头静止在墙下，张启灵穿梭其中诡异地感觉到了一种喜感。 总感觉这个场景下的主角应该是一只黄毛拿着金箍棒的猴子，而不是他们两个莫名其妙的黑衣人。 想来黑眼镜也是同样的想法，于是他非常应景儿地在塑像视线的中心点梅开二度地又画了一个撅着屁股的大马猴儿。 ……至少这次他仔细地换成了黄色的蜡笔。 张启灵一时间无法想象如果还有后来人进入这个禁地看到一路的绿毛乌龟和缤纷大马猴会有什么想法。 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黑眼镜收集了一些掉落的毒刺包在布里，应该是打算拿来当匕首的平替。 阵法被破除后，走出迷宫变得轻而易举。 迷宫出口是一扇紧闭的大门，门框顶天立地，将洞窟完全分割，两人一齐用力，门扉缓缓打开! 却在一瞬间，强光笼罩过来! 长期在黑暗中行走，突然遭遇亮光，张启灵一刹那双眼刺痛。 但他没有闭眼躲闪，在地下，危险往往潜藏在光明的地方。 这光来自于洞窟顶端，张启灵抬头看去，一时间居然被震惊到无法言语！ 流光闪烁，群星汇集！ 此时这顶端居然附着了一片耀眼明亮的“星空”！！ 一轮“圆月”高悬在中央，乳白的光芒四射，周围“群星”呈漩涡状缓缓围绕着它旋转。 失语只在一时，很快张启灵就看出这并不是真正的月亮，而是一种奇特的巨大夜明珠。 而周围闪烁的群星 “哎呀~”黑眼镜在旁边把手架在墨镜上作势远眺：“这么多会发光的虫子聚在一起，还真是是少见~” 传说中始皇帝以鲛人油脂点燃长明灯盏，使地下如白昼；以水银为河驱动棺椁，巡视华夏九州。 此等壮举已然罕见，但此时眼下所见的情景竟是不曾逊色太多！ 只见在璀璨的星河天穹之下，赫然是一座庞大的破碎城池！！ 城墙高耸，树木青翠，虽然已是断壁残垣散落一地，但也不难看出它曾经辉煌的景象！ “嚯！《地心游记》？”黑眼镜叹道。 这是凡尔纳的小说，讲的是教授带着侄子阿克塞在地心深处发现了一个拥有海洋的新世界。 张启灵不置可否，但没想到黑眼镜又紧跟着说了下一句。 “你觉得呢？阿克塞？” 听着黑眼镜嬉笑的声音，张启灵只觉得这人想当他叔叔的险恶心肠已经昭然若揭。 “” 缓慢地转头，定定看了黑眼镜一眼，张启灵没说什么，收回目光后直接离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黑眼镜总感觉自己已经被他用脸骂过了。 而且看眼神刚刚那句可能骂得还有点儿脏。 ———— 没去管黑眼镜的自我怀疑，此时张启灵已经走到了城池前方一个平平无奇的蒙尘巨石前。 拂去尘埃，上面赫然露出几个古象雄文字。 “穹窿银城” 这是传说中古象雄国的首都。 黑眼镜在后面溜溜达达地走过来，可能因为太高了，他居然直接迎头撞到了巨石旁垂下的树枝上。 冰凉的树叶擦过额头，触感真实地让人心惊。 黑眼镜推了推墨镜仔细捏起一片叶子查看，才发现这竟然是一种奇异的纺织材料制作而成的。 能以假乱真到如此地步，古象雄国的实力实在深不可测。 但这么强盛的古国却在四千年前的一天突然消失无踪。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让其首都穹窿银城沉入地下？ 却在这时，一声震天炸响！眼前一座残破房屋陡然间从下而上被炸到粉碎！ 两人瞬间警戒，只见一道粗壮水柱冲霄而起，强大的冲击力甚至把顶起的砖块儿抛飞到顶部，惊动了部分“星辰”。 刺鼻的气味儿传来，却没有毒性。 “先进去。” 在此疑虑毫无意义，张启灵拔出黑金古刀，将警惕性提到最高，当先走入古城。 古城内死寂一片，灰尘在四周漂浮，空气里混着腐朽的气息。 两人来到刚刚炸响的地方。 水柱散去，此时地面赫然出现一个巨大深坑，凑近听还能隐约听到下面传来水流动的声音。 “水火山。” 这是高海拔寒冷地区会出现的一种情况，常因地下水凝固不均匀膨胀产生。 看了看周围的地面，仅仅眼前所见就已经可以发现三四处不明显突起，想必这座城池如今之所以破损至此，就是因为水火山太过频繁爆发造成的。 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避开突起地面，继续稳步前行。 城池大体呈八瓣莲花的形状，各职能的建筑以包围状层层环绕，远远的，两人可以看到城池最中心处赫然有一座通体金色的九叠金山。 张启灵还想细细探索一下四周的建筑，稍一停顿，却见黑眼镜直接越过他直朝金山而去，脚步毫无停歇。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早就知道金山的存在，甚至，他就是为了金山而来。 两人结伴至今，从未询问过对方冒险来到藏区禁地的目的，想必，黑眼镜的目的已经显现了。 沉默一下，张启灵选择跟上。 此时将注意力放在黑眼镜这里，张启灵才突然发现了问题。 他已经连续踩到了好几个水火山突起。 ———— 金山内部的方形空间极其狭小，内部只存放了一个盒子。 黑眼镜自觉退后一步让张启灵去检查盒子的机关，但他墨镜下的双眼紧紧盯着盒子，一直像贴画一样挂在脸上的笑容也不知何时拉平。 自两人认识，这是张启灵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态。 盒子打开，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底端刻了一行古象雄文字。 张启灵拿给黑眼镜看了一眼。 黑眼镜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唇，瞬间又挂上了笑容。 “哎呀，我看不懂这个，哑巴你拿着吧~” 这不是他要找的东西。 张启灵一瞬间明白了，他把盒子关上，却暂时没有仔细解析那文字的意思。 “你的眼睛怎么了。” 第34章 猴儿 如果真的不认识古象雄文字，黑眼镜又是凭借什么来到这里找到金塔？ 莫名撞到的树枝，躲不开的水火山，看不清的文字…… 他眼睛恶化的速度太快了。 外面城市里的水火山还在时不时爆发，轰隆隆的声音像是天上雷霆降临。 在这喧闹声中黑眼镜张了张嘴，但是什么都没说。 明白这或许是黑眼镜不想提及的秘密，张启灵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 “你在找什么？” 黑眼镜听到这个问题好像一下子松了口气，痞笑道：“一个红色的莲子～” “不过看样子是不在这里啦，真是白跑——”一趟。 “治眼睛的？” 张启灵却突然打断了他。 这很少见，应该说，张启灵主动说话就已经是足够上头条的奇事，更何况是打断别人说话。 黑眼镜没想到他又绕回到眼睛上，一时间哽住了。 却见张启灵好像已经得到了答案，自顾自点了点头就收起盒子向外走去。 “不是吧不是吧？”黑眼镜怎么想怎么难受，他做独行侠太长时间，这一下子有人要帮他他总感觉浑身仿佛有蚂蚁在爬。 简单来说，就是有点儿皮痒。 于是他跟了上去，浮夸的声音怎么听怎么欠揍。 “不是吧哑巴？你不会打算帮我找吧？” “……” “哎别说!”黑眼镜突然想到了什么，甚至猖狂地笑出了声。 “一个哑巴加一个瞎子，这不是直接可以组个残疾人组合出去沿街乞讨了哈哈哈哈哈哈!” “哎，其实我还有个名字叫黑瞎子，这下说不定要做回老本行出去拉二胡卖艺了～” “对了哑巴你有什么才艺不？《二泉映月》会不会？” “实在不行我还有一套老师傅按摩的手艺，到时候传授给你，至少饿不死不是？”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却见张启灵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 面无表情，但是眼神中隐隐有杀气浮现。 “闭嘴，瞎。” 黑眼镜：…… 所以你果然是觉得“黑眼镜”三个字太长所以跟我说话才从来不加主语和宾语对吧？ 黑眼镜很震惊。 但其实此时的张启灵更加震惊。 【检测到宿主成功解锁南瞎北哑组合名，扮演度+5】 【当前扮演度66】 【解锁能力：神级二胡技术】 系统：上啊!跟他证明我们小哥就算拉二胡卖艺也是最棒的! 张启灵：……大可不必。 他内心激烈震动良久，突然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疑问。 ……所以为什么不是神级按摩技术？ —— 两人现在已经走到了城市外层，经过一轮水火山爆发，此时的路面更加坑洼不平。 但奇怪的是，自从他们从金塔离开，水火山的声音就停歇了。 一时间，这地下有一种压抑到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断续回响。 “我说哑巴，你这是打算去哪了？” 黑眼镜的眼前越发模糊，但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语气还是那样流里流气。 张启灵没有回应，他总感觉周围好像有东西在注视着他们，但看过去又一无所获。 那个盒子里的古象雄语写的是： （真实埋于虚假） 其实张启灵一直在怀疑，穹窿银城竟真就如此轻易被他们找到吗？ 这座城，到底是不是黑眼镜要找的那座城？ 正想到这儿，却听到黑眼镜的声音又从旁边响起。 “我说哑巴，你这是打算去哪了？” 张启灵：……他话好多。 刚想无视，张启灵却突然悚然一惊! 黑眼镜明明在他身后，为什么声音会从旁边传来？! 猛然回头，果然看见黑眼镜此时也面色凝重! “我说哑巴，你这是打算去哪了？” “我说哑巴，你这是打算去哪了？” “我说哑巴，你这是打算去哪了？” …… 只是一瞬间，黑眼镜的声音就从四面八方传来，刹那将他们包围! 那声音音色一模一样，语调却各有不同，完全不是回音能解释的，一时间，竟像是这座死城又活了过来，那些看不到的亡灵已经把他们环绕! “嘶——”黑眼镜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嫌弃道：“黑爷我真是第一次觉得我这迷人的声音这么恶心!” “恶心——”“恶心——”“恶心——” 那重复的声音陡然转变，开始重复黑眼镜新说出的话。 而就在这声音转变的瞬间，只见张启灵眼神一利，已经捕捉到他们的位置! 电光火石间，手里藏匿已久的短刀已经朝那方向飞射出去! 只听一声尖利惨叫!一个躲在破墙后面的黑色生物已经掉落下来! 定睛看去，这竟然是一只浑身半米长毛，通体乌黑的巨型猿猴! 猿猴受痛，一声嘶鸣，转眼间城市黑暗的角落纷纷有什么东西涌动起来! 只一眨眼，他们二人已经被巨型猿猴包围! 猿猴两眼灰白，没有瞳孔，鳄鱼般的牙齿里探出蜥蜴样子的黏腻长舌! 扭曲巨口张开，声如洪钟! “恶心——!” 张启灵：…… 黑眼镜：…… “不是，这还学着呢？”黑眼镜听自己的声音从猴儿嗓子里冒出来，浑身都不爽利。 余光却见张启灵嘴角微翘，分明就是一副恶意满满的嘲笑。 黑眼镜：……你等着。 他脸色一肃，几乎像是一个称职的语文老师一样，用标准的口型，字正腔圆地说了两个字。 “哑——巴——” 张启灵：……!？ 果然只见猴群一愣，瞬间改了口风，一时间整座城都充斥着黑眼镜阴阳怪气并抑扬顿挫的“哑巴”嘲讽。 黑眼镜倒是笑得前仰后翻，张启灵却不得不勉强控制自己拔刀的本能。 但很快，两人发现不对了。 这些猴子居然只是一直在学人说话，毫无进攻趋势。 难道穹窿银城的建造者在这里放一堆怪猴只是为了给后来者增加笑料吗？ 除非…… 它们的主要进攻方式本就不是物理手段？! 刚想到这，只听猴群本来此起彼伏凌乱不堪的声音陡然停止，下一秒，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 它们居然在这短短时间里调整了声音频率! 此时这合在一起的声音几乎像钻头一样直冲耳内，两人猝不及防间只感到一股冲顶剧痛! 张启灵下意识激发麒麟纹身，纹身的力量和着麒麟血迅速扩散开，让他及时抵挡住了声波攻击。 却见猴群在统合完声音后瞬间抛弃了刚刚人畜无害的模样，尖牙利齿，狞笑着扑了上来! 张启灵反手拔出黑金古刀，眨眼间将扑到面前的怪猴砍杀! 鲜血如雨落下，后面的猴子却毫无恐惧，前仆后继地冲来! 就在这时，张启灵突然听到旁边黑眼镜快速地开口。 “这声音对我有效，会影响我的行动。” “哑巴你先把我暂时打聋，我——” 话没说完，黑眼镜下意识抓住了张启灵捶过去的拳头。 黑眼镜：……不是你这人动手怎么不带说一声儿的？ 槽还没吐完，耳边一痛，世界瞬间清净了。 却是张启灵人狠话不多，直接用另一只手给他打聋了。 黑眼镜：…… 行吧。 第35章 茧房 群猴共鸣，声音震耳欲聋，四周本就残破的房屋受不了声波冲击纷纷坍塌！ 一片粉尘中，张启灵旋腰以双腿拧断一只怪猴脖颈后瞬间借重力下腰躲开攻击，双脚一蹬，巨力使倒下的猴尸爆开一团血雾！他则乘着这股冲力刹那飞跃十数米，黑金古刀在手只化为一道刀光，一瞬间沿路的数只怪猴就身首分离！ 黑眼镜虽然此刻眼睛和耳朵都在拖后腿，但他经验丰富，身手强悍，仅靠眼前所见色块儿就足以猎杀怪猴！ 一时间，场上杀气四溅，血水横流！ 猴群悍不畏死，几乎像是没有生命不会恐惧的傀儡生物，即使被斩杀也没有发出一声惊叫扰乱和鸣！ 张启灵砍杀怪猴甚至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机械的动作下是一成不变的死状。 却在这时，眼前突生变故！！ 手下一只怪猴已经被黑金古刀刺穿大脑，眼见已经命不久矣，却突然眼神大亮，灰白的眼珠竟流出血泪！ 张启灵一时迟疑没有拔出古刀，只见这怪猴居然砰然一声跪伏在地！黑金古刀顺着它下拜的力道直接把它的脑袋劈成两半，瞬间无数红白之物黏腻地流出来！ 振刀甩去污秽，张启灵警惕环视。 猴群竟不知何时围成环形，此时正朝着圆心方向集体下拜，嘶鸣凌乱几乎泣血！ 而它们拜伏的方向 九叠金塔！！！ 两人猛然转身看过去！ 怪猴群凌乱的尸体堆叠在地，腥臭的黑血如河流汇集到金塔之下！ 而那刚刚还金碧辉煌，宝相庄严的九叠金塔，此时居然如同一个贪婪吸血的活物般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吞咽声！ 随着那声响，血流迅速如蛛网般自下而上蔓延开来，只几个呼吸的功夫已经将整座金塔笼罩！ 身后一暖，是黑眼镜察觉不对已经靠了过来，此时两人背对背戒备，已然意识到情况不对。 果然只见一道冲天血光从塔尖猛然迸发出来，像一柄血矛直冲洞窟顶端！ 只听一声脆响，群猴欢呼！ 顶端圆月形状的夜明珠已经被血矛轰碎！！ 破裂的明珠碎片砸落在地，两人却无暇顾及。 明月坠毁，此时原地居然露出一个乳白色的半透明茧房！ 茧房内部一个巨大的人形阴影若隐若现，在光波荡漾中一起一伏，正在呼吸！ 黑眼镜看不太清那光茧的形态，只隐约看出那群猴儿兴奋地超乎寻常，竟忍不住乐了起来。 “这是齐天大圣要出来撕它们的生死簿了？这么高兴？” “可惜我刚刚画那大圣还在大闹西方极乐世界，要不说不定它俩还能认识认识~” 张启灵听了，无语地抿了抿唇。 思维不受控制地把刚刚那个黄蜡笔猴儿带入到茧房里，一时间紧张的气氛也变得鬼畜。 却在这时，只听一声嘶哑鸟鸣震天响起！！ 茧房瞬间从内部被冲破，从里面出来的却不是齐天大圣，而是一个鸟头人身的怪物！！ 无喙无耳，嘴的部位只有一排漆黑气孔，铁青的面部扁平，其上均匀分布三只血红竖瞳！ 手足部位长有尖利鸟爪，一只爪子上抓着一条斑斓毒蛇！ 这是琼！！ 瞬间认出来者身份，疾风掀起狂沙，琼已经尖啸着俯冲而来！ 乌黑爪尖近在咫尺，张启灵电光火石间将黑金古刀横锋切入！ 刀锋深深切进琼的脚掌，随即立时旋刀转向，将刀身牢牢卡在指爪骨缝之中！ 琼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阵剧痛袭来，整个身体已经被张启灵卡住横摔在地！ 刚想抬头却是脖颈一紧，黑眼镜已经横跨在背勒住了它的咽喉！ 本想立刻扭断它的脖子，但琼的脖颈长满钢铁般的羽毛，一时间难以撼动。 却在这时，黑眼镜感到身下琼的后背肌肉无端暴动，未及反应下意识间已经一个空翻离开原地！ 人虽然已经离开了，但是却还留下了礼物。 黑眼镜翻至半空，眼见面前正是琼的一对通红眼珠，心下一动，手里紧握的佛陀毒刺已经飞射而至！ 只一瞬间，像爆掉两个西红柿一样，琼的眼睛炸成一团血雾！！ “surprise！！！” 黑眼镜一个翻滚落地，甚至还有闲情雅致恭喜一下琼获得了黑暗世界旅游免费票。 琼却没有礼尚往来地表示感谢，只听一声尖利惨叫，琼的后背瞬间血肉横翻，一阵让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后一双长满尖刺的羽翼已经破肉而出！ 如果黑眼镜现在还留在原地恐怕会直接被那钢铁利刃切成两半！ 张启灵此时正在清理又开始暴走的猴群，见到这一幕心里着实为黑眼镜捏了一把冷汗。 但却听黑眼镜又是一声：“不是吧，我这么善良的人，你居然想这么残忍地杀掉我？” “你可真是个坏鸟儿！” 张启灵： 琼：我t——！！！ 琼果然无法忍受此等羞辱，仰天长啸一声，只见顶端本来无所事事装星星的发光虫群瞬间躁动起来，只一眨眼已经如狂风海啸一样迎面扑下来！ 这些虫子诡异地长了一口长牙，这导致它们根本无法合拢口腔，而凑近了看才发现，发出光芒的竟然就是这些虫子的口腔深处！ 虫子瞬间将黑眼镜包围，张启灵见状立刻振退手下的怪猴，急速赶去! 却眼前一黑，竟是琼挡在了身前！ 琼此时失去了眼睛，只能靠气息捕捉到张启灵的位置，这使它的攻击变得迟缓，但也同时使它变得疯狂！ 只见它竟直接用钢铁羽翼将自己整个儿包住，外层尖刺炸开，刺长不断延伸，浑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刺球！ 在狭小的空间横冲直撞，甚至碾死了无数上前帮忙的怪猴，琼的动作越发疯癫，一时之间居然拦住了张启灵的前路！ 黑眼镜眼睛不好，微小的虫子对他来说难以应付，此时已经开始有损伤！ 张启灵下定决心，瞬间后撤，趁琼捕捉他气息的一瞬间，刀锋划过手掌！ 只一刹那蓄力后黑金古刀猛然被他投射而出！ 麒麟血和着刀鸣瞬间燃起烈火！强大的冲力甚至让空气发出承受不起的爆裂声响！ 琼的危机感立刻爆表，感应到一股甚至会危及到它生命的强大力量冲面而来，它慌不择路瞬间展开羽翼飞掠上天！ 堪堪躲开了黑金古刀！ 心有余悸地落下来，意识到张启灵已经失去了护身武器，琼一阵狂喜，三眼赤红展翅而来！ 却突然后脑一阵撕裂剧痛！！ 琼庞大的身体轰然砸在地上，砸出一个残破深坑！ 此时它离张启灵近在咫尺，但张启灵面目平静，毫无躲闪的意思。 琼死了。 它的背上，黑眼镜单膝跪住，膝盖死死顶住它的后心，手里紧握的黑金古刀，已经将琼的脑袋整个儿刺穿！！ 到这时，刀身上爆燃的麒麟火才刚刚燃灭！ 第36章 鲛人骨 随着琼死去，只听震耳欲聋的开裂声，洞窟的顶端石壁已经以破损茧房为中心骤然崩碎! 上面不知道是多厚的山体，此时巨大的石块儿重重砸下来，将正围着琼悲鸣的怪猴群砸成血腥肉酱! 两人身手矫健，左闪右避间一时也维持住了勉强的安全，但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再拖下去那些怪猴的下场就是他们的未来。 就在这时，熟悉的雷鸣般的巨响再次出现，张启灵瞬间看过去，是旁边的水火山沉寂良久再次喷发! ……水火山下面是地下水! 念头一闪而过，巨石纷落间张启灵眼神一利，来不及细细商讨，直接拎住旁边黑眼镜的衣领疾跑几步扎入水火山爆发后的坑洞中! 一瞬间冰冷刺骨的地下水将两人包裹! 黑眼镜在张启灵动身的刹那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此时已经屏住了呼吸。 以他们两人的能力，三十分钟内不呼吸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只要能在这三十分钟内找到新的出路，他们就能从这个绝境中逃生! 地下水内没有任何光源，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 在极度寒冷的环境里，麒麟纹身的自发热功能运转到极致，滚烫的热量透过黑衣辐射开来，甚至连张启灵身边的水都隐隐开始变得温热。 黑眼镜在旁边深切地体验了一下冰水浴变温水浴的奇妙感受，一时间感觉自己前半辈子的世界观都受到了挑战。 但是一想到刚刚那把带血的刀那惊世骇俗的驱虫能力和杀伤力，他又突然感觉仿佛可以接受了。 倒也不是发现了科学原理，就是觉得这种离谱之事放到张启灵身上就变合理了。 于是他也不管张启灵能不能看清，直接在水里手舞足蹈地比了个大拇指来表达自己泡温水的喜悦之情。 事实上张启灵确实看不清。 在他这边儿看来，就是黑眼镜莫名其妙地突然开始在水里跳起了霹雳舞。 如果不是水流的波动显示黑眼镜还游刃有余的样子，张启灵都要怀疑他呛水了。 但是毕竟黑眼镜就是这么一个容易发癫的人，所以张启灵表示了谅解，并悄悄又离他远了点儿。 于是即使所思所想完全不同 ，两人也达成了诡异的和平。 就在张启灵和黑眼镜都在心里为自己的善解人意点赞的时候，突然，平静的地下水诡异地波动起来! 张启灵猛然察觉不对，黑金古刀立时出手，在前方几乎不到半米的位置与什么坚硬的东西悍然相撞，在水里发出渺远模糊的铿锵声! 那东西受到重击，瞬间被砸得后退数米，几乎溶于水里一般立刻消失无踪! 张启灵正要收刀，突然手腕一紧，黑眼镜已经带着他换了个方向! 他瞬间跟上了黑眼镜的思维，手里古刀陡然调转角度，以一种常人根本难以使力的姿势朝那个方向全力砍下!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张启灵根据声音立刻伸手抓住从那东西身上掉下来的部件。 触手光滑，冰凉刺骨，不管是长度还是粗细都很特殊。 ……这竟是一截儿人骨？! 难道刚刚袭击他们的居然是一具可以在水里自由活动的人骨架吗？ 黑眼镜自从失去了听觉和一半儿视觉，触感对于外界环境变化的感知就变得极为清晰。 轻弹黑金古刀的刀身，细微的震动通过刀柄传导过去。 这是摩斯密码。 张启灵仔细辨认，意识到黑眼镜想说的是—— （周围都是，36个。） 刚破解完毕，身周的水浪瞬间急剧波动起来! 张启灵明白是那些东西一齐扑了上来，此时他和黑眼镜距离太近，又视物不清，贸用黑金古刀容易误伤。 思维急速运转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在那些骨架马上就要触碰到他们的瞬间，麒麟纹身的威慑功能被悍然激发! 无形的力量陡然扩散!太过强大的气势甚至将身周的地下水激起无尽水泡! 只听水波激荡间隐隐有麒麟怒吼震天动地，骨架们在这威压中静止一瞬后立刻暴退! 张启灵刚想停下麒麟纹身的运转，却突然感觉到旁边的黑眼镜好像丢出去了什么东西。 疑惑一秒后黑眼镜猛然伸手抓住了他，张启灵只感觉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已经被带着在水里飞速移动起来! 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黑眼镜刚刚是把腰间的飞爪丢出去了。 那飞爪精准地抓住了一个逃跑的骨架子，现在他们很荣幸地坐上了由诡异骨架拉的水车。 张启灵：……还能这样？ 那骨架在水里跑得飞快，还能灵活避开水底的暗石，确实比他们两个慢慢摸索要快得多。 但是拉着两个人果然还是有点儿让死人疲惫，没一会儿就感觉到那骨架的速度慢了下来。 黑眼镜又弹了弹黑金古刀。 简单地怀疑了一下自我，张启灵默默地再次激活了麒麟纹身。 麒麟威势掠过，果然那个疲惫的骨架子瞬间就精神了，跑得比刚才还快。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良心有点儿疼。 但很快，张启灵就无暇去顾及良心的存活问题。 随着骨架子的游动，眼前漆黑的水域逐渐变得明亮! 却是他们已经进入了一节水底附着有奇特发光植物的水道，莹莹的幽光弥漫，让这里仿佛成了美妙的童话世界。 但这都不是重点。 光线出现，让前方的骨头架子完全显形。 那确实是人的头骨和人的上半身。 但那骨架的下半身，居然是一条鱼的尾骨! ……鲛人。 这个名称一瞬间出现在脑海里，骨架子游得飞快的原因终于找到了。 但是很快，新的疑惑就浮现出来。 为什么本应该生活在海底的鲛人，会出现在远离海域海拔极高的藏地？ 来不及细细思考，借着光，张启灵已经看到了前方水域上部土壁那明显的裂缝! 裂缝下端还有细微的气泡冒出! 这能连接到外界! 碰了黑眼镜一下提醒，张启灵微沉身体蓄力，黑金古刀瞬间准确地砸在了最深的裂缝上! 碎石飞溅，泥土下沉，张启灵拉住黑眼镜立刻上跃! 空气扑面而来，眼前又是一漆黑洞窟! 他们成功逃出来了! 张启灵缓了缓，把黑金古刀上的水甩掉，又打开了麒麟纹身牌衣物烘干机。 做完这一切后，他转头看向黑眼镜，想判断一下便宜队友的情况。 却看到黑眼镜顺手塞好飞爪，一手提着鲛人骨架子，兴致勃勃的样子正在往人家肋骨上拿蜡笔涂色。 显然沾了水的蜡笔不容易上色，但这不重要。 张启灵：……你为什么要把它带上来？ ……为什么都这样了你的蜡笔还没掉？! 第37章 狗头鳗 最终鲛人骨被黑眼镜涂成了上半身红似烈火，下半身绿得发慌的诡异颜色。 远远看过去就像是那个什么古代媒婆。 张启灵抱着黑金古刀在一边安静地观看，并没有对黑眼镜的创作发表什么意见。 ……虽然其实他总感觉如果不在骨架子的脸上点一颗大黑痣就没有灵魂。 骨架子在这个过程中毫无动静，装作它真的已经完全死了。 好在它的努力最终有了回报，黑眼镜画完以后就对这个躺平咸鱼一样的无聊骨架失去了兴趣，直接把它原路又丢回到了水里。 那鲛人骨一进水就瞬间诈尸，一眨眼就跑得影儿都没有了，估计是用了毕生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 张启灵：……有点儿可怜了，看上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地下河道旁边，准确来说，应该是一条护城河。 没错，从地下水出来后，他们的眼前再次出现了一座城池。 但不同于之前美轮美奂的星空圆月，这座城市隐没在一片墨似的黑暗中，隐约显露的轮廓像是引人深入的海妖触角。 金塔古盒内部镌刻的谶言再次浮现，也许，这座城才是黑眼镜一直要找的那个地方。 也就是，真正的穹窿银城。 稍微在原地休整了一下，黑眼镜之前被暂时打聋的耳朵也终于恢复。 “我说哑巴!”他揉着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耳朵，抱怨道：“你下次动手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这我要是没反应过来跟你打起来了多不好？” 黑眼镜自顾自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但他其实没打算听到张启灵的回复。 可是没想到，张启灵却真的转过身来，语气平淡无波，听上去态度还挺真诚。 “没关系。” “你打不过我。”黑眼镜：……要不您老还是少说两句话吧。 你自己听听你这说得是人话吗？ 说真的，要不是黑眼镜眼睛出了问题，在这个漆黑的洞窟里张启灵还真不一定能打过他。 但是现在，他无所畏惧。 黑眼镜也明白这一点儿，想到他们开车来藏地的路上多次切磋的经历，他不由得一阵牙疼。 ……不是，这真的是人能拥有的身手吗？ 话虽如此，但是黑眼镜还是想至少在嘴上找回场子：“我跟你讲哑巴，你再这样讲话是会没朋友的!” “有。” 却听张启灵以更快的速度斩钉截铁地回复。 “两个。” 黑眼镜：…… 张启灵：……面无表情的脸上写着得意两个大字。 黑眼镜真是出离震撼了，这确实是他完全想象不到的答案。 不是啊，张启灵他长得就是一副亲缘稀少，与世隔绝的脸，到底是哪两个勇士能顶着这张冷脸跟个哑巴交流？ 而且看表情，这还不是那种普普通通的朋友，而是生死之交。 黑眼镜一时间心里对这两个神秘人士的好奇心达到了极致。 —— 当然，好奇归好奇，禁地还是要继续探索的。 休息完毕后，两人来到护城河边。 这条河引地下水建成，宽约十六七米，深不见底，将整座城池包围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缺口。 这意味着他们两人如果要进城，就必须涉水而过。 张启灵手上的伤口没有愈合，稍一用力血珠就噼啪落下。 他把血抹了一点儿到黑眼镜身上以防万一，之后右手拔出黑金古刀，直接跳了下去。 黑眼镜紧随其后，两人浸泡在冰寒的水里，游速很快，眼见几个呼吸的功夫已经到达河道中央。 这个过程中河流平静无波。 “嚯，这么安静？”黑眼镜身体警戒依旧，嘴上又开始为禁地相声事业添砖加瓦。 “黑爷我都有点儿不习惯了，要不干脆给这条河颁一个诺贝尔和平奖吧～” 张启灵没有回话，他已经感觉到随着黑眼镜声音的响起这条河里已经隐隐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 速度不算快，但体型不小。 张启灵看准角度，趁那东西靠近的一瞬间左手猛然探出掐住了它的身躯! 只感觉手下黏腻湿滑一片，像是无鳞鱼皮的感觉。 没有迟疑，黑金古刀铮然作响，电光火石间已经把那东西戳了个对穿! 抬刀挑起，那东西终于浮出水面! 先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长长的鱼身，粗壮弯曲，看上去甚至更像是蛇尾。 然后是头颅露出水面—— 张启灵：？？？ “好家伙!”黑眼镜在旁边儿也拎了一条起来，一看还乐了，呼噜一把摸了一下那个湿漉漉的脑壳儿。 ……这鱼居然长了个狗头？ —— “狗头鳗。” 岸上，张启灵终于从记忆深处把这个东西扒拉出来。 此时他们两个人已经到了河对面儿。 和他们一起上岸的，还有好几条正弹跳鱼身，嘴里吠吠作响的狗头鳗鱼。 说是狗头，其实只是形状相像。 无论是它们脑袋上湿滑的鱼鳞，还是张开的嘴里上下各四根的尖长利齿，都让它们和记忆里那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毫无相同之处。 “狗头鳗……啊？” 黑眼镜在旁边挨个儿摸了遍狗头，突然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传说里这玩意儿好像还有一个特征来着？” 张启灵思索了一下，果然又扒拉出了一条小备注。 （狗头鳗：味道极其鲜美。） 张启灵：…… 黑眼镜：嘿嘿～ 第38章 困局 阴暗诡异的地下城池，腐朽冷肃的千年之谜。 在这种气氛包围下的两人，嚣张地升起来一堆篝火，并且烤起了鳗鱼。 狗头们被整整齐齐地摆成一排，死不瞑目的样子。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黑眼镜心怀感恩地帮它们合上了双眼。 鳗鱼身体被切成两片，雪白的鱼肉在火焰的烘烤下冒出滋滋的油光。 黑色鱼皮被烤到翻卷起来，焦糊味儿中隐隐透出一股特有的鲜香气味儿。 张启灵拿起一块儿鱼肉小小地啃了一口，入口即化，回味无穷，口齿存香。 这玩意儿居然真的能吃…… 张启灵：开始担忧古人食谱上到底都是些什么奇葩东西了。 —— 这座黑暗中的城池和之前光明耀眼的假城有着一模一样的布局，都是由八盏莲花的外围结构和中央的九叠金塔组成。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路上多了很多琼的金像。 张启灵拿出手电筒稍微照亮金像查看了一下，这塑像与刚刚他们杀死的那只琼几乎完全一致，身披金甲，手握金矛，三眼瞪视中充满戾气。 手电筒刚刚进了水，现在接触不良般闪烁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光。 在这种光线的映照下，一瞬间张启灵甚至疑心这金像的眼睛发生了偏转。 ……但是确实没有。 两人一路警戒地来到了金塔之下，熟悉的方形空间里放着熟悉的盒子。 但是这一次，这不是一个空盒子。 张启灵心中对于这一路的顺利总感觉有些不安，有点儿心不在焉地打开盒子就直接递给了黑眼镜。 里面赫然躺着一颗红色的莲子。 黑眼镜静静看着这颗莲子，沉默良久，突然痞笑一下。 接着他居然连仔细检查都无，直接把那颗不知底细的莲子吞了下去! 张启灵：……!!!! “你——” “哎呀没事没事，吃不死的～”黑眼镜倒是毫不在意，慵懒地摆手。 ……要是真的能死，他早就死了。 说着他突然身体一顿，紧紧闭上双眼，待剧痛过去，眼前果然恢复了清晰。 虽然是暂时的。 “你看～”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地抬了抬墨镜。 “这不就看见了？” 见张启灵面色沉沉，他顺手把盒子又递了过去。 “你看这里还有块儿玉，要不哑巴你拿着吧～” ……听起来跟分赃一样。 心下有点儿无语，张启灵拿过盒子随意看了一眼，却是瞬间怔住! 墨黑的玉质印玺，上面缠绕有鬼身游龙—— 极其熟悉的样子，几乎刻进了灵魂，张启灵一刹那甚至感到撕裂般的头疼! 这竟然是鬼玺？! 为什么会是鬼玺？他再三把记忆里的情节和现在做对比，思维逐渐混乱起来。 ……这明明不是一个世界，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长白山的青铜铃铛，藏地的鬼玺……那是不是，青铜门也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这些真的都存在，那这青铜门到底是不是扮演着小哥的他的宿命终点？ 他尝试召唤系统，但是系统此时仿佛又变回了刚开始时的机械无情，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头痛越来越剧烈，他强忍下来把鬼玺收到怀里。 ……无论青铜门怎样，鬼玺，他一定要带走! “……喂，哑巴？哑巴!” 黑眼镜看出来张启灵状态不对，一时间有点儿不知所措，见张启灵好像终于恢复正常，才松了口气。 张启灵刚刚的样子，就好像突然质疑起了自身的存在，那种迷茫和惊颤，是从未出现过的。 “……没事。” 张启灵缓了缓神，冷声说道。 思绪依旧缠绕成一团，他刚想迈步离开，却突然感到身后一阵疾风袭来! 黑金古刀瞬间迎去!金铁碰撞声后一声震响，突然出现在金塔前对他们发动攻击的琼的塑像立时爆成一堆废铁! 塑像砸在地上，噼里啪啦间仿佛蕴藏了什么其他的声音，张启灵头痛欲裂分辨不出。眼见面前的道路上密密麻麻已经冲来无数塑像，两人不再恋战立刻闪身躲到一座隐蔽的破房子里。 侧身隐藏在窗边，两人在阴暗中悄然观察路上交错游荡的琼身塑像。 这些塑像失去了两人的踪迹，像无头苍蝇一样盲目移动，手里的金矛在昏黑中透出杀气。 轻轻做了两个深呼吸缓解不适，张启灵不易察觉地稍微靠在墙壁上休息，手里黑金古刀紧紧握住，直至指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青白。 “哑巴，你——” 黑眼镜的话被突然在身后响起的嘶哑人声打断! 那声音离他们几乎不到一米!但他们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 瞬间，两人一震，张启灵甚至连浑身的麒麟纹身都受惊爆了出来! 猛然回头! 屋子里，漆黑处，餐桌旁，一道人影竟直直坐在那里! 人影的头颅扭转180°，直至面向他们，慈眉善目的样子，居然正是刚进入禁地时那些诡异微笑的佛陀!! “……来吃吧，来吃饭吧……” 佛陀塑像缓缓咧开嘴，露出一口乌黑臭血! “……来啊，来吃啊……” 那餐桌上竟瞬间浮现出几盘餐食! 不是琼浆玉液美味佳肴，而是一个个头颅被挖空，倒着放在桌子上，脑袋内腔装满血肉的人头! 那人头饭碗目眦欲裂，张大的嘴仿佛在进行最后的求救! “走!” 此地太过诡异，两人瞬间翻窗后撤! 此时城里已经被琼和佛陀占据! 手持杀人利器的琼和手捧人头碗的佛陀挤挤挨挨，热情的邀请声和着笑声充斥整个城池! 张启灵和黑眼镜只是看了一眼，脚下不再停留，眨眼间已经冲出几十米! 但却就在即将要出城的瞬间! 熟悉的两道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我去，这些是什么啊？” “艹!看胖爷我的炸药大礼包!!” “等等，那个好像是小哥？!” “小哥!小哥快回来!我们这边太危险了你快过来救救我们!” ……!!!!!! 张启灵几乎听到声音的一瞬就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果然是吴天真和胖子! 他们此时正被琼和佛陀围在中间，浴血奋战，眼见已经岌岌可危! 他们为什么会——？ “小哥!”却像是知道张启灵的震惊，吴天真喊道：“小哥我们是来找你的啊!!” “就是，你别以为你留个纸条就离家出走我们就找不到你!” 心中震动，张启灵来不及细听，手里黑金古刀划过手心，麒麟火瞬间燃起! 作势已经要用全力冲回去! 却在这时，突然黑眼镜伸手拦住了他! “不是哑巴，你干嘛呢？” “这都要出去了，你怎么突然一副要回去拼命的样子？” ……黑眼镜，看不见？ 为什么黑眼镜看不见？？ 熟悉的迷茫突然将他包围。 黑眼镜看不见，是因为，他根本没见过吴天真和胖子! 记忆里没有的东西，幻境无法模拟？! 刚刚第一个被他砍毁的琼滑过脑海，那些被隐藏在爆裂声中的细响，分明是青铜铃铛!!! “这是幻境!!!” 一声脆响，两人惊醒过来! 此时他们还站在金塔前，脚下全是琼的残铁。 显然，他们进入幻境的时候，身体自动对这些围过来的琼做了一些暴力的事情。 但这些残铁没有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在他们警惕的眼神中，只见那金塔，竟如莲花盛开一样，绽放了! 第39章 时空 金塔绽开，从中心处居然缓缓浮上一个巨大的女子塑像! 高度约有三米半，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 金粉涂饰的表面精美绝伦，略带微笑的面容如同神仙圣母! 黑眼镜此时眼睛已经治好，这一看过去忍不住“嚯”了一声。 这塑像面容竟然与佛陀迷阵上方的那个仙女浮雕长得一模一样！敢情这还是个流水线产品！ 张启灵拿那个濒临报废的手电筒照了一下，闪烁的灯光中，那些坍塌下去的金塔结构居然隐约形成了几个熟悉的锥体形状。 金字塔？ “看来这儿当年还挺热闹的，海里的沙里的都集齐了~”黑眼镜打趣了一声，跃跃欲试地把手伸进皮衣外套里试图进行一个蜡笔的即兴创作。 却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一阵密集零碎的“吱啊”声！ 两人瞬间转身，只见腐朽街道上那些本来默然无声的房屋门户，此时居然一个接一个被从里面推开！ 一群穿着残破衣物，甚至缺胳膊少腿的骨架子从房子里，从尘土中，甚至从远处的护城河里爬出来，漆黑的眼洞里点燃了一簇幽绿鬼火，正步履蹒跚地向这边围拢！ “刺啦——” 手里的手电筒当场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眼前一暗，只有幽幽鬼火漂浮。 紧紧盯着眼前的尸骨群，两人缓步后退。 这些骨架的注意力好像并没有放在两人身上，张启灵和黑眼镜退离金塔后，尸骨群的视线焦点就清晰的出现—— 是那尊女子塑像！ 尸骨围成一圈，像是在进行什么表演展示。 只见一个浑身残缺到极致的骨架跌跌撞撞地走到最前面，被后面的骨架狠狠按着跪在地上。 头骨被粗暴抬起，一个健全完整，身着破烂衣物的骨架从地上拾起一尖利金矛，直接插入跪地骨架的眼洞中！ 一瞬间空间中响起凄厉惨叫，但就算再怎么震耳欲聋的哀喊也很快淹没在随即响起的飘忽的笑声里。 “挖眼。” 黑眼镜神色凝重，轻声说道。 随着挖眼结束，很快场上就接连表演了扒皮，抽骨，断腿等惨绝人寰的酷刑。 张启灵定定看着这一幕，似有所感，陡然看向那个慈眉善目的金像。 只见在鬼火幽暗的光下，那女子塑像居然睁开了眼睛！ 瞪大的双眼中充斥了满意和狂喜，过于狰狞的面部表情使得五官扭曲，青筋暴露！ 但那嘴角却还是和刚刚一样微微翘起，整张面容的上下两部分显示出惊人的割裂感。 就在张启灵暗暗戒备的时候，随着一声刺耳尖叫，正在被表演的骨架瞬间被折磨崩溃，骨架散落在地化为尘埃！ 而就在那一刻，它身体里的鬼火大亮，清清楚楚地照出了女子塑像的表情！ 那双暴戾到极致的眼睛，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过来，死死地盯着两人！！！ “跑！！！” 两人瞬间后撤，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强烈如浪潮般的女子笑声！ 那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嘶哑尖利的尾音如毒蛇吐着信子将两人缠绕！ 就在这时，那几座金字塔形的锥体陡然大亮！ 强光横扫而过，急剧的头疼如附骨之疽般黏了上来！ 只是眼前一黑，再睁眼时，面前却是张启灵和黑眼镜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情景！ 一座城池。 准确点儿来说，一座正在繁荣时期，光鲜亮丽，人群涌动，活力满满的崭新的城池！ 此时眼前光明无比，张启灵怔怔抬头，头顶赫然是一片蔚蓝天空！！ 白云朵朵，悠然闲适，阳光普照，光辉大地！ 这是洞窟里无论怎样费尽心机也绝对模拟不出来的模样！ 一批高大士兵押送着浑身鲜血的囚犯迎面走来，却在接触的一瞬间穿过他们的身体，空间中透出水中涟漪般的波动。 囚犯还在挣扎大喊，声声泣血，语气里是难以想象的恐惧和绝望。 “放了我吧，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我不要，我不要去，我错了，我不要去！！！”（古象雄语） 他还是被拖走，地上留下两道长长血痕。 “又是幻境？”黑眼镜沉默一下，笑着说：“这地方也太没新意了吧，一个招数用两次？” 虽然声音里带着笑意，但是无论是表情还是身体姿态都显示出了他的警惕和凝重。 感受着身体内麒麟血的正常流动，张启灵缓缓蹲下，捻起一点儿泥土。 微微湿润，带着新鲜的土腥气。 刚刚并没有听到青铜铃铛的声音。 两人都很清楚，这里并不是幻境。 而是几千年前真实存在的，穹窿银城！ 第40章 塑像女 没办法被看见，没办法被触碰，两人就像是幽灵一般格格不入地停留在这个时空里。 此时领导着穹隆银城的人，正是那个塑像女，但很显然，她并不是一个贤明的君主。 “不要带走我的孩子，不要带走我的孩子——!” 一个母亲正死死抱住怀里的幼童，与她争夺的另一方却是高大的士兵。 本应该保护弱者的士兵表情木楞，言语冷酷。 “他犯法了。” “他只是大人巡视的时候没有笑啊，他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啊啊啊!” 母亲被巨力掀翻在地上，她歇斯底里地扑上去抓住士兵的腿，却又被踹开。 孩子终究哭喊着被带走了。 张启灵下意识想上前阻止，但伸出去抱孩子的手却从那张稚嫩的脸上穿过，连泪水都无法拭去。 这之后时间仿佛按了快进一样飞速流淌，最终停在了几天后。 塑像女再次巡城的时候，身上披上了整张幼儿人皮制成的外衣。 这下连黑眼镜都无法再保持一贯的笑容，这个时代实在过于血腥原始，长期教育后建立的良善人性在这里时时刻刻受到挑战。 斗转星移，日月变迁，加速的时间流动让周围的景象流转凝缩成诡异的哑剧。 终于，事情出现了转机。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仿佛开天辟地，仿佛天降陨石，整座城都在这声音下震颤! 张启灵瞬间朝声音源头看去，但就只是一眼，他整个人怔在原地! 广阔无边，无有尽头的一扇从天而降的巨大青铜门，赫然出现在了城后! 上下不知多长，只觉得可以通天彻地；左右看不出多宽，仿佛能直通到世界的边缘! ……这个世界果然存在青铜门! 却就在这一刻，在两人震惊的注视下，门扉缓缓打开! 那一瞬间，根本没有任何词汇能描述门后的景象，那种不可名状的诡谲姿态，那种仿佛完全存在在另一个纬度的扭曲色块儿，甚至让人几乎失去理智! 无形的力量强横扫过城池! 无知无觉的居民刹那间化为枯骨，鲜活葱翠的草木立刻变为尘埃! 只一眨眼间仿佛穹窿银城就经历了百年的风霜! 山脉起伏上升将城池掩埋，河水倒灌把生机湮没! 空间破碎，两人只感到了一股来自时空的强烈驱逐力，视线远去前，最后看到的是手拿鬼玺，面朝青铜门跪地嘶鸣的塑像女。 “我要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 —— 视线变换，回过神时，两人赫然已经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地窟。 张启灵睁开眼，却猛然对上一张死寂冰冷的脸! 他瞬间后跳一步，铮得一声黑金古刀已经横放身前! 却见那女子塑像竟然已经来到他们对面，刚刚正死死贴在他的眼前! 黑眼镜见状立刻来到张启灵身旁，行走间却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为何变得陈腐破旧。 本来油光水滑的皮衣现在干皱起皮，他稍一用力袖子那里居然直接崩了个口子! 而张启灵一身黑衣本就不是什么耐用的料子，此时褪色薄脆，看上去他整个人简直像是刚刚从土里爬出来的古董。 ……难道，他们其实也跟着当年的穹窿银城，一起遭受了那股诡异离奇的百年侵蚀？ 正疑惑间，却听那塑像女内部猛然传出一阵凄厉吼叫!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没事？!!!” 随着这尖叫，瞬间塑像外层的金壳炸裂! 美丽的外观粉碎后内部居然露出一个通体漆黑，浑身褶皱，萎缩到极致的枯朽人类! 看那样子，比起人可能更像是被雷劈过的老树或者已经完全腐烂的土豆。 “我猜她当年跟那儿许愿的时候肯定忘了说希望自己青春永驻了～” 黑眼镜看到这一幕，反而嬉笑出声。 他对这个穿人皮的女人实在没什么好感，现在看到她龟缩至今苟延残喘，反而变成了这个鬼样子，没大笑三声以示庆祝已经是很有涵养。 但张启灵此时却陷入了奇怪的沉思之中。 ……小哥体质特殊，不受百年时光影响他可以理解。 这个黑眼镜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居然真的存在能长生的人，这真的合理吗？ 黑眼镜：哦豁!我就知道你和我是一类人～ 张启灵：我不是我没有，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两个人在这里通过眼神鸡同鸭讲，被遗忘的塑像女却陷入了癫狂! 只听一声爆响，她已经冲了出来! 枯朽凝缩成一团干瘪肉球的手掌暴出尖利指甲，如柄柄钢刀直刺两人! 张启灵瞬间一刀下劈，按住她的指甲直接砸到地上! 塑像女几度使力想要把手拔出，却无济于事，陡然间身体居然诡异扭折，骨节发出嘎巴嘎巴的断裂声，一瞬间头和下半身已经调转了位置，张开一嘴利齿就朝着张启灵咬来! 却是一脚直踢! 黑眼镜那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已经重重踹在塑像女的脑壳儿上! 塑像女身体瞬间爆退，狠狠砸回了那一堆金漆外壳儿里! 她的指甲还被黑金古刀压着，眼下是直接连根拔了出来，连接着森白的骨头被狠狠斩断! 黑眼镜却还要火上浇油。 “不是吧不是吧，你不会是因为我们还这么青春靓丽一下子恼羞成怒了吧？” “人要服老，你看看你这都成啥样儿了还和我们大帅哥比呢？” “啧啧啧，知道啥叫自知之明不？要不善良的黑爷教教你？” 眼见那塑像女一瞬间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黑眼镜身上，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弄明白什么是“自知之明”，但很显然仇恨值是全部挪过去了。 张启灵一时间陷入了无语之中，就免不得联想到一边掀人家棺材板儿一边说黎王要出来跳舞助兴的胖子。 下次如果有机会可以让他俩认识一下，说不定这俩人一唱一和的，直接就把那些起尸的封建余孽气死在棺材里了。 当下虽然只有一个黑眼镜，但是这个威力已经让塑像女进入了抓狂状态。 只见她几乎放弃防御，几近疯狂地一个劲儿往黑眼镜身上扑，整个儿就是一个死也要带走黑眼镜的状态。 黑眼镜却还要挑衅，一边走位离奇地躲避攻击，一边还嚷嚷着说这塑像女是贪恋他的美色要对他图谋不轨。 “……哑巴你看看，这像话吗？就算再怎么喜欢我也得走正规程序慢慢来啊!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可以交往的男人——” 黑眼镜嘴上不停，还想把张启灵拉下水。 结果回头一看，张启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安静地在一个角落里安顿下来了，这会儿看到他回头甚至还茫然了一下。 ……然后非常敷衍不走心地给他鼓了个掌。 黑眼镜：……？ 这一下停顿导致他躲闪攻击慢了半拍儿，塑像女带起的风刃擦着半长的黑发而过，把他经历百年已经脆弱不堪的墨镜镜架直接切断! 镜片砸在地上，又被塑像女咔嚓踩碎! 黑眼镜猛地低头，垂下的头发挡住双眼，瞬间一脚已经把扑上来的塑像女直接深深踩进地面! 张启灵一惊，明白黑眼镜眼睛的秘密是他不想被人窥探的一角，拾起黑金古刀就想过来帮忙。 走了一半儿，却见黑眼镜突然抬头，脸上居然已经又架上了一副墨镜! 张启灵：……？ “哼哼～”黑眼镜邪笑两声，突然完全拉开了他的皮衣外套! 他的外套内侧，居然挂满了一排又一排的墨镜!!! “没想到吧？我～还～有～” 张启灵：…… “哑巴你要不？可以给你打折哦～” 静静地看了黑眼镜一眼，张启灵选择回到那个舒适的角落继续蹲着装蘑菇。 ……要不他害怕他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刀。 第41章 回程 塑像女已经完全失去了继续挣扎的能力。 她在碎石间怒吼，像是一只落水的蜘蛛一样狼狈，看上去甚至好像变成了一个纯然的受害者。 黑眼镜定定地看着她，脸上不再有故意做出来的嬉笑，此时的他严肃到可怕。 那个之前展示表演的空地此时只余一地碎骨，残破森白的骨架在寂静中无声地倾诉着自己千年来未曾解脱的痛苦和哀怨。 嘶吼的塑像女被摔到了那一地碎骨前，黑眼镜沉默不语，一脚踹在她腿弯处，只听一声脆响，塑像女已经腿骨碎裂跪在了地上。 剧烈的疼痛让她癫狂，庞然的巨力让她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趴伏在那一群碎骨中。 凄厉的喊叫在空荡的城池中环绕，她像是至今也无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突然，声音戛然而止。 一声刀鸣，那颗已经不复青春美貌，变得枯萎丑陋的头颅已经滚落在地。 而她的身躯却还跪在那里。 她会就这样跪在她曾经的子民骸骨前千万年，直到岁月的痕迹将这座城完全掩盖。 这是她应得的代价。 —— 从洞窟中寻路出来，不同于进去时的黄沙遍地，眼前竟然是茫茫雪山，藏地气候环境的变化多端可见一斑。 黑眼镜抬了抬墨镜，看着他们所在的这座山体。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山体的西北坡，此时在山脚向上看去，明显的平-凹形状映入眼帘，透明的冰雪覆盖在上面，乍一下倒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冈仁波齐峰。” 这是世界宗教信仰者心中有名的神山，据“科济列夫镜子”概念，“镜子”往往具有扭曲时间的作用。 想必就是冈仁波齐峰这面巨大的“镜子”，聚集了金字塔的力量，扭曲了磁场，才导致他们在空间乱流中又看到了当年的穹窿银城。 —— 黑眼镜一出禁地就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句“下次见~”。 他这个人就像是一阵抓不到痕迹的风，或者是袅袅升起却找不到源头的烟气，神秘莫测的气质和浪荡的处事风格，让他整个人都成为了一团迷雾。 张启灵暂时留在了原地，他想仔细研究一下系统。 【检测到宿主得到重要物品：鬼玺】 【扮演度+5，当前扮演度71】 【解锁能力：阴阳眼】 “为什么鬼玺会是重要物品？青铜门到底在这场扮演中占据了什么位置？” 系统没有回应，张启灵 却也不急，只静静地等着。 良久，才看到系统面板上缓缓浮现出淡蓝色的字体。 【请宿主自由探索，系统不予干涉】 【请放心，无论如何，系统都会保证宿主的存活】 “” 哔哔哔—— 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响起！ 张启灵抬头看去，眼前竟然是一辆通体漆黑，毫不起眼的小车。 车上的络腮胡司机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启灵，咔吧一下把后座的车门打开了。 “浑身黑漆漆身后背个布包不太爱说话的样子你就是那个小张是吧？” 张启灵：？ “你朋友让我把你送回杭州，放心，钱已经付了！” 沉默了一下，张启灵这才意识到——黑眼镜真的把他的卡带着跑了。 他是不是应该庆幸一下黑眼镜溜之大吉的时候还能记得给他找个车？ 络腮胡司机有着开车人常有的话痨属性，一路上跟张启灵絮絮叨叨从国际局势讲到了家庭教育，即使张启灵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听着并不接茬，他也说得乐此不疲。 没有了黑眼镜和张启灵时不时的下车斗殴，这趟回程的路跑得很快，张启灵下车的时候那司机师傅还意犹未尽的样子。 “哎呀大叔我看你这孩子也不错，不像我家臭小子一天天就知道和他老子顶嘴！” “年纪轻轻的别想不开离家出走，你看看好好一孩子糟蹋成什么样儿了，这次就好好回家过，一家人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张启灵： 茫然地看着司机绝尘而去，注意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被遗忘的东西。 之前一直和黑眼镜在地下摸爬滚打，两个人都脏得半斤八两，所以没有那么显眼，这一路他又一直在思考系统的深意没有关注自己的状况。 现在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经过百年摧残的黑衣此刻像是刚从垃圾桶里挖出来的破布，浑身的灰尘更显得他像是什么误入现实世界的原始人。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身上甚至没有一分钱。 在众人围观下故作淡然地拉起灰蒙蒙的兜帽，张启灵正打算先找个没有人的角落自己猫起来，却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小哥！这不是小哥吗！？我去！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正在闲逛散心的吴天真和胖子远远看到一群人在那儿围成一团指指点点，本来也想挤进来看看热闹，结果一看，这热闹竟是自家的，一下子浑身都不好了。 “看什么看！？别看了别看了！这我们家的！散了散了哈！” 胖子在一边儿疏散群众，吴天真却已经开始火冒三丈。 检查了一圈儿发现张启灵只是脏了点儿，除了手心并没有什么很明显的伤口，他略松了一口气后对于眼前这个人不告而别的气愤就涌了上来！ “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说走就走呢？你知道我们两个多担心吗？” “我留了信。” “你留了信？你哪儿留了信？我怎么没看——” 喊到一半儿突然脑子里闪过什么，吴天真猛然顿住，嘴角甚至都忍不住抽了抽。 “你指的该不会是那个放在酒店床头除了名字一个字都没有的那张白纸吧？” 张启灵点了点头，看样子好像吴天真能想起来他还挺高兴的，面无表情中都带着一点儿洗清冤屈的轻松。 “我了个去你那也叫信啊？你那谁能看懂啊？！” “我说你——” “好了好了天真！”胖子在旁边儿看了一阵儿，实在于心不忍：“这些等会儿再说，你看小哥都脏成啥样了。” 他说着来拉张启灵的衣服，却没想到那衣服现在已经虚弱到极致，只勉强保持着完整的形态，他这没轻没重的一下子，外衣居然直接裂开了。 胖子： 吴天真：？？？！！ “不是小哥，你这衣服不我给你新买的吗？？”这下胖子也淡定不了了：“你这几天到底去干啥了？” 张启灵： “你卡呢？”吴天真语气反而变得好了一点儿，可能是张启灵的惨已经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是给了张卡？怎么也不知道自己买件衣服？” 张启灵： “丢了。” 胖子and吴天真： 此时再看张启灵那张单纯无辜的脸，只感觉上面写着一行大字——我在外面儿鬼混回来了。 刚想发作，却见张启灵已经小小地向前一步。 “饿了。” “先去吃饭，找个能洗澡的酒店。”吴天真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一肚子话被堵在嘴里，只能捏空气泄愤。 胖子倒是挺看得开，直接揽上张启灵的肩膀，小心地不在衣服上使太大力：“走吧小哥，胖爷再给你来上一身儿新的！” “回来就好。” 第42章 宋书宁 吴天真在这附近经营着一家古董店，叫吴山居。 一切收拾妥当后，几人回到这个小窝，张启灵被按在中间的沙发上，鬼玺放在面前的茶几正当中。 “小哥，你就是去找这个了吗？” 吴天真拿起鬼玺左右看看，只觉得上面的鬼头花纹仿佛有着能夺人心魄的诡异力量，连忙轻轻把它又放了回去。 说实话，其实就是张启灵自己都不知道系统让他探索藏地的真正目的，也许是要拿到鬼玺，也许是想让他真正确认青铜门的存在。 但是这些解释起来太复杂了，于是他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不是，这玩意儿是有什么深意吗？”胖子纳罕地说，突然灵光一闪直接把手伸进领口摸索了半天，把捂热乎的发丘印掏了出来。 “难道和这个宝贝印子一样，这个黑的也是个神器？” “黑白双煞？!” 张启灵：……都多长时间了，这发丘印还在贴肉呢吗？ 鬼玺说是神器也并无不可，虽然它并不像传说中那样能号令百万阴兵，但是它的价值其实远不在于它本身。 它真正的伟力，是能够打开那道神秘莫测的青铜门。 ……那道，属于小哥的宿命之门。 想到这里，无尽的焦虑又一次缠绕在张启灵心间。 自从知道青铜门的存在，他就总隐隐心中有一种冲动，一种进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潜意识仿佛一直在轻声告诉他，那道门，是他必须要去的地方。 “……小哥？小哥!你怎么了小哥？!” 吴天真的声音突然把他惊醒，张启灵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思考了太长时间。 看着围过来的胖子和吴天真隐隐担忧的表情，他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诉说。 “不知道。” 空茫的视线停在鬼玺上，最后他只是将凌乱的心绪凝缩成一句不知道。 “但它对我很重要。” 吴天真和胖子一时都说不出话，张启灵此时的眼神淡到了极致，茫然中透着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出尘。 这一瞬间，他们产生了一种奇特的预感。 预感到张启灵总有一天会去到他们去不到的地方。 就在吴山居内充斥着不安的寂静时，突然，张启灵猛然抬头，黑金古刀铮然出鞘，一瞬间他已经冲到了门口! 虚掩着的门就在此时缓缓被打开，进来的人还没看清任何东西，脖颈一凉，古刀刀锋已经贴在了他的颈侧! 直到这时，黑金古刀带起的狂风才刚刚吹拂而至，将来人的长风衣吹得飒飒作响! 胖子和吴天真几乎什么都没看清，刚反应过来就发现张启灵拿刀比着人家，看上去下一秒就要酿成血案了。 “我去!小哥你等等!”吴天真吓得立刻作势要赶过来，却被翻倒在地上的沙发坐垫绊了个正着儿。 这一下连着冲过来的惯性，他一路跌跌撞撞几乎狂奔到了门口，眼见马上要撞到门框上了。 张启灵无语了一下，还是伸左手扶住了吴天真。 而在这个过程，黑金古刀的刀锋稳稳不动。 “小哥，你这是怎么了？”胖子此时也终于赶到了。 吴天真毕竟是开店的，虽然生意冷清但是破天荒的也会有一个两个顾客上门。 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个闲的没事儿想来看古董的顾客，却不知道为什么张启灵这么大反应，一时间有点儿担心他是不是在外面找鬼玺的时候受到了什么精神刺激。 “不好意思啊，我们家小哥他有点儿腼腆，不太习惯见外人哈哈哈!” 胖子跟着来人打哈哈，说的话逐渐离谱，那个现在被刀架着的受害者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嗯嗯对!就是这样!”吴天真在一边儿附和，注意到来人的目光锁定在了刀上，一时慌乱口不择言道：“这个你别看它好像很厉害，其实是假的!” “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小哥!？” 吴天真手放在身后轻轻碰了下张启灵，示意他配合。 张启灵和那个受害者此时都是一样震惊的心理活动，就是从未想到居然有人能瞒天过海到这种嚣张的地步。 但是很显然，胖子和吴天真是在白操心了。 光看这个人至今为止依旧游刃有余的身体姿态，就应该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友好顾客。 “……他有枪。” 沉默了一下，张启灵还是开口说道。 这一句话落下，吴天真和胖子悚然一惊! 此时仔细观察，才发现那人的一只手分明正插进风衣口袋，只是因为脖子上的刀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靠!” 吴天真一声叫，瞬间抄起了旁边的古董瓶子。胖子更是离谱，眼见一时半会找不到趁手的工具，竟然直接上手试图给来人的脖子再增加一层束缚! 就这样了吴天真还喊着呢： “小哥你这样也太冒失了!知道他有枪怎么还不做防护？太危险了!” 张启灵：…… 此时被掐着脖子架着刀头顶还有一个大瓶子蓄势待发的受害者本人：……你听听你这话合理吗？ “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带枪来。” “没想到我只是在门外检查了一下装备就被听出来了，不愧是传说中的张启灵。” “……什么叫传说中的张启灵？!” 这一下吴天真和胖子立刻紧张起来了，看来人的眼神逐渐从入室抢劫犯上升到了拐卖人口的变态。 却见来人好像更惊奇的样子。 “你们忘了吗？”他愣了一下，一时居然都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你们探索长白山禁地的时候，不是全程开了直播吗？” “虽然你们感觉看直播的人好像没有那么多，但是这其实是因为上面注意到了这个特殊的直播间，做了相应的保密管理。” “我叫宋书宁，是特意代表上面来跟你们探讨合作事宜的。” “凭借你们的能力，一定能解开禁地的隐秘，为人民的安全增加一道保障!” “这是我的身份证件和工作证，你们可以尽情检查。” 说着他把手从风衣口袋掏出来，伸进了内兜，拿出两本印着金漆印章的规整证件本。 ……是真的。 吴山居里安静了几秒，然后就好像风卷残云，瞬间吴天真手里的瓶子就归了位，胖子的手也转为给宋书宁整理衣领。 两个人陡然将自己的狂暴行为伪装成一场误会，试图营造出温暖和谐的家庭氛围。 只有张启灵没跟上他们的反应速度，几乎愣了一下，手里的刀微微后缩一点点，有点儿犹豫自己现在到底该何去何从。 “好了小哥，别跟人家炫耀刀了，快回来坐着!” 好在胖子及时给他编出了一个理由，张启灵虽然觉得离谱，但还是配合着把刀拿下来在宋书宁眼前飞速转了一圈儿装作展示，然后安安静静地又坐回到沙发上。 宋书宁：你们这属实给我整不会了。 但他也知道这是对方下台阶的方式，于是笑了笑也没有再提起，从善如流地来到沙发中试图坐下来。 本来他觉得张启灵是中心人物，想坐到正自闭的张启灵旁边来着，但是刚往那儿走了两步，胖子一个大腚就坐了过来，硬生生把他挤开了。 宋书宁：……行吧。 看起来他诱拐犯的嘴脸还在这两个人心里根深蒂固。 “既然这样，那我们开始说正事吧。” 终于坐了下来，他无奈地笑了一下，随即正色严肃道： “你们听说过苍山吗？” 第43章 苍山 苍山，云岭山脉南端的主峰，内由十九座南北分布的山峰组成。 宋书宁这么忽然一提起来，吴天真甚至还想到自己好像曾经和家里一起去玩儿过。 胖子游历大江南北，也想到了那个地方，但是显然他的重点就不是那里的好山好水了。 “嘶——是不是就是那个白族旁边儿那个山？” “好家伙，那我上次去，那些个漂亮小姑娘，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水灵!” “可惜胖爷我那次去得急，要不非得留在那儿讨个老婆回来!” “去去去!”吴天真拍了胖子一巴掌，把他背后的肉拍得一哆嗦一哆嗦的：“就你还讨个老婆回来，你别被人家当偷窥狂抓走就算不错了!” “不是天真你怎么说话呢？”胖子这一听不乐意了，非得跳起来给他展示一下什么叫做雄壮的身姿：“你看看胖爷我这一身腱子肉，这一身成熟的男子气概！” “这也就是我沉迷于搞事业无心成家就是了，要不然我现在那简直了，绝对儿孙满堂！” “啊对对对！”吴天真看他在外人眼前甚至马上都要脱上衣自证清白，连忙把胖子拉下来，敷衍道：“是我错了，是我不对，胖爷世界第一！” “不好意思哈，您继续，您继续哈哈哈。” 宋书宁在这个过程中一直面带微笑看着这俩活宝表演。 在合作之前深入了解团队里的成员性格也是他的重要工作之一，虽然根据直播记录他们已经对这三个人都进行了详细的分析，但果然亲眼见到的感觉还是不同的。 “没事没事，你们关系很好。”他继续刚刚的话题，没有表现出一丝尴尬。 “苍山确实是一个旅游的好地方，人杰地灵，风采夺目。” “但是现在，它已经完全变成了无人区。” 说到这里，他声音陡然一沉：“也许你们从未听说过，但是其实，禁地是会增加的。” “虽然世界禁地名录上一直只有那些众所周知的禁地，但是事实上，在每个国家都有新增禁地的情况出现，而且这种现象，在近几年出现得越发频繁。” “禁地的形成和发展，至今无人能研究透彻，只能知道在过去数千年间已经有无数地方因为突如其来的禁地变化而消失。” “而苍山，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正在演化中的新形成禁地！” “上面已经紧急把周边的群众全部疏散，但是如果不真正弄明白里面的情况，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造成更大的危害。” “而就在这时，我们发现了你们的直播间” 说到这里，吴天真和胖子已经完全弄明白了宋书宁的来意，脸色也变得凝重正经。 禁地增加概念，确实是他们从未听说过的。如果真像这样，那岂不是多年之后，全世界都会被禁地覆盖？ 话虽如此，但他们其实并不是那种随便听人说一段话就分分钟抛头颅洒热血的有志青年，这活儿明显就是个敢死队的工作，他们过得好好的，何必去那种危险程度不明，内部情况也不清楚的地方玩儿死亡横跳？ 看了看张启灵，他现在正双手交叠撑住下巴，眼神没有焦点地和一个放在他正对面儿的招财猫对视，看样子现在完全是脑子一片空白的状态。 既然张启灵没有什么表示，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立刻做下了决定。 吴天真瞬间带上一张笑脸：“来来来，您说累了吧，喝点儿水！” 看宋书宁喝上了，胖子立刻接茬儿，做上一副有心杀敌无力回天的苦恼表情，推辞道：“这我们虽然也很着急吧，但是毕竟能力有限，这里面什么状况谁也说不清楚，说不定那就有个千年老妖呢！” “所以这也实在没办法，要不您另请高明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却见宋书宁不慌不忙地喝了口水，朝两人笑了下，没回话，直接看向发呆的张启灵。 “不知道张先生怎么想？”他从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文件夹放在茶几上：“说实话，我们派出了最专业的专家团队对你们的性格过去想法都进行过分析，所以吴先生和王先生的决定我并不意外。” “只有张先生您，我们分析不透。” “您好像凭空出现，没有任何存在过的痕迹，让我们的人根本无从下手。” “但是”宋书宁发现张启灵终于从招财猫上抬头看了过来，心里松了口气，但是脸上还是没有露出一点急迫。 “您在寻找着什么吧？” “在每个禁地深处。” “如果是这样，谁能保证苍山里没有您想找的东西呢？毕竟，一个地方突然变化成为禁地，一定是有诡异力量源头的。” “您说呢？” “” 张启灵静静地和他对视，表情上没有一点儿变化。 宋书宁这才注意到，让无数研究人员大呼困惑，强大到几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张启灵，居然有一双纯净的如同初生婴儿的眼睛。 这和他周身一直萦绕的孤寂清冷完全不符，但就是这种矛盾，让他像一个巨大的谜团般引人注意。 “不是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胖子看到这人居然没法说服他们直接转头去诱拐张启灵，气不打一处来，蹭蹭蹭几步上前就想把宋书宁手动送客出门。 却在这时，听到一声清清冷冷的声音。 “可以。” 是张启灵，他居然答应了。 无人能见的虚空中，系统面板静静悬浮，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大字。 【主线任务（苍山）已解锁，请宿主做好准备】 宋书宁见张启灵居然真的愿意去，喜不自胜，立刻站起来要带张启灵去早已准备好的基地。 “既然这样，我们这边给您准备了几个特种精锐，还有一众优良兵器，您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们提！” “您的身份证件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报酬已经打到了您的卡上，马上就可以拿给您——”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张启灵丝毫没有去基地的打算。只见他站起身沉默地背好黑金古刀，戴上兜帽，居然就打算直接去苍山禁地。 “不需要。”他冷冷地说。 “那些人去了，都得死。” 说完，张启灵没有再看宋书宁的反应，慢慢走到了吴天真和胖子面前。 他握紧了肩侧黑金古刀的带子，一时感到了莫名的心虚。 “我” “别说了小哥！”胖子打断了他的话，无奈地抹了一把脸，深深叹了口气后直接揽了上来。 “你都决定要去了，我们哥俩儿还能不去吗？” “想想保家卫国也挺好的，符合胖爷我的高贵形象，这一票儿就干了！” “就是啊！”吴天真也笑着说，抱臂看着张启灵：“你可别想这次也把我们甩下去，苍山必须得我们三个一块儿才行!” “” 宋书宁在旁边看着，虽然感动于他们的情谊，但想到特种精英去了都是拖后腿，这俩估计更不行，就想当坏人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结果还没组织好语言，就看到张启灵微微抬头看着两人，居然露出一个小小的笑。 “好。” 宋书宁：？ 敢情特种精英去了都得死，他俩去了就没事儿是吧？ 这是双标吗？这是双标吧！ 三人笑闹了一会儿，胖子突然想起什么，眼珠子一转，已经是一脸贼笑挂了上去。 他笑嘻嘻地走到正无语的宋书宁旁边。 “那个啥，小宋？那我们小哥看不上那些凡人武器，我俩可不一样！” “那不得带我们瞅瞅？” “还有那个报酬，是不是也得乘3了？” 宋书宁： “那是当然的！”他叹了口气，笑着说：“三位跟我来吧，车已经在门外了。” “哎等等！”吴天真突然注意到宋书宁带过来的文件夹还在茶几上没有拿走，喊道：“你的文件夹没带！” “没关系，里面其实只有王先生之前做的那些……不怎么好的事情的记录。” 胖子：…… “但请您放心，这个东西此后将会从记录里删除。”说到这，宋书宁突然正色! 他快走几步来到几人面前，竟然深深鞠了一躬! “愿意舍命进入苍山，您们是人民的英雄!” “非常感谢!” 第44章 齿涉 几人在基地里并没有耽误太长时间。 苍山现在正处于转化为禁地的过程之中，每一分每一秒可能都会孕育新的危险，他们最好赶在危险等级没有太高的时候进去。 宋书宁给几人准备了一辆不算很大，但胜在灵敏，速度极快的军用车辆。苍山此时虽然内部构造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可至少初始上山的路还是完好的，他们可以先以车代步，节约体力。 “好家伙”吴天真坐在副驾驶，透过车窗往外看：“这地方还真是完全变了个样儿。” 以往清晰的山路现在已经几乎被草本植物覆盖，车子艰难地在里面穿行，时不时发出撞断树枝的喀嚓声。 苍山十九峰，峰峰独秀，各有特色，但是现在，几乎很难再把它们分辨开来。 只见此时山中各种植物疯狂生长，厚茎藤本、木质草质的附生植物像附骨之疽一样深入山崖间的每个缝隙，藤蔓类植物在树梢石壁之间勾连纵横，几乎将天空都遮蔽。 远远看过去，各个山峰都仿佛糊上了一层厚厚的绿泥，高空又有藤蔓和云雾，一时间甚至连山峰与山谷之间的高低起伏都难以区分。 而就算如此，在吴天真的注视下，这些植物依旧在不断向上拔高，就他们进山的这短短一段路，肉眼可见的远处那棵古树已经拔高了一截儿。 就在这时，开车的胖子突然猛打方向盘一个急转！吴天真一心看外面的变化来不及反应，要不是系了安全带已经被甩飞出去！ “我去！”他心有余悸地紧紧靠在座背上，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死胖子你干什么呢？！”“我他娘的也想知道我在干什么！”胖子喊着，手下又是一个猛转向！ “抓紧了！！” 车子擦着石头直接漂移过去，摩擦间发出瘆人的滋啦声！ 在这股冲力下，路上的植物被带飞，此时吴天真才看出来问题—— 在他潜意识下，只是被掩盖在植物底部，其实非常宽敞的路，不知何时居然已经崩碎了大半！！ 崩碎的那部分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高崖，上面却被无数附着植物掩藏，看上去就好像完好的路一样！ 要不是胖子及时转向，说不定他们就要连人带车翻下去了！ 此时他们正处于崖壁之间的小道，车身把狭窄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就算要立刻弃车步行也是件难事。 就算他们两个能在张启灵的帮助下从车顶爬过去，车里的一众装备也难以运出。 为今之计，只有先稳住车身，慢慢开到一个宽阔一点儿的地方，再考虑弃车。 却在这时，一直在后座安静观察的张启灵突然感到了车外空气不正常的高速流动，眼神一利，全身肌肉已经紧绷起来！ “低头！！！” 胖子和吴天真被吓了一跳，但是反应速度极快，瞬间已经低下头尽量趴了下去。在这个过程中，胖子手里的方向盘还把得紧紧的，没有出现一丝偏向！ 两人只听到身后黑金古刀出鞘时的嗡鸣声，车中一沉，张启灵已经踏前一步！ 前挡风玻璃的碎裂声猛然炸响！无数玻璃碎片飞射过来！ 张启灵见状不退反进，手中古刀旋风而起，携着强劲刀气瞬间刺出！ 一声尖利惨叫！刚刚击破玻璃打算冲入车内的禽鸟被直接刺穿身体！腥臭的血飞溅而出，和着玻璃碎片一同被刀气震退！ 拔刀回鞘，此时车子已经在胖子的操控下缓缓停住，正正好卡在前方弯路的边缘。 两人小心抬头观望，只见那禽鸟浑身油绿，与周围的植被浑然一体。身形巨大犹如猛虎，长长的喙里横生前后交叠的六排利齿，那双爪子上肉瘤丛生，看上去像是两个巨大的铁锤。 此时胸口喷血，狰狞不已，没挣扎一会儿就身形一顿，摔下悬崖。 “我去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吴天真看着那鸟儿狠狠摔进崖底的“绿色海洋”，没有激起一点儿波澜就淹没在了树丛里，简直就像是被那些树吃了，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张启灵已经抱着他的刀坐回了后排角落，兜帽一拉好像又要开始自闭了。 听到吴天真的话，他勉强从沉重的兜帽里抬起头，回道： “齿涉，一般生活在沼泽地。” “这里还有很多。” 这里全都是绿色植物，给齿涉提供了天然的保护色。刚刚那只只是正好撞到枪口上了，车的四周应该还潜伏了不少。 “怕什么！”却听胖子豪气一声，已经从车底的包里掏出来一把乌黑锃亮的枪！ “那我们现在那可是吃国家饭的，已经鸟枪换炮了！” “瞅瞅这大宝贝儿！再有鸟儿过来就让它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百发百中的神射手！” “到时候毛儿一拔！屁股一烤！那香味儿！” 张启灵： 突然又想起长白山禁地里那个形状怪异的鸡屁股罐头，张启灵嘴角小小地抽了抽，默不作声地挪到了离胖子远一点儿的位置。 第45章 夜晚 胖子做足了吃鸟屁股的准备，但直到他们的车进入一片树林中的小空地也没有一只齿涉拜访。 想必是之前那只“出头鸟”的下场太过惨烈，导致这些围观群众都失去了冲过来抢地狱门票的打算。 它们只是隐匿在四周，用阴厉的眼睛死死盯着三人，时不时发出翅膀扑腾树叶的沙沙声。 现在他们的位置大概在云弄峰的半山腰，眼前已经没有路，必须要下车步行。 把车里的食水、武器和一些零碎小道具分装进三个包里，他们每人挑选了一个背上。 车子虽然挡风玻璃碎了，但是性能并没有遭到破坏，如果真有什么意外情况说不定还能成为他们的救命工具。 这里植物生长过快，任何地标性物体都很容易被覆盖掩藏，讨论一番后，三人在附近升起来一道信号烟。 这种信号烟散出的烟气呈深绿色，不容易引起奇怪生物的注意。烟雾直直向上直达天际，可以持续一个月。 一切都准备好后，三人一齐打开别在自己身上的微型摄像头。 这是宋书宁提供的，可以实时把视频信息传送到后方研究部，而且体型极小，吸附很牢，保持了稳定性。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通讯功能，后方研究部不能及时联系上三人。 ……当然，这对研究部是缺点，对铁三角组合就完全是优点了。 尤其是对张启灵。 对他这种时时紧密关注周围细微变化，一点儿风吹草动就容易引起警惕的人来说，胸前别着的这个东西如果时不时会突然发出人声实在是一件令人不适的事情。 “等会儿进丛林肯定会有很多虫蛇。”吴天真在包里翻出来一瓶特制驱虫剂：“咱们先喷上一些，也好预防。” “对对对!”胖子一听连忙凑了过来：“快给胖爷我喷上，我现在真是一点儿都不想看到蛇了!” 吴天真给胖子身前身后都喷了喷，本打算这样就行，却没想到胖子直接背对他撅起了大腚! “怎么的就要停了啊？那我这最重要的地方还没保护好呢!” 吴天真：？？？ “我去……”他感觉眼前的一幕简直伤害了他的眼睛。 “胖子你恶不恶心啊？!” “啧!你这就不懂了吧!”胖子反而振振有词：“那男人嘛，哪里被咬这儿都不能受伤!” “快点儿的快点儿的，我这老撅着也累腰啊!” 吴天真嫌弃地“噫～”了一声，直接把手里那瓶驱虫剂丢给了胖子。 “您老还是自己来吧，自己喷放心!” 胖子接住驱虫剂，哼了一下，还真的开始自己给自己操作。 吴天真转过身眼不见为净，又从包里掏出来一瓶新的驱虫剂。 四处找了一圈儿，发现张启灵现在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一棵树发呆，连忙招呼道： “小哥!快过来喷驱虫剂了!” 张启灵顿了一下，有点儿疑惑，他觉得自己好像用不上这个。 正想开口，却听吴天真说道： “我知道那些玩意儿一般不咬你，不过它们掉在你衣服上也不舒服啊是不是？” “小哥你还是来喷上吧!” 张启灵：…… 他想象了一下虫子在兜帽上爬的感觉，突然觉得吴天真说得有道理。 于是他暂时停下了计算树木生长速度的尝试，走了过来乖乖被喷了一圈儿驱虫剂。 —— 这丛林深处藤蔓遍地，杂草丛生，三人拿着刀一边劈树开路一边小心前行，体力消耗得非常快。 抬头看了看上面，交叠蜿蜒的树枝把天空遮挡得严严实实，但是根据周边逐渐暗下来的景色也可以判断出马上就要天黑了。 于是三人就地寻找了一块儿平坦的青石，清理了一下上面的杂草和苔藓，就打算在这里安营扎寨，暂时休息一晚上。 他们的包里带了一顶小型折叠帐篷，不是很重，正好可以这个时候用。 扎好帐篷，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升起火堆，三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晚饭。 “嚯!”胖子咬了一口压缩饼干，在嘴里咂摸咂摸。 “这玩意儿那是真一点儿味儿都没有啊？” “不是，我可听说了，这压缩饼干现在也有各种口味儿的了，这小宋准备东西也太不讲究了!” 却见一碗水直接被递到了眼前，吴天真生无可恋地吃了一口压缩饼干，有气无力道：“你那都是市面上的普通压缩饼干，这据说是特制的，一块儿能量能顶两天，味道上有所欠缺也没办法。” “您要实在吃不下，喏，拿那个火烧烧水，还能把饼干溶进去当个粥喝。” “就你有道理……”胖子嘀嘀咕咕的，但还是接过水烧了个饼干粥，然后一连喝了三大碗。 张启灵听着耳边胖子呼噜呼噜的喝粥声，机械地又小小咬了一点儿饼干。 ……真的很难吃。 想想他其实也不是很需要定时吃东西，要不之后的压缩饼干还是省下吧。 他现在甚至宁愿去抓一只齿涉回来烤。 “小哥，喝点儿水吧。” 吴天真递过来一碗烧好的温水。 张启灵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伸手接过。 ……就着水他终于能把嘴里的饼干冲下去了，无论如何至少不能浪费食物。 吃过饭，开始收拾收拾休息。 那个帐篷小得很，最多能支撑两个人进去睡，三个人是万万挤不下的。 更何况现在他们身处危险程度未知的深山，贸然睡过去实在危险，所以留人守夜非常必要。 张启灵体质特殊，几天不睡都很正常，于是直接开口说要守全夜。 但不知道为什么，吴天真和胖子现在总感觉张启灵的团队集体性实在让人无法相信，说不定让他自己守夜，守着守着他就把自己守没了! 到时候他俩早上一睁开眼，嚯，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 这么大一森林，想找人都难! 这么一合计，两人对视间立刻达成了共识—— 轮班!必须留一个人和张启灵一块儿! ……也不能说他俩的担心完全没有道理，但是事实上在这个危险的环境中，就算张启灵晚上看到了青铜门，他也一定会叫醒两人再去探索。 如果吴天真和胖子的安全性完全没有保障，他不会真的随随便便消失。 但很显然，他并没有弄懂那两个人眉目相传之间的复杂交流，也因此根本没有解释的机会。 身侧一暖，胖子已经坐了过来。 上半夜由胖子来守，吴天真抓紧机会休息，等午夜的时候胖子会把他叫起来轮岗。 张启灵对胖子坚持不睡觉的行为略有疑惑，但胖子非说他是个文艺青年，就喜欢在森林里半夜看星星，一天不看他浑身都难受! 张启灵：……？ 他抬头看了看，树木遮盖得严实，别说星星，能看到天都是难事。 缓缓偏过脸无言地看了胖子一眼，张启灵什么都没说，选择抱着刀继续烤火。 无论胖子和吴天真在想什么，都不会是对他有危害的东西，因此他也懒得去追问。 时间慢慢流逝，吴天真已经完全睡熟。 胖子眯缝着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在地上扣洞打发时间。 将火堆的明火调为暗火，张启灵安静地看向远方。 这里植被太厚，他甚至没办法用风水堪舆的知识判断关键点，只能像这样一点儿一点儿探索。 这样效率太慢了…… 刚想到这儿，张启灵突然感觉远方的一棵树上的叶子诡异地剧烈抖动了一下! 他瞬间站起身，黑金古刀已经蓄势待发! 只见那棵树上，流动着的黑暗中，赫然出现了一道显眼的人影!!! 第46章 什么树 凉凉深夜中，寂寥无人的山林里居然凭空出现一诡异人影! 那人影在微风里随着脚下的树叶上下摇动，轻柔飘忽，仔细看去，他竟是根本没有踩住树枝，完全是靠着一片树叶站立，就仿佛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重量。 周围传来齿涉嘶哑的鸣叫声，张启灵在几乎凝滞的气氛中与远处那人影遥遥对视。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却是一只齿涉极速冲出树丛，从张启灵眼前展翅而过! 完全铺开的翅膀有四五米宽，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卧槽，什么玩意儿!” 正昏昏欲睡的胖子被这阵喧鸣惊醒，差点儿从石板上滚下去，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抬头一看，却发现张启灵不知为何手扶刀柄，身体绷紧，一副警惕模样。 他心知不对，立刻起身来到张启灵旁边，手上已经握紧了枪。 “怎么了小哥？”他仔细打量了一圈儿，没发现什么异常。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把吴天真叫醒。” 张启灵没有过多解释，胖子明白事情可能有点儿麻烦，立刻去帐篷里招呼吴天真。 刚刚齿涉飞过去的速度很快，他的视线只被遮蔽了一两秒。 但也就是这短短一两秒的注意分散，等他再看过去时—— 那站在树叶上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那棵树极高，与周围的树都差了一截儿，那人如果想要爬下去或者跳到别的树上，根本无法在这一两秒内完成。 除非……他是直接摔下去了。 但这真的可能吗？ 张启灵隐约间总感觉哪里不对，周围树影摇晃得好像过于频繁了些，可抬头看去，却并没有动物活动的迹象。 身后传来吴天真慌里慌张的收拾声，好像因为太着急还在帐篷里绊了一跤。 张启灵回头看了一眼情况。 而等他再转回视线，眼前大概二十多米的地方，树干之后，赫然伸出一个脑袋!! 在黑暗的掩藏下，那人影甚至向他招了招手!那手臂扭曲畸形，就好像是被折断后重新在错误的位置生长起来一样! ……那人影竟然已经在向他们靠近! 一瞬间张启灵浑身的麒麟纹身都要被炸出来! 黑金古刀立刻出鞘，他短暂蓄力已经打算冲过去把那个装神弄鬼的东西送回阴间! 但就在这时，森林里又是一阵寒风卷过! 刹那间树叶沙沙的声音响彻耳边，而就在这嘈杂声中，一阵若隐若现，忽近忽远的喑哑声色就变得格外明显! “我了个去!”吴天真刚刚拿着枪和手电跑过来，他没看到那个诡异人影，只拿着手电四处乱晃。 “怎么深更半夜的还有人在这儿喊救命？!” ……没错，那阵声响，竟然正是一个哭喊着救命的阴沉人声!!声色飘忽不定，甚至分辨不出男女! 张启灵没有说话，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分明地听出那声音正是从树后人影那里传来的。 胖子和吴天真注意到张启灵的不对劲儿，顺着视线看过去，才猛地发现那个玩意儿。 “呃……”吴天真拿手电筒试探性地晃了一下，那人影黑漆漆一片，像是完全不吸光，什么都看不清。 “那个……是一个人？” 胖子见那人影身形纤细，动作幅度还挺小，一时间脑子里开始乱想。 “该不会是封山的时候没封严实，这旁边儿的哪个小姑娘跑进来了吧？” “我靠这怎么能行？!快让胖爷把她救过来感受一下同胞的热情和温暖!” 说着他就跃跃欲试地打算往前走，手里的枪却还紧紧握着。 吴天真知道他只是口花花，那玩意儿一看就不是个人样儿，胖子再怎么废料入脑也不至于看错，但看胖子这种时候还满嘴乱讲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嗯嗯你去吧!等天亮我和小哥就打道回府，留您胖爷在这儿称霸山林!” “怎么样小哥？咱要不这就收拾收拾撤吧？” 吴天真打趣完胖子，顺口问了张启灵一句。 一般这个时候张启灵并不会接茬儿，最多也就是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他一眼让他自己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但吴天真自顾自笑了一会儿，却突然听到清清冷冷一声： “……树。” 吴天真：？？？ “小哥你刚刚说什么？”他有点儿没搞明白这对话是怎么进行的，甚至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语文阅读水平。 “什么树？树什么？” “你的意思是让胖子留在这儿种树？” “不是这儿的树都这么多了还种呢？!”胖子在一边儿听了半天，感觉自己的威严已经荡然无存。 “那小哥的意思肯定是，我胖爷就像大树一样坚实可靠，你们俩根本离不开我!” “还让我在这儿称霸山林，你礼貌吗天真？” “呵呵……”吴天真不带感情地笑了两声，算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了胖子一分颜面。 刚想转过身继续追问张启灵，回头的瞬间却只见一道耀眼刀光! 黑金古刀几乎擦着他的身侧悍然劈下，空气震荡间他只看到张启灵兜帽下隐约露出的一双冷色的眼!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脚边的泥土突然剧烈翻腾! 地面崩破，其中赫然伸出一条粗壮枝条! 那枝条长而柔韧，被砍断后仿佛拥有痛觉一样在地上激烈扭曲弹跳，如果不是上面附着的粗糙树皮，它看上去甚至像是一条古怪的蛇! 被张启灵砍下来的那一截儿却像是死鱼一样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看那朝向明显是打算潜伏在地底攻击吴天真! 吴天真脑子里乱糟糟跑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才定格在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 ……哦，原来是这个树啊。 第47章 合作 那枝条受创欲逃，张启灵见状瞬间伸左手抓住枝干，巨力迸发陡然将那隐藏在树丛后面的部分扯了出来! 却见一黑影与枝条纠缠在一起，一并摔在了地上! 三人定睛看去，那赫然就是躲在树后朝他们招手的神秘人影! 此时在手电筒的灯光照射下，它原形毕露，却是长在那枝条上的一个巨大树瘤! 树皮表面的坑洼起伏和颜色交杂在脸的部位体现得淋漓尽致，看上去既恶心又扭曲。 随着手电筒光束的挪移，这树瘤上阴影变动，恍惚间仿佛拥有了表情，正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 树瘤的上部不远处生长着一片巨大的奇形怪状的叶子，拢起的形态像是一个喇叭。 此时正好夜风过树，吹过那叶片的时候只见叶子边缘一阵抖动，开口大小变换过程中赫然发出如怨如慕的人声。 （救命……） “我去!”吴天真被这神奇的一幕惊到：“大自然还真是鬼斧神工，我们几个盯着看了这么长时间，没想到就是一棵树!” “不愧是小哥，一眼就看出来了!” 张启灵至今无法习惯吴天真这种过于直白的赞美，欲言又止了一下，最后还是拉下兜帽装作没听见。 胖子搁那儿瞅了半天，突然蹲下去手动给叶子换了个开口位置，果然风吹过后发出的声音瞬间改变，变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类似于“可”的声音。 “啧啧啧……”他浮夸地摇了摇头，感叹道：“这也太暴殄天物了，这要是每个叶子搞个不一样的姿势，小风儿一过这儿都能开演唱会了!” “搁这儿光喊救命有啥用啊？真没追求!” 张启灵：…… 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深夜的森林里是一群树喊救命比较可怕还是一群树唱歌比较恐怖。 但很显然很快他们就能见识到一群树喊救命的场景了。 只见周围的树影陡然剧烈摇动起来，此时张启灵已经能清晰地看出这就是枝干伸展着向他们靠近时发出的响动! “小心!” 一声落下，他们四周影影绰绰瞬间冒出无数诡异人影!伴着幽怨的救命喊声，愈来愈近，愈来愈凄厉! 胖子和吴天真立刻正色，手里枪械在手已经发起了抢攻! 子弹飞射，树汁横溅，树瘤连着枝干直接被打断，在地上进行最后的挣扎! 一时间，他们好像占据了上风，但很快，问题出现了。 “不对啊这也!”胖子抽空换了个弹夹，在嘈杂声中喊道：“咱这枪打鸟合适，一枪一个，这树它又打不死，子弹也没用啊？” “再这样下去，咱子弹都要被这狗娘养的浪费光了!” 自古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但是这树藤隐藏在漫漫黑夜里，四面八方围绕过来，哪里能找得到它的本体？ 张启灵挥刀砍断一根袭向两人的枝干，激烈运动下麒麟纹身愈加清晰，浑身热量散发，几乎成了一个暖炉!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随着他周身温度的上升，攻击他的树枝可以说是成倍增加! 难道…… “燃烧瓶!” 听到张启灵的喊声，吴天真不明所以，但还是一手伸进包里掏出燃烧瓶递过去。 “小哥，这里湿度这么大，别说燃烧瓶那点儿火，就是胖爷我火热的心都没法儿把这些藤儿烧完啊？” 胖子在旁边儿举着枪一路扫射，还忍不住喊着发出疑问。 却见张启灵打开燃烧瓶，却没有把它丢向藤蔓聚集的地方，而是手腕使力将之抛到了已经半熄灭的火堆处。 燃烧瓶落地，发出猛烈的热量波动，刹那间，一大部分枝条像是在海中见到猎物的鲨鱼一样，成群扑了过去! 这些树枝果然是通过热量判断攻击位置的! 这下吴天真和胖子也看出来了，又拿了个燃烧瓶打开，使出吃奶的力气丢到更远的空地，果然那些还犹豫着攻击他们的枝条一下子也放弃了坚持，转而去追赶那个滚动的燃烧瓶。 “走!” 燃烧瓶坚持的时间不长，张启灵选定一个方向就要先行撤离。 但就在三人拿好装备，马上就要远离这些古怪枝条的时刻—— 一阵尖利的鸣叫陡然响起!从树林的阴影中瞬间飞射出无数齿涉! 它们高声嘶叫，巨大的翅膀黑压压扇动，聚集成一股庞然大风，竟然硬生生把已经扑向燃烧瓶的枝条们吹了回来! 枝条在半空陡然调转方向，却是仿佛立刻与齿涉达成了共识，完全抛弃了燃烧瓶的热量吸引，瞬间全心全力向着三人的方向攻击! “……它们是共生合作关系？!”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吴天真电光火石间脑海中刹时想到了这个概念! 齿涉负责发现猎物，并在枝条攻击的时候协助判断方向；而枝条负责用自己的特性诱导猎物，并实施绞杀! 张启灵突然想到当时他刚发现人影时那只遮挡他视线的齿涉，想来自从他们开车进入山林，遇到那只轰然进攻的鸟儿时，他们的行踪就已经处于这树和鸟协作建立的监视网下了。 此时枝条在空中地下铺开天罗地网，齿涉穿梭其间以游击战术潜移攻击，一时间他们三人的处境岌岌可危! 就在张启灵摘下左手半指手套，准备放血燃火的瞬间，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吴天真一改平常的跳脱，语气沉凝。 “现在还没到绝境，别放血!” “这些鸟儿不就是靠眼睛判断我们的方向吗？” “那就让它们全部变成睁眼瞎!” “胖子——!” 旁边的胖子已经和吴天真有了深切的默契，两人一个对视间，几乎同时发力，一个丢出了燃烧瓶，而另一个猛然抛出了闪光弹! “小哥，闭眼!” 一阵耀眼白光乍然闪现! 一瞬间，地面仿佛被映照成白茫茫雪地，四周景物全部被照得清清楚楚，刹那间仿佛已经天亮! 那些在黑夜里眼放利光的齿涉猝不及防被闪光笼罩，眼睛立刻被严重刺伤，惨烈鸣叫后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暂时失去了视觉! 而没了齿涉的风力转向，枝条们茫然挤在一起，几乎瞬间被抛出去的燃烧瓶吸引了注意，一窝蜂地远离了这里! 三人见状，毫不停留，立刻潜入丛林深处! 等齿涉再次恢复视力，四处张望，周围早已经没有了猎物身影。 第48章 雕像 随着第一缕晨曦落下，天光大亮，一切魑魅魍魉都像是弥漫的雾气，一照即散。 森林里又恢复了宁静的模样，乍一看除了飞速生长的植物外它与普通的山林并没有什么很大的不同。 三人在几乎快要长到头顶的杂草间穿行，身边长相熟悉的草叶在神秘力量的作用下几乎有他们整个人大，一时间让人产生一种误入巨人国度的诡异感受。 一脚踩死一只拦路的毛虫，胖子撸了把额头上的汗。 “得亏只有这些草叶子蹭蹭往上长，那要是虫儿啊蛇的也跟着翻倍，咱干脆直接躺好的给它们当晚餐算了!” “话是这么说……”吴天真走得快一点儿，现在也还是累到不行：“其实现在也很麻烦啊，草这么高我们的视线都被挡住了，别说别的山头，我现在连我前面一米的地方有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咱哥儿几个到底来干啥的？拍荒野求生啊？？” 胖子有点儿不耐烦了，这苍山地界那可真是大了去了，像他们这样到处乱走，跟那瞎猫碰见死耗子一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更何况都到现在了，他一个宝贝都没见着! 想要驴走还得搁那眼前儿栓个胡萝卜呢! 走在最前面的张启灵见两人停下，稍微又开了一块儿路以后也跟着歇了一会儿。 黑金古刀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可以说是世间一等一的神兵利器。 这样的神兵，劈树砍草当然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但是一直这样挥刀，也是很累的。 席地而坐，张启灵拿衣袖仔细地把黑金古刀刀锋上残留的草汁擦干净。 吴天真不经意瞥了一眼，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刀是干净了，但这衣服看样子是要不了了。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每次冒完险这一身衣服基本都得报废，倒也没必要很在乎它的前期干净度，于是到嘴的话转了一圈儿又咽了下去。 而此时胖子已经啰啰嗦嗦地抱怨到了两个人走太快，一点儿不体谅他这个地方。 “……胖爷我多不容易，你们知道我负重多少吗一个个嗖嗖往上走？!” “等等。”听到这儿吴天真不理解了。 “我们三个可都是背着一样重的包儿哈!你哪儿负重多了？” “不是天真你怎么回事？”胖子闻言露出一个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一挺肚腩，手上一捏就捏出一圈儿肥肉。 “你没看见胖爷我这是带着一身肉子肉孙在爬山吗？这可比那包儿重多了!” 吴天真：…… 胖子抱怨完，一个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这地面儿泥土松软，倒真让他找着几分席梦思大床的感觉，于是搓了搓屁股他又忍不住躺了下来。 视野到了低处，草茎的部分要比上面草叶子区域稀疏不少，他侧着脑袋一时也能看到一两米远的地方。 这让他找到了乐趣，疯狂招呼坐在对面儿的张启灵也跟着躺下感受感受。 张启灵看了一眼地上四处乱跑的大蚂蚁。 这些蚂蚁虽然因为驱虫药的缘故不会主动去咬胖子，但也可以说是正绕着他的头发丝疯狂蹦迪。 抿了抿唇，他缓缓把注意力转移并集中在一颗锯齿形草叶子上，假装自己沉迷观察自然已经失去了听力。 胖子：？ “你不看算了～”他哼了一声继续乱看，但就在这时，远处草茎深处一个尖锐的东西突然晃入眼帘! 这玩意儿露出泥土，发着点点反光。 胖子瞬间精神了，就感觉那是个大宝贝儿，几乎一个猛子就翻了起来改为趴在地上，看上去特别像是个在泥里乱扒拉的胖乌龟。 “我去……”吴天真几乎快笑出声了：“你这干嘛呢？” “哎呀!你不懂，我感觉我找着好东西了……” 胖子顾不得搭理吴天真，一双眼睛为了看得更清楚差点儿比成斗鸡眼。 那东西越来越清晰—— 尖利的弯钩上面是庞大的圆柱体，柱体上一缕缕毛发根根分明! 那竟然是一个不知名生物的爪子!! “卧槽!”他瞬间原地蹦起老高，腰间的枪刷得一下已经拔了出来! 张启灵见状，虽然并未感知到周围有大型生物活动的迹象，但电光火石间已经横刀在手挡在了两人面前! “怎么了，怎么了？!”吴天真突然被两个人拦在身后，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也握紧了武器做好了战斗准备。 三人在这儿戒备了好几秒，风平浪静，除了地上忙碌的蚂蚁以外什么东西都没出现。 张启灵：……？ “什么？”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胖子，微微侧头，刀锋还死死对着前方。 “你趴着看看，就在下面!”胖子也觉得这东西这么长时间不出来显得他有点儿跌面儿，几乎想冲进去把那玩意儿强制拽出来。 张启灵沉默了一下，实在不想趴在泥上，手里刀尖一转，几乎带起一道残影! 等黑金古刀停下，眼前如人高的草丛瞬间从中间断成两截儿! 纷纷扬扬的碎草落下，其后面藏匿的东西也逐渐显现出来—— 一座雕琢得格外细致的巨兽石像。 “……”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把各自的武器收起来。 第49章 人皮卷 这巨兽雕像通体乌黑，体型粗壮，毛发细腻，乍一眼看上去像是一头黑熊。 但其头上的四只耳朵和五只均匀分布的绿色眼珠很快展示出它的独特性。 虽然长相奇诡，但是它头颅圆润，长毛旺盛，倒是又显出几分憨厚老实，不知道是不是雕刻之人刻意为之。 “四耳五眼兽。” 摸了一圈儿确定这雕像外部没有机关暗器的存在，张启灵思考了一下，说出了这巨兽的名字。 “嗯嗯……”胖子还沉浸在这不是宝贝的失落中，闻言有气无力道：“这名儿可太随便了，四个耳朵五个眼就叫四耳五眼兽，那我岂不是还有个名儿叫两耳两眼兽？” 暗笑两声，吴天真也根据张启灵的提醒想起来这巨兽的来历，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故意大声道：“真不愧是胖爷，这其实还真是个宝贝～” “传说中这四耳五眼兽其实是因陀罗的化身，以木炭为食，能排出来奇特的金子粪便!” “您这下可发达了，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可别忘了小弟我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一半儿，吴天真自己都被自己说笑了。这纯粹是神话传说里的东西，哪里做得了准。 胖子很显然也没相信，但是看上去却也精神了一点儿，他白了笑到前仰后翻的吴天真一眼，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报复性地塞在了四耳五眼兽雕像的嘴里。 “喏喏喏，木炭没有，破泥巴要多少有多少，吃吧吃吧!”他恶狠狠地给雕像糊了满嘴泥，自认为已经出了气，却惊见这四耳五眼兽居然真的合上了嘴，作势把泥吃了下去! “我靠!”他大惊失色：“这玩意儿这么不挑食？!” 却见这雕像一阵颤动，身体里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扑腾一声，竟是真的有东西从它屁股后面落下来了! 拦住下意识想拿的胖子，张启灵小心地伸手将东西拾起。 这东西用一捆粗绳扎紧，像是什么卷好的纸张。但是张启灵双指捻了捻，只感觉手感柔韧扎实，看上去上面还分布了细腻的纹路肌理。 “……人皮。” 清淡又笃定的声音。 听到这个结论，刚刚还凑得很近仔细观察的吴天真和胖子瞬间一蹦三尺远! “好家伙，不就吃点儿土吗看把你气的!” 胖子绕着四耳五眼兽转了一圈儿，恨铁不成钢道：“人皮都出来了!你没有金子你至少给点儿正经的啊？!”吴天真此时也有点儿怀疑传说的真实性，犹豫道：“反正这儿这么多树……要不我们烧点儿木炭？” 胖子一听这建议，惊为天人，当即就要去砍树。 却听身后一阵轰然巨响，再回头看去，那四耳五眼兽雕像居然已经整个儿崩碎成渣渣了。 胖子and吴天真：…… “得!气性真不小!”胖子无语了一下，还是围过来看张启灵操作。 而此时张启灵已经确认了这人皮卷并没有毒性和其他设计，剪断了粗绳缓缓将其展开。 这潜藏在雕像里的人皮上，赫然绘制着一幅诡异的画卷! 只见中央画着一根竖直的柱子，高大无比，柱子两边粗糙地画了几排横刺，看上去像是什么鱼骨。 无数人体被横刺贯穿身体，挂在上面，鲜血顺着柱子一路流下，流进底部一个漆黑深洞里。 那柱子就好像从漆黑深洞里生长出来，洞外围着很多活着的人，却正在欢呼庆祝的样子。 “……这啥啊？”胖子横着竖着瞅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这是原始人烤串？” “？？？不是，哪有这么离谱的烤串啊？”吴天真无语至极，但还是仔细地跟胖子解释。 “这应该是当时的一种活人祭祀，他们把战俘或者奴隶穿死在这个有刺的柱子上，以求从鲜血中获得祝福。” “不过这柱子……形状很奇特，有点儿像——” “树。” 却是展开人皮后一直沉默的张启灵突然打断了吴天真的猜想。 “青铜树。” 神色冷凝，此时的张启灵身周的气氛压抑到两人瞬间一凛! 仔细地将人皮原路卷回去绑好，张启灵终于找到了苍山突然转化为禁地的诡异力量源头。 在他的记忆里，青铜树的诡谲危险程度已经达到了一个标红的地步。 所思所想，皆能成真，只要能在脑海中构思出来，青铜树都可以原样复刻到现实。 就算只是一根青铜树枝干，也有如此伟力。就算是打算复制出一个自己，也完全能做到。 听起来很好，但是如果复制出来的人坚定地认为自己才是真的，那就是一场灾难。 ……这种东西，最好毁掉。 而不管能不能摧毁，在真正接触到的时候也必须先行破坏身上的微型摄像。 “……小哥，小哥？” 吴天真担忧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这个……青铜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东西吗？”胖子抱臂站在一边，脸色也很严肃。 他们两个一直知道张启灵身世神秘，来历不俗，愿意离开长白山也只是因为想要在禁地里寻找什么东西。 神秘的鬼玺已经出现，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青铜树，虽然不知道张启灵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他这种偏执的追寻也隐隐让他们总有种不安。 “……不是。” 张启灵不明白他们心中的忧虑，在他看来，自己只是一直在尽职尽责地完成系统任务。 “但是这个东西不能留下。” 听到张启灵否认，两人说不出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提起来，只能先把注意力集中在当下。 “好!”胖子一拍胸膛，豪气道：“既然小哥说这玩意儿不能留下，那就肯定不是什么好鸟儿!” “反正我们这次拿的炸弹多的是，到时候直接把那树连它老家一起炸上天!” “对!”吴天真在一边儿附和道，他轻轻握了握张启灵的肩膀，试图安慰他一看就在波动的情绪。 “小哥，你不用担心，炸东西可是胖子的拿手好活儿了!” 张启灵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俩解释，青铜树直通地底，庞大无比，根本不是炸弹可以摧毁的。 但是看着他们的笑，他一时也说不出话，最后只是缓了神色，轻轻点了点头。 ……反正等他们亲眼见到应该就明白了。 “好!”吴天真振奋起精神：“那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清晰了——找到青铜树!” “青铜树在的地方，诡异现象会更多。”张启灵补充了一句。 “看上去好像变简单了，但是情况还没变啊？”胖子看了一圈儿周围的草，又有点儿懈气。 “这树挨着树，草挨着草的，有诡异现象也看不出来!” “哎，要是能上天看一圈儿就好了，到时候是骡子是马都拉出来溜溜，那肯定一找一个准儿!” “那也没办法啊……”吴天真也有点儿受打击：“这地方信号紊乱，连特制摄像头都很勉强了，更别提别的设备。” “难不成我们还能自己飞上天吗？” 就在这时，身边的草丛无风自动，传来一阵阵翅膀扑腾的声音。 三人对视一眼，知道是那些不死心的齿涉又追上来了。 正打算无视，突然，脑子里一阵灵感闪过，胖子和吴天真无声间达成了共识，一齐把视线锁定在了张启灵身上。 “小哥，你会训鸟吗？” 张启灵：……？？ 第50章 单方面生气（小张版） 张启灵没有驯鸟的技能，但是他会打鸟。 那些鬼鬼祟祟在旁边儿草丛里探出脑袋的齿涉有一只是一只全被拖出来接受了一套张氏按摩手法。 大部分齿涉顽劣不逊，白嫖了一顿按摩后连钱都没付就骂骂咧咧地夹着尾巴跑了，最后只剩下一只唯唯诺诺的优秀齿涉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表示愿意卖艺偿还按摩费用。 事实上他们确实也不需要那么多鸟座驾，毕竟虽然想的很好，但是不管是胖子还是吴天真都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完全没有能力在高空之上驾驭一只秉性凶狠狡诈的齿涉。 除了艺高人胆大的张启灵，他们俩不管谁上去，但凡齿涉飞到一半儿起了歪心思，估计都难逃一死。 于是在胖子和吴天真的“挥泪告别”中，张启灵一个利落的翻身半跪在齿涉背上，以飞爪绳索缠绕其脖颈后直接飞走了。 “小哥——早点儿回来——” 吴天真双手作喇叭状放在嘴前喊道，但张启灵早就牵着鸟儿飞得影儿都没有了，哪里听得见。 胖子倒没喊，他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不知道为什么。”他喃喃道：“胖爷我现在觉着怎么跟送孩子离家上大学一样？” “这合理吗？” “咦~”吴天真嫌弃道：“你还真把小哥当你儿子了，多大脸啊？” “怎么的怎么的？！”胖子不乐意了。 “那还不让我幻想一下啊？那不说虚的，如果我以后有这么牛逼的崽儿，我胖爷以后在外面走路都横着走！门口儿的流浪狗不知道我家这情况都是我通报不及时！” 吴天真一时无言以对，虽然都说兄弟间都抢着当对方爸爸，但是他平时其实也就嘴上说说，实在没有真的想做出此等大不敬之事。 心里感觉离谱之余又实在感觉胖子真是不怕死的吾辈楷模，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一边沉重点头一边给胖子进行了一个崇拜的鼓掌。 却在这时，他神情一愣，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那个，胖子”他犹豫着说道：“你说小哥这一去，还回得来吗？” “他不会就这样直接跑了吧？？？” 胖子：！ “小哥！！小哥！！！！” 两个人在地上纷纷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那声音嘶哑中透着情深意切，悲痛中透着悔不当初！ —— 地面儿上的纷纷杂杂，在经过一层空中藤蔓的隔离，又经过一层云雾的清洗后基本已经十不存一。 张启灵单手牵绳，另一只手举着黑金古刀虚虚压在身下齿涉的脖颈处，用生命安全威胁它老老实实做鸟，平平稳稳飞翔。 从天空往下看，苍山的景象更加触目惊心。 交叠的枝杈几乎将整座山包裹，远远看下去像是整块儿区域都被绿色的植物封在了“茧”里。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精准地分辨出诡异力量更为强盛的地方变得异常艰难，张启灵不停转变着齿涉的飞行方向，试图把下面看的更清楚一点。 却在这时，就在他再一次调转方向的一瞬间，齿涉突然高声尖叫起来！ 一边尖叫，一边振翅后退，无论黑金古刀的威胁性有多大，它都不肯再前进一步！ 张启灵似有所感，抬头看去，眼前正是雪人峰。 郁郁葱葱的树木布满山体，让整座山峰看上去像是什么长满绿色瘤子的臃肿人形，似乎和其他的山峰并无两样。 但是能让一向无法无天的齿涉害怕成这样，里面一定有非同寻常的东西。 无论怎样齿涉都不肯在这附近降落，思考之后，张启灵决定先行返回，再做决定。 回去的过程一路顺利，但是越靠近原点张启灵越感觉哪里不对。 为什么他好像隐隐听到了吴天真和胖子喊他的声音？ 这声音倒也不像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在叫他救命，听着应该就只是单纯的在喊他，语调凄凉的让他感觉自己不是带着齿涉去探查情况，而是“驾鹤西去”了。 怀着这种疑惑，他加速落地，结果他刚出现在胖子和吴天真眼前，这两个人就不喊了。 张启灵：？ “没事儿！”胖子看出了张启灵的疑惑，但要是说他们怀疑张启灵会一去不复返也怪怪的，于是他大嘴一张就开始胡诌。 “我俩刚刚在这儿不是闲得无聊吗？就寻思练练嗓子喊两声儿！” “你看胖爷我现在，嗓音是不是雄厚多了！” 听着胖子喊到嘶哑的声音，张启灵越发觉得离谱，当然这里面最离谱的是，为什么练嗓子要喊他？ “因为辟邪！！”吴天真像是有了读心术，一瞬间就理解了张启灵疑惑的点，找补道：“你看我们现在在这儿荒山野岭的，多不安全啊，然后我们就寻思，喊喊你还能辟邪是不是哈哈哈哈” 张启灵：行吧。 他照例不再追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被排挤了。 带着这种失落，他说话的语气难免冷了一点点。 “在雪人峰。” 说完他转身取下缠绕在齿涉脖子上的飞爪绳索，示意这只鸟自行离去。 但是这齿涉却做出一副非常舍不得张启灵的样子，依依不舍地拿长长的脖颈蹭着他的小腿，好像已经被张启灵的王霸之气征服了。 一眼就看出这齿涉是想打入他们内部当间谍，晚上继续召唤族群和人形怪树，张启灵本就不好的情绪更加雪上加霜。 黑金古刀悍然斩下，擦着齿涉的脑壳儿过去！ 那齿涉一看这残暴，什么集体牺牲精神都没有了，嘎嘎叫着和看见菜刀的大鹅一样连滚带爬地飞走。 铮得一声，收刀入鞘，张启灵找准方向，抬步就走。 落在后面的吴天真和胖子：糟糕！ 第51章 单方面生气（天真版） 两人自知刚刚的胡言乱语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在去雪人峰的路上几次欲言又止想要开口解释。 但是张启灵很快就表现得不再在意，一如既往地走在了最前面开路侦查，现在要是再提那茬儿反而显得他们两个耿耿于怀了。 胖子（眼神示意）：去啊，快充分发挥你天真无邪的性格特点，现在就是你表现的时候! 吴天真（眼神回视）：不是你怎么不去啊？这可是你开的头，我就是配合了你一下，你胖爷才是主犯! 胖子（瞪大双眼）：天真你可别吃水忘了挖井人哈？我这都是为了谁，也不看看是谁小哥一走就着急忙慌的!! 吴天真（勇敢瞪回去）：你不着急？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 最终这一场没有战火硝烟的激烈“厮杀”以吴天真败下阵来结束。 倒也不是真的就说不过胖子，就是脸皮没厚到那个程度，胖子在眼神战争后期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此时正好张启灵不知为何停下来四处观察，在胖子眉飞色舞的神色鼓励下，吴天真磨磨蹭蹭地挪上前。 在他挪过去的过程中，他注意到张启灵好像正在看着前方一些树干上有奇特深色纹路的树。吴天真快速瞥了一眼，没发现异样，犹犹豫豫就想开口。 “……那个，小哥——” “躲开!” 吴天真话没说完，却见张启灵神色一凛，猛地把他拉到一边! 那一下用力极大，吴天真恍惚间甚至感觉自己的脚都离开了地面儿，整个儿被张启灵拉着在地上悬空平移! 而就在他刚刚离开之前站位的一瞬间!只见余光中什么庞大的黑色物体一晃而过! 那东西见一扑没中，半空中作势就要扭转身体再度攻来，却被张启灵一脚直踹直接踹到对面儿的树干上! 粗壮的树干在重力下剧烈震动一下，甚至隐隐绽开一丝裂纹! 直到这时，吴天真才看清那个东西! 那居然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型蜈蚣!它的身体极度扁平，几乎像一张纸一样薄，长长的节肢密密麻麻地布满身体两侧，此时因为痛苦正在剧烈挣动扭曲! 那蜈蚣——是从刚刚那些诡异花纹的树上扑来的？! 吴天真再看向那树干，上面的花纹赫然已经消失不见! 这蜈蚣刚刚竟是用自己扁平的身躯紧紧贴在树干上，与那粗糙的表皮融为一体，直接天衣无缝地伪装成了树自带的纹路! 既然这样…… 他再看向前面一大片一大片这种有花纹的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嚯……”这一幕实在太快，胖子刚刚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赶忙跟上来。 “不对啊，咱不是喷了驱虫药了吗？怎么这蜈蚣一点儿不带在乎的，跟闻了春药一样颠颠往上冲？” “你这可就说错了。”吴天真虽然受到了惊吓，但还是纠正道：“蜈蚣可不属于虫类，蜈蚣是节肢动物，和昆虫是两个不同的生物。” “它也不是被驱虫药吸引，应该就只是被我们的声音惊动了，下意识捕猎。” 正说到这儿，那趴在地上好长一段儿时间没有动静的蜈蚣突然猛地又飞扑上来，就要做最后一搏! 张启灵见状，本来就因为砍草一直握在手里的黑金古刀瞬间横劈下去，生生将那巨型蜈蚣从中间分做两半! 两片残尸跌落在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这种地步那长足依旧在不停抖动。 前方这片林子规模太大，若是绕路变数太多，很有可能出现比蜈蚣更难缠的东西。 张启灵暗暗思考，振刀甩去刀锋上沾染的绿色黏腻血液，刚想用黑金古刀放血就顿住了。 ……虽然黑金古刀不沾尘埃，刚刚那一下肯定把毒血都去除干净了，但他心里还是总感觉怪怪的，不太舒服。 于是吴天真刚跟胖子科普到蜈蚣的第一百零八个远房亲戚，就看到张启灵直直将手伸到他眼前，淡淡道： “匕首。” 张启灵放血一向是黑金古刀一举说放就放，不带一点儿犹豫。这一下突然要匕首，吴天真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下意识就把腰间的匕首抽出来递了过去。 “小哥，你要匕首做什——” 刷得一下，张启灵面无表情，手起刀落，已经放好了血。 直接将染血的左手按在两人身上，顺便将匕首插回吴天真腰间，他就已经开始包扎伤口了。 吴天真：？!!!!!! “不是，你怎么——” “这样比较快。” 说了一半儿的质问被堵了回来，吴天真心里一口气是吐也不是，憋回去也不是。 他明白苍山变化太快，早点儿找到青铜树就会少一分危机，这条路是必须要走的，没有张启灵的血他俩寸步难行…… 但是明白和接受往往是两码事。 最让他不能接受的其实不是不得不用张启灵的血，而是张启灵放血总是这样的满不在乎。 “放宽心!”胖子一向心大，应该说他是最能看得开的那个人。 如果团队里只有吴天真和张启灵，他们很有可能会因为过于关心对方反而走向冲突，但是正因为有胖子这个润滑剂，所以两个人才能相安无事。 “这放都放了，别浪费小哥一番好意!” “到时候咱出去，给小哥塞他十盘八盘的猪肝，都给补回来!” ……胖子总是知道每个时候该说什么。 心下宽慰了一点儿，吴天真叹了口气，决定暂时放下，这种事还是要潜移默化的进行。 胖子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再针锋相对，准确点儿应该说是吴天真那边儿单方面的气氛不再愤怒，也松了一口气。 这一下放松下来，他就发现了新东西。 那断成两片的蜈蚣身体里，赫然有什么白色的玩意儿露了出来! 那东西大概有一个鸡蛋大小，躺在绿色的血肉里，隐隐好像还在断断续续地跳动。 看上去，就好像里面包裹着一个小小的心脏？ 胖子好奇心大起，见那蜈蚣已经完全不动了，估计是翻不起什么花样，就微微向前探去想要仔细观察一下那个白色的“鸡蛋”。 张启灵刚刚莫名其妙地经历了一场一共只有两秒的吵架到和好，现在正处于完全茫然的状态，结果一回头就看见胖子在挑战新鲜事物! “别——”动。 他话音刚起，只见那白色鸡蛋瞬间破裂，从里面飞射出一个米粒大小的乳白色东西，蹭得一下就钻进了胖子嘴里! “啊？什么？!!” 胖子正被张启灵突然的发声吓了一跳，突然感觉嘴里多了点儿什么东西，喉头下意识一滚动—— 已经把那玩意儿咽下去了。 张启灵：…… 伸出去的手，缓缓放下。 第52章 应声虫 那一瞬间，空气好像都静止了。 吴天真看得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后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掐住了胖子的脖子疯狂摇晃! “我去，你怎么给吃了!快点儿吐出来!!!” 胖子被掐得直翻白眼儿，连声说道：“停!天真你先停!” “不是我胖爷吃东西，哪有还能吐出来的？!这现在肯定已经进肚子里了!” 吴天真听了，蔫蔫儿放下手。 胖子刚打算喘一口气儿缓缓，就看见对面儿张启灵戴上了左手半指手套，揉了揉腕部，神色极其凝重。 “那就打到吐。” 胖子：……我看你这架势是想把我打到死。 他想逃，但他逃不掉，吴天真听到张启灵的话以后非常有行动力的直接在后面把住了他的手。 刚刚他俩还搁那儿吵吵呢，这才哪到哪儿，已经开始合伙作案了! 胖子这心里一紧张，张启灵还没开始动手呢他就扯着嗓子嚎起来了，看样子是打算通过口腔把即将到来的痛觉排除出去。 但就在这时，张启灵却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小哥？有什么问题吗？” 吴天真在胖子身后，视线被胖子那一身肥肉挡得严严实实，现在前方的状况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隐约通过脚步声判断张启灵是不动了。 这一下把他紧张坏了，脑子里已经开始想到胖子神仙难救，他们两个在荒山野岭里抱着胖子冰冷的身体哭的地步了。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接触后脑电波能共享，胖子一个激灵，也想到了这块儿，当下也不嚎了，颤巍巍道： “那个，那个小哥，我这，还有救吗？” 张启灵却没回应，他神色疑惑地仔细听了一阵儿，仿佛确定了什么，脸上露出一种隐约有点儿想笑的微表情。 胖子：……？ “你再说一句话。” 张启灵很快稳住了表情，恢复了那个冷淡的样子，就是这说出的话让胖子有点儿不理解。 他脑子里一群问号在手拉手跳舞，嘴上试探性地张开说了句： “啊？” 然后就在他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只听一个细小微弱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肚子里传了出来! （啊？） 除了音量，其他的和他刚刚说那一声儿一模一样。 “我去!!!” 吴天真离胖子很近，当下也是听到了，当即脱口而出： “胖子你这喝的子母河的水吗？” “这么快肚子里都有小的了!” 胖子此时正吓得浑身直颤，听吴天真这一通乱猜反而支棱起来了。 “你才有小的!你肚子里八个小的!” “这是哪儿，苍山!还子母河，净瞎讲!” 气势汹汹地反驳回去，一转头胖子却又瞬间哭丧下了脸。 “小哥，我这，我这……” （小哥，我这，我这……） 张启灵没逗胖子，举起手示意胖子不要再说话。 “这是应声虫。”他看向地上死无全尸的蜈蚣：“刚刚寄生在蜈蚣体内。” “会复制你的话，随着复制话语的增多应声虫的声音会越来越大。” “等到它的音量超过你，它就会钻进你的脑子将你完全控制。” “找到解药前，不要说太多话。” 胖子和吴天真听得一愣一愣的，在明白应声虫的行动模式后，他俩脑子里突然同时闪过一个想法。 ……刚刚小哥居然一连说了七十多个字？! 这正常吗？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张启灵不知道两人奇葩的脑回路，他并不是一个完全不讲话的人，只是不喜欢在没有的东西上浪费时间。 低下头把刚刚包扎好的左手绷带拆开，张启灵微一用力，殷红的鲜血簌簌流下。 “张嘴。” 将血滴进胖子嘴里，他整理好绷带。 “这个会抑制应声虫的生长。” 沉默地看完这一切，吴天真开口替不能讲话的胖子询问道：“那这应声虫的解药，我们该怎么找啊？” “小哥你知道解药是什么吗？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提示宋书宁他们送过来!” “不知道。” 张启灵搜索着记忆，沉吟道：“每只应声虫害怕的东西不同，只能挨个试。” “遇到解药，应声虫会因为恐惧不再发声。” “那么……”吴天真也陷入沉思：“可以让胖子每到一个地方就说一句话试试，看看能不能碰到。” “古话说，凡剧毒之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虽然距离不一定有七步这么短，但是解药按道理来说也不会离这里太遥远。” 张启灵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一齐看向胖子，胖子耷拉着脸，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 虽然生活很操蛋，但胖子是个乐天派。 本来枯燥无味的寻解药之旅在他的操作下逐渐变得离谱，从简单的每个地方说一句话陡然变成了唱歌接龙。 站在一棵树下，他高唱：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肚子里的应声虫也跟着高声歌唱，他瞬间潇洒转身，溜溜达达换下一个地方。 然后在十几米远的巨石边，他接着唱： “迎来解放，赶走日寇～” 用得还是刚刚西游记的调调。 吴天真：？？？ 应声虫还在有样学样，吴天真却有点儿无法理解了。 “不是胖子，你这唱得也不是一首歌里的歌词啊？这都乱成啥样了？” “等等，你别回复我!”伸手阻止胖子当场回应，吴天真灵机一动。 “你等下个地方再说，尽量少说点儿话。” 于是到了下个地方，胖子一张口又是那熟悉的调调，不过这次换成了他自创的歌词。 “胖爷愿意，这叫才华～” 吴天真：…… 张启灵正靠在旁边儿喝水，这一下子差点儿没被水呛住，用手背压住咳嗽的冲动好一阵儿才缓过来。 应声虫现在的声音已经大了不少，到了不需要凝神去听也能听清楚的地步，眼下这跟着胖子一重复他自创的歌词，听起来跟在那儿恭维胖子一样。 胖子此时已经是玩儿的乐不思蜀，甚至看应声虫都感觉顺眼了不少，这下一听，不仅不害怕反而还露出一个洋洋得意的神色。 张启灵默默地把水杯装好，抛弃了休息一下的打算，瞬间站起身继续前进。 ……如果再不找到应声虫的解药，他不能保证会不会和吴天真联手把胖子揍一顿。 第53章 枯萎 在三人的全速赶路下，很快，雪人峰的山顶就已经遥遥在望。 只见那山顶草木环绕，云封雾锁，显出一派森然景象。 虽然看上去剩下的路已经不远，但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这中间路段又跌宕起伏，曲折迷离，等他们真正来到雪人峰山脚的时候天色已经再次暗了下来。 胖子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这一看到地方儿了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刚想喝水又想起来什么，生无可恋地喊了一声： “啊。” （啊。） 胖子这一声几乎扯着嗓子用最大的声音在喊，这应声虫的动静却也没比他差多少。 再这样下去，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胖子就会失去他的脑子，退居二线，让那应声虫鸠占鹊巢了。 这一想，乐观的胖子也高兴不起来了，心里悲哀之情油然而生，又看这周边儿居然不同于峰顶郁郁葱葱的生机蓬勃，反而一派树木枯朽，草叶衰败的景象，更加凄凄凉凉。 于是胖子干脆破罐子破摔起来，张口就是一句：“奸臣误国英雄死，千古遗碑夕照明。” “我可真是红颜薄命啊!” 吴天真：？ 别说，这地方确实很离奇。 明明左右上下都是草木繁荣的样子，侧面儿百米的地方甚至有一片深湖，却只有中间这段儿山体上的景色格外凄惨。 土地乌黑发红，树木全部死亡，一踏进这个地界，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四周的环境变得格外安静，没有鸟鸣没有虫叫，好像完全是一块儿死地。 生物自来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就像那只齿涉死活不肯靠近雪人峰，这里的死寂一片已经充分说明了危险性。 张启灵蹲下捻起一点儿泥土，微微黏腻，带着浓重的草木腐臭味儿和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腥气。 只是站在边缘地带，他身体里的麒麟血已经开始加速奔流，打开阴阳眼，可以清晰地看到这片土地上弥漫着一股浓郁到几乎凝聚成团的阴气。 “戴上防毒面具。” 站起身，他示意吴天真和胖子做好防护。 虽然他抹在两人衣服上的血可以防止什么诡异生物靠近，但是很显然这个地方的毒素已经渗入到地面、枯树、乃至空气中了。 三人小心迈步进入，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手电筒的白光晃在奇形怪状的枯树上，恍惚间仿佛有重重鬼影在身边游荡。 ……如果现在能有几声凄厉鸟叫，大概都可以直接搬上荧幕拍恐怖片了。 吴天真心里苦中作乐地想着，但说实话，他宁愿真的能有几声鸟叫，也好过现在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却在这时，突然，手电筒的光下，一道漆黑人影赫然出现! 那人仿佛被树藤缠绕全身，像一具干尸一样，形态扭曲地挂在树上，在冷风中摇摇晃晃。 “卧——” 胖子一声卧槽就想喊出来，却突然被吴天真一巴掌糊在了嘴上把话堵了回去。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必须少说话，硬生生把惊呼憋住，刚想给吴天真一个赞赏的眼神就听到旁边的吴天真用几乎能刺破他耳膜的音量大声替他把未尽之言喊了出来： “卧槽!!!!!!!!!” 胖子：…… 张启灵：……？ 张启灵看到人影时平淡无波的心硬生生被吴天真这声大喊吓得一停，他无语地停下来静静地等吴天真喊完，然后面无表情地把手电筒怼在了那个“干尸”脸上。 在高亮的灯光下，“干尸”终于显出来它的庐山真面目—— 是那棵已经完全枯萎的，三人都很熟悉的，树瘤长成人形并只会喊救命的怪树。 吴天真：阿这。 “哈哈，哈哈哈……”他悻悻地摸了摸头，干笑两声缓解尴尬。 但尴尬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产生了疑惑。 “昨天晚上它明明还活蹦乱跳的……”吴天真仔细看了看这棵树，已经死透了，毫无诈尸的可能。 “只是短短一天，它竟然已经完全枯萎了？” “这地方刚刚形成。”却是张启灵接了他的话，他拿手电筒照了一圈儿，眼神凝重。 “探查的时候，还没有。” 吴天真茫然了一瞬，但很快他理解了张启灵的意思，语气中带了一分不可思议。 “小哥，你的意思难道是，你今天白天带着齿涉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枯萎，和其他地方一样生机盎然？!” 张启灵点了点头，吴天真忍不住“嘶——”了一声。 如果是这样，那那个造成这种景象的东西，真的是可怕到了一个极点! 胖子几次想说话，但是又碍于肚子里的应声虫憋了回去，这心里是越想越不爽，再看这个昨晚疯狂捣乱的树就更是火上心头。 他一击重脚就踹了上去!那怪树枯萎后根系萎靡松弛无比，再加上这里的土地变得黏腻软绵，胖子这一脚落下，只听几声咔嚓脆响，这树居然直接轰然倒地! 胖子：我去!碰瓷啊？!! 完全安静的地方，一棵巨树突然倒塌带来的声响几乎是呈几何放大! 张启灵伸手把吴天真拉到一边儿，躲开了砸下的树枝。 吴天真惊魂未定，刚想跟胖子大战三百回合，手电筒的光无意扫过树木倒下显露的巨坑时却突然顿住。 只见红黑色的土壤松散簇拥在断开的几条树根旁，但在这交错掩映下，几抹灰白色赫然出现! 张启灵折断一根粗壮树枝，试探地将白色周边的泥土拨开—— 那竟是一个个人的头骨! 一层叠一层，不断向周边延伸，中间散落穿插着其他的人体骨架结构，就算只是乍一眼看过去的粗略估计，也至少有上百个! “这……这难道都是被这棵树拖来的人吗？”吴天真不敢置信道：“这些人被齿涉分食完毕后，尸骨又被树藤拖进地底当了肥料？!” 张启灵没有回应，这个场景确实太过残酷，但此时他心里油然产生一个疑问。 ……苍山长年作为风景区存在，这棵树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这些死去的人到底来自于时间长河上的哪个渡口？ 而就在这时，探查深坑的树枝发出“砰”得一声! ……它在下面，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第54章 女童 这一声轻响在寂静里瞬间吸引了三人注意。 不同于碰到头骨时的沉闷，这声音清脆悦耳，甚至还带着一点儿萦绕不散的嗡鸣。 胖子自知刚刚那一脚太过鲁莽，当即就掏出了折叠铲要将功赎罪，把这躲在下面的东西给挖出来! 这里泥土实在松软，铲子插进里面毫不费力，胖子吭哧吭哧没有太费力气就把那玩意儿挖出个大半! 但当手电筒的白光照上去的时候，眼前出现的东西却完全超出了几人的想象! ……那竟然是一座被层层人骨掩埋的古代建筑! 这建筑规模不大，粗略看过去也就五米长，三米宽，两米高，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即使是这样袖珍的房屋也精细设计了雕梁画栋，翼角垂脊。 繁复的如意雕刻纹路在墙面儿上密密分布，让这沾满泥土灰尘已经失去往日精美的建筑又显出几分华贵。 最令人惊讶的是，这建筑居然完全是用一种奇特的木头制成，这木头深埋地底多年未曾腐坏，铲子砸在上面甚至能发出砸在玉石上一般的声音。 “我去……”吴天真绕着它转了一圈儿：“这也太奇特了吧？” 见一边的胖子一脸不屑的模样，好像对他的大惊小怪非常不解，吴天真解释道：“古代木质建筑大多使用繁复的榫卯工艺进行部件的组装结合，就算不用一根铁钉也可以保证建筑的牢固和稳定。” “眼下这个建筑看样子在地里埋藏的时间没有千年也有八九百，还能如此完整精美，可见当初工匠技艺高超。” 张启灵没有参与吴天真的科普小课堂，他盯着这建筑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建筑被一层薄土覆盖的木质顶端好像有一些不太正常的凸起，于是凑近拿刀鞘将土拨到一边。 ……然后上面露出了一排钉子。 此时吴天真正好说到“就算没有一根钉子”，张启灵定定和这顶端露出的密密麻麻的钉子头对视了几秒，默默地下意识拿刀鞘又把土盖回去了。 他虽然埋土埋得很快，但架不住吴天真一直有用余光关注他的动向，见他一个人蹲在这儿不知道在干什么，立刻看了过来。 “小哥，你干嘛呢？” 张启灵：…… 他沉默一下，又一次把土扒拉开了。 吴天真一看，果然大惊失色。 “我的天，这么多钉子？!” “这不可能啊？？” 胖子见吴天真被打脸，差点儿笑别过去，只是考虑到应声虫可能连笑也学，所以才没有真的笑出声，只是在哪儿硬生生把整张脸都憋红，浑身的肉都在颤。 吴天真没有搭理胖子嚣张的嘲笑，他此时心里有更大的不解。 “虽然古代建筑确实有的会用到钉子，连紫禁城内部都有钉子的固定。” “但是绝对不会有一个工匠就这样把钉子头露在外面，更何况这个建筑如此精美，露出的钉子头怎么会这么多？!” 正说到这里，他突然灵光一闪，脑子里想到了当初去过的隋朝墓科考现场。 “除非，这根本不是一个建筑——” “而是——”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沉闷的敲击声! 在三人的注视下，这顶部严丝合缝的钉子居然猛地剧烈抖动起来，伴随着瘆人的滋啦声，竟是一根接着一根地从内向外硬生生从木头上拔出来了! 那拔出的钉子却没有掉落下去，而是诡异地悬空浮起，像是被丝线串联着一样微微颤动! 在手电筒的光照下，钉子的底端赫然有一滴滴鲜血缓缓流下!! 此时吴天真那最后的结论才说出口—— “……是棺材!” “这是一具铁钉封顶，镇压怨气，让棺中人永世不得超生的邪棺!!!” 随着话音落下，那去除钉子的棺盖陡然被一股冲力顶起，里面隐约传来阴森笑声，听起来清脆干净，竟是一个孩童的音色! “退!” 朝胖子和吴天真喊了一声，就在那里面的东西要出来的一刹，张启灵瞬间跳起，借着重力携千钧之势猛然落在那棺盖上! 单膝跪住，双手紧握黑金古刀赫然下刺，那坚硬木头如豆腐般被轻易破坏，碎裂飞射的木屑带着血色随他黑色的衣摆一同下落! 砰得一声，那刚刚被顶起的棺盖已经被重重砸了回去，黑金古刀一插到底，只听血肉撕裂声，里面的诡谲笑音立刻断绝! 远离战场中心的胖子和吴天真刚刚松一口气，却见张启灵神色一变，黑金古刀极速拔出，整个人如灵巧雨燕般在空中侧身回旋，长腿随着惯性瞬间踢中棺材侧壁! 而就在他起身的那刻，棺盖悄无声息地爆成粉末! 无数微不可见的细线如钢铁锋刃静立在空气中，刚想转向攻击就被张启灵那一脚侧踢瞬间踹飞! 棺材飞射出去，在松软的地面犁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静默一秒后猛地炸裂! 一道通红身影携着细线化为一道残影冲了过来，与黑金古刀悍然相撞! 华贵的衣服散发出腐臭气息，腥臭的血砸在地面，这是一个女童尸鬼! 它面上带着甜蜜的笑，那惨白又婴儿肥的脸在两只手的托举下显得阴森可怖! 而它的脖颈上，赫然只有一个不断流血的巨大创口! 张启灵刚刚那一刀精准斩断了它的头颅，但它此刻竟然直接将自己的头抱在怀里! 一击不中，它瞬间后撤，怀中的头颅张开嘴，嘻嘻笑声再度响起。 周边萦绕的细线像被什么牵引，穿针引线般缓缓将它的头又缝到了脖颈上。 直到这时，张启灵才注意到，这个女童尸鬼的身上布满了缝合线。 ……年幼夭折，死无全尸，怨气深重，以至于被缝合好尸体后镇于铁钉棺中，上植鬼树长年埋骨，借无数人命的戾气灌注于铁钉上，以保证这女童冤魂不得自由，永世不得超生! 怜悯只在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张启灵的神色冷厉起来! 因切割伤而死，这个女童尸鬼没办法用斩击的方法灭除。 张启灵的黑金古刀只是微微偏向，已经被时刻关注的吴天真捕捉到! 瞬间脱下身上带血的外套，吴天真猛地将它甩了出去! “小哥，用这个!!” 同时，一道白光闪过，胖子已经把发丘印扔了出来，砰得一声重重砸在女童脑壳上! “走你!!!” 张启灵一顿，黑金古刀立刻转向，刀尖穿过衣物上的血迹，阵阵刀鸣间麒麟火瞬间爆燃起来! 衣服一秒间化为灰烬，刀锋卷火呈燎原之势，一刻不停已经穿透女童尸骨的胸口! 发丘印神力镇压下，伤口无法愈合，火势熊熊，瞬间将它包围。 待张启灵轻轻落地，发丘印正好落下，被他接在手里递给了胖子。 此时那女童尸鬼已经完全消失，仿佛从未存在。 第55章 邪门儿 尸鬼被麒麟火烧尽，其中的冤魂也终于获得自由，不再被困在无尽怨恨中。 “小哥，你没事吧？” 吴天真见一切平息，放心之余也担心张启灵刚刚有没有受伤。 张启灵轻轻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的样子。 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不管是吴天真还是胖子都对张启灵独特的语言表达方式有了充足的理解，不论是张氏微表情学还是张氏小动作解读学说都掌握得炉火纯青! 比如现在，吴天真就一眼看出张启灵是在介意他的外套被烧毁了这件事，立刻笑了起来。 “没关系，我一点儿都不冷哈哈哈!” “看来这地方之所以这么荒凉，空气还有猛毒，就是这个尸鬼长年怨气渗透形成的……” “这下灭除了它，想必这里也会安全很多。” 见状，张启灵看上去轻松了一点，收刀入鞘，看向了胖子。 “你刚刚……”他紧紧盯着胖子的腹部，沉吟着说：“喊了‘走你’。” 胖子：？？？ ……那啥，难道我不该喊吗？ 胖子一时间整个儿茫然住了，但看张启灵认真的模样，他又觉得这应该是个什么大事。 左思右想想不明白，最后他犹豫地又重复了一遍。 “走……走你？” 这下吴天真也发现问题所在了，他不敢相信地听了又听，瞬间惊喜起来! “我去!胖子你仔细听听，应声虫不说话了!!” 胖子：!!!!! “卧槽!真的假的!”胖子大惊失色，甚至怀疑应声虫是睡着了，原地蹦了好几下，试图靠波涛起伏的大肚子把应声虫叫醒。 “……你叫啊!你再叫啊？你叫不叫？!要叫快点儿的!” 几番折腾，却丝毫不见应声虫出声儿，胖子只觉得自己这一天的憋屈终于排解出来，别提多爽了，站定以后直接对着肚子呸了一声： “怂货，你个鳖孙儿!” 被解药吓到不敢说话的应声虫：……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好了胖子，别玩了哈哈哈!”知道解药在附近，吴天真也很高兴，但是夜长梦多，他觉得还是早点找到解药为好。 “我们先找找吧，别一会儿又出什么问题。” “我靠，你可别提这个哈!”胖子现在可听不得这种不吉利的话，颠颠儿地就跑去找解药，嘴里还说着：“天真你可悠着点儿，你要是个乌鸦嘴，我那解药可就不安全了!” “不是，我怎么就是乌鸦嘴了？”吴天真愤愤反驳：“我正常得很好吧？!” 张启灵也分散开去找可能是解药的东西，此时听到他俩的对话，脑子里不禁想到了刚刚遇到吴天真的场景。 ……好像刚开始他还把吴天真当成邪门儿事情触发器来着…… 张启灵：…… 他立刻低下头，加快了找解药的步伐! 虽然他不会跟胖子一样说出口，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油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也许因为胖子的心意太过真挚，欲望太过强烈，两人在这边儿遍寻不到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了解药! 只见那解药呈黄褐色球状，表面粗糙仿佛有纤维纹路，正静静躺在碎裂的棺材板交错下的土地上，看上去像是刚刚那个女童尸鬼的陪葬品。 其实胖子刚刚摸到这边儿的时候也没想到要看看棺材，但就是那一瞬间，根植在内心深处的摸宝贝思维突然冒了出来，诱使他下意识看了那棺材板儿一眼。 然后就是那一对上眼儿，他就感觉到肚子里的应声虫猛地抖了一下。 胖子：哦豁～ 很快听到喊声的张启灵和吴天真就围了过来，三人一通分析，愣是没看出这解药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当然，准确点儿来说，是吴天真和胖子在热烈分析，引经据典，你争我夺。 而张启灵，此时正进入了人生的思考之中。 这个东西确实是解药，应声虫的反应可以作证。 他其实也看出来了这个东西的真面目。 ……九香虫干瘪成团的躯干。 说是九香，但其实只是古人的一点儿小心机。九为极致，物极即反，九香虫的意思其实是——奇臭无比的虫子。 虽然是一味中药，但是一般来说，不会有人愿意尝试。 更何况，看样子，眼下这个，应该不是熟的。 张启灵：陷入要不要说的犹豫之中。 但很显然，胖子已经完全不在乎这是啥了，他甚至大无畏地无视了这个东西曾经和尸鬼亲密接触的过去。 牙一咬，眼一瞪，颤颤巍巍地伸出胳膊，他已经打算忘记这个东西的一切不堪，宽容地接受它的所有。 吴天真在一边儿为他加油鼓劲儿，张启灵在一边儿不忍地别过头。 然后就在他的手马上就要够到解药的一瞬间—— 静静躺在地上的解药，它身体下那片土地，居然，张开了嘴？!!! 只是一口，瞬间就把解药吞下去了! 胖子：？？？？？! “卧了个大槽!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他瞬间破防，甚至怀疑自己瞎了，看到了幻觉。 就在他打算一个猛子扎下去看看下面是不是藏了个爱丽丝的兔子洞时，只见地面儿一阵诡异扭曲，一个和泥土几乎一模一样的方形肉块儿赫然冲了出来! 张启灵猛地拎起两人的后衣领儿，瞬间后撤好几米! 那肉块儿庞大无比，像是一个躺平的电冰箱，表面覆盖着一环环的肉茎和凸起的肉颗粒，仿佛扒了皮的表面儿上时不时有粘液渗出。 粘液滴落在地，地面儿立刻被腐蚀! 这种猛烈的毒性! 破坏这块儿土地的根本不是尸鬼的怨气，而是这个肉块儿的毒气! 它张开恶心巨口，手电筒照射下，那熟悉的黄褐色九香虫一闪而过。 ……往好的方面想想，这至少说明它的身体里是无毒的。 解药拿出来应该还能用。 在胖子的狂怒声中，张启灵恍然学会了一大批新颖的骂人知识。 然后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 ……果然，邪门儿探测器还是好使的。 第56章 诱饵 这肉柜无眼无耳无鼻无手足，仿佛仅仅就只靠着前端那张庞然大嘴活着。 它不知靠什么感知到三人的位置，嘴角一缕缕粘稠口水流下，但很快它就探查到麒麟血的存在，大嘴一闭，作势就要转身离去。 没有手足的情况下，它的动作完全靠身体上一圈圈肉环蠕动带来的摩擦力，因此它行动极其迟缓，花了足足三四分钟才勉强转向完毕。 “我靠!你还想跑!”胖子一看这还得了，火冒三丈，不管不顾就要直接摁住这个肉块儿：“奶奶的，今天你不把解药吐了，胖爷我把你屎都揍出来!” 刚想动手，却被张启灵伸手拦住。 “它身上的毒，手套无法隔绝。” “很危险。” 胖子勉强冷静下来，只见张启灵伸手指了一下他们面上的防毒面具，两人定睛细看，才猛地发现端倪! ……这防毒面具已经是特制材料，但表皮居然也隐隐有被空气中浓郁毒素腐蚀的趋势!! 这看似毫无攻击性的肉团子，现在居然是像刺猬一样碰不得摸不得了。 张启灵定定看着那个一扭一扭，不紧不慢，动作极其具有嘲讽意味的肉块儿，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名字。 “方蛇。” “蛇？!!”胖子不敢置信地喊道：“这玩意儿是条蛇？？” “这尼玛，这蛇祖宗是和哪个蛆串了种儿吧？!” “我就知道我跟蛇这种东西是先天犯冲!遇到准没好事儿!” 吴天真涉猎广泛，博览群书，知道很多奇珍异兽，听到这里兴奋接话道：“如果真的是方蛇的话，那就有解决办法了!” “我之前看《子不语》上提到过，方蛇浑身毒素，但是容易受到刺激，只要拿东西刺激它疯狂排毒，等到身体里的毒全部排光，它就会完全失去任何反抗能力!” “嗯嗯!”胖子配合地直点头，虚心求教道：“说得好吴老师，那敢问古人都是拿什么玩意儿刺激它的？” “呃……馒头。” “哦这样!”胖子立刻回身翻背包，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才找到十包压缩饼干。 “那您看这压缩饼干能给它老人家塞个牙缝吗？” “……” 吴天真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他们几个人带的东西不多，这周围又全是枯树烂草，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能拿什么刺激方蛇。 泥巴倒是挺多…… 但是人家方蛇也不吃泥啊？又不是那个四耳五眼兽，啥都吃，一点儿不挑食。 此时方蛇已经扭着屁股爬了好几米远，胖子害怕离得远了那应声虫又搞事儿，连忙往前走了两步跟上。 那场面又搞笑又心酸，张启灵抱着黑金古刀看着，一时也没想到办法。 麒麟火倒是可以把方蛇的毒素烧净，但是火力凶猛，可能到时候连解药都难逃一死。 正想到这儿，突然耳边传来隐约的水声波动! 这地方之前笼罩在阴气怨气和毒气里，四周没有任何生灵敢靠近，现在尸鬼一死，隔绝外界声音的无形压力消散大半，也多少有了一点儿声音传进来。 张启灵意识到这水声来自于百米开外那片深湖，那片湖看不到底，幽深碧绿，看上去没有源头和出水口，应该是由地下水和降雨形成。（湖在53章刚到雪人峰时提到） 方蛇并不是水陆两栖的生物，一旦下水，势必会因为受到惊吓下意识放出毒气防御，而且，那湖里水声阵阵，其中必然也有生物存活，比如—— “鱼。” 吴天真和胖子正因为找不到解法满面愁容，却突然听到旁边儿的张启灵来了这么一句。 “鱼？什么鱼？”吴天真傻愣愣地重复着：“小哥你想吃鱼？” “这儿除了那个该死的蛇啥也没有!”胖子现在已经进入悲观状态，哀嚎道：“小哥你要饿了，等会儿我胖子嘎了以后你就把那蛇烤了吃吧!就当给我报仇雪恨了!” 张启灵：…… 无奈之下，他只好把话说全。 “把方蛇引进湖里。” “湖里有鱼。” “我去!”吴天真电光火石间弄明白了一整个计划，恍然大悟道：“还能这样？!” “小哥你真是个天才!!!” 张启灵没说话，胖子左看看右看看，见愣是没一个人打算给他这个第一受害者解释，急吼吼问道： “什么玩意儿？什么湖？哪有湖？不是你们能不能别一个个都话说一半儿，胖爷我现在急得跟那拉稀的时候没厕所一样了都!” 这个有味道的形容成功地让张启灵退后了两步，吴天真噎了一下，终于给胖子解释清楚了。 “嗯……”胖子听完后做出一脸思考者模样。 “这个计划倒是没毛病……” “但那方蛇它又不是个傻帽儿，为啥就那么听话往水里跑？” “咱仨身上都有麒麟血，它连过来都不敢——” 话说一半儿，胖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biu得一下锁定在了吴天真身上。 准确点儿说，外套刚刚被烧成灰现在身上半点儿麒麟血都没有的吴天真身上。 吴天真还不明所以，胖子就已经一个箭步窜了过来，厚重的手掌重重拍在他肩膀上，带着一股子让人害怕的情深意切。 “天真!”他高喊：“我的好兄弟!” “现在就到了你为胖爷我抛头颅洒热血，两肋插刀的时候了!” “啊……？”吴天真愣了一下，然后逐渐反应过来胖子的意思。 “啊？!!!!!” “不是，你的意思不会是，我去当诱饵吧？!” 胖子庄重地点头，脸上几乎写上了“你真聪明”几个大字。 吴天真一瞬间感觉，自己这个好兄弟，实在不行胖子还是丢了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吴天真其实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但就想和胖子吵两句：“你可以把你的外套脱给我，这样你胖爷就可以亲力亲为亲身下阵了～” 胖子：……嘶，好像也行？ 张启灵在一边儿看到他们两个掰扯，感到有点儿疑惑。 方蛇虽然行动迟缓，但这只是它表现出来的冰山一角，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其他危险，按道理来说让他去做诱饵是最安全的。 反正他的麒麟血只是在身体里面流动，不暴露出来的话，也可以蒙蔽方蛇一时。 想到这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左手，结果发现血已经渗了出来，浸透了绷带。 一瞬间他恍然大悟，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再绑几层遮严实了就行。 于是他又缠了几层绷带，等待良久，好不容易找到了两个人说话的间隙插了进去。 “我可以——” “停!” 却见吴天真猛地伸手拦下了他的话。 “我!去!” 吴天真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 第57章 湖水 刚刚和胖子斗嘴到一半儿，吴天真就注意到张启灵突然在给自己绑绷带，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这个不省心的家伙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对自己好点儿了。 结果，转头他就冒出来，表示自己把血遮住了可以去当诱饵。 吴天真：…… 怎么说呢，感受到了教育的失败。 他气到不想再说什么，噔噔噔几步就冲到前面拦住方蛇去当诱饵了。 但是看他那个张牙舞爪的架势，比起扮演一个无害美味的食物，更像是要直接把方蛇骨灰给扬了。 好在方蛇这个东西没有脑子，一感受到没有麒麟血的大型猎物，哈喇子就要把自己淹了，兴高采烈地就挪动着跟着吴天真走。 看到计划顺利，胖子松了口气，转眼却看到被撂在原地的张启灵还很茫然的模样，又转而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总感觉自己明明连女朋友都没有一个，却突然当上了两个孩子的爹。 吴天真他自己可以哄好自己，倒不用去担心什么。 于是胖子脸色一肃，郑重地从张启灵手里把黑金古刀拿了过来，又郑重地把刀又放回到张启灵手里。 “小哥，我们俩的安全可都靠你了!” 张启灵一愣，很快坚定起来，握紧刀刀点了点头。 胖子：好了，这个也应付完了。 ……哎，胖爷我心好累。 —— 方蛇不懂这群人的复杂心理活动，它眼里只有那么一大块儿食物! 吴天真一开始还小心谨慎地扮演诱饵，生怕方蛇突然暴起给他来一下。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自己是在杞人忧天。 这方蛇流口水都感觉快要流到脱水了，但是身体构造却决定了它只能一点点挪动，已经焦躁到张开大嘴啃地面儿辅助拖动身体的地步了。 ……感觉甚至有点可怜。 他完全放松下来，甚至感觉这个工作有点儿无聊。 然后他一转眼，就看到在前方探路，握住黑金古刀，身体紧绷，神色凌厉，看上去异常警觉的张启灵。 张启灵一向没什么表情，这一下子突然这样差点儿没把吴天真的魂儿吓走一半儿，身上的寒毛瞬间全都起立，感觉好像马上就会有史前巨龙这种等级的怪物冒出来一样充满了危机感! 他瞬间把枪拔出来握在手里，狗狗祟祟地猫着腰左右乱看，就想找找那个怪物到底在哪儿。 “嘶嘶——嘶!” 是胖子溜到他侧面儿不会被方蛇感应到的地方远远地朝他比划。 “不是天真，你这突然干嘛呢？” 吴天真观察了一下，发现胖子手里也握着枪，更加谨慎。 “是不是有什么危险，我怎么没找到，你俩怎么武器都拿出来了？？” 胖子：…… 我说我就是把枪拿出来配合一下小哥的气氛你相信吗？ 但是这话他当然不能说出来，张启灵耳朵太好使了。 胖子这又不会摩斯密码，一时间抓心挠肺的难受，最后只能以头抢树，生无可恋地给吴天真摆了摆手。 ……下次，他胖爷非得研究出来一个不用张嘴说话的交流方式! 吴天真不明白胖子的良苦用心，这下子更加确定有什么没办法诉诸于口的危机正在悄然靠近，越发紧张。 一时间，只有方蛇开心的世界达成了。 好在这条路并不算太远，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方蛇终于慢慢吞吞地在吴天真的引导下来到了深湖旁边儿。 虽然紧张原因不同，但是三人心里都大大松下一口气。 只见这片湖异常广阔，在山壁之间反射出点点鳞光，颜色深沉看不清任何内部情况。 刚到雪人峰的时候远远一看，还以为这个湖正好在水平侧面儿，但是现在走到面前，才发现它的地理位置极高。 湖里的水满盈出来，堪堪与岸边儿平齐，看上去只要稍有波动就会溢出。 这下边儿正好有一片悬崖，看来这个湖在水量充足的时候甚至可以成为瀑布的源头。 吴天真圆满完成任务，刚想继续计划的下一部分，却发现了问题。 方蛇虽然傻，但是没有傻到那种地步。 这都到水边儿了，它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一时间近在眼前的食物也不想吃了，肉环挪动间就想转身开溜。 吴天真刚想咬牙跳到水里，继续引诱，却听一声巨响! 那还没转完身的方蛇跟个保龄球一样蹭得一下化为残影直接射进了湖里，激起一阵巨浪! 而岸上，胖子咚得一声把用来撞方蛇的粗壮树干放下，轻飘儿地吹了一下手掌上的灰尘，一股子隐士高人的风范扑面而来。 在他旁边，刚刚砍完树并削完树皮的张启灵默默地把黑金古刀收回了鞘。 吴天真：……狠还是你们狠。 —— 不管过程怎样，方蛇终于是成功下水了。 想来这可能是它这辈子第一次洗澡，一下子受宠若惊，不知所以，刚浮上水面儿就开始跟个滚筒洗衣机里的滚筒一样疯狂翻滚。 深紫色的毒气爆炸一样猛地炸开，又很快被水压了下去，它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爆发毒气，试图用这仅有的技能逃出生天。 胖子看了一会儿，纳罕道：“怎么也不见得有鱼上来，难道这湖里一点儿活物都没有？” “我说胖爷。”吴天真无奈道：“脑子该用还得用的，要不放那儿不动它多寂寞啊？” “这方蛇一下水就放毒，哪条鱼这么不讲究现在还往这儿凑呢？” “鱼只是我们考虑方蛇如果下水不立刻排毒的第二道准备，并不是必要的。” 胖子恍然大悟，但还是感觉有点儿小丢人，于是扯着嗓子给自己找补道：“那，那我能不知道吗？我这是怕小哥待会儿又想吃鱼，这提前考虑着呢!” 安安静静却突然被拖入战场中心的张启灵：……？？？ 看了眼一片漆黑还有个大肉团在里面翻滚的湖，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胖子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才会把他想吃里面的鱼这种话说出口。 为了防止胖子再口不择言，也是因为他正好发现了新东西，他开口打断两人的瞎扯。 “有活物。” 顺着张启灵伸出的手指，两人赫然发现，漆黑的水中竟时不时泛点白色颗粒，密密麻麻地把方蛇围绕。 ……这些东西，居然在啃食方蛇？？!! 第58章 九香虫 方蛇此时已经差不多把毒气排放干净，整个身体肉眼可见的从脏污又布满黏液的深粉色变成了淡淡的灰白。 此时它浸在水里，因为疼痛而不停翻腾，身上不停有跳蚤一样的白色不明生物跳起，又钻入它的身体深处饮血吃肉。 张启灵见状，担心解药会在这个过程遭到破坏，看准时机瞬间抛出飞爪把方蛇从酷刑里解救出来。 “我去……”吴天真凑近看了一眼，不忍直视地别开了头。 在水里的时候看不真切，现在方蛇上了岸，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暴露在慢慢升起的晨光下。 只见它本来臃肿圆润的表面儿现在像是蜂窝一样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黑色的小孔，里面还有淡红色血液缓缓渗出，没一会儿就把方蛇变成了一条血蛇。 从那些漆黑小孔中时不时还会有白色生物探出头，这方蛇嚣张一世现在却成了它们这些米粒大小东西的饕餮盛宴。 胖子顾不上悲天悯人，急吼吼地就要伸手去扒拉方蛇的大嘴。 就在即将接近的瞬间，一个刚刚从方蛇嘴里爬出来的白色生物猝不及防地爆发出子弹一般的速度，看那方向马上就要跳到胖子手上! “卧槽!”胖子想躲，但惯性让他没办法及时收回手，幸好张启灵反应及时，拿刀鞘给他挡了一下。 “我来。” 轻轻说了一句，张启灵行动力极强地蹲下，没做任何防护措施直接把左手伸到了方蛇嘴里! 绷带刚刚已经被他拆下来一半儿，麒麟血的威慑让刚刚钻进方蛇内部的白色生物都退避三尺，恨不得直接原路再钻出去。 张启灵仔细感受了一下，这方蛇不知道之前都吃了些什么东西，身体里黏腻一片，他摸了好久才摸到熟悉的粗糙圆球。 掏出来的时候粘液还在往下滴，散发出一股臭气，一只白色生物被粘液缠住一时没逃掉，跟着解药一起被拿了出来。 张启灵伸出手指把它拈起，在光下，它赫然是一只米粒大小的虫子! 微小的身体几乎大半都是长满稀碎牙齿的嘴部，过于透明的身体让人怀疑它们吃进去的东西到底都储存在了哪里。 眼下被可怕的麒麟血气息包围，这小虫拼命挣扎片刻，突然腿儿一蹬，当场暴毙了。 张启灵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刚刚手劲儿没掌握好把它捏死了，不信邪地又抓了几只小虫，然后才确定，这些虫子完全只是因为过于胆小把自己吓死了。 ……果然他的力道掌控能力没有任何问题。 吴天真没去关注张启灵的生物研究进展，他刚刚从背包里翻出一瓶干净的水。 “小哥，快来洗洗手，这方蛇身体里面还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呢!” 张启灵从善如流地把左手清洗干净，又仔细地专门儿冲了好几遍解药，然后静静地把解药递到胖子眼前。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此时胖子接过去的不仅仅是一份解药，更是说不清的兄弟情义，道不明的心中感动! 他几乎眼含热泪，双手捧起解药举到眼前，然后他猛地伸手握住吴天真的手用力摇晃了几下，又握住—— 没握住，张启灵跑开了。 胖子：…… 他放弃握手的庸俗想法，另辟蹊径地给角落的张启灵抛了个难以形容的媚眼儿。 眼见张启灵的手已经缓缓朝刀柄的方向移动，胖子立刻恢复正经，啥也不说了，一抛药一仰脖，那解药“嗖”就进了嘴里! 在张启灵平静中藏着一抹好奇的注视下，胖子闭着眼嚼了嚼，脸上逐渐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那表情，扭曲中带着崩溃，他甚至下意识都要把嘴里的渣渣吐出来了，但是又立刻伸手把自己的嘴唇死死捏在一起，生生捏成了鸭子嘴。 吴天真不知道九香虫的威力，还以为胖子这是在即兴进行什么行为艺术，直到看见张启灵默默走过来把刚刚没用完的水递过去，而胖子立马跟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夺过来就是一个猛灌! 半瓶水立刻见底，胖子终于把那玩意儿咽下去，但是这只是开始，嘴里那股子怪味儿依旧萦绕在他的每一颗牙旁边儿，无时无刻不在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我他妈的，呕——我操了，呕!”他眼泪都要飙出来，这会儿是真的眼泪。 “这玩意儿他奶奶的，我呕——怎么跟那屎粑粑一个味儿？!!” 吴天真被这惨烈的景象吓了一跳，听到胖子的血泪发言后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又小心翼翼地问： “你……你吃过啊？” “什么玩意儿我吃过？我这不正——”喊了一半儿胖子突然意识到吴天真的意思是问他是不是真的吃过屎，一时间几乎感觉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卧槽我没吃过!!!!!我真是，呕，我真是那什么，比喻!你知道什么是比喻吗？!!!” “嗯嗯嗯知道知道了!”吴天真实在不忍心再打扰此时的胖子，连连点头熟练认错。 过了好一阵儿，胖子勉强缓过来一点儿，注意到手里的空瓶子，突然想起刚刚竟然是张启灵给他递了水! 胖子：什么情况，家里的孩子终于长大懂事儿了吗？! “小哥!”他立刻要开始正向情绪传递，贯彻夸奖教育的优良方针! “多亏你刚刚这水，我真是——” 话没说完，喉咙里那股子味道突然又反了上来，胖子嘴里的话一哽，差点儿没再次哕出来。 却见眼前突然又递上了一块儿压缩饼干，顺着那握着饼干的苍白手指往上看，赫然是张启灵戴着兜帽面无表情的模样。 “吃。” 言简意赅，意思明了。 但是胖子突然有点儿害怕了，就是怎么说，感觉孩子懂事儿太快太彻底也挺惊悚的。 “那个，小哥。”他干巴巴地笑着，把压缩饼干推了推。 “你别突然这么贴心，我这还有点儿不太能接受呢……” 张启灵（其实只是因为没有告诉胖子九香虫的事而心虚）：…… 他顿了一下，默默把手里的压缩饼干收了回去，又抱住了黑金古刀。 第59章 暴雨 九香虫虽然味道突破极限，但是效果实在立竿见影。 胖子这刚刚把它吞下去，没一会儿就开始闹肚子，颠颠儿地就要往草丛里冲! 一阵机关枪发威的声音后，他神清气爽地踱步出来，二五八万的样子像是什么顶尖儿领导人。 “怎么样啊胖爷？”吴天真一只手捏住鼻子，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那不是妥妥的？”胖子倒是美得很，感觉已经到达了人生的巅峰。 “直接就是一个发配边疆，你要是现在去扒拉扒拉说不定还能找到那个什么应声虫的尸体呢!” “不了不了……”吴天真连连摆手拒绝，是一秒钟都不想呆在这里了。 转头找了一圈儿，发现张启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窜到远处一棵树顶了，那无声无息的特性真是一点儿也没改。 “小哥——!”吴天真朝着那边儿大喊：“走了!!!” 话喊出去，隐约见张启灵好像朝这边儿看了一眼，身体轻盈地跟个纸片儿一样直接从树上“飘”了下来，没一会儿就到了眼前。 此时地上那方蛇身体里的白色小虫因为长期脱离水源，已经一个个枯萎死亡。 但是方蛇的身体对于这种生物来说实在诱惑力太大了，只见水池边儿上一圈厚厚的白色，那是水里无数浮上来的白色小虫因为看得见吃不到的食物在疯狂扑腾岸边儿的土壁。 胖子这身体一好利索，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了。 刚刚那一整天，应声虫都在他肚子里嚣张跋扈，颐指气使，害得他那么长时间都没法儿发挥自己的语言才能，无数能放到相声宝殿里供起来的名言都被埋没了! 如今终于解放了，他真是现在看着一棵草都想薅起来把它全家十八辈祖宗都数落一遍! 这小虫儿还跑得了？ “呦呦呦，这么着急呢～”他立刻把方蛇拎起来，作势要丢到水池里。 “想吃吗？想吃胖爷大发慈悲给你们送回去～” 他一摇一晃，眼见马上就要把方蛇丢进去了，却立刻又收了回来。 “哎!就不给你们吃!” 挨了一顿啃又被晃了半天现在半死不活的方蛇晕晕乎乎地被放回到地面儿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类还嚣张地拍了一下它的屁股。 “喏，今天胖爷我大发慈悲，你走吧!” 水里的小虫：……我?的。 见这些小虫好像现在更加疯狂地在撞水池边儿，胖子又开始火上浇油。 “怎么了怎么了，不会吧，你们不会想咬我吧？” “来啊来啊～”他一转身把屁股撅给小虫：“来使劲儿咬!” “哦忘了，你们出不了水哈哈哈哈哈哈!” “行了胖子，别玩儿了。”吴天真被胖子的操作无语到了，说道：“快点儿的吧，再磨蹭下去小哥都要走远了。” 这块儿地方周围都是山壁，他们打算还是回到刚刚那个位置再找出路。 胖子瞅了一眼，果然张启灵已经走出十来米，但是从刻意放缓的步频还是能看出他有在等后面两个人。 回程的路正好是个下坡，但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加之路上又布满草木，其实并不算好走。 张启灵走了两步便停下来，听到胖子和吴天真追上来的脚步声才继续前行。 不知道为什么，这条路上原本略显嘈杂的动物活动在天亮后的现在反而几乎完全消失，就好像，刻意躲藏起来了一样。 手中黑金古刀的刀鞘逐渐泛起一股子潮意，张启灵抬头看向上空，树藤树枝交缠间将视野挡去大半，但依旧能看出来，这个白天过于昏暗了。 “卧槽!”胖子看不清路，被脚下露出泥土的树根绊了一下，差点儿变成滚地葫芦。 “这天气怎么说黑就黑，什么情况？”他纳罕道：“难道胖爷我刚刚那泡屎拉了一整天，这已经到晚上了？” “你快别提那屎了行吗？我真是都要产生心理阴影了……”吴天真被胖子一提，几乎鼻子里那股味道又复苏了，忍不住快走几步离胖子远点儿。 却见张启灵站在最前面一动不动，抬头定定地看着一片垂下来的树叶。 吴天真疑惑看过去，那片树叶上因为潮气凝聚，正缓缓从尖端滴下一滴水珠。 “雨……” 喃喃吐出一个字，张启灵神色骤变! 胖子此时刚刚赶上两人，嘴里一句吐槽还没说出口，就感觉上胳膊一疼，整个人已经被张启灵带着飞了起来! 是真的飞，因为速度过快导致他的身体几乎都飘在了空中。 张启灵的手就像铁钳一样紧紧掐进肉里，疼得胖子龇牙咧嘴，往旁边儿看去，他另一只手上的吴天真现在也戴上了痛苦面具! 虽然被神仙带着确实快了不少，他几乎无视地形的阻碍像是飞一样从草木上掠过去，但是这也太难受了! “我说小哥，你这是突然咋的了？”胖子还是忍不住问道，极快的速度带起的冷风像是无数无情的巴掌拍在他的脸上，别提多带劲儿了。 吴天真也很纳闷，他顶着狂风抬头，正好看到张启灵苍白手臂因为用力而暴起的青筋，想必像这样带着他们两个人翻山越岭过草地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另一只手上的胖子，那个吨位儿确实也是有点儿难为人家小哥了。 “小哥，你要着急的话，把我们放下来我们俩也能提高速度，你这样太累了!” 张启灵抿紧唇，没有回话。 他此时甚至没有选择一条草木稀疏好走的路，而是就近直接钻入密林一路向山坡高处疾冲。 吴天真和胖子都没得到答案，但是很快，他们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只听一声炸雷，仿佛是天空都被撕裂的震撼声响! 无尽瓢泼大雨瞬间落下! 在这个神秘地界，树木疯长，枝杈将整个天空遮蔽，但是在这一刻，那些钢铁围栏一般的树木在这暴雨中仿佛是一点儿尘埃一样没坚持住哪怕一秒就被完全摧毁! 他们所处的密林稍稍挡住了一点儿雨力，但是那千丈瀑布直冲下来似的威力还是让胖子和吴天真背上一阵生疼! “卧……咕噜咕噜……槽!!!!!” 胖子一瞬间几乎感觉自己在潜水，好不容易适应过来发出一声国粹。 这下两人终于知道为什么张启灵这么着急，但是却还是不懂为什么他不赶快找个地方避雨，而是一路往高处走。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咔嚓”声从后面追上来!! 紧接着是仿佛水库放水的声音—— 刚刚那个不知多深的神秘湖泊，在暴雨的冲击下，此刻已经突破侧面的土壁，如海啸般朝他们这低洼地带卷来了!!! 第60章 悬崖 深湖之水呼啸而来，路上的一众高耸树木都好像草芥一样轻易淹没在无尽的水流中。 破碎树干混在水浪里，借着那股子冲力瞬间化身为最危险的暗器! 轰鸣声几乎立刻就追到了三人身后不远的位置，这种自然灾害比任何强大的诡异生物都要令人绝望。 两人立刻明白张启灵此时行为的必要性，不需言语，已经自发全力蜷缩起身体，尽量不增加奔跑的阻力。 前方的地面儿现在被雨水完全冲垮，杂乱不堪，甚至还产生了很多被杂草隐蔽起来的泥水深坑，一旦失足落下去基本就是必死无疑。 张启灵直觉灵敏，判断力强，再加上强悍的身体素质，才能安全稳定地避开这些危险。 因此虽然他们两个非常不愿意像现在这样把张启灵一个人推到前面去面对危机，但却也明白自己如果非要下地只会更加拖累，只能尽自己所能多少帮张启灵减少一点儿负担。 暴雨中，视线严重受阻。 张启灵堪堪躲开一棵突然倒下的古木，一直维持平缓的呼吸瞬间乱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密林深处一道利光闪过! 张启灵看到袭击之物细密的鳞片，这或许是一只生存在隐蔽之处的巨蜥。巨蜥喜潮湿，此时借着雨势反而更加凶恶! 他下意识要拔出黑金古刀，但是手上沉重的感觉很快让他想起现在的状况。 难于反击，只能先避开! 张启灵电光火石间做完决定，在跃起的半空瞬间凭借高超的身体柔韧性猛然转向，几乎擦着边儿闪开巨蜥利爪! 但就在这时，他即将落下的地面，厚厚的倒塌草木瞬间爆开! 一张血盆大口自下而上利箭般飞出，竟是另一只在这里潜伏已久的巨蜥!! 刚躲开的那只巨蜥从旁辅助一并扑来，作势要夹击取胜! 就在张启灵准备激发麒麟纹身强行冲破封锁之时，只听两声接连炸响! 血雾瞬间爆成鲜艳赤红花朵，两只巨蜥惨叫一声重重跌进水坑里! 紧跟着又是一声枪鸣，前方一棵挡路的树被立刻从中打断，张启灵无暇他顾，抓紧时机一跃而过。 “小哥，你赶路就行!”胖子高声喝道，他的手上，一把水下步枪正散发热量，雨水砸在上面甚至隐隐有一缕白雾。 “就是小哥，还有我们呢!”吴天真也紧紧抱住一根枪杆儿，雨里枪身太滑，他总感觉会脱手。 张启灵没有回应，却瞬间改变了奔跑方式，无视任何阻碍一路前冲! 洪水追赶着他的身影，但子弹为他开辟了前路。 不知过了多久，湖水追赶的声音越来越近，胖子勉强扭过头瞅了一眼，只见咆哮的洪水中，在那些冲在最前端的树木碎石中，赫然有着无数熟悉的白色小虫在疯狂蹦跳! “我靠……”胖子想起自己之前的挑衅之语，悔不当初：“说让你们出来咬我就真出来咬我，不至于这么拼命吧？!” 吴天真脸色被冰冷的雨水拍打得泛着青紫，冻得几乎牙齿都在打颤。 “你……你看，你这次，也乌鸦嘴了吧？!” “这，这说明，我上次那个，纯粹是不可抗力，根本，不是我的，原……原因!” “卧槽!”胖子震惊了：“你这都啥时候了，还想着这茬儿呢？!” “太离谱了吧？？？” 再仔细一看，在白茫茫的雨里，吴天真已经显出一股子诡异的安详神态，眼见的是已经被这雨冻傻了。 “小哥，小哥!”看样子事情不好，胖子连忙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不是我诅咒哈，我感觉再淋一会儿咱就可以直接把天真丢下去水葬喽!” “我这脂肪储存量一时半会儿倒没事儿，他这小体格子估计马上撑不住啦!” 张启灵正飞跃到一棵倒塌的树上，侧身躲开落下的土石时飞快地瞥了一眼两人。 ……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 不仅仅是吴天真，虽然胖子嘴上说没事，但他毕竟也不像张启灵这样体质异于常人，现在看上去也非常不好。 除此之外，随着暴雨时间的增加，路上倒塌的草木路障越来越多，逐渐影响到了他的速度。 一旦被后面的洪水追上…… 张启灵左手正抓着胖子，伤口刚刚愈合就受到长时间重力拉扯，现在已经再次崩裂出血。 鲜血顺着手指落到胖子衣服上，又很快被雨水冲散。 即使这样，他也不确定等会儿这些被冲散的血还能不能威慑住跟着湖水冲过来的白色小虫。 在狂暴的水势下，那些小虫失去了逃走的选择，现在已经被激起了凶性，就算因为麒麟血稍微收敛，对现在的胖子和吴天真也是很大的威胁。 必须尽早摆脱洪水。 思及此，张启灵手指施力，尽量在滑腻的雨水里抓紧两人，脚下瞬间加快速度。 此时两人已经因为寒冷无法精准发射子弹，张启灵却不再绕过摇摇欲坠未曾倒塌的树木，而是直接一记直踹清开前路! 在这样的极限冲刺下，很快他就冲出这片密林，眼前赫然出现一高耸的悬崖绝壁! 冰冷的石头挡住了前路，一瞬间这居然好像是陷入绝境了! 胖子此时已经有点儿恍惚，见状苦笑一声，拍了拍张启灵的肩膀。 “小哥，实在不行就到这儿吧，你自己上去肯定没问题。” “没事儿，我就给天真做主了，他估计也愿意在这儿躺会儿。” 张启灵没有回复，他甚至没有放慢奔跑的速度，像是飞蛾扑火一样一路朝着绝壁而去! 右手猛地一掐，吴天真几乎瞬间就因为突然的剧痛清醒过来，还在恍惚状态中，就感觉身体一轻，自己已经被抛到了张启灵背后。 “抓住!” 双手下意识环住张启灵的脖颈，只见张启灵在暴雨中陡然扯出腰间的飞爪绳索咬在嘴里，空出右手瞬间拔出黑金古刀用飞爪抓口死死固定住，然后略一蓄力，黑金古刀立刻化为一道乌光，刺穿厚重的雨帘，带着长长的绳索势不可挡地深深插入悬崖高处的石壁! 而在那刀刃落点之下，赫然是一块儿凸起的方形阶梯状石块儿!! 这高耸悬崖如此显眼，张启灵怎么可能丝毫不顾忌就将自己逃生的路就这样堵死？! 他一向有观察地形的习惯，而这面附着有无数凸起的峭壁，就是他给自己选定的最后的安全屋! 胖子和吴天真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张启灵的意图，飞爪骤然收缩，一瞬间已经被带着飞向高空! 直到双脚真切落在石块儿上，两人才有所明悟，此时脚下洪水倏忽而至，狠狠撞击到峭壁上，发出不甘的轰鸣! 第61章 白马会所 虽然躲开了致命的洪水，但是暴雨倾盆依旧，这悬崖又奇怪得很，除了石头以外一棵树都不带长的，一时间三个人就好像挤在一个狭窄浴室被迫淋浴。 眼见身边儿两个人已经逐渐冻到口不择言乱说胡话，张启灵只好主动激发了麒麟纹身散发热量。 这一下可以说解了燃眉之急，胖子和吴天真终于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但是…… 张启灵感受着眼下左右为男，左拥右抱的感觉，浑身都僵硬了。 准确点儿说，倒也不是左拥右抱，毕竟他是被抱的那一个。 “好……好家伙!”胖子凭借着自己的体格优势，几乎把小张和小吴都包住了，倒是挡了不少雨。 “小哥你这纹身还有这功能？” “太强了，那以后冬天露营不用带电热毯，夏天露营不用带花露水，居家旅行必备啊这？!” 张启灵：……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太紧了……” 这两个人的力道像是要把他勒死，他现在已经感觉有点儿喘不上气儿。 吴天真和胖子听到这平静中隐含着谴责的三个字，瞬间松了劲儿，哈哈干笑起来。 刚刚冻傻了没注意，现在一缓过来，吴天真就看到了胖子眼下被雨把头发生生打成锅盖头的造型，不仔细找找甚至连眼睛在哪儿都找不到。 “哈哈哈哈，胖子你，你的头发哈哈哈哈!” 胖子倒不在意这个，甚至还做作地甩了一下刘海儿，飞溅出去的水珠和着雨一起打到张启灵脸上。 张启灵欲言又止，很想伸手把兜帽再往下拉一拉，但是双手都被束缚住，这紧巴巴的小地方也不支持他大力挣脱，一时间陷入了呆滞。 都到这个地步了，胖子却还是不愿意放过可怜的暖气片儿。 “不是天真，你还真好意思笑我!”胖子自认潇洒地甩完头发，立刻转而嘲笑吴天真：“咱们哥儿几个现在可是半斤八两哈，全是落水狗，谁也别笑谁!” 张启灵：……？ 胖子说完还打算等吴天真反击，却见吴天真在雨帘里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疯狂用眼神暗示胖子往中间儿看。 胖子一时间不明所以，下意识看过去，正好儿看到幽幽盯着他的张启灵。 胖子：……! 别说，三个人里面，就张启灵一直戴着兜帽儿，刚刚那一顿跑愣是没掉。这衣服，胖子再三挑选后亲手买的，防水性能那叫一个好，以至于小张现在除了脸和刘海是湿的，看上去居然还挺精致。 叫人家落水狗，确实是有点儿不太正确。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再收回又不是那味儿，于是胖子经过了极限的脑内风暴，最后表情特别真挚诚恳地说： “放心吧小哥，就算是落水狗，你也是最漂亮的那一条!” “噗嗤”一声，是吴天真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就停不下来了，他甚至笑到猛拍肩膀缓解笑意。 这话听起来不太精准，毕竟谁能如此丝滑地猛拍自己的肩膀呢？ 对，吴天真也不能，所以他拍得是手底下张启灵的肩膀。 张启灵：…… 累了，毁灭吧。 —— 大约两个小时后，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恐怖的暴雨过后，一切又回归原样。新冒出来的草木在前辈的“尸体”上茁壮成长，没一会儿就窜起来一大截儿。 那些动物之前倒也不知道是躲藏在哪里，现在也都一个个钻了出来。 除了山崖底下这片突然形成的大湖，恍惚间居然让人有点儿怀疑刚刚那场大雨是否真实存在。 那些之前遮天蔽日的树枝被暴雨打落后，天空终于完全展示出来，一道彩虹几乎以树丛为，飞向山崖，看上去简直近在咫尺。 三个人看着彩虹吃了点儿压缩饼干，算是做了休整。 “哎，下面这么大水……”吴天真低头仔细瞅了瞅，水里面时不时还有白色小虫跳出水面儿，看那样子是还对胖子的屁股虎视眈眈。 “要不胖爷你就以身饲虎，缓解一下下面这些虫施主的愤恨之情，我和小哥一定会感激你的～” 胖子听到这话，看见下面的“孽债”，也是一阵牙酸。 上方的崖壁高耸入云，一看就不好爬，但要下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省着点儿吧小天真，反正胖爷我是就待在这儿了，但是你可也跑不了!” “等到几十年以后外面的人来一看，嚯——这儿悬崖上还挂着两条儿腊肉!” “嗯嗯对!”吴天真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道：“然后小哥把我俩拿到拍卖会场上去拍卖，从此过上豆浆喝一杯倒一杯的奢侈生活～” “小哥要过上奢侈生活还用拍卖我俩？？”胖子不同意了，一把掰过张启灵（发呆中）的脸展示给吴天真看。 “你看看这长相，随便找一白马会所，那简直日进斗金!” “这都不是奢侈生活的事儿了，富婆们都得为他打起来!” 吴天真想笑，但是仔细观摩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认胖子这次说得确实有道理，于是一时之间露出一个想笑又憋住的扭曲表情。 胖子还洋洋得意，却突然感觉到自己手腕一凉，张启灵的手已经搭了上来。 在没有特意用麒麟纹身发热的现在，那双苍白的手有着符合它外观的冷意。 但是不管手有多冷，想必都没有张启灵现在的眼神冷。 胖子乍一眼看过去，甚至觉得那双黑曜石一样纯粹又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写着“你想死我这就鲨了你”这行大字。 刚刚还嚣张到把张启灵从狗窝塞到白马会所的胖子一下子老实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中邪了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但好在张启灵脾气很好（？），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安静地把他搭在自己脸上的手拿了下去。 吴天真看到这一幕，几乎憋笑憋到要窒息了，正大口呼吸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阵儿诡异的动静。 这声音仿佛厉鬼哭嚎，若隐若现，但却真切围绕在他们身边! “我去，这什么声音？!” 他四下看了一圈儿，什么都没发现，怀疑是风吹过山洞的声音，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动静绝不会离他们这么近。 胖子也听到了，一瞬间甚至感觉是张启灵终于发威要让小鬼把他抓走了，但很快打消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听，听错了吧。”他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乱看，突然发现这悬崖上这些一块块儿的凸起看着还有点奇怪，挺规整的。 “别去管那声音了，小哥都没说什么，肯定没事儿!” “话说那些石块儿挺有意思哈，刚刚雨太大都没发现，吴老师不解释一下这是啥自然现象吗？” 吴老师没来得及说话，但是在中间一直安静得好像不存在的张启灵却突然开口了。 “棺材。” “这些，都是棺材。” 胖子悚然一惊，一回头就看到张启灵半张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明明和往常一样的语气也显得鬼气森森。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自个儿现在好像就站在一个棺材上…… 胖子：……我去!我就说，小哥要发威把我塞到棺材里了! 第62章 石棺 胖子的担心当然是多余的，事实上，就凭他的体格子，张启灵要真想把他塞进棺材多少也是有点儿费劲。 吴天真没去给胖子的耍宝捧场，自从听到张启灵那句棺材以后他就开始尤其认真地观察脚下的石块儿。 这个石块儿相比于正常产生的凸起显得更加规整，呈现出一个隐约的长方体形状，要说是棺材完全说得过去。 “古代确实存在悬棺这种下葬方式，但那往往是用绳索把普通的棺材吊到峭壁悬崖地带，用悬挂的方式陈列。” “可眼下这些个石棺，与崖壁完全是一体的……” “难道当初建造的人是直接削平了一面山壁，硬生生在上面把棺材雕琢出来的吗？!” 吴天真百思不得其解，此时胖子已经摆脱了脑子里那些奇怪幻想，又变得吊儿郎当起来。 “哎呀天真你想那么多干嘛？”他伸长手跨过张启灵拍了拍吴天真的脑壳儿：“咱哥几个一路走来都遇到多少离谱的东西了？” “喊救命的树有了，嘎嘎笑的小女孩有了……就眼下这些草杆子还蹭蹭往上长呢!” “再多一批跟切蛋糕一样切石头的古代人，这不是正常得很？!” 吴天真哽了一下，但仔细想想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儿，于是也不再钻牛角尖儿。 却在这时，熟悉的鬼哭狼嚎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吴天真听得分明，声音的来源居然就在头顶不远的地方!就好像那个东西已经在他们不知不觉的时候偷偷爬了下来一样! 一瞬间他浑身寒毛倒竖，脑子里闪过无数缺了一半儿的女尸和嘴角咧到耳朵的血淋淋人脸，下意识就想拔出腰间的枪给上面来一梭子! 却在马上就要动手的时候被轻轻按了下去。 张启灵制止了吴天真的应激反应，抬起手示意两人仔细观察上方散乱分布的石棺。 不同于石棺上面的单一色调，它们的下部就好像跨过了无数岩层一样，显出一种缤纷的色彩杂糅，在阳光下看久了甚至感觉那些颜色圈环正在慢慢旋转。 而在这光影交杂间，一些石棺下部中央位置那些圆形的洞口就显得格外突兀。 ……为什么有的棺材底下还有洞？! “卧槽!”胖子看清以后几乎脱口而出：“这里面儿的老伙计这是已经钻出来了？!” “石头棺材都能捅这么大一洞？九阴白骨爪啊这是!” 张启灵：？ “里面是空的。”他试图让胖子回到正常的思考方式。 却听胖子立刻接上话，那语气里甚至还透着对张启灵那句提醒的不解。 “我知道里面儿是空的啊？这人不是都爬出来了吗？又不能在里面儿下崽儿!” 张启灵一时间甚至都被胖子搞迷惑了，有点儿不理解他到底是真的这么觉得还是只是在例行瞎扯。 在仔细看了两眼确定他真的是那么觉得之后，张启灵默默转过了脸，开始收拢还缠在黑金古刀上的飞爪绳索。 胖子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明显能看出张启灵这是又进入了“我不想跟你说话”的状态，一时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旁边的吴天真看不下去了，咳了一声忍下笑意，解释道：“小哥的意思是，这些棺材里面本来就是空的。” “你也不看看那些洞，那么标准的圆形，一看就是建造时特意切割出来的，哪里会有尸体都诈尸跑路了还仔细规范出口的形状？又不是强迫症。” “想来刚刚我们听到的鬼叫声，其实就是风吹过这些洞口发出的，所以才离我们这么近。” “是不是小——”哥。 吴天真刚想问问张启灵对他那番讲解的看法，一转头却发现张启灵手里黑金古刀已经又缠好了飞爪，正作势要抛出去。 ……不至于吧？难道胖子的神奇脑回路已经到了让小哥要立刻逃离这个地方的地步了吗？ 情急之下他立刻摁住了张启灵的肩膀，生生把他向上的趋势又按了下去。 “等等——!” “小哥你这是要去哪？!胖子还有救你不要这么早放弃他啊啊啊!” 胖子：？？？ 其实只是打算先把刀丢上去固定位置并没有想连人一起飞出去的张启灵：…… “上去看看。” 他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自己的行为逻辑，语气比起解释更像是在通知。 吴天真一时语塞，但这个理由听上去真得很合理，于是他松了一口气又把手放下。 张启灵不再多说，把刀甩出去固定点位后一扯绳索，整个人瞬间像是灵巧的雨燕一样飞射出去，脚尖在石壁上轻点两下，就仿佛根本没有地心引力一样转眼已经落到了上方一个底部有洞的棺材顶。 留守在原地的吴天真和胖子并排抱臂，表情是整齐划一的“震惊——接受——骄傲”递进式变化。 “我觉得这一段儿应该录下来。”胖子看着看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要是以后小哥真的在白马会所发光发热，这一段视频绝对能让他战胜所有对手成为头牌!” “不是你怎么还在想白马会所呢？”吴天真倒是也赞同录像的想法，现在正研究着怎么把这个诉求传到宋书宁那里。 不过研究部既然这么重视这次探索，想必这录像应该是全程都开着的，到时候如果可以直接去跟宋书宁要就行。 想到这儿，吴天真心里想到了一个坏点子。 “我说胖爷。”他一边笑一边把胳膊搭在胖子肩膀上：“我刚刚想到，咱们这一路上的所有行动应该都被录到研究部了。” “您说，要是小哥回去看到您在这儿心心念念一直想把他塞到白马会所，他会怎么样？” 胖子一个激灵，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被片成腊肉片的黎王。 于是在后方仔细盯着屏幕的宋书宁刚想喝一口热茶，就看到一张胖脸猛地怼到了摄像头上! 胖子把摄像头捧在手里，压着声音又情绪饱满地喊道： “删掉!刚刚我那一段儿一定得删掉!!!” 宋书宁：…… 第63章 鸟窝 张启灵此时全神贯注地在研究棺材。 发丘指确定没有机关，那么这些带洞石棺很有可能其实是一批隐藏得极好的秘境入口。 将飞爪固定在棺材旁裂开的石块儿间，张启灵单手缠绕抓紧绳索末端，毫不犹豫直接跳了下去! 吴天真和胖子心里一提，下意识前进一步，却见张启灵在半空中腰身猛然用力，整个人已经瞬间翻到了棺材正下方，在身体随着惯性上抛到顶点的那一刹那停滞中已经伸出手牢牢扣住了洞口边缘。 这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看着非常有美感，胖子忍不住露出与有荣焉的姨母笑： “帅啊～” 吴天真赞同点头。 然后下一秒他们就看到帅气逼人的小张伸手在棺材里掏了掏，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然后犹疑地从棺材里托出来一个鸟窝。 鸟窝里还有六七个小巧的鸟蛋，张启灵一手抓住洞口边缘，一手把鸟窝捧在胸前，陷入了茫然之中。 这些带洞的棺材遮风挡雨，坚固安全，有鸟儿在里面筑巢也确实是眼光独到，非常正常。 张启灵尝试把鸟窝放到棺材顶部，但距离太远不是很稳妥，最后还是小心地又把一窝鸟蛋送回到了棺材内部一个角落里。 确认这个角度不会破坏鸟窝后，他双手用力，身体好像瞬间化为一尾鱼，没有摩擦力一样眨眼间就“游”进了棺材! 棺材内部的实际空间比外面看上去要大很多，他匍匐在底面，清晰地看见了棺材与崖壁相连的地方有一面凸起的浮雕。 从战术包里掏出小型手电打开，浮雕立刻被照亮。 巴掌大的青铜树赫然出现在眼前，四周细细雕刻了古朴形象的双身蛇装饰，因着外面棺材的保护，这雕刻历经岁月流逝依旧没有被损坏。 将手电暂时用嘴叼住，张启灵开始破解机关。这个机关并不复杂，不到两分钟就传来“咔嚓”一声，青铜树缓缓旋转，到一个固定角度后瞬间下沉，在石壁上打开了一个宽阔的入口。 里面黝黑一片，隐隐有寒气冒出，张启灵从衣服上扯下一颗纽扣丢了进去，大概判断了里面的情况。 这个入口是连胖子的体格都能够通过的大小，张启灵停顿一下，开始思考现在是出去叫上两人一起还是自己先进去探索。 ……这个问题不需要思考，他瞬间做出决定。 将手上缠着的飞爪绳索绑在鸟窝上固定，外面隐隐传来吴天真喊他的声音，张启灵充耳不闻，甚至越发加快了钻进洞里的速度。 只要跑得够快，任何声音都追不上他! 刚一进入洞内，空间瞬间变大! 一阵失重感传来，身体猛地下坠，这入口是开在内部空间的侧壁，下方大概还有五六米的垂直高度。 张启灵早有预料，调整好姿势后稳稳落地，甚至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洞内空间完全建在山体内部，温度比外界低了不少。张启灵举起手电照了一圈儿，这地方像是一个存放石料的仓库，堆满了或完整或残缺的石块儿，看样子应该是之前建造者运送建筑材料的一个中间停留地点。 眼前能见的地方都没有新的入口或通道，似乎这里真的只是一个封闭的偏房。 但是外面是悬崖峭壁，如果石料真的是在外部运输未免也太过麻烦。 这里一定有一道暗门，而根据暗室设置原理和过往经验，机关应该—— 等等…… 刚打算开始自己的无敌闯关道路，张启灵突然顿了一下，想起外面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无辜队友正在翘首以盼他的归去。 张启灵：…… 已经确定了里面的基本安全，还是先回去吧。 要不可能吴天真和胖子的牢骚就不是简单的一句两句了。 虽然他的宝贝兜帽能够防水，但毕竟不能隔音。 于是在外面的吴天真和胖子逐渐失去耐心开始试图尝试攀岩运动的时候，只听一声破空风声，张启灵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荡了回来。 除了衣服上蹭了点儿灰以外，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脸上还是那副与世无争的安静纯粹，就好像他真的啥都没听见一样。 但吴天真和胖子现在已经经过终极进化，一眼看破他的小心虚，正想进行一番（根本没啥大用）的耳提面命，就猛地发现了新鲜东西。 ……叛逆小张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拖家带口地回来了。 他把棺材里那鸟窝也带回来了，现在那干草与枯树枝建成的窝巢安静待在他怀里，跟着他一路飞荡回来居然也没散，里面的七枚鸟蛋健健康康地在阳光下反出微光。 吴天真一肚子话堵在嗓子口儿，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最后只挤出一句话： “小哥……你想吃鸟蛋了啊？” 张启灵：？ “这鸟儿蛋不错，看着个儿挺大!”胖子瞬间接受了这个设定，甚至开始和之前的经历梦幻联动。 “刚刚小哥还想吃鱼呢，现在就看上鸟蛋了哈哈哈!” “没事儿这蛋咱先存着，之后回去了和着鱼一起烤着吃!” 此时的胖子已经完全忘记了“小哥想吃鱼”这件事其实根本是一个假命题，就没存在过，不仅说得坦然自若甚至心里还觉得自己体贴入微感天动地。 张启灵：……所以是什么让他们觉得他脑子里只有吃的？ 思来想去想不明白，最后小张简单粗暴地把问题全部归结于“这两个人脑回路离奇，需要谅解”上，一瞬间感觉思路开阔起来，什么都能说通了。 怀着难以言明的宽容大度，张启灵安静地把鸟窝放在脚下这个石棺上。 “里面有入口。”站起身，他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情况。 “外面的棺材，要炸掉。” 说完他就定定地看着胖子，示意他拿出雷管。 “炸掉？”吴天真纳罕地摸了摸头，然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明白了!如果不炸掉我们没法儿像小哥你一样从下面翻进去对吧？” “不是。”少见的，张启灵居然很认真地反驳了吴天真。 只见他仿佛真诚地看了吴天真一眼，然后缓缓又把视线凝聚在了胖子身上。 在胖子疑惑的表情中，他面无表情道： “棺材入口太小。” “不炸，进不去。” 吴天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胖子：…… 第64章 进洞 丢炸弹这种事一向是胖子的专长，但是很显然眼下这个棺材还是交给张氏爆破集团为好。 倒不是炸弹的威力会有什么变化，主要是张启灵至少能保证丢了炸弹以后能及时撤离，不会莫名其妙和那棺材殉了情。 于是只听一声轰鸣，小鸟儿们温暖的家园就被炸成了一堆碎石头。 张启灵炸完棺材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留在原地简单地对残留在入口周围的尖锐石块儿做了一些处理。 吴天真和胖子无所事事地待在石棺上看帅哥削石头，终于无聊到开始扒拉那些鸟蛋。 “别说!”胖子举起一颗蛋仔细瞅了瞅，没忍住笑了出来：“这蛋长得真挺花哨，你看这个哈哈哈哈，上面的花纹儿像不像‘天真摔了个狗吃屎’哈哈哈!” 吴天真：？？？ 他不甘示弱，立刻也掏出一颗蛋，回道：“那您得看看这个，这个上面儿的花纹简直了，活脱脱一个‘胖爷七岁尿床图’!” 胖子：……不是你怎么还记得这茬儿呢？ 两个人对视间那真是天雷勾动地火，卧龙遇见凤雏! 手上如那翩飞彩蝶，嘴上像是那无良广告商，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含义都能往那个无辜鸟蛋上扯! 就在战争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突然，胖子脸上一热，好像有什么软塌塌的东西砸了下来。 他下意识伸手一抹，又热又稀，白不拉乎，一闻还挺臭! 脑子里各种嫌疑物品拉出来转了个遍，最后还是吴天真一声惊呼点醒了他。 “我去!哪里来的鸟儿在这儿疯狂拉屎？!” 胖子：!!!! 抬头一看，果然，正在他们头顶不远处，两个身形娇小，浑身蓝绿色羽毛的长尾鸟儿正在这一亩三分地儿反复飞过，跟那轰炸机一样上来就是一顿极限操作! 一时间这块儿狭窄的棺材顶上那叫一个“雪花飘飘”，两人反应过来，连忙拿衣服把头蒙住。 “我知道了!”吴天真在暴雪里扯着嗓子喊：“这肯定是那窝鸟蛋的父母，现在看家被炸了来找我们报仇来了!” “不是，它爹妈是不是脑子有点儿毛病!”胖子感到万分的不理解：“那小哥还在犯罪现场杵着呢，怎么看都是第一嫌疑人，这傻鸟怎么连这都看不出来？!” 两人在崩溃中往张启灵那边看过去，只见烈日下，张启灵一手握着插在石壁上黑金古刀的刀柄，另一只手拿着从吴天真这顺过去的匕首正在削石头。 那石刺看着尖锐无匹，却在那简简单单的匕首下跟豆腐块儿一样一点儿抵抗能力都没有就碎成渣渣。 黑金古刀和匕首泛着冷冽的刀光，映在张启灵冰冷的脸上，整个画面儿就写着一行大字“谁来谁死”。 胖子and吴天真：…… “得!”胖子无语地呸了一声：“这鸟儿还挺欺软怕硬。”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吴天真受不了了，转身把鸟窝拿了起来。 “我得让它们看看，它们的蛋还好好的，我们之间根本没有血海深仇!” 说着吴天真大义凛然地猛然拉下衣服，蹭得一下把鸟窝举到头顶，那一瞬间，胖子甚至感觉这是狮子王任命现场。 看到鸟蛋，那两只鸟果然停了一瞬。 但还没等两人松一口气，突然，那鸟粪炸弹居然更激烈地被发射下来!! 鸟父母：砸了我们家，绑架我们孩子就算了，你们居然还敢把我们孩子当人质炫耀？! 砸，给我使劲儿砸!!! …… 张启灵终于削完了石头，抽出空来观看吴天真和胖子对阵两只鸟的2v2战争。 结果很明显，两个人在空袭的火力压制下别说反击了，连头都抬不起来。 张启灵：…… 他无语了一下，拾起洞口一块儿碎石子，掂了掂直接射了出去。 那石子在空中化为一道残影，擦中一只鸟的翅膀尖儿，一根羽毛在冲力下飘飘忽忽地掉了下来。 两只鸟的攻势一停，齐齐往这边看来，正好看到张启灵在光下面无表情地举起了匕首，威胁的刀光蹭蹭闪过。 鸟：…… 好汉不吃眼前亏，知进知退方能长久，显然两只鸟非常明白这个道理，几乎瞬间就选择遵从内心深处的指引，嘎嘎叫着飞走了。 胖子终于能把外套从头上拿下来。 吴天真没有抵挡炮火的外套，胖子这一层外套实在承受了太多，现在拿了下来，原本的黑红外套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色不光滑表面儿，充满了极度时尚的巅峰设计感。 当然，这种时尚对于人类来说还是为时尚早，于是很快，这外套就被丢到了下方的水池子里，吸引了无数白色小虫围过去看热闹。 “靠!!”胖子越想越憋屈，骂道：“要不是胖爷我体谅它们为鸟父母也不容易，早一枪一个把它们崩了，哪儿还能让它们这么造作!？” “行了胖爷，救鸟两命胜造十四级浮屠呢～”吴天真打趣一声，眼见张启灵作势要过来，连忙拉着胖子让出一块儿地方。 一道黑影掠过，张启灵已经站在眼前，很显然他的降落动作经过了仔细研究，在帅气潇洒的同时做到了落脚点正正好在两人外套遮挡住没有一点儿鸟粪残留的地方。 眼下洞口已经开出来，接下来的步骤就轮到吴天真和胖子挨个儿荡到入口处了。 为了防止意外情况出现，张启灵特意回来用背包里的长绳将三个人连在一起，绳子足够长不会影响到动作，一旦有人中途失足落下去也能及时营救。 做好准备后，张启灵又一次“飞”回洞口处担任接应。 怎么说，虽然张启灵在这悬崖上飞上飞下跟那表演节目一样，但是轮到胖子和吴天真的时候这就变成了一项恐怖的极限挑战。 吴天真倒还好，就算没有成为人猿泰山，也总归还是成功荡了过去。 但轮到胖子的时候，事情就变得搞笑了。 只见他跳就跳吧，还非得先高声喊一句： “youjupijup!” “亲爱的，我来了!!!!” 说完砰得一跳，重力就算了，还增加了他特意下落的冲力，张启灵一看他那架势，瞬间伸手摁住了黑金古刀的刀柄。 果然，胖子那力道不像张启灵那般用了巧劲儿，此时跟个折翼的天使一样，差点儿没把受重繁多的黑金古刀从崖壁上拔下去。 当胖子终于成功进洞以后，黑金古刀忍不住发出一阵嗡鸣。 它一路上砍鬼砍尸体砍石头砍树砍草都没怎么样，眼下却委屈得像个几百斤的孩子，张启灵只能摸了摸刀柄安抚它的情绪。 刚想再拍拍刀鞘，张启灵却突然听到洞内传来一阵惊呼。 “卧槽!这什么玩意儿？!” 第65章 摄像头 话说两人先行进洞，转了一圈儿也判断出这应该是一个存放建筑材料的仓库。 之前在那个棺材上，虽然也能坐，但是毕竟没办法太自在。特别是胖子，那一身肉挤在石头上确实也不舒服。 眼下终于到了一个宽敞的地方，张启灵一时又没进来，胖子立刻屁股一落两腿一伸，找了一堆石料堆积地坐下了。 坐下就算了，他还招呼着吴天真过去和他一起排排坐，说什么，这样小哥一进来就能看到他俩的正脸儿，这就是最热烈的欢迎。 吴天真：你确定他进来一打光看见两张大脸会惊喜，而不是下意识给我们一脚把我们踢到墙上扣都扣不出来？ 心里这么想的，但是他也确实想试试恶作剧一下张启灵，于是举着手电筒就往胖子那里走去。 可走到一半儿他就发现不对了。 胖子现在正坐在一堆废石料上，然而他屁股后面的石缝中，赫然伸出来了一只惨白的人手骨! 那骨头在硕大的屁股旁边儿显得凄凄惨惨戚戚，看上去就好像是胖子一屁股把它坐在了下面一样。 吴天真经过重重经历现在胆子大了不少，看到这一幕非但没被吓到，反而还觉得有点儿搞笑。 “胖子，胖子!”他憋着笑挥了挥手，吸引来胖子的视线后故作惋惜地说：“我倒是也想到你那里坐一会儿，但是看样子你那里还挺挤的，我还是另外找地方坐吧哈哈哈～” 说着他就转过身，迈步往前作势要找新地方。 一边走一边心里数着数，果然刚刚数到五就听到胖子在后面嗷地窜了起来! “卧槽!这是啥玩意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感受到胖子蹭蹭蹭跑了过来，吴天真终于忍不住喷笑出来，一边笑还一边转过身。 “哈哈哈胖爷，怎么回事啊，一个骨头就把你——”吓成那样。 话没说完，吴天真顿住了。 刚刚只有一根手骨孤零零待着的地方，此时居然赫然坐起来一个完整的人骨架! 他不认为胖子有那种闲情雅兴把骨头挖出来摆个造型儿，那么，这个骨架就是自己坐起来的？!!! 此时胖子已经跑了过来，听到吴天真前半段儿话还挺震惊的。 没想到天真现在这精神这么抗造，看到这奇葩玩意儿都不带变脸色儿的，这就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吗？ 结果还没等称赞说出口，胖子就看到吴天真猛地一跳，差点儿没跳他身上。 “我靠啊啊啊啊啊啊这什么啊啊啊啊!” 胖子：…… 怎么说呢，当有人比你更害怕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突然自己就不害怕了呢…… 胖子正心情复杂地思考这个人生哲理，却突然发现在光的照射下，那个坐起来的骨架子身后好像隐隐有什么昏暗的东西。 ……看上去，好像是一个支架？ 这个骨头架子是靠机关支架坐起来的？？ 他刚想仔细看清楚，却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利刃破空声! 黑影倏忽而过，感觉仿佛甚至连手电筒的光束都被那黑影切断! 只听一声爆响，那个好不容易坐起来伸个懒腰的骨架子已经整个儿炸成一堆零碎骨头，跟天女散花一样撒了一地! 定睛看去，那黑影赫然是射进来的黑金古刀，此时那刀深入石料，正微微颤动。 一声轻响，张启灵这才刚刚从洞口落地。 刚刚听到惊呼，他立刻冲了进来，只见两人正对着一道白影，没时间细想古刀已经激射出去! 眼下真正确认两人无事，他才定下心过来仔细辨认情况。 然后他就发现这只是一个被支架支起来的骨架子。 张启灵：……就这？ 胖子：……我说我其实已经快发现了你相信吗？ 看样子小张是不信的，他安静地把刀拔下来，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而他一贯面无表情的脸色在此时很好地照顾了胖子和吴天真的尊严，没有将他心底的无奈透露出来。 胖子看他这个样子简直浑身仿佛有蚂蚁在爬，急忙张嘴就要自证清白! 却在这时—— “我去，原来只是一个机关!”吴天真对胖子最后的挣扎毫不知情，张口就是：“多亏了小哥，刚刚真是把我和胖子都吓了一跳呢哈哈哈!” 胖子：…… 得，现在真是黄泥掉进裤裆子，不是屎都是屎了。 张启灵对吴天真的话接受良好，看到胖子便秘般的脸色还非常贴心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做安慰。 虽然他一直没说话，但是此时无声胜有声，胖子觉得他已经把心里的嫌弃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胖子陷入单方面的社死之中，但还好张启灵事业心很强，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很快就把视线定在了第一次来发现的机关口，毫不犹豫地就直接走了过去。 这个角落隐藏在黑暗处看不真切，但凑近了观察就会发现上面赫然藏着一个小小的青铜树浮雕。 随着路程的进行，青铜树的痕迹越来越密集地出现，这是否说明很快他们就能真正到达青铜树所在地？ 想到这里，张启灵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此时胖子和吴天真已经靠了过来，正对着这个浮雕仔细分析。 张启灵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两人身上的摄像头，突然神色一凛! “小心!” 两人只听到一声警告，身体瞬间被向后扯去，视网膜中只见一道乌光划过，咔吧两声，他们胸前的摄像头躲闪不及已经被神秘攻击破坏! 这实在是危机时刻，但是此时吴天真心里却莫名闪过一个疑惑。 ……小哥这次扯他们，好像扯得格外轻？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是总感觉好像刚刚他那声小心也显得非常平板，就透出一股子敷衍。 带着这种疑惑，他站定后立刻看向张启灵，正好看到小张面无表情地干巴巴吐出一个“啊”字，然后直接伸手在盲区把他自己身上的摄像头捏碎了。 吴天真：…… 他带着一种明悟看向那道乌光的落点，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万能的黑金古刀。 “小哥，你这……”胖子也看到了这一系列能拿奥斯卡的极限表演，忍不住一阵磨牙。 “青铜树的具体情况，不能暴露出去。” 张启灵拿回刀，真挚的表情好像刚刚那一切都没发生。 两人知道其中必然有什么隐秘，最后只无奈地叹了口气，脚下把碎裂的摄像头碾得更碎防止意外。 然后胖子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挂上了奇怪的笑容就揽了过来。 “那啥，小哥，要是那个什么（白马会所）你不愿意，我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个更适合你的发家致富的方法!” “你觉得，进军娱乐圈，称霸影视业怎么样？” 张启灵：…… 他觉得不怎么样，并且默默转身开始解机关门，只留了个兜帽给胖子看。 第66章 河道 发丘指在破解机关时速度极快，甚至带起了残影，胖子和吴天真明明一直在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个步骤，但是稍一回想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上了一节数学课，认认真真记了半天笔记，然后一下课思路就开始混乱，好像听了但又好像没听。 吴天真：不对啊，我上建筑课的时候听高数听到崩溃，为啥现在还要忍受这种折磨？ 还好就在这个时候，张启灵已经非常有效率地把机关解开了，这才没有让吴天真继续回想《我与高数的虐恋情深》。 脚下传来剧烈的震感，以至于堆积的石料都因为受力不稳掉了一地，刚刚被黑金古刀砍爆的骨头架子一时间在这个震动下好像焕发了第二春，在地上疯狂弹跳，乍一看就好像在跳什么阴间舞蹈。 胖子和吴天真刚开始并没有关注这个骨架之舞，直到那个骷髅头不满足于观众的心不在焉，居然颠颠地蹦着过来了？！ 正好这个时候墙壁上的机关门已经完全打开，一阵微弱水声从远处传来，张启灵静心凝神刚想一步迈入，那个骷髅头就一马当先嗖得一下滚到了他眼前！ 张启灵和骷髅头上面两个黝黑的眼洞对视，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寂静。 “天真，我跟你打赌，这个骷髅架子绝对心怀不轨！”胖子凑近吴天真，一只手挡住嘴，虽然知道张启灵一定能听到，但还是意思意思地压低了音量。 “这不现在看咱们小哥顺眼，蹭蹭蹭就过来了哈哈哈！” “不是你这都能联系起来？你倩女幽魂看多了啊？”吴天真嫌弃的推开胖子的大脸，但毕竟受了影响，再看那个骷髅头就感觉那个空洞的眼部和嘴部好像都透出来一股子莫名的猥琐。 他幻想了一下小哥珍惜地捧起骷髅头发出霸道总裁言论的画面，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小哥，这个——” “咔嚓！！！” 张启灵面不改色，直接抬头继续前进，脚下不知有意无意正正好落在骷髅头上。 只听一声脆响，那骷髅头瞬间变成了渣渣。外面入口处有风踩着点儿吹过来，把它骨灰都扬了。 骷髅头：过去的情与爱，终究是我错付了。吴天真和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眼见张启灵已经进入通道，连忙跟上。 但胖子显然现在又陷入新的忧愁了。 “天真啊”他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长吁短叹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就小哥这个样子，估计得当一辈子单身狗了。” 吴天真瞅了他一眼没回话，但是其实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默契地幽幽盯着张启灵的背影，一齐发出了一道蕴含着三分同情两分感慨四分无奈和一分幸灾乐祸的长叹。 张启灵： —— 这是一条漆黑的甬道，弯弯绕绕间不知道通往何处，只有隐隐约约忽近忽远的水声一直在耳边回响。 张启灵走在最前面，手电的光束直直向前，可以清晰地看出，建造这条甬道的工人起初大概是想进行一个精致的雕琢，于是在侧壁上都用上了平整的巨石块并细细雕上了复杂的装饰纹路。 但很显然，由于某种不知名原因，他们很快放弃了这个上进的想法。 肉眼可见的，后半部分的通道变得粗糙了很多，别说耐心雕刻纹路了，他们甚至吝啬于把石头表面儿修平整。 大概他们终于意识到，一条通往仓库的运送材料的路没有必要修得那么华丽了。 为了警惕可能会出现的危险情况，三个人走得并不快，但即使如此，这条路在二十多分钟后也到达了尽头。 只见眼前空间豁然阔达起来，一道宽约十二三米，深不见底的河流出现在眼前。 这河支流众多，像是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地分散开来，通入两侧石壁上无数的洞口深处。只看这个地方，会让人怀疑其实这座雪人峰底部已经被河流“蛀”空了。 这大概是外部水系沉入地下的部分，在日积月累的冲刷消磨中逐渐在山体内部开辟了一片全新的水道。如果再经过千年的流淌，这河流也许真的能把雪人峰底部完全打通，到时候这座山都会砸下来。 张启灵仔细观察了一下河水内部的情况，以他的经验，在禁地看到水的话里面多少会有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骨头、尸体、蛇 哦对了，还有食物（狗头鳗）。 河水浑浊不堪，在地势作用下奔流向前，激荡的声响经过石壁反射形成一种类似于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的震撼声效。 吴天真拿手电认真辨认了一下河道的形态，思考着说道： “这周围的石头都是奇形怪状浑然天成，只有这河道两边显得格外平整”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不是简单的河流，而是修建者为了运输石材特意在原本河道基础上修整形成的运输通道！” “自古建筑运输都讲究因地制宜，‘取石甘泉口，渭水为不流’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胖子蹲在河道边儿上，拿着手电筒打光，正对着河面的倒影整理自己高贵的发型。 但很显然，他的头发经过雨淋风吹后，由于没有及时维护，现在已经干燥固定成了一个顽固的草窝形状，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把翘起来的发尾摁下去。 他努力了几下，耐心逐渐消失。 “那按吴老师说的，既然材料靠河运输，那这水流的方向应该就是目的地的方向喽？” 胖子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河水里，试图用水把头发打湿重新塑造发型。 “这都这么多年了，指不定这山蹦了几次迪呢，说不定这河流方向早就掉了个个儿了！” “也不是没有道理”吴天真琢磨了一下：“但是如果是那种程度的地质变化，这修建的河道一定会受到不可逆的破坏。” “它现在看上去依旧完整，因此我还是倾向于这河流的方向并没有发生过改变。” 说完话，却没听到胖子接茬儿，吴天真疑惑地看过去，刚好看到胖子用自己高超的审美水平给自个儿整了个莫西干头型，现在正对影自怜。 “哎，胖爷我这长相！”那水倒出的影子并不怎么清晰，胖子却毫不在意，左看右看，沉醉于自己的帅气中无法自拔。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他总感觉这水好像越来越清了，以至于他的倒影也变得清楚起来。 他心中纳罕，但是下意识还是趴下去仔细看了看那清晰起来的倒影。 只见在水波荡漾中，他的倒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张仿佛从水底急速浮上来，正越来越大的鬼脸！ 第67章 小黑和小印 那鬼脸像坐了火箭一样眼见就要窜出水面儿，在水中飘荡的发丝逐渐变得清晰可见，看见胖子惊慌它还拉大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狞笑。 吴天真正看着这边儿，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冲上去把胖子拉回来。 却见胖子愣了一下，“卧槽”一声跳了起来，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经从衣服里掏出了发丘印！ 他一向有一股子大力气，现在把发丘印握在手里轮圆了这么一砸下去，感觉上就好像在轮一个大棒槌。 那鬼脸儿此时正正好冲出水面儿，张大嘴露出尖牙刚想例行公事地来一声尖叫应应景儿，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大印子扑面而来，砰得一下又把它砸了回去！ 此时张启灵已经冲了过来，黑金古刀本来已经做好了出场准备，却没想到被发丘印抢了风头，不满地“嗡”了一下。 张启灵无暇顾及两个装备之间的爱恨情仇，他看到胖子的狂暴一砸微微一愣，但很快他就注意到那个鬼脸儿在落下去的时候已经调整了姿势，看样子是打算进水就逃，心中一凛，长腿已经甩了出去！ 于是那鬼脸儿眼见自己心心念念的水面近在咫尺，刚想一个猛子扎进去，就脸颊一痛，还没等反应，整个儿已经重重撞到了一边儿的石头上！ 那声没喊出口的尖叫终于拐了个弯儿换成惨叫喊了出来，吴天真眼尖看到空中几颗白色不明物体飞出去掉在地上，仔细一瞅，却是那鬼玩意儿的满嘴牙都被打掉了。 此时它趴在地上哆哆嗦嗦，一抬头满脸都是血，自己都傻了，嗷呜嗷呜地嚎哭起来。 张启灵谨慎地护住两人，缓缓上前。 用刀鞘掀开那厚厚的有两米长的“头发”，鬼玩意儿的庐山真面目赫然呈现—— 这居然是一只头部毛发异常旺盛的猴子？！ 它的头颅极大，身躯却很瘦小，手和脚的指头间有蹼连接，让它能在水里自由潜行，头部毛发乌黑绵长，在河里浮上来的时候乍一眼看上去像是什么女鬼的头发。 此时呜呜咽咽地哭着，居然有点儿像是小孩子的动静，三个人围成一圈儿茫然地看着，一时间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毛发撩起来以后，它光秃秃的前额变得清晰可见，只见一个大包迅速地鼓了起来，又红又肿。它伸爪子摸了一下，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吴天真默默看向了胖子。 胖子接收到视线后直接别过脸，吹着口哨儿若无其事地把凶器发丘印擦干净又放回了胸前，然后他理直气壮地看向张启灵，示意这个才是最大的暴力输出者。 张启灵看了猴子一眼，视线漂移了一下，安静地拉下了兜帽抱紧了黑金古刀，看上去好像已经隔绝一切外界信号了。 猴子哭嚎了半天，见没人搭理它，只能磨磨蹭蹭地自己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又挪到河旁边儿，带着一身生活的苦自个儿游了下去。 三个人保持着诡异的安静看完了这幕《猴子下水图》，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启灵只是简单地弯了弯唇角，但是吴天真和胖子可以说是看样子马上就要笑昏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胖爷！”吴天真笑到喘不过气儿，捂住肚子几乎直不起腰来。 “您那个发丘印，太强了，那一下子，简直惊天地泣鬼神哈哈哈哈！” “那他奶奶的，谁能想到那是个猴儿？！”胖子想起刚刚砸下去的时候那一声震响，后知后觉地心疼起来，连忙把发丘印又掏出来亲了又亲。 “本来还以为是个鬼，才使那么大劲儿，好家伙，可别把我的宝贝儿砸坏了！” 说完他又撅起嘴香了几口，看上去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安抚发丘印可能受伤的心。 虽然这个画面非常主器情深，但是张启灵在旁边儿看着总感觉发丘印身上的盈盈宝光好像都随着这几口下去黯淡了一点儿，就好像它已经被蜘蛛精胖子吸走了精气一样。 刚刚还义愤填膺觉得发丘印抢了自己风头的黑金古刀瞬间安静下来，看上去是心理平衡了，甚至隐隐产生了一点儿本不存在的革命战友怜悯情怀。 张启灵看了一眼反应诡异的黑金古刀。 张启灵：你放心，我并不会这样。 黑金古刀：嘶——虽然但是，这个我觉得其实可以有 刀在手里疯狂嗡动，然而张启灵并没有完全理解它的意思，只感觉它非常急迫。 心下不解，但此时见另外两人已经收拾完毕，张启灵不再纠结于黑金古刀的复杂想法，立刻全心全意地把精神集中到接下来的探索中去。 这条河流容量很大，显然并不会只有那一只猴子在里面潜藏。 但是也许是刚刚那只猴子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三人只是时不时感觉到水里有什么东西探出了个头盯着他们看，却再没有第二只猴子冒出来接受社会毒打了。 吴天真总感觉猴群现在的状态非常像张启灵斩杀第一只齿涉后鸟群的操作，只不过那些齿涉仅仅表面退让，一到晚上就带着树卷土重来，却不知道这些猴子是不是也如此有血性，会在之后找机会再一拥而上。 正这么想着，突然一声水波激荡，一只猴儿突然钻了出来。 张启灵瞬间看过去，那猴儿一接触到那凌厉视线就嗷的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游走，看不清路还一头撞到了河岸石头上。 吴天真：不过就这个战斗力，就算卷土重来也没关系吧。 第68章 青铜树 三人沿着河流的方向一路前行，渐渐的，耳边奔腾如群马的流动声被一阵像是云中狂雷落九天一般的炸响取代! 吴天真一时间感觉耳膜生疼，揉了揉才缓和过来，心中不禁产生了疑惑。 ……这听上去完全是瀑布的声音，但是在这雪人峰山体内部怎么会有瀑布？ 难道这河流下面的山岩石头全部都被掏空了不成？ 他和胖子两个对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但是走在最前面的张启灵却精神一振，明白已经到了青铜树附近。 青铜树在他记忆里，是一棵深深扎进地底，不知通向何方的宏伟人造物。 就像没有人知道金字塔是如何建成，青铜树的成型也充满了神秘色彩。 它起源于西周所在的〈世界千年奇迹时代〉，那个时候虽然已经有青铜器冶炼技术，但是操作能力应该远远没有达到这个地步。 小哥世界里那棵青铜树，是被古人用作诱捕地底生物烛九阴的人血汇聚装置，那这个世界的这棵树，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正想着这些东西，耳边突然传来吴天真和胖子的“卧槽”声。 张启灵有所明悟，举高手电。 只见眼前赫然出现一约有两片足球场大小的空地! 这空地深深向下凹陷，向上延伸，仿佛是直接把雪人峰中间挖空形成了这么一个巨大圆柱空缺。 圆柱侧面儿偏下的位置，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河道口儿，这些河道口都呈现斜向下的角度，将其中的奔流水脉倾倒而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后落入下方的集水池。 水流进入不止，那集水池的水平面儿却不见上升，想必底部是有隐藏的出水口，使得这里的水池与外界形成u形管结构，维持住了水面的稳定。 这一画面儿实在巧夺天工，建筑者居然能强行改变山体内水系的流动方向，让它们全部汇聚到这里。 仅仅看着眼前这被岁月长河遗留至此的绝景，仿佛已经能想象到当年灯火通明，无数石料源源不断地从各个出口顺流而下的繁华盛况。 但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这些交错水道。 而是在空地最中央静静矗立，仿佛擎天柱一样支撑起雪人峰空壳儿的青铜树! 它直径十多米，枝杈纵横，密密麻麻撑满整个视野，即使将头仰到极致也无法看到它的顶部。 水雾升腾间，这青铜树隐在其后更添一分神秘色彩。 张启灵轻轻转动手电，光束在水汽间显得飘忽，悠悠照亮了青铜树主干。 只见上面果然有着繁复精致的刻纹，这刻纹极深，好像直接通入最中心，看不出到底是不是引血槽。 “奇怪了……”吴天真在最初的惊讶后，现在已经又恢复到了积极钻研的常态。 他转了一圈儿，把这个空间视线可及的地方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 “这明明是运送石料的终点……”他拿手电照亮水池，水波荡漾间也能看出来这池壁并没有经过多少装饰，粗糙得很。 “为什么完全看不出来有使用过石料的痕迹？？” “那些运来的石料都去哪里了？” “上面。”却听张启灵淡淡一声传来。 胖子和吴天真似有所感，顺着张启灵举起手电的光看向上方。 黑暗阴影中隐约可见青铜枝杈，飘荡的尘雾间好像藏匿了什么巨大的怪物。 两个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这数量庞大的石料都被运到这棵青铜树顶端，那耗费的人力简直难以想象。 而这也意味着，这上面必然藏着无法言说的秘密。 胖子对秘密不感兴趣，但是他明白一点——秘密往往意味着财富。 一想到这里，他就感觉自己的衣服鞋子袜子帽子全部都已经做好了乘风破浪打击封建迷信的准备，眼见张启灵已经拿出了飞爪，他特别上道儿地一张胳膊，就等着张启灵带他飞翔了。 张启灵认真地把飞爪甩到青铜树上，确认牢固后一转头，猛地发现这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做出了同款的闭眼张胳膊姿势，看上去特别配合。 ……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打算带上他们。 接触青铜树后，一旦有什么潜意识的波动，很可能会直接被物质化到现实。 他自己可以做到隔绝青铜树的意识读取，但是吴天真和胖子很难做到这一点。 如果带他们上去，一不小心物质化出什么虫啊蛇的倒都没事，就害怕这两个人左思右想一下子想到雪人峰坍塌这种事情上，那危险性实在太高。 “我要上去了。”缠好飞爪绳索，张启灵顿了一下，轻轻地说。 “嗯呐～”两个人还保持着那姿势，胖子甚至还往前挺了挺腰，示意张启灵不要顾忌地抓住他。 “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 张启灵：…… 他没回话，交流一时陷入沉默，四周只有水声哗哗响起。 吴天真意识到不对劲儿，放下胳膊狐疑地看向张启灵，只见他表情毫无波澜，清澈的眼睛里好像写着真诚。 吴天真：……! “小哥……”他突然看懂了这个表情的意思，震惊又不敢相信地道：“你不会就打算自个儿一个人上去吧？!” 在他控诉的眼神注视下，张启灵快速又坚定地点了点头，就好像只要他点得足够快就不是拒绝一样。 “啊？!”胖子这会儿也看懂局势了，一时急得不行：“那这为啥啊？我这装宝贝儿的袋子都准备好了!” “不是你哪里来的袋子啊？咱们背包不是都装满了吗？” 吴天真眼睛紧紧盯着张启灵的一举一动，嘴里却还忍不住反驳胖子的言论。 却见胖子伸手一扯裤子，松紧的腰带被拉长又飞快回缩，打在肚子上发出“啪”得一声。 “这不在这儿吗？胖爷我可是专门挑了一条上下都有松紧还有大口袋的裤子～” “就是一个能装!” “……” 吴天真无语了一下，但经过胖子这一打岔他也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 注意到张启灵脚下微微一动，马上就要跑掉的样子，他眼疾手快瞬间扣住了小张的胳膊。 “小哥，你不让我们上去，是不是和你之前提到的青铜树的具体细节有关？” 这句话虽是问句，但语气笃定，吴天真一向在这方面儿脑子好使，此时说出口来充满着锋锐的自信。 “我们可以不上去，但是你得告诉我们为什么，还有你要上去干什么，我们都要知道!” “你要是不说，我就——”说到这儿，他一时之间也有点儿语塞，在脑子里搜刮了半天，最后只是又更加抓紧了张启灵的手臂。 “我就不让你走了!” “胖子，上才艺!” 一声“好嘞”，早就跃跃欲试的胖子蹭得扑了上来压在张启灵背后，就是一个泰山压顶。 张启灵：…… 他叹了一口气，把飞爪绳索松开一点儿以示诚意，开始了本想避开（但没避得开）的讲解。 第69章 狂澜 “小哥，你的意思是说……”吴天真只听得一愣一愣，手下的力道都因为过于震惊而放松。 “这棵青铜树，具有完全物质化的力量？!” “这也太无比奇妙了吧？？!” 胖子不是很能完全明白什么是潜意识什么是物质化，但是他清楚地捕捉到了重点。 “这不就许愿神树吗？!”他嗷得一声窜了起来，跟身上绑了窜天猴儿一样几乎一刻都无法冷静。 “那胖爷我这不是，想要金子来不了银子，想吃黑松露就上不了六个核桃，直接发达了？!” “要是可以，再来几个漂亮小妹儿，人生直接达到巅峰!” “可去你的吧!”吴天真听不下去了，照着胖子的屁股就轻轻来了一脚：“这种力量怎么想怎么诡异，我们俩根本没法儿控制，你还幻想上了。” “还漂亮妹妹，这物质化出来的东西是不是正常的碳基生物还不一定呢，你也不怕她们晚上趁你睡了就把你当渣男灌水泥沉海!” 吴天真心思活络，想法细腻，在刚开始的一阵动摇后很快就意识到了青铜树的恐怖之处。 这要是个长年住在深山老林的高僧老道上去也许还好，但要是他这样擅长幻想又经过现代奇葩影视熏陶的人上去，说不定没一会儿就可以看到奥特曼大战美少女战士，杰瑞举着齿涉攻击汤姆的混乱场景了。 更何况这种物质化不仅仅能凭空塑造生物，更能改变现实，直接作用于他们三人自身。 比如…… 吴天真仗着离青铜树遥远开始肆意幻想各种离谱情况，眼神飘忽间突然看到了正等着他们接受状况无聊到开始发呆的张启灵。 ……比如如果他幻想小哥穿女装，那么…… 等等，这个是不是太可怕了？!他是怎么想到这儿的？ 于是张启灵正茫然地发散思维，胖子正在痛嚎自己不得不与一夜暴富分离的悲惨命运，就突然听到一声“啪”的脆响! 齐齐看过去，结果居然是吴天真刚刚不知为何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张启灵：……？ 胖子嗓子里那半句痛嚎一瞬间含在嘴里喊也喊不出来，他“嘶——”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挪到吴天真旁边儿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真啊，不至于。”此时胖子完全忘记了刚刚自己的悲痛，摇身一变变成了看破世事不为金银财宝动摇的心理导师。 “这不该是咱的，就不要幻想了，你不是刚刚还说这玩意儿危险吗？” “哎，胖爷我也明白放弃这许愿神树很艰难，但是，你要坚持住本心啊天真!!!” 吴天真：……我可真谢谢您的安慰。 他抹了把脸，觉得自己已经超脱凡俗了，手下也完全松开张启灵的胳膊。 “怪不得小哥你说这个不能被宋书宁他们知道……” “我也支持你上去找方法把这棵树完全摧毁，但是小哥你千万别勉强，注意安全!” 张启灵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虽然吴天真和胖子都觉得他根本没明白，但是也没法儿再说什么，只能站在一起看张启灵进行最后的起跳准备。 却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阵阵激荡水声! 三人抬头一看，只见不知为何本来平稳流出的水道们突然狂暴起来，每个水道口瞬间变成炸开的“白花”，真如瀑布一样轰鸣而下! 他们来时的那条河流最为宽阔，此时更是陡然雄厚了好几倍，如怒啸长龙一般从甬道冲出，激起的水花溅在身上甚至生疼! 吴天真眼见几只抱在一起吱哇尖叫的水猴子抵不住怒涛的席卷，扑腾扑腾跟下饺子一样掉进了下方的大水池里。 “……这什么情况？”胖子一头雾水，喃喃道：“这是见咱小哥要征战青铜树，搁这儿来送行了？” “这么热情？？” 吴天真没有胖子这么乐观，他脑子极速运转，心里隐隐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 ……这些水系隐于山底，但是它们的水量来源总不会有什么特殊。 他瞬间想到了刚刚那场恐怖大雨，谁能保证在他们进山这段儿时间外面不会下一场更大的暴雨？! 如果是这样的话—— 就好像印证他的猜想，脚下石台隐隐震动起来，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恐怖! 而随着震动而来的，却是几乎挤满整个甬道，挤满视线的巨大水浪!!! 吴天真一时大脑一片空白，人类在面对超出自己想象能力的危机时往往会暂时失去信息处理能力，最后他只能嗡动嘴唇，吐出了一句： “我……去……” 水猴子天性擅长游水，掉进去没啥大事，但是如果他们几个被这水冲进去，可能十八年之后就能变成新的水猴子了!! 水流疾奔，速度飞快，吴天真和胖子一愣神间已经感觉到最前端的水雾扑面而来。 就在两人即将像保龄球一样被水残忍打进水池的一瞬间，肩膀上传来熟悉的痛意，身体飞速上行，只一眨眼间已经双脚重新落到实处! 瀑布一样的水击打在青铜树上，像是什么奇妙的打击乐器，发出悠远的嗡鸣。 两个人的身体随着青铜树嗡鸣微微震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没错，在刚刚电光火石一瞬间，张启灵还是把他俩带到青铜树上了。 站在上方枝杈上的张启灵观摩了一下水势，想提醒两人不要想奇怪的东西，但是他很清楚这么说只会更加激发两人的幻想才能，于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提。 眼见水池子里的水在过强的充盈下已经渐渐向上漫延，三人不再停留，加速向上攀爬起来。 吴天真不是什么体育健将，爬了一会儿就有些累，脑子里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虽然被他及时制止，但是强迫思维一动不动多少还是有点难受。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口分析道： “虽然现在的水势很大，但是这个地方能历经多年不被淹没，水池下方的排水系统一定很完善。” “我们现在往上爬一会儿，等到外面的暴雨停止，排水系统发生作用，水面一定会落下去的。” 刚说到这里，却听到旁边一阵好似念经的贯耳魔音，吴天真转头一看，胖子正表情虔诚，对着一根青铜树枝又亲又抱。 仔细听过去，他嘴里念叨的分明是：“金银财宝金银财宝金银财宝金银财宝……” 吴天真：…… “靠!”胖子努力无效，无能狂怒：“怎么一点儿用都没有？是不是看不起胖爷我？!” 吴天真忍着笑，咳了两声吸引胖子的注意。 “胖爷，胖爷？”他忍俊不禁：“有没有可能，小哥刚刚说的是——” “潜意识才有效，死命想是没用的？” 胖子：…… 这都是什么人工智障？! 第70章 幻想 张启灵注意到了胖子的不懈尝试，但是很显然他并没有完全掌握青铜树的能力，做不到要啥有啥。 青铜树的枝杈一会儿稀疏一会儿密集，并不好爬，他在关注下方两人的安全问题同时也在时刻警惕可能会突然出现的物质化产物，整个人极度紧绷。 麒麟纹身受到他的情绪感染，瞬间冒了出来，一阵一阵地向外散发威压。 而就在纹身出现的那一刻，他敏锐地感觉到了青铜树的异动。 张启灵轻轻将手贴在主干上，只感觉树身在他手底下微微颤动。 这种颤动不同于瀑布击打在青铜树上时的绵延不绝，它是有节奏的，隐隐甚至与麒麟纹身释放威压的频率相合。 ……这种感觉，就好像树身里面藏着什么活物，正因为恐惧麒麟气息而不断迁移。 此时吴天真和胖子已经赶了上来，看到张启灵冷凝的神色也是心中一惊。 “小哥，有什么不对吗？” 张启灵低低“嗯”了一声，手下灵活地取出手电打开，光束正正好打在青铜树主干上那些深入中心的刻纹里。 而就在光进入的一瞬间，三人分明看见一只血红的眼睛一闪而过! 虽然很快那眼就潜入黑暗消失不见，但是那其中几乎深入骨髓的阴冷和怨毒已经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吴天真头皮一炸，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些漆黑深邃的纹路根本不是所谓的刻痕，它根本就是镂空的外壳! 这棵青铜树里面，是完全中空的？! 张启灵收回手电，刚刚那一只眼睛倏忽而逝，但他已经看得清楚。 这并不是什么生物两只眼中的其中一只，里面的东西根本就只长了一只眼睛。 这里面的，是一种单眼蠕虫，而且数量不少。 想必这里的这棵青铜树并不是用作引诱烛九阴，而是用过注入人血在尝试培养这些蠕虫。 但是多年过去，已经不会再有人祭，这些单眼蠕虫又是如何存活下来的？难道它们也有着绵长的寿命，可以帮助它们抵御岁月侵蚀？ 有张启灵在附近，这些虫子不敢出来，只是在青铜树内侧疯狂爬行，带起的震动透过外壳被三人感知到，一时令人不寒而栗。 吴天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四处张望着缓解情绪，却猛地发现在离他们不远的侧面儿枝杈上，一双冷森森的眼睛居然正直直向他们看来! “我靠!” 他吓了一跳，但是仔细辨认过去，却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个黑暗中的身形有点儿眼熟。 张启灵此时已经适时把手电转了过去，只见那赫然是一只四爪紧紧抱着枝干的水猴子。它的脚蹼不是很擅长爬树，一直打滑，这下突然受到强光照射，“吱儿”得嚎了一嗓子又掉到了水池里。 手电旋转间，不知何时他们周围的枝杈上已经零散爬上来五六只水猴子，一个个蹲在树杈间瑟瑟发抖，这一下看到三人，吓得嗷呜乱叫。 胖子被猴子唬了一下，现在看清楚它们那怂样儿，又嘲笑起来。 “胖爷我刚刚还寻思呢，外面儿的猴子都有树爬，就它们搁水里游荡，这下好了，有这么一棵大树，足够它们耍了哈哈哈!” 刚笑了一会儿，却听张启灵急促一声： “不对!”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飞爪已经如灵蛇般飞掠出去，角度刁钻地把几只水猴子打进水池! 此时外面的暴雨可能已经暂停，进水口水量渐渐恢复，排水系统发挥作用，水面已经开始下降。 几只水猴子一掉进去，感受到熟悉的安宁，立刻划动脚蹼一头钻进去，飞快地回到了最喜欢的河道里。 青铜树枝杈复杂交叠，猴子在上面不停滑动尖叫，张启灵一时无法找准位置，心下焦急，表情也沉了下来。 自从看到猴子后就感受到的青铜树波动越来越剧烈，要是再不把猴子完全打下去—— 思及此，刀锋过手，趁两人不注意洒上血驱逐蠕虫后他飞爪一震，绳索灵活自如已经缠绕在了手臂上，张启灵眼神一利，化为黑影飞身而上。 胖子和吴天真一肚子话堵在嘴里，吴天真愤愤地捏空气泄完愤，一巴掌打在还在愣神的胖子背后。 “快点儿，帮小哥!” 胖子下意识拿起枪，和着吴天真一起把子弹控制在猴子旁边的枝杈上，通过让它们受到惊吓把它们吓落。 猴子们不善爬树，能上来的已经是佼佼者，根本爬不高。三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清理得差不多。 眼见张启灵在枝杈间闪转挪移，直直朝着最后一只水猴子而去，两人略微松懈，把手枪放下。 直到此时胖子才想起来疑惑，转而对着吴天真询问道： “不是，你俩打啥哑谜呢？怎么突然就开始抓猴子了？” “这猴子难道还能跟那齿涉一样，召唤出来什么喊救命的树？” “它们倒是不会召唤喊救命的树……”吴天真紧紧盯着最后一只猴子，他虽然感觉不到青铜树的异动，但是也明白能让张启灵紧张，那现在的情况一定非同小可。 “这是猴子，最接近人类的动物。” “？我知道这些是猴子？这吱哇乱叫的难道还能是——” 胖子刚打岔到一半儿，脑中电光火石一道灵光闪过，让他的话在嘴里打了个绊儿。 “卧槽……” 明白胖子已经完全理解，吴天真赞赏地给他抛了一个“吴老师看好你”的眼神，确定道： “没错，猴子的脑部已经非常发达，虽然不能进行太过复杂的活动，但是已经足够产生潜意识波动!” “更何况它们刚刚受到惊吓，此时大脑是最活跃的时候，只是因为时间太短才没有真的成功物质化。” “如果让它们长时间待在树上，它们到底能想到什么，我们谁也控制不了!” 刚刚解释完，只听一声“呜嗷～”的叫唤，那只爬得最高的猴生赢家已经化为一道靓丽的抛物线被张启灵一脚踹了下去。 扑腾一声，它跳水成功，可能因为爬得最高，它激起的水花也最大，被无数水猴子围在中间欢呼鼓掌。 吴天真和胖子总算松下一口气，却见张启灵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加速冲了回来。 “小心——!” 在最后一刹那，那只猴子的幻想成真了! 吴天真只感到身后隐隐传来什么生物灼热瘆人的吐息，他和胖子对视一眼，猛地回头! 下方的枝杈上，赫然多了一只浑身漆黑，毛发炸开犹如海胆的巨型猫科生物!!! 第71章 巨猫 那猫科儿身长四米左右，正弓着背怒视过来，尾巴长长地从身后翘起，尖利炸开的毛发让那尾巴看上去像是个狼牙棒。 幽绿的竖瞳下是一张漆黑的大嘴，与皮毛浑然一体，惨白的尖牙在其中露出，才能看出它已经龇牙咧嘴作势要攻击。 吴天真和胖子寒毛一炸，熟能生巧已经把枪拔了出来。 “奶奶的，这世道变得真太快了!”胖子靠在枝干上，拿着枪稳稳瞄准巨猫。 树下传来几声尖叫，是那些水猴子看到巨猫后连滚带爬地潜入水底消失无踪，看上去这猫就是它们的天敌。 “现在猫都开始吃猴子了，再这样下去胖爷我觉得看到老鼠骑猫都不奇怪了!” “我去!”吴天真一惊，立刻打断胖子的瞎扯：“你可别乱想，控制一下你的脑子!” 胖子也猛地意识到什么，两人做贼心虚一样余光看了一圈儿，确定青铜树没有真的把老鼠骑猫物质化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那猫见两人居然对它如此无视，已经是勃然大怒! 尖尖的爪子伸出来在青铜树枝干上猛抓两下，发出极度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是用粉笔竖直在黑板上划过一样的瘆人! 黑暗中仿佛有火星乍现，一阵狂啸声后那巨猫已经竖直冲上来! 它甚至不屑于攀爬枝杈，完全靠着爪子勾住青铜树镂空花纹一路向上，行动间那刺耳声音如影随形，竟是要从物理和精神双方面打击敌人! 吴天真和胖子见状立刻开枪，噼里啪啦的子弹如雨落下，却在击中巨猫毛发的瞬间被弹开？! 这猫根本不是在炸毛，它天生就有一身金属般直刺开来的皮毛甲胄! 两人正心神俱震，忽听上方传来一阵音爆!这是过快的速度冲击空气时发出的爆响! 熟悉的声音让吴天真和胖子立刻吃了一颗定心丸，子弹无效，他们顺势收回手枪，两个人一抱臂就开始居高临下地用姿态嘲讽巨猫。 胖子甚至还“嘬”了几下，跟唤狗一样。 巨猫一时接受不了这个落差，嗷呜一声猛扑上来，在半空就张开了大嘴，恨不得立刻将这两个大猴子吞吃入腹! 却在这时，只听一声刺破空间般锋锐的刀鸣! 竟是张启灵直接从高处跃下，黑金古刀熠熠生辉，已经直刺下来! 那跃起巨猫还没能有所反应，只感到背后一阵致命危机感如针刺，瞬间一声尖叫，浑身毛发已经全部加剧挺起，硬生生变成了一个刺猬。 张启灵眼见黑金古刀长度不及，电光火石间腰身用力，身体陡然扭转，手里黑金古刀被巨力带起，在半空划过一道刀弧，势不可挡瞬间化直刺为侧斩! 一刹那间仿佛空气都凝固，巨猫顿住一瞬，身后尖刺陡然崩碎! 黑刺如落雨，砸在水池里，巨猫一时间控制不住重心偏移，整个儿向后翻倒! 而此时张启灵已经顺势落到它下方的枝杈，见状脚下一点，整个人已经跃起，一个违背人体极限的竖直抬腿高踹，正正好踢中巨猫没有尖刺保护后露出的后心! 胖子和吴天真眼见这猫高高飞起来，砸在上方的枝杈上。那青铜树枝坚固异常，经此一撞只是微微颤抖，但那猫却受伤颇重，大嘴一张已经吐出一口蓝色鲜血! 它经此一撞，像是断线风筝一样直直下落，好像已经死了。 两人刚想意思意思为巨猫祈祷一下，就惊见那双阴厉眼睛在黑色面盘儿上陡然一亮，那巨猫竟是在装死？! 它装模作样下降到张启灵附近，尖牙立绽，嘶吼一声已是一个鹞子翻身猛扑下去，长长的爪子被激发到极致，竟是鱼死网破的疯狂之态! 上方两人看得真切，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小哥，小——”心。 提醒的话说了一半儿，却见张启灵面对这攻势安静抬头，黑金古刀已然回鞘，刀锷刀鞘相撞间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这轻响在巨猫的嘶鸣中小得激不起一点儿浪花，但又大得犹如惊天巨雷炸响在心中! 漆黑爪尖近在眼前，陡然静止。 巨猫身体仍在重力和惯性作用下下落，但那爪子却诡异地顿在空中。 少顷，蓝色鲜血喷涌而出! 那爪子终于掉下，砸在水池里，却是已经在刚刚那一收刀间被斩断!!! 巨猫惊愕不已，剧痛后知后觉传进脑子，下意识嚎叫着蜷缩起身体。 眼见那猫即将落在一根竖直枝杈上变成串串香，张启灵在巨猫擦身而过时猛地伸手抓住它后背光秃秃的皮，一个甩手已经把它换方向丢到了水池子里。 看到天敌被打得妈都不认识，那些水猴子不知什么时候溜了回来，正飘在水面儿上一边鼓掌一边看热闹，此时惊见那猫居然下水了，嗖得一下跑得精光。 那猫沉寂一会儿，从池子里探出头，嘴里叼着自己的断爪。 它看了一眼逃跑的水猴子，竟是没有追赶的欲望，深深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张启灵，径直钻进一个宽阔水道离开了。 这场大戏终于落幕，胖子和吴天真所在的枝杈一震，是张启灵已经跃了上来。 吴天真立刻上前监督他把手伤包扎好，而胖子胆大包天地上前拍了拍张启灵的兜帽，故作深沉道： “干得漂亮，小哥。” “朕这就封你为斗猫勇士，称号御猫，允许带刀进殿!” 张启灵从兜帽下抬眼盯了胖子一下，胖子一哽，悻悻松回手。 吴天真笑了一会儿，却突然听见了一阵奇异水声! 这水声夹在水流落下的激荡声中平淡无奇，但却让吴天真大惊失色! 他看着下方突然疯狂漫上来的水平面儿，惊呼道： “雨已经停了，进入的水量平稳，为什么这水池子的水反而涨得更快了？!!” 第72章 熟人 水面儿上漫极快，在四周的进水平稳的前提下这种情况显得非常诡异，就好像…… “我知道了!”吴天真发现了端倪，大喊道：“是水池底下的出水口出了问题!” “它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胖子正扭着屁股在攀爬青铜树枝干，他虽然体型庞大但是身手还是灵活的，在上面翻腾间乍一看有点儿像那个会功夫的熊猫。 此时听到吴天真的分析，他喘着粗气回道：“不是吧，吴老师？我这怎么记得您刚刚还说这里历经多年没有被淹，下面的排水系统一定很强大呢？” “怎么咱哥儿仨才刚来，屁股还没坐热它就嘎了？” “这也太邪门儿了吧？” 吴天真被这一提醒，不知怎的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突然张嘴抢解药的方蛇，哽住的同时心里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有什么特别的能力。 张启灵爬在最下面观察着上涨的水面儿情况，却猛地感到青铜树又隐隐开始兴奋。 他怀着一丝明悟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吴天真一副冥思苦想的表情。 张启灵：…… 加快几步来到吴天真旁边儿，奇长双指如闪电探出，用巧劲儿一拧小吴后脖颈。 这种拧法儿没什么伤害，但是痛感挺强，已经联想到长白山雪怪的吴天真一下子就清醒了，“嗷”得一嗓子，脚下没站稳，蹭得就掉了下去。 张启灵被他这过于夸张的反应惊了一下，但眼疾手快已经把下落小吴拎了起来。 自从长白山后，张启灵很少像这样单手拎着领子提溜他，一时半会儿不知怎的吴天真还有点儿回忆往昔的怀念。 但是小张没有任何怀念的想法，他冷酷无情，只觉得吴天真的操作过于离谱。 眼见下方水面已经快要赶上来，以吴天真的速度可能很快就可以和水里的猴子相亲相爱，他手下一使力，已经把吴天真像炮弹一样抛了上去。 “胖子。” 一声高喊，最上面的胖子已经做好了准备，一看到飞天小吴到了自己手边儿，伸手一提溜就把他塞到了自己旁边的枝杈上。 这个抛接球玩儿得太溜，以至于吴天真刚刚扮演空中飞人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应应景儿，眼下实打实站到了胖子身边才反应过来。 想说点儿什么表示抗议，但是水上涨得实在太快，这么一会儿他俩已经能听到乘着上升水车欢呼雀跃的水猴子叫声。 ……往好的方面想想，至少水猴子现在玩儿水玩得兴起，并没有再次尝试用脚蹼爬上青铜树。 两人立刻加速攀爬，青铜树枝干粗糙，在剧烈的摩擦下他们手部裸露出来的部分已经破皮出血。 新鲜人血的气息让树里面的单眼蠕虫蠢蠢欲动，但又顾忌着两人身上麒麟血的味道不敢冒头，只能在里面垂涎三尺，疯狂摩擦青铜树内表面儿。 两人无暇顾及这些饥渴虫子，全力爬树，但因为疼痛，胖子每爬一下就龇牙咧嘴地“嘶”一声，没一会儿就在吴天真旁边儿成了一个喷气火车，“呲噗——嘶噗——”地给他们本就艰难的爬树活动配音。 “我去……”吴天真现在喘得和狗一样，脑壳子里面嗡嗡的，是运动太剧烈导致的缺氧，虽然手下因为肌肉记忆还在攀爬，但是其实大脑已经空白了。 这就导致胖子现在这一声声火车加速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就跟拿大铁锤疯狂捶打他的脑子一样难受。 “不行……这样，这样下，去……”吴天真已经感觉到自己嗓子里隐隐传来血腥味儿。 “这样下去……绝对会，被水追上!” 胖子没回话，他现在眼前都是金星，挂在墨绿乌黑枝杈上还挺好看，像是圣诞树。 却在这时，两人只感觉一道黑影刷得飞过去，耳边传来一声“我下去”，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响起! ……这声音还挺耳熟的哈？ 吴天真和胖子现在仿佛在梦里，大脑迟缓地思考了一会儿。 然后他们突然一个激灵惊醒了! “卧槽!!!!小哥？!”他们瞬间向下看去，但此时张启灵已经跟条鱼一样潜进水里没影儿了，水面上只有圈圈荡漾的涟漪和围着涟漪探看的猴儿。 “我去，他怎么老这样说跳就跳？!” 一下子吴天真说话也不喘了，脑子也不空白了，但是取而代之的是他快被气炸了。 “先……先别急着生气。”胖子拉了一把吴天真。 “小哥肯定是下去疏通管道当马里奥去了，咱得赶快爬，别等会儿又变成马里奥救公主了!” 吴天真也明白这个道理，立刻化愤怒为力气，蹭蹭几下就超过了胖子，胖子眼睁睁看着他一骑绝尘的背影，甚至一时觉得可能小哥还没疏通完下水道，这小吴就要登顶青铜树，探索神秘建筑了。 ……不过说到神秘建筑，里面总归得有点儿好东西吧？ 总不至于像那个黎王，搞得花里胡哨的，结果棺材里除了他自个儿啥好东西都没有，呸，穷酸! 正这么想着，上面却突然传来吴天真的声音，那音色发着颤，听上去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胖……胖子!”他结结巴巴，伸出手指悄咪咪指了指旁边儿纵横延伸开的一片树杈。 “你看……那是什么？” “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啥？不是天真你是不是又看到爬树猴儿了？”胖子嘴上调笑吴天真，毫无准备地转头一看—— 嚯!您猜怎么着？那——么大一棺材就躺在那树杈上呢!! 胖子沉默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狂冒冷汗，战战兢兢拿着手电筒一照，那棺材果然没有什么缝隙，只有盖子上一个手臂粗细的洞正昭示存在感。 黎王棺材：芜湖!你猜我是谁？ 胖子不敢猜，但是吴天真已经开始疑惑了。 “哎？”他看着这熟悉的造型，脱口而出：“这棺材，怎么好像和黎王那个挺像的？” “就是上面没覆盖那些花——”纹。 话没说完，蹭的一下，那棺材当场就长出花纹儿了，和吴天真脑子里想的一模一样。 一瞬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对视之间达成了共识，胖子试探着开了口： “天真，你觉得……”他指了指棺材：“那里面的，是被小哥掐死前的还是掐死后的？” 吴天真没开口说话，但是就在这一刹那，他仿佛对自己的特殊能力有了什么明悟。 果然，他明明啥也没说也没想，但是那棺材还是那么眼熟地被从里面直接踹烂了。 第73章 紧急 树上吴天真和胖子即将会见老熟人，开始一场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的感人重聚。 而树下的水池子里，张启灵正在兢兢业业地s马里奥。 不同于水面上的激荡，水池底部反而显得平静安宁，除了时不时在他眼前飞快逃跑的水猴子，一时间这个浑浊的水底竟仿佛自成一个寂寥世界。 他屏息下潜，突破水中飘荡泥沙的蒙蔽，很快就到了最底下的位置。 只见水池底部赫然刻着一幅庞大的双身蛇纹路，两条细长蛇尾将蛇头围绕，形成类似圆形的图案。 而中央蛇头嘴部大张，是一个气吞山河的姿态，这正是水池底部的排水口。 此时这个排水口黝黑的内壁下方隐隐可以看到一个赤红的东西正严丝合缝地卡在那里，边缘处偶尔有几个小气泡挣扎着排出。 这就是导致水面儿上涨的罪魁祸首。 那东西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什么石头土块儿，张启灵凝神观察，甚至隐隐能看到它正细微起伏。 黑金古刀悄然出鞘，张启灵谨慎靠近。 只见那赤红色的东西，赫然是一个巨大的鱼头! 鱼类没有眼睑，并不会如其他动物般闭上眼睛，但此时，眼前这个赤红鱼头却呈现出一种紧闭双眼的状态。 可能是感知到张启灵靠近时带起的水波，那鱼“眼皮”一动，居然瞬间分散为一缕一缕在水中漂荡的红色丝线，将藏在下面的死寂眼珠子露了出来。 丝线只一漂荡，很快便“嗖”得一下从鱼眼边缘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而几乎同时，那鱼动起来了! 它身躯极长，除了前端鱼头，后面的部分竟然像长蛇一般绵延，以至于它虽然已经用身体将张启灵环绕，但那出水口还是被剩余部分堵得严严实实。 张启灵静观其变，安静地分辨着蛇鱼的动作。 初看鱼头，会以为它是通体红色的模样，但眼下露出这些，才发现它比想象的奇怪很多。 它的身躯上不规律地拼接着很多颜色，红色白色黑色……应有尽有，每一个色块儿不仅颜色不同，甚至连鱼皮的鳞片分布也大不一致，张启灵一瞥之下，甚至看到有的色块儿上还长着类似哺乳动物的毛发。 它就像是一个拙劣裁缝粗糙缝合的怪异玩偶，全身上下都充斥着违和感。 张启灵想到刚刚那双诡异眼皮，心中有了猜测，活动了一下左手，果然吴天真监督下包扎的绷带是牢固至极，一点儿血腥味儿都没露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拆绷带，而就在这时，一只看热闹看到不知所以的水猴子悄咪凑了过来，试图抢占前排贵宾专座。 它靠近的一瞬间，仿佛红色急流冲过，那鱼身体里陡然钻出无数红色丝线，在水里就像根本没有阻力一样眨眼间将它包围! 丝线钻缝找孔，从它的眼眶、口腔、鼻孔等地方冲入身体内部，那猴儿连一声尖叫都没发出来，就变成了一个表情惊恐但动作呆板的提线木偶。 而它那些在后方观望的伙伴则毫无战友情，看到这一幕是一哄而散，甚至连意思意思喊它两声的动作也无。 就在细线牵引着水猴子慢慢向鱼身主体靠近，即将把它变成那些色块儿的其中一部分时—— 黑金古刀携着断水之势，无声但又威势凛凛地急斩而下! 细线瞬间被斩断，在断口处缓缓溢出一点红色，又很快分散在激荡的水波里。 那猴儿摆脱了控制，惊恐地几下把还在身上的断线撕扯下去，四爪齐动，像装了个加速马达一样连滚带爬地去追它的无良队友。 张启灵看了它一眼，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这个看上去恼羞成怒的寄生虫缝合怪上。 没错，这根本不是一条“鱼”，而是被细线一样的寄生虫在体内密密穿插，把各种生物的躯体缝起来的组合体。 按道理来说，这种东西根本不会因为体型问题被卡住，它会堵在那里，更有可能是为了成为一张两个水体之间的“滤网”，好不费吹灰之力地拦截更多生物拼图。 它们刚刚抓到的猴儿跑了，现在正蠢蠢欲动要拿张启灵当平替。 张启灵不想和它们多做纠缠，水位还在上涨，他心里其实有点儿担心上面两个人的情况。 微微松开左手绷带，趁寄生虫们惊恐后撤的瞬间他如利箭射出，因为速度太快，身后的水体甚至一刹那静止不动。 静止之后是悍然爆发，在白色的泡沫团聚中，张启灵手持黑金古刀鬼魅般掠过，无数还没回到躯体堡垒里的虫子化为段段散开，那长蛇般探出的躯体如堆叠的积木般瞬间爆裂! 还隐藏在出水口内部的躯体在剩余寄生虫的操控下向里躲藏，它们恐惧于张启灵的威慑，但是又不愿意轻易放弃这个掠食地。 却不曾想张启灵在一系列动作后没有半分犹豫，冲向出水口位置的刹那手里已经扣住了那个失去控制散落开来的巨型鱼头，短暂蓄力后简单粗暴地直掷而出，那还未完全躲藏的剩余躯干瞬间被这狂暴一击打散! 躯干散开的那一秒寄生虫就想要补救，但为时已晚，那一刹那露出的缝隙让上部的水压瞬间作用下来，这个出水口立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寄生虫连着躯体来不及挣扎已经被急流冲了下去! 张启灵在水中无处着力，也被水流裹挟其中，刚想用黑金古刀插入侧壁稳住身形，却突然被一个重物狠狠砸中，一时晃神已经被卷入出水口。 他的眼前瞬间陷入茫茫黑暗。 —— 吴天真和胖子此时正在对阵诈尸黎王。 这黎王死去活来这么多次，上一秒才被片成腊肉干，这一下睁开眼居然又完整了，心情激荡无以为继，一腔感恩之情全部化作猛烈攻势倾注在两人身上。 两人手拿枪支，火力压制下倒也能阻挡黎王。但是很快黎王就发现了正面交锋的劣势，转而隐藏在密密麻麻的青铜树枝杈后，借着能飞翔的头颅东一下西一下的攻击，一时也让吴天真和胖子陷入左支右绌之中。 “我去，这简直就是个缩头乌龟，根本打不到啊？!” 吴天真见打向黎王的子弹又一次被青铜树阻拦，心态有点儿小崩。 胖子及时补了一梭子让冒头的黎王又一次钻进龟壳儿，怒火道：“靠!胖爷我倒要看看是他躲得快还是我子弹快!” 正在战争进入白热化，突然，两人眼前一白! 竟是那一直猥琐待在树干里的单眼蠕虫见张启灵迟迟不归，大胆冒了出来! 它们不敢直接攻击身上有麒麟血的吴天真和胖子，却在远远的高处张开嘴一齐吐出一种白粉迷雾! 这白粉不知是什么组分，辛辣至极，两人一时不察眼睛瞬间泪流不止，呼吸甚至都开始痛苦! 而那黎王本就是死人，此时不受任何影响，抓住时机，头颅借雾气掩盖神不知鬼不觉地已经飞射而至! 吴天真直到那头近在眼前才有所察觉，此刻黎王铁青干瘪的皮肤清晰可见，他已经无法躲过去! 生死关头，他脑中一闪而过张启灵的身影。 ……如果小哥在…… 在胖子的急迫喊声中，他最后挣扎着试图躲开—— 而就在这时! 锋锐刀鸣再次响起!黑影倏忽而至!那黎王头颅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利刃穿透，爆开一团乌黑血雾!! 清脆的踏响，来人落在枝杈上，脚步所至之处单眼蠕虫落荒而逃，白雾犹如见到阳光般瞬间消散! 吴天真眼睛还生疼，泪流满面地抬起眼—— 面前正是刚刚拔下黑金古刀，振刀甩下污血的张启灵!!! 第74章 醒转 张启灵是被脸上粗糙温热的触感唤醒的。 耳边传来水滴一颗一颗砸在地上水洼时发出的轻响，隐隐有幽幽回声，听起来是在一个潮湿的封闭空间。 意识清醒的一瞬间他全身立刻紧绷，攻击性提升到了极致，但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张启灵却意料之外地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大脸。 那漆黑脸盘儿上一双幽绿眼睛散发着熠熠光泽，但是却不再带有敌意。 那猫见张启灵醒转，缓缓停下了用舌头舔他脸的行为，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蹲坐在地上，长长的刺毛尾巴规规矩矩地把自己的脚脚盘起来。 刚刚被张启灵砍断的那只爪子居然已经复原，张启灵仔细观察，发现它断爪与身体相连的位置隐约有红色细线闪过，看起来这猫非常机智地与那寄生虫达成了合作关系。 寄生虫帮它连接血管重接断爪，而它则允许无家可归的寄生虫在它的爪子处龟缩。 这种尝试不亚于与虎谋皮，但是张启灵又看了看眼前巨猫的长相，一时居然分不清到底哪一方是“虎”。 猫科动物的舌头上有倒刺，导致他的脸现在火辣辣地疼。 张启灵熟练地无视了这种不适，事实上，经过在崎岖水道里的碰撞后，他现在全身上下都透着剧痛。 虽然他反应及时做了关键防护，但是湍急的水流不确定性太强，有些尖锐的边角他并没有躲过去。 黑金古刀倒是一直紧紧被握在手里，眼下见他注意到自己，欣喜地在他苍白的手里轻轻嗡鸣。 他所在的位置确实是一个潮湿的石封甬道，顶部的岩缝间时不时有水珠凝聚落下。 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很冷，但是浑身伤口的情况下激发麒麟纹身放热不是一个好主意，所以他还是忍住了。 旁边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周围有河道将满溢的水引导出去，看来这个水池就是出水通道的终点。 ……他大概是被这只猫从水里救起来的。 张启灵转头看猫，这里昏暗得很，只有一点不知从哪里进来的光线照明。 那猫在黑暗环境中瞳孔放大，看上去圆溜溜的，倒是有了几分可爱。 ……虽然它光秃秃的背部让这份可爱打了点儿折扣。 这猫是被物质化出来的生物，但是却也有自己的情感和思考能力，它理解到了刚刚张启灵及时把它拎起来，防止它在青铜树上被串成猫肉烤串儿的好意。 于是在它闻着味儿找到红线寄生虫缝好爪子后，一抬眼看到水里的落汤小张，立刻就下去把他捞起来了。 ……如果物质化的生物能如此鲜活，那它们和真正的活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张启灵一时想不通，他下意识想伸手摸一下猫猫头，但是那满布的尖刺让他很快放弃了这个打算。 骨头大概没断…… 他不再休息，一边感受身体伤势情况一边单手撑住后部尝试站起。 但就在他压住背后石块儿的一瞬间，那石块儿居然蹭得一下子窜了出去，还发出一声嚎叫! 张启灵：……？! 那石块儿还没窜出多远就被蹲守的巨猫一巴掌拍了回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后停在张启灵眼前。 仔细看过去，那“石块儿”浑身光秃秃的，只有零星几根残留的毛儿能证明它曾经是个有毛的生物，现在正在寒冷和巨猫淫威下瑟瑟发抖，一抬头露出一张熟悉鬼脸，怎么看怎么委屈。 ……这赫然是一只被不知名人士（巨猫）拔光了毛儿的水猴子。 张启灵茫然了一下，然后突然想起了之前在漩涡中狠狠砸中他的那个神秘重物。 破案了，那就是这个看热闹的猴儿。 看样子在他昏睡这段儿时间，猫和猴子相处甚欢，已经打成一片。 那猫见他逐渐理解了一切，在旁边儿矜持又得意地叫了一声，声音嘶哑，完全听不出来猫咪的软萌。 但张启灵此时竟然发自内心地觉得它还挺可爱的，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那一系列碰撞把他的审美撞出了问题。 站起身后，身体的状况也被他判断完毕，除了腰侧的创口较大以外其他地方都是淤青和小擦伤。 随着他的动作，有血受挤压从黑衣里渗出来，张启灵思考了一下，引导巨猫来喝了一点儿。 巨猫并不是邪祟，麒麟血对它的伤势恢复可能有帮助。 猫尝了一点点，很快就停下来表示不再需要，张启灵见状撕下衣摆边缘的布条进行了一个简易包扎。而在这个过程中，猫爪子里的寄生虫都紧紧缩在肉里，装作自己根本不存在。 布条长度不是很够，包扎很难像之前那么严实，于是他最后又把左手处的绷带拆下来进行了一个补充。 ……没有办法，刚刚在漩涡里他浑身的装备大多被甩飞出去，现在他手边只有一直紧握的黑金古刀、腰间缠绕的飞爪以及一个塞在内兜里的小型手电。 连黑金古刀温暖的刀鞘都无了。 他把手电拿出来打开调试了一下，经过碰撞和进水后这手电看上去命不久矣，断断续续发着光。 张启灵一瞬间梦回当年在藏区禁地的探险，那个时候好像也有一个苟延残喘的手电筒。 ……这个时候他就会怀念黑眼镜的夜视能力了，如果他在会省很多事。 旁边水池的水流还是显得很湍急，这说明对面儿的漩涡还没有平息，对于此时的他来说，现在潜游回去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虽然心里很担心胖子和吴天真，但是他也很清楚两人的能力，只要他们在青铜树上不胡思乱想，并不会有很大的危险。 ……应该不会胡思乱想吧？ 张启灵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在这个空间再找找有没有能直接过去的机关暗道。 如果没有，那么就算漩涡仍在，他也要尝试冒险过去了。 第75章 石台群 见张启灵迈步离开，这块儿地方即将变成它和巨猫两个的甜蜜二兽世界，水猴子浑身一激灵，连滚带爬地颠颠儿跟上张启灵的脚步。 张启灵稍微一停，那水猴子立刻忙不迭地四爪抱住他的小腿，眼睛一闭，看上去是打算从此以后定居在这里当装饰品了。 张启灵：…… 他没有驱赶水猴子，但也没有过多在意，只是继续按照之前的步伐前行。 但很显然这个猴子的如意算盘打了个空。 因为不止它一个跟了上来，那猫拉长嗓子叫了一声，也慢吞吞地游荡过来了。 它跟在张启灵侧面儿用戏谑的眼神盯着猴儿，时不时还假装不小心地拿爪子戳它一下，显然是在一直的食物这里找到了新的乐趣，终于觉醒了普通猫咪戏弄老鼠的天赋。 一时间，张启灵这里集聚了猫、猴、虫三种不同的动物，眼见就要开辟新事业建立动物园了。 ……虽然那寄生虫一心用猫肉包裹自己隔离麒麟血的气息，现在根本不敢露头。 在不停闪烁的手电光线下，这条甬道千年来第一次被照亮。 只见上面精细绘制雕刻了诸多繁复图像，虽然在水流的长期冲刷下已经模糊不堪，但是当年工匠的用心和谨慎也可见一斑。 对比之前那条运输石料的通道，这条路就显得格外华丽，张启灵沿着路走了很长距离，这四周纹饰都没有丝毫减少。 看来那些工匠并没有梅开二度，再次降低工作品质。 而这也就说明，眼下这条甬道其实具有很高的重要级别。 张启灵沉住心思，缓步前进，分钟后，眼前赫然出现一道紧闭大门。 这门同样是青铜材质，长久的时间流逝让它显得陈旧厚重，张启灵用刀背刮了几下上面的锈迹，只见这表面正正刻了三只身体细长，纠缠在一起的生物。 细细看过去才辨认出来，这其实只是两只动物，其一是青铜树里生活的单眼蠕虫，而另一个则是前面反复出现的双身蛇。 只是因为双身蛇是一个蛇头两个身体的独特构造，所以刚刚看上去才像是三种生物。 双身蛇的含义众说纷纭，有说长生，有说权利，到现在已经无处分辨，但显然这里的双身蛇图腾能频繁出现，已经证明了它就是这个神秘文明的图腾。 ……但是这单眼蠕虫，又是何德何能与双身蛇并列？它在青铜树中被精心培养的目的又是什么？ 张启灵在门前思考的时间不长，但是猫毕竟是一种没有耐心的生物。 它大概以为张启灵现在战力已经大打折扣，急需它的保护，所以才这样亦步亦趋。可即使如此，长达一分钟的停顿也让它焦躁起来，拿尾巴轻轻拍打张启灵的靴子。 张启灵看了它一眼，顺势收起思绪，开始用发丘指解机关。 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和胖子在一起时间太久，他的思维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传染，眼下他看着自己开门的动作，突然想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其实除了白马会所和进军影视业，他还可以选择成为一名光荣的开锁师傅。 ……就是不知道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工作类别。 手下“咔吧”一声，门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门缝缓缓张开，与地面儿摩擦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那猫早就迫不及待，还没等看清里面的情况就“嗖”得窜了进去。 连一直抱住他的腿装死的水猴子都忍不住睁开一只眼悄悄探看，它经过一众危机后仍然没有放弃看热闹的爱好，真可以说是初心不改。 张启灵瞥了它一眼，抬脚进入，刚一动腿那猴子就立刻眼观鼻鼻观心，恢复了原来的老实，生怕张启灵把它丢下去。 门后是一片迷雾，白茫茫一片，视野很差。 张启灵拿手电筒照了一下，甚至连刚刚进来的猫在哪儿都看不到。 它黑得像块儿煤炭，按道理会在这白色世界里很显眼。 却在这时，只听一声凄厉猫叫! 雾气瞬间被冲破，张启灵只见一个黑海胆扑面而来，明白是猫回来了，他手里即将劈下的刀一顿。但那猫显然并没有自己很扎人的自知之明，直愣愣往上扑，张启灵一时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身上那些扎伤到底是石头刺的还是它做的孽。 闪身避开黑猫，他向前看去—— 只见在被猫搅乱的雾气后，居然露出一张微笑的人脸!!! 张启灵瞬间紧绷，但很快，他发现那只是一个死去的女人。 应该说…… 他前行几步，黑金古刀在手里挽了个刀花，凛冽刀气将周围白雾驱散。 没有白雾的遮蔽，眼前一片清明，这空间居然是密密麻麻地摆放了一排又一排的石台，而每张石台上，都躺着一个面带微笑的死人!! 这些死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连刚出生的婴儿都被裹在布料中静静躺上石台。他们身着绘制双身蛇的粗糙布料，形容古朴，在这神秘白雾中千多年不腐败，看上去竟像是一个个过于惨白的睡着活人。 而他们躺着的石台上，在头部的位置，赫然深深雕刻着单眼蠕虫的形象! 那单眼蠕虫口部大张，正对着尸体的头顶，看上去像是要把这些人吞吃入腹完全吸收。 身边传来“啪嗒啪嗒”的重物落地声，张启灵看过去，是那猫受了惊吓心中愤愤，现在正在拿爪子一个一个把台子上的尸体打翻在地。 他无语一下，还是阻止了猫征战所有尸体的行为。 “猫。” 就一个字，不知道猫到底听没听懂，反正它是停下来了。 水猴子在腿上发出叽叽叽叽的怪异声音，好像是在表示嘲笑，属实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张启灵看不出这个空间具体大小，只能越过一具又一具尸体往深处走。 手电筒的光在白雾和黑暗中穿梭闪动，一时间好像他正身处一个过于惊悚的梦境。 但很快，眼前出现的一个高耸雕花石像定住了他的脚步! 只见那个人像高达两米，身着华贵服饰，面目严肃，身周缠绕着几条巨型单眼蠕虫，看上去庄严中透着阴诡。 而他平举的手掌上，竟然正赫然放着一个熟悉的东西! ……鬼玺？!! 第76章 辛秘 ……鬼玺明明为了安全被他留在了吴山居的密室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还是说，这就是第二枚鬼玺？ 张启灵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面上虽然依旧平淡但是脚下已经又向前迈了一步。 而就是这一步，只听“咯”得一声轻响，他的动作瞬间停止。 脚底那块儿平平无奇的石砖在这一步下猛然陷入地面儿，竟是一个不知名的机关引发装置？ 张启灵面色不改，垂眸看了一眼。 这是一个靠重量感应激发机关的设计，他现在虽然踩了下去，但是因为及时控制了力气，踩得并不深，只要趁它没反应过来抬脚就行。 ……计划得很好，但是计划总没有变化快。 只见他腿上的临时房客水猴子见砖居然能上能下，高兴地直鼓掌。 短短五六分钟，它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年在大明湖畔惧怕巨猫的过往，现在就是一个嚣张跋扈，狐假虎威。 张启灵还没来得及制止，它蹭得一下已经跳到了马上就要抬起来的石砖上! 那砖块儿非常配合，直接带着猴子落到底，一时间可能水猴子和机关设计者达成了穿越千年的惺惺相惜。 张启灵：…… 虽然现在破坏水猴子的欢乐不太好，但是他还是一把抓住猴子丢了出去。 而下一秒，眼前的雕像居然瞬间从内部爆裂开来!! 那只手上托着的鬼玺掉在地上弹跳着滚到角落，无数形状奇诡颜色乌黑的浸毒暗器以雕像为中心向四周疯狂发射出来! 挥手让想过来的猫赶快离开，张启灵余光确定鬼玺的位置后一个就地翻滚躲开大量暗器，黑金古刀闪现挥舞，在他身周形成一道无形的“刀墙”，只听噼里啪啦的脆响，射过来的刀刃被全部弹开，周围的尸体一瞬间在这激烈斗争中被扎成了刺猬。 几番起落，他人已经来到鬼玺旁。 仔细看去，这和他得到的那枚鬼玺看上去一模一样，无论是色泽还是纹路他都了然于心。 来不及再犹豫，暗器已经袭来，张启灵单手抄起鬼玺就要用另一只手挥刀抵挡暗器。 但就在拿到手的一瞬间，他心中一凛——!!! 这鬼玺，重量不对？! 敏锐地感知到鬼玺内部的异动，他电光火石间已经把鬼玺远远甩飞! 而那鬼玺，在空中飞舞间，居然直接炸成粉末! 白雾与黑粉间，张启灵只见无数细长东西如子弹飞射过来，像是能自主定位一样已经锁定了他的所在! 麒麟纹身瞬间冒出，滚滚热浪袭来，和着他冰冷潮湿的衣服，让他非常难受。 但它的作用却异常显著，只见那些东西在即将射到他附近的时候猛然感受到麒麟威势，那强压伴着他身上浓浓麒麟血的味道席卷而去，刹那间强行逼停了它们的攻势! 没了初始飞射的惯性，这些东西一个个落在地上，刚一落地就恐惧地四向爬走，竟是一批生存在那诱饵鬼玺中的单眼蠕虫？! 此时雕像的暗器发射已经停止，张启灵经过那一番剧烈运动，身上的伤口再次崩裂。 他现在知道了那鬼玺是假的，一时间陷入茫然和沉默，只低头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势。 而那猫现在已经叼着猴子绕过满地暗器折返回来，此时见到乱爬的虫子，一巴掌拍死好几个，甚至还张开大嘴当场吞吃了一条。 张启灵腿上一沉，猴子又轻车熟路地爬上来。它大概也知道自己办了坏事，把脸紧紧贴在他裤子上不敢抬头。 绷带已经被血浸透，其实效果也就那样，包好后张启灵犹豫一下还是制止了猫继续吃虫子。 ……倒也不是有危险，但是它如果再吃几条，它那本就不多的可爱可能会荡然无存。 拿刀尖儿轻轻挑起一条侥幸逃过猫嘴的单眼蠕虫，张启灵细细看了看，果然和青铜树里那些长得一样。 刚刚那一切虽然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但是他仍清楚地辨认出这些虫子的攻击方向是他的头部。 这不禁让他想到石台子上张嘴作势吞吃尸体脑袋的雕像，看上去那些人培养单眼蠕虫的目的一定与大脑脱不开关系。 想着他随意振刀，单眼蠕虫被抛到空中，还未落地已经被刀气切成几段儿。 下意识想收刀入鞘，动作到了一半儿才发现刀鞘已经魂归西天，没办法他只能继续把刀握在手里。 那雕像炸开的尘雾此时已经散去，空荡荡的底座被碎石暗器环绕，而其上赫然静静放着一份捆起来的纸卷？! 小心确定再无机关，张启灵缓缓靠近。 只能说这个文明果然一脉相承，里面外面都喜欢拿人皮写字画画，这地上的，又是一张制作精良的人皮卷! 他慢慢展开，视线瞬间凝住! 这上面，居然正描画着一面古朴巨门!! 此时门扉大开，内部情况被不知名颜料涂抹得一片混乱，只有中间留白处一棵显眼的青铜树赫然伫立! 而在门和树的对面儿，一个像蚂蚁一般大小的人形墨块儿正高举一个方体东西，好像在欢呼又好像在怒吼。 那方体在这独特的粗犷画风下显得模糊不清，但张启灵却莫名认定那就是鬼玺。 ……这幅画的意思，是他们用鬼玺打开青铜门召唤了青铜树？ 还是，在暗示鬼玺是可以将青铜树重新锁回青铜门的利器？ 如果他们这里曾经得到了鬼玺，那为什么鬼玺又会出现在穹隆银城的金塔里？ 时至今日，他已经明白，这个世界的青铜门并不同于小哥记忆里的那样一直宅在固定的地方等待开启，而是随机变换位置，像是魔鬼一样出现在每个神秘文明和传说中。 那这是不是说明，其实，鬼玺冥冥之中会受到青铜门的吸引，在命运的安排下最终到达青铜门新的所在地？ 张启灵一时无法想透，只能先把人皮卷收起。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之后他必须要随时带着鬼玺了。 但就在他即将把人皮卷完全折起的一瞬，发丘指摩挲间突然察觉到不对! ……这里面有夹层？! 微使巧劲儿，人皮卷顺势被分成两层，只见里面一张薄如蝉翼的纱质材料静静陈列。 上面赫然写着一行西周金文—— ——灵魂，真的不能被物质化出来吗？ 第77章 物质化 青铜树上，吴天真危机时刻被神兵天降的张启灵悍然救下! 黑金古刀贯穿黎王头颅，被拔出来振刀甩去污血的瞬间刀气已过，那连接黎王头颅和身躯的干瘪血管被干脆利落地斩断。 这里身在雪人峰深处，没有人脸怪牛再来送人头，黎王也只能遗憾退场，将自己莫名得来的第不知道几次的睁眼机会葬送出去。 麒麟血的气息荡开，冒头的单眼蠕虫消失无踪。 吴天真还没等喘过气儿就发现了这个异常的情况，明明刚刚他才监督张启灵把手包得严严实实一点儿血没露出来，怎么会现在血腥味儿还这么重？! 定睛看去，果然发现张启灵的左手处绷带荡然无存，一道道好像是新划开的伤口静静躺在手心，横在那些疤痕上，缓缓流血。 吴天真：？!!! “不是，你刚刚到底都干什么去了？”他蹭蹭几步到了张启灵眼前，一边掏绷带一边质问道，但说着说着，他又发现了好像哪里不太对。 “等等……”他手下包扎不停，但是嘴上却带上了深深的疑惑。 “你不是去通下水道当马里奥去了吗？” “怎么回来以后，身上衣服还是干的？” 眼前的张启灵听到这声疑问，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淡然如水的眼神中也染上了一丝疑问。 他看上去好像是沉思了一下，但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于是最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道。” “不知道？!你——”吴天真还要继续问，却突然听到下方水池发出一声沉闷爆响，一时间还以为是水池炸了，但低头一看，那平静水面儿上赫然产生了一个巨大漩涡，激荡不已。 ……这是，下水道通了？ 但是…… 他又看了一下面前表情无辜的张启灵，语气迟疑道：“小哥，你这是，还设置了延迟通出水口的设计吗？” 虽然这个想法很离奇，但是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张启灵都上来好长时间了，下水口才刚刚通畅？ 此时胖子终于从隔壁的枝杈上挪过来，正好看到张启灵垂眸沉默良久，然后抬头又是一句“不知道”。 一时间吴天真和胖子对视一眼，脸色逐渐惊恐。 ……小哥这是，下去转了一圈儿，然后直接失忆了？! 凭借他们良好的解读能力，很轻易就看出来眼前的张启灵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其实已经开始瞳孔地震了，胖子连忙走近拍了拍兜帽。 “没事儿哈小哥，这都不算事儿!”他先安慰了一句，然后沉默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个，小哥，你都记得啥？” 张启灵犹疑地开了口：“记得我到水池里……” “水里有猴子……” 吴天真和胖子翘首以待，刚以为这水猴子即将成为故事主角，却看张启灵声音一顿，居然直接停了! “呃……”吴天真试图挣扎一下：“然后呢？然后没有了吗？” 张启灵点了点头，表示他的记忆最后只有张牙舞爪的水猴子存在。 “好家伙，真是小刀拉屁股——给爷开了眼了!”胖子感叹了一声，拍了拍旁边儿的青铜树树干。 “这树怎么现在花里胡哨的操作越来越多了，胖爷我真是不理解，简直就是那个癞蛤蟆睡青蛙，长得丑玩得花!” “行了胖子，别炫耀你那歇后语水平了。”吴天真现在心烦意乱。 胖子不知道刚刚吴天真都想了什么，现在心情良好，因为他只在乎张启灵的安全，现在看小张全须全尾地站在眼前就觉得万事大顺。 但吴天真不一样。 这个不一样并不是指他不在乎张启灵的安全。 而是……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刚危急关头，好像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仔细想想，这个张启灵出现的时机好像也非常巧合…… 如果青铜树物质化的依据是人的潜意识，那么如果他真的在慌乱中不小心物质化了一个小哥，那这个小哥的全部组成应该都来自于他对张启灵的真实印象! 也就是说…… 他衣服是干的，是因为吴天真印象里最主要的形象还是张启灵凌厉得体的模样。 而他手上全是新伤却不包扎，是因为在吴天真印象里他就是这样一个整天自残还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角色。 那他没有水下的记忆，就是因为吴天真把他物质化出来的时候他刚刚就进行到看猴子那一块儿!! 吴天真：……突然一切就合理了，但我好慌。 他欲言又止地看过去，此时一无所知的胖子已经和（张启灵）聊上了天儿，正揽着他嚎着说等出去要带他去看专治记忆力衰退的老中医。 那个（张启灵）微带嫌弃但又很认真在听的样子，和他印象里一模一样。 吴天真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说真的他也许之前一直在怀疑青铜树物质化出来的人都不是正常的生物，天生带着一股子邪性。 但是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张启灵身上，他却怀疑不起来。 这个物质化小哥完全来自于他的潜意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只需要担心（张启灵）会因为过于自我奉献而把自己玩儿没，根本不需要担心他有什么危险性。 而就算退一万步说…… 说真的，看着（张启灵）的样子，吴天真根本没办法把“你是一个假的”这句话说出来。 张启灵的过去都是谜团，他和胖子私下里一直猜测他可能有什么不好的经历。 虽然听起来像是在自吹自擂，脸皮很厚的样子，但是不管是他还是胖子都很清楚自己在张启灵那里其实已经算是重要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对一无所知的（张启灵）说出那句话，他不知道（张启灵）会怎么想。 ……还是等真小哥回来吧。 吴天真最后只能先这样把事情搁置，但他不知道，真小张马上就要勇敢创业走上动物园园长之路了。 第78章 等待 虽说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下来，但是…… “我说天真!”胖子在几根交叠的枝杈上坐到屁股都硌得生疼，只能站起来胡乱揉了几把，眼瞅着已经丧失全部耐心了。 “咱这都在这儿休息快十分钟了，下面儿水都快退完了，啥时候往上爬啊倒是？!” 吴天真正压抑着心中的焦灼用余光紧紧关注着水池的情况，这突然听到胖子说话浑身一紧，却没看胖子，而是下意识向不远处那个黑衣兜帽的身影看去。 只见那个（张启灵）果然也跟着胖子的疑问声看了过来，此时脸上也显出一丝疑惑。 吴天真：!!!!! “我，我累嘛!!!”他感觉后脖颈起了一层冷汗，脸上却尽力挤出一抹和平常一样的笑。 “再休息三分钟吧，再休息三分钟我们就往上爬!” 胖子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行，胖爷宠你～”就坐下了。 那一眼不知道含着什么情绪，吴天真过于紧张没仔细看，但是心里总隐隐感觉胖子是看出了什么。 他表现得确实有些明显，在胖子这样和他同生共死的兄弟面前简直就跟那水仙憋着不开花一样——净装蒜。 吴天真：等等，我怎么也开始说歇后语了？! 但是胖子怎样其实都好，或者说他能看出来问题才更方便，怕就怕那个物质化小哥也发现了不对。 虽然对于这个物质化小哥，吴天真是怀着百分之九十的信任，但是这毕竟还有百分之十的不信任放在那儿摆着呢! 他不把这件事点明，最初完全是因为于心不忍，但是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他就开始担心他和胖子哥俩儿的生命安全了。 ……这万一，物质化小哥一下发现自己是个假货，心中崩溃，陷入癫狂—— 这青铜树也许还能抗住他几脚，但是他和胖子估计挨上一下就要等真小哥来给他们收尸了! 小哥啊小哥…… 吴天真听着下方水池哗啦啦的漩涡声响，心急如焚地想着： 还有三分钟这漩涡怎么也得停下来了，你快回来，我一个人真的顶不住啊啊啊啊——!!! 真小张听不到吴天真的深情呼唤，他现在正带着一群神奇动物围观新到手的人皮卷。 〈灵魂，真的不能物质化吗……〉 盯着这句话，他的眉头微皱。 这个文明，曾经尝试过用青铜树物质化灵魂？!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些石台。 经过一番暗器飞射后，有些离得比较近的尸体已经被从台子上打下来，此时静静趴在冰冷的地面儿上，脸上却还带着那一抹微笑。 那种仿佛睡去活人的姿态…… 正像是失去灵魂后被抛弃的一具具躯壳!! 据他了解，青铜树的物质化能力完全取材于人的潜意识，但是人的潜意识又怎么会想象出灵魂的模样？ ……还是说，那个文明作为召唤出青铜树并使用的先驱者，其实已经掌握了更深层次的利用手段？ 他们对灵魂的物质化到底是成是败？如果成功了，那么那些被物质化出来的灵魂现在又在哪里？ 带着这种思虑，眼前蒙蒙的白雾也变得神秘莫测，看不清前路的未知感漫上心头。 此时张启灵已经停止了麒麟纹身的运转，寒意再次袭来，一时让他分不清这刺骨寒冷到底来自于感知还是来自于对隐隐缠绕的命运丝线的警惕。 却在这时，那猫见张启灵久久不动，无聊到侧躺在地，光秃秃的后背蹭在他的腿上，把正趴在那条腿上的水猴子吓得立刻换了一边儿藏匿。 一丝暖意传来，唤回了他飘飞的思绪。 ……吴天真和胖子还在等他回去，不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将人皮卷和夹层收起，他环视一圈儿。这里四周白雾遮挡视线，很难发现机关。 但是其实他本就不需要看清那些围墙，这个密室里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他的脚下。 单膝跪下，张启灵轻轻拍了拍巨猫的背把它赶走，将底下的雕像底座完全暴露出来。 那猫刚刚看张启灵跪下，还以为这个生物是终于开始上道儿要来服务它了，结果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冷漠，下意识爬起来后在旁边儿是越想越气，浑身的尖刺都炸了起来。 于是张启灵没过一会儿就又听到周围响起来巨猫把尸体打翻在地的“啪嗒啪嗒”声。 张启灵：……猫都这么奇怪吗。 他无暇再去召唤猫，眼下的底座在用刀背清去大量碎石灰土后，渐渐露出熟悉的双身蛇雕刻。 上面密密麻麻排布的鳞片，蕴含着机关的破解方法，张启灵手指如电，已经开始徒手开锁。 ……而且事实上，在知道这些尸体很有可能是自愿进行灵魂物质化实验的肉体躯壳儿后，他就一下子对他们失去了一半儿的关注度。 怎么说呢，就感觉没有灵魂的他们已经失去了诈尸的可能。 不知道这能不能成为一个崭新议题，关于《灵魂存在与成为粽子的必要联系》这样，感觉上吴天真应该会对这种研究很感兴趣。 至于胖子…… 张启灵刚刚帮他看了，这些尸体都一贫如洗，穷得叮咣响，根本吸引不了胖子的兴趣。 他解机关的速度无需质疑，在猫把所有尸体都当成沙包拍打一通前，只听“嘎巴”一声，地面儿的底座沿着鳞片一圈圈如同花瓣般缓缓绽放开来，露出一个向下的通道。 身边就是满地石头，张启灵随手丢了一个下去，几秒后就听到了清脆的碰撞回音。 确定了高度，他站起身调整为数不多的装备。 但是失血过多又起身太猛，一瞬间他眼前一阵发黑，脚下微微踉跄很快又死死顿住。 深深呼吸几下，他看向猫。 巨猫此时大概也是气消了，它远远看到出现了一个洞口，喜欢往狭窄地方钻的猫科天性瞬间觉醒，还没等张启灵反应过来已经兴奋得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刚想问问猫想不想和他一起走的张启灵：……行吧。 第79章 恐惧 张启灵猫猴双全，走上人生巅峰。 但是此时在青铜树上的吴天真可以说几乎要急死了。 眼见下方水池的漩涡完全消散，水面儿那叫一个平稳安宁，除了四周入水口激起的涟漪以外什么波动都没有，吴天真的心里逐渐被另一种想法占据。 ……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小哥还没有出来？ 难道是在下面出了什么意外？! 还是说，是因为他在这里物质化了一个（张启灵），所以真正的小哥的存在被顶替了？!!! 虽然吴天真一直安慰自己说物质化的人只来自于潜意识，是独立存在的个体，对原型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但是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来，根本没办法把青铜树研究透彻，谁知道这个鬼玩意儿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根本不按照正常人类能理解的模式运行？! 万一它要是觉得一山不容二虎，自己的造物才是天选之子，对真小哥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越想越合理，吴天真几乎要被自己的猜想吓死，当下就手脚发颤，根本无法接受张启灵因为自己的乱想从此消失的事实。 干脆他现在立刻再物质化出来一个自己，这样就能一下子看出来青铜树的运作原理了! 心中一丝狠劲儿闪过，吴天真手下马上死死扣紧了青铜树枝，那粗糙的雕纹几乎要按进他的血肉。 但很快他意识到了，这样不行。 再物质化一个自己一定会造成混乱和不可预知的危机，而且最重要的是，可能他想物质化自己的欲望太过强烈，以至于一时间居然无法成功。 过多的想法一齐冲击大脑，他的思维很快变得一片空白。 ……不行，这样完全没法儿好好思考。 他下意识就想再给自己一巴掌清醒清醒，但是刚抬手就猛地顿住，强迫自己又放下。 “天真？” 一声传来，他受惊几乎喊了出来，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惶恐到失声，根本没发出声音。 抬头看去却是胖子见他不对凑了过来，正拿手捂住他的额头感受温度。 “这也没发烧啊……”胖子有点儿担心：“怎么脸突然白成这样？” 吴天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现在甚至不敢看（张启灵）的表情。 胖子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高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天真，你不会是一想到等会儿要上那个树顶的鸟屋开始害怕了吧？!” 他伸出手狠狠拍了拍吴天真的后背，又把手停在那里作势按了按安抚，灼热的体温透过衣服传进来，让吴天真为之一振。 “哪儿啊？!”吴天真笑起来：“刚刚在这儿坐太久腿麻了，这一下子生疼。” “这不得麻烦胖爷拉我一把，要不咱可赶不上打击封建余孽的第一线了!” 胖子伸出手把他拉起来，吴天真收拾了一下背包，最后看了一眼水池，转头又是明朗的笑意。 “我休息好了，我们快上去吧。” （张启灵）站在远处，刚刚他们两个聊天的时候他并没有靠近，而是一直静静看着。 吴天真终于做好心理准备看向他的时候，他正垂着头沉默着盯着自己微微抬起的左手。 ……那只手刚刚被吴天真包扎好，现在有一丝血迹渗出。 （张启灵）轻轻握了握手，表情掩藏在兜帽的阴影中看不出具体细节，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吴天真总感觉他现在其实很悲伤。 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张启灵）就抬起头，脸上是一成不变的无表情。他看了两人一下，拉下兜帽直接转身攀爬起来，像张启灵做过无数次那样走在了最前面。 吴天真一时间感到一阵莫名的情绪，说不出所以然。 他和胖子对视一眼，在胖子坚定的眼神中找回了安全感，咬牙跟着爬了上去。 ……刚刚胖子在安抚他的时候，微不可查地在他后背轻轻写了一行字。 〈相信小哥〉 —— 这一路上三人几乎静默不语，吴天真思绪乱得像是一团缠在一起的毛线球儿，纷纷扰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倒是再没有用青铜树物质化出来什么东西。 单眼蠕虫在青铜树干里窥伺，越往上好像树干里的蠕虫数量越多，直到最后完全不再发出摩擦的声音。 吴天真知道，没有声音并不代表树干里已经没有单眼蠕虫存在。 事实正相反，没有声音是因为树干里的单眼蠕虫数量过多，以至于它们都相互挤压在了一起，根本没有任何移动的余地。 按道理来说他现在应该会感到害怕，但是因为强烈的情感，他现在只觉得好像“恐惧”这个词已经离他远去。 他不仅不为蠕虫的反常而忧虑，还因为它们终于不再发出烦人的窸窣声而缓下心神。 ……之前倒是一直没发现他自己是一个这么变态的人哈哈哈…… 吴天真苦中作乐地在心里笑了两下，却在这时，旁边传来胖子的“卧槽”声! 他这才反应过来抬头向上方看去—— 只见此时已经到了雪人峰内部空洞的顶部，手电筒光线所照之处，这顶端的半球空间几乎完全被青铜树交叉纵横，延伸扭曲的枝干填满! 与下方枝干不同，上面的树冠处仿佛才是古时祭祀的重灾区。 光线扫射，无数狰狞干瘪的尸体被串在长长的枝干上，它们像是叶子，填满了青铜树枝杈间的空缺，以至于如果不打光乍一眼看过去，会以为这真的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而这些，其实都不是让他们最震惊的地方。 吴天真早有猜测，运来的诸多石料恐怕都是送到了青铜树顶端进行了神秘建筑的修建，却没想到实物居然如此夸张! 眼前赫然是一座庞大无匹的石质宫殿，古朴的柱子上雕刻着神秘纹路，传递了来自千多年前的威慑! 而最令人震撼的是，这宫殿，居然是完全旋转了九十度的建筑方式？! 本来应该正向坐落在树顶的宫殿，在这旋转之下，那黑黝黝的宫殿入口正正好面对着他们一行人，看上去，就好像当时建造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多年后会有人从树底爬上来？!! 青铜树枝伸入门内，又从两侧窗口处钻出，让宫殿像是一个张开利爪朝向他们的怪物。 ……刚刚话说早了。 吴天真莫名想到： ……该恐惧的时候其实还是可以恐惧得起来的。 第80章 宫殿 敞开的宫殿大门犹如张开巨口择人而噬的猛兽，静静等待着后世为利益所诱惑主动送死的血食。 胖子拿手电筒往门里面照了照，试图看清情况，但伸进去的遒劲青铜树枝挤作一团，幽深的刻纹扭曲成诡异的黑线阻挡了全部视线，乍一眼看过去甚至会产生这些细线正在向外延伸的错觉。 吴天真咽了口唾沫，定定神刚想继续向上攀爬，却突然看见在上方的（张启灵）朝他伸出了手！ 心中一惊，他下意识后仰试图躲开，但很快，他发现（张启灵）只是想拦住他上爬的动作。 此时（张启灵）已经看了过来，吴天真尴尬地抓紧手下的青铜树干，刚想说点儿什么俏皮话把这一茬儿揭过去，却敏锐地看见那只伸到他眼前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颤，然后缓缓收了回去。 吴天真的心仿佛也随着那一颤猛地一跳，他追着那只手看过去，看着它逐渐隐于黑暗。 不，应该说，（张启灵）整个人现在都仿佛融入到黑暗中。 吴天真眼睁睁看着他停顿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张启灵）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沉默地整理了一下黑金古刀的位置，纵身一跃直接没入了漆黑的宫殿深处。 大脑一时之间一片空白，几秒后吴天真才恍然意识到，（张启灵）是想自己先进去检查一下安全情况。 恍惚间，肩膀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吴天真吓得差点儿一拳锤过去，却是胖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了过来。 “怎么了天真？”胖子顺着吴天真刚刚定定看着宫殿入口的视线瞥了一眼，压低声音打趣儿道：“看得都不眨眼了，怎么，这么快已经移情别恋了？” “去你的！”吴天真嫌弃地推开胖子搭在他头上的手，刚想回嘴却突然想到什么，试探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的黑暗，小声道： “你也知道了？” 胖子叹了口气，点点头表示肯定。 吴天真一瞬间只觉得心里一颗大石头放下来一半儿，虽然之前胖子在他背上写字的时候他就隐隐猜测胖子是看出来了问题，但是一直没有能够真正确定，眼下他俩终于通了气儿，吴天真一下子只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 轻松之后漫上心头的就是一直萦绕不散的犹疑，吴天真又看了一眼上方，打了个手势示意胖子再靠过来一点儿，然后在他背上写下他一直以来的困惑—— ＜我总觉得，他并不坏＞ 事实上他想写的并不是这一句，真正困扰他的是这个物质化小哥与真正张启灵之间惊人的相似度。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选择了这种表达方式。 吴天真写完后就忐忑地等着胖子的回应，却见胖子分辨清楚后脸上露出来一个吃了屎一样的复杂表情。 吴天真：？？？ 胖子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使的力道很重，像是想通过这一巴掌把他拍醒。 ＜他是小哥的复制体，能坏到什么地步？＞ ＜天真，胖爷知道你容易瞎想又心软，但是这一次，你得站稳你的位置。＞ 吴天真沉默了，在从胖子这里再次确认了（张启灵）的无辜后，他突然感受到了莫大的愧疚和悲哀。 大概就是，明明他的出现由他创造，他的回忆由他们填满，但是他的存在却无法得到他们承认的痛苦。 他确实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但是他明白胖子的意思。 不管他想做什么，这对真正的小哥都并不公平。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再交流，青铜树顶陷入了完全的寂静之中，直到宫殿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是（张启灵）检查完了，正在示意他们进去。 胖子热情地回应一声，率先爬了上去，路过静止不动的吴天真时大大咧咧地呼噜了一下他的头发。 吴天真知道这是胖子的安慰，暂时压下心中的一团乱麻，紧随其后进了宫殿。 宫殿内部纵横穿插着诸多枝干，几人一路沿着中间主干的方向向上攀爬，周边的景象也逐渐映入眼帘。 只见这内部居然也是像外面所看到的一样，是完全呈现出九十度的旋转角度！ 石质的桌椅圆柱仿佛在这里完全不受重力的控制，直直地立在竖直的宫殿地面儿上，他们在这家具林立中穿行，甚至一时间会怀疑自己真得是在地上爬，是自己的进入出了问题。 吴天真照了一下桌椅与地面的相接处，才发现这桌椅和宫殿地面儿竟是同一块儿巨石雕琢而成，怪不得它们能违背自然定理以这样反常的形态存在。 （张启灵）对着里面的情况了然于心，并未在前端稍作停顿，而是一路不停地带领他们到了宫殿最后，也就是青铜树最顶端的位置。 在这里，所有的青铜树枝干都仿佛受到什么神秘力量牵引一样猛地向内弯折，如待放花苞般托举起一个乳白色的玉质台子。 在全部都是九十度倾斜的宫殿内，这唯一一个正常方向摆放的台子显得尤为独特。 而在这玉台上，赫然躺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干瘪尸体! ……等等，这并不是一具完全干瘪的尸体？! 吴天真定睛看去，只见那尸体的头颅竟然诡异地呈现出一种饱满润泽的姿态! 在干枯如朽木的身躯之上，脖颈与头颅处仿佛有一条分割线，将上下两个部分完全分开。 手电筒的光照在他脸上，除了无血色的脸颊能证明这是个死人，竟与正常活人没有其他区别，吴天真甚至总感觉他会突然开始呼吸。 “我去，这是怎么做到的……” 胖子没有关注吴天真的震撼，他的注意力现在全部被那台子侧边儿贴着的一排名贵玉牌吸引过去。 “天真你管他那么多呢!”他蹭得加快了攀爬速度，嘴上还记得回一下吴天真。 “那指不定他当年喝防腐剂的时候还没流到胃就嘎了，这不就只能保个脑壳子？” “咱还是赶快让他的剩余价值得到发挥，也好告祭他的在天之灵!” 吴天真：…… 他无语了一下，也跟着爬了过去。 （张启灵）靠在旁边儿抱着刀不知道在想什么，胖子正撅着腚掰玉牌，吴天真闲得无聊就开始盯着那饱满头颅仔细观看。 那脸庞上薄唇紧闭，看上去是个严肃的人。 正看得入神，小腿突然被拍了一下，原来是他的位置挡住了玉牌，胖子在下面儿不耐烦地催促他赶快挪个道儿。 吴天真磨磨蹭蹭地换了个地儿，再次看向玉台。 但也就是这一眼，他发现了不对—— ——尸体嘴角的弧度，是不是变大了一点儿？! 脑中思绪尚未理清，他刚想细看眼前却突然爆开一抹白光!!! （张启灵）发现不对瞬间抽刀上前，但有一个东西比他更快! 只听一声爆响，倏忽而至的黑影瞬间将突然抬起打算掐住吴天真脖子的干枯手臂斩断! 三人看去，只见那在玉台子上嗡鸣的，赫然是一把黑金古刀! （张启灵）定定看了一眼，猛得抬头看向前方! 在那里，一个和他一般无二的人正缓缓从黑暗中浮现。 第81章 相见 雕像底部的那条神秘通道曲折绵长，出口赫然就在青铜树侧面的石壁上。 张启灵用飞爪越过中间的水面，腿上的水猴子一看到水里的好伙伴们就急吼吼地跳下去寻求安慰，但很显然没有毛的它很是带领了一股时尚潮流，它的伙伴们不仅没有安慰它，甚至还围着它欢呼庆祝。 之前三人停留的位置此时空无一人，吴天真和胖子很可能是继续上爬了。 正思考着，身边的枝杈传来一丝震动，他转头看去，却是那巨猫跟着跳了过来，此时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下方群聚的猴儿。 张启灵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吸引了猫的兴趣，他虽然会多种语言但到底不会猫语，于是便不再管它，只是加速向上攀爬。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浮现，总感觉吴天真和胖子可能会因为过于丰富的想象力搞出什么新花样。 虽然是这么想的…… 张启灵：但是这个花样未免也有些太离谱了。 他定定站在原地看着对面儿那个（张启灵），一瞬间感受到了什么叫瞳孔地震。 虽然看上去他面色冷凝，挺直的身姿散发出隐隐威压，但是事实上他已经身体僵直到甚至忘记拔下台子上黑金古刀的地步。 吴天真和胖子看到他眼前一亮，上前一步就想叫小哥，但是音色在嘴里刚发出来一点儿就被咽了下去。 两个人看了眼对面儿的真·小哥，又余光看了下侧后方的假·小哥，一时间进退两难，感觉上就好像被原配捉奸在床的渣男。 冷凝的气息静静弥漫，两个小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说话，吴天真和胖子夹在中间儿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却在这时，突然一声嘶哑的叫声响起! 只见一道庞大黑影刷得闪过，软软的脚垫儿落在青铜树枝上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吴胖两人定睛一看，竟是之前被真小哥打得妈都不认识的巨猫! 那猫径直走到张启灵身后，但他居然毫无反应？! 这下吴天真再顾不得什么，他心急火燎几乎都要冲上去。 “小哥，你身后——” 话还没说完，吴天真惊恐地发现那猫睨了他一眼，竟然软绵绵地靠在了张启灵腿上，还弯着身子蹭了蹭？! 很显然，张启灵觉得猫毛儿扎人，往旁边躲了一下。 而这一动，终于打破了几人之间的尴尬氛围。 胖子观察了一圈儿，直接上前想把张启灵拉到中央位置。 张启灵衣服还是湿的，他一上手被冻得一颤，心下原来想慢慢解释的想法一下子散了一半儿，什么都没说直接脱下外层上衣要给张启灵披上。 吴天真接过胖子手里的手电筒保持照明，但这一照他就发现了不对。 “等等，胖子？”他一把抓住胖子抬起的手，手电白光下，那掌心赫然沾染上一层淡红色! ……这是，血？ 他再仔细看向张启灵，才发现他那凌乱的衣摆下居然隐约透出血色，那是被生生染红的绷带! “你这是怎么回事？”吴天真拉住张启灵，甚至一时都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但张启灵却没有回复。 一方面，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得的感受到了一丝心虚；而另一方面，他觉得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他轻轻推开胖子和吴天真，径直向前将玉台上的黑金古刀拔起。 看了一眼面露诡异微笑的尸体头颅，他将视线转移到（张启灵）身上。 自从真正的张启灵出现，他就再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沉默地藏在黑暗里，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局外人。 但是他紧紧扣住刀鞘的手却表明了他的情绪并不如他表面上那么平静坦然。 张启灵犹豫一下，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 他还没决定好接下来说什么，但眼前的（张启灵）听到他的声音却猛地抬起头，唇角颤了一下，抢先说出了口。 “我是假的。” 他生硬地吐出这样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好像从胸膛深处挤出来，艰难又坚定。 “是你的……物质化复制人。” 刚想过来缓和气氛的吴天真和胖子闻言脚下生生顿住。 他们虽然早有猜想，这个（张启灵）大概已经从他们的反应中发现了自己的本质，但却没想到他会这样残酷地自己揭露出来。 张启灵不再说什么，如果他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感还能由吴天真和胖子提供，他在这个世界的目标还能由系统指引，那么这个（张启灵）就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存在意义的茫然和无助。 胖子见气氛再次冷下来，急忙尝试调节，他一向认为所有问题都能在饭桌上解决，于是连忙翻背包把压缩饼干翻出来试图投喂。 “来小哥，吃点儿东西补充一下能量!” 见吴天真已经开始给张启灵重新包扎，他转而看向（张启灵），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伸出了一块儿饼干。 “这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吃块儿饼干吧。” （张启灵）抬头看了他一眼，静静接过饼干，胖子刚想转身却听见他又轻又快地说了一句话。 “……香菜罐头。” “什——”胖子刚想问清楚，眼前却突然一阵几乎刺痛双眼的白光炸亮! 几人立刻意识到问题源头，齐齐看向玉台! 却见在白光中，那尸体居然坐了起来，而在他的身体下方的青铜枝干中，正有一条又一条的单眼蠕虫从刻痕冒出钻入他干瘪的躯干! 那白光正是由单眼蠕虫散发而出，此时尸体被白光围绕甚至透出一抹诡异的圣洁! 两个小张见状不对，不待相问已经默契地提刀而上! 而就在两把黑金古刀的刀尖即将逼近那头颅的一瞬间—— 那脸上的紧闭双眼，已然睁开! 第82章 尸体 见那双眼睛睁开，内部眼球居然完全是惨白一片，说不出的诡异惊悚，张启灵心中一凛，手下黑金古刀不退反进，更加快了一分速度! 身旁另一把刀如影随形，两人未曾交流但却心有灵犀，在这一刻甚至像是心意相通的孪生兄弟。 两人速度极快，刀尖连着身体几乎化为残影，落点赫然是那缓缓抬起的头颅中心! 但只听“锵”得一声! 随着白光大盛，一堵坚硬墙壁竟然瞬间凭空出现在了那坐起尸体面前! 刀尖与钢铁墙壁碰撞激发出剧烈火花，刺耳的摩擦声响彻这个狭窄空间! ……这是，物质化？ 吴天真看着这一幕，一时间惊住了，但很快，他猛地看向那个尸体! “小哥小心，那个尸体现在已经有了潜意识的能力!” 而就在吴天真声音传来的一瞬间，张启灵眼前的钢铁墙壁瞬间软化，只一眨眼居然变成了泛着光泽的漆黑鳞甲! “不好!” 他手中本欲撤回的黑金古刀陡然扭转角度，整个人几乎和那鳞甲同时暴起! 刀尖携不可挡之势直刺下去，而那耀耀刀光所向的鳞甲中间赫然冒出一双诡绿竖瞳! 这墙壁竟是化成了一条庞然巨蜥？! 在张启灵与巨蜥悍然相斗之时，（张启灵）却脚尖点地瞬间后撤! 吴天真和胖子只感到肩膀一痛，已经被他带着极速离开这宫殿内部。 而就在他们落定在外侧青铜树枝杈的一瞬间，在手电灯光的照射下，那石质宫殿竟然一阵仿佛水浪般的波动，陡然折叠扭转成了一只盘旋黑蛇! 这种物质化的能力，甚至已经接近言出法随!! 黑蛇粗如铁塔，在青铜树上游荡时发出令人震颤的吱嘎声响。它缓缓缩紧身体，一双怨毒眼眸闪电间已经锁定了枝杈上三人! “走!” 一声急喝，（张启灵）闪身而去，在半空中与不知何时暴冲过来的蛇头相接! 黑金古刀在极大的冲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张启灵）灵活变换，接触一瞬突然卸力，刀身倾斜间将巨蛇的攻击方向引至峰顶。 只听一声爆响，那蛇头与石顶相撞，碎石土块儿如雨散落，重重砸在它身上。 巨蛇皮如坚铁，石头落在上面发出金石相接之声，虽然不能打破它的防御，但依旧让它烦躁不已，竖瞳凝视间已经露出毒牙! 而就当它锁定（张启灵），身躯后仰准备蓄力的一瞬间! 一道刀光乍闪，一刹那的停滞后，那蛇如同圆桌般大小的一双眼睛已经爆成血雾! 却是张启灵已经从蛇身包围中一跃而出，那巨蜥已经化为黑金古刀刀锋甩下的一丝血水! 张启灵一击得中，空中无法借力瞬间向下落去，却听一声嘶吼，黑猫几个蹦跳在蛇身间穿梭而来，正正好接住了张启灵。 而（张启灵）见状毫不停留，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蓄力直冲而来，刚刚落脚的石壁爆成一堆碎石，噼啪掉落。 他在扭动蛇身上几番疾跑，黑暗中精准定位到巨蛇七寸所在，一个跃起，黑金古刀刀尖朝下，悍然一击已经展开! 却在这时，那蛇身形陡然僵直，像橡皮泥一样被无形大手揉捏后竟变化成一只展翅苍鹰，此时正扬起狰狞头颅，尖喙大张，作势就要将（张启灵）一吞而下! （张启灵）在重力作用下直直下落，但一瞬间仿佛什么闪过脑海，他头也不回将手背到身后，精准抓到张启灵抛来的飞爪! 张启灵手臂使力，（张启灵）旋身配合，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后已经轻柔落下，站到了张启灵旁边。 两人携手战苍鹰，而在下方树杈上的吴天真和胖子却看得心惊胆战。 现在碎石时不时掉落，庞然大鸟中两人闪烁挪移，若是此时发射子弹太容易误伤。 “靠!”胖子骂了一声：“干脆等会儿胖爷我把炸弹直接丢那鸟儿嘴里，炸死它得了!” “不行。”却是吴天真想也不想就反驳了这个想法。 “那个尸体可以说是完全掌控了青铜树的力量，你把炸弹丢进去，他立刻把鸟物质化变成铁箱子把两个小哥包起来，到时候你那炸弹真不一定 会炸到谁!” “……奶奶的!”胖子向上爬了一点儿，想看看能不能钻空子去直接把那个尸体嘎了，但却发现这鸟看上去瞎飞一通，但是却把这尸体台子保护得严严实实，他俩现在在这个地方甚至都看不到尸体的影子。 “也就我们没办法像那个尸体一样操控青铜树……”吴天真焦虑地思考着，但是突然，他脑子里一道灵光一闪而过! ……他们没办法自如操控自己的潜意识，但是他们完全可以操控对方的潜意识啊？! “胖子!”事不宜迟，他瞬间抬头高喊一声把胖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脑子里急速运转间嘴里已经脱口而出。 “我们得让那个台子落下来!” “啥？!”胖子不明所以，此时他心情爆炸，嘴里那些小词儿是一套一套往外出。 “不是天真你是不是傻了还让台子落下来？” “嗯嗯对，落下来，你让那个台子长着翅膀儿飞过来，或者你让这个树‘跨嚓’一下钻地里一半儿把它拽下来!” “还落下来呢，哪儿那么容——”易。 胖子说一半儿突然静止住了，而吴天真此时喜形于色，直接跳上去拍着胖子的肩膀庆祝。 “太强了胖爷，居然一下就成功了!” 只见在青铜树枝杈包围中，在巨鸟保护下的那个载着尸体的台子，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只秃毛儿大鹅! 那大鹅刚一出现还搞不清状况，结果一抬头，好家伙，头顶儿老大一个苍鹰正死死盯着它，吓得是嘎嘎乱叫，扑腾着翅膀就开始左右横跳。 几人眼睁睁看着青铜树枝杈刻痕间本来想进入躯体的单眼蠕虫猝不及防被大鹅来了一脚，当场就变成了一摊黏糊糊的液体。 虽然那尸体反应迅速，在大鹅刚出现没几秒已经把它重新变回了玉台，但是架不住那鹅太能蹦跶，此时玉台连着尸体已经挂在枝杈边缘摇摇欲坠。 “胖爷……”吴天真摸着下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您不觉得，这个挂件儿在那儿，特别适合放个烟花儿吗？” 第83章 光点 胖子性格放在那儿，从小到大就没放过什么浪漫唯美的烟花，他喜欢的都是那种山里放一个整村人以为要打仗了的重型炮仗。 这一下意识到吴天真的意思，他更发散思维开始回忆童年，那叫一个如痴如醉，一边想着一边那个窜天猴是不停歇地往上窜! 那个多灾多难的玉台子还没等好好回味变成秃头鹅的经历，就被这一系列窜天猴儿顶了个粉碎。 尸体摔在枝杈上，下半部分身躯软塌塌轻飘飘的，像是在树上挂了个面粉口袋。 吴天真和胖子搞完事儿，就严阵以待地等着尸体用物质化反击，但左等右等，那尸体居然沉寂了下来，毫无反应。 吴天真心中不解，拿手电照了一下，那空瘪瘪的身躯就像一层纸，露出衣料的部分甚至隐隐显得透明。 ……等等，之前塞进去的单眼蠕虫都去哪了？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这尸体刚暴起的时候明明塞了一肚子单眼蠕虫，现在怎么就这样变成了破麻袋？ 心中一个想法突然冒出，手电的光随心而转，果然那些枝杈里的单眼蠕虫突逢巨变来不及赶到尸体附近，此时正在艰难地沿着细细的树枝向那边蠕动。 难道说…… 吴天真想到某种可能，悚然一惊，来不及再做确定已经开始朝那个尸体疯狂开枪! “不是你干啥呢？”胖子看到这一出也立刻跟着开枪，但脑子里属实是一团雾水。 “必须尽快把那个尸体打下去!!”吴天真甚至无暇转头看胖子，那个尸体离他们太远，他们又不确定物质化力量是否每次都能成功，现在只能祈祷子弹能足够精准! “我一直不理解，他一个尸体是怎么拥有如此活跃的潜意识的……”吴天真在枪声中似是解释似是自我分析地快速说道。 “……恐怕，他那个头颅只是一个等待被激活的潜意识发射器，真正给他提供灵魂力量的，是那些单眼蠕虫!” “这些虫子，我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它们只有钻进那具躯干后才能提供潜意识力量，而一旦尸体使用青铜树进行物质化，这些虫子就会被消耗一空，必须一直不断补充!” “现在他就是处在无力发挥物质化的阶段，在那些蠕虫进去之前，我们不把他打下来也要把他打烂!” “我靠!”胖子一听，当即放下了枪，转手一掏手上已经抓了一把炸药。 “这他奶奶的，还打什么枪，直接给他炸得稀烂!” 话音刚落，手里炸药已经被全力抛了出去! 距离太远，炸药飞到一半儿就无力为继，眼看就要掉下来，却见胖子悠闲地点了一支烟，抬枪精准一击直接打到炸药外壳儿上! 强大的冲力让炸药急射出去，而这撞击让炸药的威力更加显著! 吴天真见胖子大发神威，心里也隐隐放松，下意识看向那个尸体，却突然震惊的发现—— 那头颅的表情，逐渐变得恶意？! 吴天真一瞬间感到一阵惊悚，他急速看了一圈儿，终于发现了问题! “不对……”他喃喃道，后又大声喊出来，但那声音淹没在炸药爆炸声中非常艰难才传到胖子耳朵里。 “不对胖子!!我刚刚想错了，蠕虫不是通过进入身体发挥作用，而是碰到他的头就可以发挥作用!” “他的头千多年不腐，炸药很可能无法摧毁，但是，炸药的震荡，却会把他上面的单眼蠕虫震下来!!!” 虽然已经发现了真相，但是胖子的炸药实在已经是覆水难收。 只见一阵庞然灰烟伴着巨响骤然散开，那尸体在巨力作用下冲出烟雾! 下半截干瘪身躯已经被炸裂，呈丝条状零零碎碎地挂在头颅下方。 而那头颅果然没有被炸药摧毁，它只是表皮碎裂，像是纸糊的一样浮在肌肉纹理之上，下方露出半白半红的烂肉。 被震离树干的单眼蠕虫如纷乱雨丝飞射开来，一时间头颅周围竟被逐渐趋近的蠕虫环绕! ……好像已经无法阻止了。 但就在那个头颅上得意的笑容愈来愈张狂之时，吴天真和胖子只听熟悉的嗡鸣乍响! 两把黑金古刀卷着熊熊麒麟烈焰摧枯拉朽破空而来!! 一把刀侧面而来，火墙一掠而过，无数仍在半空中的单眼蠕虫像是爆米花一样在噼啪声中爆裂成灰! 另一把刀如箭直冲而下，那头颅的表情骤然凝固，刀锋已经穿透太阳穴一贯而出，将它瞬间从单眼蠕虫包围中击飞! 黑金古刀串着脑袋深深插入远处石壁，旁边一道出水口正轰鸣而下，震耳欲聋的水声将头颅最后的怒吼完全掩埋。 熊熊火浪充盈整个视野，黑衣破浪而出，两个形貌一致的人踏步显现，腿边一只狰狞黑猫凶相毕露。 吴天真和胖子只感到身边一个庞大黑影轰然坠落，在下方水池中砸出滔天巨浪，猩红鲜血洒满天际，是那苍鹰已经步了巨蜥后尘。 那头颅在麒麟焰火中不甘嘶鸣，它还有很多应对措施没有实现，此时只要给它一条单眼蠕虫它都可以翻盘——! ……可惜一条都没有。 簌簌灰烬落下，被冲进来的水流携卷带走，落到下方的水池里。 可能不久之后，它的残块儿就可以成为水猴子的新玩具了。 猫伸了个懒腰，跳到石壁上把两把刀叼了回来，明明两把黑金古刀一般无二，但是两个小哥却辨认良好，丝毫没有停顿地领走了自己的刀。 “小哥!”吴天真急忙靠近，却惊讶地发现只有（张启灵）划破了左手，正奇怪着却突然想起这个真·小哥浑身都是血，确实也不需要重新划口子，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该喜该悲。 就在他开始翻找绷带的时候，突然，青铜树一阵剧烈摇动，那些在头颅燃尽后骤然静止的单眼蠕虫居然全部化为白色光点没入青铜树干中! 纷纷扬扬，像是纯洁的雪，看上去甚至显得圣洁。 “这是什么……” 却听张启灵轻声回道： “灵魂。” 他微微仰头看着这些光点，白光映在他的眼中，清澈而纯净。 丑陋的单眼蠕虫现在回归本质，终于显出它们原本的姿态。 ……灵魂物质化，真的成功了。 这些单眼蠕虫，就是那密室里一个个怀着美好梦想任由自己被当成实验材料的朴实人民失去的灵魂。 他们怎能想到，带着微笑死去后迎接他们的却是变成蠕虫千年被困在青铜树干中充当当权者压榨潜意识的奴隶？ 他拿出人皮卷给另外三人观看，美好的光点中这份文档却仿佛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们静静看着光点完全没入青铜树，而就在这时，仿佛天地即将崩裂的巨响中，青铜树底部主干居然猛地爆发出耀眼彩光!!! 第84章 封印 彩光煌煌，犹如烟霞漫卷，彩凤西来。光彩投映在波动水面和飞扬水珠之上，折射出缤纷跃动的光带，缓缓旋转，莹然轻柔。 一瞬间这个血腥洞窟好像变得生机盎然，青铜树本来暗沉的色泽在光下仿佛也显得清透。 “我去”吴天真看着这一幕，非常后悔没有带上自己的光脑，但事实上任何科技产物都无法记录下这美景的万一，于是几人便都停下来用自己的眼睛静静记下这一刻的安宁。 胖子对这些浪漫的东西不是很感冒，在初期的惊讶后很快脑子里就想到了玉台子上那些还没被他扒下来就被窜天猴儿炸得稀烂的昂贵玉牌，脸上逐渐戴上了痛苦面具。 他贼心不死，试图最后再看看这青铜树上有没有被他遗漏的宝贝，于是一把薅住背上光秃秃的皮肤把正在扑光点的巨猫扒拉开。 猫龇牙咧嘴，尖尖的爪子弹出来，就要给这个大块儿肥肉一点儿颜色看看，却突然被黑金古刀的刀背轻轻敲了一下脑壳儿，想到武力差距后只能偃旗息鼓，暗戳戳地开始记小本子。 黑猫：我失去的刺让我承受了太多小猫咪不该承受的。 刚刚敲它的是张启灵，它翘了翘胡子，高傲地仰着头踱步到了站在另一侧的（张启灵）旁边。 不知道为什么，它总感觉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它很喜欢的气息，和刚刚那个便宜铲屎官类似，但却更加浓厚。 （张启灵）见猫过来了，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张启灵，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于是避开尖刺轻轻点了一下猫额头。 软绵绵的温热触感传来，和记忆中相同但又格外新奇，他微微弯了下唇角，心中绵长不绝的孤独有所缓解。 吴天真偷眼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涌上一点欣慰。 反正他们现在已经是吃公饭的上层合作对象了，到时候出去跟宋书宁说一声，应该也能给这个小哥把身份证办下来。 然后 脑子里开始为应付自己父母给这个新小哥重新编身世，吴天真几乎快要为自己编的悲苦经历感染而流下热泪。 却在这时，胖子惊讶的声音传来—— “我靠，这青铜树这是老树开花，怎么的开始再次发育了？！” 只见在彩光辉映的短暂安宁中，本来沉寂无声的青铜树居然完全违背了青铜造物的特性，像是一棵真正活着的树木一般，开始抽条生长！！ 密集的枝杈逐渐向外延伸，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是一声一声金属层断裂般的脆响，远望而去，竟是那些中空的枝条儿上正钻出一颗又一颗似是树芽似是花苞的金属颗粒，短短时间这颗粒已经密密麻麻遍布树干树枝，看上去就好像青铜树上长满了瘤子。 张启灵看着这一幕，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山洞外部，苍山地界上那些疯狂长起来的草木藤蔓，心中油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身随心动，飞爪抛出的瞬间他已经扣住了旁边吴天真的肩膀。 向对面儿看去，果然（张启灵）也已经薅住了胖子。 心中的焦虑感越发强烈，不再多说，对视一眼两人已经各展其能，如星辰划过般在窜动树枝间几个起落，已经双双落在了树底水池旁边的平地上。 吴天真莫名其妙被带着翻飞一通，现在头晕脑胀，他扶着墙缓了一会儿，结果看到胖子也在他旁边扶墙。 “……怎么样天真？”胖子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一对一式极限运动，帅哥亲自保驾护航，青铜树著名蹦极项目!” “天真少爷您看看这提案是不是财富之光？” 吴天真：…… 他没回，说实话他现在感觉反胃感姗姗来迟，他害怕一张嘴就会吐出来。 两个小张没有再看吴天真和胖子，他们握紧黑金古刀，看向青铜树方向的眼神是一致的谨慎。 到了底部，树干处的彩光爆发源头才真正显现在人前！ 只见那彩光缓缓旋转闪烁，恍惚间竟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形状门户，几人想要透过中间的光膜窥探后面的情况，却只看到一堆扭曲的诡异线条，盯得久了甚至还会产生一种无缘无故的恶心头痛。 猫轻巧地跟下来，在两个人之间傲娇地挑选了一下，最后决定先宠幸一下（张启灵）。 张启灵没有在意猫的行为，他知道吴天真和胖子都顾及他的感受在克制对（张启灵）的关心。 对于这一点他有所犹疑，但是却也没办法多说什么。现在有猫能随心所欲地亲近（张启灵），他们几个其实都松了一口气。 脑子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张启灵不再想这些。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他们几个已经从青铜树上离开，他的心中还是仿佛笼罩着一层不详的阴影。 此时单眼蠕虫化作的光点已经完全被青铜树吸收，张启灵敏锐地察觉随之而来的是树干生长速度的减缓。 如果青铜树还想要继续生长，那么…… 思及此，脸色陡变，他扣住吴天真瞬间后撤! “不要靠近树!” （张启灵）立刻带着胖子跟上，而几乎就在几人离开原地的一瞬间，青铜树树干处突然爆发出一个庞大的半透明光圈儿! 那光圈儿眨眼间便扩展到整个空腔范围，张启灵清晰地看到水池子里原本好奇观望的两三只水猴子在被光圈儿扫到的一瞬间就化为枯骨幽幽沉没! 看上去圣洁无比的青铜树，微微颤动，又拔高了一截儿。 ……这树居然是要通过剥夺生命力来生长？! 它到底要长到什么地步？如果雪人峰无法再容纳它，它难道要冲出石牢，覆盖整个苍山，将所有目之所及的生物都灭杀吗？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轰鸣! 仿佛从青铜树体内传来，这种声音，摩擦的声响，就好像是打开了一座大门! 张启灵豁然抬头，只见在高耸的青铜树后方，一道大门的虚影正在彩光中缓缓浮现，并匀速展开!! ——这是，青铜门？! 不，不对，不是真正的青铜门，只是一道投影。 他波动的心情缓和下来，但是就在这时，这个场景与他记忆里的一幅画面完全重合。 人皮卷上的门、树、人、鬼玺乍然闪现，明明白白就是在记录现在的状况! ……那个人不是在用鬼玺召唤青铜树，他就是在尝试用鬼玺封印青铜树。 至于为什么没成功…… 张启灵看向彩光漩涡深处—— 恐怕，只有进到那里面才能一探究竟。 古刀紧握，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知道吴天真和胖子必然不会允许，他悄悄蓄力，力求一冲即入。 却在这时，他的胳膊被紧紧握住。 巨大的力道，与他一般无二，他第一次体会到胖子和吴天真被他扣住时的感受，但是此时，他更能感受到的是来人心里的痛苦和坚定。 （张启灵）定定地看了漩涡一眼，第一次转过头真正直视他。 对视间，那种相似感更加强烈，（张启灵）沉默了一下，显出一点释然和了悟。 他突然露出一个笑。 “其实现在的青铜树，在我眼里非常亲切。” 张启灵愣了一下，蓄好的力道下意识散去，他刚想询问，却听眼前的人轻轻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而就在这一瞬间，（张启灵）已经急冲而去! 张启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反应迅速掏出飞爪全力掷出，飞爪如电几乎已经要触碰到他的黑衣，但只听一声铿锵之声，那把黑金古刀骤然斩断飞爪绳索! （张启灵）没有再回头，他的黑金古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冲进光圈的一瞬间是被抽取生命力的奇异感觉，这是很奇特的，因为这让他知道，原来他这样的复制人也是有生命的存在。 左手在青铜树上划过，心念变换间右手已经物质化出了一个鬼玺。 ……他进去了。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等吴天真和胖子反应过来后只来得及扑上去拖住已经冲出几步的张启灵。 青铜树静止一刹，光圈儿骤然后缩，眼见那漩涡就要消散，一道黑影倏忽而过，已经紧随其后钻了进去! ……是那只黑猫。 ……也许他说得是真的，青铜树对物质化的他们很有吸引力。 ……物质化。 张启灵僵直在原地，很久之后慢慢走过去把那把失去主人的黑金古刀捡起来。 名刀认主，即使面对着的是一模一样的人也不再散发光彩，此时敛尽光泽，看上去像是一把平平无奇的钝刀。 一阵爆响，烟尘四散，再看去，青铜树已经消失不见，眼前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张启灵收好刀回身，此时胖子沉郁地抽着烟，而吴天真已经哭成泪人。 对不起…… 他能理解他的意思，（张启灵）是觉得自己的存在是虚假的，他的存在就是对真正张启灵的一种伤害。 但是他其实并不介意。 毕竟……谁又能比谁真实到哪里去呢？ 就算看上去真实的他自己，不也是仗着系统给的技能，拙劣地扮演着另一个人，才获得了吴天真和胖子的友谊？ 如果非要算的话，他才是真正的虚假。 【检测到宿主成功感受小哥对自我存在的怀疑，扮演度+5，当前扮演度76，解锁能力：超然水性】 ………… —— 等他们走出雪人峰时，苍山的树木已经停止疯长，几只麻雀叽喳飞过，看上去这里又变回了平平常常的一片森林。 三人顺着信号烟找到那辆车时，上面已经成了不知名鸟类的家，布满枯草树枝。 胖子和吴天真表情惨淡地去清理草木，张启灵上前帮忙，却突然感到颈侧被什么扎了一下。 伸手摸去，却是那猫遗留的一根坚硬短刺。 ……所以果然他身上的扎伤是猫留下来的吧。 扯了扯嘴角，他把刺好好收了起来，动作间黑金古刀和那把钝刀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们没用得上那辆车，在他们信号突然中断时就带人进来营救的宋书宁找到了这里。 见到三人都安然无恙，虽然奇怪于他们间气氛的沉重，但是宋书宁还是松了口气。 但松完气后，他就艰难地提出了一个请求。 “那个……”他不好意思地说：“本来打算来救你们的，但是进来的时候遇到了齿涉和人像树，我们有两个医护人员被抓走了。” “他们身上的仪器能定位，能麻烦你们帮忙救援一下吗？” 三人：…… 第85章 番外：小官 我叫小官，今年六岁了。 其实我该有一个大名，但是阿妈说起了大名就是大人，要出门游历了，她不舍得我，所以和阿爸商量好等我再大一点儿再起名。 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阿妈叫白玛，她是一个美丽温柔的人，每当我在外面学习回来，她都会静静地坐在窗前刺绣，这是给阿爸和我准备的新衣。 阿爸很长时间才能回来一次，他在外面做辛苦的工作，其他族叔说这是因为他违背族规与外族通婚，所以必须受十年惩罚。 我不知道与外族通婚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会数数的，我经常扒拉手指计算，还有三年半阿爸就可以一直在家啦! 真好! 我喜欢趴在阿妈腿上，很温暖，很安定的感觉。 阿妈说我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我和阿爸是她最爱的人。 我很喜欢阿妈这么说，这会让我觉得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的人，阿爸阿妈是真正只属于我的阿爸阿妈。 ……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本来就是独一无二的小官呀! 阿妈说她生我的时候梦到了大树，正在思考要给我的大名也加个树字。 我不太喜欢，我想要一些更不一样的名字，阿妈笑着摸摸我的头，说把树换成光。 有点儿土，但我很喜欢。 —— 八岁的时候一个族兄给我带来了一只小黑猫，他说这是他在外面的雪堆里翻出来的。 小黑猫脾气不好，老抓他，但是看到我就安静下来。 族兄说这只小猫喜欢我，其实我也很喜欢它! 小猫的软毛炸得乱七八糟，我给它起名叫刺毛，族兄嘲笑我不会起名字，被小猫在脸上抓了一下。 我很崇拜海客族兄，但是我还是没让他打我的小猫。 阿爸还有两年就回来啦，阿妈给他准备的衣服已经积了一箩筐啦。 —— 今年我十岁，刺毛已经变成了大猫! 它长大以后身上的毛一根根支了起来，摸起来很硬，阿妈夸我起名起得好，我很高兴。 它现在成了家里的护卫，经常上山抓猴子回来给我玩儿，其实我不喜欢猴子，但是它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我就勉为其难把猴子都养起来啦。 阿爸回来的时候差点儿没认出来家里，因为家里现在爬满了猴子，但是这些猴子很乖的，刺毛每天都会巡视猴子们的家庭礼仪。 阿爸和阿妈抱在一起，高兴地哭了起来，我也想和他们多呆一会儿，但是没过几天阿爸就开始把我往外面赶，让我去找族兄玩儿。 阿爸讨厌，不喜欢阿爸了! —— 十五岁的时候我已经成了大人，阿妈和阿爸给我起了名字，叫张海光，我觉得他们只是把族兄名字的第二个字直接挪来用了，但是其实我不介意。 我有自己的名字了! 刺毛现在像个豹子，族里的狼狗没一个能打过它，它好像是特殊品种，这么多年丝毫没有衰老的迹象。 族人说我到了年龄，该出门游历了，于是我带着刺毛出了门。 阿爸扶着阿妈来送我，阿妈挺着肚子，他们说等我游历两年回来就会拥有一个小弟弟或小妹妹，我更喜欢小弟弟，我总觉得我应该拥有一个和我很像的兄弟。 —— 也许我是天选之子也说不定？ 我和刺毛刚出门没多久，突然天光乍暗，一把刀掉了下来落在我面前。 这刀一见到我就嗡鸣作响，是把绝世好刀，我拿起来挥了挥，觉得它好像天生就该属于我。 我给它起名黑金古刀，刺毛嗤了一下，嘲笑我到现在也不会起名字。 ……反正我感觉我起名字还挺好的。 听说每个族人在游历过程中都会遇到一生的好朋友，我好期待。 我的朋友会是什么样子呢？ 第86章 消失 自从青铜树消失，苍山地界逐渐恢复正常状态。 齿涉和人像树等奇特生物渐渐销声匿迹，普通无害的动植物再次占据山林，那些疯长到几十米的树木也随着时间推移恢复正常。 大概两周之后，那里已经完全回到了异变发生前的状态。 宋书宁对于摄像机莫名又突然的暴毙多少怀有疑问，但是在看到武力担当张启灵破破烂烂浑身是伤的样子后也打消了猜忌。 研究所试图打探出禁地深处的情况和神秘源头的下落，吴天真和胖子糊弄过去了。 大家都知道吴胖两人的叙述多少有水分，但是他们在苍山失去危险性后也曾进去研究过，那里只剩下了内部空荡荡的雪人峰和地上一个深邃可怖的巨坑。 他们尝试用科技手段探索出坑底是什么，但每次反馈屏幕在仪器下伸到八百米的位置时都会变成一片发出刺耳噪声的乱码，顾忌着可能存在的隐患，最终他们还是放弃刨根问底，转而将雪人峰封锁。 张启灵本来就不爱说话，这次回来更加沉默寡言。吴天真和胖子给他找了好几部经典电视剧看，力图用《回家·的诱惑》那极度洗脑的主题曲将他脑子里那些不好的东西都赶出去。 那把化为钝刀的黑金被吴天真仔仔细细擦拭干净后放进了密室，并虔诚地供了起来，甚至看天气转凉他还讲究地给刀盖上了小被子。 胖子嘲笑他的天真，但是转头进密室转了一圈儿以后那刀前面的台子上赫然多出来一摞香菜罐头。胖子甚至还是换着厂家买的罐头，力求每个口味儿都不落下。 张启灵刚看到的时候有点儿茫然，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了之前在长白山禁地里的经历。 ……当时他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才选择了香菜罐头，然后又因为顾及形象才坚持吃完，他们该不会因为这个一直觉得他很喜欢香菜罐头吧？ 心情有点儿复杂，但是不知怎的，看到那一摞与他喜好截然不同的香菜罐头后他又很奇怪地感受到了一点儿安慰。 ……不管怎样，他们终究是不同的。 没有任何人生来就应该成为别人的影子。 三个人在这种感伤的气氛中过了接近二十天，宋书宁那边忙着进行《苍山是否可以再次开放》的议程倒是一直没有过来打扰。 然后突然有一天，当吴天真再次拿着软布打算进密室擦刀的时候，一声中气十足的“我靠”传来! 密室门没关，他这一声几乎跟平地一声惊雷一样，连正呆滞地看着林品如大战艾莉的张启灵都被吓得瞬间挺直了腰杆儿。 胖子正在研究怎么做香菜炖鸡屁股，被这一声惊到，菜刀差点儿切到手。他把白花花的鸡屁股一撂，在围裙上胡乱擦了擦手，骂骂咧咧地走了过去。 “不是天真，你这怎么在家里还一惊一乍的呢？”他说着已经走到了密室门口儿，探头往里看，只能看见吴天真的背影。 小吴现在就站在刀台前面，把刀挡得严严实实。 胖子没看懂这啥情况，问道：“咋的了？你别不是偷偷把胖爷我的香菜罐头吃了吧？” “谁偷吃你那香菜罐头啊？!”吴天真现在倒是回话了，他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除了小哥谁会喜欢香菜罐头，嗓音里却逐渐带上了哭腔。 “胖子……”他侧过身，把刀台露出来。 “那把黑金古刀，不见了!!!” 那露出来的台子上果然空空如也，只有漆黑的刀架还能证明那里曾经放过一把刀。 胖子：…… 于是张启灵刚刚勉强集中注意力学了几句洪世贤的渣男语录，就听到密室的方向又爆出一声来自胖子的中气十足的“卧槽!”。 张启灵：……？ 他离开沙发，拿着正在保养的黑金古刀进了密室，只见吴天真和胖子两个人正翻箱倒柜，看上去就好像正努力想在这个光可鉴人的密室找到一只藏匿的耗子。 吴天真此时正抬起一个小瓷坛子探头往里看，虽然那个坛子不比他的头大多少，打死也不可能塞进一把黑金古刀，但是病急乱投医，吴天真现在已经失去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思考能力。 “完了……”遍寻不见，他沮丧地坐在地上，情绪一上来，几乎眼泪就要掉出来。 “……哪都没有，刀也是物质化出来的，它现在没了……” “他，他不会真的已经，完全消失——” “没有。”张启灵打断了他的自我恐吓。 此时他已经看到了空荡荡的刀架，那一刻他甚至恍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了瞬间的静止。 之前他们一直安慰自己青铜树光圈后面也许是新的空间，他也许还活着，但现在他的刀不见了。 ……难道在青铜树消失近一个月的现在，这个世界上曾被它物质化出来的东西也将被抹除吗？ 心情激荡，但很快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 抬起黑金古刀，刀柄后新添加了一个刀穗，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敲击在刀身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刀穗是软的，但是上面正精细地栓了一个尖尖的黑色刺状挂件儿。 这是他保留下来的，猫的尖刺。 它还在。 吴天真和胖子在张启灵举起刀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此时看着那个完好的尖刺挂件也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吴天真疑惑起来。 “猫的刺还在，物质化并没有被解除，那为什么……” “靠!”胖子却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别是天真你这密室不安全，哪天儿晚上进了贼吧？!” “？？？不是，胖子你认真的？”吴天真一时间嘴里堵了一堆话想说，比如哪个贼会放着古董不要拿一把钝刀，又比如我这可是高科技哪里会不安全，又比如你可是就睡在密室旁边刚收拾出来的客房里你难道一点儿动静没听见…… 但是最后，千言万语还是凝缩成了一个简单易懂的动作。 吴天真挥了挥手吸引胖子的注意，然后一个后撤步，完美地把后面的张启灵露了出来。 张启灵手里还举着刀，锋利的刃口感觉上能把埃菲尔铁塔都砍断。 胖子：…… “当我没说。”他又坐了下来：“有小哥搁这儿呢，就算哥斯拉来当小偷那都得我们及时睡醒起来拦住黑金古刀才能保他一命。” 吴天真叹了口气，也跟着坐了下去，看上去两个人郁闷地都要长蘑菇。 张启灵看了他们一眼，径直走到刀架前。 吴天真和胖子隔三差五就要进来看一下，那把刀其实是刚刚才消失的。 他伸手轻轻抚过刀架，昂贵的沉木上还残余着淡淡的刀气，锋锐无匹。 ……它恢复了。 能让一把自毁的刀重新绽放光芒的，只有它的主人。 是他取走了自己的刀。 张启灵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心中的喜悦却难以自制地流露出来，长久暗淡的眸子也被重新点亮。 吴天真和胖子只看到张启灵在刀架旁站定，不久之后仿佛感受到什么，居然破天荒地露出一抹浅笑。 “小哥……”吴天真缓缓站了起来，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难道是——” “是他。” 张启灵颔首肯定，脸上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周身却不再环绕着若隐若现的哀意。 胖子和吴天真得到了不敢想的答案，狂喜瞬间卷上脸庞，他们抱在一起欢呼了一会儿，然后胖子突然做出背刺行为。 “这么大的好事儿怎么能不好好庆祝一下？!” 胖子手脚麻利地瞬间把那些香菜罐头抱在了怀里。 “正好那个小哥估计也不吃这些罐头了，来，咱哥仨今天就把这些罐头分着吃了，这就是与民同乐!” 吴天真：…… 他咽了口唾沫，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把震惊的张启灵推到了前面。 “那个，我不是很饿，小哥你不是很喜欢吗？没事你都吃了吧我不跟你抢!” 张启灵看着胖子期盼的眼神，又看了看堆积如山的香菜，握住黑金古刀的手微微一颤。 第87章 游荡 为了响应胖子的期待，最后张启灵还是面不改色地吃了一个最小的罐头。 此时电视上的节目已经被吴天真换成了某个著名宫斗剧，上面一个妃子正面色憔悴的跟身边的人说话。 “……我觉得自己好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我真的觉得我已经精疲力尽。” 张启灵嘴里机械地咀嚼，好不容易手里的罐头见了底儿，但只听一声“咔嚓”的拉铁皮声音，吴天真居然又“热情”地“帮”他打开了一罐罐头？! 张启灵：…… 吴天真却还不明所以，看张启灵面色如常还以为他接受良好，为了弥补刚刚的逃兵行为着急忙慌地要通过主动开罐头来展示自己如火的兄弟情。 然后他和胖子眼睁睁看着张启灵安静地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香菜，苍白的手骤然发力，居然生生把那个空空的香菜罐头给捏扁了! 被捏扁的罐头皮儿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那只好看的手上甚至隐隐浮现出青色的血管脉络。 张启灵没有说什么，把失去生命的罐头皮丢到垃圾桶里，然后拿起一杯水喝完漱口，头也不回地站起身从吴山居走了出去。 没拿黑金古刀。 吴天真和胖子鸦雀无声地看着他戴着兜帽的背影消失在人海里，虽然由沙发上被遗弃的刀确认了张启灵并没有打算就此离开，但也深切地感受到了他心情不佳。 他们对视一眼，齐齐把视线投注在了茶几上的香菜罐头大军上。 “胖子……”吴天真伸手指小心翼翼地指了指罐头，犹豫着开了口：“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这个小哥，他其实不喜欢吃香菜罐头？” “我觉得吴老师你发现了真理。”胖子捏着下巴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沉默一会儿，想起来张启灵居然真能面无表情地吃完两罐诡异的罐头，一时间心生敬佩。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刚刚他那个样子就好想笑。 于是张启灵刚刚没走出吴山居多远，就凭借敏锐的听觉听到了屋子里面传来吴天真和胖子“撕心裂肺”的笑声。 笑声之夸张，路过的行人甚至都要绕着那古董店走。 “……” 张启灵拉了下兜帽，决定天黑之前都不会回去了。 杭州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他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行走，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路上的人并不多，都保持着比较远的社交距离，对社恐来说非常友好。 ……等等，他周围的人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张启灵顿住脚步，身周一圈儿莫名人士也随之停下。这一下子他们的不对劲立刻暴露出来，张启灵下意识摸刀，却发现自己为了安抚住那两个人并没有带黑金出门，于是向下的手顺势转了个角度，已经打算徒手制敌。 就在他已经计划好这一堆人的攻击顺序，马上就要暴起的时候—— 一个小姑娘在几个人的推搡下期期艾艾地走了过来，脸色通红地递上她的光脑。 “那，那个，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张启灵：……？ 他瞳孔地震，那个小姑娘见他没反应，连忙改了话头。 “不行的话，能一起去喝一杯咖啡吗？我请客!!!” 张启灵：……! 刚刚为了打架，他已经浑身紧绷蓄力，现在这力道瞬间爆发，让他成功地在两秒之内从人缝中逃离了人群。 拉低兜帽，他选择钻进小巷子，巷子里虽然风景欠佳，但好在没什么人。 心情复杂地把吴山居附近的小巷子都钻了一圈儿，张启灵交到了很多新的野猫野狗朋友，就在他带着一群猫狗面无表情地走了几圈儿后，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音乐声。 那声音像是二胡，拉得还挺好，听起来技艺水平很高。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张启灵转过拐角的一瞬间，那二胡的声音突然一变，由原来的天籁之音陡然转变成了锯子拉木头的刺耳噪声。 那动静，就好像是谁家杀猪，又好像是被踩了一脚的鸭子，更像是什么吊死鬼在深夜发疯。 脚边儿的猫猫狗狗眨眼间炸成毛球儿，嗷嗷呜呜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张启灵杵在原地，定定看着前方的角落。 只见那里赫然挂着一条长长的横幅，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盲人帅哥拉二胡，五十一首，童叟无欺，如有不实，摊主以身相许!” 那个摊主此时正面目陶醉，如痴如狂地拿二胡锯木头，熟悉的墨镜在太阳下反光。 头顶一扇窗突然打开，一个秃顶大叔满头泡沫探了出来，对着那个摊主就破口大骂。 “卧槽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拉得什么破玩意儿，我刚刚还以为是我家的太阳能要爆炸了，洗了一半儿澡连泡沫都没来得及冲!” “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叫城管了!!” ……摊主好像没有要走的打算，但是张启灵抽了抽嘴角，转身就走。 第88章 交友 黑眼镜这个人神出鬼没，就算哪天他在古法药物推销节目中作为常年目盲吃了药以后一夜之间重见光明的优秀嘉宾出场，张启灵也不会觉得奇怪。 所以当他看见这个锯木头的眼镜后，接受得非常良好。 但这并不影响他想走，毕竟黑眼镜的离谱也是和他的神出鬼没一样刻在dna里的常规特性。 张启灵的速度一向非常快，当时他离成功逃离现场只差零点零一秒，但是一只罪恶的手扣住了他的肩膀。 “哑巴，招呼都不打扭头就走，太无情了吧？” 黑眼镜用另一只手把他收钱的铁罐子伸过来摇了摇，里面的硬币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根据这个动静，张启灵大胆判断里面的硬币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块钱，但是里面好像还有一个非金属的片状物体，他一时之间没有听出来它的底细。 “老朋友相见～”黑眼镜把罐子怼到他眼前，罐子里的那张熟悉的金卡可怜地挤在一堆硬币里跟它的前主人招手。 “不得支持一下我的事业？嗯？” 张启灵和那张明显失去了内部所有钱财变得黯淡无光的卡片对视，沉默一下后果断选择和黑眼镜好·好·交流一下感情。 他伸手如电瞬息间探向那只扣住他肩膀的手。黑眼镜当机立断立刻松手后撤，看都不看前方，后倾的腰身猛地下弯躲过迎头而来的一记鞭腿。 黑眼镜痞笑一声，揉了揉手腕儿认真起来，事实上，他早就想再打一架了，至今为止他和张启灵的胜率还是维持在495:505的阶段，他一想到就非常不爽。 就在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眼瞅着就要大战八百回合的时候—— 只听由远而近的一阵警笛，眨眼间，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社会不良青年”就被赶来的城管包围。 张启灵：…… “有人举报这里非法摆摊严重扰民!”为首大约四十多岁的带队队长拿着证件展示了一下，看着眼前不学无术整天就知道打架的两个小年轻，脸上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看了一圈儿这个角落正好在监控的覆盖之外，于是还是耐着性子询问这两个社会青年。 “你们知道那个摊子——”他指了一下显眼至极的盲人二胡摊位，那个座位上现在除了一把二胡以外空空如也：“那个摊子的摊主现在在哪儿？” “非法摆摊，罚款三百!” 中气十足地说完这句话，队长猛地发现了黑眼镜手里的钱罐子，表情慢慢变得狐疑。 “等等，你手里拿着什么？” 张启灵第一次直面城管的威压，心中一时不知道该感慨那个秃顶大叔麻利的操作还是该震惊这个世界的城管居然如此迅速。 却突然感到肩膀一沉，黑眼镜已经像是没有骨头一样靠了上来。 低头看去，张启灵震惊地发现黑眼镜一低头一抬头之间居然挂上了一副悲痛难忍的表情？! 心中一股不详预感油然而生，果然，他眼睁睁看着黑眼镜“刷”得一下看向他，手指一指，语气中就带上了那种“兄弟义气今朝断裂，坚守底线大打出手”的悲壮。 “长官!”他朝看得一愣一愣的队长高喊，声音百转千回，催人泪下。 “实不相瞒，我们兄弟就是为了这个才大打出手啊啊啊!” “我们兄弟结交多年肝胆相照，今天本想出门仗义行事，除暴安良，您说路遇这扰民之人我们怎能不出手？却没想到他溜得飞快，我们紧赶慢赶只捕获他抛下来的这个钱罐子!” “可我这兄弟——”说到这里，他装模作样地看了茫然的张启灵一眼，凑近队长小声说道。 “长官，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你千万别害怕。我这个兄弟，你别看他长得像那么回事，但其实，他这里——”黑眼镜指了指自己的脑壳儿，挤出一个痛心的表情：“它有问题啊!!!” “你没看他都这样了，一句话都不会说吗？” “这不是，他就非得找到那个跑路的家伙把钱还给他，那你说这不是非法得款吗？我怎能让他这么做!” “正好，你们这是来了!”他郑重地把钱罐子塞到队长手里，假装抹了把眼泪。 “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这兄弟，哎!” 队长机械地看了一眼钱罐子，又看了一眼张启灵，果然见那个刚刚打架还打得生龙活虎的年轻人现在就跟那自闭症发作一样搁那儿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好像都是空白的，一时间心生信任。 ……可怜见的，长得挺好看，居然脑子不好使，果然上天给你打开一扇窗就要关闭一扇门啊! 他拍了拍黑眼镜的肩膀：“哎，你也是不容易。” “走吧，好好照顾你兄弟!” 黑眼镜浮夸地叹了口气，悲伤地拉着张启灵脱离人群，在一堆城管敬佩的眼神注视中露出坚毅的表情。 ——多么伟大的兄弟情!苦苦多年照看心智失常的人，看他照顾得多好啊，那个人看上去跟个正常人一样!简直就是感动蓝星十大人物候选啊!! 张启灵：…… 他默不作声地跟着黑眼镜走了两条街，终于在再次来到一个监控盲区后，给黑眼镜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心智失常之人的武力。 —— “所以……”吴天真看着深夜回来，浑身衣服又变得破破烂烂的张启灵，语气逐渐不敢置信。 “你今天下午出去，然后一直打架打到现在？!” 张启灵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现在戴着兜帽坐在沙发上，怀里紧紧抱着刚刚被他抛弃的黑金古刀。 厨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黑眼镜浑身脏兮兮地从里面大摇大摆地端着饭踱步出来，跟大爷一样直接瘫在了沙发上。 他吃了一口胖子精心准备的香菜炖鸡，“噫～”了一声，勉强吃了一半，结果打眼一看这茶几上居然还有一排香菜罐头。 “哑巴，你这一天天就吃这个？怪不得自闭成这样，啧啧啧～” “？？？不是你谁啊？”吴天真简直震惊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一进来简直跟回到自己家一样，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快把吴山居的内部结构摸了个遍了。 却见黑眼镜一听这话，一下子精神起来，哗得一下从衣服里掏出来一条小横幅，一展开，上面几排黑字。 “……盲人按摩，盲人二胡，盲人滴滴打车，盲人收破烂，墨镜售卖？!!” 吴天真一字一顿地把这几排字念出来，语气逐渐迷茫。 “盲人滴滴打车？？你认真的？不是，你这也不是盲人啊？” “还墨镜售卖，我怎么没看见——” 话没说完，黑眼镜皮衣外套一拉，上面赫然挂满了墨镜，而且全部都是一个款式的，看上去特别魔性。 吴天真：？？？？？ 张启灵定定看着电视里的宫斗大剧，整个人仿佛脱离尘俗，对黑眼镜采取视而不见的战略方案。 此时只听几声沉重的上台阶的声音，是胖子采购新衣服回来了，张启灵刚想逃离黑眼镜去迎接一下胖子，却见眼前一个黑影闪过，黑眼镜已经窜到了门外。 “谢啦～”他嚣张又自然地拿了那一堆衣服里的唯一一件皮衣，回头朝张启灵招了个手。 “别忘了哑巴，后天哦～” 说完他嗖得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走得比他来的时候还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件皮衣本来就是给他买的，胖子没去再管那个奇奇怪怪的人，他把一堆兜帽衫丢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来，就要跟吴天真一起拷问小张的交友情况。 却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哑～巴～”传来，张启灵头也没回，直接拔出沙发暗格里的枪甩了过去。 黑眼镜懒洋洋地伸手抓住。 “谢了～” 等胖子回头，他已经又没有影儿了。 吴天真and胖子：不行，他的交友一定有问题!!! 第89章 瀛洲 张启灵一向神秘，他从未提及过自己的过去，吴天真和胖子出于尊重也从来没有追问过。 他生活简单，没什么物质欲望，也没什么人际关系，胖子和吴天真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他唯二的朋友。 ……结果万万没想到，叛逆小张出去转了一圈儿，居然带回来了奇奇怪怪的新朋友？! 这合理吗？! “小哥，刚刚那个——” 小张立刻抢答，言简意赅： “黑眼镜，一起探索禁地。” 吴天真：…… “就没了？!”他等了半天，结果看张启灵那个表情分明是在表示自己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时间感觉心里充满了离谱。 不过转念一想，他意识到这代表张启灵也不是很了解黑眼镜的情况，或者说他了解但是他觉得这不应该跟他们说，于是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那小哥，刚刚他说的后天是什么意思？你答应他什么了吗？” 刚说到这里，吴天真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去，你不会又打算跑去和他探索禁地吧？!” 张启灵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系统光屏上大大的【〈瀛洲〉已解锁】，心虚地转头装作自己在看电视。 胖子和吴天真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一瞬间心里五味杂陈，感觉上就好像自己家的孩子出去结交了社会朋友以后开始学坏了。 他俩对视一眼，吴天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电视关掉，胖子则一屁股坐在了张启灵旁边按住了他的肩膀。 “小哥……”他们露出一模一样的“温柔”的微笑。 “你该不会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吧？” 张启灵：…… 他觉得这是一道送命题，不过考虑到黑眼镜走时看着吴天真和胖子意味深长的眼神，可能那个瞎子本来就没打算真的两个人去。 于是他几番权衡，果断地抛弃了那个神神秘秘，说话说半截儿的瞎，抬起头用面无表情的脸展示出自己的真诚和热情，试图让吴天真和胖子相信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单飞。 不知道吴天真和胖子信没信，反正他觉得他们信了。 于是在简单地说了一下黑眼镜的提议后，三个人围坐在一起陷入了思考。 “瀛洲？”胖子挠了挠脑壳儿，想起来一个地方：“这不是那个，崇明岛吗？” “我之前去那儿的时候那老板还跟我净吹呢，说什么他们那儿有历史韵味儿，猪蹄子里都带了文化!” “反正胖爷我是没感觉到，那蹄子光吃出来糊味儿了。” “那个黑眼镜去那地方干啥，那地方还能有什么好东西？猪蹄子大仙？” 胖子脑子里除了宝贝就净装了吃的，吴天真无语了一下，打断胖子的胡乱猜测。 “胖爷，您快别想那猪蹄子了吧!”他解释道：“我猜小哥说的瀛洲指得其实是‘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里的那个海外仙山吧？” “崇明确实旧称瀛洲，但那是明太祖朱元璋在打天下的时候，因为当时崇明知州何永孚审时度势及时投诚，龙心大悦批下的称誉，意在夸赞崇明之盛不下于传说中的东海瀛洲。” “黑眼镜那个人，居然能和咱们小哥打一下午还没被打死，肯定不简单。” “我觉得他特意邀请小哥一起去的地方，大概率不会是那个现代化都市，而是，真正的传说中的东海瀛洲!” “那个与岱屿、员峤、方壶、蓬莱并称仙地，秦皇汉武苦苦寻找的长生仙岛!” 张启灵点了下头，表示吴天真的猜测是正确的。 当时黑眼镜和他打到一半儿，突然开始讲瀛洲的传说，张启灵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被自己一拳擂在脑袋上精神失常了，听了两句才听出来他的真正意思。 黑眼镜找到了一片龟甲，上面预测了真正的东海瀛洲即将出现的大体位置，他需要去那里找一个东西，路过杭州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张启灵好像很喜欢往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钻，于是可有可无地拉拉二胡蹲守了一下。 结果还真让他蹲着了，你说巧不巧？ 张启灵挺无语的，但凡脑子没毛病，谁会喜欢往那些封建迷信的地方跑？ 但是系统兴奋地冒了出来，把任务拍在他的眼前，导致他刚刚要出口的一声冷笑拐了个弯儿最终变成了同意。 ……看黑眼镜那眼神儿，张启灵仿佛已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礼貌的东西了。 叹了口气，张启灵发现胖子和吴天真已经开始商讨怎么从宋书宁那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套来新装备了，于是也不再关注瞎子的心理活动。 瀛洲，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 第90章 船只 为了展现对合作对象的信任，宋书宁一方并没有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张启灵等人进行监管。 也因此，当胖子和吴天真表示张启灵心情不佳，想要挑战潜水极限，需要优良装备的时候，宋书宁并没有太多怀疑。 怎么说呢，虽然他们研究部的潜水装备和水下武器什么的都是战略等级，一般人根本用不上，但是张启灵这个把齿涉当鸡砍的狠人那能是一般人吗？ 那说不定他就是只有在深海和鲨鱼搏斗才算放松的狼灭呢! 不过出于严谨，宋书宁还是给三个人提供了一份儿海洋濒危动植物图鉴，以防止张启灵在散心的时候一不小心给那些生存状况本就岌岌可危的生物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张启灵的脑子里其实对这方面有一定的了解，但是考虑到两个世界的不同，他还是仔细地翻看了一下图鉴。 大部分和他记忆里没有两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 这个世界里皮皮虾居然是濒危物种？ 不可思议。 说实话，本来张启灵对于皮皮虾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但是在看到它成了濒危物种后，他心里油然产生一种隐隐的好奇。 ……并且决定如果有机会下海一定要抓一只皮皮虾观察一下它与地球上的亲戚有没有不同之处。 黑眼镜提出的汇合地点在不远的杭州湾，那里是进入东海最大的海湾口，三个人坐着吴天真买的小破车慢慢吞吞地没一会儿就到了。 四处观望没发现黑眼镜那嚣张的身影，张启灵随便找了一片阴影，抱着刀开始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发呆。 其实他之前并不是一个经常发呆的人，但是自从来到这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觉得发呆是一件非常好的活动。 毕竟一旦开始思考自己的行程，他就不可避免地会开始揣测系统的目的和自己是否存在的哲学问题。 他不是哲人，不会因为思考这些而感到快乐，发呆也许只是他逃避的一种方式。 胖子闲得无聊去找商店买雪糕去了，吴天真留在原地跟着张启灵看了一会儿水面，实在没办法跟呆滞小张一样一动不动，于是很快又开始琢磨起瀛洲的典故。 “……传说中仙岛瀛洲确实是在东海海域出现的。”他看着平静的海面，东海是一片富饶平缓的海域，在古代科技不发达的时候被人们看作是神仙的居所也无可非议。 “但是现在已经勘测出来了，东海的岛屿情况都一清二楚。” “黑眼镜说瀛洲即将出现……难道那是个随潮水下降才会浮现的幽灵岛？” “也不对啊，就算是幽灵岛现在也有记录了啊……” 越想越烦躁，他把地上那些装着装备的背包摞在一起坐了上去。 这些装备都是他和胖子在背，张启灵也拎了个小包，但是里面其实只装了他的宝贝鬼玺。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出门张启灵一反常态，非要把鬼玺带着出门。 他和胖子现在一看到鬼玺就想起当时那个该死的青铜树，总感觉如果真有需要用到鬼玺的情况，那一定会发生他们不想看到的事。 但是小张心意已决，吴妃和胖妃都没办法阻拦，最后他们只能顺着小张，并暗戳戳地达成了盯紧他的共识。 不过鬼玺毕竟珍贵，不适合和一堆硬邦邦的装备挤在一起，于是试图帮忙背包的小张还是被胖子和吴天真镇压了。 此时张启灵一身黑衣，背后背着缠好的黑金古刀，手上拎着一个小小的装备包，墨色的眸子在兜帽阴影下透出淡然风姿，看上去简直一派神秘高人风范。 ……跟大包小包累死累活仿佛错过航班的冤种旅游人吴天真，以及衣服松松垮垮挂在胳膊肘儿上手里还拿着花里胡哨雪糕的社会人王胖子，在画风上达成了奇特的泾渭分明。 高人小张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胖子手里的雪糕，非常矜持地在小猪、小鸡和小狗的包装袋中选择了毛茸茸的小鸡。 三个人排成一排吃雪糕，一时间画风好像又一致了。 就在吴天真和胖子开始怀疑黑眼镜根本没来，觉得张启灵惨遭欺骗之时，只听一声高昂的汽笛声响，一道欠欠儿的声音响了起来。 “呦～哑巴你怎么出个门儿还得带上家长？” 黑眼镜一身黑皮衣严严实实，好像根本不热一样靠在阳光下的船舱外门上。 他脚底下居然赫然是一条看上去灵巧高级的崭新的船？!船上没有其他人的迹象，似乎这条船完全属于黑眼镜一般。 张启灵从兜帽下意味不明地盯了开口就给他找家长的黑眼镜一眼，没有多问，径直上了甲板。黑眼镜吹了声口哨儿，给他指了指垃圾桶的方向。 张启灵面不改色地在他戏谑的眼神里把吃完的雪糕棍儿和小黄鸡包装袋塞进垃圾桶，仔细观察一番，发现这船居然不是样子货，看上去价值不菲。 吴天真和胖子此时也跟了上来，他们把背包放进船舱，对这个神神秘秘的黑眼镜还是有些疑虑。 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历，他和小哥到底有什么关系，瀛洲的位置到底在哪里，他又为什么非要去瀛洲…… 一系列疑问纷纷杂杂，但是最紧要的一个问题却是—— “那个，黑先生？”吴天真纠结了一下对黑眼镜的称呼问题，最后决定破罐子破摔开始乱叫。 “我想问一下，就是，这艘船是你租的吗？” 张启灵绕着船转了一圈儿回来，正好听见这句不伦不类的黑先生，一时忍不住抿了抿唇。 他本想装作没听见，但是一看到黑眼镜那故意看过来的眼神和脸上得意的表情就不爽，于是在黑眼镜说话前开口道： “叫他黑眼镜。” 吴天真噎了一下，更好奇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却听黑眼镜哈得笑了一声。 “没办法哑巴，黑爷这一身成熟的男人魅力实在无法阻挡，你就算羡慕我能被叫先生也是没办法的～” “怎么样？现在拜师学艺，承认你被黑爷我的王霸之气征服了，我这也不是不能考虑收下你哦？” 听到这不要face的话，张启灵沉默了一下，轻轻放下他的宝贝鬼玺和宝贝刀刀，然后安静地收紧了袖口。 胖子眼见张启灵的样子就像是马上要开始和黑眼镜一起拆船，虽然很想看这个小黑被暴打，但是想到午饭还没吃，还是立刻上前拍了拍兜帽：“小哥你刚刚站那么长时间肯定累了，来来来胖爷我刚刚发现这船厨房里还有不少食材呢!” “咱先点菜，胖爷我这就给你展示一下什么叫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做鱼技术!” 张启灵被胖子拉走了，留下的吴天真用“你竟如此不怕死”的眼神看了黑眼镜一眼，从张启灵说走就走的坦然中意识到黑眼镜在小张这里属于可以信任的人，稍稍放松，于是又拾起了刚刚的问题。 “哈哈，黑——”他说到这里犹豫一下，果断选择跟着自家小哥走：“黑眼镜，所以这船是你租的吗？” “租金应该不便宜吧？” 吴天真想着黑眼镜看上去一贫如洗，和张启灵就像是师出同门的穷，这租金估计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而且他也不觉得出去冒一次险回来以后这船还能留有全尸，估计这黑眼镜是要赔全款了，一时间感到了一丝心虚，考虑着要不要和胖子说一声到时候平分一下赔偿金。 却在这时，听到了黑眼镜吊儿郎当的回话。 黑眼镜不是很在意吴天真对他的称呼，到了他这个阶段，这些东西都是虚幻的。 只听他轻飘儿地说： “不是啊，这船就是我的～” 吴天真：？？？ “呃……你买的？” “没有哦，一分钱没花～” 吴天真：…… 他突然想起当初张启灵甩给黑眼镜那把枪，脸上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僵硬的笑容。 ……我去，他不会用小哥那枪去抢劫了吧？!!! 第91章 启程 胖子的手艺确实不错，在不研究那些奇奇怪怪的菜色时，他的厨艺甚至可以赶超某些大厨。 吴天真在胖子和张启灵面前一向是把心理活动都挂在脸上，此时他坐在餐桌前，那食不下咽欲言又止的样子已经快化为表情包砸在桌子上，与旁边哼着小曲儿的黑眼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启灵当时也听到了他的询问，此时一看这俩人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黑眼镜又发挥他的恶趣味进行了一些捉弄小吴的尝试。 这艘船确实不会是黑眼镜买的，倒不是因为黑眼镜没钱，事实上，黑眼镜虽然经常表现得好像兜里一枚铜子儿都无，但以他的能力，活了这么多年，不可能真的没有一点儿财富。 更何况他那一身浪荡却隐隐矜贵的气质，绝不会是在泥里摸爬滚打的人能拥有的。 张启灵之所以笃定这船不是他买的，是因为，黑眼镜这个人好像对维持这种人设有什么独特的爱好，出于这种离谱的敬业精神，他绝不会挥金如土进行船的购买。 他有一些灰色甚至黑色领域的涉及，可能这船是他黑吃黑搞来的，就算弄坏也完全没有关系，愿意来找黑眼镜麻烦的人应该还不存在。 想到这里，眼见吴天真已经食不下咽到开始吃空勺子上的空气，张启灵开口道： “这船，不会有事。” 黑眼镜在旁边儿露出一个没法儿再看好戏的遗憾表情，张启灵看了他一眼，他摊了摊手开始吃鱼。 听到张启灵的保证，吴天真松了口气，终于放下心吃了口菜。 但是很快，他意识到了不对。 ……小哥刚刚，好像只说了这船没问题，没说这船不是黑眼镜抢的？ 吴天真：…… 算了，菜真好吃，他什么都不知道。 —— 黑眼镜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但是遇到正事他其实非常靠得住。 这艘船设备齐全，救生艇、食水甚至渔网都置办得妥妥当当，虽然这大概率是那个被打劫的倒霉蛋准备的，但也算是黑眼镜的功劳。 胖子在物资堆里扒拉了一下，居然还扒拉出几套潜水服，虽然性能上没有他们从宋书宁那里打劫来的好，但是也可以当个备用。 一时之间，一群劫匪达成了快乐的共识——免费的不要白不要。 这船技术先进，设置目的地以后可以自动航行，但是旁边也配备有人工操作台，一旦遇到信号紊乱或者意外故障，可以随时切换人工驾驶。 “等等，不对啊？”吴天真看着已经开始向不知名方向开动的船，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虽然能随时切换人工很好……” “但是我们没有会开船的人啊？!” 带着发现盲点的震撼，他将求知的眼神投向对面的张启灵，却见张启灵安静地咽下嘴里的食物，抬头淡然地说： “我会。” “我也会哦～”黑眼镜在旁边儿搭腔儿，他墨镜下的眼睛飘忽地瞄了胖子和吴天真一圈儿，道：“嘶——哎呀，这里不会只有你们俩，不会开船吧？” “？？？不是，有几个人会开船啊？”吴天真不敢置信地看向张启灵，却看见张启灵毫无波澜的脸上几乎写着“会开船难道不是基本操作”这么一行大字，一时间甚至感觉自己和胖子已经被小张无形抛弃了，这个姓黑的家伙已经登顶小张的好朋友排行榜。 胖子对吴天真内心偷偷排的“张启灵好朋友排行榜”一无所知，他也根本不知道吴天真已经嚣张地把自己排在了他胖爷的头顶，此时他听到小张开船的话题，呦吼一声，给张启灵又夹了一个鸡腿。 “厉害啊，咱们小哥连开船都会!”他老怀甚慰地看着张启灵吃鸡腿，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场景。 ……话说回来，这小哥连高科技船都会开，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旋转木马吗？ 胖子和吴天真对视一眼，虽然所思所想不同，但是心里都感到了同样的震惊。 为了打消当初逼迫张启灵坐旋转木马的心虚，胖子转头试图装作自己在努力开一个罐头，但是心中纷乱，一使劲儿居然把罐头拉扣崩断了。 “那个，天真。”他不太敢现在看张启灵的方向，生怕自己忍不住想起《生无可恋的旋转木马小张》会笑出声儿，只能求助正在心里疯狂对比自己和黑眼镜重要性的吴天真。 “你哪儿有什么钢条儿之类的东西吗？给我这开个罐头!” “啊？我哪儿能有——” 就在吴天真说了一半的时候，只见一道耀眼的金光闪过! 黑眼镜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张怎么看怎么熟悉的卡，嚣张至极地笑起来。 “喏，拿这个开吧，还挺硬的。” “弄坏了也没事儿，反正里面的钱我都挥霍光喽～” 张启灵：？你不是把钱罐给城管了？ 黑眼镜注意到他的眼神，把卡在指缝间灵巧地旋转一圈儿，表示以自己的手速，别说一张卡，连城管的皮腰带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抽出来～ 吴天真看着两个人的眼神交流，心情非常平静地仔细又辨认了一下卡的编号。 ……真好，就是那一张呢～ 气氛安静了几秒，他拍桌而起! “小哥!!!!!你不是说卡丢了吗？!” “为什么在他手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92章 疯狗浪 吴天真此时的模样，震惊中透着一抹委屈难忍，愤怒中显出一分不敢置信，这么复杂的面部肌肉要求，也就是他天天表情丰富，要不换个人来估计都做不出来。 胖子本来还想照例维持一下和平安宁，但他看了一下场上的混乱情景，在桌子底下偷偷给张启灵比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 张启灵：…… 他当时真的只是因为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才简单地把这张卡经历的风风雨雨概括为“丢了”两个字，谁知道这个离谱眼镜居然公然拆他台？ 什么？黑眼镜什么都不知道，他也许不是故意的？ 张启灵看了一眼黑眼镜此时茫然无措的表情，差点儿就信了他是无辜的。 ……如果黑眼镜没有在桌子上仿佛随便划动地虚虚写了个“嘻嘻”的话。 张启灵好像静止一样定定地看着黑眼镜写完这两个字，由衷地开始疑惑一件事—— ——为什么这个人还没被打死。 小张一向是一个尊重事物客观发展规律的人，并不会刻意去加速某种结果的达成过程。 但是这一次，他决定替天行道。 于是两个人在茫茫大海中终于还是完成了一见面时就想进行的争斗，用一个下午的混乱战场给这件事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吴天真一开始还愤愤不平，还是想跟张启灵要一个答案，但是在战争逐渐发展到连路过的海鸥都要挨两巴掌的时候，他瞬间放弃了心里的打算，觉得凡事还是要以和为贵。 一直啃着猪蹄围观的胖子将这个现象总结为《用惊恐战胜质疑——小张独特的应对小吴的方式》。 船一直在平稳航行，张启灵之前去看了一下黑眼镜设置的目标海域，在他记忆里那里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 心中有所疑惑，但是考虑到黑眼镜费心竭力忙了这么一大通，那里必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凡。 晚饭时间的菜品变得朴素了很多，第一顿那么丰盛权做庆祝，现在他们身在海洋中心，还是要节约食水。 吃过饭，几个人到甲板上欣赏夜色海景。 今夜无云，海上的月亮好像尤其明亮，不同于在都市中被雾霾掩藏的模样，这光缕悠然而下，投射在微波荡漾的海面，使夜间黑色的海水泛着蓝光，上面融金般有亮白光点闪烁。 看着这美丽景色，几人隐隐紧绷的心情也略微放松。 吴天真不很经常出海，他大多见到的是温柔内敛的西湖，此时看到这广阔海洋无边无际的浩瀚，忍不住感慨： “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大海就像一个老者一样宽容，无风，无浪，静静与天相对，看着让人的心情都平静了。” “咱们几个整天机关里来尸体里去的，这一下子这么安宁我还真有些不适应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呜!” 吴天真难得的诗兴被胖子一只大手捂得严严实实，他鼻子下端抵在那只手上，清清楚楚闻到胖子刚刚切葱花留下的味道，差点儿没背过气儿去。 “我靠，天真你可别搁这儿再发挥能量了!”胖子没看见吴天真的白眼，他现在被刚刚小吴那一句神级乌鸦嘴言论吓了一跳。 “这前不着店后不着村儿的，你要是一嘴说中了咱哥几个可都得进海里当王八!” “到时候那海可不是什么慈祥老头儿了，他得把你屁股都打爆!” “妈祖娘娘、海神波塞冬、东南西北老龙王保佑，孩子不懂事别跟他一般计较……” 黑眼镜看着双手合十虔诚祈祷的胖子，和好不容易挣脱束缚现在咳得撕心裂肺的吴天真，一成不变的痞笑中也难得掺了一丝疑惑。 “哑巴，你这两个家长在表演什么呢？” 调笑着转过头，结果黑眼镜震惊地发现张启灵已经一反刚刚的松弛，整个人绷了起来，甚至手上已经拔出了黑金古刀! 黑眼镜：？？？ 他一瞬间被张启灵带得也紧张了起来，毕竟根据藏区禁地里的经验，张启灵一旦变成这样就代表他发现了什么无法发现具体地点的危机。 黑眼镜手下迅速握紧了枪柄，但是以他的能力侧耳倾听几秒后依旧没发现任何异常情况，身边只有海水轻轻推动船身的温柔声响。 他沉默一下，不得不开始思考，可能眼下这紧张的氛围完全是因为吴天真刚刚说的那句听起来很正常的话。 ……不至于吧？ 他抽了抽嘴角，又一次看向张启灵。 张启灵看出了他难得的茫然，此时也静静看了过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张启灵面目严肃地对他摇了摇头，缓缓道： “你不懂。” 黑眼镜：……这老伙计不会中邪了吧。 “我去!!!”这个时候吴天真终于从索命葱香里挣扎解脱出来，他崩溃地看向还在祈祷各路神明，看上去异常封建迷信的胖子，喊道： “不至于吧胖子？!” “我有那么邪门儿吗？这海面儿这么平静，哪能我一说就——” “嘘!”突然张启灵一声短促严厉的嘘声打断了吴天真的抗议。 他冷目微凝，示意旁边的黑眼镜仔细倾听，两个人侧头一下，远处的细微声响在耳中仿佛被瞬间放大! “你看着!” 确定完毕后张启灵不再停留，眨眼间已经从甲板冲进了控制室里面，伸手如电刹那间已经把自动驾驶改换成人工模式。 吴天真和胖子正疑惑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却听黑眼镜的声音响起： “准备好。”他此时的嗓音不再带着那种故意的笑意，微微沙哑的音色显得严肃至极，和刚刚那个吊儿郎当的黑眼镜简直判若两人。 “有大浪过来了。” “啊？大浪？”胖子不明所以，这海上平静一片，都说无风不起浪，这风都没有哪里会有大浪？ 但就在这时，吴天真猛地扣住了他的肩膀。 吴天真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轻松之色不再：“胖子，快和我一起把甲板上的东西都搬进船舱!” “这不是风浪，而是由海底岩层运动或潮汐叠加引起的毫无征兆又威力巨大的疯狗浪!!!” 此时，仿佛应和着吴天真的话，远处漆黑的海面，一丝白线缓缓浮现! 那白线愈来愈近，愈来愈宽，逐渐拉成一道上达天际的庞然巨浪!!! 轰隆隆的雷鸣之声迟迟响起，胖子和吴天真脸色都白了一层，脚下丝毫不停顿直奔物资而去。 黑眼镜静静站在浪前，墨镜下的双眼闪过一丝精光，黑暗中纷乱的海水流向被他清晰辨认! “哑巴，东!!!” 船身瞬间转向，他扣住栏杆稳住身形，在紧张中却莫名其妙闪过一个想法。 ……居然真的说来就来？ ……那吴天真这么邪门儿的吗？ 第93章 白泥 “……疯狗浪随时可能出现，而且威力大，破坏性强，跟路边突然窜出来的疯狗一样让人惊惧，所以称为疯狗浪!” 吴天真在剧烈摇晃的船上把最后一包物资丢进船舱，头晕脑胀差点儿没跟着船身倾斜滚到海里，幸好被旁边的胖子拉了一把。 胖子那吨位在这种情况下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一把拎起眼冒金星的吴天真，在船体稍稳的时候一个纵跃滚进舱内，啪得一下把舱门关上。 “……疯狗浪，呕——!” “你快别惦记你那什么狗了!”胖子看吴天真都这样了还搁这儿叭叭，一时有点儿无语。 他呸呸呸把嘴里灌进去的海水吐掉，从禁闭的舷窗向外看去，只见浪涛滚滚，乌黑瘆人，那浪潮如同厚重墙壁，推金山倒玉柱扑面而来! 这艘小船在这自然之威下如同一片叶子，微不足道，仿佛只能坐以待毙，等候沉入海底的命运。 “我去……这船真是，呕!” 吴天真终于从地上爬起来，他现在感觉就好像在坐游乐场里面那个大摆锤的加强升级ps版本，整个人魂都快被甩出去了。 他扶着墙起来，正好看到外面紧紧定在船头的黑眼镜。 此时浪潮飞涌上天，船体所在水面随着那股子冲劲儿暴起，将船抛上抛下，上方的水浪在重力作用中砸落下来，如骤雨急袭! 五行水属黑色，水聚则狂风起。 一片漆黑的末日之景前，黑眼镜浑身被狂狼骤雨打湿，疾风冲面，他的衣摆伴着发丝凌乱飞舞，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身姿不动，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墨镜下的双眼仿佛已经看破一切。 黑眼镜和张启灵，一人辨认方向，一人即刻落实，瞬息间两人配合天衣无缝，小船如同乘风而起般在浪涌间飘忽挪移，竟是避开了每一道袭来巨浪。 却在这时，只听一声巨震之声传来，分不清是来自天空还是海底，只感觉仿佛天地将塌，海神震怒! 一道轰然巨浪如同凭空出现般从海底直冲而上，径直挡在船前! 眼见厚浪已经直冲而来，黑眼镜却巍然不动，丝毫没有下指令的意思。 张启灵在驾驶舱定定看着眼前的黑浪，在他的角度，这浪显得更加恐怖。 他只要稍一偏离航向就能躲开这浪潮，但苍白的手紧紧扣住舵盘，却没有移动丝毫。 直到黑眼镜一声高喝传来—— “哑巴，加速!!!” 在狂风骤浪间，张启灵精准辨认出黑眼镜的声音，只是一刹那，船只已经像是离弦之箭一样飞射出去! 眼前浪潮汹涌可怖，他这时的操作无疑是自寻死路! 但手下加速不停，他死死盯住前方!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船即将迎头撞上黑浪的一瞬间—— 那浪潮中央，船只直冲而去之处，居然随着水流向上的颓势而露出一道细细的空隙？! 船身堪堪穿过缝隙，而在船的两边，轰然巨浪暴起，将原本看上去安全的路封死成死局! 若张启灵刚刚稍有偏航，此时恐怕已经船毁人亡，化为海底亡灵! 紧扣的手骤然放松，张启灵此时才感觉到身体的紧绷，往前看去，黑眼镜正背着身站在船头，于恐怖之景中懒散地挥手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吴天真和胖子此时才放下紧悬的心，刚刚那一切实在是惊心动魄，但因为害怕喊出来会影响到黑眼镜和张启灵的判断，他们一直勉力保持安静。 “等等!”吴天真左右观望一圈儿突然发声，声音淹在巨浪声中微不可闻，他只能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胖子，事情不对!!” “我的天真少爷!”胖子扯着嗓子回他，他此时正勉强靠自己的体重稳住船舱里一些易碎的装备，整个人焦躁到了极点。 “这能对吗你看看？!咱都在海上玩儿起蹦蹦床了，你这才发现不对吗？!” “不是这个!”吴天真没有回应胖子的玩儿梗，他整个人精神起来，手上已经拔出了枪，但考虑到用枪会打碎玻璃又换成了铁棍。 “你看看侧面的舷窗!” “上面有东西!!!” 胖子悚然一惊，瞬间转头看去，只见那本来透映出外面乌黑之景的舷窗，不知何时，居然已经变成白茫茫一片!？ 他一开始以为那白色是海底什么白色垃圾塑料袋啥的糊在上面了，但仔细一看，那东西黏黏糊糊，竟像是什么生物没有皮肤的肉泥，此时在舷窗上缓缓移动，发出肉块儿拍在墙面儿上的沉闷声音。 “奶奶的，这海上玩儿个蹦蹦床还有蹭车的？!” 胖子呸了一声，意识到问题严重，缓缓拿着棍子靠近。 而就在他靠近的一瞬间，那肉泥陡然凝聚，居然变成一张死寂人脸!!! 人脸出现一刹那就如浆糊般从窗上滑了下去，胖子吓了一跳，再看那肉泥已经消失不见。 “……走了？” “不，它没走!”吴天真靠了过来，将耳朵贴在船内壁，只听在风声中，赫然传来一声又一声，沉闷又有节奏的肉块儿碰撞之声。 “不能坐以待毙。”吴天真握紧手里铁棒，从装备里翻出一条结实绳子缠在自己腰间。 他把绳子另一端塞到胖子手里。 “胖子，我得出去把那东西打下去，要不然不知道它会做出什么事。” “但是你不能出去，因为我抵抗不了船的颠簸，为了保证我不会被甩下去，你一定要抓紧绳子!” 胖子刚要说什么，却见吴天真已经夺门而出，无奈只能三下两下将绳子死死系在自己腰上。 但就在他回头想要找准一个地方稳住身形之时，只听黏腻之声响起，他背后一凉—— ……什么东西，已经靠在了他背后？! 第94章 麒麟火 ——这玩意儿从哪儿进来的？! 一瞬间意识到是那扭曲肉泥贴了上来，胖子浑身寒毛炸起，正好此时船身剧烈颠簸一下，他顺势向后仰倒，背部重重落在地上。 胖子那吨位携着向下刻意的冲力狠狠砸在那肉泥上，耳边似乎传来一声嘶鸣，胖子趁肉泥从身上脱落的一瞬间，一个翻身离开原地! 刚刚落定，眼前恍惚看到一片白色，来不及细细辨认，手里的铁棒已经重重砸了下去! 眼见就要把那肉泥上笑嘻嘻的人脸轮廓砸得稀巴烂，却惊见那白泥一顿扭曲，居然在他面前直接转变形状化为一个无头人身？! 胖子眼睁睁看那无头人一脚朝自己踢来，刚想侧翻躲过，却正逢船体转向，整个人跟滚地葫芦一样控制不住地在地上一路跌撞，“咣”得一下摔在一堆装备里。 “奶奶的，这他妈什么玩意儿？!”他骂骂咧咧地直接将一个背包摔在无头人身上，却见那肉泥一通蠕动，被砸中的部位涌出一根根细小肉芽，像是什么饕餮一样把背包直接吞进了自己身体里。 “好家伙……”胖子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场景熟悉，就像是那个被窜天猴炸得起飞的老伙计擅长的把戏。 “不是，难道这海里还有一棵青铜树？!不得了了，胖爷本来还以为它户口本上只有它一个，这下好了，它这家族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死胖子，你这在里面干什么呢？!” 却突然听到一声来自吴天真的喊声，胖子看过去，只见小吴脸上多了几道擦伤，正扒着门框愤愤不平地朝他抱怨： “我是把绳子绑在你身上让你定位的，结果你这是直接在里面玩儿起碰碰车了吗？” “你知道我在外面被你拖着跟沙包一样四处乱撞有多么崩溃吗？!!!” “我真是，我靠!”吴天真一抬头，终于发现自己遍寻不见的白泥原来看不上他直接来和胖子相亲了。 现在胖子丢装备，无头白泥躲装备，两个家伙玩儿得有来有回，吴天真一时间甚至产生了自己不该进来打扰的奇怪想法。 “……呃，你们继续？” 胖子：？!! “我的天真少爷，快别在那儿抖机灵了!!”胖子一晃神，只见那白泥欺身上来，吓得他一声卧槽直接一脚蹬了上去! 但是这一脚刚出，他就意识到不对! 只见无数肉芽爆射过来，直接缠在了他的腿上! 胖子肚子上的肉堆在一起，抬腿直踹本来就不算容易，这下子被这肉芽一缠，拔又拔不出来，只能被迫压腿，浑身都要抽筋儿了。 吴天真见状不对，抄起地上的铲子就想冲上去一铲子糊在那无头人身上! 但就在这时，随着外面黑眼镜一声指令，这船跟踩了高跷一样蹭得一下冲到浪花上飞了出去! 小吴一个踉跄，被脚底滑过来的不知啥玩意儿一绊，整个人跌跌撞撞直接一头奔着那无头人去了! 胖子眼睁睁看着吴天真大无畏地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把无头人撞走，两个人滚在一起无法自拔，重重摔在角落分都分不开，一时为小吴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感动，差点儿没流下感动的泪水。 ……开玩笑的，他笑得比谁都大声。 吴天真这一下撞得太突然，连无头人都没反应过来，直接被砸得严实! 一声尖鸣仿佛从它的每一块儿黏肉中爆发出来，它身形瞬间化为一滩臭水，迅速顺着地板流动一段儿距离后又凭空拔起，化为了一只海豹! 海豹本来是一种可爱的动物，但这肉泥化为的海豹，浑身无皮，粗糙不平的烂肉暴露出来，上面有粘液滴落。本来是脸的地方无眼无嘴，只有一道道青紫经脉横杂。 此时吴天真已经晕头转向地被胖子扶起来，看到这大变死豹的一幕也吓了一跳，刚想说一声“我去”应应景儿，却眼前一亮突然发现地上散落的几枚金色鳞片。 这是…… “胖子，我知道了!”他突然大喊起来：“我知道这个是什么了，这是金鳞鱼!!!” “啥？!”胖子一时间感觉要不是自己耳朵瞎了，要不就是吴天真脑子聋了，反正他们两个中一定有一个有问题。 “这啥玩意儿你刚刚说？!” “金鳞鱼？!!!” “不是你想的那个金鳞鱼!”吴天真知道胖子的疑惑，嘴上像是机关枪一样一连串说了一大通。 “这个是传闻出现在海里的一种变形怪，因为不知道它真正的形貌，所以外国称作‘它’!” “只是在我国，因为它出现时常有金色鳞片散落，又是海里的生物，所以直接起名叫金鳞鱼!” “它怕火，不要和它对打，直接烧!!” “得嘞——!”胖子其实没怎么听清吴天真刚刚说那一堆话，但是最后这句放火他是听得清清楚楚，几乎是吴天真话音刚落他一个燃烧棒已经丢了出去! 火光划过，精准落在海豹身上，只听一声爆燃之声，那看到火转身就跑的肉泥堆已经被整个儿点着! 这船的地板完全是钢材，不可燃，肉泥在地上翻滚尖叫，不停变换形状，最终却还是化为一摊灰烬。 吴天真和胖子终于放松，齐齐坐在了地上。 “……娘的。”胖子抽了抽鼻子，露出一个又是喜欢又是恶心的表情。 “这玩意儿烧了以后怎么还有一股子烤肉味儿？!” 吴天真没说话，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闻，但他的肚子非常诚实地叫了一下。 —— 黑眼镜此时正浑身紧绷，全神贯注地观察海水流向。 他早早就注意到船上的不知名来客，但是张启灵并没有对此表示紧张情绪，那么这些白年糕估计完全可以被胖子和吴天真处理掉，于是黑眼镜便不再关注。 结果他敏锐的听觉就清晰地听到吴天真在外面乱撞一通，两个人在船舱里说相声，然后身后一亮他俩开始篝火晚会，并且成功将烤肉味传遍船的每个角落。 黑眼镜：…… 他又被海水兜头泼了一脸，此时心情略有复杂。 却在这时，他感觉船身稍缓! 此时正是破浪的关键时刻，只是一丝速度的改变都可能是覆灭的根源!这艘船一直是张启灵在控制，他不可能产生这种失误! ……船下有东西？! “瞎——!!”是张启灵的声音传来! 黑眼镜瞬间明白，手下紧紧扣住栏杆，墨镜下冷眉凝目，刹那间已经洞悉身下海浪十几秒内的波动顺序! “东东西南加速西北!” 最后再看海面一眼，他已经看到了顺着船底迅速爬上来的白色肉泥，数量之大无法想象! 那些东西覆盖了整个船底，逐渐凝聚成长而粗壮的腕足，看样子是想直接把整艘船拖到海底! 他听到了刚刚吴天真的判断，但是在海水浸泡中，一般的火根本无法奏效! 情况危机，黑眼镜没有丝毫犹豫，已经撤身冲向驾驶舱! 张启灵和他擦肩而过，驾驶舱已经被他瞬息间按黑眼镜的判断调整成半自动驾驶模式，奔跑中黑金古刀已然划过手心，在狂风骤雨中，麒麟火熊熊燃烧，显出震撼人心的狂暴! 此时那惨白腕足已经高高伸起，就要砸在甲板上将船击碎! 船身在海浪中左右横移，突然一个漂荡躲开了腕足的攻击。张启灵明白是黑眼镜成功接手了驾驶舱，心下一定，毫不停留纵身一跃已经落在了一条空中腕足之上! 刀身悍然斩下，腕足应声而断，断裂的部分还未落进大海已经燃烧殆尽，只留下飞灰被狂风吹散! 那些腕足看到雨中不灭的麒麟火，惊惧之下，齐齐攻来，众多惨白足须交叠缠绕，竟是隐隐形成一道白色巨笼直接罩下! 张启灵在断裂腕足上借力跳起，像是看不到头顶罩下的牢笼般持刀飞跃，黑金古刀刀锋处的焰火被拉成一道长而绚丽的光影直冲而上，落点正正是腕足白笼的中心! 刀锋破障，一力碎牢笼! 腰身用力，半空中张启灵旋身而动，麒麟火缠绕飞跃，化为圈圈火带，散成点点星火纷扬落下! 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矫鳞翻浪起，游龙戏惊涛! 火星柔柔落下，黑金锐不可当，极致的柔与刚，盛烈的光与暗。 暴雨之中，火星落点之处势若熊起，竟是从腕足尖端一路燃烧至深海之下的庞然躯体之上! 麒麟踏尽邪祟，护佑人间。当那肉泥被全部抹除时，船身还安然无恙。 轻轻一声，张启灵翻身落地，收刀入鞘时，左手一缕血线融进雨丝缓缓滴下。 “可以啊，哑巴。”不知何时上来的黑眼镜丢过来一卷绷带，张启灵随意接住，没有询问驾驶舱的情况，安静地包扎起来。 待他再次抬头，眼前风雨已停，乌云密布的天上一丝裂缝缓缓浮现。 从那丝裂缝中，光照了下来。 第95章 人手 疯狗浪来得突如其来，走得也悄无声息。 没有任何震撼人心的退场表演，它好像是从未来过一样，安静地消失了，只留下一片狼藉的船缓缓漂浮在海面。 黑眼镜看出狂浪退去的时候已经把船重新设置成了自动驾驶模式，几个人休息了一会儿，把船舱里散乱一地的东西重新收整起来。 船里的桌椅什么的都做了加固处理，和地面是一体的，因此现在没有什么损坏。 但那些背包，碗筷的，却实实在在地在地上亲如一家相依相偎，要不是碗都是金属制的，可能现在他们就要体会一下小美人鱼踩在刀尖上的感觉了。 张启灵本来也想帮忙，但作为唯一的伤员（手心），他被残忍地剥夺了搬东西的工作权利。 吴天真正好在装备堆里翻出来一根钓鱼竿，想也不想直接塞给了茫然的张启灵，打发他去船头钓鱼。 胖子看到这一幕，喜滋滋地表示，大浪过后一定有不少深海鱼被带上来，让张启灵好好努力，争取这一下把之后几天的食材都给解决喽。 他们围观完钓鱼小张后都去忙着收拾船舱了，没有一个人想起钓鱼还需要鱼饵。 黑眼镜这时候仿佛突然想起来那所剩无几的搭档情谊，从自己内心深处的垃圾桶里翻出来几分友爱，痞笑着给张启灵拿来了一盒“鱼饵”。 为什么打双引号呢，因为那“鱼饵”其实是船舱里刚刚被扫起来的，肉泥烧完后遗留的骨灰块儿。 张启灵：…… 这船上确实没特意准备鱼饵，拿珍贵的食物钓鱼实在浪费。 事情是这样，但是张启灵还是决定无视黑眼镜的“好意”。 于是等一段时间过去，三个人想起来安安静静的钓鱼小张，到船头寻找时—— 只见张启灵身边奇形怪状的鱼堆积如山，而他本人全神贯注盯着海面儿，一看到水面有异常波动就瞬间激发麒麟纹身的威慑! 鱼竿如闪电刷得一下甩进水里，那末端的鱼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张启灵换成的飞爪抓头! 被麒麟纹身震晕的鱼刚刚翻着肚皮浮上水面，就被飞爪精准抓住捞了上来，一时间小张的抓鱼效率诡异地高了起来。 吴天真和胖子：…… 他们冷静一计算，发现别说未来几天的食材了，他们也许甚至还能从船上带不少鱼上岸贩卖，从此靠小张抓鱼走上人生巅峰。 黑眼镜此时已经快笑死，他装模作样地在鱼堆里翻找了一下，捞出来一个通红的海星，作势给张启灵加冕，就要把海星安置在张启灵的宝贝兜帽上。 张启灵躲开了。 他终于从抓鱼事业上抽出注意力，面无表情地看了黑眼镜一眼。 两个人不知道眼神里交流了什么，吴天真和胖子在这一瞬间福至心临，冲上去把无辜的鱼收了起来。 果然下一秒，他俩就打成了一团。 ……说打也不是打，黑眼镜手里还捏着那个倒霉海星，笑嘻嘻地致力于把海星按在张启灵头上。 对于小张来说，这是一场兜帽保卫之战! 吴天真：…… “胖子，要不咱们还是去煮鱼吧。”吴天真冷酷无情地开口，他虽然是这里最年轻的，但在此时小吴由衷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成熟风范。 “这一瞎一哑的，就让他们好好玩儿吧。” 胖子憋着笑点了点头，正好他看中了鱼堆里一条大鲅鱼，想着包点儿饺子吃。 但就在他低头扒拉试图找到那条倒霉鲅鱼的时候，鱼堆里，闪烁的鳞片中，有一个不太一样的东西露了出来？! ……这啥玩意儿？章鱼哥？ 胖子不在意地想着，随手把那东西扯了出来，但就在他下手的时候，那奇怪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定睛看去，在阳光下，那东西竟赫然是一只人手？! 第96章 海手 胖子历经风雨，倒不会被鱼堆里的一只人手吓成什么样。 他惊了一瞬，很快发现这人手的不对劲——这手单独存在，但断面儿处却光滑无匹没有血腥气，看上去简直就好像它爹妈就是把它由一只手的形态生出来的。 胖子看了两眼就把人手随意丢在地上，冲正躲海星躲得火起的张启灵喊道：“小哥，你这咋的还给我们加了个菜？!” “不过这可不兴吃，要不你现在拿走，也按在黑眼镜头上，这可比海星破坏力大多了哈哈哈!” 张启灵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手，露出来一点儿茫然。 每条鱼都是晕了以后被他打捞上来，他可以说甚至能说出那一堆鱼里每种鱼的数量。 这人手不是他抓上来的，而是自己爬上来躲进鱼堆的活物。 正当他想把人手拿起来仔细查看的时候，兜帽一重，黑眼镜终于成功把海星扣在他头上了。 张启灵：…… 吴天真此时在厨房收拾好配菜，左等右等，那说着要找大鲅鱼的胖子连影儿都没了，失去耐心下只能出门查看。 然后他一出门就看到剑拔弩张的张启灵和黑眼镜。 ……我去，他俩这还没打完呢，可真活泼。 正这么在心里胆大包天地编排着，余光处地上好像有什么动了一下。 吴天真下意识看过去，只见那个一直背面儿朝上，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手，在他看过去的一瞬间垂死病中惊坐起，当场诈尸! 那人手仿佛按了弹簧一样蹭得窜上天，然后在半空旋转180°，成功在落地时给自己翻了个面儿。 吴天真清晰地看到那个人手手心处抽动一下，肌肉一阵扭曲，生生裂开几条细缝。 细缝扩展，里面赫然露出两只眼睛和一张嘴，眼珠子中黑色极少，几乎只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儿。 人手上的眼珠子刷得一转，定在吴天真身上，嘴角一扯露出一个夸张的笑。 吴天真：…… “胖，胖子……”他身体僵直，缓缓抬手猛地开始狂拍弯腰扒拉鱼的胖子后背。 “你看看，我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我靠!!!天真你干啥呢？你杀猪啊搁这儿？!”胖子被这几下拍得一嗓子嚎出来：“什么幻觉？哪有幻觉？怎么的你看到美人鱼邀请你进入海底王国当海王了？!” “那倒也没有……”吴天真刚想说什么，却看到张启灵被他们这儿吸引，已经弯腰拾起那个笑嘻嘻的手走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吴天真的错觉，那手看到张启灵好像笑得更欢了。 眼见小张带着笑嘻嘻的手已经就在面前，吴天真缓缓摸了摸还在高呼“海王吴天真万岁”的胖子。 “胖子，你回头。” 这一声下去，胖子心中隐约感到不对，带着一分谨慎猛地转头，结果那人手上的脸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跨嚓一下把嘴闭上了。 别说笑，那表情估计比真看到吴天真当上海王还要严肃。 “……虽然这脸确实让胖爷我吓了一跳。”胖子和严肃之手对视良久，眼见这手居然连眼都闭上了，勃然大怒! “不过它这啥意思？!怎么看到我就这个鬼样子？它看不起胖爷我吗？!” “小哥你给我!” 胖子一把把人手抓过来怼到自己脸前—— “你笑!你给我笑!!!” 人手毫无反应，好像自己已经死了。 胖子把人手又怼到吴天真面前，这手瞬间张开眼睛和大嘴笑得跟个煞笔一样。 怼到张启灵面前，这嘴咧的好像快把它撕烂了。 又移到看热闹的黑眼镜面前，这人手上的眼睛嘀哩咕噜仔细辨认了一下黑眼镜墨镜遮挡的部分，也露出来如花的笑颜。 然后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把手又拿回到自己眼前—— 人手眨眼间把眼睛和嘴都死死闭上，毫无反应，好像自己已经死了。 胖子：？？？! 胖子感觉自己蒙受了奇耻大辱，就在他打算一屁股坐死这个嚣张之手的时候，吴天真好像终于从脑子里扒拉出了这个东西的底细，兴奋道： “我知道了，这个东西在《稽神录》里提到过!” “它叫海手，有眼有嘴但在岸上只能动无法说话，丢到海里后会发出大笑声!” “喜欢爬到船上恶作剧，没有攻击性，擅长判断人的长——” “呃……”说到这里，吴天真的声音逐渐弱下来。 而与之相对的，是胖子高涨的怒火! “擅长判断人的长相是不是？!”胖子把海手在几人间疯狂旋转，那海手“笑——不笑——笑——不笑”疯狂变换，一时看上去非常鬼畜。 张启灵看着胖子好像已经要走火入魔了，犹豫着抬起手拍了一下胖子的肩膀。 “你很好看。”（小张真诚的眼神） 胖子看到张启灵居然破天荒地来安慰他，一时间感觉自己受伤的心灵得到了极大的安抚，手里下意识停下了对海手的旋转折磨。 他刚想表示一下自己看破世俗，不再关注外表好坏的觉悟，却突然听到“哗”得一声。 ……那海手刚刚被他旋转太快，没忍住吐了。 胖子：…… 张启灵：…… “哎，胖子!”黑眼镜带着不怀好意地笑凑过来，状似好意地搭住胖子的后背。 “放轻松，这海手，有可能就只是因为转太快才吐的也说不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瞎!”张启灵打断了黑眼镜逐渐狂放的笑声。 黑眼镜看了他一眼，摊了摊手，清清嗓子矫揉造作道： “哎，可怜黑爷我这么善良的人，好心安慰别人都得被一些冷酷无情的家伙打压～” 冷酷无情的张启灵：……？（拔刀） 刚刚在海上时虽然张启灵已经叫过黑眼镜“瞎”，但那时毕竟情况紧急，谁也没有刻意注意。 以至于刚刚乍一听见吴天真还以为这是小哥想吃虾的意思，直到黑眼镜应声才反应过来这是他俩之间特有的称呼。 ……又“哑巴”又“瞎”的。 吴天真：……为什么管我们就叫吴天真和胖子？ 胖子那至少还省略了个“王”呢，我可是完完全全在被叫全名啊!! 难道《小张的好朋友排行榜》上，真的没有我一席之地了吗？!! 他瞳孔地震，正要拉着胖子组建战略联盟一起打压黑眼镜的嚣狂气焰，却看到一直静止的胖子突然动了。 胖子手里提着海手，面目严肃地慢慢走到船头，一背手，看上去已经看破红尘了。 “红颜枯骨，本心为真啊……” “胖子你能看开就好，我们——”吴天真刚想上前再安慰一下，却看见胖子突然暴起，一个标准的投球姿势，“刷”得一下，海手已经被他狠狠摔进了海里! “你他奶奶的给·爷·滚!!!!!” 吴天真：…… 海手落进海里，发出嘎嘎嘎的嚣张笑声，一溜烟儿地跑了。 这笑声围绕着船回荡，显得胖子的背影格外凄清。 第97章 游轮 后来还是做了鲅鱼饺子。 胖子仿佛把那条可怜鲅鱼当成了海手的泄愤平替，吃饺子的时候每一口都咬牙切齿的。 就这样了他还高声宣称自己完全不在乎这个所谓的长相评估，估计他吃饺子蘸的都不是醋，而是他的尊严。 “……靠了，刚刚胖爷我一拎起来还以为那是个章鱼哥!” “早知道是这个破玩意儿就该直接一屁股坐死!” 张启灵安安静静吃饺子，不参与这个海手批斗大会。 而吴天真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逐渐露出一个倒吸一口凉气的表情。 “那个海手确实不是章鱼哥……我去，它不会是派大星吧？!” “难道它就是派大星的原型，那海绵宝宝是个啥？!” “噗”得一声，胖子一口水喷到地上。 他擦了擦嘴：“那个，天真啊。” “要不咱的探索精神还是别这么强烈了，胖爷有点儿顶不住了都。” 吴天真：…… 昨天晚上几个人都在抗击风浪，完全没有休息。一天不睡对张启灵和黑眼镜倒是没啥影响，但是胖子和吴天真不太顶得住。 于是今天晚上先由张启灵和黑眼镜守夜，明天再轮换过来。 大概凌晨三点的时候，黑幕笼罩，风声渐大，密云中隐隐有雷声孕育。 张启灵抱着黑金古刀靠在船头，定定看着远方天穹处闪动着紫芒的电弧。 空气中是海水泛起的潮气，没有更加湿润的趋势，这说明今夜并不会下雨。 没有等待多久，只见一道猛烈电弧自上而下贯穿天际，粗壮无匹，仿佛天神将他的战矛射入海底深处般震撼人心! 海水随电弧反射出大片白光，在水面上剧烈跳动，与天上战矛相呼应，一时间就像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天海之战。 而那震耳欲聋的雷鸣声此时才姗姗来迟，巨响萦绕周身，甚至连海水仿佛都在这天威下隐隐颤动。 船只按着设定好的轨迹缓缓前行，看上去就好像是直直奔着那雷电而去。 黑眼镜从船尾巡视完来到张启灵旁边，闪电爆起的光映在他的墨镜上，显得他整个人异常冷厉。 “哑巴，注意了，事情不对。” 他仿佛在雷电落点的远处发现了什么东西，手下已经掏出了枪。 张启灵视力没有那么好，但长久的默契让他瞬间戒备起来，黑金古刀在雷光中嗡动，刀锋朝向前方海面。 而短短几秒后，前方本来平静的海水瞬间剧烈波动起来! 无数道水纹从远处疾冲而至，密密麻麻布满海面，张启灵本已经做好船身被撞的准备，却惊见这些水纹在即将碰撞的一瞬间陡然转向，以更快的速度朝船后而去了! 转向的剧烈动作让水浪散开，鱼类特有的漆黑鳞身在水面闪现一下后又隐没在海里。 这竟是海底的鱼类不知为何进行了一场大迁移! ……它们来的方向是闪电落点，难道这些鱼是害怕雷声吗？ 张启灵瞬间否定了这个猜想，凝目朝前看去—— 恰时一道闪电轰然降落!白光如同洪水灭世般兜头罩来，让人眼底生疼。 而就在白光散去后，那遥远的前方，竟赫然出现一艘巨大游轮？! 游轮呈现白色的涂装，比他们的小船大上几十倍，黑眼镜皱着眉看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呦，这船还挺新的～” 张启灵看不太清那船的崭新程度，但是黑眼镜既然这么说了，估计这船跟刚出厂也没什么区别。 但就是这么一艘崭新的游轮，它的船舱，却是完全漆黑的，仿佛里面根本没有活人存在。 “避开？”这船诡异，张启灵紧紧盯着它，轻声询问黑眼镜。 黑眼镜一时没有回复，他仿佛发现了什么东西，辨认几下后他转头朝向张启灵，似乎想要说什么。 却在这时，又是一道闪电披云拨水悍然落下! 这次这道闪电没有打在远处，而是正正好落在他们船只前方几十米的地方，张启灵下意识侧了侧头躲避，但也就在他回转视线的瞬间—— 那诡异游轮，居然无声无息地已经出现在他们眼前？! 此时雷声响起，衬着这突然出现的船，仿佛打在心上一般让人悚然。 那游轮离他们不过三十余米，现在想要进驾驶舱操控船停下已经完全来不及! 就在张启灵微微下沉身体蓄力，打算直接冲上去把这个鬼玩意儿物理解决之时，黑眼镜突然伸手虚虚拦了他一下。 “等等哑巴。”他又仔细看了那游轮一眼，轻笑一声。 “这只是投影。” 那游轮看着真实异常，此时凑近了张启灵甚至能看到那侧面悬挂的渔网上麻绳的细小刺毛。 但黑眼镜不会说没把握的话，张启灵把他还伸着的手压下去，更加认真地看着这近在咫尺的游轮。 近了，近了—— 两船相撞，悄无声息! 他们的小船居然直接穿过了游轮，眼前景象一阵扭曲虚幻，再清晰时他们已经冲出这投影! 闪电落下，游轮的影像又出现在侧面的闪电落点处。 “磁场。”张启灵定定看着，突然想到一个传闻。 传闻故宫游客曾在雷雨时看到古代宫女走过，但那其实是因为故宫城墙内的四氧化三铁在雷电下形成的磁场播放了曾经记录下来的宫女影像。 这海底礁石无数，想要形成磁场播放一艘游轮也显得格外简单。 黑眼镜在旁边“嗯哼”一声，算是表示了赞同。 就在这时，吴天真和胖子终于被接二连三的雷声叫醒。他俩本来打算无视雷声继续睡，但这声音太大，实在静不下心，索性披上衣服想起来交换守夜。 张启灵跟他们简单说了一下刚刚发生的情况，两人啧啧称奇，而就在这时，正好又是一道闪电落下，前方不远处游轮再次出现! “好家伙!”胖子扒着船边儿仔细看着：“这玩意儿还真跟真的一模一样哈哈哈哈!” 张启灵可有可无地看了游轮一眼，决定低头看着海面发会儿呆。 但就在他低头的瞬间，那游轮周围激起的水浪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水浪阵阵，声音清晰可辨。 ……一个投影，怎么会激起如此大的水浪？! 黑眼镜也发现了问题，他瞬间紧绷，抬手就是一枪打了过去! “砰”得一声金属相撞的声音炸响，很快又淹没在雷声中! ……这艘游轮，是实体？! 而就在他们谨慎的视线中，这漆黑游轮中的灯火，突然被点亮了!! 第98章 火体虫 闪电如细长白龙在周边海域疯狂劈下，扭曲闪动，爆发出刺眼光芒。 而就在这白光映照中，神秘游轮的灯火悄然被点亮。 “……这什么情况，大变活船？”胖子一头雾水，喃喃道：“难道这是知道天真加冕海王，来接他去上任的？” “我去，死胖子你可别咒我？!”吴天真此时正暗自怀疑这船突然变实体跟自己的邪门体质有脱不开的关系，心下惴惴中突然听到胖子这一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什么接我上任，这鬼船一看就是要送我离开人世啊!!” ……这游轮此前虽然神出鬼没，但是毕竟干干净净，看上去还算阳间。 但自从灯火亮了之后，这氛围一下子就到地府了。 ——因为这灯火，是蓝绿色的。 阴气森森的火光在船身中跃动，依旧空无一人的船舱里黑斑闪烁，恍惚间像是里面有重重鬼影游移。 刚刚见事情不对，黑眼镜已经及时进驾驶舱调整了船的航行。 此时船只缓缓偏离游轮，堪堪擦着边儿过去，而在这个过程中，发着蓝绿光芒的鬼船一点儿反应也无。 “……就这样？”吴天真有点儿怀疑，说实话，他刚刚甚至连这鬼船上会突然冲出来一群僵尸的场景都想到了，却没想到这游轮居然安安静静，看上去就好像它真的只是一条单纯无害的好船。 他倒不是就喜欢那种吓人玩意儿，就是觉得，以他的经验来看，探险过程中遇到的东西不管多正常最后都会变得不正常，更何况这船本来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东西。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却见眼前突然一花，那游轮上的蓝绿灯火居然突然一动，像是有生命般突然扩大数倍，将那一片海面都照亮! ……难道这船真的是无辜的，要发威的是这光？但是一片光能干什么？ 就在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之时，身旁一直微微蹙眉盯着游轮的张启灵突然发声! “不对。” “这不是船!” “啊？小哥你说什么？这不就是——”吴天真疑惑转头，却见张启灵在落下那句话以后已经抽刀出鞘! 清越刀鸣中，他纵身而起! 此时正值一道闪电悍然劈下，白光之下张启灵的身影在甲板上投下长长阴影，无端产生一种风雨欲来的悚然! 吴天真和胖子在这刺眼白光下闭目躲避，而等他们再次睁开眼睛之时—— 眼前那艘游轮，居然已经消失不见？! ……不对，这个游轮也是投影？!！ 那刚刚黑眼镜那一枪打中的—— 游轮投影虽已消散，但是蓝绿光芒还在，甚至更加强烈！ 而就在那盛烈的蓝绿鬼光中，几道粉色细长的触须，正冲破水汽直冲船上几人而来！ “嗞——”得一声，是黑金古刀刀锋与之相接！明明是肉须之态，但是碰撞之时却发出金属之声，可见其坚硬！ 旋刀砍断一根粉色触须，张启灵余光辨位，瞬间转向，以黑金古刀的刀身将剩余几根攻向船体的触须拍飞！ 触须虽偏离方向，但是冲力仍在，此时重重扎进海里，激起巨大浪花。 人体若被那触须稍一触及，恐怕非死即伤。 “嘶——”胖子看了一眼船身周围扎进海里但仍然如钢筋般紧绷的触须，倒吸一口凉气：“他娘的，这穿线技术，东方不败看了都得甘拜下风啊!” 吴天真没说话，他跟着胖子一起将枪取了出来，眼睛紧紧注视着盛烈的蓝绿光幕。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后面应该藏着一个大东西。 想来张启灵也是这么觉得的，他落地之后紧握刀柄，整个人已经进入极限的备战状态，麒麟纹身如墨染已经悄然在胸膛上漫开，显出一派凌厉之气。 此时只听几声脚步轻响，黑眼镜手里抛着刚刚从装备堆里翻出来的短刀走上甲板。 张启灵没有看他，只是轻轻偏了偏头表示询问。 “走不了咯～”黑眼镜走到他旁边，将刀再次抛高后猛然扣住刀柄，另一只手随意推了推墨镜。 “这东西下面估计还有不少，船周围的海域已经被封锁了。” “没办法，看样子它热情得很，非要留我们在家里做客呢～” 听到这，张启灵立刻排除了驱船远离的想法。现在的情况，看来只能迎头直上了。 “轰隆——” 又是一道雷声传来! 而这声雷鸣就好像是吹响了战争的号角，只见在暴起的光芒中，那一直躲在游轮投影之后的生物终于露出来了真面目! 乍一看就像是一根通天的管道，通体粉红，表皮蠕动，浑身长满趴伏着的触须! 圆形的开口正对着船身，直径约有五十多米，长度未知，但深入海底的部分必然不短，几人在船上已经隐约看到墨黑的海面下仿佛隐隐有东西移动。 如果开口的部分是这根“管子”的头颅或口腔，那么它此时伸出海面的部分高高扬起，上端垂下来死死对着小船，看上去就好像一条诡异的深海巨龙被雷声惊扰，欲要将一行人都变作血食! “我去……” “我靠！这啥玩意儿？!”胖子打断吴天真的喃喃，直接自己接上。 “这他妈的难道是海王的下水管道被咱们谁一屁崩断了，现在搁这儿报仇雪恨来了？!” 黑眼镜现在倒还笑出来了，他托着下巴好像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个玩意儿的尊容，没轻没重地拍了一下紧绷的张启灵。 “哑巴，你看它是不是邀请我们进去逛逛呢？” “挺好的，看你也像是缺少童年回忆的样子，这下直接可以尝试原生态海底隧道了～怎么样哑巴，你高兴吗？你感动吗？” 张启灵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动，他看也不看直接拍掉黑眼镜的手，从黑眼镜手臂传来的阻力轻易发现这个人此时也已经全心戒备起来，一时感到了无语。 “火体虫。” 这东西刚一浮现身形，张启灵就看出了它的底细。 火体虫是一种生活在海洋的群体聚集生物，也就是说，眼前这根长而庞大的管子并不是一个生物，而是成千上万数不清的火体虫个体一起组建成的最终形态！ 这种生物一般只能长到三十米长，说是管子更像是铃铛，一端开口一端封闭，平时靠在海水中缓慢移动，滤食一些小微生物来过活。 ……为什么这群火体虫能长到这么大，不仅有了钢铁一样的身躯，还离奇地浮上水面攻击他们的船？ 正这么想着，却听旁边的吴天真也看出来了这玩意儿的身份，也疑惑道： “……虽然但是，这火体虫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也太邪门儿了吧？!” 张启灵：…… 胖子：嘶—— 黑眼镜：芜湖～ 三个人默契地瞬间把视线投向疑惑的吴天真。 在这一刻，他们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突然都明白了这地方变得离谱的原因了。 第99章 萤火 这海域声名不显，从没有听说里面会有如此多的诡异现象和生物，但是自从他们几个出海，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几乎是卡着点儿打卡一样一个一个送上门来。 ……这种密集程度，说是一个海上禁地也是合理的。 胖子围着吴天真研究他的诡异能量是从哪里释放出来的，张启灵看着这一幕突然想到了当时宋书宁跟他们说的一个理论——禁地增加理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也许他们现在就是正好被卷入这片海域转化为禁地的进程之中了。 却在这时，黑眼镜的声音传来。 “这火体虫这么长时间一动不动，憋什么大招儿呢？” ……确实，这粉色“管道”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动弹了，看上去甚至像是一座位于海洋深处的雕塑。 “火体虫移动缓慢，大部分时间是靠海水的推动挪移，眼下它……难道是卡住了？” 吴天真猜测地说，但是其实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不太合理，于是说完就摇了摇头。 “好家伙，你以为是电脑程序呢还搁这儿卡bug？”胖子踹了一脚船旁边堪堪擦着过去的一根触须，感觉上像是踹了一脚混凝土柱子，不禁搓了搓牙花子。 “这也行不通啊？这它是突然暴毙了也好还是突然立地成佛出家为僧了也罢，总得把我们放出去啊？” “怎么的，等会儿佛祖来接它，它这是专门给我们留下来当观众给它鼓掌吗？” 张启灵听吴天真和胖子在那边极限发挥自己的幽默天赋，微微抬手感受了一下黑金古刀对这些触须的反应。 “多少。” 黑眼镜听到他突然这么说，“嗯？”了一声，往船下的深海仔细看了一眼，回道： “放弃吧哑巴，船底基本都塞满了。” “就算你一直不停地砍下去，也得个半小时。”他吹了声口哨，眼见张启灵听完话后把即将举起的刀又放下，嘴角勾起一抹痞笑。 “还不如等着看看它有什么见解呢，反正……”黑眼镜墨镜底下的眼睛带着玩味看着火体虫。 “反正它也该动了。” 而就在黑眼镜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只听一声沉闷的声响从海底传来! 仿佛无数子弹在海底同时发射，那火体虫刹那间冲出海面，露出的管体部分下，赫然是一根根粗壮的触须，像是无限延长般深入下方，竟生生将它的躯干撑了起来! ……这是，火体虫自身移动缓慢，它竟是靠将自己的触须插入海底礁石和其他能支撑它的物体之上，通过借力暴起!？ 张启灵乍一看之下，已经看到无数巨大的鱼龟之类，被触须贯穿，在火体虫飞起的瞬间被带上水面，漫开一片血迹。 闪电轰鸣下，火体虫受外界光源刺激发出更加强烈的蓝绿生物光，而就在这光的笼罩之下，他们的船被直接吞入火体虫身体之内! 进入火体虫管状身体的一瞬间，几人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恍然间全是蓝绿之光，混着火体虫本身的粉色内壁，直叫人头晕脑胀。 “卧槽，咱哥儿几个这是进了冲水马桶了!!!” 这火体虫现在半浮在水面上，里面盛了大半海水，船在里面随着火体虫的移动而翻滚，几人只能扣住栏杆暂且稳住身形，比起冲水马桶说实话更像是进了滚筒洗衣机。 “怎么办啊!!!”吴天真快要吐了，但是他不敢吐，这现在几个人都在里面翻滚，万一他吐出来的东西飞到小哥身上—— 吴天真：那我还不如早点儿给自己选个墓地。 虽然现在连人带船都被火体虫吞了，但是吴天真丝毫不担心，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张启灵有一种强烈的信任。 有小哥在，他们一定能化险为夷! ……勉勉强强再加上个黑眼镜吧，看在他好像挺厉害的样子下。 张启灵现在确实没有表现出什么惊慌失措，这火体虫的身躯漫长，此时摊平在海面上，真的像是在过海底隧道。 虽然是过山车和海底隧道的结合体。 眼见火体虫身体后方的封闭端口越来越近，若是再不想办法他们很可能会一船撞在内壁上变成碎片，张启灵反而完全收起了黑金古刀，转而用右手单手抓住栏杆。 “？” “不是哑巴，你现在和我说话越来越省略了是吗？” 黑眼镜坐过山船倒是玩儿得挺开心，此时看到张启灵那个疑问的表情，也忍不住露出来一分难以置信。 ……虽然这难以置信是装的。 他的眼神确实厉害，此时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看得清楚，别说火体虫的情况，他甚至能看出张启灵还有三秒左右就会失去耐心尝试用武力和他说话。 “嗯嗯没问题～”于是他堪堪卡着三秒的边儿给了回复，势要将《世界上最让人不爽的男人》这一成就贯彻到底。 张启灵非常想现在立刻让黑眼镜回忆起什么叫505:495的胜率比，但是火体虫内壁已经近在咫尺。 他不再搭理搞怪的黑眼镜和说相声的吴胖，右手抓紧栏杆，左手伸到嘴边咬掉绷带，一瞬间麒麟血的气息猛然散发开来! 这火体虫虽有钢铁一般的内壁，但是无论怎样它终究由诡异之虫组成，此时乍一接触到麒麟血的气息，本紧密连接的封闭端口刹那间四散开来! 无数火体虫单体慌不择路奔逃开来，身上还带着蓝绿荧光，看上去竟像是海中的萤火虫一般美轮美奂! 而他们的船冲过这萤火虫之海，载着一船星辉而起，破浪而出，在闪电辉映下又回到了海面! 第100章 坏心眼 缤纷虫火萦绕，天地闪电伴舞。 水珠飞溅似神界珠帘散乱，破浪冲锋如一叶无畏扁舟，一时间他们的逃出生天显得那么浪漫。 吴天真强行挤出一抹微笑装模作样地挺直腰杆儿看着这景象点评了几句，最终还是忍不住一弯腰吐了。 “哎，我说天真你这何苦呢？”胖子一边重手拍着吴天真的后背装作安抚，一边摇头晃脑地感慨。 “咱哥儿几个都没有这么文艺花哨的，你在这儿撑着掉书袋子有啥意义啊？” “难不成，你是讲给这虫儿听啊？” 再回头看那火体虫，它长长的水管身体摊在水面上起起伏伏，后部封闭端口现在被麒麟血吓得四分五裂，洋洋洒洒的发光单体虫四散奔逃，在后方的海面显出一片漫开延伸的光带。 ……看上去，就跟这火体虫吃坏了什么东西一样。 “你别说，咱刚刚是不是就好像被它拉出——” “胖子!”吴天真缓过劲儿来，啪得捂住了胖子的大嘴，“我觉得，你措辞还是要严谨一点儿。” 吴天真表面严肃，但是胖子眼见他的眼珠子飞快地往旁边儿瞥了一下，又瞥了一下。 顺着那眼神儿看过去，那边赫然是抱臂环刀正定定看向这里等着胖子把话说完的张启灵，以及一边甩着短刀玩儿一边笑嘻嘻地盯过来的黑眼镜。 胖子：…… “口误，口误哈哈哈!”胖子摸了摸头，试图偷偷退场。 但就在他脚步后撤的一瞬间，黑眼镜哼笑一声，竟是直接把手里的短刀横甩过来!! 这一下如闪电疾驰，刀锋仿佛直直朝着胖子的面门而去! 胖子心下一惊，以为这无名小黑终于按耐不住坏心眼子，打算在这情况下反水暴起了，刚想拔枪，却突然余光看到还在黑眼镜旁边的张启灵表情淡淡，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警戒。 不知怎么的，胖子突然定下心神，手下拿枪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一系列心念变换之间，那刀已经如疾风从他脑侧穿射而过，在他身后击断了一根突然从海底冒出来的漆黑触手! 腥臭之气扑面而来，那断裂触手落在甲板上弹跳，竟是一根庞大的章鱼触须! 吴天真刚刚见黑眼镜突然发难攻击胖子，看过去的瞬间注意到胖子想拔枪的动作，情急下也跟着拔枪。 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这枪好像刚刚在火体虫身体里颠簸的时候卡在带子里了，此时他着急忙慌拔了好几下愣是没拔出来。 本来已经急到要冒汗了，结果情势一变，小黑又变成了好人。 吴天真一时傻在了原地，还保持着拔枪的姿势。 黑眼镜见状没忍住嚣张地笑出了声，他前仰后翻地一巴掌拍在张启灵肩上。 “哈哈哈哈哈我说哑巴，你是在哪个市场淘来了这么一个天才？!” 张启灵纹丝不动，他静静看着吴天真，心里也感到了一点无奈。 ……就吴天真这个体质，如果以后他还要继续探索禁地的话，武力值的提升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但他的技能大部分都不太适合别人学习，就算看上去最普通的刀法，也是基于他非人的身体素质才显得如此尖锐沉重。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身边微风一过，却是黑眼镜一边笑一边走了上去。 黑眼镜非常擅长各种各样枪械的使用，此时稍一上眼就知道吴天真犯了什么错误，伸手如电，只听咔嚓两声，吴天真还没来得及阻拦，那缠在带子上怎么拔都拔不出来的枪已经到了黑眼镜手上。 漆黑的枪在黑眼镜手指间转了一圈儿，显得很有美感。 “看到了吧，是这样～”他笑着把枪插回吴天真腰间，虽然中间没有任何讲解过程，但是吴天真神思敏捷，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个插枪技巧。 “呃，谢谢？”吴天真感到了一丝尴尬，又感到了一丝愧疚，想了想，又犹豫地说了一声：“那个，对不起……” 吴天真表情难看，他心里已经想到了当年的物质化张启灵，那个时候他也是不信任，从而给物质化张启灵造成了伤害。 如今他又用同样的方法伤害了黑眼镜，实在太不行了。 ……如果是别人也许确实会受到伤害，但是黑眼镜不是常人，他是个“狗人”。 于是就在吴天真心中惴惴不安之时，突然惊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突然怼到了他眼前! “哼哼，被骗过去了吧～” 黑眼镜冷笑一声，直接扣动了扳机!! 吴天真一身白毛汗都惊了出来，结果却只听空响，再看过去，黑眼镜另一只手上正抛飞着退下来的子弹玩得兴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吴天真那个“什么你竟然真是坏人那我刚刚在干什么我现在要干什么我是不是要死了再见了我的家人朋友”的复杂表情，黑眼镜又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哑巴你看到——” 刚想转身挑衅张启灵，黑眼镜却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就这哑巴对这两个人护得拼死拼活的模样，他居然能忍受自己刚刚逗着吴天真和胖子玩儿这么长时间？! 而且此时仔细看过去，黑眼镜分明看出来了张启灵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下露出了些别的什么情绪。 ……就好像是，“就决定是你了”的这种情绪。 黑眼镜：等等，发生了什么？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想法挺好，但现在几个人都在汪洋大海上，除非黑眼镜想要挑战一人游泳横渡禁地之海，要不只能留下来面对刚刚产生了一个坏点子的小张。 不过张启灵其实没打算现在就说什么。 他看了黑眼镜一眼，转而走过去帮胖子一起处理那根可以吃好几天的章鱼须。 ……反正现在有他在，自可以护着胖子和吴天真。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其实也不是很想求着黑眼镜。 这个狗人一定会嘲笑他到世界毁灭。 第101章 章鱼哥 那根触须很显然应该属于一个深海巨型章鱼，它在刚刚那一击之后莫名其妙地隐匿了踪迹，就好像只是顺路来打个招呼，见主人家不欢迎就非常有礼貌地走了。 但是一条深海巨章怎么会无所事事地净天儿地跑到海面儿来闲逛？又不是真的要来迎接海王吴天真。 但没过多久，几人就知道它上来的目的了。 只听一声爆响，本来平静的海面瞬间暴起一片巨浪! 几根庞大的章鱼触须破浪而出，就好像是海底突然长出了一棵形状奇诡的苍天大树一般矗立在海面。 那触须如电急射，目标之物赫然是那条铺陈在海面装死的火体虫! 它是上来捕猎这个巨大猎物的! 那火体虫虽然在麒麟血这里碰了壁，但毕竟不是个谁来都能捏几下的软柿子，眼下见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揍它们，勃然大怒! 刚刚四散的火体虫单体瞬间聚合，庞大的管状身躯直立起来，无数钢铁般的触须也对着章鱼触手飞射而去! 触须与触手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海水被这两个庞然大物的战斗激起，翻涌轰鸣，和着雷鸣之声，摄人心魄! 声如千骑疾，气卷万山来! 几人的小船在这战斗中显得如同汪洋大海中的一片树叶般微不足道，只能随波剧烈起伏，被海浪之手抛上抛下。 “靠!”胖子急忙把差点儿被颠出去的触手抱住，愤愤道，“这两个手下败将居然还敢在这里造作，这章鱼哥至少还上道儿地给了一根腿儿当过路费，它火体虫凭啥？!” “章鱼哥，揍它!让它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不知道章鱼哥听没听见胖子的场外应援，但是场上的局面确实是朝着对它有利的方面转过去了! 那火体虫毕竟是个聚合体，稍被打散就要好长时间才能再次聚集起来，没几下就有好多逃兵放弃回到组织，自顾自地逃跑了。 剩下的火体虫主体很想破口大骂，但可惜没长功能如此齐全的嘴巴，只能无能狂怒，不久就被几根章鱼触手捆绑住高高举了起来! 此时正好时间已经过去，白天即将到来，只见一丝光从雷云中挣扎着射了下来，正正好照在高举着火体虫的章鱼哥身上! 汪洋大海，伸展着的章鱼高高举起一根如管子般庞大挣扎的火体虫，头顶紫雷漫卷，一丝光照下，一时间看上去就好像是它正要反抗天庭统治，要学那齐天大圣举棒撼天威!! 几个人异常佩服，在颠簸小船上排队给它鼓掌，然后迅速回到驾驶舱把船开远了些。 ……果然，船刚开远这章鱼哥就遭了天谴了。 在正打着雷的，一片平坦的大海上举起一根管子，也不知道它怎么想的。 哦它没脑子啊？那没事了。 总而言之，很快天庭那边就做出了反应，无数道紫雷看到这嚣狂一幕，纷纷表示愿意亲自惩戒章鱼哥，几根粗壮雷霆在半空就开始转向，劈到火体虫管子身上的时候已经拧成了一束。 如同天地间瞬间立起一根紫色支柱般，火体虫和章鱼哥刹那间被淹没在雷霆之中! 他们跑得挺远，那强电流被海水里的电阻挡住了不少，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所剩无几。 但是章鱼哥身体底下的那些无辜过路鱼就倒霉了，纷纷翻着肚皮浮了上来，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焦炭，散发着一股子烤鱼香气混着焦臭味儿的古怪气息。 “不——!!!章鱼哥!!!!” 胖子伸出手深情而悲痛地呼唤。 但是此刻的章鱼哥已经无法回应他了，待雷霆散去，章鱼哥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漆黑的样子，毫无生机地漂在海面儿。 至于那火体虫，都已经化作灰了，这就是不交过路费强行打架的后果。 胖子看章鱼哥已经完全离开人世，心中感伤。 他直接上甲板把那根断裂的触手丢到海里，然后回到驾驶舱凑到掌舵的张启灵旁边。 “……小哥，你想吃烤章鱼吗？” 张启灵：…… 虽然但是，章鱼哥真的很好吃。 几人把船停在死去的章鱼哥旁边，这章鱼毕竟皮厚，身型又大，虽然外面一层被电焦了，但是切开后里面还是鲜嫩的。 一口下去，肥嫩多汁，入口即化，这雷电厨艺了得，烤得那叫一个恰到好处，把章鱼哥原有的鲜味儿完全保留，还带了一点儿焦香气渗入其中。 如果不加调料吃，就好像是温热的雪在嘴里化掉，起初的清爽鲜甜后是一点点儿类似于大闸蟹的余味儿，萦绕在唇齿间，回味无穷。 口味重的撒上点儿孜然和辣椒粉，那味道，简直了。 张启灵没怎么吃，他一直兢兢业业地拿黑金古刀切章鱼哥，但他面前的碗已经堆积如山。 这章鱼厚实，不靠黑金古刀实在费劲儿，胖子和吴天真本来想帮忙，但是谁也拿不起刀，只能作罢，转而投喂小张。 张启灵可有可无地张嘴接了几口投喂，然后挡住了胖子的一块儿章鱼。 “不要芥末。” 黑眼镜此时又捞了一条触手上来，扛在肩上像是那个什么渔夫，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啧啧啧了几声。 “娇生惯养，太娇生惯养了!” “怎么的，我们愿意!”吴天真梗着脖子说。 自从刚刚黑眼镜连环吓他，他现在看黑眼镜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爽的同时还有一点儿畏惧，于是为了壮胆，他又狠狠塞了一块儿肉给无辜小张。 这肉有点儿大，小张差点儿没咽下去，好不容易吃完想要说什么，但看吴天真那一副小狗炸毛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不得不说，他这样子确实很有意思。 吴天真浑然不知他一直坚定的可靠后盾小张已经投敌，此时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里正在看他表演炸毛。 黑金古刀刷刷刷几下把新上来的章鱼哥又安排得整整齐齐，胖子急忙拿到餐盘上撒调料。 ……其实在决定用黑金古刀的时候他们也有过犹豫，毕竟这刀啥都切，尸体虫鬼来之不拒，吃到嘴里好像有点儿不太对。 但是一想到张启灵隔三差五拿它划手心…… 虽然心疼，但是估计麒麟血早就消过毒了，于是几人又放下心，完全相信了黑金古刀的清白。 一时间船上其乐融融，除了黑金古刀。 它好像不太喜欢被当成菜刀，此时正委屈地嗡嗡轻响。 第102章 海流萤 在虔诚地用五脏庙把章鱼哥送走后，几个人继续进行接下来的旅程。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太过频繁的异常现象让这片大海也陷入了一定时间的疲惫期，在之后的几天里，风平浪静，一切正常，没有再出现任何邪门的玩意儿。 胖子和吴天真一开始还为这难得的平静而谢天谢地，但很快他们就感到了一丝无聊。 怎么说呢，毕竟也是风里来雨里去，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心里的那种探险的热情被唤醒以后，就有一点点受不了太长时间的安逸，这要是一直没有诡异的玩意儿送上门来给他们扇巴掌玩儿，还真是有一点不适应。 于是很快，他们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并且成功地用小鱼抓到了一只倒霉海鸥，拴在船头儿时不时逗弄着玩一玩儿，提前好几十年就过上了退休老头儿的生活。 这海鸥就过了两天家养的生活就被放了，但很显然它是一个比较记仇的鸟儿，接下来的日子里也不求偶了，也不自己觅食了，天天专门盯着胖子的宝贝厨房霍霍，隔三差五进去偷两条鱼，并留下几泡稀拉拉的鸟粪昭告自己的到来。 胖子和吴天真和海鸥斗智斗勇，倒是真得不再无聊了。 张启灵不参与他们的战争，那鸟儿也很有眼色地精细避开了张启灵和黑眼镜这两个狠人。 平静的旅途使得驾驶舱的控制方式又被调整成了自动驾驶模式，张启灵去看了一眼，清晰地看出黑眼镜所设置的剩余路线完全是在绕着固定的轨道不断重复，明摆着只是在海上兜圈子。 对于这个奇怪的路线，黑眼镜只是讳莫如深地笑了一下，表示他要找的东西还没出现。 黑眼镜那片龟甲张启灵也看过，大体知道黑眼镜指的是什么，于是也不再多问，转而去围观吴胖与海鸥的世纪大战。 这种平静的日子，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在海上的第六天夜晚，黑云密布，星辉暗淡，海面波澜不惊，如同一片死水。细微的风携带着潮湿而充满海腥味儿的气息而来，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很快凝出一层非常薄的水意。 而就在这宁静的气氛中，本来黑如墨染的海水深处突然发生了异变！ 就好像是一地散落的夜明珠渐渐弹跳起来，又像是海底的宫殿缓缓点起了灯火，只见眼前的海面下一点点细微的亮白萤火闪烁着流动着浮现开来。 天空中群星不亮，深海里却璀璨耀眼，一时间让人怀疑会不会是此刻天地已经颠倒，他们的小船其实正在星空遨游。 “这是海流萤？”吴天真怔怔看着这幅奇景，在这种景象下，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无法描绘出这美丽盛景的万一。 海流萤是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据说它们群居生活，四处遨游，但是只有在特定的时间点才会散发光芒，海上的渔民常年出海，但几千年间的史册上也只记载了寥寥几次海流萤发光的景象。 但在这些传说中，隐约都把海流萤的出现视作吉兆，甚至有一种说法千年来流传至今——海流萤能指引人们找到神仙的居所。 “啪”得一声，把沉浸在思考中的吴天真吓了一跳，他转头看去，却是黑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潜水设备上甲板，此时正在脱外套。 他那皮外套一落在地上啪嗒作响，大概是里面那些墨镜在表示抗议，吴天真怀着一丝好奇想要看看他墨镜底下的样子，却震惊地看到这个黑眼镜居然直接把潜水镜套在了墨镜上，就是下海都不愿意摘下墨镜的样子，就好像他已经和墨镜融为一体了一般。 吴天真：厉害 他砸了咂舌，也想要拿一套潜水服套上，却更震惊地发现黑眼镜居然一共只拿了两套衣服？！ 一套很显然是他自己的，而另一套，小哥已经开始穿了！ “那个什么，等等。”吴天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指了指这两个打算偷跑的人，不敢置信道，“你们这意思，是不打算带我们一起是吗？！” 张启灵虽然在这方面已经是惯犯，每次偷跑都跑得轻车熟路，但是看了一眼吴天真控诉的表情还是决定保持沉默，迅速套上潜水服的盔帽后他就装作这帽子已经挡住了所有声音，自顾自地拾起黑金古刀到角落里扮演隐形人去了。 小张也许还会感到一点点心虚，那黑眼镜就是嚣张至极理直气壮！ “哎，其实我们心里也很不好受~”他摊了摊手，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我们这次下去其实是九死一生，非常危险，既要和十八米长的鲨鱼徒手搏斗，又要和不知名的海王先生现场谈判，真得没办法带上你呀~” 吴天真：？你猜我信不信？ 所以说那个莫名其妙的海王梗到底还要玩儿多久？！ 吴天真只感到自己和这个黑眼镜简直是八字不合，于是很快放弃了再和他掰扯，转而盯住了正好看过来的张启灵。 张启灵： “你们留下来，看船。”无奈之下他只能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这么安排的必要性。 “放心吧天真，小哥不会有事的。”胖子拍了一下还要争取的吴天真，“留人在船上是必要的，这要是又有个章鱼哥过来，咱还能及时把船开走不是？” 见张启灵和胖子都这么说，吴天真只能接受，但很快，他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等等，不对啊胖子？”他怀疑地看向胖子，“咱两个谁也不会开这个船，留我们也没办法啊？” “嗯？我没跟你说吗？”胖子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偷偷看了一眼黑眼镜的方向，凑过来悄悄地说： “我当时就是没反驳黑眼镜就是了，那不是，我们三个如果都会显得你天真很没面子嘛？” “是吧？” 吴天真： 他麻木地看了一眼黑眼镜和张启灵，小张缓缓移开了视线不和他对视，而黑眼镜已经快无声地笑疯了。 果然黑眼镜听见了吧？ 所以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两个耳朵都那么好使啊啊啊！ 第103章 海底 小吴被迫留在船上陪伴胖子了，他发誓等张启灵和黑眼镜上来一定要学会开船。 张启灵虽然脑海里有潜水的场景，但那都是来源于小哥的记忆，真要说起来的话，他现在应该是第一次尝试深入海底。 入水的瞬间，周身温度急剧下降，虽然被潜水服挡住了一部分，但是隐隐约约还是感到仿佛周身被冰雪丝带拂过，因为潜水服的存在还显出一股若隐若现的虚幻感觉。 黑眼镜在前面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必须要一潜到底。 海底本应该是寂静昏暗，压抑无比的，但是在海流萤族群的游荡下，这恍然间变成了一个流光溢彩的水下世界。 在船上往下看，一个个海流萤好像是一颗颗光点，但近距离观察才发现，这些海流萤分明是一条条细小的鱼儿。 不过不同于普通鱼类，海流萤虽然身形不超过一根拇指，但是却拥有着比身躯大三四倍的尾鳍。 那尾鳍透明轻薄，仿佛丝纱一般在水流中翩然招展，树叶般的纹路上闪烁着点点光芒，就好像是光斑凝为液体流淌在它们的血管里。 张启灵抬手托住一只海流萤，看着它在手指间穿梭，长长的尾遮住指尖。 海流萤并不是仅仅浮在海面儿招摇，两人潜行许久，身周的海流萤不仅没有减少，还逐渐增多。 等到下潜到百米左右的时候，海流萤的数目已经多到他们不得不一边挥手将它们驱赶一边下游，海压增大，但从宋书宁那里打劫来的潜水服很好地阻挡了这种压力。 ……这种感觉，就好像这些海流萤其实正在追逐趋向海底的什么东西，只是外围的那些倒霉海流萤没挤得进去，才只能浮在海面被他们发现。 张启灵猜想到吸引来如此多海流萤的东西应该就是黑眼镜一直兜圈子想要找到的那一个，但是等潜到海底亲眼见到的时候他还是稍微惊了一惊。 只见在无数海流萤游曳的海底，沙粒密密簇拥着粗糙的礁石，种类繁多的海草随着海底潜流和鱼儿们的游动漂动，被荧光映照出多彩的色泽，美若仙境。 而就在这仙境之中，沉沙掩埋之下，居然赫然浮现出一座枯败城市的轮廓! 说是城市，更像是一座宫殿群，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勾连环绕，在水草的点缀下显出一派雍容华贵，即使是上面密密麻麻的附着海洋生物也掩盖不了那种繁荣之气。 眼前的城市壮观异常，但是并不符合常理。 看残破程度和整体构型，这座城市显然已经废弃上千年，现代仪器及之前各个组织的探索从未发现海面有一座城市，这就说明这宫殿群是早就已经沉入海底的。 但如果这座宫殿群千年前已经沉海，现在又怎么会还能保持如此完整清晰的形态，甚至清晰到他们刚一潜进海底，甚至不需要稍做探索，已经可以准确地找到它的每一个门户？ 这个世界不是没有发现过沉海的古代遗迹，但是那些遗迹无不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砂土，甚至上面落着沉船，托着礁石，是在种种机缘巧合下才得以显露人间。 面前的宫殿群在登场的现在已经悄然无声地昭示了它的独特和诡异之处，它的整洁明显，就好像它是刚刚才在这块儿地方落脚一样。 ……难道，这是一座会移动的宫殿不成？ 思考未深，前面黑眼镜仿佛发现了什么，招了招手示意张启灵跟上。两人仿佛融入鱼群般快速穿梭，默契地把游动激起的异常水流压制到最微小的程度。 海流萤最密集的地方是一座高耸的塔楼，虽然尖端已经有所残缺，露出不雅的砖块儿痕迹，但是整体形貌还是完整的。 海流萤们密密麻麻地贴附在上面，用尖尖的嘴部抵住那经过苍凉岁月显出一派冷然的石壁，身后的尾鳍摇动，让这塔楼乍一看竟然像是落了一层细雪，又像是一棵白色缥缈的圣诞树。 一直到两个人游到很近的位置，那些海流萤也没有任何逃逸的打算。两人对视一眼，黑眼镜坏心眼地把一只兢兢业业的海流萤揪着尾巴直接从塔楼边儿上拖了下来，它拼命挣扎，就好像那塔楼对它有莫大的吸引力。 张启灵无语地看着黑眼镜花式玩弄那个海流萤。海流萤悲愤至极，被松开后一尾巴扇在黑眼镜的头上，但却被牢固的潜水服挡住，可以说是扇了个寂寞。 张启灵知道黑眼镜现在肯定已经笑到癫狂，但好在深邃的海底加上潜水服的双重阻拦使得他的笑声传不太远，小张现在勉强还保持了难得的安宁。 但黑眼镜怎么会是一个如此热爱和平的人？ 他居然硬生生拿手在头盔上比了个微笑的弧度，力求让张启灵听不到声音也能感受到他的嚣张程度。 张启灵不愿意给出任何反应来助长黑眼镜的气焰，他仿佛没看见一样平静地挪开了眼，全心全意观察起眼前这座塔楼。 这座塔楼看上去与其他建筑并无不同，都是用一种独特的青色石料建筑而成，只是它的石砖缝隙显得格外大一点儿，漆黑的内部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而到这时张启灵才发现，这塔楼居然没有任何窗或门的进口，完全是一个封闭建筑，就好像它上面那些石砖缝就是预留出来的进口一样。 但是这种进口，什么东西才能进入？ 就在这时，张启灵放在塔楼侧面的手突然隐隐感到了一阵由下部深处传上来的震动! 随着这震动到来，塔楼的石缝间突然迸发出无数道细小的气流，在海水中激起一连串的气泡。 而那些吸附的海流萤一见到这些气泡，瞬间骚动起来，纷纷凑上去张开嘴做出进食之态。 随着气泡的破裂，无形的东西被海流萤吸收，它们身上的荧光居然变得更加亮眼起来，就好像它们从这气息中吸取了什么特殊的能量。 但这些不是最重要的。 张启灵和黑眼镜对视一眼，一齐看向石缝中的黑暗。 ……这下面，有什么正在呼吸的活物？! 第104章 珊瑚 塔楼里，由那一阵气息引发的震动逐渐平息。 骚动的海流萤见气泡消失，又纷纷回到了塔楼石砖缝处，嘴尖用力钻进去，等待着下一波气泡潮的到来。 这塔楼必定有秘密，若要继续探究必须设法知道里面的情况。 张启灵和黑眼镜经验丰富，一看就知道这没有进口设计的塔楼是设计者的巧思，开启的机关想来就藏在那些宫殿群里，需要探索者过五关斩六将，集思广益，破除关卡。 但是事实上，对他们两个来说，这种曲折麻烦的破解过程实在没什么必要。 ……毕竟任何繁琐的思考和计划往往都是因为武力不足。 黑眼镜估测了一下这个塔楼的厚度，觉得用稀少的水下射击枪有点儿浪费，于是往后漂了一步，一弯腰一伸手做出了个“您请”的古怪姿势。 张启灵现在对黑眼镜这些奇奇怪怪的行为接受良好，视而不见地抽出黑金古刀。 黑金古刀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下海，这刚一出鞘还挺兴奋，跃跃欲试地就想砍点儿什么东西庆祝一下。 结果左等右等，却发现张启灵不知道为什么停住了。它疑惑地嗡了一下，激起一点儿小海流儿。 ……然后张启灵缓缓摸了摸刀身。 黑金古刀：摸摸？这是摸摸吗？!好耶! 黑金古刀：……等等，这是断头饭吗？ 可怜的黑金终于聪明了一回，但是没有什么用，它阻止不了自己被拿来砍石头的命运。 能快速把章鱼哥削成片儿的黑金古刀在砍石头上也表现出了高超的实力和良好的专业素养，即使在水下有很大的阻力，它依旧锐不可当地将塔楼顶端一砍而断! 塔楼的尖端在水中缓缓漫开一片尘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飘忽地慢慢沉入底部，落在柔软的沙子上。 露出的方形入口大小可观，胖子那一身膘也卡不住。张启灵伸进一只手感受了一下，这塔楼内部的海水竟是隐隐带着点儿温热，就好像下面有什么东西正在一波一波往上输送热量。 刚刚黑金古刀那一下，虽然没有带起太大的声响，但是却还是把那些海流萤吓了一跳，如同流星般四处窜开，在黑暗的海底划出一道道亮白的轨道。 但很快，它们发现了这个新产生的入口。 正值一股气息再次从塔楼底部传上来，这新开辟出来的口子就好像是烟囱排气一般一股股向外大量涌出气泡。 海流萤们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瞬间一窝蜂地扑上来，小小的身体互相拥挤，生生把连胖子都能进去的口子堵得严严实实。 有聪明的海流萤明白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没有在出口有所停留，直接一头扎进深深的塔楼内部，很快便淹没在漆黑一片之中，连身上的荧光好像都被吞没。 两个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黑眼镜比了个手势—— （没出来。） ……那些一头扎进塔楼的海流萤，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就此消失了。 张启灵看了一眼外面的海流萤，它们吃饱喝足后已经开始聚集交配，扇动的长长尾巴交缠在一起，持续时间大概在五十秒左右。 生物身体内部的交配本能会促使它们放弃其他的一切诱惑，全力保证物种延续。 那些钻进去的海流萤没有及时返回，恐怕是在下面遇到了什么，已经回不来了。 这种猜测让两个人警惕起来，在深海中任何微小的威胁都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更何况没人知道这长年漆黑的海底到底都有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物种。 张启灵打开潜水服上安装的水下射程够长的探照灯，黑眼镜会意，立刻上前趁着光束观察内部情况。 与外部的青色石砖不同，这里面的颜色竟然是一种诡异的灰白色。 黑眼镜抽出匕首刮了两下，刮下来很多灰白粉末，漂漂乎乎在水中展开，像是什么干涸的外壳儿。 匕首下的石砖还是灰白色泽，想必这上面附着的外壳极厚。 张启灵伸手捻住一片儿外壳，这东西轻轻一碾就变成细粉，分明是什么东西的分泌物长年累月蹭在石砖上凝固而成的。 ……刚刚黑眼镜刮下来那些还很新的样子，这说明这些不知名生物现在依旧处于活跃状态。 就在两人猜测这东西的来源生物之时，手下的塔楼突然又是一阵震动! 不同于刚刚气息的震感，这次的震动连绵不绝，细微瘆人，感觉上更像是正有什么数量庞大的东西从下往上直冲而来？! 张启灵和黑眼镜当机立断，同时蹬住塔楼外壁，短暂蓄力后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急射而出，眨眼间已经撤离了十几米! 那些海流萤见两个人终于走了，“塔楼食堂”空出来一大片地方，连忙摇着尾巴凑了上去，打算抢占前排位置。 但就在它们凑近的一瞬间——! 塔楼过于大的石砖缝和刚刚开出来的大口中，居然猛然“生长”出大片的白色“珊瑚”？! 这些珊瑚枝杈分明，如同液体般从石砖缝里流淌出来，然后瞬间长大，表面儿上带着一点儿毛茸茸的感觉，粒粒凸起随着海水晃动。 而那些凸起的顶端，分明正在缓缓往外渗出一些乳白色的分泌物。 张启灵看向黑眼镜： （？） 黑眼镜仔细观察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确定。 ……这些根本不是单纯无害的珊瑚，而是伪装纯白的恶劣的捕食者! 海流萤们不知威胁，虽然有所警惕，但还是抵不过塔楼内气息的吸引，缓慢而试探地靠近。 而就在它们接近“珊瑚”的一瞬间—— 那些温润无害的“珊瑚”枝杈中央居然瞬间沿着一道细细的缝隙裂开，而从那些缝隙深处，伸出的是一张张细长刀刃般的血口! 随水流晃动的凸起眨眼间聚成一团，像是一团团菜花儿一样让人生恶，这些菜花紧紧包裹住海流萤，没一会儿就把这些发光的鱼儿压成了一团肉块儿，塞进了嘴里。 难道这些“珊瑚”就是塔楼下方散出气息吸引海流萤过来的源头吗？ ……不，不对。 塔楼下方的气息庞大，出现频率固定，分明是一个生物发出的! 这些“珊瑚”，比起塔楼原住民，更像是底部那个不知名巨大生物身上的寄生虫! 第105章 皮皮虾 这些诡异“珊瑚”聚集在这里大快朵颐，海流萤却还因为底部的气息傻乎乎地往上凑，一时间两方都好像到了自助餐厅，达成了血腥的和平。 张启灵判断那些“珊瑚”大概率是一种无名的深海虫类，如果用麒麟血的话应该可以轻易驱逐，但是现在他全身被包在潜水服里，倒是没那么方便放血了。 黑眼镜上前看了一眼，这塔楼内部此时已经变成一片白色粘稠物质的海洋，这些黏糊的东西如同烂泥一样挤过石砖缝，然后瞬间生长成“珊瑚”模样，恐怕那些之前下去探路的海流萤就是直接一头撞进它们老窝了。 烂泥为了争夺海流萤，争先恐后地钻出来，一时间整个塔楼上的珊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越来越茂盛，竟真的变成了一棵树。 黑眼镜表示现在没办法进去，并且游到一边儿从一个倒霉宫殿上掀起来一块儿碎掉的红瓦片，规规整整地放在了“珊瑚”头上。 “珊瑚”想抬嘴咬他，被他一巴掌扇了下去，头都快被打歪。 那片红瓦片飘悠悠想掉下去，被黑眼镜及时抓住，又放回到了“珊瑚”头上。 “珊瑚”：……行吧，我顶着。 张启灵虽然对黑眼镜的离奇已经见怪不怪，但黑眼镜这个人总是会打破他的下限，做出一些正常人很难理解的事情。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其实小张这次看懂了。 ……黑眼镜是想要怀念童年，趁机装饰一下这棵新鲜出炉的雪白“圣诞树”。 ……怎么说呢，多少是有点儿阴间。 黑眼镜还打算拉张启灵一起怀念童年，但是被小张残忍拒绝了。 这个人都不知道活了多久，他童年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圣诞树还真说不一定，现在这么操作看上去就好像在装嫩。 张启灵怀着一分仅剩的队友情留在了原地，但就在黑眼镜的圣诞树搭到了第七层的时候，身周突然涌来一股子突兀的潜流？! 海底潜流多见，但是一般有所规律，这一股水流突如其来，带着一种冲力，就好像是什么生物移动时带起来的一般。 此时海流萤已经被“珊瑚”吃了不少，剩下的幸存者也终于意识到不对，离这块儿地方远了些，一时间这里昏暗了很多。 黑眼镜丢下手里的瓦片儿，向远处眺望，只见在海流萤映照不到的地方，一点赤红如鬼火般极速而来! 张启灵瞬间熄灭潜水服上的探照灯，两人没有交流，齐齐下潜，绕到了一个高耸的宫殿之后。 而几乎就在他们藏匿起来的刹那，一道极其剧烈的水流携着巨大的冲势扑面而来! 海流萤在这恐怖怪物的威慑下四散而开，点点星光忽亮忽暗地照在怪物之上，将它狰狞的外貌显露得淋漓尽致。 只见两只尖刺横生，遍布黑纹的赤色鳌钳冲破一面石墙，在乱流杂灰之中缓缓摩擦起来。 那锋利的尖端附着着藤壶硅藻，层层叠叠，就像是凸起糜烂的表皮。黑色的纹路与赤色外壳交织，看上去只觉得眼花缭乱，隐约凝聚成一只只眼睛的形状。 而就在烟灰之后，一对眼节缓缓探了出来—— 它们诡异地扭曲一下，瞬间锁定了塔楼的方向，爬动时地面砂土飞溅，竟是有着六七节腹甲，每节腹甲上生有一对短足，坚硬异常，轻易便插入底部碎裂的砖瓦之中! 直到它整个暴露出来，张启灵才辨认出，这居然是一只体型约有二十米长，高度三米的皮皮虾？! ……这个世界的皮皮虾长这样？ 这是濒危物种？! 一边的黑眼镜轻轻拍了拍张启灵，比了个“棒棒”的手势，表示这东西非常鲜美。 张启灵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在几百年前尝了鲜，但想必他吃的时候这玩意儿还不是濒危物种。 他感到有一丝无语，并且一时分不清是更无语于《史前霸王濒危物种皮皮虾》还是该更无语于《黑眼镜嚣张品尝二十米长海生生物》。 此时这极其鲜美的皮皮虾还不知道有两个人正在思考它的肉质与狗头鳗相比谁能更胜一筹，它的两只铅球般的眼睛里只有那座塔楼。 ……准确点儿来说，那座塔楼上的“珊瑚”丛。 这巨型皮皮虾竟然是以这不知名东西为食，倒也怪不得它们濒危，实在是食物稀少。 此时它的眼珠子一看到这么大一片“珊瑚”，喜不自胜，一堆短腿飞快挥舞，几乎是整个在水里飞了过来。 那些“珊瑚”本来能化作烂泥再钻回塔楼，但是刚刚那一顿海流萤自助餐实在是太过于丰盛，它们的身体里塞满了还没来得及消化的肉块儿，根本没办法再从那缝隙里逃离，一时之间只能卡在那里安静等死。 两个人在这短短半小时之内见证了一条食物链的成型，“珊瑚”吃海流萤，而皮皮虾捕食“珊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道理在这里完全被演绎出来。 此时塔楼里的气息再次出现，气泡喷涌，无数海流萤见皮皮虾专心“珊瑚”无暇他顾，大着胆子又游了回来。 而也就是这一幕，引起了张启灵的注意。 ……刚刚他们说这些白色烂泥形成的“珊瑚”其实是塔楼底部那东西的寄生生物，其实更多的是猜测，并没有拿得准。 但是如果它们真的是寄生者—— 有没有一种可能，海流萤群落是底部生物故意散发针对性气息吸引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寄生者忍不住出去捕猎，同时用海流萤的光芒吸引来进食“珊瑚”的皮皮虾？ 这种事情如果真实存在，那下面这个东西到底有多高的智慧？ 而就在这时，只听一阵隐约轰鸣声透过厚重的海水传来!! ……他们脚下的宫殿群，居然动了？! 第106章 鲸主 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让两人为之一惊! 脚下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的震感，一时间就好像站在疯狂起伏的鼓面上一般! 张启灵和黑眼镜眼见那只皮皮虾被颠得一头砸在了地上，瞬间伸手扣住了周边房屋的边框稳住身形。 （海底地震？） 张启灵半俯下身仔细感受了一下地面运动的方向，不同于一般海底地震的水平运动，这地面隐隐竟好像呈现出了一种上升的趋势？! 难道是板块挤压间发生了地质上移吗？ 却在这时，黑眼镜猛地抬头—— （哑巴，看前面!） 张启灵迅速打开了探照灯，而顺着黑眼镜所指的方向，他震惊地发现，在这宫殿群的边缘地带居然赫然裂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 这缝隙逐渐沿着宫殿群崩裂延伸，看势头竟是要慢慢把整个宫殿都“挖”出来! 缝隙内部的宫殿群呈上升之态，但外侧的礁石珊瑚却仍然停留在原地丝毫未动，这根本不可能是海底地震。 ……这下面有什么东西，正要钻出来？ 张启灵一瞬间想到了那个塔楼下部不断发出气息的神秘生物，但无论如何，他们也没有猜想过这整个宫殿群其实都是建在那个生物身上这种事情。 他们刚刚深潜的时候惊鸿一瞥，只觉得这宫殿群漫无边际，横贯整个海底，一时竟无法测出它的具体面积，完全就像是一个海底故宫一般庞大。 若是这样的建筑群其实是依靠着一个生物而建，那这个生物会是多么震撼人心，难道会是深海巨龙不成？ 此时张启灵终于明白了这建筑群千年沉海依旧整洁至此未曾被掩埋的真正原因——这宫殿根本是在跟着不明生物而在海底不断移动着的。 而就在他们思考的时候，只听一声在水的阻隔中略显迟缓的轰鸣声! 他们的身体一轻，竟是直接被脚底的建筑带着开始缓缓上升! 噼里啪啦的碎石崩裂伴着一声如同汽笛的长鸣，那塔楼里喷出一道前所未有庞然的气泡流，好像昭示着下面霸主的苏醒! 随着宫殿群的上浮，海底出现一块儿巨大的空缺，无尽的海水疯狂向内填充，卷起来无数狂乱而剧烈的海流! 两人手下牢牢抓住石质凸起，尽量贴在宫殿侧面，但这宫殿毕竟多年浸水，即使材料独特也难免松散，在这强烈海流和着两人重量的拉扯下居然骤然断裂! 张启灵瞬间被抛飞到剧烈的海流中，若是顺着这力道，他很可能会被携卷进那漆黑无底的深坑里! 来不及犹豫，黑金古刀瞬间划破海浪，如定海神针般深深插入下部宫殿群的地面之中! 张启灵抗住水力瞬间半跪在地，一只手紧紧抓住刀柄，另一只手看准方向闪电般伸出—— 黑眼镜在这电光火石的时候已经做好准备，猛地抓住了张启灵的手。 张启灵捞到人，顺着力道直接把黑眼镜平着砸到了地面儿上，同时自己也转换姿势由半跪换为趴伏! 这个姿势使得两人受到的水冲力小了不少，张启灵忍着水流的重击微微抬头，却正好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塔楼。 此时那只贪嘴的皮皮虾已经惊恐到整个扒在了塔楼顶部，那些海流萤也不知被水浪卷到了哪里。 重新陷入黑暗的海底，张启灵的探照灯坚强地照耀出去，和皮皮虾挡住的阴影组合成了奇特的光影构局。 而就在这似明似暗之中，那塔楼面上居然隐隐浮现出两个古文字—— （瀛洲） ……这里就是瀛洲？! 有名的海上仙岛瀛洲居然是一座被未知生物托起来的移动的宫殿群？ 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能够解释为什么这座传闻中的仙岛时隐时现，位置随机，有的人信誓旦旦说曾经登岛，但大部分人却无缘一见。 但是这对现在的张启灵和黑眼镜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黑眼镜的龟甲上确实记载了寻找到瀛洲的方法，古代龟甲常用于占卜，这片也被作为相同的用处。 其上布有易经八卦之辛秘，暗示了瀛洲千年后出现的大体位置，并提到只要找到海中星辰，就可以看到瀛洲仙岛再次现世。 海中星辰即指海流萤，想来就是因为这神秘托岛生物发出的气息会引诱海流萤聚集并发光。 但如果是这样—— 那就说明，这托岛生物苏醒之后必然会再次上浮，将瀛洲岛展现在人世! 现在张启灵和黑眼镜已经隐隐感到生物的速度有所加快，若是他们继续停留在这宫殿中，很大可能会被这生物带着用极快的速度上浮并浮出水面! 虽然宋书宁的潜水服性能优良，功能齐全，但是依旧要讲究潜水的基本法。 那就是——在上浮的时候一定要缓慢出水。 现在他们已经潜入如此深海，若是真的被直接带着浮上去，压强的剧烈变化即使无法杀死他们，也足以造成栓塞麻痹甚至重伤。 到时候，如果再遇上什么难以预测的危险，他们无异于成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们必须要找机会从这生物身上跳下去! 两人通过莫名的交流频道达成了共识，但此时激流横卷，不是好的脱离时机，两个人只能耐心等待。 眼见上浮的距离越来越大，张启灵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里也略有焦急。 他们的心理预期位置已经快要到了，而在那之前如果水流还是没有停歇，他们也必须放手一搏! 而就在这时，一个大好的时机突然出现!!! 那皮皮虾此时终于失去了力气，无数细小的尖腿扎进塔楼也无法抗拒这水流的卷挟，只听一声噼啪碎响，它瞬间被卷飞，正正好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甩来! 此时激流未息，但是这皮皮虾身躯厚重，只要利用得当，已经足以充当他们的护盾! 张启灵紧紧盯着皮皮虾抛飞的方向，但漩涡中无数杂物漫卷，无法很好辨别，而就在这时，他一直拉着的黑眼镜突然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瞬间会意，张启灵陡然用力将黑眼镜向上甩去! 此时那皮皮虾刚好经过他们上部，但正面朝下，将一排锋利尖腿对准两人。 黑眼镜在被抛起的瞬间手下已经拔出了枪，经过特殊设计的子弹破浪而出，精准打在了皮皮虾腹甲侧面，顺着水流之力骤然将皮皮虾翻了个面儿! 而就在这时，张启灵猛得用力拔出黑金古刀，两人顺着水力重重砸在皮皮虾侧翻出的光滑背甲之上! 一阵剧痛袭来，两人丝毫不理会，瞬间调整姿势将皮皮虾挡在前面。 只听一阵阵噼啪碎石炸响，皮皮虾砸破几座宫殿房顶，顺着水被甩飞出宫殿群，狠狠朝着一座巨型礁石抛过去! “嗡——！！！” 一阵水波纹骤然出现，是那托岛生物的叫声! 张启灵和黑眼镜猛然抬头，正撞进一只恐怖的瞳孔！ 那眼睛仿佛将整个视野充满，庞大无比，漆黑的眼珠底面儿上点缀着一只菱形幽蓝瞳孔，散发着隐隐的光泽！ 只是惊鸿一眼，再想细看之时，两人已经随着皮皮虾被甩飞到礁石上！ 皮皮虾的甲壳坚硬，但依旧在这力道下碎裂，两人因着有垫背的，虽然受到震伤但是问题并不严重。 而此时再抬头看时，张启灵和黑眼镜都陷入震撼之中—— 遮天蔽日的生物，横无边界，一瞬间只感觉它好像已经占据了整个海洋！ 其下部的表皮上泛起幽幽蓝色光点，明灭闪烁，就好像是它的升起一并唤醒了无数海底亡灵，正随着它一齐重见天日！ ……这竟是一条远古巨鲸？!! 黑眼镜正思考这玩意儿好不好吃，却突然感到张启灵猛地拉了一下自己。 （快上去——） （吴天真和胖子还在上面!） 第107章 漩涡 吴天真正在学开船。 他一向说到做到，说要在小哥回来前学会他就要学会，这短短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胖子已经被他的“十万个为什么”骚扰得不厌其烦。 “所以停船的时候要先这样……再这样，然后……”他一边找到操控板上的按键，一边复述，结果回头一看，胖子已经又抓住那只来犯海鸥，开始恐吓那鸟儿说要把它烤了吃了。 吴天真：…… “胖子!!!!!!”他拿笔记本重重敲了敲手心，一瞬间仿佛他根本不是学生，而是恐怖的查勤教导主任。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啊？啊啊在听在听!”胖子一激灵，差点儿把这罪鸟放跑了，他赶忙把海鸥扣在筐子底下，自己再一屁股坐在筐子上。 “我说天真，你这都快背五百遍了，根本没错，还背啥啊？” “你再在这儿跟我重复，胖爷我都要开始怀疑我的开船知识到底对不对了!” 吴天真叹了口气，也觉得自己有点儿烦人，但是他又实在不想过一会儿在那个讨厌的黑眼镜面前又出什么错误，于是琢磨了一下，开始默背。 胖子：…… “得!”他无语了一下，“您可真是个勤快人儿～” 胖子把海鸥从屁股底下掏出来，发出桀桀的恐怖笑声，带着一股子变态气质就要把海鸥拿到甲板上进行处刑。 吴天真跟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胖子拿炉子烧了一堆火，那海鸥被绑在一边儿的棍子上看着火堆瑟瑟发抖。 “胖爷我还奈何不了你了？!”胖子把海鸥棍子放在火旁边。 “害怕不？知道错了吗？你要知道错了就点下头，胖爷我就大发慈悲放了你!!” “不是胖子，这鸟儿哪能听懂——”吴天真刚纳闷地说了半句话，却见这海鸥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只是害怕地摇脑袋，竟然真的点了下头？! 吴天真：我去，生物奇迹啊!! ……看来不管是什么生物，在生命危险面前都能爆发出不一般的潜能。 正在吴天真感慨完，以为这海鸥凭借自己的机智要逃脱生天之时，却见看到海鸥点头后一直沉默的胖子突然暴起! “那我刚刚是让你点头吗？我让你摇头!!” “谁让你点头了，啊？!你现在摇头，胖爷我才能放了你!” 那海鸥估计是无计可施了，开始摆烂，脖子一缩，好像自己已经死了。 胖子见状，终于得意，只感到大仇得报，被这只破鸟拉了好几泡屎在头上的惨痛终于消减了一分，并且仰天长笑起来。 吴天真：……小哥，你快回来，我怀疑胖子要发疯了! 胖子不知道小吴内心的恐惧，他把海鸥棒子举起来，刚想再靠近火堆一点好好恐吓它一下，却突然一捧水兜头泼下来，直接把火堆都砸灭了一点儿。 “我靠，什么玩意儿!!？” 他站起来往船下看，只见本来平静的海面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渐渐波动起来! 这波动愈来愈强烈，一波波水浪剧烈拍打着船身，竟隐约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型的漩涡!! “不对!”胖子看了一会儿，表情严肃起来。 他把海鸥棒子放在火堆上把绳子烧断，拎起没反应过来的倒霉鸟直接甩飞出去。 “咱得赶快开船离远点儿，下面肯定是出事了。” “等等!”却是吴天真突然拦住胖子，“小哥还在下面呢，我们现在走了，小哥怎么办？!” “小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胖子心里也很担忧，他犹豫一下，猛地拍了一下吴天真的肩膀。 “这样天真，我换上潜水服下去看看，你赶快开船走!” “我等着带一个水下照明弹，你时刻注意着，要是看见海面哪里亮了就赶快把船开过去!” “我也可以——”（下水） 胖子早就知道吴天真想说什么，直接打断： “你不可以。” “胖爷我虽然不一定能找到小哥，但是至少可以保证自个儿能活着回来呢。” “行了天真，就这样哈!” 吴天真也知道自己太菜了，下水很可能只是增加拖累，于是不再多说，只是心中一股子自责逐渐酝酿。 ……如果他也能变得更强。 胖子速度很快，已经下了水。 吴天真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迅速进驾驶舱发动了船只，小船飞速远离，但这漩涡竟好像是无穷大一般，他生生跑了十几分钟才堪堪来到漩涡边缘。 停下船，耳边传来漩涡逐渐激烈的声音，但吴天真的内心如沉凝的冰雪般平静。 他强迫自己放空思维，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黑暗中的海面—— ——他不能做到更多，但是无论如何，他一定要第一时间接应到他的朋友们! 这件事，即使死他也绝不能搞砸! 第108章 胖子下水 胖子这刚一下水，被冰得没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但好在他脂肪多，倒是很御寒。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跟着吴天真的船到漩涡边缘地带再下水才是最安全稳妥的，但是如果这样操作花费的时间实在太多，要是小哥真的出了什么事，等他那样慢慢吞吞摸索下去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胖子虽然表面粗犷，但粗中有细，实则是个谨慎的人，眼下他难得不去思考其他危险性直接从漩涡中心地带莽了下来，虽然在船上没和吴天真说，但心中还是有点慌。 这漩涡在海面上的时候还显得平静一些，下到水里才能切身感受到是怎样的暗潮汹涌。 胖子咬咬牙，为了加快速度，直接一头扎了下去，借着自己本就超乎常人的重力一路向下，力求快点儿到达海底。 他见多识广，也是一把潜水好手，这下全力下潜，没一会儿就再看不到海面的隐隐透下的月光。 但很快，他发现了问题。 ……幽深的海水中，他趁着探照灯的光束，居然隐约看到了一片朦胧的黑影？ 这玩意儿看上去像是海底沙滩，与黑黝黝的海水完全不同，但是他才刚刚潜了一会儿，这点儿时间就是放了个屁味道都来不及散，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了底？! 怔愣之间，胖子不知不觉停下来划水的动作，下潜的速度陡然慢了一截儿。 然后他清晰地感知到了—— 他的速度下降了，但是那片“沙滩”朝他靠近的速度怎么反而好像还加快了？! 胖子：……卧槽!这他奶奶的不会是小哥和那个黑眼镜两个把海底掀了吧？! 虽然这个猜测听起来异想天开，比吴天真加冕海王还要不着调儿，但是一想到主人公是小哥，一下子胖子就觉得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 心里这么胡乱想着，但是胖子的身体上已经动了起来，尽力往那“沙滩”边儿上划。 不管那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邪门儿东西，眼下它来势汹汹，万一被没轻没重地撞了一下，还真不一定会是啥滋味儿。 虽然这么想，但他毕竟下水的位置靠近中心，划水的速度又受到了暗涌的阻挠，水平距离还没挪多远，眼下那东西的形貌已经更清晰地展现出来。 只见那竟是一片在海底缓缓升起的巨大宫殿群，宫殿下部是什么庞然黑影，此时就好像诺亚方舟托起人类文明传承一样冲天而起! 一时之间，比起《小张和小黑掀翻海底世界》，看上去居然真得很像是《歪嘴小吴：我一开口海底八百万水兵抬着龙宫恭迎我海王回国》。 胖子几乎乐出声儿了，但是一想到眼下的处境，他立刻给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 结果打到坚硬的头盔上，手生疼。 他倒也不是没有危机感，主要是看眼下这个情景，就算他当场变成海龟也没办法在宫殿群上来之前划出这一亩三分地儿，于是他索性省了力气，专注于在宫殿群里寻找一块儿砸上去不那么疼的风水宝地。 胖子倒也可以现在放个照明弹把吴天真叫回来接应，但是一方面小哥还没找到，他不想那么早放弃。 而另一方面，现在那宫殿上升速度还比较缓和，万一吴天真过来以后，邪门体质超常发挥，直接让这宫殿跟发射炮弹一样冲上来，别说他胖爷了，估计连他们的宝贝船都难逃一死。 在这召唤邪物的领域，胖子一向对吴天真很有信心。 思及此，胖子决定自力更生，先发制人，他一转头直接向着宫殿而去，力求打宫殿一个措手不及。 一边游，他一边拿探照灯向下打出摇晃的光束，希求能吸引到不知道窝在哪儿的张启灵和黑眼镜的注意力。 但是这包含胖子期待的光束并没有钓出一只小张，深海中除了海流卷动的乌黑就没见任何回应。 而那宫殿群已经近在眼前，胖子不再纠结，眼疾手快选中了一块儿避开建筑的空地，迅速划动身体转换为背面朝下的姿势，微微弯腰用双手抱住头部。 一秒，两秒，三秒—— 碰撞到来，但是痛感不仅远没有他想象的强烈，甚至还有点儿软绵绵的柔软感觉？! 胖子有点怀疑自己的感觉系统出了问题，于是拿屁股又顶了两下，结果这柔软不仅没消失，还更明显了一些，他一瞬间还有点儿怀疑自己这底下是什么席梦思大床。 他纳罕着拿手撑住想要翻过身看一眼，但就在他把手放到地上的瞬间—— 手下的触感突然一变，变得凹凸不平，无数不知名的东西密密麻麻缠绕上来，居然将他的手牢牢绑在地上？! （卧槽!!!我他妈这是躺蛇堆里了？？） 那些细长的玩意儿像蛇一样缓缓滑动，逐渐漫上胖子的正面，而就在这时，胖子终于发现了这东西的庐山真面目—— 这他千挑万选的，一片平坦的风水宝地，居然在他躺下的一瞬间，从那地砖缝里，钻出来无数烂泥一样的细长的蛇一样的白色东西! 这多少有点离大谱了，胖子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吴天真趁他不注意开着船在这块儿地方跑过去了! 这些“珊瑚”虽然在黑眼镜和张启灵面前只有唯唯诺诺被扇大逼兜的待遇，但是眼下逮到胖子，那叫是一个一雪前耻。 胖子虽然穿着潜水服一时不惧它们的尖牙利嘴，但刚落下的时候没注意到，此时他的双手已经被捆住，一时半会还挣脱不开。 眼见这些玩意儿开始往自己肚子上爬，胖子一着急，就是猛地一抬肚子然后狠狠一腚砸了下去! 这一下突如其来，“珊瑚”的脑浆子都快被这一屁股砸出来了。 但是胖子不依不饶，怕这些东西卷土重来，他就是直接在海里进行了一个疯狂的摆腰运动! 就算海水的阻拦让他这动作温柔了些，但这宫殿群的上升趋势和着胖子的下屁也让“珊瑚”好好吃了一壶。 （坚持住啊，等着海王宫出了水，我胖爷一定把这些玩意儿都烤了吃了!） （坚持，坚持，坚持——） （我靠!!这宫殿怎么他娘的不动弹了？!你倒是继续窜啊!!!） 第109章 汇合 张启灵和黑眼镜顾及船上的两人，未曾休整已经开始谨慎上浮。 在他们的角度，这深海巨鲸一望无边际，一直缓缓在他们头顶的位置，底部的表皮纹理细密，上面生长了厚厚的寄生生物，倒是没有什么人工痕迹。 这鲸鱼估计活了千多年，一直驮着宫殿群游走，但那宫殿群又是以什么手段在这多年间一直稳定地立在鲸鱼背上的？ 张启灵想到那些精细的石砖路，和那一座有气息排出的塔楼，微微皱了下眉。 ……若想保持宫殿的稳定，想来，那巨鲸身体上部的血肉已经被挖空一层做了地基了。 就是不知道那些修建者疯狂到了什么程度，这巨鲸的血肉又挖去了多少。 为了减弱危险的压强变化，他们的速度比巨鲸略慢，但即使如此，他们游了一段时间后竟也跟上了巨鲸。 黑眼镜看了一眼，朝张启灵比了个“开花”的手势。 张启灵看到巨鲸停下了，也看到了上面那一片奇怪的白色，却辨认不清那些白色的具体情况。 但是他们下海后能与“开花”联系到一起的只有一个东西——“珊瑚”寄生者。 （好家伙，这鲸鱼还真是热情，一家里养活了这么多小玩意儿～） 黑眼镜啧啧称奇，甚至蔫坏地给巨鲸鼓掌，说什么上去以后要找吴天真给它颁一个《感动海底十大水族》的奖项。 张启灵对黑眼镜这种坚持不懈迫害吴天真的操作不做评价，他仔细盯着鲸鱼，有点儿疑惑为什么它身上的寄生者会突然爆发出来。 按道理来说，像这种深海的寄生虫应该并不喜欢出水晒太阳或晒月亮，怎么会随着巨鲸的上浮反而还探出了头？ 他看了黑眼镜一眼，示意他跟上。 不管怎样，现在巨鲸因不知名原因停下，这是他们探索的好机会。 事实上这在水里乌漆嘛黑的，又有水浪阻拦，黑眼镜还真没看明白张启灵那一闪而过的眼神到底是个啥。 不过想想这哑巴估计也就那几个想法，所以黑眼镜也没深究。 毕竟就算深究下去，真的看清那眼神，也没啥意义——张启灵的所有眼神其实都长一个样子。可能也就他自己觉得他每次的眼神示意都清晰易懂吧。 张启灵游着游着就听见黑眼镜在后面又发出一些带着坏水味儿的笑，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突然又发了什么癫，但是考虑到海下打架对他不利，张启灵决定暂时放弃追究。 当务之急是赶快绕到巨鲸正面，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们就和胖子对上了眼。 准确来说，一个不停做上下起伏，把下面的“珊瑚”头都坐爆的胖子。 （啧啧啧，伤风败俗，太伤风败俗了～） 黑眼镜做作地伸手把眼睛蒙上，这会儿他好像又是个没扇人家大耳瓜子的好心人了。 张启灵懒得接他话茬儿，黑金古刀闪过，那些本就遭受折磨多时的“珊瑚”瞬间脱离苦海去了西天极乐世界。 （我去小哥，总算找到你了，你没事吧？）胖子解放双手，坐在地上嚣张地拿屁股狠狠把蔫头巴脑的“珊瑚”搓了一圈儿才起来。 张启灵不知道胖子为什么觉得他会有事，茫然间轻轻摇了摇头，却突然想到什么，于是又看了过去。 胖子虽然不知道小张这眼神长啥样，但是心有灵犀，一下子就明白了张启灵纠结的点，直接开口表示小吴现在的驾船技术炉火纯青，被他留在上面看家。 于是张启灵安心了，又恢复了沉默。 几人这一番寒暄，巨鲸依旧岿然不动，只是身上的“珊瑚”又厚了一层，无数寄生虫探着头狰狞摇摆，显得这个宫殿群里好像落了一场大雪般白茫茫一片。 却在这时，张启灵的耳朵中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像是刀兵碰撞之声，又像是什么齿轮的缓缓转动，听起来熟悉至极，分明是机关启动之声! ……“珊瑚”本生活在巨鲸皮下，现在却钻出，或者，只是因为它们本来居住的空间已经被什么其他的东西抢占了？! 电光火石之间，张启灵只听那机关碰撞的声响发出“咔”得一下后归于平静! 来不及细想，他猛地抓住胖子的左手，而黑眼镜几乎同时伸手抓住了胖子的右臂! 两人瞬间达成共识，使力间已经带着胖子飞速游出! 胖子这突然起飞，满脸莫名，只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特别像是什么被两个人拖着前蹄子的猪。 带着满脑子疑惑回头去看，却惊见一阵爆发气泡!! 这巨鲸背上，宫殿群的各种夹缝中，居然赫然探出无数长长尖刺？! 这尖刺金属所制，锐利无比，分明是人造产物，无数“珊瑚”被这尖刺穿过，当场失去生命，碎成一片一片地散在水里。 此时胖子已经从两人那里得知这宫殿群瀛洲仙岛的身份，见到这一幕一句国粹脱口而出。 （卧槽，这他妈是仙岛？!哪个人才说的？） 张启灵有[超凡水性]的技能，游出速度极快，黑眼镜勉强跟上，两人几乎像利箭发射一样撤离。 但是这尖刺长度不明，数量极多，密密麻麻布满上部空间，居然直直从巨鲸背上追了过来，几乎是一瞬间便已经完全钻出! 三人各施其能，躲避尖刺，但奈何这刺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竟是一招绝户计! 只听“嚓”得几下—— 几人的潜水服都被划出来几道口子! 宋书宁的潜水服质量很好，但是也扛不住这么造，眼下是彻底报废。 而也就在这时，这巨鲸缓缓一震，居然又开始上浮？! 这鲸鱼之前上浮也就罢了，这眼下它浑身是刺跟个刺猬一样，这一上浮三个人不是立马变烤串儿？! 胖子正憋着一口气，看到这一幕嘴里憋着的那口气差点儿没吓松了。 这些尖刺根根粗大，每一根上面又横生无数小刺，哪里有落脚的地方？ 这巨鲸极大，四周又被长尖刺包围，游都游不出去! ……天真啊天真，哥儿几个可都靠你了! 胖子拿出水下照明弹，坚持着亲了几口祈福，然后瞬间点亮!! 他们此时已经极靠近海面，那照明弹就如同在海里骤然升起一轮明日般光辉夺目! 一直在船上紧紧观察情况的吴天真眼前一亮，刹那间发动船只，无视眼前愈发猛烈的漩涡破浪而出! 但就在这时—— 吴天真听见几声窸窣，抬眼看去，面前的驾驶舱玻璃外侧，不知何时，竟慢慢爬上熟悉的惨白肉泥!!! 这是……金鳞鱼“它”!!!! 第110章 火焰 “它”怕火，吴天真和胖子之前确实在船舱里成功制服了一只倒霉金鳞鱼。 但那时的黏糊肉泥数量不多，连胖子的屁股和吴天真的一头猛撞都能让它吃一壶，可以说是轻轻松松就被两人送去见了佛祖。 而眼下—— 吴天真看着驾驶舱玻璃上逐渐蔓延开来的肉泥，听着船舱外面不断传来的肉体拍击之声，意识到了情况不妙。 他没有出去看，而是更进一步加快了座船前行的速度，几乎是整个船身在海面上飞掠而过，力求在这金鳞鱼发威之前赶到闪光弹发射地。 ……胖子发了信号，不知道他们那里是什么情况，万一有危险，那他一刻也不能耽误。 更何况之前那些数量庞大的金鳞鱼是靠着小哥的踏火一刀斩灭的，现在这船上只剩他一人，就算出去和金鳞鱼搏斗也就是送菜，没有任何意义。 思及此，吴天真强迫自己无视眼前肉泥形成的人脸鬼笑。 但就在这时，只听咔嚓一声—— 船，卡住了! 吴天真猛地掰动几下控制杆，船体内发出高速运转的嗡嗡声，驾驶舱随着不断震动，但却丝毫无法继续前进。 随着这挣动，船头处缓缓升起一道“白墙”，竟是那金鳞鱼堆积成山，生生拦住了座船前行的路! 怎么办，怎么办…… 吴天真心急如焚，额头上汗珠层层落下，几乎急得要哭出来。 远方漩涡的另一端，闪光弹的光芒愈来愈弱，在黑夜中像是即将熄灭的星光，像是马上被幽深海水掩埋的希望。 他可以选择相信小哥、胖子和黑眼镜的能力，在这静静等待。但是他却深怕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生存机会，自己的失误会让自己永远失去这些友人。 船身突然猛地颤动一下，他一个没站稳撞在墙上，脚边“哗啦”一连串脆响。 ……是胖子放在这儿的一箱酒。 [“我说胖爷，你这开船还带喝酒的啊？也不怕把我们都带沟里？” “害，天真你不懂，我这是放这儿藏着呢，你是不知道那个黑眼镜多能喝，千杯不醉啊!你可别说出去!” “哎，小哥你啥时候来了，快快快，这以后就是咱的秘密基地了，以后你想喝直接来拿哈!” “小哥？小哥!小哥你别走啊!得，咱们小哥不喝酒～”] ……小哥和胖子在等我。 吴天真猛地抬起头，他几步冲到驾驶台前，把操作模式调整为自动驾驶直冲模式，船身剧烈震动，驾驶舱门外传来金鳞鱼撞门的声音。 他回头看见极其狭小的门缝间已经有金鳞鱼改变形状如液体般流入，心中却格外平静。 ……对不起了胖子，你这酒今天是保不住了。 吴天真套上潜水服，砸碎一瓶酒的封口把酒水洒在身上的时候想到这儿，没忍住笑了出来。 然后下一秒，他点燃了身上的酒水! 火苗腾然而起，炽热的温度隔着潜水服蹭蹭扑来，空气中瞬间爆发出噼啪之声! 这是防火性能最好的衣服，但也不能坚持太久，吴天真单手拎起酒箱，尽量让里面的酒瓶远离自己身上的火。 然后他一脚踹开了驾驶舱的门!!! 那些金鳞鱼扑面而来，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他身上的火燃烧，吴天真丝毫不停顿，一路急冲，如火人般穿过厚重肉泥，沿路的金鳞鱼像是遇火的雪一样纷纷融化，发出刺耳的叫声! 转眼间船头已到，他一声嘶吼，手里的酒箱悍然砸在甲板之上!! 此时潜水服已经被烧透，他匆忙撕下，手上被火烧灼，疼痛难当，吴天真从未经受如此酷刑，咬着牙把衣服甩进满地残酒之中! “蹭!!!!” 大火蔓延如燎原之势，几乎瞬间窜起一道庞然火墙!!! 炽热浪潮扑面而来，吴天真甚至能闻到自己头发烤焦的味道。 ……甲板是金属，一时半会儿不会有问题，但金鳞鱼，必须死! 在他死死的注视之下，船头如墙壁般的金鳞鱼瞬间退却，剩余的肉泥也被瞬间烧化，发出刺鼻难闻的焦臭! 被调整成最大速度的船突然脱离束缚，一刹那冲了出去，激起的狂浪砸了下来，如海啸般立时将甲板上的火墙席卷! 吴天真没有站住，几乎和一个葫芦一样滚了下去，狠狠砸在侧面栏杆上。 他试图伸手把自己拉起来，却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伸出的左手酸胀无力，抬都抬不起来。 ……对他这种菜狗来说，单手提酒箱实在是超常发挥了。 照明弹的光此时已经微不可见，吴天真来不及休息，连忙爬起来把拉人的悬挂绳索放下去。 但就在这时，余光中一个什么东西在海面腾然而起!!! 吴天真猛地抬头看去，竟是在远处，船的正前方，那些金鳞鱼贼心不死，又冒了出来，在那里形成了一面似墙似巨手的肉泥堆! ……妈的! 吴天真骂了一句，脸上不合人设地显露出一抹狠色。 ……今天，谁都别想挡着他过去!! 冲回驾驶室，吴天真死死盯着窗外—— 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他好像看不见那个阻碍一样疯狂加速，船头甚至因为后方螺旋桨过快的速度而翘起! 那金鳞鱼墙坚硬无比，一旦撞上去必会船毁! 吴天真虽然脸上冷凝，但不知怎么的，在这种极限情况下，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的情绪却越来越癫狂。 就在马上就要相撞的一刻，他甚至露出了一个笑。 ——方向盘瞬间向右猛打!!! 船身在这极快的速度下陡然倾斜，马上就要侧翻，但吴天真将腿卡在驾驶台下面的夹缝中，死死稳住身形，看准时机瞬间用力打回方向!! 方向盘在这巨力下发出滋滋之声，仿佛马上就要报废! 然后船身陡然飞跃——! 竟是吴天真生生卡住了金鳞鱼墙的侧边缘，以一种危险至极的姿势乘着那微小的弧度摩擦而起! 噼里啪啦的摩擦声传来，吴天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他只抓稳方向，直到船身轰然落下，重重砸在海面! 激起的浪花高高飞起，海面几乎将船整个淹没又推了起来，吴天真卡在夹缝里的腿生疼，要不是还能动，甚至让他怀疑刚刚那一下已经被扭断。 但此刻，他反而大声笑了起来。 闪光弹的光芒已经完全消失，那个地点却仿佛刻在他心上一般清晰。 “再见了，金鳞鱼。” 第111章 解决 三人泡在海水里，没有潜水服完备的防护后，这冰凉刺骨的感觉如毒蛇般缠绕而上。 胖子紧紧抱在张启灵身上，试图蹭一下麒麟纹身牌电暖气，用力的时候手臂处有一道细细血流漂过。张启灵知道那是刚刚被尖刺划伤的。 鲸鱼缓缓上浮，他们为了避开尖刺也跟着游上去，很快就出了海面。 海面上附着一层薄薄水雾，遮蔽视线，张启灵看了一眼远方，只在水汽中隐隐看到了船微小的轮廓。 ……不行，这样下去，吴天真来了也会有危险。 等会儿他们上船需要时间，开船出去也需要时间，这些时间里，尖刺未必不会钻出水面。 到时候，可能会直接刺穿他们的船底板。 思及此，张启灵拍了拍胖子的手臂，示意他松开自己。 “你在这，包扎。” 说实话，张启灵这断句儿着实有一套独特的逻辑方式，胖子这一下还没听懂，直到看到张启灵的眼神方向才意识过来自己手上的口子。 “这不算啥，毛毛雨，我和你一起——” “不要。” 小张坚定的语气伤透了胖子的心，他刚想再争取一下，却见张启灵和黑眼镜对视一眼，嗖得一下已经又潜进了水里。 水下漆黑一片，张启灵把探照灯再次打开，只见下面的尖刺缓缓上浮，离他们已经很近，光打在上面泛出冷色。 在海面和尖刺之间，寂静无比，恍然间就好像他们被流放到了世界的边缘，在这无边无垠的黑暗牢笼中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刚刚事情发生得太快，几人都没有好好观察。此时屏息研究，黑眼镜嫌破烂的潜水帽阻挡视线，刷得一下把它撕了下来，终于让他心爱的墨镜重见天日。 张启灵无意间瞥了一眼，只见那潜水镜套墨镜的神奇搭配果然让黑眼镜优越的鼻梁条件深受打压，现在他墨镜下方的脸颊上赫然多了个深深的红印子。 ……怎么说呢，张启灵多少觉得黑眼镜刚刚撕扯潜水帽的行为带着那么几分私人恩怨。 （发现了!） 却在这时，黑眼镜突然在前面招了招手示意张启灵过去! 他敏锐的眼力冲破水浪阻挠，直直看向尖刺下方。排除了尖刺堆积在一起的错综复杂，只看它们冒出的根部位置，黑眼镜猛地发现这些点好像能连成一个熟悉的图案。 于是张启灵就茫然地看着黑眼镜叫他过去后忽然开始脱潜水服的下半截儿。 被抛弃的潜水服飘飘乎乎浮了上去，上面传来胖子的惊呼： “我靠，你们这是在下面蜕皮呢吗？” “娘的，胖爷我刚刚还以为你们这是在下面被刺儿扎漏气儿了!!” 无视了胖子的嚣张话语，黑眼镜蜕完皮以后迅速掏了掏自己衣服上的内侧暗袋，从里面摸出来一个龟甲。 龟甲背上的纹路经千年风霜依旧清晰，黑眼镜把它怼到张启灵探照灯前面仔细辨认后，露出来一个笃定的笑。 （这个点，就是机关的位置。） 黑眼镜指了指龟甲上一个白点，又低头给张启灵指了指那个点在宫殿群里的位置。 （去吧哑巴，就决定是你了!） 他摆出一个投掷精灵球的动作，即使在海水里也停不下想搞事的心思，然后黑眼镜一回头，正正好看清张启灵此时平淡无波（但仿佛在看傻子）的表情。 黑眼镜：……嚯，这哥们儿可真无聊。 张启灵定定看了（傻子）黑眼镜一眼，缓缓把头转了回去看宫殿群。 在尖刺的遮拦下，其实宫殿群的情形他看不太明白，但当时惊鸿一瞥的时候张启灵已经把宫殿群的大体构造记了下来，所以现在只需要黑眼镜指出一个点，他也可以想象出那个点的位置。 只听“噼啪”一阵骨头轻响，张启灵的身形瞬间缩小了很多。 潜水服挂不住，自己脱落下来，被黑眼镜直接推波助澜又送了上去，而在这几秒间，缩小的张启灵已经如游鱼般飞射而出! 水面上捞皮的胖子：……你们俩可真会玩儿。 张启灵不知道胖子的想法，此时他谨慎地穿梭在尖刺狭窄的夹缝之间，几乎每一次穿过都是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事实上使用缩骨功后并不适合进行什么剧烈运动，他现在保持体型快速游动，几乎每一次大的动作都会带动全身扭曲的骨骼，激起一阵阵隐痛。 对于痛苦，张启灵已经开始习惯，但是习惯并不会使痛苦减轻。 黑眼镜指的位置很精确，张启灵几乎到达的一瞬间就凭经验看出了机关所在的位置。 发丘指细细摸索下部的砖块儿，微微一顿后瞬间插入缝隙将石砖撬了出来——这下面，一副精细的齿轮嵌合装置显露出来。 “咔嚓——” 黑眼镜在上面没等多久，一声清脆得仿佛响在耳边的声音传来，接着是密密匝匝的金属摩擦声。 ……下面的尖刺，已经开始缓缓收缩。 张启灵没有立刻出去，他待在原地，抬头看着无数金属棒从他头顶撤开，一时间竟有了一种脱离束缚，重见光明的感受。 骨骼在剧痛中恢复原样，水压让他很不好受，但是此时他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吴天真还没有到，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这种考量让他有一点急迫，注意到黑眼镜到了自己身边，他比了个向上的手势就想要上浮。 却在这时，脚底那个已经被解开破坏的机关突然发出一声震颤—— 金属隔板瞬间被从内向外顶开，一条长满锯齿形利齿的粗壮海蛇猛地探了出来，作势就要咬住张启灵的脚踝! 张启灵的反应迟了一步，而等他下意识闪避的时候，那蛇却已经化为一道残影从他眼前飞了出去! 而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枪响!! 那蛇刹那间爆成一团血雾，被海流席卷无影无踪—— （可以啊，胖子～） 黑眼镜给上面探头下来的胖子比了个大拇指，刚刚那蛇被他扯出来甩飞的一瞬间，胖子的子弹已经到达，这种精准度和预判力都很不简单。 “哼，也不看看胖爷我是谁～” “当着我的面儿咬小哥，是当胖爷我死了吗？” 胖子刚抬起头打算回忆并欣赏一下自己的英姿，却突然听到吴天真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去，胖子你快闪开!!!” 随着声音猛地看去，胖子惊恐地发现吴天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着船直奔他而来，那速度就像脱缰的野马，看样子他再不躲脑壳子都能被船削掉一层! “我了个大草!!!!”胖子简直在水里连滚带爬让了个道儿，那船几乎堪堪擦着他过去! “胖子，你们没事吧？”吴天真还问。 于是张启灵和黑眼镜刚刚出水面就听见胖子跳脚的声音： “没事……你看看胖爷我像没事吗？!” “天真，你的开船驾照我现在宣布被吊销了!!!” 第112章 包扎 吴天真万万没想到，自己乘风破浪，力敌金鳞鱼，带着一番豪情壮志和视死如归像是踩着七彩祥云的救世英雄一样光辉登场—— 居然一见面就被吊销了驾照？! 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不是胖子，我觉得这不公平，那你不能就因为一点点小小的失误就把我一棒子打死啊？!”吴天真试图最后拯救一下自己的开船权利。 “我靠!”胖子好不容易爬上船，几乎累得半死，瘫在甲板上回道：“你那是小小的失误？!” “天真少爷，您要是再失误一点点我胖爷可是脑壳子都要被你撞上天了!” “呃……”吴天真有点儿心虚，他刚刚情绪趋向疯狂，倒还真没怎么注意到胖子在水雾中露出水面的脑壳子。 胖子没听到吴天真再回他，有点子奇怪，刚想爬起来看看，却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欸？”他一个胖猪翻身，在甲板上趴下，贴上去仔细闻了闻。 “这怎么一股子酒味儿？” 而就在这时，张启灵和黑眼镜在胖子之后爬了上船。 跟一上船就和甲板相亲相爱的胖子不同，张启灵身体素质极强，并没有感到非常疲惫。 也因此，他一瞬间就发现了吴天真身上的不对劲。 ……衣服凌乱，隐隐有一股烧焦的气息，重心倾斜，左腿上丝毫不敢施力，两只手还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背在身后，就好像非常害怕被他看见一般。 “哇～”黑眼镜抱着手臂左右看了看，露出一抹看热闹的笑。 他凭良好的视力看到了船侧的一点肉泥，溜溜达达拿匕首刮了一点儿，然后走回来搭上张启灵的侧肩。 “哑巴，看样子咱们不在的时候，这儿还挺热闹～” 张启灵偏头看了一眼刀尖上的金鳞鱼残骸，以他的经验一瞬间就将这与船上的点点烈火痕迹联系起来。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但是黑眼镜与这哑巴也算有了深厚的搭档经验，此时只是一眼就看出张启灵的不快。 果然，张启灵没再说话，他径直向吴天真走过去，一把就把他背在身后的手扯了出来。 ……那上面被烈火灼烧而过，又没有及时处理，现在已经泛起红色，起了一层水泡。 “为什么不处理。” “阿这……”吴天真从来没见过张启灵发怒的样子，在他印象里小张一直脾气很好（很好欺负），此时乍一下这个样子，小吴一激灵恨不得两腿一软跪下来进行八千字的检讨书朗诵。 而就在这时，胖子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小张的语气实在过于严肃了。 他“垂死病中惊坐起”，震惊地发现吴天真的状况。 “靠!这他妈怎么回事？!” 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胖子怒火中烧：“天真，你这是怎么了，是谁干的？!” “妈的，让他出来，我现在就把他扒皮抽筋!!” 吴天真：……虽然但是，那些金鳞鱼恐怕都烧成灰了，连皮和筋也没剩下。 “我没事，真的没事!”吴天真试图把情绪激动的胖子安抚下来，但是这一看不得了，他一下看到了胖子胳膊上的伤口，虽然简单包了一下但完全没卵用，血还是蹭蹭冒。 “胖子你这这么大一口子，快我给你包上!” “哎呀胖爷我皮糙肉厚的，你先包!” “胖子你先!” “天真你先!” “你先你先!!” …… “你们，”张启灵突然抬手分别抓住了这两个疯狂谦让的伤员，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但是显而易见地肤色好像更白了一层。 这更苍白的肤色透着他兜帽下的双眸更加黝黑，此时胖子和吴天真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几乎瞬间闭了嘴，闭得太快差点儿咬到舌头。 而这时张启灵的下半句话终于传来—— “都·给·我·包。” 吴天真and胖子：……为什么都潜完水了他的兜帽还这么牢固，这是用胶水黏上了吗？! ……虽然有点儿害怕，但是为什么这么想笑？ ……现在他俩要是没忍住笑出声，会被小哥打死吗？ 于是最终在恐怖小张的淫威之下，吴天真和胖子还是跟幼儿园小孩儿一样排排坐好，乖乖被张启灵包好了伤口。 而在这个过程中，黑眼镜一直在旁边“哈哈哈哈”狂笑配音，甚至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还从船舱里翻出来一个相机对着这三个人上下左右拍了好几张照片。 据他所说，这种《哑巴镇压家长，反抗封建大家族压迫》的戏码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如果今天不留下照片他今晚都睡不着觉。 吴天真：……怎么不困死你算了!! 小吴和小胖都很想跳起来给这个可恶小黑重重一击，但是每当他们稍一动弹，就会对上面前张启灵的死亡凝视。 张启灵：盯—— 小吴和小胖（立马坐回去，整个人毫无尊严）：您继续，您继续! 于是张启灵又垂下眼眸，静静地又细致地把绷带的末梢认真绑好。 他心里有些想法，想要告诉这两个人，但是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小哥的记忆里都没有任何适用于这种情况下的措辞和经验，于是他只是沉默着盯着绑好的绷带，思索着思索着又进入了发呆状态。 他不动如山，仿佛已经超脱于世俗了，但他眼前的吴天真和胖子现在简直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所以小哥为什么不动了？他们现在能动了吗？腿要麻了!! ……我靠，黑眼镜你这个神经病能不能别笑了!!! 但好在，张启灵很快被黑眼镜嚣张的快门声惊醒，他用“你死了”的视线看了一眼黑眼镜，然后转过头深深注视了吴天真和胖子一会儿，站起身拉下兜帽，什么都没说地走了。 这巨鲸在机关被收回去的瞬间又陷入了短暂的停滞状态，张启灵不知道它还会不会上浮，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去驾驶室把船开离了巨鲸上方的水域。 “生气了，哑巴？”黑眼镜不知怎么跟了进来，此时在驾驶舱里站没站相地靠在墙上。 “其实我不是很明白你在想什么，”黑眼镜看着张启灵的背影，突然说了一句话。 张启灵以为他还会紧接着说下去，却发现黑眼镜停了下来，转头看去，这个一直浪荡示人的家伙此时正举起自己的一只手细细观看。 ……那只手健康有力，非常年轻。 将视线转移回操作台，张启灵突然不想听什么话了。 驾驶舱中的气氛凝固下来，两个人在这无言的寂静里相背而立。 良久—— “你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死的。” 第113章 对话 吴天真和胖子正在甲板上看日出。 此时天光破晓，一缕晨色在海天相接的位置探出。幽深漆黑的海面瞬间泛起一丝白色，这白色缓慢，但又迅速地蔓延开来，很快就将他们的座船吞噬。 天亮了。 此时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张启灵从驾驶舱走出。 “小哥!”吴天真立刻露出狗狗一般热情的笑容，他刚想迎上去，却突然发现张启灵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 ……明明给他们包扎完以后，张启灵的情绪有了很大好转，可现在看过去，他却好像更加难过了。 吴天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不对，因为张启灵一直是那一副淡淡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突然张启灵抬起头看了过来，吴天真立刻把笑容重新挂上，但没等他说话，张启灵已经挪开了视线。 他走了，没跟他们说一句话。 “天真，这什么情况？”胖子也看到了刚刚那一幕，事实上他和吴天真的表情变化和思想变化基本相同，此时也是一致的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道。” 沮丧地回了一句，吴天真抬起手看了看规整的绷带，难道小哥还在为他们的受伤不满吗？ ……不对，小哥不会因为这种事不理他们的，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 而就在这时，黑眼镜慢吞吞地从船舱踱步出来。 几乎是一瞬间，吴天真就明白了问题的根源—— “黑眼镜!”他猛地喊道，脸色是严肃的怀疑，“你刚刚和小哥说了什么？” “……” 黑眼镜没回答，只是转过头定定看了他一眼，缓缓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还是挂着那一副痞笑，但是身周的气氛却让吴天真忍不住紧绷起来。 ……太沉重了，可是为什么？ “就算黑爷我大发善心～”黑眼镜正面对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但那光束映在他的墨镜上却显出一丝冷色。 “别对那哑巴付出太多感情。” “什——”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胖子听不下去了，走上来质问，但就在他打算让黑眼镜见识一下自己在菜市场争斗多年练出来的吵架水平时，吴天真突然拦住了他。 吴天真抬起头时，眼神已转换为笃定：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告诉我。” 此时的他不再有那种单纯，眼底分明有着一抹潜藏的狠意。 黑眼镜笑了一下，他之前还原出船上那场火的前因后果时还怀疑了一会儿，不太理解菜狗吴天真怎么能做出那种事，但眼下一看，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书生范的家伙分明有着两幅面孔，只是他的第二幅面孔还没完全显露。 别说，这样的吴天真倒是让他有了几分兴趣，对于刚刚哑巴提出来的那个请求他也终于开始认真思考起可行性。 虽然他一向是不建立深厚人际关系的信奉者，但是长久在变化的世间游荡，他也难免感到无聊。 ……找个徒弟玩玩儿，也不是不行？ 吴天真心中那些关于张启灵疑问已经堆积如山，好不容易发现突破口，但这个黑眼镜不知道怎么回事光搁那儿笑一句话不说，他现在急得几乎想跳起来打爆他的狗头!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武力值的差距让吴天真被迫冷静下来，将礼貌贯彻始终。 而就在这时，突然船身一阵剧烈震动! 那巨鲸仿佛被这阳光惊扰，摆脱了静止不动的状态，又开始了上浮! 但这次的上浮极为迅速，几乎只是几秒，整座鲸岛已经完全冒出水面!! 不知在海水里沉眠多久的青色的宫殿群赫然暴露在空气中，那些还裸露在外的白色“珊瑚”寄生虫遇到阳光，瞬间萎缩干瘪，仿佛被烤干一样化为飞灰散去。 “嗡——” 悠长连绵的叫声，似乎传递了来自远古的问询，鲸岛的四周一圈圈涟漪荡散开来，将远处的船也带着摇晃不止。 而就在阳光之下，那高高耸立的塔楼之上，那两个鎏金大字终于清晰地显露出来—— （瀛洲） “……这就是瀛洲。”吴天真没看过海底宫殿之景，此时看到这在阳光下泛着光晕的青色宫殿群，一时之间也感受到了它周边隐隐的仙气。 这宫殿在清晨海面的云雾缭绕之中，竟真的像是一座海上的仙岛，也难怪那些偶然看到的古人会将这里看作与天界相连的升仙之地。 “瞎。” 张启灵的声音从船下响来。 他们的船此时正正好靠在鲸岛周围的海域，张启灵不知何时已经下船登岛，一抬头却看到和吴天真胖子聚在一起的黑眼镜。 “来了来了——”黑眼镜头也不回，朝吴天真随意摆了摆手，单手一撑船边已经如飞鸟般整个跃起，几乎毫不停顿直接从甲板上跳了下去，落地之时甚至没发出太大声响。 这个动作让胖子和吴天真一瞬间想起当时苍山小哥从棺材洞跳进雪人峰里时的场景，一模一样的灵敏。 这两个人虽然性格天差地别，但是却有着一样强悍的身手，一样神秘的过去，一样孤独的气质。 ……就好像他们能看到一样的风景，看到他们永远看不到的世界。 “哎，他怎么什么都不说就跑了？!”胖子愤愤不平。 但吴天真此时却异常平静。 “他不会说了。”黑眼镜不是那种会背着小哥随便乱说的人，虽然他看上去不着调儿。 “但我绝不会听他的!” “我不知道小哥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 “可我知道，小哥是我的朋友。” “得劲儿!”胖子一巴掌拍过来，“胖爷我就欣赏天真你这股子意气!” 这夸赞反而让吴天真不好意思起来，他低下头，突然看到正和黑眼镜说着什么的张启灵仿佛不经意间抬眸看了这边一眼。 ……小哥在等他们。 这个认知让他重新快乐起来。 “胖子，快下去吧!别让小哥等急了!” “得嘞～” 第114章 松缓 看到吴天真和胖子作势下船，张启灵松了口气，装作自然地继续向前走。 黑眼镜的话对他确实造成了影响。 ……得到小哥的身体特性之后，他的寿命也变得悠长，在穹窿银城的时候他已经在那百年洪流的冲刷下深刻的理解到了这一点，但是出于一些他不愿细想的原因，他一直刻意忽略这件事。 他和黑眼镜不同，黑眼镜已经在这世间流浪了漫长的时间，在人际关系这方面看得很豁达。 对他们来说，世间的人都仿佛是朝生梦死的蜉蝣，短暂的轰轰烈烈后就是猝然而逝，留下来给他们的只是漫长而绝望的回忆。 张启灵突然意识到，现在的他，不会再成为任何人的归人，而只能在一段又一段的人生中重复地扮演一个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过客。 不知不觉中，吴天真和胖子好像已经成了他在这个世界的落脚之地。他就像是一个被丢进陌生世界的游魂，靠着这两个人的牵扯才不至于迷失。 他在这里的职责是什么，他的方向和前路在哪里，如果有一天吴天真和胖子真的死去……他的归途又怎会存在？ 到那时，也许他会成为一个徒劳地在渡口等着已沉没船只的水手，会成为在黄昏时刻奢望黑夜和白天能够交融的痴心者，会成为一个祈求遥远光年外的神秘星辰能路过地球上空的傻子。 也可能他只是继续行走在世间，等着遇到下一个吴天真，或者下一个胖子。 ……怪物。 张启灵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系统改造成了一个怪物。 一个……注定被独自遗落在光阴背面，强大无匹，却连家的方向都找不到的怪物。 从未正式面对的问题突然被摆在眼前，就好像是枯木下的青苔突然被翻出来暴晒，阴暗腐朽的气息随之萦绕而起， 带着即将走入绝境的无奈和感伤弥漫开来。 张启灵试图从小哥的记忆里找到面对这种情况的解决办法，但翻来找去，目之所及的只是一片空茫，就仿佛是一张白纸，虽然干净，但也满溢孤独。 ……间接性失忆。 就好像是一台定期格盘的电脑，那些曾经的热血沸腾，曾经的心灵相通，曾经的肝胆相照，曾经的生死与共……无论是悲伤、快乐、幸福、愤怒，都好像是一串没有情感的数据一样被一键删除了。 这种在世间摸索着一遍又一遍寻找记忆的人生太过痛苦，张启灵只是深入记忆，已经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但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遗忘分离记忆的捷径？ 他们死了，他忘了，从此就好像他们从未相遇过一样，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吗。 根本不是的。 “喂，哑巴!”黑眼镜的声音突然传来。张启灵只感到手腕儿一紧，死死扣住宫殿外柱的手已经被黑眼镜抓住生生按了下去。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知不觉间使力过大，此时手指正传来隐隐疼痛。 黑眼镜实在是很疑惑了，他不理解为什么张启灵会因为这种事，情绪波动至此。 倒不是黑眼镜他心如铁石无情无义，主要是他一直以为张启灵和他一样，是已经在世界上孤独跋涉许久的苍老灵魂。 见惯世间生死，又怎会因为短暂的情谊而如此动容？ “你——” “小哥!”却是吴天真和胖子终于追了上来。 吴天真此时脸上一派开朗，看上去就好像刚刚那个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的人不是他一般。 胖子也什么都没提，只是在那里嗷嗷地抱怨张启灵居然不等他，说什么等回去要剥夺一天小张第一个挑选动物雪糕的权利。 两个人笑嘻嘻的，就好像那些可能会让他们生疏的东西根本不存在，就好像张启灵刚刚那一时的回避根本不存在。 张启灵在驾驶舱出来时本是不知道再如何面对两人，那一瞬间他是真的产生了此番之后就此分离的想法。 但是没想到，他刚刚才犹豫着挣扎着在三人之间划出的浅浅沟渠，转眼之间就被吴天真和胖子越过。 他们不仅越了过来，还表现出一副根本没看到那沟渠存在的样子，乐呵呵地站在他面前，脚下随意几下，掀起的土甚至将那沟渠填平了。 “小哥儿～”胖子仿佛看不到张启灵的眼神回避，一下揽了过来，嘴里喊着莫名带着儿化音的称呼，大大咧咧的样子一如既往。 “这刚刚胖爷我光顾着制裁那些触手怪了，都没仔细看看这个啥玩意儿仙岛的。” “你不得带兄弟我仔细游览一下？这导游干好了胖爷我可是大大有赏，回去后立刻恢复你第一个选雪糕的高端地位～” “对啊对啊!”吴天真见状立刻跟上，急不可耐地直接推着两个人走，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有黑眼镜在的）危险之地，“我也想看看瀛洲长什么样子，小哥你就带我们一起逛逛吧!” 张启灵：…… 他不知怎么的，居然拒绝不了。这两个人的臂膀在这一刻甚至坚韧过精钢铁链，让他无法抗拒。 黑眼镜在旁边啧啧称奇地看着哑巴莫名其妙地被挟持走，这一下子好像张启灵又将那些东西抛之脑后了。 他刚抬了一下脚想要跟上去，却突然看到吴天真猛地回头给了他一个想要充满威胁但是用力过猛反而显得搞笑的“恐怖”表情，一时间哭笑不得，于是放缓脚步，慢吞吞地吊在后面。 ……不得不说，他甚至一时产生了点儿觉得这样也不错的幻觉。 可怜哦，想他黑爷一直是个天大的好人，今天可真是枉做反派啦～ 第115章 记仇 这宫殿群在浮出海面后一下子仿佛成了一座普普通通的建筑，没有海流萤，没有“珊瑚”也没有皮皮虾，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它安静的像是陆地上随处可见的房屋，但是哪里的建筑群会像这里一样，除了宫殿竟毫无草木生物，看上去就好像是一片没有生机的死地。 “奇怪……按道理来说，这鲸鱼在海里沉浮那么长时间，上面多少会生长一些海草藤壶之类。”吴天真仔细看了看这些干净整洁的青石砖，触摸上去光滑无比。 “怎么会这么干净？难道这些特殊的砖块儿是可以避免生物附着的吗？什么原理啊这是？” “不对啊，”胖子接道，“那胖爷我下去的时候这上面可是热闹的很呢!” “那草儿长得，嚯，那叫一个不讲武德，直接就是对胖爷我进行一个热情挽留，我是想走都走不了!” 胖子这一说，吴天真也想起来那瀛洲岛刚刚露出海面时在阳光下化为飞灰的白色不明物体，思绪一顿，也是开始疑惑起来。 “也是……明明它之前是生长过植物——” “不是植物。”却是被他们拉过来以后一直安安静静不发一言的张启灵突然开口。 “那些，是寄生虫。” 这些青石砖应该确实有着预防外部生物和植物生长附着的作用，但是“珊瑚”其实是来自于鲸鱼身体内部的寄生虫，偶尔从砖缝里钻出来捕食，根本防不住。 “哎呀让我胖爷说!”胖子听了一脑壳寄生虫还是植物，现在云里雾里，但是他也不是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男人，他的脑子里当下只有一件事—— “快快快，先赶快的开一个屋子!”胖子带着开盲盒的兴奋，一阵苍蝇搓手，左右观望间已经选好了幸运房间，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门口。 但好在这个时候他多少还是想起来了一点儿兄弟情，又略后退了半步，嘿嘿笑着回头：“那个，小哥，天真哈，咱们不得，那啥一下，嘿嘿嘿!” 张启灵：…… 他微微偏了一下目光，不太想再看胖子那个满脸写着金银财宝的猥琐模样，于是安静地把视线集中在眼前宫殿的外壁上。 那外壁青石砖紧密结合，正正好位于面对阳光的方向，此时在光束直射下，隐约显出一点繁复纹路的痕迹，看上去这宫殿群的建造者废了不少心思。 而就在这时—— 突然，一道黑影陡然在那墙上闪过!! 这是一道人的影子，但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长成那样？! 两条胳膊一条长至腿弯，另一条却短得像是个安在肩膀处的瘤子，头颅上宽下窄，形成一个诡异的倒三角形状，看上去比起人类甚至更像是一种奇诡的螳螂。 而且……那身影分明高得异乎常人! ……难道是太阳光线的角度导致这影子发生了扭曲吗？ 不可能。 这阳光分明是直直射下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形成这样的诡异。 脑海里在电光火石之间想了很多，张启灵几乎是瞬间回身，但是身后除了溜溜达达的黑眼镜根本空无一物! 于是一刹那他就反应过来，那黑影根本不是在他们身后闪过的，而是—— 本就如鬼魅般从那青石砖墙上浮现而出的，什么东西。 但再看过去，那影子却已经消失不见了，就仿佛是在这熔炉般的阳光热度下悄然消融了。 黑眼镜慢吞吞地靠了过来，看到张启灵转过来的视线时故作夸张地比划了一个怕怕的姿势，表示他现在害怕吴天真怕得很，根本不敢靠近。 张启灵不打算配合他的搞怪，事实上他现在心里油然产生一种“你果然去跟他们交流了”这样的明悟。 但这是早就有所预料的事情，他的心情还挺平静的。 他一点也不记仇。 “墙？” “嗯，我刚刚也看到了。”黑眼镜扶了扶墨镜，在这炽热的光下，他这墨镜终于发挥了它本来应该发挥的功能。 “是个有趣的玩意儿，估计这地方有不少～”黑眼镜笑起来露出一嘴白牙，看上去却一点儿都不明朗，反而显出一种猛兽即将狩猎的森然可怖。 得到确定，张启灵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吴天真和胖子刚刚在门口一阵唱念做打，根本没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此时已经迫不及待地推开了一条门缝儿，正偷偷摸摸地往里看。 这些石砖的遮光效果很不错，即使外面已经晒到连眼睛都睁不开，但是这屋子里面还是漆黑一片。 阳光顺着门缝儿投射进去，在丁达尔现象下显出分明的轮廓，那些细小的微尘在光束里飞舞，更显露出这里的陈旧苍凉。 身边一阵小小的风拂过，两人回头一看才发现张启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门口，这悄无声息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只脚上有肉垫的猫。 “小哥来了，咱走着？”胖子嘴上问着，但是手下已经“蹭”得一下把门整个呼噜开了! 如果是他自己来，他肯定是得仔细检查着这里有没有机关暗器之类，做好准备再小心进入。 但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他旁边可是有小哥啊! 他们现在对张启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在性格方面），那这里要是真有啥机关暗器，张启灵根本不可能看着他们打开门。 小哥在手，天下我有，就是简单两个字—— 豪横! 怀着这种莫名的得意，吴天真和胖子直接雄赳赳气昂昂地踱步进去，比起探秘险地，他们的样子看上去更像是领导人视察千年古建筑安全问题。 张启灵紧随其后，但就在黑眼镜想要跟进来的一瞬间—— 只听“砰”得一声，张启灵居然直接把门重重甩回了门框。 这要不是黑眼镜感觉灵敏，身手矫健，擦着门边儿躲了过去，那他那高挺的鼻梁说不定就要被这一下砸塌了。 ……不要怀疑。 黑眼镜盯着那被重力砸回来以至于上面都裂开了一丝丝裂纹的门板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相信这玩意儿倾注了哑巴不少力道，真要中招儿了，别说鼻梁了，他脸盘子都得砸扁。 吴天真和胖子也被这一下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却只看到张启灵无辜的眼神。 吴天真and胖子：……一不小心吧，大概？ ……没错，就是一不小心。 张启灵和推门而入的肉眼可见的特别记仇的黑眼镜对视一眼，仿佛刚刚那一切都和他无关。 ……他根本不是一个记仇的人。 第116章 绘画 这宫殿外面雕刻精细，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它们的庄严美观，但是里面却是截然不同的黑暗世界。 几乎没有的通风透光设计让这里面仿佛洞窟深处一般暗淡无光，几人轻轻踏在地面上，能听到脚底碾压灰尘的咯吱咯吱之声。 “这建筑群不是一直泡在海里面吗？”吴天真蹲下用手捻了一点儿灰尘，感受它在手指间的触感，干燥无比。 他们在巨鲸浮出水面的半个小时内就已经登岛，要说这些宫殿是在这短短三十分钟里被阳光烤干，以至于积上灰尘，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 但要说这里的密封性好到千年浸泡也没有一丝海水进入，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不提这些隐隐有微风透过的石缝，光是那少有的几个小窗口也一定能保证这宫殿内部完全由海水填满。 吴天真纳闷儿地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来，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自己学过的科学知识好像一下子都不太好使。 “哎呀，要我说，你那些科学知识在这些地方就没得用～”胖子耐着性子在这儿看了半天《吴老师研究瀛洲自然》，实在忍不下去了。 “干嘛非得在邪门儿地方讲科学呢，那不是逮着玉皇大帝讲佛经，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吗!” 无视了吴天真嘟嘟囔囔的“再怎么邪门总得讲究基本法吧”，胖子摩拳擦掌已经转开了视线。 他这一进屋子就已经眼尖地发现了一个放在角落里的大鼎，这鼎虽然隔得远还看不清具体构型，但是光看那两米左右的高度就知道那必定不是什么便宜货。 于是一瞬间屋子里其他的那些什么石桌子石椅子石凳子都无法得到胖子的心了，他的拳拳热爱已经全部倾注在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妖精身上。 看着胖子颠颠儿地跑了过去，张启灵作势要跟上，但突然想到什么，于是看了黑眼镜一眼。 ……他们进来时遇到的那个影子危险程度未知，虽然现在已经隐匿了身形，但是谁也不知道它会做什么。 而且那玩意儿甚至不一定有没有实体，若是它真的突然出现，两人需要及时作出反应。 黑眼镜此时估计还记着仇呢，眼见张启灵看过来，却抱臂摆出一副自己长年失明见不得外人的模样。 张启灵：……幼稚。 他决定不跟这个活了不知多少年，有时却好像还没出青春期的黑眼镜计较，毕竟像他这样成熟稳重不记仇的人这个世上并不多。 此时他已经跟着胖子到了巨鼎旁边。靠近观察，这鼎的表面布满繁复花纹，隐隐约约构成一些不知意义的图画。 看上去就好像是一群人围在一个池子前打水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没有常见的神兽图像，没有不符合常识的特殊情况，和之前他们遇到的壁画之类完全不一样。 按道理来说，鼎这种有着祈福含义的特殊物件上精心雕刻的花纹一定会蕴含或多或少的信息，为什么这一个…… “好家伙!”就在这时，扑腾一声在旁边响起，张启灵循着声音看去，却是胖子刚刚试图攀爬这个鼎，却不知怎的摔了下来。 伸手扶住胖子，张启灵眼神一凛，纵身一跃几乎如一道黑影般瞬息间落到了巨鼎之上。 ……胖子虽然身手不比张启灵和黑眼镜，但也超过寻常人一大截儿，这么一个两米高的鼎，以他渴求宝贝的热切应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登顶，怎么说也不至于摔下来。 这里面有东西——! 胸前固定的手电随着他附身的动作打了下去，光束中黑金古刀铮然一声出鞘。 张启灵半跪在狭窄的边缘之处，即使是在只有三指宽的地方挥刀，他的身形却还是稳稳不动。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只听一声铿锵之声!! 正在研究墙壁上奇怪痕迹的吴天真听到声音猛地回头，一瞬间只在黑暗的角落看到一道火花炸开! 而在下意识捕捉那火花后他才找到张启灵的位置—— 此时小哥以一种委委屈屈的姿势缩在巨鼎和房顶之间的狭小空间里，黑金古刀在那一下碰撞后被他横在身前，整个人都好像是炸了毛一样紧紧盯着鼎里的黑暗。 以吴天真的眼力一时看不到那鼎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他已经紧张起来，丢下还没研究完的墙壁急忙赶到了鼎下。 “胖子，这是什么情况？”他没轻没重地拍了拍胖子的背，“小哥在和什么东西打？” 胖子此时也有点儿疑惑，他伸出一只手，这只刚刚攀上鼎口的手掌心内赫然有一道显眼的白痕。 ……那个形状，就好像是被什么尖尖东西戳了一下。 “嘶——这我还真不知道。”他摇了摇头，“不过肯定是个能动的玩意儿，要不也不至于把胖爷我吓了一跳。” 而就在这时，几人只听见鼎内突然传来一阵密集而急促的窸窣声——! 张启灵瞬间暴起，只见一道白影从鼎口猛地探出，刚想刺向他却已经被黑金古刀卡住! 凛冽刀光下，张启灵以常人无法想象的扭曲姿势在极小空间里一个腾挪，长腿狠狠砸下，一声咔嚓脆响之后一个白色的东西已经被他扯着脖子甩飞出来! 那东西在地上一阵滑行，中间发出被掼在地上时的碎裂声，直到一头撞在石桌子上时才停止。 吴天真和胖子把光打过去，只见那竟然是一具惨白的骨骼! 一具……人身鱼尾的骨骼! “我去……这是鲛人的骨头？”吴天真第一次看到这传说中的物种，即使现在只剩下一个骨头架子他也非常兴奋，颠颠凑过去研究。 鲛人骨头虽然被张启灵砸破了脑壳子，但是毕竟已经是个死鱼，生命力还是很旺盛，此时发现吴天真开始研究它的性别，异常愤怒地在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骨头摩擦声。 “呦，熟人啊～”黑眼镜的声音传来。 吴天真只觉得此人的声音里透着不怀好意，警惕地看过去，却见黑眼镜居然把手伸进衣服里掏了掏—— 掏出来一支蜡笔？! 还t是粉色的？! 吴天真：……我去，你有病吧？ 眼见那只可怜骨架子步上了前辈后尘，由白色涂装普通款华丽变身成了粉嫩嫩少女限定装扮，张启灵缓缓别开了视线。 ……不知道黑眼镜这个爱好到底还要坚持多久，总之他暂时还是不要下去了。 第117章 透明 这个艺术创作一开始只是黑眼镜一个人的放纵，但很快在黑眼镜掏出更多蜡笔后，这转变成了三个人的狂欢。 胖子几乎是瞬间就加入了活动，展现出非同一般的艺术细胞，三两下就给骨头架子画出一个比基尼的轮廓。 吴天真虽然嘴上说着胖子真变态，但是在他拿上绿蜡笔在骨头架子破损的脑壳子上增加了一顶帽子后，他瞬间抛却了自己曾经的坚持，玩儿的不亦乐乎。 他们甚至还试图把缩在鼎上的张启灵拽下来进行集体活动，但是被冷酷小张无情拒绝了。 倒也不完全是想给那骨头架子留一点点尊严，主要是—— 张启灵向鼎内看下去，只见在空荡的器具底部，赫然有着一个深邃的空洞。 他已经听到了底下那东西窸窸窣窣爬上来的声音，愈来愈近，愈来愈强烈。 黑金古刀缓缓横转，猛烈的刀气在四周缓缓沉积，凝聚成一个庞大的煞气团。 而就在张启灵蓄力完毕，准备一击打爆那东西狗头之时—— 那玩意儿居然好像是感受到了刀气的威胁，在洞口边缘犹豫一会儿，从心的情绪逐渐占了上风，竟是直接作势要战略性撤退了! 张启灵：…… 他一时无语，当机立断瞬间旋身后撤，如一只鹰从悬崖边落下。 “瞎——!” “轰——”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声巨响紧接着跟上!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丢掉蜡笔到达巨鼎之旁的黑眼镜一记侧踢，精准轰在鼎侧中心! 那厚重高大的鼎在这一脚之下居然携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直接侧翻而去，在青石砖地面上横移一阵后轰然倒塌，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阵烟尘! 而也就是在巨鼎砸落的刹那，那洞口处一点白色受惊顿住。 此时张启灵恰好后翻落下，脚尖点地的一刻手中黑金已经势如破竹飞射出去! “铮”得一声，刀身已经深深插入墙壁，一个东西随着那震动剧烈挣扎，却因为整个趴在地上的姿势不得不停下。 这一切几乎发生在几秒之间，吴天真和胖子还没反应过来，眼睛看了过去，但手下却还没跟上脑子，慢慢地在第一个倒霉骨架子上又划了两道。 张启灵走过去弯腰把刀拔了出来。 那在洞穴内部鬼鬼祟祟的赫然又是一个鲛人骨架子，此时被黑金古刀穿过头颅空洞而过，抱着自己脑壳子上被切割下来的几个碎片发出咔哒咔哒的哭声。 ……大概是哭声吧。 吴天真猜测着想：也有可能是在为自己辩解。 ……毕竟他们脚底下这个现在花里胡哨的骨架子此时看上去也挺激动的，咔哒咔哒地甚至快把自己本就不结实的肋骨摇散喽，看上去就好像在埋怨自己寄予厚望的队友居然连挣扎都没有直接送了人头。 好吧，无论怎样都好。 吴天真：……所以为什么他们俩这么有默契啊？! 有默契的两个人没有注意到小吴的瞳孔地震，黑眼镜慢吞吞地走到那个露出的洞口前往下看去，没了黑暗的阻挡和骨头架子的捍卫，此时这个洞口里面一览无余。 并没有他们想象中深，看上去只是一个小小的避难所，估计塞下两个骨架子以后就没啥空地方了。 于是黑眼镜很快失去了兴趣，专注于把另一个新来打卡的骨头架子也涂成粉红色。 张启灵这次也拒绝了黑眼镜的艺术创作邀请，但是出乎意料的，吴天真居然也放下了蜡笔，看上去蔫蔫儿的，好像又产生了一些属于小狗狗的心事。 “怎么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但是小吴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在纠结什么，于是他面对张启灵难得的关心直接转移话题—— “小哥你看，我刚刚发现，”吴天真指着他之前一直深入研究的墙壁，突然又好像恢复了精神一样说道，“这宫殿里面一定遇到过火灾，而且火势不小!” “这墙壁上这些焦黑的痕迹就是火灾的证明!”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张启灵果然看到那墙上一层淡淡的黑色，之前掩藏在黑暗的空间里并不显眼。 ……火灾吗？ 但是这宫殿群外部的墙壁却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黑渍。难道这火灾是只发生在内部，并未涉及到屋外的吗？ 张启灵正思索间，却突然听到胖子“嗷”得一声窜了个高，那声音就好像是开水烫猪皮一样，带着一股子撕心裂肺的悲痛。 那胖子不知怎么回事，骂骂咧咧地直接窜到张启灵旁边，眼睛左右扫视之间带上了凝重。 “小哥，不对劲!”他猛地搓着自己的胳膊，松手后那里居然显露出一大片被烧灼后的痕迹! “我刚刚好像被什么玩意儿狠狠烫了一下!” “我靠!这一亩三分地儿啥东西没有啊？!” “刚刚到底是什么情况，”胖子猜着猜着突然顿住，然后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一抹恍然大悟和惊恐，“奶奶的，天真才说这地方着过火……” “这儿不会是什么鬼空间，积攒怨气，要情景再现把咱哥儿几个都烧死吧？!” 张启灵没说话，此时沉下心神，他总感觉周围有什么东西在高速移动。 而就在这时，把两个骨头架子捆好后溜溜达达走过来的黑眼镜突然一脚踹了出去—— 那地方明明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但就在他那一踢之下，居然发出来什么东西被击中的哀嚎之声! 随之传来的是滋滋啦啦的动静，黑眼镜放下腿抬脚看了看，他厚实的鞋底上赫然出现一丝烧焦痕迹，刺鼻的橡胶灼烧味道萦绕开来。 “哇哦～”他不带感情地感慨一声。 而也就在他把那东西踹飞的一瞬间，张启灵的灯光已经追了过去—— 只见光束穿过空气，竟仿佛被什么不存在的空气墙挡住一般突然断裂! 而也就在那光束断裂之后，那墙上，赫然投出一个诡异的人影!! ……外面墙壁那东西根本不是从石砖中浮现，而是一个能遮光但在他们眼中完全透明的实体!! 第118章 训练 “卧槽!”胖子被这不符合常理的一幕吓了一跳，“这啥玩意儿？!咱不会是进了什么鬼屋吧？” 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张启灵才拎着吴天真的领子躲开了一只横冲直撞的透明人。 很显然，这里面的透明人不止一只，它们分散在宫殿的各处，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开始在他们几人周围乱窜。 随着它们的移动，那些本来被他们踩踏而变得压实的灰尘瞬间转为极度干燥的分散状态，它们就好像一颗颗落下来的太阳，用炽热的温度烘烤着周边的一切。 “我知道了!”被张启灵一直拎着，毫无自行移动尊严的吴天真突然瞥到那些墙壁上的火灾痕迹，喊道，“这里面的灰尘根本是被这些生物在鲸岛浮上来的半小时内烘干的!” “还有那个火灾，之所以痕迹只存在于宫殿内部，都是因为大火完全是由宫殿里的这些不明生物引起!” 胖子毕竟有一定身手，倒不需要黑眼镜像小张提狗一样提着他，此时他靠着手电筒打光映出的影子左蹦右跳，也勉强维持住了平衡。 “所以呢吴老师？”他骂骂咧咧地一脚把一个冲过来的透明人踹开，只感到那热度透过鞋底直接烫到了脚底板，“那说了半天，这些不就是那啥，烫鬼？” “不是鬼。”张启灵突然插口，否定了胖子的猜想。 虽然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类似于鬼怪的生物，他们在长白山地底也曾遇到过传说中的鬼打墙…… 但此时的这个东西却绝不是鬼物，先不提它们违背鬼物阴诡特性的炽热温度，光是那显眼的影子就足以证明它们的身份并非虚幻之鬼。 而就在这时，余光中只看到墙上突然冒出一抹从左侧冲过来的影子，张启灵瞬间后撤躲避! 但就在他即将停下脚步的一瞬间—— 他的前方，突然袭来一股庞然热量! ……不对，除了左边的，前面也有一个没有显露出影子的透明人!! 几乎只是一瞬间，张启灵拎着吴天真甩向身后，另一只手在空中划过弧度的刹那抽出黑金古刀，直接侧转刀身用刀背狠狠拍在了那透明人身上! 刀身传来的触感略有尖锐，似乎是那一下直接拍在了透明人的脑壳子上。 冲过来的透明人跟苍蝇一样直接被拍飞!空气被带动起一股微小气流，张启灵顺着气流看过去，只见在不远处的青石砖墙壁上，那被拍飞的透明人的影子赫然再度出现! 这是…… 张启灵转过头，在他的正前方，那透明人刚刚冲过来的方向，那里正正好站着胖子的身影! ……透明人的影子能够投到青石砖上，但却无法投到胖子的后背上？! “……我懂了!”却在这时，一直被拎着甩来甩去但依旧没放弃思考的吴天真坚强地举起了手。 “这些东西，根本不是透明的，只不过我们的眼睛没办法看到它们!” “人的眼睛捕捉影像是靠接收反射光，但是我们能辨认的光其实只有可见光!” “这些透明人的身体不反射可见光，所以我们看不到它们，以为它们是隐形的。但其实它们一直在反射我们接收不到的不可见光，这使青石砖上形成了影子!” “按道理来说我们看不到反射不可见光形成的影子，但是刚刚胖子的背上没有成像，这说明那青石砖一定有问题，它其实是对不可见光敏感的特殊材料!” 吴天真一连说了一大串，几乎都快喘不上气儿了，但就在他停顿下来打算稍微缓缓的瞬间，他的身体却突然一轻，整个人被甩飞到了半空! 吴天真：？？？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空中飞人事业来自小张的抛弃时，身体一顿，自己已经被落点处的黑眼镜拎住。 此时再看过去，张启灵一只手解放，正抡着黑金古刀对那些烦人的透明人进行降维打击! 很显然，小张对隐形人的好感度在刚刚那一顿躲闪中已经到了负数，眼下他几乎一下一个嘤嘤怪，招招都在往它们脑壳子上打，极度凶残。 ……说实话，这个动作难度不低，毕竟，这些透明人的身高都不低于两米，对于小张来说，还是需要点操作才能保证每一击都正中它们的脑壳儿。 吴天真想着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没忍住笑出了声，但就在他沉迷于看小哥飞檐走壁坚持打人的 英姿中时，身体一高，自己已经被黑眼镜拎着后衣领举了起来。 抬头看去，只见黑眼镜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在手电筒的白光下发着森森的亮色。 吴天真：……等等，我现在落在他的手上？ 没等他想明白自己的痛苦境遇，只见黑眼镜突然嘿笑一声，居然直接—— 抡着他甩了起来？!!! “我靠!!!”眼见一个影子几乎和自己的位置重叠，脸上一阵烤火的热量，吴天真一声国粹直接一脚蹬了过去! 击中了，但是角度不对，脚踝还是被重重烫了一下，发出滋滋的声音。 “我去黑眼镜你是不是有病啊啊啊!”吴天真像是个狼牙棒一样被黑眼镜抡着甩，有的透明人他爆发潜力踢飞了，但有些透明人他反应不过来直接整个人拍了上去，几乎每一秒都在被烫。 虽然黑眼镜使力很有技巧，能保证他不会被烫死或严重烫伤，但是这么一套下来吴天真还是感觉浑身难受。 不仅仅是身体难受，还有—— 他觉得自己快吐了!!! 张启灵又砸扁一个透明人的脑袋，听着“啊啊啊”的惨叫声看过去，正好看到那两个人“难舍难分”的情景。 ……黑眼镜好像答应他看着训练一下吴天真来着。 ……这就是他的教育方式？？ 张启灵：……有点儿离谱。 他本来想阻止一下，但是却“惊喜”地发现在黑眼镜的摧残之下吴天真居然真的迅速进步起来，很快就由十下里被烫九下进步成了十下里被烫七下。 他想了想，选择别过脸装作没看见。 吴天真的愤怒之声愈来愈响，张启灵心下不忍，但考虑到他总要成长，于是默默把兜帽拉了下去。 然后不一会儿他就听到了一声诡异的“呕”声! 猛地转头，竟然是吴天真愤怒至极，直接选择了同归于尽战法，一个极限翻身抱住黑眼镜的手臂，就是一个一泄而下! “？？？”黑眼镜万万没想到这一招，虽然躲避及时但还是直面了那些东西，沉默一瞬后逐渐拉起了狰狞的笑容。 然后肉眼可见的，他甩动的速度更快了。 吴天真：妈的，我这就跟你拼了啊啊!! 第119章 爆炸 最后还是胖子打破了这场闹剧。 “奶奶的，这样下去哪儿行？!”他躲闪不及被透明人烫了好几次，心中已经无名火起，更何况这些透明人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居然光盯着他的屁股烫，就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感觉闻到从自己屁股上传来的烤肉香气了! 而就在这时，张启灵又是一脚把一个透明人踹飞过来。 胖子下意识盯着眼前这个影子，但却震惊地发现，这透明人的影子居然在撞到侧墙上的一瞬间消失了!!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这些垃圾玩意儿居然还能穿墙，躲在砖块儿里面!!! 这他妈的还得了？!我胖爷的屁股现在都成铁板烧的那个板儿了，你们倒好，说钻狗洞就钻狗洞，凭啥？! 胖子只觉得一股火蹭蹭蹭从屁股一路上窜到了自己脑壳子里，是一时半会儿都忍不了了! 他转了下头，正正好对上张启灵的眼睛。 张启灵刚刚也看到了那一幕，心里对这透明人的警惕性又提高了一层，正在思考如何脱离这个险境，却突然和胖子对上了视线。 张启灵：……？ 胖子什么都没说，狞笑着从随身背包里掏出来一大把炸药晃了晃展示。 张启灵：……! “娘的，我胖爷还就不惯你们这些钻缝儿的臭毛病了!” 胖子猛地一挥手，带着一股子土匪头子炸碉堡的豪横，恶狠狠道：“兄弟们撤，看胖爷我把它们老家都给轰了!” 略有迷茫但手下依旧利落打爆透明人脑壳的张启灵顿了一下，直接转头出了宫殿门。 黑眼镜紧随其后，手上还拎着一脸同归于尽的吴天真，他这前脚刚踏出门槛后脚就直接把发狂小吴丢到了张启灵面前，仿佛非常嫌弃一般。 但张启灵看了一眼黑眼镜的表情，就明白这个狗人是在折腾吴天真这事情上找到了乐趣，现在看着嫌弃，脑子里指不定已经想了几十种酷刑。 张启灵：…… 于是吴天真抱怨着抱怨着，就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小哥微低了一下头，抬起来的时候眼神中带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 轻轻拍了拍吴天真的肩膀，张启灵缓缓离开，到了胖子那边整理炸药。 吴天真：……不是小哥，你这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我的心里这么慌，是错觉吗？! 小吴的惊恐几人都没有回应，事实上，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这一行四个人里估计只有吴天真本人不知道自己突然多了一个老师的现况。连胖子都看了出来，现在表面上背着身在数炸药，其实面上憋笑已经憋到表情扭曲了。 张启灵这刚一靠近，就看到胖子一抬头露出一张通红的大脸盘子，一瞬间甚至以为这胖子是在屋子里面被透明人贴脸输出了。 看到张启灵，胖子不知道为什么越发想笑，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直到他悲伤的屁股“砰”得一下撞到了旁边的石头台阶边角。 胖子悲伤的屁股遭遇重重一击，直接导致胖子本人发出了悲伤的吼声。 张启灵有些担心，很想安抚一下胖子，但是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难不成让他给胖子揉屁股!？ 张启灵：…… 于是小张瞬间放弃了这个想法，装作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干活机器一般直接蹲下来替胖子把炸药梳理完了。 胖子是个炸弹狂魔，他带下来的炸药量基本是他们船上收集的全部，此时这么一摆放，看上去他们就好像是什么恐怖分子集团。 几个人各自分到一摞炸药，在胖子嚣张的指挥声中散开将它们安放在宫殿各处。 此时吴天真虽然手上在兢兢业业干活儿，但是其实脑子里的想法早就绕了八百个圈儿飞到了外太空。 ……刚刚他被黑眼镜一顿折磨，小哥和胖子居然都没有阻止？! ……难道因为他太菜了，已经在这个家里没有地位了吗？! ……难道那个无名小黑马上就要鸠占鹊巢，取代他成为《小张的好朋友排行榜》以及《小胖的好朋友排行榜》前列位置了吗？! 心中愤愤，小吴几乎流下男儿热泪，但就在这时—— 眼前一阵热浪袭来，被黑眼镜操练半天的吴天真几乎瞬间靠身体记忆闪到一边躲开了突然从宫殿里窜出来攻击的透明人! ……哼哼，你以为我还是那个菜狗吗？我现在已经进化了，我—— 等等，那个透明人是不是砸到炸药堆里了？ 吴天真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眼睁睁看着那个透明人没砸中他，一头扎到了他放在地上的炸药堆里。 那炸药哪经得起这个热量，眼见已经发红开始蓄力了! 吴天真：我靠这合理吗？其他三个神仙你去哪儿不好，为啥直接冲着我这边儿来了啊啊! 吴天真一边崩溃一边逃命，爆炸的热浪很快从后面袭来，他虽然已经跑出很远但还是被那热浪顶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爆炸中心传来惨叫声，看上去那个倒霉透明人已经步入黄泉世界了。 这一声爆炸可以说是天崩地裂，和几人约定好的引爆时间完全不一样。 刚刚安置好炸药的张启灵只是一愣，瞬间意识到是谁那里出了问题，来不及再点燃炸药几乎刹那冲向爆炸发生方向。 但就在这时，他们脚下的岛屿猛地震动起来!! 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如海啸瞬间席卷，电光火石间张启灵已经意识到不对—— 这头巨鲸被刚刚的爆炸惊醒，此时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下沉!! 第120章 红蛇 鲸岛下降极快，远远超过它上浮的速度，等几人迅速汇合之时，水位已经涨到了腰际。 “卧槽，这啥情况!”胖子靠着自己的吨位在湍急的水流里拖着吴天真艰难跋涉，但他们停靠在岸边的船在这猛然剧烈的海浪推动下却是离他们越来越远，眼见已经快够不到了。 “这鲸鱼几十几百年的上来一次，啥也不干就这样又回去了？!” “这他妈再怎么宅也不至于这样吧？!” 吴天真想回复胖子，结果一张嘴就被照着脸扑过来的海水呛了个严实，他咳了半天，突然发现周围失去了张启灵的身影。 “不对胖子，咳咳咳——”他咳得撕心裂肺，但还是嘶吼着猛地开始拍胖子的后背，“小哥呢？!小哥去哪了!!” 胖子闻言心里一惊，立刻停下脚步四处寻找，但这周围海浪飞溅遮挡视线，翻腾的白色泡沫中竟是再也难找张启灵那一抹黑色，就是之前一直溜溜达达跟在附近的黑眼镜也消失了踪迹。 一时间，这茫茫大海上就好像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靠!”胖子一拍大腿，“完了，咱小哥别不是直接跟着那黑眼镜私奔跑了吧？!” “我去，死胖子你瞎说什么呢？”吴天真乍一听实在慌了一下，但很快他就自信起来—— 就他这种菜狗，说不定随随便便就淹死在这儿了，就是再离谱点儿直接被那鲸鱼吃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小哥绝对不会什么都不说丢下他们走掉的。 吴天真：……怎么说呢，因为自己的菜而产生自信，想想还有点儿悲伤呢。 而就仿佛验证他的想法，他们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水里他们放好的炸药不知被什么东西触发，轰然炸响，而随着这爆炸一起显露身形的，却是一破浪而出的巨大赤色物体!! 暴雨般的腥臭之血泼洒而来，淋了两个人一头一脸，等两人定睛看去，那却是一条粗壮如同石柱的赤色巨型海蛇! 那海蛇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眼见的身长已有十数米，没入海底的部分更是无法估计。此时在海面上剧烈翻腾，弯曲的身躯在海上沉浮，带起更大海浪，真如控水蛟龙一般! 那高仰的三角头颅之上一点凸起泛着点白色，阴厉的眼睛因剧痛而瞪大，很快聚焦在了不远的吴天真和胖子身上! 而就在它微微后倾脖颈即将蓄力一击之时—— 一道黑影冲破层层白浪赫然落在那巨蛇头顶! 张启灵手中刀锋在烈阳下熠熠发光，穿透泡沫重重而尖锐依旧，看过去恍惚间竟好像是那刀锋在兴奋的颤动中散发出炽热的温度，将一切飞溅的海水都瞬间蒸发成气雾! 缠绕着这游龙般的雾气，黑金古刀的刀尖精准击中巨蛇头顶凸起，发出“滋啦”一声刺耳摩擦声! 巨蛇头顶如装甲般的表皮瞬间撕裂开来，汩汩血流蜿蜒而下，而在那血泊中竟瞬间爆发出一抹白光! 它那凸起上包裹的皮肤裂开后，其内赫然露出一仿若玉质的小小锥体，如同传说中蛟类头顶独角般散发着不寻常的光泽。 胖子看到这一幕，眼前一亮：“好家伙，咱这还寻思小哥是去干啥了，原来咱们小哥儿是去挣外快了哈!” “嘿嘿嘿，那玩意儿一看就是好东西，这次赚大了哈哈哈!” 这么说着，胖子几乎迫不及待就要凑过去了，但就在这时，那受创巨蛇突然大嘴一张，发出一阵如同女鬼哭喊般的尖利吼声! 那声音直刺耳膜，穿透力极强，周围的水面都爆出一阵阵巨浪—— 然后!那声音戛然而止—— 原来是张启灵嫌它太吵，直接翻身跃下，半空中猛地扭转身体一记鞭腿甩在了那三角头颅之上，骤然的重力生生将那蛇击飞出去! 那蛇半空中已经被迫闭上了嘴，一粒白色的尖牙被打断飞射出来，砸在水里。 它一头撞在旁边的宫殿墙上，只觉得自己身为深海霸主的尊严受到了深深的打击，为了维护自己仅剩的自尊，它来不及捡牙直接如不倒翁一样蹭得转了回来，就要跟张启灵演示什么叫力量! ……但是没成功。 在它惊喜地发现张启灵在那一腿后落入水中，看上去任蛇宰割，兴奋地要冲上去之时—— 又是一记重击突然狠狠砸在它另一侧脑壳子上，巨蛇毫无反抗能力直接顺着这力道砸了回去，生生砸塌了一座宫殿，在半空中“飞”过去的时候它敏锐的眼神还帮助它看清了水里张启灵面无表情（但嘲讽）的模样。 张启灵对巨蛇的悲愤欲绝没什么评价的欲望，他看向另一侧，刚刚让巨蛇被打之惨案梅开二度的黑眼镜正从那里的宫殿房顶跳下来，笑嘻嘻的样子就好像他还想再来一次。 水底传来呼噜呼噜的声音，是那蛇在下面极速穿梭。 吴天真和胖子感觉那蛇竟仿佛直冲他们而来，悚然一惊，已经做好了和巨蛇搏斗的准备—— 但那蛇却只是虚晃一招，从他们旁边儿直接窜过去了，连一时半秒都没停留，看样子是完全被打自闭了。 蛇蛇：呵呵，你们两个以为我还会上当吗？我已经理解了，你们这模样的玩意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黑眼镜和张启灵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一条可怜小蛇造成了什么样的心理阴影，他们涉过水来到两人面前，黑眼镜手里还抛着那个尖尖的蛇角。 胖子的眼睛跟着那蛇角看了两眼，肉疼地挪开了视线。 ……这要是小哥拿着他可以直接上手，但要换成黑眼镜他还真不太好意思去抢人家战利品。 小哥啊小哥，胖子欲哭无泪地想着：你看看你这孩子，抢东西都不带快点儿的…… 张启灵：……？ 第121章 空间 经过一阵打蛇运动后，鲸岛基本已经完全沉入海水。 胖子本来还想挣扎一下，但看已经来不及，索性开始躺平，打算等岛屿完全沉没以后慢慢游过去。 “哎，这不是白忙活了一遭……”胖子万分悲痛，想到那岛上还有那么多宫殿没探索，说不定里面就有什么稀世珍宝，更是一阵心绞痛。 说实话，胖子并不算穷，不提他之前自己闯荡时的收入，也不提他和吴天真张启灵三人结伴后的收获（例：长白山禁地得到的宝石），光是他从宋书宁那里套来的大笔探索基金就足够他走上人生巅峰了。 现在他之所以依旧如此初心不改，大概是之前那渴求宝藏的心理太过强烈以至于现在成了刻在dna里的习惯。 吴天真没打算再安慰胖子，事实上，刚刚胖子那一番话突然勾起了他的一个疑问。 “对了!”他转头看向黑眼镜，尽力无视心里那想要同归于尽的顽强情绪，问道，“你不是说你来这里找瀛洲岛是为了拿到一个东西吗？” “这岛都要沉了，你那东西不拿了吗？” 黑眼镜听到问话，莫名奇妙地笑了一下，他将那个蛇角收起来，回道：“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脸上那个表情，意味深长中隐隐带着即将看到热闹的意味，让吴天真总感觉自己可能马上就要倒霉。 吴天真：……妈的，谜语人滚出瀛洲岛啊!! 小吴万分愤怒，但他相信小哥一定知道黑眼镜这些奇奇怪怪的秘密，于是一转头打算用小狗打滚威胁发呆小张下场打碎黑眼镜的嚣张嘴脸。 但就在这时，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推动力! 在巨鲸沉没后本来还算平静的海面居然不知怎的突然爆发出一片巨大的漩涡，与上浮时单纯的旋转水流不同，此刻的漩涡携着一股子庞大的吸引力，竟是打算把他们全部吸入深海! 巨鲸的突然下潜难以预测，因此他们登岛之时都没有携带新的潜水服，只是带了几个小型氧气口吸装置，此时若是他们真的被这漩涡吸进莫名其妙的地方，恐怕难逃一死。 “小哥，我们——”眼见张启灵对这个情况没什么反应，吴天真一着急刚想提醒，却眼睁睁看着小张手一伸，熟练至极地把他又拎了起来。 吴天真：？？？ 疑惑甚至还没成型，张启灵已经迅速潜游入水! 吴天真一时没反应过来喝了一大口齁死人的海水，好不容易憋住气儿勉强睁开眼，却“高兴”地发现张启灵带着他可以说是直直奔着那个漩涡中心而去! 他一瞬间甚至有点儿怀疑其实刚刚是他看错了，拎着他的这个人不是小哥，而是那个离谱的黑眼镜，现在这是要借刀杀人把他丢到海眼里毁尸灭迹了。 但就在这时，激流之中一个石块儿被卷着直冲他的面门而来，吴天真只感到拎着自己的这只手顺势一甩，直接把他甩到另一边儿躲开了石块儿。 ……熟悉的手法，熟悉的力道，果然就是小哥! 一确认好自己现在的归属，吴天真立刻安心下来，整个人开始摆烂，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了憋气事业中。 张启灵不知道手里的修狗刚刚经过了怎样的心灵激荡，此时眼前浊浪滚滚，遮蔽视线，但是他凭借自己记忆力刻画的地图一路向下丝毫没有停顿，直直奔着一个方向而去。 ……黑眼镜没有拿到东西，但他并不着急，刚刚在宫殿群里也没有任何寻找的动作，完全是因为这东西根本不在岛的上面—— 而是在岛内，这条巨鲸的身体中! 张启灵和他并没有针对这一点进行过什么交流，但是潜入海底时看到的一切已经足够他做出判断。 这宫殿的建筑者也许想要掩藏真正的秘地才建造了整整一片宫殿群来掩盖，但是既然他们选择了一条鲸鱼作为托岛生物，那么有一个地方是他们怎样都无法遮蔽的—— 那就是，鲸鱼的出气孔。 身为哺乳动物，鲸鱼每隔一段时间都需要浮上水面交换空气，虽然这条异乎寻常的鲸在这方面可能天赋异禀，但它的呼吸器官出气孔是无论如何不可以被破坏的。 而那个位置—— 此时张启灵已经看到了那个地方，那高耸的塔楼此时完全被包裹在水泡之中，看上去仿佛与周围的建筑都没有什么区别。 但张启灵知道，那下面，就是巨鲸的出气孔。 于是他不再停留，微一蓄力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急射出去! 刚一进入塔楼，内部水温瞬间上升，滚滚冲力从下方传来，一波一波地冲刷着内壁。 里面那些本来拥堵的“珊瑚”估计已经被那一下日光浴全部送入阴间，此时这塔楼内畅通无阻。 张启灵一路向下，突然，就好像冲破一层水膜般的奇特感觉传来!!! 眼前一片黑暗，但是身体触感却强烈地告诉他们——他们居然脱水而出，在重力的作用下骤然摔了下去! 那些本来狂涌的水浪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就好像他们已经脱离大海到达陆地! 张启灵心下略微一惊，但情况不允许他多做探究—— 呼呼的风声缠绕，他们倏忽间已经下落了十几米的高度，张启灵猛地激活手电，亮光下那坚石所铺的地面看上去已经近在咫尺! 电光火石之间调整好姿势，张启灵旋身卸力一个滚动落在地上，吴天真被他用手臂尽量护住脑袋，带着一个成年人的重量狠狠砸在他胸口! “唔。” 张启灵受伤一般不会发出声音，这一下在吴天真耳朵里几乎如同惊雷炸响，他来不及再关注这里奇特的景象，连滚带爬地从张启灵身上爬起来，伸出手想扶又不敢贸然动作。 “小，小哥，你没事吧？”趁着手电的光，吴天真看见张启灵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白了一点。 轻轻呼出一口气，张启灵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虽然疼感强烈，但是并没有很严重的骨头受损，不会太影响到他的行动。 “没事。” “真的没事吗？”吴天真实在不敢相信，他忧心忡忡，几次张嘴，但是实在不敢说什么要亲眼看看的鬼话，于是只能任由心里的自责逐渐增加。 而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嗷嗷”的惨叫，两人抬头看去，却是胖子和黑眼镜也落了下来。 黑眼镜倒是悠闲自得，就剩胖子在那大呼“卧槽”，但好在黑眼镜还算有点儿善心，在胖子即将砸在地上的瞬间抬手勾了一下。 这下胖子总算没脸着地，就只是在地上滚了几圈儿。 “我他妈，这他娘的什么情况，我他爷爷的不会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吧？!”胖子用一连串的国粹生动形象地表达了自己对这奇特空间的惊恐，“吴老师，吴老师？你没看出什么吗!？” 突然被拎出来的吴天真终于把视线从张启灵身上移开，但语气中还是隐含着一抹担忧。 “……我猜应该是空气的原因，”他低落地说，“你仔细感受一下，这里虽然能呼吸但是非常艰难。” “而且四周的压力也很大，挤压感甚至不比海里轻。” “估计，这里的空气里大部分都是一种密度远高于海水的特殊气体，由此形成了特殊的海下空间。” “现在我只希望，这气体里没有毒。” 第122章 足球 吴天真话还没说完，却突然看见对面儿的胖子一个激灵，“撕拉”一下从自个儿衣服上撕下来一大片布条儿，跟捆粽子一样把自己的口鼻缠得严严实实，乍一看跟那个没进化完全的木乃伊一样。 “？不是胖子，你这干什么呢？”吴天真抑郁的情绪都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疑惑冲淡了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胖子这个动作对自己造成了什么冒犯。 “哎呀，胖爷我也是没办法!”胖子缠了好几圈儿，把鼻子捂得严严实实，但奈何这鲸鱼体内的空间含氧量实在不多，他这一操作整个人都感觉要喘不上气儿，只能又犹豫着露出一个鼻孔。 这一个鼻孔捂住一个鼻孔放开的姿势，多少是有一点儿让人难以理解了。 然后吴天真就听他悲痛地回道：“完了，这也挡不住，胖爷我估计马上就要被这毒送离人世了!” “……我记得我刚刚说的是‘这气体里不一定有毒’？”吴天真犹豫地说。 “哎呀，没差儿了!”胖子摆了摆手，“你天真少爷说的事儿，那不邪门儿的都得变成邪门儿的，更何况你这次还上来就提到了毒，这更跑不了了!” 吴天真：……？ 黑眼镜在旁边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此时他那张帅气的脸吴天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险恶。 他上前一步，张嘴就要捍卫自己的清白，但就在这时—— “叭唧!” 脚下传来一声奇怪的动静，就好像是他踩到了那种会叫的塑胶鸭子。 吴天真下意识后退，手电筒摇晃间带动出散乱的光束，一时让他眼前一花，而就在这一瞬间，脸前一阵清风划过! 等他定睛看去，却是张启灵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旁! 那被他好奇许久的奇长双指笔直并拢，在手电筒的光下显得苍白，而在这钢铁般的两指之间，此时竟赫然有一个东西在疯狂扭动! 那东西大概有一根手指长，看上去居然像是个缩小无数倍的细长的人类，如牙签粗细的胳膊腿儿扭在一起，仿佛是在那竹竿般的躯干上缠了几条蛔虫。 张启灵垂眸看去，这玩意儿是从吴天真脚底下瞬间窜到他面前的，有着极高的弹跳能力。 这小人儿在他手指间挣扎许久，突然猛地低头，那细缝般的嘴如黑洞般突然扩大，里面露出一圈一圈环形的米粒大的牙齿。 张启灵并不想亲身测试这东西的牙齿健康，双指一甩直接把它砸在地上。 手电筒的光立刻打上去，那小人发出一声像橡皮鸭子的尖叫，竟直接一头扎进了坚硬的石头地面里! 露出的腿部细细长长纠缠在一起，很快漫上一层绿色，看上去就好像只是一株普通的从石砖里长出来的草。 “看样子咱们是进了小人国了～”黑眼镜拿手电晃了一圈儿，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挺好，哑巴的童年回忆又能增加一页了哈哈哈～” 这话黑眼镜在海底乱找“圣诞树”的时候就说过，张启灵是真没想到这人能无聊到这种程度，但是一想他甚至还一直记得吴天真的海王梗，就又有些释怀。 而此时胖子已经震惊地出声—— “我了个大草，离了大谱了!” “这鲸鱼是个啥情况，我还寻思它背上怎么一棵草没有，结果好家伙，都搁这儿栽着呢!” ……在他们的眼前，这荒凉无比，除了石砖和一些石头雕塑以外什么都没有的不知名空间里，居然密密麻麻长了一片又一片的“绿草”! 这些“绿草”长满了地面，在完全没有风的地方微微颤动。 几人刚刚从鲸鱼出气孔砸下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感受到地面有草叶触感，此时仔细观看，竟是那些本来在远处的“绿草”正一点点向他们这里挪移! 这绿色的毯子缓慢而坚定地包围过来，看上去就像是什么择人而噬又狡猾隐蔽的怪物。 “……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吴天真被这恐怖景象吓得略后退半步，但很快他意识到什么，又站了回来，立在张启灵旁边。 “《山海经》和《尔雅》中提到过，‘中馗菌，物通人性’。” “如果我没猜错，这东西应该叫菌人。” “好家伙!”胖子与他背靠背，手里掏出了匕首，“吴老师，您这怎么还不确定呢？” “您这样子教课可不行，知识点都没记牢，我这可要去告你误人子弟了～” “不是，我能怎么办啊？”吴天真仔细在脑子里翻找了半天，实在没有找到其他与这东西类似的玩意儿，只能无奈道，“按道理来说这应该就是菌人，但是书上明明说，这菌人只会出现在灵性极高的风水宝地……” “这鲸鱼肚子里哪儿来的灵性，哪儿来的风水宝地啊!？” “这——” “是菌人。”张启灵用黑金刀鞘拍飞了好几只扑上来的菌人，转头看见吴天真拿着短小的匕首挡得手舞足蹈，想了想，把刀鞘递了过去。 吴天真顺着刀鞘看过去，只看到张启灵平淡又隐含一抹期待的眼神。 诚恳的小张：你用。 崩溃的小吴：我去，小哥，你这装备除了你谁操作得了啊啊! 于是被残忍拒绝的小张抿了抿唇，转身又一刀鞘把好几只菌人拍成了饼。 小张心情不太美丽，但是看到这一幕的黑眼镜却感觉自己快要笑抽过去。 他在嘲笑张启灵的时候一向拼尽全力，此时即使打菌人的身手漂亮到可以搬上电影屏幕，但嘴上却跟个最大音量的喇叭一样在张启灵旁边儿持续不断地“叭叭叭叭叭”。 张启灵：…… 他什么都没说，长腿飞踢的瞬间把一排菌人踢了出去，落点正正好是黑眼镜的方向。 吴天真正好看到这一下，恨不得当场鼓掌欢呼给小张颁发《打击小黑最高奖》，然后他猛地和黑眼镜对上了眼。 黑眼镜看着吴天真按耐不住的喜悦表情，缓缓拉开一个笑容。 然后他直接接上一脚把张启灵刚刚踢到他那边的菌人踢回到了吴天真头上! 吴天真：……卧槽!!! 小吴可没这两个人那本事，直接被菌人劈头盖脸糊了一头，整个人立刻变成甩水小狗，跟通了电一样疯狂抖动。 这菌人是个辣鸡，攻击力弱的一批，除了张嘴咬两口那是啥用没有，但即使如此也让吴天真愤怒至极，开始发动全身疯狂地把菌人往黑眼镜那里甩。 引起战争的张启灵：（默默拉下兜帽） 围观战争的王胖子：……说真的，你们不去踢足球真是屈才了，这简直就是国·足的希望啊! 第123章 菌人 很快，飞扑上来的菌人甚至不够这几个人踢的，吴天真看着黑眼镜那笑嘻嘻的嘲讽模样就心头一股无名火起，直接蹲下身狂暴扯起一把还趴在地里的菌人就要抛出去—— 但就在这时，几滴液体甩在他的脸上。 这些被他强行扯出来的菌人，两条手臂紧紧缠绕在一起绷得笔直，就好像是在头顶长出来了一根针。 而此时这根“针”上，居然正缓缓往下滴着猩红的血! “这是……什么？”吴天真一时顿住了，喃喃道。 而就在他愣住的一瞬间，这些菌人绷紧的“针”竟猛地伸长，在半空极限扭转，直直奔着他的眼睛而来! 这突然爆发的力道让吴天真一时没抓稳菌人，但他长时间被黑眼镜迫害的身体自动避开，以一种不太雅观的狗吃什么的姿势摔在地上，堪堪避开了菌人的长针。 但还没等松一口气，他就惊恐起来—— “胖子，躲开!!!” 刚刚那一瞬间他无暇反应，但在他身后赫然是背对着他的胖子!! 就在那长针即将戳进胖子后脑勺之时，黑金古刀猛地出现，像打地鼠一样直接把飞舞的菌人砸到地上。 张启灵缓缓收刀，脸上没什么表情。 大部分的菌人都在这悍然巨力之下被砸成了一摊黏糊的肉泥，只有一只菌人，稍有偏离，躲开了黑金古刀。 它见到这恐怖一幕再不敢进攻，连滚带爬就要跑，但就在它即将逃脱升天之时，却突然仿佛自燃般全身窜起火焰，很快化为灰烬。 吴天真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但是这熊熊火焰看得他只觉得分外眼熟，他来不及拍拍身上的灰，几步来到张启灵面前—— 此时张启灵正微微抬起一只手静静看着，表情不知是淡然还是单纯发呆。 而他抬起的那只手，苍白的手腕儿上，一道细细的血痕正缓缓浮现，一滴鲜血慢慢凝聚，挂在手腕边缘摇摇欲坠，在手电筒的光照下就像是一枚血玉珠。 ……刚刚那只自燃的菌人，是因为沾了他的血。 “据说只生活在风水宝地的菌人，没想到居然是吸血为生……”黑眼镜凑过来看了一眼，啧啧道，“还以为是小精灵之类，结果完全是童年阴影的类型啊～” “……吸血？什么吸血？”吴天真想给张启灵包一下，却发现小张直接不甚在意地放下了手，他刚想努力争取一下，却听到黑眼镜的话。 刚刚把菌人拔出来时它们手臂上的血闪过脑海，吴天真突然顿住—— “难道，”他喃喃，“难道这些菌人，一直扎在地里，是在靠吸取鲸鱼体内的血为生!？” 胖子一听这话，行动力极强，直接弯腰从地里又拔出来几只菌人，那使劲儿的姿势就好像在拔萝卜。 手电筒的白光一打上，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出来—— 这些菌人的手上密密包裹着一层鲜血，它们可能是被张启灵刚刚那一下吓到了，此时被薅起来不仅不反抗还张嘴露出一个类似谄媚的笑。 ……而它们张开的嘴里，森白的牙上，还沾着一点儿碎肉。 “嚯——”胖子表情复杂地把菌人又原路插回去，没对准地上的孔，插歪了好几个菌人的脖颈，“这鲸鱼兄弟是真的牛皮啊？!” “养完珊瑚养菌人，这乐山大佛的位置不让出来让它坐坐我胖爷是第一个不答应!” 吴天真张开嘴想接话，但就在这时—— “嘘!” 张启灵突然发声，这声音又轻又快，但却瞬间让吴天真和胖子停下了动作。 他们屏息凝神，等着张启灵指出问题。 但示警的张启灵没说话，是旁边的黑眼镜带着笑意吊儿郎当地说道： “我和哑巴刚刚还想，为什么这儿的每一个地方几乎都长了菌人，只有那些石头雕塑上没长……” “原来是那里面已经住上人，挤不进去了啊～” 吴天真：……不是，你俩啥时候交流了，怎么就“我和哑巴刚刚还想”了？!! 小吴的疑惑刚一冒头，那石头雕塑里的住客就迫不及待地钻出来露了个脸儿! 说露脸也不准确，它们其实并没有展露身形，只是围绕着雕塑的菌人瞬间燃烧起来，用层层的尖叫宣告它的出场! ……竟是个熟人，是那些在巨鲸背上宫殿中的透明人!! 这些透明人不知是不是突然长了脑子，竟是直接放弃了与张启灵等人正面交锋，它们弯弯绕绕不知在空间里经过几番来回，那地面上的菌人如同浇上热油一样瞬间烧了起来! 只是短短几秒间，几人已经被熊熊大火包围，火墙高耸，竟是想要把他们活活烧死在这里!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吴天真拿袖子挡住口鼻咳了好几声，“这里氧气本来就少，再过一会儿氧气被火完全烧没，就算我们拿了氧气装置，那不被烧死也会被憋死的!” 滚滚浓烟在空间中环绕，眼前几乎瞬间陷入一片黑暗，手电筒的光打出去却直接被浓烟阻挡，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瞎!” 张启灵一声轻喝，手上黑金古刀顺势旋转一个刀花，猛地顿住后悍然劈下! 这一下没有击中任何隐匿的透明人，但是他们眼前的浓烟在这猛烈刀气下瞬间一分为二，从中间暴散而开! 前方一片在这刹那间回归清晰，很快又被浓烟掩盖。 ……但这样已经足够了。 在烟气散开的两秒内已经看清一切的黑眼镜笑了一下： “跟着我～” ……那些地上的菌人，正在朝着一个方向逃跑。 能在这里生存多年还未绝迹，必定已经掌握了与透明人相处的方法，或者，掌握了一条逃生通道! 那些菌人前往的方向，就是这里的出口! 第124章 大海 烈火中的菌人倒不再像之前一样安安静静地躲在地里装美男子了，它们此时双脚着地，蹦蹦哒哒一路狂奔的样子看上去更像是一些长相奇特的跳蚤。 吴天真看着它们仿佛烫脚一样颠颠的样子有些想笑，但一想到这些东西是靠吃肉吸血而生，这种笑意就被另一种更大的惊悚压了下去。 “到了没啊!”胖子跟着跑实在是身心俱疲，此时的他又被迫回忆了当时在宫殿里被透明人烫屁股的感受。 “咱们都快绕着这个地方跑一圈儿了，就算烤肉也不用这么均匀受热吧!” 而就在胖子话语落下的一刹那，前方领路的黑眼镜突然应声而止! “卧槽!”吴天真差点儿一头撞他背上，但是最后他靠他（绝对不要靠近黑眼镜）的坚强意志挺住了。 “到了是不是，到——”胖子兴奋地冲到前面，刚想找找出口一头扎进去，却发现眼前除了一个巨大的石头雕塑以外什么都没有。 火舌舔舐着雕塑的外皮，让它显得通红，和着它原本漆黑的模样，看上去就好像是什么修罗降世。 “得，”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又被烫得窜了起来，“这下好了，烤肉的烫板儿都找好了～” “到时候我烤五花肉，天真烤瘦肉，你俩大神随意吧!” “哑巴～” “啥？”胖子这一下没反应过来，还沉浸在他的烤肉事业未来幻想之中，“你烤哑巴？!” “好家伙，你是真不怕——”（死） 胖子话没说完，耳边一阵轰鸣猛地爆发! 他定睛看去，透过烈火高温造成的空气扭曲，隐隐看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雕像前面的张启灵。 小张人狠话不多，黑金古刀在手，直接上手把雕像的脑壳子砸断了! 那雕像实在看不出雕刻了个什么生物，此时它的脑壳子摔在地上，那上面两个类似眼睛的圆洞正和胖子死死对视。 胖子：（瞬间闭嘴） 张启灵那一下子力道十足，雕像从断裂的脖颈处逐渐发出崩裂的声音，一道道或粗或细的裂缝跟草木 生根一样快速又坚定地蔓延下去，没一会儿就如蜘蛛网般包裹了整个雕塑。 收刀入鞘，张启灵表情淡淡。 黑眼镜则接替上去，一脚把那已经支离破碎的雕像踹翻在地。 碎石散乱，无数围绕在这周围的菌人一瞬间发出橡皮鸭子海洋的声音，跟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往下跳。 ……在这雕像的底部，赫然是一个幽深的入口! 吴天真这才反应过来，这雕像与地面儿接触地方的那一条细细的缝隙，就是菌人们打算逃脱的路。 ……这个黑眼镜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发现这条细缝的秘密，实在太可怕了。 吴天真刚想到这里，却见张启灵回身看了他一眼，没等他反应直接跳进了那危险程度未知的入口里! “哎，小——” 身体悬空。 吴天真：？？？ “不是黑眼镜，你没事儿拎我干嘛!？”吴天真简直出离愤怒了。 他吴天真也不是谁都能说拎就拎的好吧？! “哎呀，这可跟黑爷我没关系，”黑眼镜笑嘻嘻地说，“我可是在帮哑巴的忙啊～” 黑眼镜话刚说完，吴天真眼前一花，只感到一阵疾风噼里啪啦砸在脸上—— 他已经被黑眼镜漫不经心地直接丢进洞里了。 “卧槽——!!!” 小吴的声音在漫长的洞里回荡，回声坚定地传了上来，让守在洞口的胖子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在心里为他掬一把伤心泪。 然后他一转头，和跃跃欲试的黑眼镜对上了眼。 胖子：…… “别介，您歇歇，我自个儿来!” 胖子一点儿没敢停顿，跟个铅球一样直接砸了下去，留下黑眼镜一个故作可惜地摇了摇头，最后跟了进去。 —— 吴天真是被在下面等候已久的张启灵接住的。 这洞长得很，里面还隐隐有些角度变换，吴天真在这一片黑暗里到处碰撞了半天，突然眼前闪过一丝白光。 等他被拎住放下，才发现这光来自于张启灵别在衣服上的手电筒。 脚下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被放下后小腿瞬间被浸湿，那水意顺着衣服一路向上。 ……这出口的位置，居然是一片水？! 还没等细细思考，却又听到一声嗷嗷的叫声—— 张启灵本来等在原地就是想再接一下掉落的胖子，但眼见那胖子屁股朝下跟个炮弹一样直直冲他而来，危机感还是让他下意识侧迈一步躲开了。 要不是小张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搀扶，胖子估计就要再现当时从出气孔掉下来在地上打滚儿的过去了。 捡完掉落的胖子和吴天真，张启灵就离开了原地，给黑眼镜留了个降落地方。 黑眼镜倒是没像吴胖一样用高声尖叫宣告自己的到来，他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几人只见眼前黑色一闪，他已经落入水中，就连掉进水里的姿势都是潇洒的。 ……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就浪里浪气的家伙哪里来的这个对优雅的坚持。 吴天真在心里嘀咕了几声，很快转而研究这新的空间。 此时几个人齐聚，一起拿手电筒照去—— 这漫过小腿的水广阔无边，在光下浑浊不堪，发出乌黑的色泽，竟好像是一片神秘的鲸中之海! 而这不是最可怕的。 手电筒的光向上打去，只见在上方石质吊顶之上，拴着无数条垂下来的金属链条，而就在这些链条的底端，赫然捆绑着无数蚕蛹一般的人形物体! 那些东西正正好垂落在他们面前，吴天真甚至能够看清一个近在咫尺的蚕蛹紧紧包裹在腹部上的手脚。 这些人形就好像是还在母体内的婴儿一般蜷缩在一起，但那高扬起来的头颅却显出成年人的深邃轮廓。 只是它们的五官粗糙，看上去这些东西的制造者技艺不高，没能用这些奇怪的灰色泥质材料更好地塑造出它们的形体。 “这些，是雕塑吗？”吴天真纳罕地说，“为什么要把雕塑挂在天上？!” 就在他疑惑之时，突然背后传来“扑腾”一声—— 一个雕塑上的链条不知为何突然断裂，此时那人形蚕蛹摔进水里，隐没在乌黑的水面下，竟仿佛就这样消失了。 第125章 融化 这人形雕塑虽然因为蜷缩的姿势而显得矮小，但他们所在的位置水面只堪堪盖到膝盖处，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雕塑一进水就完全消失的状况。 现在这个状况，看上去就好像那个雕塑在水底直接融化了一样。 本来就浑浊不清的水里多了这么个不知底细的东西，一时间吴天真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感。 心中惴惴，他下意识看向张启灵，却发现小张此时竟正和面前的一个无名雕塑面面相觑。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谁也不动弹，一时间好像张启灵和这个人形雕塑达成了超越年代跨越种族的神奇友谊。 “小哥，你这是……”吴天真走过去跟着盯着那雕塑看了半天，啥也没看出来，只能转头询问，“这个雕塑是有什么问题吗？” “……” 张启灵沉默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走。” 一个字落下，他抬腿就走。 漫过膝盖的水有一定阻力，但是张启灵走在其中却仍然身形稳定，身躯挺直。他的动作幅度不小，速度也不慢，但那浑浊的水却没有发出什么很大的哗啦声。 但很快这种寂静被打破，是吴天真和胖子带着嘈杂的“哗啦啦”水声跟了上去。 张启灵没有看他们，他直视前方，每一步都走得坚定，就好像他的心里已经知道了这空间的终点所在何处。 吴天真注意到这一点，甚至他还注意到黑眼镜溜溜达达地跟在后面，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这说明这一瞎一哑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又达成了共识，小哥此时并不是在乱走，而是在和黑眼镜（不知什么时候）确认过以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吴天真：……所以到底为什么？这真的合理吗？ 他心中又忍不住开始冒泡泡，每一个泡泡破裂的时候都在呐喊“我不要我不要”。 按道理来说现在他询问张启灵一定会得到答案，但是吴天真一时倔强上头，实在不想再这样当拖油瓶，非得自己发现端倪。 但是放眼望去，这四周明明除了跟吊灯一样满地都是的雕塑，就是有一大片水，哪里有—— 等等，水？ 在前面紧紧跟着张启灵走着的吴天真突然停下脚步，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胖子差点儿没一肚腩把他顶出去。 “不是天真，你干啥——” “等等，胖子你先别说话!”吴天真打断胖子，静静站立在水中闭目感受。 此时放轻一切，他才恍然发现了不对—— 这水轻柔地拂过小腿，虽然速度不快，但分明是正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流动! 而水流的来源方向，就是张启灵此时前往的地方!小哥是想要找到这水的源头! “我知道了!”吴天真兴奋地睁开眼，却发现一直走在最前面的张启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正静静地等他感受水流。 意识到这是属于小哥独有的关心方式，吴天真心中一股暖意升起，他刚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却突然听到一阵鼓掌声。 “啪啪!”黑眼镜在旁边好像很高兴地鼓掌，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怎么听怎么欠揍。 “恭喜啊吴天真，我宣布你从幼儿园毕业了!” 吴天真：？？？？？（杀心渐起） 就在战争一触即发之时，突然，他们所在的空间一阵激烈震动! 说是震动实在有些保守，事实上这动静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翻天覆地。 水流倒卷，雕塑碰撞，吴天真几乎要整个儿翻出去，但是被后面的胖子一把薅住了胳膊。 就在这乱象之中，耳边只能听到扑通扑通的一阵激响，却是无数雕塑锁链断裂，掉落在了水中。 “我靠什么情况，地震了吗？!”胖子一时脱口而出，但很快他意识到了不对，“卧槽不对啊，咱现在是在鱼肚子里啊!” “是巨鲸，这条鲸鱼在移动!”吴天真张嘴大喊，然后猛地被灌了一嘴黑水，这一下子那是酸甜苦辣咸所有味道齐齐上阵，吴天真一想到那些个在这水里激情捉迷藏的人形雕塑就浑身难受，恨不得当场和黑眼镜同归于尽。 ……倒不是说这黑水和黑眼镜有什么关系，就是不想把这个祸害留在世上而已。 很久以后这震动才平息，似乎是这巨鲸终于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安静下来。 几人站稳身体，此时眼前的悬挂雕塑群里已经多出好几条空荡荡的锁链，那些进入水中的雕塑如同第一个一般就这样消失无踪了。 吴天真觉得这事儿不能细想，一想就忍不住毛骨悚然，于是看向张启灵想要继续前进。 但就这一看，他发现张启灵此时正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不知为何又开始与之前那个雕像对视。 ……这是，巨鲸一震动给他俩又震出新的惺惺相惜来了？ 吴天真百思不得其解，但很快他意识到了一点违和。 ……这雕像的手臂，之前是这样伸展出来的吗？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小小的反常被发现的瞬间，那雕像居然猛地咧开了嘴! 那嘴里密密麻麻一些指腹大小的粉色的球状物一闪而过，在阴影之间疯狂蠕动，隐约甚至耳边传来它们相互挤压时发出的黏腻声响。 随即，那雕像竟是直接炸开，四分五裂地散落，每一部分都好像长了眼睛一样直直扑着几人而来! 胖子轻松躲过。 扑向张启灵和黑眼镜的倒霉玩意儿直接被顺路送去了西天见佛祖。 吴天真虽然手忙脚乱，但终归接受了《瞎の教育》，也勉强避开了这瘆人东西的攻击。 那些或残缺或完整的东西砸进水里，很快消失不见，水面平静，好像它们从未进入。 “我去，这都什么东西啊……”吴天真从水里爬起来，终于明白了张启灵一直在看什么，但此时弄清楚了这雕像的离谱，他反而更加惊恐。 突然，他背后有什么拍了拍他。 吴天真下意识以为是在他身后的胖子在捣乱，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但很快，他发现了和张启灵黑眼镜一起站在他面前的胖子。 吴天真：！！！！！ 黑眼镜露出幸灾乐祸的笑，而吴天真缓缓回头，正好和趴在自己肩膀上的一只人手对上了眼。 ……是真的对上了眼，这手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仿佛福寿螺卵一样的粉色圆球，突然一起翻过来一个深色的瞳孔！！！ “卧槽——！！！” 第126章 海螺 这些粉红色的卵状眼珠子不是简单附着在手上，而是由手心中裂开的一道缝隙里透出，这手还保持着类似于雕塑的坚硬和粗糙，看上去异常诡异。 “胖，胖子……”吴天真知道这玩意儿大概是刚刚自己摔进水里的时候爬上来的，忍着全身跳起来的鸡皮疙瘩，战战兢兢地试图背过身让胖子把这东西拿下去。 但不知是不是他的动作惊扰了这个福寿螺卵聚合体，那东西居然隐隐一晃，作势要爬上他的脑壳儿！！ “卧槽！！”吴天真的小心脏瞬间窜上了嗓子眼儿，他也来不及等胖子慢吞吞地操作了，直接原地跳起来，一巴掌薅住了那个人手跨嚓一下狠狠摔进了水里！ “妙啊！”胖子看到这一系列丝滑的动作，站在旁边抚掌赞叹，嘴里啧啧作响，“厉害了天真，这就是人逼到极限能发挥出来的力量吗？” “嗯，确实不错～”黑眼镜极其自然地接了个话儿，“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你刚刚就把它摔在你的脚边儿？” “说不定那东西现在正在水里和你的鞋子相依相偎难舍难分，爱的奋不顾身已经打算共度余生了也说不定啊～” 吴天真：！！！ 他的脸色“刷”得一下白了，但是不愿意在黑眼镜眼前露怯，表情上还撑着个淡定，甚至还专门瞪了下眼表示自己堂堂男子汉天不怕地不怕。 ……虽然但是，在他活跃的心理暗示下，他已经仿佛感觉到了自己腿边儿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爬。 这下子就算是再不想露怯，身体也下意识做出了反应，吴天真缓缓转头看向张启灵，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黑眼镜这个糟心家伙出现以后，他总感觉小哥好像越来越不在意他了，这么一想，吴天真这下的语气中就忍不住带出三分委屈。 “小哥……” 张启灵：（其实只是想多多锻炼一下小吴）…… 张启灵刚刚和那雕塑深情对视的时候就已经隐约发现了不对，这雕塑虽然看上去是个完整的人形，但是细细看去能发现其上面很明显的几道缝隙，这雕塑分明是由很多部分拼接而成。 他尝试打开尸语交流频道，但是失败了，显然这里面并不是什么尘封多年终于看到活人，着急忙慌想要出来跳舞助兴表达欢迎的死人。 ……那应该是很多活物聚集在了一起。 小张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把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扼杀在摇篮之中，但是他毕竟是一个热爱和平的友好青年，并不打算对这些本本分分（又可能是珍稀物种）的东西赶尽杀绝，于是在吴天真召唤他以后顺其自然地放了它们一马。 ……但是终究是他低估了小吴对这些玩意儿的吸引力。 “过来。”最后张启灵还是放弃了，觉得任何教育都要循序渐进，就算对象是吴小狗也不能拔苗助长。 其实那些东西在暴露真面目的一瞬间就被张启灵看清了底细—— 这其实只是一种海螺的品种，就是可能长得有些邪门儿，像是人身上的各个部位，其实如果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那些手啊脚啊头啊的其实都只是它们的外壳儿。 没有什么攻击性，甚至还很胆小，平时必须聚集在一起才能感觉到安全。 ……刚刚吴天真那一嗓子喊下去，还真说不清楚是他更害怕一点儿还是那个倒霉人手海螺更害怕一点儿。 耳边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是吴天真听到他的声音以后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虽然在张启灵旁边也改变不了吴天真的脚还泡在不知情况的黑水里的事实，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一下子感觉到安全度爆表。 不仅是他，就算在胖子心里，小哥也是奇迹和希望的代名词，只要有他在，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虽然小哥那个面无表情的样子和这种热血少年漫里的词汇好像搭不上边儿就是了。 看了一眼又开始“啧啧啧”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失礼东西的黑眼镜，张启灵拉了拉兜帽，继续顺着水流来源方向行走。 这黑暗的空间里除了他们涉水而过的声音偶尔传来几声“雕塑”砸进水里的声响，这些密密麻麻悬挂在半空的东西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影影绰绰，看上去就好像是无数鬼影在游荡窥伺。 吴天真虽然嘴上很勇，但是张启灵清晰地知道他现在其实心里很慌。 ……因为小吴走着走着就离他越来越近，虽然他可能还怀着一抹心中的敬畏没敢真的贴上来，但张启灵已经隐隐感受到了手臂侧边传来的热量。 张启灵：…… “那些，是海螺。” 淡淡的声音响起，吴天真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顺着张启灵手电筒的光束方向看到了一个雕塑。 那雕塑在光下显然躁动了一下，隐隐想要动弹，但在听到黑金古刀无意间发出的刀鸣时，它们沉默了，非常从心地当场静止，看上去跟个真的雕塑没有两样。 这一幕让吴天真瞳孔地震，很久以后思维能力才回归，仔细想想他也终于明白了这东西的形象特点，但只要一想到刚刚他居然被个海螺吓成狗他就心中红的绿的蓝的紫的各种情绪一闪而过。 “海螺？！”胖子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这吸引过去，他越过心中地震的吴天真，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雕塑。 虽然还是没看出来这玩意儿和海螺有啥关系，但是他完全相信张启灵，于是，他当场上手—— 把一个雕塑的脑壳子拔下来了。 海螺群：……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在黑金古刀的威慑下，海螺群一动不敢动，只能默默在心里为自己曾经的同伴默哀。 而胖子此时拿着那个脑壳子，终于发现了海螺肉的位置，嘴上咧开了一个开心（张启灵眼里）又狰狞（海螺眼里）的笑容。 “小哥，这玩意儿，能吃吗？”他的肚子应景儿地叫了一声，“那啥，还别说哈，这折腾了半天还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呢，胖爷我都饿了有点儿！” 海螺：？！！！ 张启灵一时之间也沉默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胖子会对这个充满粉红色眼珠子的玩意儿感兴趣，但是一想到当初他还带着鱼眼睛罐头上长白山，他一下子又能够理解了。 理解了的小张仔细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知识库—— “能吃。” “嘿嘿，爽快！”胖子伸手进怀里掏了掏，摸出来一个打火机。 不一会儿，鲸鱼的身体内部，飘起来一股子诡异的喷香。 第127章 深水 不得不说，虽然长相奇诡—— 吴天真表情复杂地吃了一口，感受着那丝滑软嫩的肉质在唇舌间融化。 ——这海螺味道还真挺不错的。 胖子已经连吃了好几只，周围的雕塑都空了一大半儿，只剩下一根根光秃秃的链子孤独地垂下来，显得凄凄惨惨戚戚，萧索至极。 他吃到开心，情到深处，甚至还高歌一曲，怀念起当初那个英勇挑战天雷威严，壮烈牺牲在他们五脏庙的章鱼哥。 黑眼镜看到这种搞事宴会，非常开心地加入其中，他们一行三个人欢欢喜喜，在巨鲸身体里开篝火晚会，只留张启灵一个小张安安静静地站在边缘，一时间好像他被排挤了。 ……但其实不是，张启灵只是真的不太想尝试眼珠子大餐，毕竟他并不饿。 他现在之所以站在边缘地带，是因为—— 旁边的雕塑蠢蠢欲动，他面无表情地把黑金古刀拔出来一截儿，在这凛冽刀气下，从心的海螺瞬间放弃了逃跑的想法。 没错，小张的工作就是，站在这里用自己的王霸之气（不是）震慑一众海螺，让它们不敢钻进水里潜泳。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持那三个人的篝火晚会，这是他独有的温柔。 海螺：……（千言万语鲠在喉） 好在几个人并不是什么没有节制的老饕，他们稍稍填了一下肚子，就放弃了继续迫害剩下的海螺。 这巨鲸肚子里不知道多大，这下部空间竟好像比那个火海空间更为宽广，他们涉水前行十几分钟，仍然没有发现水源地。 “奶奶的！”胖子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儿，“这不比胖爷我报的那几个减肥班顶？！”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我这感觉腿肚子都转筋了！” “你，你还报了，减肥班儿呢？”吴天真也气喘吁吁，但此时胖子减肥的吸引力远远超过了他对疲惫的关注。 张启灵默默停下来等着两人，说 实话他也有些许的讶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胖子的减肥应该不是他们理解的那个减肥。 果然，只听胖子猥琐的故意压低的声音响起：“嘿嘿，那不是，这减肥班儿里美女多嘛嘿嘿嘿～” 吴天真：…… 他闭上了嘴，“刷”得直起身子直接就走。 张启灵淡淡地看了一眼胖子，也选择了远离这好色之人。 两个人的背影深深地伤害到了胖子的心，但就在这时，他的肩膀一重，是黑眼镜凑了过来。 这黑眼镜神神秘秘地在怀里摸索一下，掏出一张名片—— “盲人按摩店，有空来关照一下，”他墨镜下的眼神格外真挚，虽然胖子根本看不清，“还有很多特殊服务哦～” “嘿嘿～” “嘿嘿嘿～” 后面传来两个人一拍即合的“嘿嘿”声，张启灵微微扯了扯嘴角，突然想起当初他和黑眼镜闯藏区禁地的时候好像还想过介绍他俩认识。 当时的想法是觉得这两个人凑到一起，一唱一和的说不定能把那些起尸的封建余孽通通气死在棺材里。 但现在看来—— 总感觉这两个人在迫害封建余孽之前，会先把他给迫害了。 不过也许胖子会很失望…… 张启灵默默地想：……那个所谓的盲人按摩店他也被邀请过，虽然没去，但是就他对黑眼镜的了解也完全能猜到。 ……别说好看的女性了，那里除了黑眼镜以外估计不会有第二个人。 好看的猴子倒是可能会有。 而就在几个人各自乱想的时候，突然，吴天真一声“卧槽”整个人就要掉进水里！ 他刚刚被胖子刺激到，一路快走，不知不觉超过了张启灵成了队伍里最前方的人。 但也就在他平平常常地迈出又一步的时候，突然脚下一空，本来堪堪到达膝盖的水居然瞬间变成了仿若深不见底的幽潭，他这一脚下去够不着地，是直直落了下去！张启灵刚刚还想着幸好吴天真相比后面两个人还算正常，但谁知道“扑腾”一声，正常小吴竟然直接进水了！ ……没事儿，吴天真会游泳。 然后震惊小张就眼睁睁看到好不容易挣扎着从水里露出头的吴天真“嗷呜”一声好像被什么水里的玩意儿拽住了一样噌的一下又进水了。 张启灵：……？ 他心中疑惑，但身体已经迅速做出反应，铮然一声黑金古刀出鞘，整个人已经如同游鱼一样扎入水中！ 刚一进水，眼前如同黑墨晕染，不知什么构成的黑色水流从眼前一掠而过，但很快，随着周身一热，他的眼前清明起来！ 这水潭隐没在黑水之下，但就在这深处，居然有着一片清澈温热的流水！ 手电筒的光直直刺下去，一时完全照不到水池尽头，张启灵粗略看了一圈儿，只见一抹白色如鬼影倏忽而过，转眼隐没在光束外的黑暗地带。 它逃得快，但是张启灵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捕捉到了它，超凡水性作用下他几乎瞬间赶到，那白色未及反应已经被他死死扼在手中。 凌乱的光束下，被白茫茫一片如同轻云如同丝纱之物包裹的吴天真眼前一亮，呜呜呜呜地挣扎起来。 黑光一闪，那白色被齐齐劈开，但猛烈的刀气却在接近吴天真的时刻悄然消散，未曾伤及他分毫。 “走。” 没有看吴天真似乎想要表达什么的表情，张启灵抓着他的胳膊直接向上甩飞。吴天真也知道此时自己氧气不足，留下也是添乱，不再停留直接向上游去。 而此时张启灵才凝神看向那一片白色—— 那东西随水波漂荡，在光下甚至显得美轮美奂，仿佛毫无威胁。 但事实上，就在这不知不觉中，它已经悄然将张启灵团团包围，那些带着细长丝线的触手像是珠帘层层落下，编织起一张美丽又危险的大网。 ……这是，水母？ 第128章 水火 这水母隐于水中，身体也像是水流一样没有定型，那些漂荡的触须几乎没有实体，就如同是偏白一点儿的水柔柔舞动。 张启灵试探性地斩断几根触手，它们翩然散开，但是水怎么可能被斩断，很快这些触手又好像水重新融为一体一样融合起来，看上去就好像它们从未断裂。 这种神秘的景象很容易让人怀疑自己是否正身处曼妙的幻境之中，但是它们带来的束缚感却是切实存在的。 挥刀斩断几根死死缠绕在小腿上的触须，密密麻麻的针扎般的疼痛让张启灵知道这东西带有剧毒。 但这种疼痛不久就如冰雪消融一般悄然散去，快速地几乎让人觉得它们从未存在过。 ……麒麟血虽然百毒不侵，但因为其刚烈如火的本性，它解毒的时候张启灵的感觉往往是像在火上烘烤灼烧一样剧烈。 无论如何，都不会像现在一样温和。 更何况…… 刚刚吴天真可是整个人包裹在这水母身体中，必定已经中了毒。 就张启灵亲身体验，以这毒的恶毒程度，吴天真甚至根本撑不到他来营救。 这说明，在他们中毒的一瞬间，就已经有什么东西同时给他们解了毒。 不可能是这水母，那么—— 是水吗？ 温热的水流缓慢上涌，这分明就是几人一直寻找的水源地，但此时，意识到这水另有隐秘的张启灵突然想到了一个传闻。 《太平御览》中对瀛洲多有记载，但始终在强调一条—— “瀛洲者，玉膏如酒味，名曰玉酒，饮数升辄醉，令人长生。” 身在水中，无法判断这温水是否带有酒香，但无论如何，真相一定就在这池水底部。 思及此，张启灵忽略身周慢慢吞吞的水母，黑金古刀刀光之下瞬间开辟一条向下的道路，他双腿紧绷眨眼间冲破触须的围拢，直冲而下！ 但就在他潜游几秒后，强烈的危机感突然从身后传来！ 张启灵顺应直觉翻身而过，而就在他避开的刹那，一条尖利触手堪堪擦着他的头颅刺下！ 耳边传来微弱的“刺啦”声，兜帽裂开一条细细的口子。 一直坚强挺住的兜帽在这股巨力中缓缓落下，露出其下的半长黑发在清澈的水里如水草般散乱漂动，微微遮住了张启灵的眉眼。 张启灵面无表情地向上看去，此时他的姿势就像是仰躺在水中，而也就是这个姿势让他能够将上方的一切看清楚。 手电筒的光照上去，而就在这白光下，那本来温润缓慢的水母不知怎的竟突然变得焦躁至极！ 细细的触须拧在一起，形成无数如尖刃般的惨白戾器直冲而下！在那最上部的漆黑水体映衬下，就好像是黑夜中从天而降的无数惩戒兵刃！ 激烈的水流被带起，席卷而来，张启灵侧身后撤，背部突然微微靠住什么坚硬的东西。 ……他已经到了这水池的侧壁处。 手下摸到一些莫名凸起，但张启灵没有立刻研究。 眼前那些触须已经急追而来，狂怒的样子就仿佛是张启灵向下探索的行为触动了这水母的逆鳞一般。 静静地看着这愤怒的水母，张启灵突然想到了自己无辜被杀害的兜帽。 张启灵：…… 微微抿了抿唇，黑金古刀瞬间过手，细细的血流在散开的瞬间已经在嗡嗡刀鸣下震颤成熊熊烈火！ 水中的火是什么样的？ 滋滋的蒸发之声沸腾而起，滚滚白雾之间那火竟自发缠绕起来，水火交融中一条赤火龙冲破雾气嘶吼而出，竟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屈于这神秘水源之下！ 这水不愧于传说中的长生之水，在麒麟火威势下也冒出来一丝抗争之心，借着庞大的体积倾倒而下，力图将麒麟火龙拦腰斩断！ 水如丝线缠，火似万剑穿，水火漫卷，进退纠结，张启灵的眼前瞬间被白茫茫水泡充满。 那只倒霉水母控制不住身形，一头撞进这神仙打架的战场之中，瞬间被水流拧成碎片，又紧接着被麒麟火烧得烟消云散。 看着这一幕，张启灵默默又戴上了宝贝兜帽。 虽然兜帽现在被划拉出一个大口子，但勉强还能用，小张不会嫌弃它。 微微抬起左手，那手心此时光滑一片。这里的水在张启灵划伤手心放血的几秒后就将他的伤口愈合，倒是很大度地把他的伤口和那条嚣张火龙分开看待。 说实话，真要感受起来，其实张启灵没有觉得后面那一水一火真的是在生死搏斗。 它们更像是长年孤独的叛逆儿童突然看到同类，现在比起打架其实更像是在玩耍。 在玩耍中牺牲生命的水母：……是这样的，我有一句脏话想讲。 水母的遗言没人（也没水或火）关心，张启灵放任了后面两个熊孩子玩闹，转而研究起侧壁上的凸起。 这些凸起看着其貌不扬，好像只是建筑过程中的失误，但是什么样的失误会让这里布满分布均匀的凸起？ 张启灵拿刀背轻轻刮了两下凸起，这上面附着了一层黑色的黏质外壳儿，看上去像是上方乌黑水体里的脏污沉淀下来蒙住了侧壁上的东西。 在黑金古刀刀背的努力下，这层外壳儿很快被揭开—— 而就在下面，赫然露出一条尾巴？！ 准确来说，是一条海流萤的尾巴。 这条海流萤已经死了，它不知为何被镶嵌在这里，此时早就化成了化石一般的姿态。 几颗水泡轻柔地漂过来，砸在海流萤的尾巴上，悄然破碎。 而就是这一砸，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眼前的尾巴在吸收那水泡里的什么东西以后竟如灯火被瞬间点亮！而这柔柔的白光闪耀起来的刹那，侧壁上那些其他的凸起居然一个个破裂，露出其下等待多年的海流萤！ 无数荧光在这深水里像是病毒传播一样接力闪烁起来，不一会儿张启灵就仿佛陷入一个神秘的星光世界一般！ 此时麒麟火失去鲜血的支持已经悄然消失，那水也重新回归平静。 而也就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一个星空正缓缓浮现，若不是水流的温热还透过衣服传递到皮肤之上，一时间竟让人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脱离地球来到了宇宙深处。 张启灵将手电关闭。 这景色很美，但是他并不认为这些海流萤被安置在这神秘水源地是用来充当景点儿的。 事实上，张启灵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身周水流不同寻常的躁动。 而向下看去—— 海流萤的光束彼此交织，缓慢延伸，浮在水里，竟是在水池下方的中心处全部交于一点！ 不对…… 张启灵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里如果真的是传说中的长生之水，那么确实可以称得上一句风水宝地。但是如果是这样，那些只生活在灵气充足之地的菌人为什么不生长在这里，而是选择生长在远离水源的上一层？ 菌人并非寻常植物，并不会因为这里水太多受到伤害，除非—— 除非曾经的上一层，也是充满着水的灵气充裕之处！ 张启灵猛地意识到什么，不再停留，瞬间回身上游，但也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下方的水源，爆发了！ 第129章 逃离 下方的水源就好像沉睡的怪兽突然被海流萤的光唤醒，咆哮间喷涌而出！ 那巨大的水流如同蛟龙一跃而起，携带着庞然巨力猛然轰击在张启灵身上！ 虽然张启灵反应及时，已经避开了最强烈的那波伤害，但是毕竟身在水中，不可避免地还是一阵眩晕，被重重拍在侧壁。 闷哼一声，张启灵只感觉一股血腥气从胸口漫上，他没有顾及，只全力上浮。 却在这时，张启灵余光中看到一抹黑色飘然落下—— 这是，鬼玺！ 张启灵这才发现在刚刚的碰撞中他背在身后的小包被冲断，一直放在里面的鬼玺落出，他下意识伸手抓住，但就在他扣紧鬼玺的瞬间，一阵难以想象的撕裂般的疼痛击中了他！ 头颅内部传来的疼痛，就好像有一把杵子插入其中不停旋转，眼前像是电视接触不良一样闪烁着一枚枚碎片，闪过的速度快似流星。 张启灵几乎要在这一瞬间失去意识，但也就是这剧痛让他一直禁闭的唇齿微微启开，一股水流被他咽下，长生之水强大的治愈力让他猛地惊醒过来。 虽然治愈的温和很快被更强烈的痛苦压下，但是张启灵却强行保持了清醒。 他缓缓地握紧了鬼玺，继续上浮，剧痛让他的动作像是卡顿的机器人，但他没有再表露出一分痛苦的表情。 相反的，他的眼睛深处有一点光愈来愈亮。 ……在他拼命集中注意力的情况下，他终于看清了脑海中那个频繁闪过的画面。 那是一扇青铜巨门缓缓开启的景象。 而它开启的地方，白雪皑皑，死寂无声，孤独地像是千万年一直在等待什么。 那里是—— 长白山。 ……一直飘忽不定的青铜门，终于再次出现了。 —— 张启灵破水而出的时候，吴天真一批人正焦急地试图冲进水里营救他。 此时庞大的水量已经逐渐席卷整个空间，就在张启灵出来的一瞬间，这出水量甚至变得更加夸张，眼见竟是要将整个空间淹没的趋势。 “小哥，你没事吧？！”吴天真一眼就发现张启灵破裂的兜帽和断掉的背包，直觉告诉他张启灵现在必定受了伤，于是立刻扑上去查看。 但奇怪的是，张启灵左手的绷带分明消失不见，但他的手心处却没有伤痕。 不知道长生之水的吴天真百思不得其解，但心里隐隐的忧虑却让他没有放开张启灵的手。 “没事。” 张启灵缓缓把手抽出。 吴天真怀着莫名的慌张看过去，却猛地被张启灵的眼睛摄住了！ 张启灵的眼睛很好看，黑白分明，其间蕴含的淡然像是寂静的雪，又像是清澈的水。 ……这些吴天真一直知道。 但是他从来没有看到张启灵现在这种眼神。 明明没有多大变化，但是却总感觉像是积雪中燃起火，那种看到希望的感觉，就好像他一直寻找的东西终于有了方向。 这是一种……甚至像是殉道者的眼神。 张启灵不知道吴天真现在心里几乎把他整个人吞没的恐惧，他只是隐隐感觉系统的目标就是青铜门，为自己即将达成目标而高兴。 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迫，也许是物质化（张启灵）的出现和消失终究对他造成了影响。 ……他只是想早一点摆脱这种仿佛靠着模仿小哥偷来友谊的负罪感，即使这并非他的本意，但是这种自我虚幻的感觉却无时无刻不缠绕在他心中。 也许，完成系统的最终任务后，他的感觉会好一点。 “哑巴？”黑眼镜的声音传来。 黑眼镜仿佛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但是他盯着张启灵看了两眼以后终究是没说什么。 像他们这样被时间抛弃的人，若是真能找到一件全心全意想做的事，说不定也不算坏。 于是他只是转而看向那不断冒出水的地方，犀利的视线仿佛直接看到了这最深处。 “不是，你们几个干啥呢？再不考虑一下走咱哥儿几个都得在这鲸鱼肚子里当养料了！” 胖子估计是这里唯一一个还能想到逃命的人，他的话惊醒了恍惚的吴天真。 “对，先出去……”吴天真强行将自己心里的疑惑压下去，“小哥——” 他刚想叫上张启灵，却看见张启灵和黑眼镜站的很近，不知道说了什么。 然后黑眼镜咧嘴笑了一下，竟直接跳进了那深不见底的水池！ “卧槽！” ……这么长时间，他也没发现黑眼镜这个人有自杀倾向啊？！ “他去找东西。”过来的张启灵轻轻解释一句，抬头看向上方。 他们下到这个空间是通过了一条曲折的隧道，此时若是想再通过那隧道原路返回已是不能。 更何况上面一层是充满透明人的熊熊火海，现在回去和自投罗网没区别。 留在这里也不可能，以这水上涨的速度，估计二十分钟后就会把这里整个淹没。 到底该…… 就在这时，突然空间侧上方传来一阵剧烈的轰鸣声！ 巨鲸嘶吼一声，猛地挣动起来，几人随着狂暴起来的水控制不住地翻倒！ 这声音很熟悉，是他们之前安在建筑角落但没引爆的炸药不知怎的突然爆炸了！ “为什么外面爆炸我们还能听见？”吴天真喃喃道，“这空间外面那一层不应该很厚——” 他的声音突然停止，吴天真感觉自己仿佛找到了逃出去的方法。 他看向张启灵。 张启灵没说话，只是缓缓拔出来黑金古刀。 第130章 天亮 三人虽然认识的时间还不超过半年，但一同出生入死多次，对彼此的了解可以说已经远远超过那些所谓多年的好友。 此时张启灵刚刚一言不发地举起黑金古刀，胖子已经做出一副医生模样神神叨叨地试图判断出这条鲸鱼的性别。 “？不是胖子，你干嘛呢？”吴天真一脸茫然地看着胖子从雕塑上拎起一只无辜海螺试图拷问出鲸鱼的公母，只觉得好像小哥从水里出来以后所有人都变奇怪了。 黑眼镜突然展露跳水技巧，张启灵的瞳孔突然上了高光。 而胖子现在看样子马上就要跨越种族红线，无视生殖隔离，把罪恶的毒手伸向无辜鲸鱼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不知道为什么，”胖子停下动作，看着越想越狂放的吴天真，脸上露出一抹怀疑，“胖爷我总感觉你天真现在没想什么好玩意儿。” “我告诉你，不管你在想什么都收收哈，胖爷我的人品可是高尚而纯洁的，不允许任何玷污！” “我在干什么？这咱们小哥马上就要给这鲸鱼做手术了，这可是小哥迈入医学领域的关键一步，我这不得好好研究一下这鲸鱼是公是母，也好划分这属于剖腹产手术还是普通开刀吗？！” 吴天真：……好家伙。 “咳咳！”吴天真收了收自己过于明显的表情，欲盖弥彰道，“一般雌鱼体型短圆，雄鱼比较瘦长，你在在它体内哪里看得出来性别。” “雄鱼。” 张启灵在旁边安静听了半天，突然捕捉到这个问题，仔细一想发现自己好像会答，于是积极地回答起吴老师和胖老师提出的问题。 两个人一时语塞，齐齐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张启灵的样子看上去还挺开心的，可能是因为他成功答上了题。 ……其实张启灵的表情也实在没变化，换个人跟本看不出来他到底啥情绪，说不定还会因为小张长年的冷脸错误认为自己即将被他刀掉。 吴天真和胖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判断的，可能是根据男人的第六感判断的吧。 ……但是小哥是啥时候判断出鲸鱼性别的，他没事儿看那玩意儿干什么…… 吴天真and胖子：我靠，小哥和黑眼镜一起下海探查的时候到底都在研究什么？！ 正在池子里漫游的黑眼镜：？过分了哈？我明明是个正经人！ 其实只是瞥了一眼就看出来的张启灵：……？ 心中百转千回，最后熟练地把锅一股脑丢给无辜小黑的两个人回过神，极其夸张地开始鼓掌。 “真不愧是咱们小哥，啥都会！”胖子一向走在彩虹屁第一线，鼓起掌来跟那个蒲扇呼扇一样。 不知道黑眼镜在下面干了什么，那源头出水量越来越大。此时几人已经完全无法行走，只能靠游动靠近刚刚发出声音的空间边缘。 但好在这空间似乎是个上窄下宽的构造，随着水面上涨，他们不得不游泳的距离倒是越来越短了。 吴天真脑子里还在扒拉黑眼镜的九十九条大罪，刚刚细数到第二十一条，他的手已经碰到了鲸鱼空间的侧壁。 眼见张启灵话也不说直接就要给鲸鱼上才艺，吴天真这时终于从脑子里扒拉出一个被他遗忘已久的问题。 “等等小哥！”吴天真急急忙忙回头看了一眼，翻涌深邃的水中完全找不到潜水小黑的身影。虽然他对黑眼镜一向看不顺眼，但是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的善心还是占了上风。 “我们不用等一下黑眼镜吗？他还没出来！” “好家伙，天真，”胖子靠在壁上休息，“我还当你这一路心事重重地在想什么呢？敢情你是在担心黑眼镜啊？” “那黑眼镜下水抓鱼都不带跟咱讲的，只跟小哥两个在那儿说悄悄话，明显的就是有秘密，指不定他手里有张藏宝图现在已经自己一个人奔小康了呢！” “再说，就他那身手，比起鲸鱼吃他你还不如担心他把鲸鱼吃了然后因为伤害野生动物被抓走牵连到咱们。” “放心吧，那小哥都没说什么，他肯定没事儿～” 听了胖子的话，吴天真一时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先反驳一下自己刚刚并不是因为担心黑眼镜心事重重而是正在脑子里编辑骂他的九十九种理由。 他下意识看向张启灵，却见张启灵此时正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水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注意到吴天真的视线，张启灵转过头来，淡淡道：“他没事。” 话刚落地，只听“轰”的一声，黑金古刀已经重重砸在侧壁上！ 黑金古刀自从到了张启灵手里，砍石头的次数比砍尸体的次数多的多，逐渐已经找到了一种更好砍碎石头的刀气凝聚方法。 这一下用上去，张启灵明显觉得手下的阻力仿佛小了很多，于是轻轻摸了摸刀背权作鼓励。 黑金古刀高兴坏了，差点儿高歌一曲，但它没有嘴，于是只能作罢。 空间内侧的石头墙化为碎块儿飞溅出去，黑金古刀势如破竹一力向前，几乎未曾有丝毫停顿已经将眼前阻碍全部破开！ 外侧的海水瞬间涌入，与内部的长生之水纠缠碰撞，掀起巨浪！ 而直到这时，因为黑金古刀过快的速度而稍微停顿的巨鲸外侧血肉才反应过来，泵出一股一股腥臭血液！ “快！” 张启灵注意到在长生之水的作用下那巨鲸的伤口正在飞快愈合，虽然愈合后他也可以再次破开，但他也不太想给这条鲸鱼造成二次伤害。 巨鲸受痛疯狂扭动，吴天真几乎控制不住身体，而就在他即将被翻卷的水掀翻的时候，张启灵突然扣住了他的一只手。 张启灵的手在这温热的水里显得冰冷，吴天真一瞬间惊了一下，但很快他意识到相扣的手中仿佛有着什么坚硬的东西。 然而还没等他挣扎出来跟张启灵说声谢谢，手臂一痛，他已经跟甩飞盘一样被张启灵整个人从巨鲸伤口处甩飞到了外面寒冷的海水里！ “咕噜咕噜咕噜——” 他在海水里翻了好几个圈儿才稳住，连忙憋住气儿，眼前的海水泛出淡淡的红色，是那巨鲸的血。 他眼前一片模糊，但还是坚持瞪大双眼想要看看张启灵在哪儿，而就在这时，后领一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胖子拎着他一路上浮。 这巨鲸下潜的位置不太深，吴天真透过厚重如冰层的海水隐约还能看到上方一丝光亮随波而动，像是生命最后的希望。 外面已经天亮了。 第131章 蛇角 “唔？唔唔——？”（小哥呢？不等小哥吗？） 胖子完全听不明白吴天真在那儿呜呜啊啊什么东西，但他完全能猜到这些乱码的意思。 于是他简单粗暴地指了下自己和小吴，又指了指上面，示意他们两个得先上去。然后他又指了指下面，比了个二，意思是小哥和黑眼镜一块儿。 吴天真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又冒起酸水，咕噜咕噜不断在心底冒泡。 手心有什么东西硌得生疼，吴天真跟胖子比了个ok的手势，让胖子把他放下来他自己游。 而直到此刻他才反应过来刚刚张启灵好像塞给了他什么东西，他被甩出来的时候一直死死握着这东西，现在手心都硌出一个红印子。 轻轻张开一点儿手指，里面那东西在深海中依旧发出莹莹的乳白色光晕，呈锥形，像是宝玉一样显露不凡。 ……这是，之前那条红蛇的角？ 吴天真一时脑子一片空白，但就在这时，上方传来胖子仿佛火烧屁股一样的呜呜声！ 身周的如墨的海水不知何时泛起一阵阵白沫，无数赤红油绿的亮点从那些白沫后面隐隐透出。 巨鲸年岁悠长，身体内又一直有长生之水蕴养，血肉中早已包含精华，对所有海族都是大补之物。 之前巨鲸作为海上霸主，那些海族只敢远远观望，完全不敢触其锋芒。但此时巨鲸受创，血腥味儿蔓延开来，瞬间激起了这些海族的欲望。 它们倒也不是来找死的，其实就只是来这附近鬼鬼祟祟喝一点儿有巨鲸血的海水。 ……但是在附近发现两个带着浓浓巨鲸血味儿的肉块儿的话，临时加个餐也不是不行。 被临时加的餐小吴和小胖：卧槽！！！ 他们瞬间手脚并用，几乎是发挥了毕生的潜能拼命上浮，吴天真甚至极限爆发一度超过了胖子！ 这一秒，他们两个人的游泳速度几乎可以去参加奥运会。 虽然他们感觉自己已经到了能比肩菲尔普斯的地步，但是那些海族毕竟海生海养，自带加速buff，没过几秒钟就蹭蹭蹭追了上来。 吴天真和胖子痛定思痛，猛地停下游泳，开始眼神交流。 胖子：妈的，除非咱立刻变美人鱼，要不门儿都没有！ 吴天真：及时止损，不要浪费力气了，和它们拼了！ 胖子：奶奶的，胖爷我就不信打不过几条鱼。 吴天真：等等，好像不止鱼，还有好多海蛇！ 两个人说实话互相都没看清楚对面儿啥眼神儿，但是莫名其妙达成了共识—— 同归于尽战法再次上线，谁都别活！ 他俩雄赳赳气昂昂，几乎像是要把那些海族的八辈祖宗都掀了一样猛冲过去，能不能打得过先不提，气势要先摆上！ 但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不知怎的，那些海族明明之前一直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但是他们一靠近反而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嗖嗖后撤好几米。 一时间比起《恐怖海族吃人事件》似乎更像是《不讲武德两人类居然下海破坏人鱼两族友谊》。 它逃，他追，它们插翅难飞。 ……不是，这什么情况？ 吴天真愣愣地停下来，和胖子面面相觑。 胖子灵机一动，拿手在头上比了个皇冠，意思是怀疑吴天真在语言的魔力下真的成功加冕海王了。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吴天真真的信了，但是自知之明让他很快清醒。 他确信他本人根本没有这个能力，那难道是他们身上的东西—— 手心处一道白光透过指缝刷着存在感，那些靠的比较近的海族看到这光芒一瞬间退避三尺。 ……对了，是这个！ 吴天真恍然大悟：这红蛇虽然被小哥和黑眼镜当成蚯蚓反复摔打，但毕竟是海洋霸主，其头顶凝聚一身灵气的尖角必然也带着能够震慑其他下位海族的气势。他们手里拿着这个尖角，就算嚣张地在海族群里七进七出估计都没得事。 小哥塞给他这个，是考虑到了鲸鱼血吸引海族的情况，给他们做护身符的！ ……等等，那岂不是？！ 吴天真：哼哼，小哥从黑眼镜那里把尖角抢来给我们做护身符～ 胖子其实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当他留意到旁边吴天真莫名其妙的兴奋，又看到他手里自己思念不已的蛇角时，也瞬间明白了一切。 胖子：嚯——刚还说小哥连拿宝贝都慢半拍儿，结果没想到，人家居然是后发制人！ 两个人各怀鬼胎，但是都进入了相同的窃喜之中。在这种快乐的驱动下，他们甚至真的高举蛇角在海族里进行了一个三进三出，力图将别鱼的痛苦转化为自己的快乐。 ……为什么是三进三出不是七进七出？ 因为他们没气儿了。 普通凡人憋气时间也就那样，等他们浮上水面找到自己漂泊无依孤孤零零的小船时，他们两个都几乎要憋死过去。 “幸亏我们下去的这段时间海上没有发生什么大风暴，”吴天真像没有骨头一样瘫在甲板上，喃喃道，“要不风浪一起，我们的船估计早就跑远了，哪里还找得到？” “天真……”胖子累到不行，他瘫在另一边儿气喘吁吁，但还是挣扎着仰起头看向吴天真，“胖爷我现在一点劲儿没有，你快自己扇自己两巴掌。” “可别再，咱们的船好不容易挺过孤寡阶段，结果你这一回来让你一句话造沉了！” 吴天真：……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某种歧视，但是心里这下子也有点儿犯嘀咕，于是一半憋屈一半后怕地缓缓拍了拍嘴。 这一抬手，松懈的力道拿不起蛇角，蛇角嘀哩咕噜地滚了下来，沿着甲板弹跳几下。 胖子这一看宝贝落地，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当场弹起，扑了过来，捧着蛇角大嘴快咧到天上。 “你快别高兴太早，”吴天真看到胖子那样，虽然于心不忍（装的）但还是说道，“这是小哥从黑眼镜那里拿来给我们防身的，到时候估计还要还回去，你现在太兴奋到时候可别哭出来。” “……靠！” 胖子忍了忍，没忍住发出一声悲呼。 而就在胖子悲痛吴天真暗喜的时候，突然，他们身下的船奇怪地摇晃起来。 吴天真扒上栏杆往下看去—— “我去……这什么情况？！” 只见他们船下的海水，竟一点点显出一种深色，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白色泡沫。 那些海族深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在他们上船的现在群聚在一起，看上去竟是要合力把船推翻！ 第132章 上船 “……天真，”胖子看着下面这个海底总动员的盛大景象，又是震惊又是钦佩地拍了拍吴天真的肩膀。 “我真傻，真的。” “胖爷我单知道你这邪门儿的功力不可小觑，没想到居然就连拍两下嘴都阻止不了你大发神威啊！” 刚刚说到这儿，胖子突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露出发现新大陆的惊喜表情。 “我靠，天真，吴老师！”他把茫然的吴天真左右上下打量了一圈儿，“你他奶奶的，你这能力要是用在买彩票儿上，那不是说啥啥中！” “好家伙，那到时候，咱们也不用这辛辛苦苦地满地钻了，直接开个直播间表演数钱！” “就让小哥在那儿坐着当数钱看板郎，那简直利滚利啊！” 吴天真：……？ “得了吧！”他一巴掌推开胖子越说越上头的大脸。 “小哥不喜欢在镜头下面抛头露面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又不缺那点儿钱，你还真把主意打到小哥头上。” 胖子这一下直接回归清醒，想起当时在苍山张启灵对那个微型摄像头的残忍行径，咂摸咂摸嘴，悻悻地弃了想法。 “那行吧……”胖子痛失一条发财之路，表情沉郁，把手里一直紧紧捧着的蛇角递给吴天真。 吴天真：？？？ “你茫然啥！”胖子理直气壮道，“这些玩意儿可都是因为听从你邪海王的召唤来的，这不得你亲自下场去把它们料理了？！” “喏，把这宝贝栓个绳儿垂下去，你提溜着绕船跑两圈儿，让它们知道你邪海王的虎须摸不得！” “勉勉强强就当你将功赎罪吧～” 吴天真：我可真是谢谢您（死亡微笑表情）。 于是等张启灵从海中游出，捋过眼前湿润的黑发找到远处的船只时—— 正正好看到吴天真跟怀念童年一样拎着长长的绳子做出一个“小飞机来喽～”的姿势绕着甲板反复冲刺。 而随着他的动作，那些围着船底的海族一会儿分散一会儿聚集，看上去就好像在进行什么邪门儿仪式。 张启灵：…… 说真的，不知道是不是黑眼镜和胖子提了太多次，他这一瞬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吴天真加冕海王成功了。 在他旁边冒出头的黑眼镜装模作样地拿手在眼镜上面搭了个小凉棚，故作惊讶地“哇哦”一声后，放下手开始疯狂海豹鼓掌。 “厉害啊哑巴～”他啧啧两声，语气中充斥着虚伪的赞美之情，“我这还以为你把蛇角拿走干嘛呢，原来这是推海王登基的重要道具啊！” “都是我不行，我太不行了，我居然没发现吴海王的意愿～” 他说到这儿，痛心疾首的模样，直接从海里抄了一捧水怼到张启灵眼底。 看到张启灵面无表情地偏过头避开，他甚至还捧着水漂了半圈儿又怼了过去。 “我自罚一杯哈哈哈！” 张启灵：……d智障。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小张毕竟是个（一般）不骂脏话的当代好青年，于是他只是默默盯了拿海水玩儿天女散花的黑眼镜一会儿，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船过去。 “小哥，那是不是小哥，小哥回来了！！！” 船上狂奔的吴天真猛地捕捉到了靠近的张启灵和黑眼镜，激动地瞬间停下脚步，这一下子那些海族终于找到了机会，哐得一下涌上来就要一鼓作气把船掀翻到海底。 密密麻麻的海族像是叠罗汉一样一个堆一个，黏黏糊糊滑滑腻腻的互相摩擦。 从船上往下看倒还好，只是感觉黑压压一片，但是从张启灵的方向来看这画面就非常不友好，看上去像是一堆奇形怪状的蠕虫。 吴天真和胖子此时扒在栏杆上往下看，都以为小张即将展示飞檐走壁的高超武艺，踩着这些玩意儿跳上来，一个两个还挺担心这些玩意儿太滑张启灵会站不稳。 但是很显然，被黑眼镜骚扰到失去耐心的张启灵现在并没有那种闲情雅致。 吴胖两人只感到空气仿佛静止一瞬，无形的波浪极速掠过，然后那些密密麻麻的海族刹那间变得呆滞，仿佛晕过去一般一个一个沉进海底。 等张启灵安静上了船，他们透过他散开的黑衣领口才发现那只悄然冒出的凌厉麒麟，想来是能动手绝不逼逼的小张刚刚直接用麒麟纹身把它们都打晕沉海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张启灵看向他们的眼神如常，清澈里带着点儿没被世俗感染的茫然，但吴天真和胖子总感觉小哥此时可能心情不佳。 他们有点儿疑惑，但这种疑惑很快在看到旁边优雅而不失欠揍地狂笑的黑眼镜时得到了解答。 “换衣服。” 张启灵无意搭理现在的黑眼镜，他跟吴天真和胖子说了一声后就直接进入船舱内部，试图从胖子给他带的那一堆连帽衫里找到一件最顺眼的换上。 甲板上三个人面面相觑，而这时，吴天真敏锐地发现黑眼镜的脸色好像好了不少。 倒不是说黑眼镜之前一直摆脸色还是怎么的，准确点儿来说，应该是说他的气色好了不少。 之前的黑眼镜虽然看上去强大潇洒，但是脸上总是泛着一种奇怪的白。 和小哥那样看上去很有生命力的冷白还不太一样，黑眼镜的白就好像，是一种金属质感的死寂？ 吴天真只恨自己语文成绩不够突出，竟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具体感觉。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的黑眼镜看上去好多了。 ……但是为什么？是跟那个奇奇怪怪的池子有关吗？ 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知道这是属于小黑和小张心照不宣的秘密，吴天真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 而直到这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拎着那条非常长的绳子，于是他连忙把绳子末端的蛇角拖上来，在胖子肉疼的眼神注视中把蛇角递给黑眼镜。 “那个，谢谢你的蛇角……”理智上知道应该道谢，感情上非常不想道谢，吴天真只感觉这每个字都好像烫嘴，让他浑身仿佛有蚂蚁在爬。 但没想到黑眼镜用莫名的眼神看了他和胖子一圈儿，突然扯出一个痞笑。 “不用还，送你们了～” 第133章 长生 胖子这一下喜形于色，立刻“帮助”吴天真把蛇角收了回来，虽然嘴上说着“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但是塞口袋的速度是一点儿不慢，看上去就像过年收红包一样，只是意思意思推辞一下。 吴天真倒是很想问清楚，可就在他刚刚张开嘴的时候，船身一晃，远处的海面儿突然剧烈波动起来。 有什么庞然之物从海底升起，像是一座山峦一般遮天蔽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些古朴威严的宫殿，接着是漆黑厚实的表皮，上面点点幽蓝荧光像是镶嵌于上的蓝宝石一般。 而最后，一双凝聚着苍凉气韵，仿佛来自远古时代的眼眸破水而出，静静地锁在了船上。 震耳欲聋的喷水声传来，如细雨般喷淋而下的海水溅在甲板上，噼里啪啦是一场恢宏的交响。晴天白日的光辉霎时被这自然伟大的造物掩盖，船上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巨鲸身体侧边阳光描上的一层金边彰显着光明尚在。 “……你，你说，”胖子惊到结巴，但还是下意识把蛇角往口袋深处又塞了塞。 “如果它，一嘴把咱们吞了，咱还有逃出去的机会吗？” “没有了，等死吧……”吴天真喃喃道，事实上，他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想什么，任何人看到这夺天地造化的生灵都会被它震撼人心的美丽折服以致失去言语能力。 没错，凌驾于这危险之上的是夺目的美感，看到巨鲸，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自然有着莫测的魔力，为什么世界值得人类尊敬甚至畏惧。 但在惊艳之后就是涌上来的惊慌，吴天真刚刚说得没错，若是这巨鲸真的扑上来张开嘴，就算他们侥幸没进它肚子，估计也会被那巨力直接撞碎。 “不行，我们得赶快走。”吴天真此时完全遗忘自己刚被胖子吊销了开船驾照，急吼吼地就要冲进驾驶舱逃命，但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却被一股温和又坚定的力量推了回来。 张启灵已经换好了衣服，他身上这件崭新的连帽衫和之前壮烈牺牲那件不说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吴天真的脑子构造奇怪，有的时候情况越危急他越容易想东想西，比如现在，他就特别想尝试一下给小张换个衣服类型。 不过因为张启灵对连帽衫深厚的喜爱，他和胖子想换衣服的尝试往往以失败告终。 乱七八糟想了一堆，吴天真终于反应过来正事。 “小哥，我们得马上——” “没事。”张启灵却很平静的样子。 他缓缓走上船头，一直靠在那里的黑眼镜对着他浪里浪气地摆了下手。 吴天真紧张地看过去，却猛地发现巨鲸的眼睛，虽然庞大到无法揣测，但是却隐隐好像正认真地看着张启灵。 ……就好像，它在这漂浮许久，就是为了等待张启灵的到来。 而就在张启灵停下脚步，与黑眼镜并肩看过去之时—— 那巨鲸缓缓后撤一段儿距离，竟是微微沉下头颅！ ……它在表示感谢？！ 吴天真瞬间理解到了这个意思，心中的震惊如风卷残云贯穿全身，这过于壮观的一幕甚至让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受惊冒了出来。 一声悠远的长鸣，那鲸鱼再次仰起头，看向炽烈的太阳—— 阵阵水声由微弱到剧烈，一道更细长的黑影从它身后探出，是那长而有力的尾巴。 而那尾巴绷直的一刹那，竟是直接狠狠朝着它自己的背上砸去！ 一时间，无数碎石飞溅，那些历经千多年依旧保存完善的宫殿群被瞬间砸成粉末。尖锐的石块儿和尖角的建筑在这巨力下像刀子一般划破巨鲸的身躯，鲜血喷涌而出，和着宫殿的崩碎一同上演这惨烈的一幕。 无数海族受到鲜血吸引再次浮上来，但是巨鲸没有分给它们一丝关注。 它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这宫殿上，放在了这座压迫了它千多年，让它从幼年一直痛苦到现在的建筑群上。 为了彻底摧毁它们，它甚至不惜生生剥掉自己背部的全部血肉。 “……它在破坏宫殿？！”吴天真蠕动着嘴唇，良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可是，为什么？” 巨鲸对宫殿痛恨，他能理解，但是为什么巨鲸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在背负了宫殿千年后突然决定彻底破坏？ 小哥和黑眼镜，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吴天真没有问出口，在这个场景下，仿佛任何人类语言的出现都是一种亵渎，事实上，看着这一幕，虽然与他无关，但吴天真还是感到了深深的愧疚。 这也许就是人类的集体观念。 巨鲸的尾巴力道很大，在一个多小时后，在眼前的海面完全被染成鲜红后，它终于摧毁了身上的所有人类建筑。 此时它浑身都被鲜血沐浴，若有人能看到它的背部，会发现那里已经露出森白的骨头。 而完成这一切后，它终于拥有了自由。 最后看了船只一眼，它慢慢沉入海底。 无数如饿狼般的海族跟了下去。 …… “它，它会死吗？”甲板上良久的沉默后，吴天真才问出这句话，声音甚至带着点儿颤抖。 连一向喜欢插科打诨的胖子此时也不愿抖机灵，他难得严肃了表情，眼神中带着些期望看向张启灵。 而张启灵没让他们的希望落空。 “不会死。”他转过身来，平静又认真地看着两人。 两个人一瞬间就放下心来，这是对张启灵长久的信任。 “不会死就好，妈的，吓死胖爷我了！”胖子长长松了口气，看旁边的吴天真还脸色苍白，一胳膊揽过去就把人往船舱里推。 “走走走，不想那些了，咱们赶快去做饭去！” “这都多长时间没碰着酱油和辣椒，胖爷我嘴里都淡出鸟儿来了！” 张启灵静静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微微抬起一丝弧度。 “放心吧哑巴，那东西，我给你留着。” 黑眼镜这句话没有任何笑意，他是非常认真地说出了口。 张启灵知道黑眼镜指的是他们两个刚刚从巨鲸身体深处取出来的灵玉。 “瀛洲者，玉膏如酒味，名曰玉酒，饮数升辄醉，令人长生。” 这并不仅仅是一个传说，那长生之水的源头，就是这么一块儿外生玉膏的灵玉。 此时它正在黑眼镜外衣口袋里，敛尽光华，看上去就好像一块儿普通的石头，但若是将其浸入水中，它就能涌出治愈伤痛的水流。 那巨鲸为什么现在才选择摧毁宫殿，就是因为那些人放进去的这块儿灵玉。 这长生之水一直流淌在它的身体里，在两人把玉取出来之前，它每一次的尝试摧毁，在身上造成的伤口都会在长生之水的治疗下瞬间愈合。 幼年时它的力道尚且不足，宫殿没被怎么损毁，只是随着它伤口的崩裂和愈合一点一点愈来愈深入身体。 这长生之水说是长生，其实只是治愈效果好一点。即使如此，已经是无数人趋之若鹜的至宝。 可这至宝，带给巨鲸的只有数不清的痛苦记忆。 而现在，灵玉终于被取出来了。 “你的眼睛？”张启灵没回应刚刚黑眼镜那句话，只是转了个话题。 黑眼镜从善如流地不再提及，只是痞笑一下：“诅咒，这玩意儿治不好，但只是用来缓解已经足够了～” 他的眼睛，现在最多只能像这样，不断恶化再不断治愈了。 “……嗯。”张启灵有些失望，但这早是预料中的事，于是点了点头，转身进入船舱去帮胖子吴天真做饭了。 …… ……巨鲸体内残余的长生之水能帮它恢复破坏宫殿留下的伤势，但却不是让它长生的原因。 让它长生的，是它的种族。 黑眼镜的眼睛时时需要灵玉滋养，但他也愿意把灵玉给张启灵让他进行不会有结果的尝试。 张启灵很感谢。 但是，就像瀛洲岛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传说中由它带来的长生，也像是泡沫一样消散了。 【瀛洲已完成】 第134章 发财 巨鲸下潜后显而易见地和那些贪心水族大打出手，附近的海面时不时泛起阵阵血色，并伴随着翻着肚皮半死不活浮上来的倒霉海族。 胖子对这些倒霉海族来者不拒，有一个是一个通通捞上了船。 “我说胖子，你捞这么多这东西干嘛啊？”吴天真心里隐隐担忧巨鲸，一直没怎么关注胖子，但当他余光瞥到一个长了十几条腿一圈儿眼珠子的章鱼时，他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哎呀天真，这就是你没有商业头脑了！”胖子一边兴奋至极地打捞一边回道，“那咱们是吃不完，但是反正马上就要打道回府了，这稀奇玩意儿搁岸边儿卖也能卖个大价钱呢！” 说着他弯腰开始扒拉那些在海底常年不见光只能随便乱长的海族，“靠！”得一声翻出来一个活的世界保护动物，连忙像送瘟神一样又把它甩回水里。 旁边靠着舱壁抱臂晒太阳的张启灵看到这一幕，不知怎的思维飘了一下，想起来那个在海底牺牲自我不求回报的皮皮虾先生。 ……不知道皮皮虾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而就在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吴天真惊讶的声音传来—— “我去，胖子，你看那边儿浮上来了个什么玩意儿？！” “啥？我看看……靠！那玩意儿还有壳儿！” “螃蟹？螃蟹有那么大吗？好家伙，壳儿都给打得稀烂，这死的也太惨了吧……” “哎呀管它是什么东西，胖爷我觉得能吃，总之先捞上来看看，咱认不出来不是还有小哥在嘛～” …… 于是不久之后，张启灵面无表情地和被打的稀烂连脑袋都没有了的皮皮虾先生对视。 “小哥小哥！”吴天真还搁那儿小嘴叭叭地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东西能吃吗？天哪也不知道它都在下面遭了什么罪，怎么就成这样了，太可怕了！” 张启灵：……（视线缓缓漂移开）。 罪魁祸首之一的黑眼镜此时也凑了上来，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打量，就好像他真的对此一无所知一样。 良久，一无所知的小黑一敲手心，愉快地说：“我觉得这是螃蟹，咱们烤了吧～” ……于是大家吃了一顿“螃蟹”盛宴。 张启灵本来心情复杂，但当他潜入驾驶舱联网搜索发现这个世界吃已经死掉（重音）的保护动物居然不犯法后，他终于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在他的了解中，这种“言出法随”的才能明明专属吴天真…… 他被吴天真传染了不成？ —— 最后几人满载收获而归，带着一批阴间长相海族的胖子受到了海边猎奇人士的热烈欢迎。 吴天真下船的时候还挺不可思议的，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一样。 ……他们坐着这船出去转了一圈儿，这船居然没有报废？！ 虽然甲板上被烧的有些地方乌漆嘛黑，外层的保护漆基本都蹭掉了，船身外壳被撞得一块儿凹一块儿凸，驾驶操作杆还差点儿被他掰断…… 但至少没报废啊！！ 吴天真觉得这是天大的进步，喜形于色地决定跟这个幸运之船ua一下。 然后他一转头就发现船主黑眼镜异常快乐地把幸运之船卖了废品，并当场从卖废品的钱里抽了一元买了根棒棒糖含进嘴里。 吴天真：？？？ 那个突然捡漏，用收废品的价格收了条好船的幸运儿喜不自胜。他刚刚在胖子那里买了好几条阴间海族，这又在黑眼镜这儿买了条船，一时以为这一批人都是来这儿做慈善的。 于是幸运儿经过呆滞小张的时候，非常兴奋地停了下来，左顾右盼地试图看看张启灵是在这儿卖什么。 但很显然，张启灵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幸运儿看了半天终于发现他背后那个布包（黑金古刀），抱着也许能再次捡漏儿的想法试探地指了过去。 “你这个——” “不卖。”张启灵当场打断。 小张打算离开这个无聊又嘈杂的地方，但是狗人黑眼镜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他直接勾了上来，笑嘻嘻道：“哎，我这哥们儿一点儿不会招揽，只能我这个好心人来帮帮他了～” “你知道他在卖什么吗？”黑眼镜神神秘秘地凑上前。 幸运儿也配合气氛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卖什么？” “哼哼～”黑眼镜刷的一下窜到张启灵身后，双手摊开做出一个展示产品的模样。 “卖照片儿啊哈哈哈哈～” 张启灵还没反应过来把黑眼镜的脑壳子打爆，黑眼镜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个大喇叭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卖照片儿喽～和大帅哥合照，一张十块钱～” “只要十块钱，只要十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走过路过都来看看喽～” 张启灵：……你死了。 那幸运儿这一下还没搞明白啥意思，但是当他茫然地看过去，正正好对上张启灵此时即将变成冷酷鲨手的眼神，整个人都好像通了电一样从尾骨一道儿麻上了天灵盖子。 这一麻不得了，他直接抽出一张百元大钞—— “我先来一百块的！” 张启灵：……？（我觉得你有问题） 小张的疑惑无人能解答，但黑眼镜那一嗓子说实话，居然效果还不错。 很快，张启灵就被团团围住。 这个时候黑眼镜就又冒出来了，他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来一个拍立得，像模像样地开始招呼顾客排队，收钱的姿势就好像他是某不知名银行的在逃收银员。 于是等胖子卖完海族，带着一笔横财大摇大摆地踱步到吴天真旁边时，就只能看到一阵儿赛一阵儿热闹的人堆。 “……啥情况这是？”胖子搔了搔下巴，“小哥呢？小哥怎么不见了？” 吴天真缓缓指向人堆中心，脸上是控制不住笑容又勉强忍住的表情。 “不在那儿吗？”他郑重其事地转过头看向胖子，“说真的胖爷，我觉得小哥这一圈儿赚的估计比你多的多了哈哈哈哈哈！” 胖子：？！卧槽！ 第135章 彩票 吴天真没说错，等傍晚张启灵终于逃离人海时，已经手握巨款。 这里必须得提一句，这巨款里还有不少来自于吴天真和胖子。这两个人趁形势混乱也冲进去拍了好几套照片。 黑眼镜自称他是个善良的商人，从来不缺斤少两，于是他在列举完自己的设备出资、人力出资、创意出资后非常坦然地从那笔巨款里抽走了一大半儿并瞬间消失，连个招呼都没跟吴胖两人打就融入人堆不见踪影了。 剩下张启灵一个人站在原地握着一笔钱凄凄惨惨戚戚，看上去就好像是被无情渣男嫖完长相最后留了一笔钱就抛弃的可怜人。 [对了，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完全来自吴天真的脑子，胖子对此一无所知。 ——胖子语。] 张启灵：…… 张启灵很想说什么，比如这两个人在他面前痛斥黑眼镜的嚣张行为时连口袋里新鲜出炉的十块钱一张的照片都没藏好。 不过说到底那一摞跟板砖一样厚的玩意儿要真想藏起来确实也不算容易。 微微叹了口气，张启灵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安静地把手里的一堆钞票递了过去。 他现在不探险的大部分时间都蹲在吴山居里，胖子和吴天真包了全部花销，他自己倒是真的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拿着一摞钞票招摇过市，看上去有点儿怪。 吴天真and胖子：所以小哥，我俩拿着一摞钞票招摇过市就不奇怪是嘛？ 胖子刚刚卖鱼的钱和杂七杂八的装备都把他的包儿装满了，吴天真和张启灵又双手空空根本没拿包，此时两个人手里拿着小张卖艺挣来的血汗钱都有些不知道该放哪儿。 本来他们下意识想塞口袋里，结果一低头就看到那个露出大半截儿并清清楚楚印着张启灵的死亡凝视的照片。 这一瞬间，他们突然明白了刚刚张启灵在看什么。 这一刻，他们伸向口袋的手缓缓缩回来。虽然正常来讲把钱塞口袋里，把照片拿手上才是合理的，但此刻无论是吴天真还是胖子都不敢如此猖狂地再次展示他们打下的照片天下。 ……但是把钱再还给张启灵…… 他们看了看眼神空远清澈，长得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张启灵，果断放弃了这个用铜臭味儿玷污小张的想法。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寂寥雪山上贴百元大钞，让小龙女头上顶个金元宝一样，完全是会让人良心疼痛的地步。 但好在这种纠结没有持续太久，因为—— 胖子发现了一家彩票站。 他一瞬间就想起来这一路上邪海王大发神威，数次送他们进入邪门儿世界的景象，脑中狂放的商业思维再次觉醒！ “天真少爷！”他用力抓住吴天真的手，“胖爷我能不能一夜暴富，小哥能不能过上连帽衫穿一件丢一件的奢靡生活，都看你这次能不能成功发威了！” 吴天真欲言又止，他最后的底线告诉他不能如此相信这些封建迷信，但是很快他的好奇就战胜了底线。 两个人欢欢喜喜地冲进彩票站，跟那精神不正常一样“跨嚓”一下一把子钞票摔在玻璃柜台上—— “快点儿的，彩票给胖爷我上它十注八注！” 吴天真好歹还怀着一丝礼貌和理智，他朝柜员友好地笑笑，仔细计算了一下他们摔下去钱的数量，温和地说： “不好意思，他有点儿激动。” “那个，彩票就先给我拿三百三十八注吧！” “谢谢！” 柜员：……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正常？ 柜员哪里遇到过这种事？好家伙，这一下两个人冲进来，摔完钱就算了，还三百三十八注，这玩意儿还有零有整儿的？ 精神病院号码心里背，他的手已经默不作声地伸向旁边的光脑。 好在怎么看怎么正常的张启灵终于慢慢跟了进来，用自己的正常证明了其他两个人的精神尚佳，及时制止了柜员把吴天真和胖子送进精神病院的行为。 而经过了这一系列挫折，吴天真和胖子终于成功把一堆钞票兑换成了一堆彩票，怀着无尽的希冀，两个人欢天喜地地往家走。 ……然后一张没中。 “我靠！这合理吗？！”胖子在电视播完中奖号码后疯狂翻找着每一张彩票。 但别说中大奖了，你能相信吗，这么多彩票，愣是它一个数都没中！ “卧槽了，这他爷爷的，玩儿躲避球儿都没他妈这么精准避开正确选项的！” 胖子终于放弃了，一屁股坐在一堆彩票纸上，长吁短叹道：“天真啊，哎，胖爷我还以为你这功力也能发挥到彩票上，结果万万没想到啊！” “你这确实是发挥了，太邪门儿了，我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见着这么邪门儿的事情，今天可算是见着了。” “了不得了不得！”他又站起来给吴天真倒了杯水，恭恭敬敬递过去，“来来来，我敬您一杯！” “……胖子你快别嘲笑我了。”吴天真蔫蔫儿的，霜打的茄子没骨头的小狗一般，“不应该啊，难道我这辈子，注定和发财无缘？！”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客厅里一阵鬼哭狼嚎，张启灵靠在门框儿上往里看了一眼，悄无声息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彩票。 ……这是他自己买的，刚刚对了对，中了五块钱。 手里的彩票缓缓飘下，钻进那一堆废弃彩票纸里分辨不出了。张启灵并不打算去兑换这五块钱，他买彩票只是为了验证一件事。 嘴角微微翘起，小张终于放心了。 ……他果然没有被吴天真传染！ —— 在吴山居的日子悠闲自在，过得很快，宋书宁又没有冒出来打扰，也不知道是不是苍山地界他们还没研究完。 吴天真甚至都要被这舒适的日子熏软了骨头，他甚至都隐隐遗忘了当时在瀛洲时感受到的不安。 但这种闲适的时光终究不会长久。 几天后，一直沉寂的鬼玺，突然亮了。 第136章 出发 鬼玺通体漆黑，倒是发光也不怎么显眼，若不是张启灵一直关注着它，也很难发现鬼玺上跳动着的那一层似有似无的朦胧光点。 这些光点显出淡淡的墨色，如同迷雾笼罩下来。而在张启灵伸手触碰鬼玺的一瞬间，这些光点又如同完成了使命般骤然消失不见。 之后鬼玺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平无奇，没有震耳欲聋的动静，也没有再次出现在脑海的画面，这一切发生得那么安静。 可张启灵明白，时间已经到了。 他一直记挂着当初完成黎王秘地探索时系统面板上那个引人注目的【长白山探索度50】，这两天也有所明悟那剩下未探索的一半恐怕就是青铜门之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系统也没有刷新出青铜门探索任务，但是张启灵已经不打算等待下去。 自从那次长生之水中看到那些画面，他的心中就产生了隐约的预感—— 青铜门不会一直待在长白山，若他这次不去，下次还能不能再等到它便成了未知之数。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张启灵本不打算收拾行囊，单薄的一身黑衣带着一把黑金古刀就打算离开。 但一直心中隐隐不安，下意识注意张启灵身影的吴天真拦住了他。 吴天真没有看到鬼玺发光的一幕，事实上张启灵的动作与他往日间出门散步其实也无甚区别。 吴天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从躺椅上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拦住张启灵，可能是因为他看到了张启灵跨门而出时投来的那一眼。 极淡的眼神，仿佛清风明月都无法在其中留下痕迹，似乎是毫无意义的一个眼神。 但就是在这一刹那，吴天真明白了。 ……张启灵要走了。 “小哥！”吴天真整个人挡在门口儿，气喘吁吁的样子分不清是因为刚刚那一跑还是因为激荡的情绪，只是双手死死扣住门边儿不让张启灵越过。 但此时的吴天真其实脑子一片空白，一直能言善道的他现在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挽留。 瀛洲鲸主体内张启灵那个明亮的眼神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吴天真知道自己此时无论说什么也许都无济于事，于是他挣扎许久反而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胖子出去买菜还没回来呢，小哥你不等他一起吃饭吗？” “……” 张启灵没说话，吴天真也没有再开口，两个人僵持在吴山居的门口，一时间竟是谁也没有动作。 而很快这种寂静被赶回来的胖子打破。 胖子在菜市场一向是舌战群儒，力求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引经据典打败所有摊贩，用最便宜的价钱拿下最高质量的菜。 因为他的这种精益求精，胖子买菜花费的时间一向很长，却不知道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而他在莫名的驱使下赶回来，一眼看到跟个炸毛小狗一样堵在门口的吴天真和拎着刀默默不语的张启灵，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胖子知道吴天真一直的不安，也知道张启灵一直的追寻，他早就知道这两个人早晚会因为这件事发生矛盾，此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把吴天真的胳膊轻轻按下去。 “小哥，我知道你这一去是拦不住的，我也支持你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是……”胖子举起手里的塑料袋晃了晃，里面一只哆哆嗦嗦的老母鸡吓得咯咯哒叫起来，“胖爷我过三关斩六将才搞到的优质跑地鸡，你总得吃完再走吧？” 吴天真：？不是你还真打算喂一顿饭就把他放跑啊？？！ 张启灵在情感攻势下陷入犹豫，缓缓移开视线开始思考。胖子趁机悄咪咪给了吴天真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而小张思考的时间并没有太长，他转过视线看了眼胖子和吴天真，默默地回身坐到沙发上，手边放好黑金古刀。 ……这是要开始等饭的意思。 胖子一瞬间松了口气，他在门口儿和吴天真挤眉弄眼一下，两个人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共识，然后胖子一溜烟儿提溜着母鸡钻进厨房。 一声鸣叫之后，一只母鸡香消玉殒。 而张启灵身边的沙发一沉，吴天真坐了过来，嘴上问着“小哥你想看什么电视节目”，但一双眼睛始终死死盯着张启灵，看上去还有点儿瘆人。 张启灵心里叹息一声，没有对吴天真的操作提出什么意见。 ……胖子刚刚说了，不会干扰他的选择。既然很快要分别，现在他也不想让吴天真变得更不高兴。 ……只是一顿饭而已，不会影响什么。 然后—— 张启灵看着门口站成一堵人墙，不知什么时候收拾了包裹，背着大包小包一副整装待发模样的吴天真和胖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那胖爷我是说过，支持你的选择！” 胖子还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但是咱吴山居吧有个规定，那得是有我和天真参加的选择才是好选择！” “是吧天真？” 吴天真憋着笑，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自从胖子回来他就好像一下子有了依仗，此时面对质疑的小张也异常强硬。 “就是，吴山居一直有这个规定！”他眼尖注意到张启灵忍无可忍想要开口提出疑问，立刻抢答道，“什么？什么时候有的这个规定？” “刚刚有的，刚刚才成立的，现在立刻生效！” 胖子还在旁边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了一句：“小哥你这就不知道了，这叫家规，咱们天真少爷刚刚已经上任吴山居家主了！” 张启灵：…… 他徒劳地张了张嘴，但这里人来人往的他到底没办法说把两个人捆住，于是最后他只是拉了拉兜帽，沉默地转身就走。 吴天真和胖子在后面嚣张地击掌庆祝作战胜利，丝毫没有介意张启灵的冷处理，高高兴兴地追了上来。 ……算了，反正无论如何，他找寻青铜门的路不会被阻挡。 说不定完成青铜门的探索后，他们还能…… 他们还能什么？张启灵没有继续往下想，他已经打定主意不会搭理这两个人，并且非常有自己坚持地沉默了一整路。 然后就在他们踏入长白山地界，看到那白雪的一瞬间—— 胖子劈头盖脸地给他套了一件黑色的厚羽绒服，以至于小张刚刚叫出来的麒麟纹身幽怨地又缩了回去。 张启灵：…… 第137章 雪豹 他们上次探索黎王禁地，虽然直播间及时被宋书宁的人发现并控制，但初期多少还是有人观看了直播。 喜欢看禁地直播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儿追求刺激并贯彻到底的精神品质，因此虽然现在的长白山危险依旧，但外围凑热闹的闲杂人等却比之前多的多。 张启灵远远就看见那些鬼鬼祟祟，想要搞个大新闻的社会闲散人员，前行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们一行三个人的形象太过有特色，若是现在走过去那几乎就像是黑夜中烧起一堆火一般显眼，而张启灵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这条最近的路走不了了。 他沉思着，直接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虽然青铜门的出现并没有什么震撼人心的音效或光效，在这茫茫雪山中也很难捕捉到青铜门的具体位置。 但是自从鬼玺发光又暗淡，张启灵手持鬼玺就总能隐隐约约感到内心深处有着一丝引导似的暗示，让他若有若无地感受到青铜门的大体方位。 他之前曾猜测过，鬼玺在命运的操控下会自发朝着青铜门出现的地方移动，也许就是通过这种方法完成的。 这条重新选择的路并不好走，时而平缓时而陡峭的山体让人几乎站立不稳。 吴天真喘着粗气，在深深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呼出的白雾很快被冻住，眼前慢慢变成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东西南北。 而在这白茫茫一片的世界中，只有张启灵那道黑色的背影显得格外显眼。 这危险的山路好像没有对张启灵造成任何影响，他还是那么平稳地走在最前面，每一步的速度都完全一致。 吴天真几乎没有力气再爬，只是死死盯着那背影，强迫自己迈开脚步紧跟其后。 但不知道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他的恐慌已经影响到了现实，明明张启灵一身黑衣在雪山里格格不入，但走着走着却总感觉像是要融入这茫茫白色之中。 心中烦乱，吴天真脚下一滑差点儿摔下去，但很快他又稳住了身形，甚至不需要旁边的胖子搀扶。 ……从瀛洲岛回来后他的身手好像好了一些，是因为黑眼镜的折磨吗？或者说，黑眼镜的训练？ 但素不相识，黑眼镜为什么…… 乱七八糟地想着，吴天真注意到在他滑下去的一瞬间张启灵回了头。 虽然在他站稳后张启灵很快不再注意，但这一发现还是让吴天真振奋了精神。 ……对，小哥是在意他们的！ ……小哥刚刚那么急着走，还是留下来陪他们吃了一顿饭，他们其实是可以把他留下来的！ ……他现在只是去找东西，对，只是找东西，找到了就会回来了，他不会离开！ 吴天真越想越兴奋，越想越快乐，以至于到了最后他的脸上都弥漫了一股奇异的欣喜。 他下意识忽略了张启灵这一路上的不对劲，把这些全部归结成小哥想拥有一些私人世界，甚至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和胖子这种跟随行为不很妥当，但很快他说服了自己“小哥也没有非常反对”。 然后就在他加快几步想要跟胖子分享自己的好消息时—— 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 “吴天真……” 这声音在寂静的雪山群中显得格外突出，吴天真下意识回头，却只看到身后一片白雪皑皑，空气中飘散的白色雪粒朦朦胧胧遮蔽视野，他的后方根本没有任何人。 ……应该是听错了。 吴天真纳罕着转过头。 不过也是，这鬼地方，连个耗子都没有，地里钻的全是邪门儿玩意儿，怎么会有人突然喊他名字？ ……等等，邪门玩意儿？ 他一瞬间全身汗毛倒起，“咔嚓”一下，脚步停下埋在雪里发出刺耳的声响，而就在这时，他发现前方的胖子不知什么时候也停下了脚步。 “天真，”胖子搓了搓耳朵，“滋溜”吸了一下鼻涕，越过吴天真头顶张望着后方的雪雾，“不是，你有没有听见有什么玩意儿在叫我？” “靠，胖爷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在后面痴心不改地念叨我的名字，结果仔细一听这声儿也不对啊！” “别不是这雪山里什么采石头的小姑娘被胖爷我这英俊身姿吸引住了，在聊诉衷肠吧？！” 胖子依旧不着调儿地念念叨叨，但吴天真已经浑身僵住了。 ……他刚刚根本没听见有人叫胖子的名字！！！ 胖子絮絮叨叨说了一通，见吴天真神思不属，无趣地转回头准备继续爬。而就在胖子转头的一瞬间，吴天真只感觉自己身后传来一声踩踏雪地的轻响—— “吴天真！！！” 那声音尖利地在他耳边响起来！ “卧槽！”被训练过的身体下意识动起来，吴天真几乎大脑都没反应过来已经转身一拳擂了过去！ 但刚刚擂出去的刹那他就后悔了。 ……靠！他敢用胖子的三十斤肉发誓，这后面肯定不是什么阳间玩意儿，就他这个战五渣，这一拳过去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心里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手被咬掉的剧痛，但却没想到，后面那个东西在他这一击之下居然轻飘飘如同一片羽毛般躲了过去，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后方三米开外。 而直到这时他才看清后面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见一个浑身斑斓毛发，银黑相间的东西人立而起，长长的尾巴伸到头顶盘成蚊香状静静放置，而在那帽子般的尾巴下，那头颅赫然是一颗属于雪豹的头颅！ 这是，雪豹行者——！ 传说中它们在雪山生活，会释放一种奇异电波让附近的人以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它们便会趁人被吸引过来将其猎杀！ 此时他识破了这雪豹行者的诡计，它暴露出来，恐怕是要撕破脸直接强攻了！ 吴天真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以为是胖子，低声道：“虽然雪豹行者没有太多文献记载，但是它一定非常不好对付，危险性很高，我们一定要小心！” 身后没人回话，吴天真一时疑惑，但想到应该是胖子太紧张所致，于是也没回头。 而就在这时，雪豹行者突然暴起扑了过来！！ 尖利的爪子倏忽而过，呲开的嘴里獠牙阴森，吴天真几乎捕捉不到它的身影！ 而就在他打算殊死一搏的时候，黑影一闪，那近在咫尺的雪豹行者却突然仿佛被什么重击一般飞了出去，飞出去的速度甚至比它扑过来的速度更快！ 吴天真缓缓转头，看到张启灵正面无表情地慢慢收回腿。 小张平淡的注视过来，脸上写着两个大字—— 就这？ 吴天真：……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刚刚说它异常危险，是以我自己的水平划分的？ ……不是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啊啊！ 第138章 红衣 雪豹行者看上去青面獠牙，五大三粗，但事实上它的胆子没比家猫大上多少。 这一下被张启灵降维打击，它晕晕乎乎的脑子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立刻就变成了给撸给抱给亲亲的绝世好猫。脑壳子上还带着血呢，就直接就地一个翻身把毛茸茸的肚皮露了出来，试图用卖萌保下一条小命。 但是它显然对自己的尊容没有什么自知之明。 总之它这一翻没有激起在场三人任何一人的恻隐之心，甚至胖子还被它肉乎乎的肚子吸引，试图进行一个长白山雪豹行者的吃。 雪豹行者：（猫猫震惊）！！！ 它毛乎乎的脸上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和着血在身上抹得一道一道的。 “我去，雪豹行者的智慧这么高的吗？书上没记载啊……”吴天真对任何邪门儿学术都很有兴趣，此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本子居然刷刷刷记了起来。 那厚厚的手套没有阻挡他高涨的科研精神，没一会儿雪豹行者的具体信息就被记了个七七八八，吴天真甚至还极速勾勒了一张雪豹行者的外观草图，神韵细节都没什么差错。 然后犹豫了会儿，吴天真又暗戳戳地在雪豹行者的草图旁边加了个张启灵的q版小人。 这小人举着q版黑金古刀，浑身上下像是超级赛亚人一样爆发出夸张的气浪，正对着那个畏畏缩缩的雪豹行者训话。 “小哥，你看——” 吴天真拿着本子刚想给张启灵展示一下，声音却突然顿住了。 白雪纷纷，寂静飘荡，而张启灵正站在几米外的地方静静抬头看着远方高耸的雪山之巅。 一枚雪花温柔地落在他的睫毛上，随着眨眼的动作化为清水顺着脸颊流下。 “……小哥？” “走吧。”张启灵顺着吴天真的声音转头，没什么表情，显得那道水痕格外突兀。 这一幕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在吴天真心里却无异于惊涛骇浪天崩地裂。 ……草！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这么焦躁，但是手下那个本子却无论如何也递不出去了。 胖子在一旁念叨着雪豹行者的一百种吃法，很可惜的样子，但脚下已经跟在了张启灵的身后，看到呆愣愣不动弹的吴天真还拉了他一把。 心不在焉地抬脚，吴天真现在只觉得那些圣洁的雪山烦死了，怎么看怎么烦，如果可以他真的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雪山。 但走着走着，一道疑惑悄然滑过心头—— 那雪豹行者喊了胖子的名字，也喊了他的名字，难道就没有喊小哥吗？ 准确来说，雪豹行者喊人的方法明明是通过特殊声波操作，这根本是无法操控的才对，怎么会精准避开小哥？ 没有人回答他心中的不解，四周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咔嚓咔嚓的踩雪声响。 吴天真只能按下心中的猜疑，继续前行，但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最前方的张启灵在风雪中，静静回头看了那还哭哭啼啼的雪豹行者一眼。 ……其实张启灵听到了，来自雪豹行者的声音。 但不同于胖子和吴天真单纯的名字，他听到的，是一句完整的话—— （你终于来了。） 那时正好是雪豹行者轻飘飘躲过吴天真那一拳，悠然站立远处的时候。 张启灵的目光透过白茫茫的世界，看到了那张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本不应该出现在猫科动物脸上的期盼和狂热。 这种奇异的表情和姿态没有在雪豹行者身上停留太久，在它再次扑向吴天真的时候，这种诡异的感觉已经完全消散。 而在张启灵一脚教它做猫后，它的哭泣哀求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张启灵—— 刚刚降临在这只雪豹行者身上的神秘力量已经离开了。 ……就好像，这神秘力量突然来到茫茫雪山，在这寂静中注视他，只是为了跟他说那一句话。 吴天真和胖子已经落下很远的距离。 张启灵停下脚步，轻轻伸手接住了一片雪，注视着它渐渐融化。 雪豹行者身上的奇异感觉消失了，但那神秘力量却从未离去。 它就在这片片飞雪里，在这沉默雪山上，甚至在头顶高远的天空中。 张启灵浑身的麒麟纹身悄然浮出，昂首挺胸，对着天上怒目而视，就好像它看见了天空中央一只凝视的眼。 ……窒息感。 这种感觉，就仿佛整个世界在这一刻活了过来，正怀着无上的期望注视着张启灵的脚步，翘首以盼着他去到那堵门前。 “系统？”张启灵在心底轻轻呼唤系统。 自青铜门出现后，它已经安静许久，若不是张启灵还能看到长白山那50的进度，他甚至会怀疑系统已经离开。 ……而这次长白之行，系统并没有发出任务。 “……” “小，小哥！”终于赶上来的吴天真弯腰撑住膝盖疯狂喘气儿，虽然这山还没那么高，但他总感觉自己好像要高反了。 “我了个娘……”胖子几乎想躺在坡上，但又怕衣服浸了雪水，于是只是感慨一声，“这一趟路估计胖爷我又得掉不少称，回去可得好好补一补！” “话说那宋书宁是不是管研发部的？不行，我得去搜罗搜罗他那里有没有吃了瞬间长肌肉的好东西！” “？我说胖爷，”吴天真无语地说，“您这强盗还没当够呢？” “还吃了瞬间长肌肉，你怎么不直接让他开发一下神奇蜘蛛，你去给蛰一下直接上位超级英雄算了！” “……这是我不想吗？那是宋书宁他们不争气啊！”胖子理直气壮，经过这一轮插科打诨后他感觉自己已经缓了个差不多，于是叉着腰直起身左右看了看。 结果，这一看就让他看到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是天真，你看那边，”他瞬间紧绷，指了指附近一座雪山，“那边，是不是有个人？” ……这深山野岭的，有鬼也不可能有人啊？ 吴天真嘀咕着转头—— 只见在厚厚的雪中，一道大红色如同泼下来的血迹般赫然出现在眼前！ 那是件仿佛透了血一样的登山羽绒服，而在那衣服上端，正探出一颗僵硬惨白的人头！ 吴天真用自己良好的视力保证，这人两只眼正瞪得死大，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第139章 移动 “卧槽！”吴天真被这一幕吓得往后一跳，结果正正好靠在胖子怀里。 胖子抓紧机会，扭捏着掐了个像模像样的兰花指，夹着嗓子埋怨：“讨厌啦死鬼，这大白天的，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嘿嘿嘿～” 吴天真：…… 他差点儿没哕出来，几乎火烧屁股般从胖子怀里窜了出来。 而胖子这一番唱念做打让吴天真惊惧的心情缓和了不少，等他再次看过去，才终于看清，那其实只是一个在攀爬雪山的过程中不幸遇难的人。 “我靠，这地方还真有人敢单枪匹马爬上来？”吴天真心中的恐惧化为同情，说实话，在见识过黎王先生、不知名的青铜树先生和一批尸体界奇才后，他现在对死人接受良好。 至少不会被吓得半死。（刚刚那一下不算） 两个人随机挑选了几个神仙，也没管这神仙是否专业对口，就一顿祈祷试图给这个死不瞑目的倒霉蛋去去怨气。 自认为已经平息了那个老伙计的不甘，吴天真和胖子收拾收拾准备继续向上爬，这小哥已经等他们不少时间了，可不能再磨蹭。 但他们抬头看去，却发现张启灵正紧紧盯着那个红衣尸体，微蹙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哥，怎么了？”吴天真连忙爬快几步来到张启灵旁边，一道儿看过去，但他怎么也没看出来那尸体有什么不对。 “……我刚刚没看见。”张启灵沉默一下，转过脸轻轻地说。 “哎呀小哥儿～”胖子此时也跟了上来，站在后面一块儿凸起上面，仗着此时的高度优势胆大包天地摸了摸张启灵的兜帽。 “你这一心赶路，漏掉个鬼啊尸体的太正常了！” “神仙您只要别把我俩漏掉了就没事儿，是吧天真？” 但是此时的吴天真却没有接他的话茬儿，他在张启灵那句话后就整个人顿住，良久，猛地转头看向那个尸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吴天真分明感觉到，那尸体跟刚才相比，仿佛轻轻转了下头。 即使他已经攀爬了不短的距离，那尸体现在居然还是正面朝他，死死地看过来！ ……小哥不会漏掉这种东西，他刚刚说他没看见，意思是—— 这红衣尸体刚刚根本就不在那座山上，它是突然出现在那里的！！！ “不对胖子，那东西不正常。”吴天真压低声音说，唯恐惊扰那具诡异尸体。 而胖子此时也意识到情况严重，不再说骚话。 他警惕地看了那尸体一会儿，吸了一口凉气，纳罕道：“这他奶奶的隔了一整座山呢，那玩意儿还能作什么妖？难道它还能长翅膀儿飞过来？” 吴天真一听这话，下意识就想让胖子拍嘴，但转念一想胖子又没有自己这么邪门儿，说啥中啥，于是又把话咽了下去。 而张启灵静静注视了那红衣尸体几秒，缓缓挪开视线。 “先走。” “哦哦对！”胖子立刻附和，“咱们这就走，把它甩后面儿，看它还能干什么！” ……不是这样的。 吴天真担忧地看向张启灵，注意到张启灵兜帽下蹙起的眉头并未松缓，嘴唇此时也微微抿起，分明是并没有放下心的样子。 没有注意到吴天真的眼神，张启灵稍微加快了脚步。 ……那具红衣尸体并不是单独存在的。在它出现在那座雪山侧面的瞬间，张启灵分明感觉到周身那神秘力量带来的无形压力骤然松散，而随之到来的，是另一种更加强大又更加诡异的被注视感。 就仿佛是两股力量在这寂静的雪山群里展开了一场斗争，你来我往，轮流占据上风。 而此时的这股力量—— 体内麒麟血流速缓缓加快，麒麟纹身的焦躁上升到了一个极点，以致于张启灵本来沉静的心绪都有了波动。 ……此时的这股力量，恐怕只会加剧长白山的诡异程度。 无声呼出一口气，张启灵停下脚步。 后方的吴天真和胖子紧紧跟着他，这一下没反应过来差点儿撞上。 “怎么了——”吴天真探出头询问，但很快他截住了自己的话。 侧前方的白色世界里，一抹红色鲜艳无比，如同厉鬼般纠缠而来。 在他们现在的位置明明应该只看到那尸体的背影，但此刻，那颗僵硬的头颅居然生生扭曲旋转180°，死死地盯着他们。 “卧槽！还真他妈跟过来了！”胖子被惊了一跳，“这他妈怎么还一直盯着看，搁那儿s《蒙娜丽莎》吗？！” 《蒙娜丽莎》这幅名画，据说观赏的人站在正面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可以看到蒙娜丽莎正看着自己微笑。 “你可别侮辱人家艺术大作了……”吴天真咬着牙回了胖子一句，此时他只感觉浑身发冷，脑门子上那根筋一跳一跳。 “怎么办小哥，看样子我们是甩不掉它了。”吴天真看向张启灵，此时只有张启灵的存在让他感觉到安全。 但张启灵却没有再看尸体。 他静静地环视一圈儿，脸上显露出一点点恍然的表情。 “不是。”张启灵说道。 “不是它跟了上来，是我们回来了。” 簌簌的雪中，吴天真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但很快，他的心中一股悚然升起。 四处看去，这些雪山静静矗立，就仿佛它们一直在这里等待了千万年丝毫未变。 可吴天真凭着自己的记忆力，清晰地看出了它们的不对—— 这周围的雪山分明和他们刚刚停留之地附近的山体一模一样！！ 确实不是那尸体长翅膀飞了过来，是他们不知为何一直在绕圈子！ 那具红衣尸体仿佛缓缓站了起来，但张启灵没有分给它任何一个眼神。 此时笼罩在这片地界的，是庞大的力量，张启灵即使用上风水堪舆和阴阳眼的能力也只能看到眼前一片厚重黑雾。 那个尸体只是诡异力量降临的赠品，没有任何威胁性，就算它在那里当场打上一套广播体操，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影响。 ……看来，只能等待这两股力量的战况出现变动了。 张启灵沉思着，而就在这时，这幽静的长白山境内，突然隐隐传来一阵响动！ 第140章 阴兵 “……这是什么声音？”吴天真只感觉这雪山邪门儿至极，奇奇怪怪的东西一茬儿接着一茬儿轮番上阵。 只听一阵低沉厚重的曲调从远处传来，在雪山间萦绕，显出一派苍凉深邃。 “号角？”胖子屏息凝视听了半天，咂摸一下说道，“这地方怎么还能有人这么好的兴致搁这儿吹号子？难不成是鬼东西聚在一起开起演唱会了？” “他们不会等会儿还会过来跟咱们要听歌儿票钱吧？” 吴天真听到这话下意识掏了掏兜儿，发现自己一分现金没带，后来转念一想那些鬼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朝代的封建遗民，拿了现金估计也没用，于是他又诡异地安下了心。 号角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是到他们耳朵里依旧如此清晰，清晰到连声调中每一次细微的停顿都能被他们准确分辨，说明这号角发出的声音必然很大。 但在这茫茫雪山中，如此大的噪声响起，那些积雪居然没有丝毫震动，更别提发生雪崩。 这种感觉，就好像那些号角声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 “行了别想了，”胖子在沉思的吴天真面前挥了挥手，很是心大地压低嗓门儿高歌一曲附和那诡异的号角声，“反正那些表演才艺的玩意儿离咱们远得很，免费的小曲儿不听白不听。” 吴天真想想也有道理，于是抖擞精神打算继续赶路。 但万万没想到，他刚刚挺直腰，稍一抬头就被一股巨力摁着脑壳子生生砸在了地上！虽然因为有积雪垫着这一下没感觉多疼，可满嘴雪的感觉也实在不好受。 “卧——”槽。 一句国粹没完全出口，他的嘴又被摁进了雪堆里，而耳边又轻又快地响起一声气音—— “嘘！” 张启灵的声音犹如定身符，刚一落下就让还想挣扎的吴天真停下了动作。而直到这时吴天真才发现，胖子正在他的右边儿啃雪，同样是一个被张启灵按着，大脸朝下的姿势。 心知小哥出手一定有他的道理，两人都紧绷着身体没有丝毫动弹，但嘴里那满满的雪实在冻牙，吴天真和胖子对视一眼，表情狰狞地把雪水咽了下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 “咔嚓！” 轻轻的踩雪声传来，而这踩雪声很快便如滚雪球一样愈演愈烈，愈来愈刺耳嘈杂，一时间竟仿佛有千军万马穿越时空降临在此。 随之而来的是悠远凄凉的号角声，两者相和，如金戈铁马踏碎冰川，号角冲霄，深谷震裂，叫断西风寒。 一瞬间，吴天真分明看到眼前洁净的白雪深处渗出一丝丝一缕缕血迹，交缠蔓延，形成一片残酷血地，多年前的战场纷争在这一刻冲破历史云雾来到面前。 身体控制不住的战栗，吴天真几乎要被这压力摄住。 突然，脖颈后一阵尖锐刺痛，他一瞬间被惊醒过来。 下意识抬头，张启灵正认真地打量他的神色，看样子是打算如果吴天真还没清醒过来就再掐一下。 吴天真：！！！ 他瞬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证明自己一切正常，完全用不着张启灵再使用他高贵的手。 于是张启灵移开视线，微微下俯身体将自己尽量隐藏在翘起的雪堆后面，目光透过雪洞紧紧注视着下方的情况。 只见在那声响之中，一批仿佛刚刚从幽冥中爬出来的诡异士兵正顺着雪山之间的峡谷缓缓前行。 他们身着破烂甲胄，浑身散发着幽蓝诡绿的微光，行走之间兵戈与甲胄碰撞发出清晰的金属声响，就如活人一般。 可仔细看去，他们的头颅分明诡异拉长，高耸的颅骨和着细长的下巴，让他们的头竟达到了接近半米的长度。 “这是，阴兵过境……”吴天真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 他的声音已经极小，连旁边吃雪的胖子都没能听清，但就在他发出声音的一瞬间，阴兵最前方吹着号角的鬼物居然猛地转头，以仿佛要扭断脖颈的力道死死盯了过来！ 张启灵神色一凛，手下用力再次把两个人按进雪堆。借着寒冷的冰雪，三人身上属于活人的体温很快被压了下去。 那鬼兵盯了片刻未曾发现端倪，缓缓转回头，带领着一众阴兵再次前行。 这些士兵不知来自哪里，也不知要去往何方，但很显然，它们有着明确的目的地，并不是在随意乱走。 直到它们的影子从这块儿地界消失，胖子才敢抬头。 他“呸呸呸”地把嘴里味道奇怪的雪水吐出去，邪门儿道：“真他妈离谱，明明刚刚那动静还在千里之外呢，结果一眨眼都快到咱们家里串门儿了！” “传说中阴兵过境往往意味着有大事发生……”吴天真几乎在雪里冻僵了，眼下脸色铁青，哆哆嗦嗦地蹦跶着取暖，上下嘴皮几乎都在打架，“它们所到之处一切挡路的生灵都会死去，因此活人绝不能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有大事发生……”胖子靠着一身脂肪抵抗寒冷，此时已经缓了过来，“什么大事？有金银财宝要破土而出了？！” 胖子话音刚落，瞬间远方传来一阵剧烈的震感！ 那震动就仿佛地面裂开，几人所在的这座雪山一阵颤动，眼见就要发生雪崩，但最终积雪缓缓停在了将落未落的位置。 吴天真深深松了口气，脸都被吓白了一层，他这短短几分钟，脸上的颜色可以说是变化多端，几乎马上就可以去应聘调色盘。 ……我靠，别不是现在胖子也染上了说啥中啥的毛病吧？！ 他欲言又止，刚想转头看看胖子现在的情况，却正好对上胖子震惊到收不回下巴的表情。 胖子的视线越过他投到身后—— “我，我靠！我了个大草，卧槽了！” “这他奶奶的什么玩意儿？！！！” 吴天真缓缓回头，只见在群山之中，在那些阴兵前往的方向，此刻竟赫然屹立一几乎高达天际的青铜巨门！ 繁复的花纹彰显古朴厚重，那巨门俨然超出了人类所能想象到的极限，是几乎让人怀疑这是否是这个世界内造物的程度。 怀里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吴天真掏出衣服里的高科技探测器，只见那屏幕已经一片乱码，不知道被什么神秘力量干扰，明显是已经无法正常工作。 “这到底……” “轰隆隆——！” 在他们瞠目结舌的注视下，青铜巨门，缓缓张开了！ 第141章 分别 “总而言之我们先下山，”吴天真收回自己的下巴，定了定神说，“这里随时可能发生雪崩，太不安全了，我们必须先走。” “小哥——” “……小哥？” 张启灵定定看着那高耸的青铜巨门，手中不知何时取出来的鬼玺在白雪中散发淡淡黑光。 他的眼中又散发出瀛洲那时的光亮，脚下微动看上去似乎马上就要从这山上跳下去。 但很快，他抬头看了一眼山顶摇摇欲坠的积雪，眼里的急切消失了一些。 他把鬼玺收回包里，终于转向吴天真和胖子。 “先下山。” 张启灵说完这句话就一马当先走在了最前面。 吴天真看着他的背影，垂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 他咬牙跟上，却听到胖子在旁边儿发出疑惑的低语：“小哥儿这是啥意思？他那东西不找了？”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在大力搅拌，脑浆和着脑组织乱成一团，一片嗡嗡作响，吴天真狠狠压低声音，话语好像从胸腔裂开的缝隙中挤出： “不，他不会放弃。” “他只是觉得这里会雪崩，不愿意把我们两个留在这儿先走。” 胖子一时哑然失语，两个人之间陷入深深的寂静。 —— 无言之间，时间的流逝似乎也变得迅速，很快山脚近在眼前，那熟悉的黑色身影在那里静静等待，手里那该死的鬼玺坚持不懈地闪着光，像是一个催命鬼。 “小哥。”吴天真看到张启灵回头看他，淡淡的眼神还是无悲无喜，除了那一丝丝期待已久的急迫外竟然没有其他感情波动，一时间感觉胸中有什么堵成一团，凝结成浓郁的不甘。 “……你要进，那道门？” 张启灵顿了一下，仿佛有所犹豫，但最终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不是天真，你先别急！”胖子看情况不对连忙安抚，他拍了拍吴天真的后背，“小哥这又不是回不来了，不就进个门，很快就出来了！” “是不是小哥？” 胖子转头看向张启灵，眼神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希冀，他没有吴天真那样敏感，因此一直以来并没有那般的焦虑。 但被他注视的张启灵垂下了眸子。 “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还——！” 吴天真几乎要冲上去攥着他的领子质问。胖子本也震惊，但看吴天真情绪如此不稳定只能先转而拉住他。 “等等天真，等等！” “天真——！！！” 两人一顿拉扯，吴天真才终于勉强冷静下来，但又说不上是冷静，这更像是过度愤怒后的情绪冷却。 他做了个深呼吸，只感觉此时身体好像不属于自己，自己的灵魂变成了一个旁观者飘浮在肉体侧边，静静观看着这场无声又歇斯底里的闹剧。 “……你能不去吗？小哥？”他的声音软下来，很恳求的样子，没有流泪，但眼眶红了一圈儿。 张启灵一瞬间感到不安，他抿了抿唇，很想说什么安慰，但又无话可说，最后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吴天真，注视着表情沉痛的胖子。 “你——”吴天真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火气又窜了上来，他刚想说什么，却突然眼前一闪，远处爆发出一阵彩光。 这彩光来自远处的青铜门，但他却不合时宜地想起那棵青铜树，想起那个彩色光圈儿和冲进去的物质化（张启灵）。 这一瞬间恐慌压住了愤怒，他下意识伸手想抓住张启灵的衣袖，但却在伸到一半儿的时候突然顿住。 ……不仅仅是他，胖子、飞雪、白云，甚至空气都好像在这一刻静止。 无形的力量降临，生生扼住了每一个运动的东西，只有远处的青铜门还在散发该死的彩光。 ……不，不对，还有小哥。 小哥还能动！！！ 吴天真很想说话，很想扯着嗓子喊，但他动不了，他该死的他妈的就是动不了！ “没有时间了……” 轻轻的一声，张启灵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闪光愈发快速的鬼玺，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 ……青铜门要关闭了。 他转身离去，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侧过脸说了一句话。 吴天真此时只感觉阵阵耳鸣，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听不清。 他死死盯着那唇形，艰难地辨认—— （谢，谢） 张启灵走了，背影隐没在白茫茫之中，隐没在彩光之中。 ……看上去像是什么踩着七彩祥云降临的盖世英雄。 吴天真想笑，但他动不了，想哭，也动不了。 ……谢谢？ 你他妈说什么谢谢？！！你什么意思，张启灵你他妈什么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狂风呼啸，寒冷的雪砸在脸上，吴天真一个踉跄摔在雪地里。 世界的静止被解除了。 远处轰鸣彻耳，那青铜巨门缓缓闭拢，彩光全部被遮挡在厚重的门扉之后。 他进去了？ 他进去了。 “张启灵——！！！”吴天真挣扎着爬起来，声嘶力竭地喊，这是他第一次喊张启灵的全名。 “你他妈的，张启灵！！！！！” 青铜巨门消失了，像是用橡皮擦从半空生生擦干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但它消失时留下的震动却远远大于它出现之时，那猛烈的震感像波浪席卷而来，让人几乎站立不稳。 而头顶的积雪，在这剧震之下终于崩裂，遮天蔽日盖了下来！ “天真……天真！”胖子试图拉住发狂的吴天真，“快跑，快跑啊！” 但是吴天真现在已经被情绪冲垮，哪里听得见？ “砰”得一声，他的身躯软软滑下去，是胖子一狠心直接把吴天真打晕了。 捞起人，胖子最后看了一眼青铜门曾在的地方，死死咬住牙关，背着风雪狂奔而去。 第142章 来人 吴天真和胖子停在了长白山脚下的二道白河。 这里是游人落脚的地方，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带着喜悦的神色，与这两个一直呆坐在镇子口，一身颓废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已经在这个镇子等了三四天，胡茬微微冒出来，眼神呆滞，黑眼圈又大又重。 胖子沙哑着嗓子开玩笑，说他俩换身白衣服能直接被当成大熊猫抓起来。吴天真看了他一眼，勉强弯了下嘴角配合。 刚醒的时候，吴天真像是雕塑一样盯着二道白河旅馆的天花板，一时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场梦。 青铜门是梦，彩光是梦，就连张启灵这个人，可能也只是他太过渴望禁地而幻想出来的角色。 但推门进来的胖子打破了他这种自我欺骗。 胖子捞着他拼命从雪崩中逃出来，身上伤了不少，连一条胳膊都拿绷带吊在脖子上，看上去凄惨得不行。 此时看到吴天真醒来的神色，胖子惊喜之后就是叹息，但最后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放缓声音说了一句： “醒了？醒了来吃饭吧，饭要凉了。” 于是吴天真静静地流下泪来。 两个人也不是没有再次进入长白山深处探查，但是那青铜门曾经矗立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深深的条形深洞，黑漆漆地横贯在雪地上，就好像是狰狞趴附的伤痕。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风声呼啸过耳，刮过空荡荡的长白。 “……这小哥还真是，说出现就出现，说消失就消失，”胖子苦笑一声，“说真的，这长白山其实就是他的家吧？” 声音落下，只有风雪回应，胖子沉默良久，又问： “还找吗？” “……找。”静止许久的吴天真仿佛被这个问题突然惊醒，张了张嘴，吐出一个艰涩的字眼。 于是胖子点点头。 ……说要找，但其实他们两个都知道，他们找不到的。 怎么找呢？青铜门那种东西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它的出现和消失都不受人控制，甚至他们连青铜门到底还会不会出现，会出现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都不知道清楚。 就连张启灵当时，也只是说“不知道”。 他们本来就不是张启灵或黑眼镜那样的人，他们太普通了，普通到有的时候他们都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能和张启灵那样的人成为好兄弟。 现在他们能做的，居然只有等。 “对了，黑眼镜……”吴天真突然喃喃地说，“黑眼镜肯定知道什么，他和小哥关系很好，他肯定知道……” 他猛地掏出光脑翻找联系人，但翻了半天却突然顿住。 他突然想起黑眼镜根本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这个人像是一阵风，根本不会在一个地方留下痕迹。 “他妈的！” “等等天真，先别急！”胖子也在翻光脑，他略微冷静一点，在屏幕上划动的手指很快停下。 “我们还能问别人，这个老伙计也许有办法。” 吴天真看过去，发现胖子找出来那个名字赫然是[宋书宁]。 “你说得对……宋书宁他们人多势力大，就算找不到青铜门应该也会有消息。” 心中又萌发出希望，吴天真几乎迫切地盯着打出通讯的胖子。 但宋书宁迟迟没有回复。 等到傍晚他们回到二道白河的时候，光脑终于半死不活地震动一下。 [……知道这件事，我们很震惊和悲伤。但是很抱歉，我们也没有办法。 其实苍山禁地的残余我们早就研究完，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一个月前就一直仿佛有一股外部势力持续不断地攻击着我们的工作系统，我们的很多项目甚至都被迫停止。 现在的我们全部力量都在对抗那神秘敌人，没有办法做到更多，只有这里的一些关于青铜门的信息可以告诉你们。 青铜门，代号00001，是禁地相关的最高机密。它出现随机，在世界范围的历史记载里都有记录，没有人能预测它的运动轨迹。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每当它出现的时候，世界禁地的增加速度就会猛然提升，它与禁地的出现脱不开关系。 言尽于此，我为我们的无力而心怀歉意，希望你们能成功。] “……” 看完消息，吴天真和胖子一时都没有说话，旅馆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 —— 青铜门出现之时产生了强大的干扰能量，不仅仅是吴天真身上的仪器瞬间失灵，就是星球上空环绕的卫星都在那一刻被屏蔽，以至于青铜门的出现一时之间没有被世界相关组织发现。 但青铜门高耸入云，体量极大，长白山的群峰根本无法完全遮蔽，所以不少当时围绕在长白之外的人看到了这一幕，并在通讯设备恢复正常后将这个消息疯传出去，吸引了无数有心人前来。 这些人像鬣狗一样眼露青光，像秃鹫一样贪婪地在这块儿地界盘旋，垂涎三尺的样子就好像那门是什么稀世宝藏。 而在青铜门消失后狼狈地从雪山深处逃出来的胖子和吴天真很快成了他们的目标，更何况吴胖两人出来后就魂不守舍，一日日如石刻一般守望在二道白河，更是显露出他们的不寻常。 胖子和吴天真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于是一开始两个人都没有理会那些窥伺的人。 直到一天傍晚，两人在自己房间门口被拦住。 “不好意思！”两个穿着普通的年轻男人堵在门口，表情笑吟吟的，看上去非常友好。 但无论是他们一米九的身高还是衣服下微微隆起的肌肉线条都让他们的举动显出一抹来者不善。 “不知两位先生是否有空？我们家老板想跟两位先生见一面。” 胖子把想直接开口询问的吴天真拦在身后，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脸上露出一抹邪气的笑：“……我要说没空呢？” 那两个堵门的年轻人没说话，脸上还是那副笑吟吟的友好表情。 身后传来几声皮鞋落在木地板上的动静，胖子回头一看，下楼的楼梯口此时慢慢踱上来几个同样衣着普通的人，看上去平平无奇，和这里的普通旅客没什么两样。 于是胖子和吴天真对视一眼，确认了武力值差距后，非常干脆地举了举手表示投降。 第143章 救星 吴天真在进门的时候还猜想这个不太礼貌的老板估计是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青面獠牙，左青龙右白虎的道上大哥。 但没想到，一进门看到的却是一个表情慈祥，满头白发的老人。 这老人衣装革履，笔挺的西装显得他像是一个优雅的绅士，看到他们进门还亲切地让他们落座，和家里的长辈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直到胖子瞅了一眼那西装，扯了扯嘴角，悄悄跟吴天真比了个“六位数”的手势。 “我猜这大佬肯定不是来跟咱拉家常的。”胖子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丝声音跟吴天真说。 吴天真脸上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同样压低嗓子说：“我不傻。” 那老人好像没看到吴天真和胖子的“眉目传情”，或许他看到了，但是根本不在意。 他轻轻抬了下手杖，示意随从给两人倒茶，然后他慢悠悠地打开一个放在桌子上的奇特仪器，在仪器“叮”得一声中露出笑容。 “毕竟我们接下来的谈话对我来说相当重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些屏蔽措施还是要做的。” “想必吴先生和王先生也能理解我这老头子的一点谨慎吧？” 正在偷偷录音的吴天真：…… 他匆匆扯了个笑权作回应，垂眼一看，果然光脑已经黑屏。 心里忍不住地骂娘，吴天真没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名字”这样的傻问题，干脆利落地把暴毙的光脑拍在桌子上，摊了摊手道： “既然老先生都准备这么齐全，咱们就别绕圈子了。”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爽快！”那老人轻轻抚掌赞叹，“那我也就不铺垫了。” 他用双手支住桌沿，身体微微前倾一点儿，苍老的眼死死盯住两人，竟是深邃犀利无比，整个人显出一丝急迫和期待。 “我想知道，你们在青铜门出现时看到了什么？” ……事实上他们什么都没看见，当时他们的全部心神都放在张启灵身上，甚至连青铜门具体长啥模样都没怎么看清。 想到张启灵，吴天真的心情更加焦躁，于是他冷冰冰地直接道：“不清楚，没看见。” “……看样子两位先生是没看到我的诚意。” 老人停顿一下，又后仰靠在椅背上，朝着随从拍了拍手。 一个黑皮箱被摆在桌子上，皮箱很小，大概只有巴掌大。 胖子看到这一幕，只感觉自己看过的无数电影记忆都苏醒了，忍不住嘲笑道：“不会吧不会吧，老头子你该不会打算学人家黑道电影里拿钱贿赂咱们吧？” “那你这也忒寒碜了，就这点儿钱，压死了也只有个万八千的，打发叫花子呢？” 老人笑了笑，挥退想上来暴揍胖子出口不逊的随从，“啪嗒”一声打开了箱子。 “怎么会呢，王先生。” 一抹金光闪出，差点儿闪瞎胖子的24k金狗眼。 “您想的那些，现在都过时了。” 箱子里居然是一摞，一大摞码的整整齐齐的金卡！！！ 胖子：……卧槽！ 胖子的手几乎下意识就要窜出去了，但他险险控制住自己。 张启灵进青铜门这件事肯定能让这老头满意，但即使胖子爱财如命也绝不会把这种关系到兄弟的事情拿出去说。 “……那你这样也没办法。”他强迫自己把眼从金卡上移开，“不知道那就是不知道啊～” 吴天真被胖子故意搞怪的声音逗乐，憋着笑在一边儿疯狂点头。 但就在这时，“碰”得一声炸响！ “不·可·能！”却见那一直温温和和的老人突然冷下声音，手下重重拍在桌子上。 此时的他就好像撕破脸皮的恶鬼，脸上深深的皱纹挤在一起，背着光显出厚重的阴影。 他咧开嘴，白森森的牙上有一点儿年龄带来的残破感，如同择人而噬的怪物。 “如果什么都没看见，你们为什么出来后要在这儿等？！” “你们肯定看见了什么，为什么不说？难道这些卡还满足不了你们？” “年轻人！”他又笑起来，脸色却很难看，“别太贪得无厌！” 他这一下子反而给吴天真整出了火气，吴天真重重喘了两口气，“蹭”得一下站起来，是一刻也呆不下去，要直接冲出门口。 那些笑吟吟的年轻人又围上来，像铁栅栏一样把他一步步又逼了回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吴天真隐隐产生了一个不好的想法，但心里那一分天真又让他觉得事情不至于糟到这个程度。 但很快，那个老人的话打破了他的希望。 老头子轻飘飘吹散茶叶，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茶水，仿佛只是在普通地感慨一样。 “你们国家的茶叶，果然很不错。” ……外国的？！ 吴天真和胖子心里咯噔一声，这老头子不论外貌还是语言都与本国人一模一样，却没想到他居然是外国人，这下事情更加难办。 果然，只听那老头儿慢吞吞地说—— “听说禁地每年都得死不少人，你们最近频繁进去，就算消失在了里面，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吗？” “你——！！！” 吴天真怒目而视。 胖子见事情逐渐不受控制，脑筋飞速转动。 ……小哥的事情他是打死也不会说出去的，那实在不行干脆瞎编一些青铜门的情节先糊弄糊弄这死老头子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出去再算账！ 他刚想开口，却听这死老头又喝了口茶，说道： “对了，老头子我虽然不很厉害，但青铜门的信息还是收集了不少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假的，一听就能听出来。” “两位先生说话前，还是先想清楚。” 胖子：……你他妈的？！ 事情就这样陷入僵局，吴天真和胖子像是石化了一样直直坐在座位上，心中的压力逐渐增大。 ……看来不说的话真得走不了了，但是他怎么可能说？！ 吴天真心里乱糟糟地想，不知怎么的突然开始担心起别的事情。 ……如果他们真的死了怎么办？ ……如果他们真死了，小哥怎么办？除了他们还有谁会去找他？ ……干脆拼了算了，直接拼命，无论如何也要冲出去！ 就在吴天真忍耐不住打算拍桌而起时，房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肉体倒地的声音和碰撞声接连不断，老头子心下不安，慢慢站了起来。 而那紧闭的门被从外面直接踹开！ 飞溅的木头碎屑里，冲上去的随从们像沙包一样飞回来砸到地上，发出哎呦哎呦的痛呼。 而一抹粉色缓缓踱了进来，慢条斯理地在倒地的随从衣服上擦了擦沾上血的皮鞋。 “死老头子，兴致挺高啊？” 第144章 小花 沉重的阵阵脚步声中，无数身形魁梧的伙计涌进来，把这小小的房间围得严严实实，老头倒地的随从被他们利落地捆好丢到角落，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一下石破天惊，那老头下意识退后半步，但又很快站回来，努力了几下露出一个看上去平稳的笑。 “……这不是解先生，这是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 “呵。” 那一进来就笑称“死老头”的人缓缓从一众伙计里踱步出来。 淡粉色的衬衫和着过于好看的面容让他看上去一瞬间有股弱不禁风的错觉，但他漫不经心挽起衣袖时露出的流畅肌肉线条很快展现出他的危险性。 ……这个人就像一朵带刺的花儿。 吴天真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想法。 可能是他盯着看的动作太过嚣张显眼，这个粉衣人微微偏头笑意盈盈地看了他一下，虽然好像不带什么恶意，但吴天真还是浑身一激灵低下了头。 “……解先生，”老头见粉衣人没什么搭理自己的意思，忍了几下终于忍不住质问出口，“您这是什么意思？” “哦？我怎么了？” 这个人的声音也很好听，句尾带着一点儿轻轻的拉长，清亮里透出一抹柔和。 但他此时的语气中明显携着嘲讽，这让他好听的声音也变得可恨。 老头如坏掉的充气筒一样呼哧呼哧喘了几下。门外他安排的人现在没有一个出现，很明显是已经被眼前这个嚣张的小辈解决了。 他猛地抬手拍在桌子上，枯瘦的指节像是腐朽的树枝一样丑陋：“……你别忘了我们还有合作！” “若是我现在撤资，你也别想——” “啊这个，”这个解先生好像被老头的话提醒了什么，突然开口打断，“朴老爷子，你是不是在这儿待太久了，被雪团塞了脑子了？” 他说出的话和他外表的矜贵优雅并不相符，反而透出一股子狠意和隐约匪气。 “如果你现在回去看看，也许会发现，朴家已经陷入丑闻之中无法自拔了。” “你该不会以为，”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而这笑意一消失，他那神色竟是显出一副格外不近人情的冷厉，“你在合作中做的手脚我都不知道吧？” “……！！”老头子一时间被这神色和话语里透出的含义震慑，连连后退数步。 “……光脑，光脑呢？！！！” 他的随从都被捆在地上，摞在一起像是煮烂的粽子，没有一个人能把光脑拿给他。 “死老头儿，”解先生抬起手腕看了下自己微微泛出青色的血管，又叫回了刚刚出场时的称呼，“念在你年老体衰，活不了多久了，这次就放你回去。” 那些一直静静伫立像是雕塑的伙计闻声给“粽子”们松了绑，但随之而来的几声咔嚓示意这些“粽子”已经被卸了手臂关节。 “好好在家里躺着等死吧。” —— 那老头灰溜溜地跑了，但吴天真和胖子还没跑。 倒不是他们被来人的美貌吸引，忘记了自己的逃跑大计，主要是—— 吴天真悄咪咪看了一眼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伙计，这批伙计比刚刚那些人还豪横还恐怖，他咽了口唾沫，微微颤抖着手去拿茶杯。 “我靠，刚出虎穴又入狼口！”胖子也崩溃得很，现在只觉得自己和小吴命不久矣，心里已经开始思考自己死了以后家里的宝贝儿们会不会孤单寂寞冷。 却在这时，那解先生慢悠悠地坐在他们对面，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突然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 “吴天真，你不认识我了？” “噗——！！！”吴天真刚刚把冰凉的茶水送进嘴里，这一下子跨嚓一下喷出去大半。 幸好他小动物般的危机意识让他在把茶水喷向对面儿的一瞬间猛地转头，硬生生让那天女散花的水滴都均匀撒在了胖子的大脸盘子上。 但胖子此时也顾不上去擦水，他现在只感觉自己像是在瓜田里找不到具体瓜的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脱口而出： “靠！这又是你在哪儿搞的风流债？！” 吴天真：？？？？“不是我什么时候搞风流——” “这么说也没错，”却见那个解先生突然开口，一句话就把吴天真打入了渣男行列，“毕竟你以前还说过要娶我来着，哎～” 胖子：……卧槽！刺激！ 吴天真：卧槽！你他妈别瞎说！ 吴天真几乎要当场自尽以证清白，但就在这时，他盯着那解先生的脸，越看越觉得好像眉目间有一丝眼熟。 “……小花？”他犹疑地问，每一个字都好像从嗓子眼儿里逼出来一样艰难。 在胖子“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吴天真”的眼神里，吴天真震惊地看到对面那个人点了点头。 ……？小花？真的是小花？我靠！ 他回想起那个年幼时在他老家隔壁扎着两个丸子头打扮成小仙女一样漂亮的小姑娘，差点儿把自己的舌头咽下去。 没想到啊！这谁能想到啊！ 吴天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他勉强委婉地问：“……那个，你去泰国了？” 解雨臣：…… 眼见对面发小的脸色开始变得晦涩，吴天真以为自己戳到了他的秘密，非常善解人意（自认为）地干笑了下，试图安慰。 “没事儿，现在这种事情也很正常，很正常哈哈哈……” “我本来就是男的！”解雨臣忍无可忍打断了吴天真的乱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表情也崩了一瞬，“一直都是！” 吴天真：……？ 吴天真：……！！！ 他想起自己当年年少无知，当街宣称以后要娶小花时，小花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感觉一道晴天霹雳劈在脑门儿上。 吴天真：……算了，还是让我死吧。 但很快胖子的话打断了他的崩溃。 “解先生，”胖子露出一个笑，“想来您今天来也不是跟我们天真回忆童年的吧？” “有什么事儿要不直接说吧！” 解雨臣沉默一下，挥退了那些伙计。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他才严肃了神色，说道： “你们知道，你们一直在监视中吗？” 第145章 失忆 “不是那个死老头子，”解雨臣仿佛知道吴天真在想什么，很快否定了那个下线极快的外国老头儿，“而是一股更隐匿，更可怕的势力。” “……更隐匿，的势力？”吴天真喃喃重复了一遍，只感觉好像小哥离开以后他的生活突然就玄幻了。 虽然之前探索禁地已经很玄幻，但那好歹也算得上是开心的冒险，哪里像现在，他甚至怀疑自己被劈头盖脸丢进了什么谍战片。 “既然说是隐匿，”胖子却在此时提出了疑点，“能不能问一下，您是怎么发现的？” 解雨臣看了一眼胖子，笑了一下，倒也没为这赤裸裸摆出来的怀疑而生气。 “年幼持家，我多少感知力要比其他人敏感一些。” 他掏出来一张照片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抬手示意两个人查看。 “这是我发现的其中一个人，他实力很强，虽然敌不过我，但还是逃掉了。” 吴天真和胖子半信半疑地看向照片，却瞬间怔住—— 这照片上的人，竟赫然是在这旅馆里常住的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 胖子甚至还和他拼了几次桌喝酒，对他印象尤为深刻，记忆里那是一个生活潦倒，性情豪爽的男人。 这张照片很明显是在一片混乱的搏斗之中抓拍的，呈现一个从下往上照的角度，那个男人恐怕正努力摆脱解雨臣的钳制，用力间隐藏在衣服下的隆起肌肉暴露无疑。 那回首的眼神冰冷至极，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与胖子印象里那个哈哈大笑的人截然相反。 而那裂开的衣领后，一抹熟悉到刺眼的墨色狰狞攀爬在胸膛上！ “……纹身。”吴天真脑子一片混乱，拼尽全力才隐掉了那几乎要冲出嘴的“麒麟”二字。 ……这是小哥的纹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到底是谁？！ 胖子在桌子底下轻轻掐了一下吴天真的手臂，吴天真意识到不对再次定睛看去，才看出这纹身和张启灵的还是略有不同。 但是他们和张启灵一起行动那么长时间，张启灵胸前的纹身他们见到了不止一次，那浴火的墨麒麟几乎闭上眼睛就能在脑子里栩栩如生地想象出来。 这照片上的纹身就算和张启灵不同，但看这笔触风格，也必然和张启灵那只墨麒麟同出一处！ ……他们是冲着小哥来的！！！ 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难道从一开始—— 不，不对，那时候小哥还在，他们不敢出现的，他们是在小哥进青铜门后才开始监视。 可是为什么？ ……难道，小哥进青铜门这件事背后，就是他们在推动？！！ 吴天真越想越情绪激动，恨意几乎淹没他。 解雨臣给出照片的时候倒没想到吴天真的反应会这么剧烈，心下也有点儿意外，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看样子你们已经有想法了，怎么说，这是最近才出现的？” “不，不是。”吴天真此时的脑子尤其清明，许多被他遗忘或忽略的细节漫上心头，而在这混乱的线索中，一条文字逐渐加大加粗显露出来—— （……从一个月前就一直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持续不断地攻击我们的工作系统。） 宋书宁那条消息！ 这些人早就开始行动了，只是不敢出现在小哥面前才一直没被他们发现。 他们攻击宋书宁，表面上仿佛影响不到张启灵，但是别忘了，宋书宁那里有大量他们探索禁地的视频资料，有无数研究人员针对张启灵的分析数据！ 他们早有预谋，他们甚至疯狂到攻击国家·系统，他们到底对小哥有什么图谋！ 吴天真只感觉自己被抛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下面是终于张开嘴的黑暗面。 但现在——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些想法都勉强按下去。 “小花，非常感谢你告诉我们这些。”吴天真神色平静下来，这让解雨臣挑了下眉，意识到他这个发小现在变化不小。 “但我们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你又忙于工作，”吴天真越说越理智，终于根据现有条件想起眼前的小花就是他父母常提到的别人家的孩子解雨臣，“你专门过来，恐怕另有原因吧？” 他抬头，直视解雨臣。 “也是为了青铜门？” “……哈！”解雨臣又笑了起来，吴天真敏锐地发现他脸上闪过一丝满意。 “没错，”他直截了当地说，“我也是为了青铜门。” “但是与那个老头子不同，我找青铜门可不是为了继续苟活下去。” “我是为了查清真相。” 他看过来，眼神中有着坚定：“吴天真，你应该知道，我八岁当家。” “……对，我知道。”吴天真在回忆里找了一下，想起来这回事。 ……解雨臣八岁当家，无数豺狼虎豹中挣扎打出现在的家业，被世人赞叹不已。 他之所以年幼上位，好像是因为…… 上一任解家家主解连环神秘失踪了。 “他就是在探索禁地的时候失踪了，而那一次，禁地里出现了青铜门。” 解雨臣语气沉凝下来：“我不相信以他的身手会死在禁地里，他的失踪和青铜门离不开关系。” “吴天真，我不知道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但现在你们已经成了无数人觊觎的肥肉，我希望你们与我合作，毕竟……” “毕竟我们的目标，都是找人。”吴天真接住了他的未尽之言。 他沉默许久，与胖子对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我答应你。”吴天真紧紧盯着解雨臣，“但是，你要帮我们查出那股监视我们的势力！” 那些人…… 吴天真咬紧了牙关。 ……那些耗子一样的家伙，他一定要全部掀出来！ —— 而此时，在长白山深处，看不见的空间里，一道道彩光正与耀眼的数据流激烈对撞。 【宿主生命值持续降低】 【危险】【危险】 【启动防御模式】 …… 白茫茫的雪地中，张启灵睁开了眼睛。 四周都是一片空白，正如他此时的思绪。 他站在原地很久，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人，于是他前行一步，身体各处都传来剧痛。 他注意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流血。 于是他再次停住。 ……这是哪里。 ……他，又是谁？ 第146章 离去 滴下的血聚集在一起，打湿了脚下的白雪，晕染开一片小小的不断扩大的红。 张启灵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直到他的眼前突然花了一下。 （该包扎了） 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么一条消息，速度很快，像是无边深海下突然闪现的鳞光，或是漆黑暗夜中划过的流星尾。 于是他像是得到指令突然运转的机器人一样，动作利落地想要撕下衣服布条包裹。 但他的动作进行到一半莫名顿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淹没一切的白雪中，但他身上此时正穿着一件黑色的厚羽绒服。 ……这件衣服很温暖。 伸向衣服的手变得轻柔，他犹豫又小心地把羽绒服脱下来轻轻放在旁边，转而将内部的黑色布衫撕成布条。 他身上的伤口大多呈条状，一道道像是荆棘攀爬在腰腹处，衣服布条不是很够，但他迟疑一下，还是没有破坏那件羽绒服。 忽略了没包扎的伤口，他缓缓把羽绒服穿上，拉紧拉链。 ……所以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大脑此时就仿佛一个坏掉了沙漏，所有沙子都从破掉的口子里流出去，任何思维刚刚诞生就淹没在无穷无尽的空白之中。 他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存在在这个世界。 他觉得自己身边不应该如此安静，但是回首看去只见雪花安静飘落，于是他又陷入疑惑之中。 但这疑惑很快也消失了，转而涌上来的是无尽的迷茫和痛苦。 这种感觉，就似乎他根本不应该出现一般，是一种与世界完全的剥离和突兀感。 （要寻找记忆） 又是一个想法出现，但这次这个想法没有很快消失。 它在完全空白的脑海里显眼至极，愈来愈大，愈来愈强烈，就像无数喇叭同时高喊，让他头疼欲裂。 于是张启灵停顿一下，迈开了下山的脚步。 刚刚失血有点多，他走着走着眼前就变成了一片漆黑，无数光斑在视网膜上闪烁飞舞。 “哈……” 控制不住地扶住旁边一块儿石头，苍白修长的手指在暗色的石面儿上有些刺眼，张启灵深深喘了口气，眼前终于清晰了一点。 此时他已经走到了长白山脚下，四周还有点点白色，但耳边已经能听到鼎沸的人声。 他注意到好像有几个人朝他跑来。 “哥们儿你是不是从长白山里面出来的，你之前有没有看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你什么时候进去的，你在里面待多长时间了？” “我们明明已经封锁了这一片，你从哪儿进去的！！” “你是不是看到青铜门了？快说你看没看见！” …… 嘈杂的声音响起，像信号不好的广播在耳边刺啦刺啦接连回荡，张启灵渐渐听不太清他们飞快翻动的嘴皮子里吐出的话语，凝神看去，只能看到他们长相各异的脸上毫不掩饰的贪婪。 ……很不舒服。 一个形态猥琐的胡须男见眼前这个人迟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兜帽下细黑的头发遮住半张脸，忍不住不耐烦地一巴掌拍了过去。 “跟你说话呢，你哑巴吗？！！” 他拍得不怎么经心，语气也带着恶意的嘲讽，而下一刻，一阵剧痛袭来！ 他瞬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手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咣”得一声，他重重砸在地上，眼前很快地闪过天空的模样，然后又化为一片漆黑。 眼见这个男人直接被张启灵摔晕过去，周围的人一惊，凶相显露，作势就要围上来。 而就在这时，张启灵抬起了头。 那双一直掩藏在兜帽下的眼睛露了出来，清澈见底，内里甚至隐约映出今天美好的天空。 但其中汹涌的杀意和凶狠却让那双眼睛冷厉至极。 ……会死，真的会死。 那些人瞬间静止住，像是在荒原与猛兽对视般几乎无法移动身体。 他们眼睁睁看着张启灵从他们中间慢慢穿过，走向远处。 而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突然注意到这个人身上猛烈的血腥味儿，而那个被摔晕的胡须男手臂上，赫然是一片鲜红未干的血手印。 ……这是一头受伤的野兽。 张启灵不关心那些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但他已经注意到了周边人对他不正常的关注。 甚至还有人，自以为隐蔽地举起光脑拍下了照片。 （这些人很麻烦） 而现在的张启灵不喜欢任何麻烦的出现。 他停顿一下，突然加速闪进盲区，在外面突然的喧闹声中单手在脸上一抹，放下手时已经变成了一个苍白的中年男人模样。 犹豫一下，他又脱下羽绒服，把它翻转过来穿上，身后的刀放进衣服里裹好。 这身羽绒服的内里是浅灰色，翻过来穿就仿佛是一件全新的衣服一般。 ……易容术。 张启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个，但是下意识已经用了出来。 他轻轻咳嗽着，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被生活压垮的普通中年人，微微弯着腰走进人群。 人群远处发生喧哗，仿佛有两个人正打算冲过来。 但刚刚突然失去张启灵的踪迹，这些秃鹫般的人正一片混乱，又怎么会允许外人再进来分一杯羹？ 推搡之间，张启灵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这种熟悉感于现在的他异常陌生，他下意识侧头，但看过去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海，密集的让人窒息。 于是他站在原地一会儿，转身离去。 —— 等吴天真和胖子在解雨臣伙计的帮助下开出路冲进人群，那里除了一个昏迷的胡须男以外什么也没剩下。 “……他特别凶，真的，特别可怕！”那些被逮住的家伙很明显是被其他势力雇来的混混，在被解雨臣笑眯眯地踩断一根手指后立刻嘴上抹了润滑油一样一股脑把话全部倒了个底朝天。 “王猴儿就打了他一下……”他说到这儿猛地看到对面吴天真和胖子阴狠起来的眼神，一磕巴又连忙补充道，“没打到，没打到！！碰都没碰到！” “就，就就被他砸晕在地上！” “……” 解雨臣挥手示意伙计把这些人先带回去，叹了口气：“都是些小啰啰，知道的东西不多。” “小哥受伤了……”吴天真却没有回这句话，他定定地看着王猴儿胳膊上的血手印，眼神让已经醒过来的王猴儿害怕不已。 “他明明刚刚还在，为什么我们一来就走了？” “他一定看到我们了，他一直很警惕，为什么他还是走了？” “天真，你别太钻牛角尖儿，”胖子心里也不好受，他看了一眼那些血，说不清自己什么滋味儿，“小哥他肯定是有要紧的事办，办完了也就回来了。” “这解先生不是已经派伙计出去找了吗？小哥走不远的，这么多人肯定能找到！而且我们已经联系宋书宁调监控了，没问题的！” 吴天真没说话。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光脑，这是刚刚从一个小啰啰手里搜出来的，屏幕上张启灵正敏锐地看过来。 ……那个眼神，吴天真从来没见过。 就像是受到严重刺激后竖起层层外墙般，充满了茫然和极度的不安全感。 第147章 族长 长白山另一侧的小镇里多了个拉二胡的中年人。 这个人其貌不扬，脸色苍白，身形瘦削，背后背着一根长布袋，时不时咳嗽一声，身上还一直萦绕着淡淡的药草味道，看上去实在是个病弱的可怜人。 一般来说这种人不会太受欢迎，更何况是在这种不怎么常见街头表演的偏远小镇。 但他的二胡技术实在高超，滑音震撼，每次拉弓推弓都扣人心弦，精妙绝伦的演奏吸引了一个又一个路过的镇民，摊子前的存钱罐也一天比一天满。 ……存钱罐，这又是一种少见的东西，在光脑流行的现在，这种形式的筹款仿佛只存在在回忆中。 想到这个人贫困至此，给钱的人又大方了一点儿。 张启灵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看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怜悯，他只是每天照例在天昏暗下来的时候收摊，然后去药店把罐子里的零钱换成伤药。 再然后，他会找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安静地上药，然后看着星辰密布的天空度过又一个夜晚。 他身上没有身份证明，以至于没有办法找到正规的地方落脚。连这只二胡，也是他漫无目的地走进小镇时从一个老人那里获得的。 当时那个老人正在收拾摊位，这是一个卖菜的老头，音乐也许只是他的一个爱好，木质二胡已经很破旧了。 张启灵站在那里看他颤颤巍巍地收拾菜叶子，不知怎的就走过去帮了下他。 老人浑浊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知道看出什么，叹了口气，走的时候笑着把二胡送给了他。 “年轻人，总能活下去的。” 他这么说，张启灵其实没听懂。 老人说他的子女即将接他去城里享福，开心地走了，张启灵拿着二胡站在原地，空白的心里突然产生一点儿渴望。 ……渴望什么，他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 从此张启灵就在这个安宁的小镇落定，他打算先养好伤再走。 他并不着急，因为他就算离开这里，也不知道究竟要去何方。寻找记忆，这是一场没有目的地的旅程，像是在充满迷雾的海上航行。 这个小镇偶尔会涌进来一些人，这些人带着与镇民完全不同的气质，或直接或隐蔽地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张启灵也被拦下来询问过，他静静地注视光脑屏幕上那个自己，疲惫的表情没什么变动，然后他轻轻摇摇头。 于是那些人就走了。 他不知道这些人找他做什么，也许和长白山脚下那些拦下他的家伙一样。 张启灵不知道以前的自己做了什么，被这么多人围追堵截，但他现在浑身都很痛，并不想打架。 他打算等把伤全部养好就打上门问一问，也许会有自己记忆的线索。 他挣不到多少钱，买不到什么效果很好的药，因此他的伤口愈合不快。 而就在他的伤口刚刚好了一些之时，一批人找上了他。 “族长！”一个黑衣人单膝跪下，抬头时眼神里是掩藏不住的狂热，“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这个黑衣人的跪下带动了后面一批人的下跪，连那些因为偷窥被张启灵摔到地上的人也艰难地爬起来摆好姿势，乍一看还挺壮观。 ……这个场景有点儿奇怪。 张启灵没说话，也没走，他怀疑这些人和过去的他有关系。但这种景象实在有点儿与现代社会不搭调，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已是深夜，一定会引起无数人围观的程度。 他抱着二胡站在那里，垂下的眼眸深处没什么感情，深幽空洞的与他现在那张平平无奇的面皮格格不入。 被他盯着的黑衣人也是没什么表情，但眼中狂热更甚，他展示出自己异于常人的手指，又扯开领子显露出胸膛处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纹身。 张启灵的视线几乎一瞬间就被那只麒麟吸引。 那麒麟纹身比起他的少了几分神韵，感知过后会发现气势也弱了很多。 但它们长得很像。 他犹豫了一下，脚步微动，但又很快停住。 不知道为什么，张启灵心里总隐隐觉得自己不该走，好像他要在这里等什么人。 这种想法来得突然，没什么缘由，却又像是生根发芽的种子，将根须深深扎进心底。 而就在他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人出现了。 ……一个年轻人。 张启灵看清他的脸的一瞬间，脑海中好像有惊雷炸响，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身体已经像是被触及了什么机关一样暴起！ 电光火石间，他们过了十几招，然后一声砰响，那个人已经被张启灵按着头砸到了地上！ 他手臂上的伤口再次撕裂，鲜血顺着黑衣流出，在苍白的手臂上如蛇般蔓延，滴到那人的脸上。 张启灵没注意自己的伤口，但他不愿意那张脸上沾染鲜血。 “撕拉”一声，那张人皮面具被他生生撕下来，其下方露出一张截然不同但又有几分相似的脸庞。 张启灵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又被那人脖子上一圈梵文惊醒。 此刻的他脑内如千万根针刺入般剧痛无比，但他面上毫无反应，只是泛白的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线。 刷得一下，黑金古刀已经出鞘，抵在那人脖颈上，月光映在刀锋上，显出如霜如雪的冰寒。 张启灵脑子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乱糟糟一片中，他只莫名挤出一句话。 “他们在哪？！” 第148章 海客 这一句问的没有道理，张启灵说出口后甚至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他们”……是谁？ 这种深奥的问题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在太过困难，他的内心已经如汹涌海浪一般倒了几个来回，但脑子里却还是该死的一片空白，什么东西都想不起来。 就好像落入深海苦苦挣扎的人突然抓住了一个绳子头儿，本以为能就此逃脱，但向上摸去却茫然地发现这居然真的只是个绳子头，后面本应存在的长长的绳体隐没在漆黑的水里，触碰不到也看不见，还是需要你自己去找到它。 而就在这时，手下那个人却突兀地扯出一个笑。 张启灵刚刚那一下情绪激动，使的力道不弱，这导致这个带着人皮面具登场的伙计刚想笑一个就半道儿因为扯到伤口变成一个有点儿抽搐的表情。 但他这个笑容在昏暗中恍惚间又显出他和那人皮面具的几分相像，张启灵微微愣了一下，注意到这个姿势他可能根本没法开口好好说话，于是略松了下手。 而就是这一下，那人一个后撤已经瞬间站了起来，就算张启灵有意放他，他的动作也未免太快，显然他的身手不低。 那些跪着的黑衣人在这个过程中毫无反应，仿佛被钉子钉在原地一般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用那奇怪的眼神盯着张启灵。 他们的眼神，甚至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着的人，而更像是在看一个应该被摆放在供台上的神像，或者一个下凡来拯救世人的救世主。 张启灵手臂上的血顺着指尖滴到地上，发出轻轻的一声。 那些人的呼吸一顿，瞬间盯向那滴血，是渴求的模样。 “他们没事。”而这时对面儿的人开口了，他略微低着眼眸，没有正视张启灵，看上去有些尊敬。 但与地面儿上那些神经病比起来，他站着的举动就显得十足大不敬，张启灵清晰地感知到那些人仿佛要燃烧起来的怒火，像毒箭一样射过来。 他犹豫一下，又往前站了一点儿，把后面的神经病的视线挡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深处隐隐传来对神经病们的抗拒。 而与神经病对比，虽然眼前这个人戴人皮面具的行为让他有些不爽，但至少看上去有些正常。 张海客玲珑心窍，自然看出来张启灵这一步的含义，心下略感奇异，可嘴上还是继续说道：“……但在此之前，还请族长回归族地，族人们已经等候多时。” “……” 良久的沉默后，张海客听到他们苦苦寻觅的新任族长突然轻轻说了一句话。 “这是交易？” 张海客一时间没理解他的意思，下意识抬头，却正正好对上张启灵的眼神。 那眼神极淡极单纯，在月光下显出剔透的感觉。张海客突然发现这个人确实和他想的不太一样，看上去甚至让人觉得他年纪不大。 在海外当了不知多少年大哥的张海客一时间差点儿串了身份，但很快，他的理智制止了他。 ……这些内家的老古董光是看到他没下跪估计都气得半死，他再敢干点儿什么估计回去以后别想轻快。 这么想着，他又低下头。 此时他已经明白张启灵的意思，其实就是简单的字面意思，没有那些老家伙的弯弯绕绕。 ……张启灵并不觉得自己是他们的所谓族长，也对他们不感兴趣，他只想从他们这里得到那两个人的消息，即使事实上他还什么都没想起来。 ……因此他自动忽略了张海客刚刚那一堆话里的“族长”“族地”“族人”等字眼，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在此之前”上。 ……他觉得这是张海客提出的交易内容，他跟他们回去，满足他们，然后他们便会告诉他信息，他就可以离开去找那两个人。 张家，怎么会是那么简单就能离开的地方？ 张海客想着：那些老家伙都快等疯了才等到这个族长出现，怕是会跟饿急眼的蚂蟥一样扑上去直接把他的血都吸干净。 他自小跟着一批族人到了海外，远离内族，虽然心里牢记规矩，也尊敬族长，但到底思维没有那么腐朽，此时也感觉到良心有点儿痛。 与良心一块儿痛的是他的脑壳子，被张启灵那一砸他属实是没料到，其实他一开始只是想试试戴上人皮面具能不能拉近关系，但谁能想到张启灵反应这么大，差点儿就把他当场扬了。 ……早知道家里那些叔喊着要亲自到内族汇报的时候他就不因为尊老把差事揽下来了。 张海客很长时间没有回话，不知道是因为混乱的思绪还是因为他尚存活的良心。 张启灵等了一会儿，只看到张海客尊敬低头的发顶，想了想，觉得他大概是默认的意思，于是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 张海客：……等等，你明白什么了？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随便明白！ 但小张没有读心术，他用信任一个良好交易对象那样的眼神看着张海客。 “走吧。” 张海客徒劳地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而那些神经病黑衣人却仿佛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承诺一样，蹭得一下围拢过来。 那个露出麒麟纹身的领头人几乎膝行到张启灵腿边，嘴角抽动一下，眼眶已经通红。 张海客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仿佛格格不入。 他注视着那些疯狂的狂热信徒，没有感受到任何触动，只感到了惊悚和深深的压力。 ……内族人比他猜想的恐怖太多。 这些人现在把张启灵奉为神明，已经失去理智，就算此时张启灵让他们全部撞死在这里估计他们都会照做。 但那只是他们幻想出来的神，如果张启灵有丝毫不符合他们的幻想，恐怕他们会从信徒转变成最可怖的毒蛇。 他看向张启灵。 张启灵无悲无喜地垂眸看着那些人，似乎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激动，一时间真的像不在乎凡人的神。但张海客看到他空白的表情，却不知怎的突然觉得他其实只是在迷茫。 黑金古刀上跳着月光，嗡得一声刀鸣，张启灵身周瞬间燃起麒麟火！ 那火从地上的血滴一路烧至手臂，让黑衣破碎，鲜血蒸发，但却没有伤他分毫。 待火熄灭，张启灵的一侧衣袖已经被烧毁，露出苍白的手臂。他撕下一片衣角，安静地把还要流血的伤口重新包好。 那些围过来的人被麒麟火逼退，张启灵没有看他们，径直朝张海客走去，示意他带路。 张启灵不知道那些神经病为什么想要他的血。 ……但他一滴都不想给他们。 第149章 名字 张家族地隐没在长白深处，一处群峰相应的地方。 张启灵用风水堪舆的知识看了一下，这里的山脉竟隐隐构成一副天然的八卦阵，将张家族地完美地隐藏起来。 “这里埋藏有信号干扰仪器，所以进去后一切现代设备都无法使用，这也是为了保护族地的安全。” 张海客在一边解释道。 他走在张启灵的旁边，这实在是无上殊荣，本来根本轮不到他一个海外张家的族人。 后面那些内族人几乎要咬碎了牙，但奈何他们新鲜出炉的族长肉眼可见的不待见他们，于是他们也只能忍下。 张启灵不在乎他们在想什么，对他来说，张家族地有没有信号干扰仪都没什么影响。 因为他身上本来就干干净净，除了一把刀和一把二胡根本是穷困潦倒。 刀在他背后，二胡在张海客手里。那破旧的廉价木头二胡此时突然身价高涨，被张海客用一种谨慎而美观的姿势捧在眼前，乍一看像是什么博物馆镇馆之宝。 被无数饱浸怒火的视线盯着的张海客：……服了，内族都是些什么神经病。 —— 张家族地密布古典建筑，雍容华贵至极，一砖一瓦都透出漫长岁月的沧桑厚重。 在科技高度发展的现在，张家内族作为一群庞大的力量，居然依然保持着早就被淘汰的封建家族规矩，族地里没有任何科技色彩，族人甚至还穿着繁复的衣袍。 张启灵茫然地看着一群又一群老头子轮番上阵跟他自我介绍，老头子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年轻面孔。 张家人年岁悠长，这些年轻面孔未必真的年轻，但这些老头子却是真真切切的一群老古董。 张启灵能闻到这些老头身上浓郁的腐朽气息，掩在层层松香的气味下交杂成一种刺鼻的味道。 就像这整个族地，繁华之下是根本藏不住的古板腐臭。 张启灵勉强耐心地听这些人长篇大论，等着听到他们提出交易内容，但听了半天除了“这些人在夸他”以外什么都没听出来，于是他抿了抿唇，决定发呆。 说是发呆，但其实他伪装得极好，看上去跟沉思没什么两样。 至少那些个老头子没看出来，他们还以为族长在认真思索自己那跟老太太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发言，一瞬间跟打了鸡血一样脸涨得通红。 于是小张发着发着呆，就发现自己不知怎的被安置在了一个奢华至极的屋子里。 张启灵：……？ 他并不想在这儿住下，心中的急切让他不愿意稍作停留，于是他叫住那个送他进来的年轻人（至少看上去年轻）。 可万万没想到，这年轻人看着挺板正，面无表情，但一听到他的声音一刹那像是变脸一样换了副面孔，恨不得当场抛头颅洒热血一般。 张启灵被突然跪下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把黑金古刀拔出来，但很快他意识到这些都是交易对象，于是他克制住自己握紧刀刀的冲动。 “族长，您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办到！！” 这个跪下的人抬起头，异常的狂热让张启灵微微蹙了下眉。 他沉默一下，偏过脸看向屋子角落，正好看到那个静静摆放在桌子上的二胡。 他突然想起一个人，于是他又转回视线。 “……脖子上有一圈梵文的人，他在哪。” “……” 于是张海客又被拎了回来。 张海客：…… 张启灵：…… 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良久，张海客抹了把脸，微笑着问：“族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交易。” 张启灵开门见山地问，问完就直勾勾地盯着张海客看，隐隐控诉的眼神让张海客一时心虚起来。 他转了下身躲避张启灵的注视，但却突然扯到了自己背后的伤口，于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张启灵有点儿疑惑，他记得自己只砸了眼前人的脑壳子，没有砸他的后背。 他怀疑这个人在碰瓷，但鼻端传来的血腥气却证明了张海客的清白，于是小张想了想，觉得还是要礼貌性地询问一下。 “你受伤了，为什么。” 张海客：？为什么你能把问句说得跟陈述句一样？ 他纳罕了一下，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回复族长的问题：“是族鞭，我刚刚去领了罚。” “因为我在见到族长的伟大时刻居然没有下跪。” 张启灵：？？？ 有点儿离谱，但好像和他有关。 于是张海客正在心里痛骂内族的莫名其妙，就看到张启灵顿了一下，略带飘忽地移开了一直紧盯着他的视线。 过了一会儿，张启灵才又看回来：“交易？” “……可能还得等一阵儿，”张海客没办法，只能含糊地说，“但不会让您等太久。” ……毕竟那些老头子估计已经急得睡不着觉了，就算要走什么族长继任的流程也会尽量缩短程序。 张启灵显然不太满意这种说法，抿了抿唇，想到这个人已经被打了两顿，还是轻轻点头算是接受。 于是张海客松了口气，打算推门离开，但脚步停了一下，犹豫着快速开口：“……他们可能会让您放血，但您最好不要这么做。” “我知道。”张启灵却很快回答。 这倒让张海客不太敢相信了，在他看来，这个族长一直是慢半拍的模样。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他甚至一时间忘了用敬称。 “我知道不能放血。” 张启灵脑中一痛，仿佛一些片段闪过，但又很快消失无踪，只留声音。 （小哥，你怎么又放血了！）这个声音清朗又急切。 （就是啊小哥，哎，等回去多吃点儿肝补回来！）这个声音粗犷一点儿，带着关怀。 “……我的名字，叫‘小哥‘吗？” 张海客等了半天，却突然听到张启灵说了这么一句话，差点儿没笑出声来，但很快，心里涌上来一股悲哀。 他严肃着表情：“不，您的名字叫‘张启灵’。” 这会儿他又记住喊敬称了。 良久，张启灵没有反应，张海客施了个礼打算离开，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声音。 “那你叫什么？” 心中一动，张海客郑重回复： “张海客，我叫张海客。” 第150章 圣地 张启灵在那间屋子里待了两天。 第一天傍晚曾有一批老头子找上门儿来，絮絮叨叨地要求他穿上一件绣有麒麟暗纹的繁复长袍去参加什么族长继任大典。 张启灵不觉得这和自己有关，也没有照顾老年人的意思。在他言语拒绝无效后他直接用黑金古刀礼貌地劝走了那些老头儿。 后来张海客过来语气“沉痛”地说他这辈子第一次看到没有族长出席的族长继任大典，那些老头子脸都快青了。 张启灵看了一眼张海客喜笑颜开的模样，对那些老头子的人缘有了新的理解。 可能是从张启灵不怎么配合的举动中发现了什么，从那玩笑一样的继任大典后，张启灵房外明里暗里的监视者多了不少。 张启灵细细感受了一下，发现他们中的最强者也只有07个张海客那么强，于是放下了心，完全无视了这些弱鸡。 不知道张海客知道了会怎么想，幸好小张不是一个会把自己心里想法说出来的人。 而在第三天清晨，交易内容终于到来了。 —— 这是一座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山峰，掩映在清晨的薄雾和环绕的云层之中，显得虚无缥缈，玄妙莫测。 张启灵抬头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埋在微暗天空中的山巅，又缓缓地将视线凝在正前方的厚重门扉上。 这门呈玄色，粗糙的外表上没有任何装饰纹路，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光秃秃的乌龟壳儿。 这个乌龟壳儿深深地嵌在山体中，上方盖着积雪，显出一派阴森冷色。 带他来的老头子还在絮絮叨叨：“……族长大人，这就是我们张家的圣地，您只需要进去将遗失的族长信物取出来便可。” “这里有一张很久之前一代族长流传下来的圣地地图，必能保佑您旗开得胜！” 听到这儿，张启灵微微偏了偏头，注意到那所谓的地图被牢牢握在一个面目呆滞的张家人手里，并没有给他的意思。 老头看到他的视线，赔着笑解释：“这个族人将服侍族长进入圣地，拿地图这种事交给他就行了！” 张家人皮肤大多挺白，这个老头子虽然满脸皱纹，五官都皱在一起，但肤色还是惨白的，看上去像是什么在水里泡皱的死皮。 此时这块儿死皮一扭一扭，发出嘶哑的笑声 ，只让人浑身不适。 张启灵并不在乎拿不拿地图，也明白这其实只是这些老头子监视他的手段。但现在这个握着地图的人死寂不已，就仿佛一个尸体傀儡，不禁让他微皱了眉。 “我不喜欢他。”张启灵淡淡地开口，声音没什么感情色彩，凝视的目光让老头子慌乱不已。 大概没有哪个张家人能坦然面对来自族长的注视，老头子在寒冷的雪地生生出了一头冷汗，擦了一把立刻喊道换人。 但这些换上的人都是如出一辙的模样，张启灵不再说话，转而抱着黑金古刀发呆。 老头子急到想要当场撞死，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一个在族长回归当天就得到无上殊荣的人。 虽然心里很看不起他，此时也容不得多做考虑，老头直接让一个张家人去传唤。 于是张海客又被拎了过来。 正趴在床上养伤的张海客：…… 张海客的到来，不仅张海客本人没有料到，就连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张启灵其实都没有想到。 两个人面面相觑，气氛又陷入寂静之中。 老头子不知道这些细节，只看到冷漠的族长终于愿意屈尊降贵投来一眼，只觉得找到了合适的人。 眼看两个人就要被打包，沉默一下，张启灵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他虽然失忆，但是并没有丧失对他人情绪的感知敏感性。 张海客确实对他毕恭毕敬，有求必应，可张启灵还是隐隐觉得这个人并不是很想靠近他。 张启灵不知道原因，但心里其实恍惚间觉得这才是正常的，他好像以前就不是很受欢迎。 ……这些张家人不算，这些人不太正常。 总而言之，小张觉得还是不能违背他人意愿，逼着张海客和他一起进去找东西，于是他想了想，打算再次开口拒绝。 而就在这时—— “谨遵族长命令，张海客必将赴汤蹈火。” 对面儿被拎过来后脸色就一直赤橙黄绿青蓝紫疯狂变换的张海客突然“扑通”一下捧着地图单膝跪下了，直接开口应下了差事。 张启灵：……？ 张海客：…… 张海客猛地埋下头，一副恭敬不已的标准张家人模样，但其实他藏在阴影里的嘴角已经快抽到天上和太阳肩并肩。 事实上他本来是打算用受伤未好这个理由尝试拒绝差事的，虽然死老头不会在乎他的身体状况，但是一定害怕他进去当拖油瓶，这个理由拒绝成功的概率不低。 但不知怎的，他一看到张启灵想要开口说话的样子，心里莫名一急，身体下意识就哐得一下砸地上了，直接把他话堵了回去。 ……离大谱了。 张启灵的迷茫只在一会儿，虽然不知道张海客为什么突然这么积极，但说实话，张海客确实是他潜意识最不排斥的张家人。 “那就开始吧。” 于是他不再纠结，转而看向老头，示意他开门。 “族长，这门我们开不了，”老头儿却低下头，“只有历代族长的血才能打开它。” “请族长放血开门！” 一把古朴的匕首被托上来，锋利的刀刃闪过寒光，照在张启灵眼前。 与匕首一起送上来的，还有一个巨大的钵碗，是用来盛放血液的。 他没说话，周围呆愣愣的张家人却一时间仿佛得到了什么指令，一齐双膝落地，“砰”得一声中喊道：“请族长放血开门！” “请族长放血开门！” 张海客没跟着喊，他有些焦虑，只跟着更深地弯下腰，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这群狗娘养的喊这么大声，怎么不立刻来个雪崩把他们都埋死？！ 虽然理智知道张家族地附近的雪山都经过特殊加固，不会轻易雪崩，但此时张海客还是希望出现一些特殊情况。 ……娘的，那么大一碗，放完了人哪能好受？ 张海客把脸埋得又深了点儿，不让脸上的表情被旁边的张家人看到。 ……怪不得之前历代族长进了门都再没出来。他本来还奇怪，就算那些族长不是传说中的人，没有那么强的血脉力量，也不至于进一个死一个，逃都逃不出来，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这就是，张家束缚在每个人身上的枷锁，连族长也逃不开。 而就在他思维翻飞之时，耳边突然传来老头子的惊呼！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清朗的刀鸣，如彩凤振翅长鸣，如瀑布骤然高落！ 轰然之声炸响！ 张海客下意识抬头看去，却看到—— 张启灵单手持黑金古刀，凌厉刀气横卷，竟生生将那千多年牢牢锁死张家族长性命的乌龟壳儿直接砸开！ 第151章 麒麟 怦然散开的碎石如冰雹飞溅，将老头托在手里的匕首砸到地上，老头的血随之砸落下去，让那本来典雅华贵的匕首看上去就像什么夺人性命的凶器。 乌龟壳儿被砸碎后露出的洞口黑漆漆的，深邃无边，隧道以一种很大的倾斜角度向下延伸，有冰寒之气透出。 张启灵定定注视着黑暗。 此时太阳已经高升，璀璨的光投下，照在他的背后，让他整个人仿佛成了一条分割光明和黑暗的界线。 “族长，您怎么——” “闭嘴。”张启灵缓缓回头，眼神落了阳光还是冷厉，生生止住了老头的话语。 ……这堵门确实需要某种特殊血脉牵引，张启灵能看出它的机关构造。 但是却万万用不到那么多血。 张启灵不知道他们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怀有另外的心思，不管怎样，这举动都让他感到恶心。 他没有再说话，直接越过一批跪地沉默的人走了进去。 张海客心情复杂，心里不知是震惊于圣地被破坏还是震动于这种撕破陈规的举动。 这是族长。 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一条新的路。 张海客匆匆朝那老头敷衍地点了下头，跟着没入黑暗深处。 —— 这隧道很不好走，张海客小心谨慎地向下探索，眼前除了茫茫黑色连一个张启灵的影儿都没有。 ……好家伙，他是真没打算要地图。 心里嘀咕着，前方出现一个突兀的断层，张海客估摸了一下高度直接单手撑住地面儿跃了下去。 这断层不算低，张海客落地的时候虽然已经调整姿势还是狠狠地扯到了伤口，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你为什么答应。”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动静，死了无数人的张家圣地突然有活人说话，张海客差点儿没惊到跳起来，仔细辨认才发现是消失已久的张启灵。 顺着声音往旁边一看，黑暗深处果然缓缓钻出一只那么大的小张，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注意到他脸都被吓白了，小张还微微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想了想，张启灵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你怕黑。” 张海客：……求你了祖宗，这种没把握的事儿不要用陈述句，能不能好好加个问号儿让我有辩解的余地？！ “族长说的是，我怕黑。”张海客忍了忍，挤出一个恭敬的笑容回道。 于是张启灵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我没带灯。” 张海客：……你还真信？ 他无语了一下，感受到了奇怪的心累，选择回答张启灵的第一个问题： “张家祖训深记于心，我愿意为族长冲锋陷阵。” 这当然是现编的，张海客还没被洗脑到愿意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冲进这个死亡率高到吓人的圣地里。 ……他只是突然觉得，如果他不进来，张启灵找不到靠谱的人。 这就是一道突然闪过心里的想法，不知怎的在那一刻支配了他的动作，让他直接“奋不顾身”到了跟内族人一样神经病的地步。 张海客领命的时候还看到了那个死老头“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实话说，他那个表情能让张海客恶心好几年。 不管张海客心里怎么想的，他嘴上那句话可以说是把吴天真放进来都能听出敷衍的程度。 张启灵对张海客这句话不置可否，他只是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又理解了，然后转身准备继续探索。 张海客一边展开地图一边跟过去，走到张启灵旁边儿时从（老头子准备的包）里抽出一只手电筒照亮了前面黑漆漆的空间。 没有光，探索到底困难。 但也就在手电筒亮起来的一瞬间，张海客看到张启灵偏头看了他一眼，清澈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果然如此”。 张海客张了张嘴没说话，但他知道，他怕黑的丑事恐怕要在张启灵心里扎根发芽了。 ……往好的方面想想，至少张启灵不是那种会大嘴巴到处说的人，他看上去不怎么喜欢说话，他的秘密还保得住。 张海客：不对，这本来就不是我的秘密。 张启灵不知道张海客的内心，他此时正默默思考那个所谓的信物。 那些人说，信物是一只六角青铜铃铛，大如拳头，具有控制其他青铜铃铛的力量，是张家族长才能持有的母铃。 在听到青铜铃铛这几个字的时候，张启灵的脑海中又一次闪过片段，虽然片段依旧消失，但那种谨慎的心境还是留了下来。 ……青铜铃铛很危险。 能造成，幻觉。 而就在这时，张海客盯着地图辨认许久，轻轻开口道：“族长，前面不远应该就是正式入口了。” 张启灵嗯了一声回应。 两人前行数十米，一道庞然的兽头突然闪现在光束下！ 鳞片分明，须发灵动犹如飞舞，身上泛着隐隐剔透的黑色，如同玉质。 这竟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玄玉麒麟！ 麒麟身体攀附在石壁上，头颅低垂，嘴部长大，利齿交错透出威慑。而那张开的巨口，赫然就是入口所在。 张启灵抬头和那栩栩如生的麒麟对视，沉默一下，径直走入。 他的背影隐没在麒麟口中，就仿佛被麒麟吞噬。 第152章 钥匙 张启灵走路没有什么声音，但速度极快，完全没有停下来看看地图的意思。 张海客只能一边加快速度兢兢业业地给族长打灯，一边抽时间低下头仔细辨认地图。 说实在的，这乱七八糟的花纹儿说是地图真是抬举它，这都不知道是哪一代传下来的了，反正自从历代族长跟送人头一样一个一个折在圣地里，族内的地图就再也没有更新换代。 眼下张海客费劲吧啦地看地图，也只能看出一些大概的地形建筑，那些真正重要的机关啊通道啊这上面基本是一概没有。 ……这都是哪个人才画出来的，该不会是什么混进来的间谍吧？ 张海客合理怀疑之前那些族长的死和这个幼儿园级别的地图脱不开关系。 而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感觉到前方传来一丝不寻常的气流，脚下立刻停住。 张启灵也早已停下，正就着灯光仔细地看着前方的区域—— 那居然赫然是一个横贯整个空间，深不见底，向下延伸的巨型洞口！ 略带水汽和腐臭气息的空气从下方冒出，似乎这深洞之下是一个水潭？ 看了一会儿，张启灵半蹲下拾起一颗石子丢进深洞，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声传来，这不是一个可以直接跳下去的高度。 他看向张海客，意思是让跟班儿报地名儿。 跟班张海客很想在这一刻支棱起来，在族长面前展示自己的精明能干。但此时他盯着地图，几乎想穿越到过去把那个画地图老伙计的狗脑壳儿打爆。 ……地图上的这个位置，明明白白画了一条向下的螺旋楼梯，但眼前哪有楼梯的影子？ 他沉默了一下，选择把地图展示给张启灵看。 张启灵看了一眼，陷入了迷茫之中。不过张家这个地方从一开始就让他觉得不怎么靠谱，现在也只是在不靠谱的路上又建立了新的丰碑，张启灵接受良好，于是他平静地收回目光，选择继续观察深洞。 看出小张眼里理解之色的张海客：…… 他张了张嘴，很想为张家解释一下，但转念一想，张启灵对内族这些神经病印象差不是正好吗？ 他又不是内族人，他是海外张家的。 于是张海客又心安理得地闭上了嘴，心里开始忍不住地思考出去以后什么时候引荐族长去海外张家视察。 而这时，张启灵也已经观察完了这个深洞口及周围区域。他想了想，径直走到一个隐没在黑暗的角落处。 发丘指沿着石壁缓缓摸索，似乎已经确定了这块儿粗糙而布满灰尘的角落有着机关的存在。 张海客算是张家这代的佼佼者，不管是身手还是机关知识都非寻常，但他在这种昏暗的条件下，也不能只看一会儿就找到机关所在。 这让他的内心有一点点挫败。 而就在他振奋精神，打算抓住机会，好好学习族长的解机关手法时—— “咔嚓！” 机关已经被解开了。 张海客：…… 张启灵不知道张海客为什么一动不动杵在那儿挡路，他安静地等了两秒，张海客还是没有动静，于是他失去耐心，直接绕了过去，把地图跟班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那个灰蒙蒙的角落。 此时在洞口边缘已经露出一个方形的砖块儿，呈玄色，似乎与那个门口儿的乌龟壳是一个材质。 张启灵仔细看了一下，那砖块儿上只有一个孔洞，形状奇异，像是一枚鳞片。 ……这应该是一个钥匙孔，恐怕地图上的螺旋楼梯并不是不存在，而是只有用特定的钥匙解锁机关后才会探出。 他想着站起身，此时再看下去，那深洞内侧边缘处的一些石纹便显得格外规整，与天然的纹路分外不同。 于是等张海客认清“小废物竟是我自己”这件事，更加谨慎地走过来时，就看到张启灵突然转头看向他，坚定地伸出右手。 张海客：……？ 那只手刚刚摸了石壁解了机关，指尖上蹭了不少灰渍，在灯光下很明显。 张海客表面平静脑子极限运作地看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从包里掏出一张纸给张启灵把手擦干净了。 张启灵：…… “钥匙。” 他微微移了下身位，示意张海客看那个鳞片形状的钥匙孔。 张海客毕竟专业技术强悍，看了一眼也就反应过来这所有的细节，一时间手里那张用过的纸仿佛烧起来一样烫手。 虽然但是—— “族长，没有钥匙。”张海客几乎从嗓子眼里把话挤了出来，心里由衷地为族群的不靠谱绝望。 “圣地的情况一般只有历任的族长知道，相关物品也是由族长之间秘密继承。” “然后……” 接下来的话张海客没说，但是张启灵已经完全理解了。 然后那些族长就一个个全葬送在圣地里，导致传承直接断绝，就算之前有备份的钥匙恐怕也在这多年动荡里被埋没了。 张启灵缓缓把手收了回来，在自己空白的脑子里记下一条重重的字迹—— 下次选择交易对象的时候，还是判断一下他们有没有脑子吧。 而就在这两个张姓帅哥无语凝噎之时，突然，洞口深处传来一阵阵奇异的声音！ 这声音仿佛石块儿之间剧烈摩擦，又像是无数指甲抠动墙面儿，刺耳而嘈杂，隐隐竟仿佛直冲上来！ 张海客侧耳倾听几秒，脸色一变： “有东西爬上来了，如果不是体型庞大就是虫潮，族长——” 话没说完，“刷”得一声，张启灵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他身后把背包拉开了。 张海客眼睁睁地看到张启灵从包里翻出来一根钩锁，然后仔细把其中一端塞进自己手里。 而此时那声音却仿佛突然感受到了什么，猛地停住，似乎不打算再冲上来一般。 张海客为声音的停住松了口气，但他还是没怎么看明白张启灵的动作。 “族长，您这是？” “下去。”张启灵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无辜很真诚。 然后他抓住钩锁另一头儿直接“蹭”得一下跳进去了！！ 张海客：？！！！我靠！ 此时他的心情和在长白山初遇张启灵的吴天真达成了共识，他下意识就要跟着跳下去，但瞥到手中的钩锁端又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族长这是把性命交到他的手上了。 张海客不知怎的精神一凛，咬着牙迅速把另一端在手上绕了几圈儿死死扣住，脚下也摆好了姿势。 他已经做好了承受巨大拉力的准备，但奇怪的是，拉力却迟迟没有到来，就仿佛下面是空荡荡的一样。 而就在他心中焦急的时候，一阵骤然炸响的嘶鸣突然响起！！ 一道粗壮无比的条形黑色物体从洞内冲出，扭动间碰撞在顶部砸碎无数石块儿！ 而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刀鸣！ 张海客只感到那钩锁的重量迅速减轻，仿佛张启灵正极速上升，他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去！ 张启灵正单膝跪在那冲出的不明生物背上，黑金古刀深深扎其中！ 第153章 鬼熊虫 鬼熊虫！ 张海客猛地打起灯光，才辨认出这个不明生物的身份。 这生物呈蠕虫状，身上全是一圈儿一圈儿的肉环，随着每一次的蠕动，里面的肉在漆黑的表皮下涌出凹凸不平的肉浪，仿佛内部有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按压一般。 而它的头部更是恶心至极，呈现出一种一环套一环的肉瘤状凸起，张开时内部是圆环状层层叠叠的米粒般的牙齿，这些牙齿交错不平，威力不在于锋利程度，而在于摩擦力。 这是一种没有眼睛的虫子，它的头部只有那瘤子一样的口部。 它的弱点在头部后方的一块儿菱形白斑上，这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是鬼熊虫的特点就是，必须将它的弱点完全贯穿才能致死，否则它会迅速再生恢复原状。 恐怕族长也发现了，他刚刚刺下那刀造成的伤害已经愈合了。 但眼下这条鬼熊虫肥的几乎差点儿挤不出洞口，哪里是刀身的长度能贯穿的？ 张海客抿了下唇，试图在包里找到一把枪。 但那些老古董思想古板，守旧至极，坚称什么圣地不能出现枪这种大不敬的东西，这包里果然是一把枪都没有。 抽出刀，张海客此时心里对于内族人的排斥到达了极点。 “族长，这东西的弱点在白斑处！” 张启灵正翻身躲开鬼熊虫的突然回首袭击，他瞥了一眼那显眼的白斑，已经明白黑金古刀的长度并不够。 黑金古刀嗡了一下，意思是想尝试那个从天而降的飞剑手法。 但张启灵觉得不行。 这洞内情况未知，鬼熊虫又灵活移动，若是真的将黑金古刀掷出去，就算能成功贯穿弱点，刀也会掉落洞中无法取回。 张启灵很喜欢他的刀，甚至能和兜帽一较高下，因此并不想尝试这种危险的手法。 ……如果刀不够长，就用刀气。 他微微抿唇，手腕翻转间无数刀气已经纵横而出！ 道道刀气大小不一，但落点全部集中在那白斑之上，血肉横飞间瞬间就斩出一道极厚的口子！ 鬼熊虫立感不妙，肥厚的身躯瞬间后仰，凸起瘤子一样的巨口中极速探出一条如同麻绳一般沾满粘液的长舌！ 张启灵刹那间回刀侧劈，与那舌头碰撞间发出铿锵之声，身体也借着那力道迅速后撤，向着洞口内壁撞去。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鬼熊虫刚刚被劈开的身躯已经完全愈合了。 洞口侧壁经过人工开凿，光滑无比，没有任何石块儿凸起，张启灵无处落脚，只能将黑金古刀插入内壁稳住身形。 那鬼熊虫却无法放过这大好时机，头颅扭转间那恶心长舌已经再次袭来—— 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儿爆发开来，血量应该很大，气味儿萦绕在张启灵鼻端。 眼前本已经近在咫尺的鬼熊虫瞬间调转头颅朝岸上冲去，张启灵看过去，竟是张海客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儿！ “来啊，废物！” 张海客还高声挑衅，把刚刚自己领回来扣在头上的称号团吧团吧直接砸在了鬼熊虫的头上。 ……传说中鬼熊虫吸食人血，他背上的伤口被药膏覆盖，血味儿不浓，只能来个狠的才能把它引过来。 心里极速想着，张海客高高举起割开的手，鲜血如同溪流缓缓流下。 他不像族长那些血脉浓郁，他的血只能吸引鬼熊虫，没办法驱逐它。 为今只能硬刚。 一个打滚躲开鬼熊虫的第一轮攻击，他原本站立之地已经化为一堆散乱的沙石，张海客稳住后瞬间反手抽出长刀，在鬼熊虫再次扑上来的一刻猛地插入它头颅下方一个精确的位置！ ……如果他没判断错，这个位置应该对应着它背后那个白斑。 只要他刺入够深，鬼熊虫就会因为忌惮撤离！ 怀着一股狠劲儿，刀身眨眼便没入一半儿，但就在这时—— “叮——” 刀尖在里面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被阻挡了一瞬，而鬼熊虫的巨口已经近在眼前！ 腐臭的气味儿扑面而来，张海客果断抛下刀柄，一个侧滚堪堪躲过虫口。 半蹲在地，他正打算再次迎接鬼熊虫的袭击，眼前却划过一道泛着冷光的黑影！ 低回水破浪，凌乱雪萦风。 炫转风回雪，飞去逐惊鸿。 极致的美感充满眼底，他一时忘记动作，而等他反应过来—— “叮——！” 又是一声轻响，但这次，这声音来自黑金古刀的刀尖儿！ 黑金古刀在张启灵手里如同黑龙般扎入鬼熊虫背后白斑，势如破竹地直冲而下，几乎瞬间就穿破了那个硬物！ 黑金古刀刀尖儿与张海客留在鬼熊虫体内的寒刀的刀尖儿精准对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而因为这超乎寻常的力道和速度，刀尖碰撞的声音几乎和刺破硬物的声音连在一起，形成一道奇特的“叮”。 一声轻轻的落地声，张启灵收刀回鞘，不再回头看那只鬼熊虫。 他走到还有些怔愣的张海客旁边，从包里又翻出一卷儿绷带，静静的递过去。 而直到这时，重物落地声才从他背后传来。 那鬼熊虫庞大的脑袋砸在地上，内部汁液汩汩流出，已是失去了生命。 第154章 台阶 绑好绷带，张海客站起身来，收好（没啥用）的钩锁，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话说好像自从他遇到这个族长以后就一直在挨揍和自残的路上狂奔，这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奇异的想法，张海客正打算当场给自己算个卦看看自己是不是最近不适应出门，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多谢。” 张海客：！！ 他一个激灵，瞬间精神起来，抬头看过去，张启灵正定定地看着他手腕的绷带，良久才移开目光。 张海客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虽然自诩是一个现当代青年，但在张家这个地方平等二字是根本不存在的，他也从未有过从族长这里得到感谢的想法。 眼下张启灵虽然只说了简单两个字，表情也没有多大变化，但张海客完全能看出他眼神中的真心。 而就是这份真心，让他反而感觉自己无法承受了。 他一时定在原地，不知道该像普通人一样回复“没关系”还是该和正宗张家人一样立刻跪下来表忠心，但好在张启灵没让他纠结太久。 “鬼熊虫，里面有东西。” 张启灵拉了下兜帽，好像很平淡地将目光停在惨死的鬼熊虫老伙计身上。 刚刚黑金古刀穿透过去的触感，像是一个空心的物体，张启灵回忆中隐隐觉得那大概是一个盒子。 他扶着刀往前走了两步，透过鬼熊虫背上那个血洞往里看去，只见里面绿色白色黑色的粘液肉末混在一起，根本看不清那物体的形状。 ……看来只能将它整个儿剖开才行。 张启灵心念变化，手下用力作势就要把黑金古刀拔出来，但却突然感到一阵不明显的嗡鸣。 显然，黑金古刀在注意到鬼熊虫肚子里那些五颜六色的内脏组织以后，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对再次进去游泳充满了抗拒。 但它又不想让张启灵失望，于是它只弱弱嗡了一下就完全安静下来，一副闭眼认命的感觉。 张启灵：…… 他略微顿住，盯着那个血洞陷入沉思。 黑金古刀提醒了他，他突然想到刚刚自己只注意到张海客的手，好像没有认真擦刀就把它插回了鞘里。 ……他现在感觉那个刀鞘不干净了。 而就在小张认真纠结要不要把刀鞘丢掉之时，后面一直在心里狂背“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八百遍的张海客终于完成了对自己的洗脑，并对张启灵眼下的停顿做出了属于自己的理解。 他觉得张启灵是嫌虫子肮脏。 怎么说呢，猜对了，但没完全猜对，张启灵本人还是不太在意这些，只要用完把刀擦干净就行。 总而言之，张海客坚定地越过张启灵，把还卡在鬼熊虫脑壳下的寒刀拔出来，在高昂情绪的协助下一瞬间就把这个可怜的脑壳子片成了厚薄均匀的几十片。 肉片携着汁水向两侧倒下，正正好将中间的硬物露出。 如果不是这里没有精美的盘子，他这个操作还真的挺像是宴会上片牛肉。 张启灵茫然地看着，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人影模糊不堪，像是打了厚厚马赛克，又像是隔着毛玻璃注视，什么都辨认不出。 张启灵不知道他是谁，只是突然觉得，如果这个人在，也许会想要尝试鬼熊虫的味道也说不定。 奇异的喜悦之情微微冒出，但很快又被一片空白带来的空虚淹没。 张启灵把这些心绪压下，仔细看向那个硬物。 只见那赫然是一个奇特材料所制成的盒子，在鬼熊虫体液的长时间浸泡下也没有腐坏，此时打上灯光还显出一点华贵。 寒刀顺着那个被黑金古刀刺穿的孔洞劈下去，盒子应声而碎，里面显出一枚形状熟悉的钥匙。 ……鳞片形状。 张海客心下一惊，脱口而出：“族长，您刚刚下去，难道是已经知道钥匙所在了吗？”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到张海客不愿意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但若这真的是张启灵在那短短时间里看出来的，那他决定出去以后在家里把张启灵供上天天拜见。 但很显然，张启灵本人也很疑惑：“不是……”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刚刚跳下去时的想法，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问题： “发现了鬼熊虫，想试试能不能制服。” 张海客：？ “……制服？” 张启灵坚定地点了点头。 张海客明白了，这位独具巧思的族长大人是发现没有螺旋楼梯，想看看能不能抓住鬼熊虫骑着下去。 但是—— 张海客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还在滴血的寒刀，和地上稀巴烂，死的特别没有尊严的鬼熊虫，陷入了沉默。 他又转头看向杀虫杀得毫无犹豫的张启灵，张启灵略垂了下眼睛，很快又抬起来，理直气壮道： “失误。” 变成烂肉的鬼熊虫：……我申请捍卫我的合法权益。 总之，最后张海客还是把自己的笑声成功憋了回去。 虽然他觉得就算他狂笑出来族长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但是他觉得还是稍微维护一下族长的威严。 两个人在诡异的沉默中拿起了钥匙，又在诡异的沉默中打开了机关。 然后那座神秘的，隐藏在石壁内侧里的螺旋楼梯终于显露了真面目，那些有着石纹分布的石质阶梯一点点从石壁中挪出来，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 ……乍一听特别像什么人的笑声。 张海客特别想在此刻失去听觉，这声音对正在憋笑的他来说太过于残忍。 “走。” 冷冷的声音落下，张启灵用死亡视线看了那台阶一眼，头也不回地直接走了下去。 第155章 血字 这螺旋楼梯很长，两人一路谨慎向下，手电从中间的空洞打下去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良久，张海客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水波晃动的声音。 螺旋楼梯还未中断，竟是直接延伸进了底部幽深浑浊的水潭内部，就仿佛通路就在这水中一般。 张启灵停住脚步，向四周看去。 手电光束所能及的地方都是一片平静死寂的水面，像是一块儿巨大的墨玉。 “族长，这——” 张海客的话几乎还没传远，只听“噗通”一声，张启灵已经跳进了水里。 动作干脆利落，就好像刚刚张海客那句话是什么开关一样。 沉默一下，张海客悲伤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有点儿习惯了，于是他叹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绷带，也跟着跳了进去。 这水内部也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张启灵游了一会儿，终于“良心发现”停下来等了下后面的张海客。 ……其实他本来没有等待的想法，主要是这水里面过于漆黑，就算是他也看不太清前路。 ……如果是◎◎◎，应该能看清吧。 ◎◎◎又是谁？ 他思考了一会儿，心里不知怎的渐渐被一种奇怪的嫌弃充满，于是他果断放弃追忆。 而此时张海客终于赶上来，灯光在前方打开，照亮了一片水域。 这水里面倒是没有水面上颜色深，略浑浊的水波微微摇晃，内里漂浮着一串一串奇异的红色粒状物体，看上去像是红豆粒，又像是葡萄串。 光束打在上面，让它显出一种红玉的质感，内里仿佛有什么花纹透出，精致至极。 张启灵看了它们一眼，对这些虫卵没什么兴趣，自顾自地继续下潜。 但张海客的脸色可以说是打翻了调色盘一样，一股气差点儿没憋住骂出声儿。 ……这些看上去漂亮的玩意儿，赫然是血蛭的卵鞘！这里密密麻麻这么多，要是都钻出来，一百个张海客摞在一起都不够它们吸！ 现在只能庆幸他包扎伤口时包得足够严实，血腥味儿一时半会还透不出来。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停留，直直追着张启灵而去。 他很快追上了张启灵，张启灵黑色兜帽的背影漂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好像在等他。 但就在他靠近的一瞬间—— 张启灵猛然转身，映入他眼帘的竟然是一具惨白干枯的人骨架！ 张海客浑身的寒毛瞬间窜起，手里已经把刀抽出来，但仔细看去—— 人头骨后面，正缓缓探出一个熟悉的面无表情的张启灵。 张启灵疑惑了一下，把骨架子往前又送了送，示意张海客好好看看，看样子他是在水底这块儿捡到了一个死人。 张海客：……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接过骨架子，第一时间看了看右手的骨头，果然看到了上面两根奇长的指骨。这是一个张家人，也许就是那个把钥匙弄丢到鬼熊虫肚子里的那个。 按道理来说，张家人能力强悍，死后为了预防尸变，家族都会把他们的尸体焚烧，只留下一只右手臂埋葬。 但这个老伙计…… 张海客：泡在充满血蛭的水里这么多年，骨头还能留下来都是一个奇迹。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把骨头平稳地放在旁边的池底。 这池底材质不同寻常，竟是一大片乳白色的半透明石体，张海客怀着一丝好奇靠近，却发现张启灵好像正在定定地看着什么。 他顺着张启灵的眼神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在那乳白色石块儿里面，居然凝固着一片还保持着鲜红的血迹，而那血迹呈线状分散，隐隐竟构成字体的形状！ （一◎◎祭……坛？） 张海客勉强辨认出来几个字，其他的字都混成一片看不真切，随即，他内心陷入深深的疑惑。 ……圣地祭坛，就是他们此行的终点。每任族长都是为了到祭坛的神石那里给青铜母铃补充能量才进入圣地，如果这一路上都没找到母铃，那么青铜母铃必然在祭坛之上。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祭坛的血字？这血液又是如何进入池底石块儿的？那个“一”又是什么意思？ 张海客想不通，但他看了一眼旁边那具骨架，忽然感到一阵由心底传上来的寒意。 他看了一眼张启灵，张启灵的神色掩藏在兜帽的阴影中，在水波里看不真切。 良久，张启灵才从血字上移开视线，他左右看了看，将注意力锁定在前方不远处一大片赤色地砖上。 那片赤色构图粗犷，隐隐形成一只麒麟的形状，张启灵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麒麟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伸手从张海客那里拿来了手电，垂眸开始极限操作起来。 张海客看着张启灵又开始表演（即使看完也跟不太上）的解机关手法，只觉得这种手法实在不是能轻易学会的。 如果用数学题打比方，张海客解机关是一步一步循序渐进，每一步都有迹可循。那么张启灵就是疯狂跳步骤，从第一步不知怎的直接跳到第一百步。 于是张海客看了一会儿，果断放弃，转而回到刚刚的地方看血字。 张启灵那里分过来的光线若有若无，照在血字上让它显得越发惊悚。张海客犹豫着伸手摸了一下底部的乳白色石块儿，想研究一下血进去的原理。 而就在他的手指触及到石块儿的一瞬间—— 那些乳白色的石块儿居然瞬间增长，直接把他的手指包在了地砖里！ 张海客悚然一惊，眼见着乳白色物质迅速上升，他当机立断刹那间拔出寒刀，直接对着手指下的石砖刺了下去！ 石砖爆碎，一丝血线漫出，张海客在眨眼的时间里用刀花将包裹手指的物质搅碎，但他的手指也被尖利的碎石划破！ ……不好！ 他在最短时间内用衣服把手指包好，但已经来不及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只见那些血蛭的卵鞘受到新鲜血液吸引，一个一个地裂开了！ ……族长的机关还没解好！ 张海客没有去看身后的张启灵，他的脑子极速运转，一咬牙，拆开了手腕处的绷带！ 大量的血瞬间布满那片水域，他死死注视着那些血蛭，在它们扑过来的一瞬间双腿用力，在水流的反冲力下如箭般后撤开！ 绷带重新缠好，大部分血蛭被那散开的血吸引，只有少数精明的选择跟着张海客而来。 他正要拔出寒刀和那些血蛭快乐玩耍，后衣领突然一紧，“轰隆隆”的暗门开启声和激烈的水声中，他已经被张启灵拎着一头扎入漩涡之中！ 第156章 治疗 被拎着后衣领，对张海客来说是一个足够新鲜的经历。 但是他实在没办法慢慢体会其中的妙处，张启灵施加在他衣领子上的力道实在太大，再加上水的阻力，张海客总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赶紧挣脱就会因为被族长拎着走而死于非命。 于是张启灵游着游着，就感觉手下这个老伙计开始频繁地挣动。 他虽然顺势松了手，归还了张海客自由，但他的心里隐约产生一丝想法—— 他觉得这个张海客是他拎过的人里面最不安分的。 ……虽然他根本没想起来自己到底以前都拎过谁。 对于两个张姓帅哥来说，这个很是缓和的漩涡并没有什么危险性，很快他们就破水而出，顺着手下的石阶上了岸。 张海客甩了甩身上的水，但湿淋淋的感觉还是环绕着他，让他泡水的伤口不是很好受。 而就在这时，一阵奇特的蒸汽飘来—— 他顺着看过去，震惊地发现，面前的族长浑身白雾缥缈，居然已经快把自己烘干了？！ 若是其他张家人在这个场景，估计已经下跪拜服。但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张海客，于是他只能默默合上自己的下巴，开始思考科学世界的真实性。 “族长，您这是……？” “纹身。”张启灵抬头看了一眼张海客瞳孔地震的表情，停顿一下，微微拉开衣领露出一点儿麒麟的墨色纹路。 然后张启灵好像又有了什么新的疑惑，他偏头看了一会儿张海客脖子上因为剧烈运动浮现出的梵文纹身，用极其平淡的声音说： “你不行吗？” 张海客：……我真谢谢您这次用了问号。 张海客欲言又止，但这次他真的没办法辩驳。麒麟纹身他不是没见过，甚至海外张家奇奇怪怪的纹身更多。 但就算是海外张家那个纹红孩儿的小弟，他的纹身也没有加热的功能啊？！ 于是他挣扎很久，终于挤出一句话：“很抱歉族长，我不行。” 张启灵没说话，只是以一种真诚的表情点了点头。 张海客现在已经不知道在族长心里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了。 ……总不会是开局戴着人皮面具登场被暴打一顿，后面地图钥匙样样拉胯，又怕黑又不行的小弟形象？ 张海客：……能重开吗？ 而就在这时，张海客的手腕一阵剧痛传来！ 事实上他那只划破的手腕在泡水后一直在若有若无的疼痛，他也一直持忽略态度。但现在不知怎么回事，那疼痛居然瞬间加剧，并且仿佛有生命一般刹那间从手腕窜到了小臂！ 张海客心知不对，猛地把手臂抬起来—— 只见他的小臂上，一块儿约有手指长短的凸起正在皮肤下反复移动，每每挪移都带来一阵刀割般的剧痛！ ……这是，刚刚水里的血蛭从手腕儿的伤口钻了进去，此时已经完全觉醒，在他的手臂里喝血吃肉？！ 寒刀瞬间被举了起来，张海客知道这一刀下去自己的手部经脉很可能被损坏，但此时已经没有他犹豫的余地，若是血蛭游到了躯干，他就基本没有存活的可能了。 可就在这时，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突然挡住了他的刀尖。 张启灵不知道想了什么，他抬头看了张海客一眼，手上瞬间用力一眨眼就卸掉了张海客手里的寒刀。 寒刀相比黑金古刀略显纤巧，那刀锋在张启灵的指尖旋转了一圈儿，然后骤然停住！ 张海客只见两道刀光乍现，漂亮的刀术一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让他忍不住在心里叫了声“好”。 而就在下一秒，一阵刺痛传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手臂靠近手肘的位置竟被划破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刚刚张启灵的动作太快，导致他在伤口流出血液的现在才后知后觉感到了疼痛。 但这并不能使他震惊，令他震惊的是，那寒刀划过他手臂后居然丝毫不停顿，以一种同样的锋利划过张启灵自己的手心。 被无数内族老头子渴求的纯血缓缓流出，如同纯粹的美玉般温润。 张启灵却对那些血丝毫不珍惜的样子，他只是垂眸略看了一眼，然后手腕一翻就把手心扣在了张海客刚刚被划破的伤口上！ 麒麟血渗入伤口，张海客一时间感受到了火一般的灼热。 这灼热如同一股火龙直接冲入他的小臂，向着那凸起极速包围而去！ 正乐不思蜀的血蛭在这一刻间感受到了危及生命的恐怖，麒麟的隐隐威势让它几乎浑身颤栗，它连滚带爬地原路返回，只一瞬间就从手腕的口子处冒出了头。 而发丘指在它出现的刹那就如闪电般探来！张启灵将吃饱喝足后浑身发圆的血蛭抽出，猛地甩在地上。 血蛭哪里抵抗得住这庞大的力道？连挣扎都没挣扎起来就像是一只装满水的气球一样炸裂，在地上形成一片小小的血洼。 而直到这时，张启灵才将那只流血的手收回。 张海客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急忙将包里没用完的绷带找了出来，眼见张启灵缠上了才松了口气。 他第一次见识到麒麟纯血的强大，心潮澎湃的同时也终于明白了那些老头子的执着来自哪里，由此一股忧虑也油然产生。 ……族长这样说放血就放血，以后在张家如何能安全？ 于是等张启灵仔细地缠好绷带，想将剩下的递回给张海客时，就茫然地看到张海客一脸忧愁，严肃又郑重地说： “族长，您不应该放血的！” 张海客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在大宅跟张启灵交流时，张启灵明明说着“我知道不能放血”，但眼下还是说放就放毫不犹豫，不由得产生一丝丝大逆不道的气愤。 “您之前明明说过不会为张家放血，您知不知道内族那些人——” “不是为张家。”张启灵却突然打断他，看过来的样子好像还很平静。 张海客的话一瞬间堵住，他定在原地。 张启灵却没有再回复他，只是安静地拿起手电筒，照向了远处。 第157章 铃铛 张启灵在知道那传说中的族长信物是一只六角青铜母铃的时候，就明白这圣地里面的青铜铃铛不会少。 但眼前的数量，还是让他略有惊讶。 只见前方的空间里，一道道细弱透明的丝线静静悬挂，如同蛛网一样密密麻麻，交错纵横。而在丝线上方，竟赫然串着无数颗青铜铃铛！ 这些青铜铃铛像是精致无害的装饰品，在细线的静止中保持着寂静，上面的花纹被光束照到反射出幽幽的青光。 这些铃铛一个挨一个，就算只碰到其中一个估计都会引发强大的共振。 “这里居然有这么多青铜铃铛……”此时张海客已经收拾好心情，他看着眼前的阵型，很快明白这狭小的空隙根本不足以横穿而过，就算缩骨功也没有用武之地。 张启灵照了一圈儿，发现这个空间里一具尸骨也没有，看来之前到达这里的张家人都成功穿过了。 灯光最后停到地面上一个略显粗糙的圆形区域，张启灵看了张海客一眼，张海客立刻极其上道儿地接过手电筒，兢兢业业地为族长破解机关提供照明服务。 这个机关比之前繁复很多，张启灵看了一会儿才开始操作。 但就在他手下解到一半儿之时—— 张海客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在安静无比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猛地抬头，只见顶上赫然攀附着一条色彩斑斓的长蛇！那长蛇吐着信子，缓缓游过古朴的顶部装饰，看上去仿佛并无危险性。 但张海客却浑身一震，瞬间将手中的寒刀射了出去！！ ……那长蛇本身确实没有任何威胁，但它前进的方向，有一块儿异常凸起的微型麒麟雕塑！ 张海客一眼就看出那雕塑是一个机关，虽然不知道那个机关控制的是什么，但现在族长正在解机关的关键时刻，不能有任何节外生枝！ 寒刀如同一丝银线，眨眼间穿过那蛇的七寸，将它死死钉在石壁上。 但还是迟了一步。 只听“咔嚓”一声，那麒麟雕塑在最后一刻被蛇头触碰，此时已经缓缓睁开了眼。 而就在麒麟完全睁开眼睛的一刹那—— 轰鸣声乍响，头顶的石块儿缓缓分开，那上面一片黄色的物质如同海水般倾倒而下！ 流沙！！！ 不好，若是让流沙触碰到了青铜铃铛！ 张海客惊惧的心情还没有酝酿完毕，却见张启灵突然回头盯住了他！ 不好的预感才刚冒出，张海客已感觉自己两耳一阵剧痛，紧接着到来的就是嗡嗡的耳鸣，外界的声音他一点儿接收不到了。 ……张启灵刚刚一瞬间行动力极强地把他的耳朵暂时打聋了。 张海客不知道自己该称赞族长的贴心还是该发表抗议，他只看到张启灵满意地点了下头，指了指地上还没解完的机关，整个人已经如同一抹黑影一般冲刺而出！ 刚刚才上位的绷带还没被捂热乎已经在黑金古刀的刀刃下散落，化为一抹雪白飘在地上。 麒麟血瞬间抹上刀锋，嗡鸣之中炽烈火焰爆燃而起，半空中团团凝聚，化为一只庞大的火麒麟！ 火麒麟踏云而至，鬓发上灿金光点跳跃，随动作爆出火星散开，照亮了整个空间！ 这常年黑暗的地方第一次被光明到访，颤动间竟像是被这威势震慑。 黑金古刀在张启灵手中急冲而出，火麒麟受到召唤俯冲而下，明亮的火与燃烧的光互相交缠，眨眼间已经冲破青铜蛛网！ 细线的绷断声和着青铜铃铛的炸裂声不绝于耳，眼见所有的铃铛就要被席卷毁灭—— 一粒流沙落下，正好砸在一颗边缘地带的铃铛之上。 “叮——” 张海客双耳失聪，没有受到影响。 但张启灵却微微一顿，陷入幻觉之中。 而此时火麒麟已将那些铃铛全部吞没，一时间空间中只留下满地带着火星的残渣和怔怔站立的张启灵。 ……张启灵知道这是幻觉。 那颗铃铛只响了一声，幻境的塑造不很精细，更何况张启灵早就做了准备，眼下稍一停留已经打算破坏幻境而出。 他握紧了黑金古刀。 “小哥，吃饭了！” “好家伙，怎么刀都拿上了？”来人有两个，声音中带着笑意和轻松。 张启灵缓缓回头，本来在过于猛烈的阳光下显得苍白的世界渐渐显露出色彩。 而在这色彩中，簇拥着两个人。 一个年轻人和一个胖子穿着普通的大白背心和黑色短裤站在面前，年轻人拎着水桶，胖子掐着母鸡，都用着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身后是一片小村庄，平平无奇，有流水顺着边缘流淌。 “行了小哥，”年轻人凑上来拉他，“怎么，还在跟前几天那只偷吃小鸡仔的野猫较劲儿呢？” “连黑金古刀都拎出来了，看把咱们小哥气的哈哈哈，”胖子提着鸡过来，鸡生无可恋地咕咕两声，“放心，等着一会儿咱们和你一起抓猫去！” “等抓住那小玩意儿，咱们当着它的面儿吃饭，就不喂它，气死它哈哈哈哈！” 张启灵沉默着看着这两个人，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良久才微微松了紧绷的力道，轻轻说： “不养。” “哈哈哈哈哈哈当然不养哈哈哈！”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那年轻人什么笑点，年轻人几乎快笑翻过去，“这就叫，一院不容二猫哈哈哈哈！” 这个幻境并不精细。 两边的路上有村民走过，张启灵注视着他们，注视着那些村民模糊如同覆盖了一层纱布的脸。 但是眼前两个人却熟稔地和那些模糊的人形打招呼，快乐地好像他们本就是一个世界的人。 “走吧小哥，我们回家！” 他们拎着桶拎着鸡走了，行走的背影在离得远点儿后陡然模糊起来。 张启灵没有跟上去。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白茫茫的边界把两个人吞没，手中的黑金古刀终于劈下！ 幻境如同冰雪般消融，而刚刚那在幻境中的记忆，也如雪般消散了。 张海客已经破解了机关，他匆匆踩着一地薄薄的流沙赶上张启灵。 “族长，您没事——” “族长？” 张启灵的嘴角，正带着一丝柔软的笑。 张海客愣了一下，心中不知闪过多少思绪：“族长，您刚刚在幻境中看到什么好事了吗？” 那丝笑意消失了。 张启灵回到了熟悉的空白和茫然中，他沉默了几秒。 “我忘了。” 第158章 龟面 麒麟火渐渐消散，刚刚还亮如白昼的空间一点点被黑暗吞噬，如同墨色的触手怪物逐渐包围过来。 张海客再次举起手电筒，惨白的光束投射出去，仅仅照亮眼前不大的区域。刚刚烧毁的铃铛和细线上掉落的尘埃残渣在光束中上下飞舞，像是烧纸时的黑灰。 刚刚张海客在混乱中解开了机关，这机关不仅控制着流沙和青铜铃铛，还控制着接下来的暗道。此时就在他们正前方一堆灰烬的尽头，那面墙上正缓缓开启着一道深邃的小门。 “族长，您还好吗？” 张海客犹豫着开了口。 张家世代观测着青铜门的位置变动，也在千年的记录中研究出来一种粗略估计青铜门降落地点的占卜方法。 也因此，张启灵在从青铜门出来的那一刻，就进入了张家的观测之中。 张海客在接近张启灵的时候就知道他记忆缺失，恐怕是在青铜门里受了严重刺激。但当时他的心里平淡无比，甚至面不改色地把张启灵失忆的弱点当成诱使他进入张家的突破口。 ……可现在，他竟然有些希望张启灵能找回他的记忆。 张启灵没有回话。 他觉得自己刚刚仿佛进入了一场美好的幻境，此时虽然记忆荡然无存，但那温暖的感觉还是隐隐环绕在身周。 他垂下眼睛，转身看向后方。 麒麟火凶悍无比，刚烈难挡，一番肆虐过后地上仅仅余下破碎发黑的青铜铃残骸，竟是一颗完整的铃铛也没有了。 ……他没办法再次进入幻境。 “走吧。” 张启灵抿了抿唇，那丝乍现的喜悦如同涟漪般突然出现又很快消失，完全隐没在黑黝黝的眼瞳里。 新出现的通道不长，两人行走几分钟后眼前便豁然开朗—— 只见这赫然是一个宽敞的倒扣碗状空间，四周弧状的墙壁上有着密密麻麻的方形空格，每一个空格中都放置着一个精美的艺术品。 这些艺术品中以蛇虫走兽居多，每一个都栩栩如生，但上色奇异，青面獠牙的模样仿若阴曹厉鬼。 而就在这艺术品包围之中，在空间的最中央处，正高高伫立着一只庞大的人面龟雕塑！ 巨大的龟壳儿上雕刻有繁复的文字，高扬起来的头颅上一张瞪大双眼的人脸惨白无比，那双眼珠子正死死盯着入口，盯着此时进入的两人。 张启灵看了一圈儿，意识到这是一个通过调整艺术品位置触发的机关。 这种机关破解起来并没有任何难度，只要掌握调整艺术品的顺序就可以轻松打开。 但问题就在于，他对建造者设定的密码一无所知。 张启灵：…… 他不太想尝试排列组合，现在他的心情并不算太美好，没有那么多耐心支持他面对这些极具嘲讽意味的艺术品。 于是张启灵默默拔出黑金古刀，打算看哪面墙脆弱就直接轰塌。 墙上的艺术品：……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墙上的艺术品们本以为自己小命难保，但没想到在千钧一发之际，张海客如同天降大仙一样拯救了它们！ “族长，等等族长！”张海客惊险地从张启灵手下保住了圣地的一丝丝尊严，“族长先别着急，刚刚我仔细看了地图，发现地图上关于这个地方的机关有所暗示！” “您先坐下休息，这个机关就交给我吧。” 眼见张启灵轻轻点头后一拉兜帽坐了下去，张海客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自从他们进来，族长简直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了过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机关挡路就把安装机关的地皮都给掀喽。 他现在想想那个死无全尸的鬼熊虫，又想起那个凄凄惨惨戚戚的青铜铃阵，只觉得圣地的防护能力一落千丈。 再这样让族长拆家下去，这个圣地马上都要变成三岁小孩都能进来溜达一圈儿的无害景区了！ 张海客拿着地图绞尽脑汁地思考密码，万万不敢露出一丝难色让族长再拎起黑金古刀。 ……总而言之，现在能保住几个机关就保住几个吧，这已经是他作为一个张家人最大的努力了。 张启灵不关心张海客突然的积极是为了什么，他选的位置非常特别，坐在那里正正好能和人面龟看过来的眼珠子对上。 他其实有点儿累，不是身体疲惫，而是心灵深处的空虚和悲伤涌了上来，像丝线一圈一圈一缕一缕地缠绕在肢体上，让他不想再迈开脚步。 于是张启灵双手交叠，缓缓举起撑住下巴，定定地和人面龟对视，整个人看上去仿佛突然断了电一样，又像是突然失去了信号连接。 等张海客找完密码打开门的时候回头一看，就刚好看到一人一龟面面相觑的景象。 这两个家伙都不说话，都不动弹，脸上都是同样的苍白呆滞，一时间就仿佛张启灵也是一座雕像，天生便应该埋葬在这深深的不见天日的机关禁地之中。 ……张家族长，就是这样天生就应该埋葬在禁地之中的人。 张海客脑海里闪过这样的想法，事实上，作为一个张家人，这种想法一直在他的思想里根深蒂固。 但此时他突然犹豫了。 他在原地顿住，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张启灵注意到他的视线看过来。 那双看过来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似乎他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并坦然面对。 “……”张海客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走吧，族长。” 张启灵越过他进入门户，张海客在后面看着，突然产生一个念头。 ……他知道从这里拿到母铃出去以后，张家内族那些人也不会放张启灵走。 以族长隐隐固执的性格，怕是会直接打出去吧？ 若到那时…… 张海客默默地想：如果他在张家内族族地突然叛乱，海外张家那些叔叔舅舅的，应该不会被他气死……吧？ 第159章 乳白 “族长，地图上显示，祭坛就在前面了。”怀着一种即将完成任务，回到族地开启叛乱之路的兴奋，张海客辨认出祭坛的位置后声音猛地高昂起来。 张启灵默默侧脸看了张海客一眼，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但想到马上就可以完成交易去找那两个隐隐存在在记忆里的人，连一向稳重的小张都忍不住步伐轻快了一点。 但就在他们即将迈入祭坛空间的一刹那—— 一道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张启灵猛地顿住脚步，抬头看去，手下缓缓按住了黑金古刀。 一道道狭长黑影正被吊在顶部，垂在空气中缓缓摇晃。 ……但这里根本没有风。 张海客瞬间把手电举起，惨白的光束直直打过去，将那些东西的真面目暴露无遗。 只见在这所谓的祭坛空间里，居然吊着无数干枯的人手臂！ 那些手臂上面还挂着丝缕残破的黑色布料，干枯发黑的血迹在断口的截面儿处散发着怪味儿。这血迹一路向下，流到弯曲的手指间。 而那些奇长的手指在干枯后显得格外刺眼。 ……这些都是张家人的手臂。 “……传说中圣地之前也是张家人的墓地，所有死去的张家人中，过于强悍者就会把身躯焚烧，只留一根右臂送入这里安葬，以避免起尸后造成危害。”张海客低低地跟张启灵解释，语气中带着对这些张家前辈的敬畏。 张启灵对张家这些奇奇怪怪异于常人的习俗不置可否，这些右臂经历多年依旧没有完全腐烂，可见其诡异，若是真的留下完整的尸体必定又是不亚于血尸的粽子。 但是…… 他又看了一眼跟吊腊肉一样拴在房顶儿的胳膊，缓缓转过脸看向张海客，平静的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质疑： “安葬？” 长见识了，原来张家这个地方的安葬就是吊腊肉。 张海客沉默一下，也是实在不知道过去的张家人都是怎么想的，总不至于是想把手挂在这儿当门帘子吧？ 于是他经过了精密的措辞，最后开口道：“这……也许就是他们当时的喜好。” 张启灵：……？ 张海客：…… 两个人齐齐无语一瞬，默契地决定不再探究过去张家人的脑回路。 远远看去，眼前的吊腊肉之间，正立着一个华贵的祭坛。 这祭坛呈现三层，一层比一层狭小，而在那最高的一层中，一颗巨大的椭球石块儿正散发着隐隐的青色光芒！ 那石块儿上遍布孔洞，凹凸不平的样子像是月球表面儿，光看这磕碜的模样完全想不到它就是千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为张家母铃提供能量的神石。 “族长，这就是祭坛，母铃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张海客匆匆瞥了那神石一眼，没有发觉什么特殊之处，于是很快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在这空间里寻找母铃的工作之中。 而就在张海客恨不得拎起每根吊腊肉仔细查看之时，张启灵却缓缓走到了神石之前。 ……不知道为什么，这块儿石头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脑海中一面巨大的青铜门猛然闪现，带来无法控制的刺痛。张启灵伸手抵住额头，闭了一下眼睛将痛苦强行压下去。 ……青铜门？ 张家，到底是从哪里找到这颗石头的？ 而就在这时，张海客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惊疑不定。 “族长，您看这个！” 他此时已经翻到了空间的最里面，却还是没找到母铃。 但现在张海客的注意力已经全然不在母铃之上了。 他定定地望着眼前这面一望无际的厚厚乳白色玉质物体，下意识后退一步，只感到一阵恐怖的惊悚感贯穿全身。 （一◎◎祭坛） 几个惨烈的血字在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张海客抖了下嘴唇，意识到眼前这面玉质墙壁就是螺旋楼梯下那水池里的砖块儿。 而脱离了水的遮蔽，此时这些乳白色的东西完全显露。 张海客细细辨认过去，只见在它们之后竟是一面完整的砖石墙壁，这些乳白色的东西根本不是建造者特意修建的，而是生生从原本的墙壁中生长出来的玩意儿！ 一声轻轻的落脚声传来，张海客看到张启灵仰头观察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紧绷的身躯缓和了一点。 “族长，这个就是当时水下的砖块儿，”张海客怕张启灵也伸手触摸，急忙开口道，“我怀疑这东西是活物，它们会瞬间生长，狩猎触碰到它们的血肉。” 张启灵“嗯”了一声，专注地看着眼前乳白色的东西，眼神隐约间竟好像直直看到了最深处。 良久，他露出一个恍然的细微表情： “这里面，有东西。” “什——”张海客猛然回头，死死看着那面墙。 在得到提示之后，乳白色物质之内那些本来被他认为是花纹的暗色物体渐渐可疑起来。张海客凝神看着它们，恍惚间竟觉得那些阴影赫然像是一个个抱在一起的人类！ ……这里面怎么会有人？！ 张海客脑子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猜想，随即他如同过了电一样惊惧起来。 “族长，”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艰难地问，“这些是，谁？” 回答他的是清亮的拔刀声，张启灵平静地看着里面的阴影，黑金古刀已经握在手中。 “是你们的族长。” 而就在他的话语落下的一瞬间，眼前这厚重的乳白色物质如同被从内部重击一般，瞬间爆裂！ 张海客浑身寒毛乍起，一个后翻避开扑过来的阴影，耳边响起刀剑碰撞的嗡鸣！ 而当他抬头时，那地方的白色物质已经散落在地，如同水银一样缓缓在地面儿滚动，融合。 取而代之的是十数道干瘦的黑衣身影，那些如同枯树枝一样的手掌从破烂的袖子里探出，奇长的双指紧紧扣在刀柄之上。 ……原来，如此。 张海客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他们一路走来，除了水底那具骨头，竟然没有看到一具属于之前族长的尸体！ 这怎么可能？那些死去的族长都去了哪里？ 现在这谜底终于揭晓： 他们的族长，一个个都因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圣地的乳白色物质而死，死后的尸体被这东西包裹，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有腐坏。 ……而这些完整的尸体，很显然，现在已经全部变成了某种不知名的诡异存在！ 十几个族长形成的诡异……张海客一想到这里，一种铺天盖地的绝望已经摄住了他。 完全没有希望，这完全是一场死局。 他看了张启灵一眼，强迫自己站起来。 寒刀之前已经被他用来射蛇，此时的张海客甚至没有武器，他咬紧牙关，就打算赤手空拳冲进去！ 但就在这时，张启灵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跑！” 第160章 奔跑 跑？ 面对十几个族长诡异，逃跑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张海客也并不是那种明知必死也非要跟二愣子一样冲上去硬刚的人。 但是这些诡异怎么可能是轻易就能甩脱的？！如果没有人留下来吸引住它们的注意力，怎么可能逃得掉？ 他本想冲上去，他不信族长看不清现在的形式，但族长让他跑？ “滋啦——” 张启灵挥刀猛地砍断一个诡异手中腐朽的长剑，却未曾想它竟直接冲上前握住了黑金古刀的刀锋！ 刀身瞬转削断那干尸手掌，发出艰涩的金属开裂声，而也就是这停顿的一瞬间，后方的诡异已经扑上来化指为剑生生在张启灵后背撕开一道血口！ 一阵剧痛传来，进入的尸毒与体内的麒麟血激烈反应，张启灵没有丝毫停滞，旋身躲过其他诡异的包围，后翻落地。 鲜血滴下，黑金古刀嗡鸣中火焰燃起，以狂暴之势直直冲向那些诡异，但就在两者即将相撞的瞬间，那些地面滚动的乳白色物质居然像寄生物一般顺着干尸的脚迅速向上，一刹那便在这些诡异的身躯表面形成厚实的铠甲外壳儿！ 乳白色的物质迅速被烧毁，又迅速增值，在干尸表面儿形成僵持状态，而那些诡异却无情无感，冲破火浪直直而来！ 张启灵横刀胸前，回头看去却发现张海客还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跟傻了一样一动不动，心下一急。 “快跑——！” “……” 张海客嘴角抽搐一下，脸上显出一种极度的痛苦，他深吸一口气，注意到那些乳白色的玩意儿已经朝他靠近，踉跄着后退一步。 “……族长，你等我。” 被再次包围的张启灵没有回应，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张海客不是那种做下决定后还要瞻前顾后的人，他最后看了张启灵一眼，瞬间转身，一眨眼间速度就提到了最高！ ……快点儿，再快点儿！ 他冲过人面龟雕塑，那高立的人面龟冷漠地看着他，像是带着嘲讽。 ……只要能赶回族地，如果能叫人来也许还有希望！ 他扎入幽深漆黑的水池，苏醒的血蛭纷纷靠拢过来，却在感受到张启灵留在张海客手臂处的麒麟血后瞬间退散。 ……族长已经把前路的机关破除得差不多了，要支援会很快，一定不会有事的。 张海客在螺旋楼梯上狂奔，他从那正门儿的墨玉麒麟口中冲出去，像是在逃离张家供奉至今的神兽。 光芒从那打破的乌龟壳儿外透进来，几乎刺痛张海客的双眼，他对着光奔跑，冲出的一刹那只感觉白茫茫一片雪地越来越近。 ……他双膝跪倒在地上。 那些个老头子正站在那里，看到他出来喜出望外地迎上来。 “族长呢？族长找到母铃了吗？” “求您……”张海客猛地抓住长老的衣服下摆，手掌用力到青筋暴起，抬起的脸苍白到可怖，“求长老带人进入圣地营救族长！” 张海客心中还怀着期待，但这期待在长老们陡然冷凝的表情中一点点破碎。 “……是吗？他也不行啊。”长老们对视一眼，脸上显露出深深的失望，和不屑。 “既然他没办法拿出母铃，只能说明他根本不是我张家等待许久的天定族长。” “救援？哈哈！” “……可是族长找到了母铃。”张海客说了谎，他知道这些人已经打算放弃张启灵，他浑身的血几乎都要在这冰雪中被冻结，甚至已经不太能分辨自己说了些什么。 “如果不去救援，母铃怎么办？！” “母铃，啊，母铃……”长老们仿佛犹豫了一下，张海客以为他们会改变主意，但最终他们却露出了奇异的笑容。 “他死了，再派人进入就是，张家从不缺族长。” ……张家族长，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件光辉华贵的消耗品。 张海客一瞬间脑子里仿佛进入了无数蜜蜂，在嗡嗡吵闹，这些蜜蜂在吮吸他的脑浆，在刺痛他的头颅，在疯狂地鼓动试图破颅而出。 他怔在原地，回过神来时那些人已经走了，眼前只剩下被踩踏碾过后显得脏污可怜的雪地。 ……这里明明曾经是干净的白雪。 光撒在地上，反射进张海客眼里，他一时间甚至开始惧怕这太过强烈的阳光。 （你怕黑）张启灵平静又笃定的声音不知怎么闪过脑海。 张海客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也许不怕黑，但现在却真的害怕光了。 ……他实在害怕这些在光下却腐烂到恶臭难闻，黑暗到可怖惊悚的人。 内族这些人没有再求助的必要了，海外张家也不可能会因为一个未曾谋面的族长就贸然和内族开战。 张家族长确实是一个消耗品，特别是像张启灵这样毫无根基，没有任何追随者的光杆儿族长。 张海客知道海外张家一向对内族多有怨怼，时时想着要打倒内族成为张家主支。但是他们也是一群不下饵不上钩的谨慎的鱼，如果不让他们看到必胜的把握，他们绝对不会动身，宁愿在那偏远地方潜伏等待。 可是现在的张海客哪里有可能让他们看到必胜的把握？ 张启灵只是一个失忆的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没有任何支持他的人，他没有后盾，哪里—— 等等。 张海客猛地顿住，苍白的脸上那空洞的眼睛突然爆发出希望的光。 他颤抖着将手伸进衣服内衬，从里面的暗袋里掏出来一张人皮面具。 这张让他被张启灵暴打的面具，因为做工精细不易被他好好保存起来，只是再不敢在张启灵面前戴上。 他将面具捧在手中，死死看着那张年轻开朗的脸，脑海中逐渐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也参与了对张启灵过去的调查研究，他知道那个吴天真和王胖子不知怎的搭上了解家的船，和那个实力不错的解雨臣一起在抓张家探子的马脚。 海外张家不愿意和内族开战，是因为他们看不到一击必中的希望，但事实上，两支的实力应该相差不大。 若是解家也愿意加入这讨伐内族的战场—— 更何况他们还是为现任族长而战，在名义上也是占了完全的合理性，如果此战成功，海外张家就能一举腾飞，成为拥护族长讨伐逆贼的有功支群！ ……难道这样，还诱惑不了海外张家吗？ 张海客陷入了奇异的冷静之中，他缓缓站起身，避开人潜进了张启灵曾居住的大宅中。 那些老头子的速度很快，只这么一会儿，这大宅的守卫侍从已经全部被撤下去。 张海客在角落里翻到张启灵刚来时脱下的黑衣，这件衣服被他当绑带撕的乱七八糟，上面还浸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迹。 在张家送来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后，这件损坏的黑衣就一直被安放在这里。 他仔细地将衣服叠好，塞进自己的外衣内掩藏，然后以任务完成要回海外张家汇报的名义向那些长老请辞。 那些老头子对他突然的态度变化毫不关心，张海客不知道是因为他在他们眼里弱如草芥，还是因为这些长老觉得他现在这种不在意族长的表现才是正常的。 他平静地走出内族族地，然后瞬间爆发全力一路前冲！ 那件残破的衣服在他怀里显得滚烫，张海客几乎感觉自己已经陷入疯狂。 现在他只希望，族长即使失忆也心心念念一直惦记的人，不会背弃他。 第161章 求援 解家。 吴天真正在处理下面送上来的调查数据。他死死地盯着那些大同小异的消息，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 “行了天真，休息一下吧，换我来。”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多了些胡茬，显得比之前更像是满脸横肉的强盗。 他们现在正在解家大院，吴天真的这个童年好友能量不小，一声令下整个家族就像是精密运行的齿轮一样紧紧相扣地快速运转起来。 但比起解雨臣…… 胖子看了一眼吴天真，心下叹了口气。 吴天真在这段儿时间里的成长速度几乎是肉眼可见，胖子有的时候恍惚间会觉得那个嬉笑打闹，性格单纯的吴天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居然真的完全找不到他们的痕迹……”吴天真顺着胖子的话坐下，语气中带着找不到突破口的焦虑，“这些人就像是影子一样，你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是却没办法再有任何深入。” “要是能抓到一个活的就好了，就算他是个打死不说话的机器也总能带来一点线索。” 胖子：……你还真敢想。 胖子沉默了一下，想开口安慰一下吴天真，但就在这时，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传来。 “吴天真，莫不是你能未卜先知吧？”解雨臣的声音带着笑，他长年唱戏，嗓音自发便带三分春意，但你若仔细看他，会发现他此时的表情分明是冷静严肃的。 “呦，花儿爷！”胖子此时也算是和解雨臣混熟了，称呼上也开始随意地带上儿化音，“您老人家可是不知道，咱们天真厉害着呢，哪儿还未卜先知，他简直言出法随！” “快别，”解雨臣找了个地方坐下，姿势优雅地翘起二郎腿，“我还不老。” “小花，你刚刚说我能未卜先知……”吴天真却直接抓住了重点，怀着一丝希望站起来，“是什么意思？” 解雨臣却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拍了下手，外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拖沓沉重，可以听出来人的体力几乎已经枯竭，但那步频又很快，显得极其迫切焦急。 吴天真看向门外，几乎一瞬间以为自己能看到张启灵推门而入，但进来的却是一个浑身尘土面色惨白的陌生人。 陌生人左右看了看，很快把视线定在他的脸上。 “吴天真？”他又看向胖子，“王胖子。” 胖子此时也忍不住站了起来，他仔细看了两眼这个人，震惊地发现来人的脸部轮廓居然和吴天真好像有几分相似。 但很快，他们便不再为这些东西震惊。 只见那个人确认了身份以后居然猛地单膝下跪，膝盖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吴天真和胖子下意识想把他扶起来，但脚步刚一迈出就死死顿住！ 他们目眦欲裂地盯着那人从怀里掏出的熟悉的黑衣，那件熟悉但现在残破不堪，透着浓浓血腥味儿的黑衣。 吴天真几乎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把衣服抢过来，他简直浑身发抖地把衣服展开观察。 “是小哥的……” “小哥在哪？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胖子一把拎起张海客的衣领，喘着粗气的模样像是被触怒的公牛。 “我叫张海客，是海外张家人。”张海客却很平静，他冷静地审视着这两个人的神态变化，心中一块儿石头稍稍落地。 “族长现在被困在张家内族圣地，处境极其危险，我是来求援的。” “处境危险？”吴天真很快理清关系，他不关心张启灵怎么突然变成了族长，也不知道所谓的张家内族和海外张家是什么东西，他只听到了危险两个字。 “好，我们马上出发！”他几乎要冲出去收拾装备，但张海客拦住了他。 “……此去是要与内族开战，我已经联系了海外张家，但那边回应还要看解家的意思。” “请你们说服解家出人参战！” 说到这里，张海客终于表明了目的。而吴天真也终于明白过来，凭自己两个人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他心中恨不得立刻冲去那所谓的圣地，但他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他怎么能用那点儿关系逼迫解雨臣去冒险？ 于是吴天真挣扎许久，只颤着嗓音说了一句：“小花……” 解雨臣却还很平静的模样，只是换了一条翘着的腿。 他撑住膝盖，认真注视着吴天真，平静地说：“既然合作，我自然会相信你的判断力，吴天真，只要你觉得可以去，我就可以出人。” “不过，吴天真，你真的确定，这个人可信吗？” 解雨臣的态度让吴天真不知作何反应，他只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这种信任太过于沉重。 他深深呼吸一下，突然进入一种很平静的观察状态，他看着张海客，不知道想了什么。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愿意为了小哥冒这样的险？” “……”张海客却突然哑言了。 仔细想来，他竟不知道自己这满腔的保护欲从何而来，细细回想，明明他们只认识几天，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只有点点滴滴的相处。 这个族长总是慢半拍的模样，觉得他怕黑，觉得他不行，看上去懵懵懂懂时常让人觉得无语…… 但他也会为他放血，会给他递绷带，会真诚地看他，会让他先走。 （我放血不是为张家） 心中一股奇异的情感涌出，张海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笑了出来，他抬起头直视吴天真。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他值得。” “也许……”他顿了一下，把笑容拉大，“也许族长给我下了降头也说不定。” 这话听起来实在不靠谱。 但吴天真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丝回忆的表情，然后他也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我相信你。” “小花。”他看向解雨臣，解雨臣点了点头，示意张海客好好坐下仔细商议战略。 然后他顿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张精致的手巾递给张海客。 “先擦擦吧。” 张海客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流下眼泪。 第162章 开战 解雨臣动作很快，几个小时后已经将人手和装备都准备齐全。 “……解家会和海外张家分批前往长白山，以免引起张家内族的警惕。”解雨臣慢慢走过来，对着正盯着地图反复推敲的张海客说道。 “但这样必定会在路上浪费一些时间，”解雨臣的神色看不出什么端倪，冷静地就仿佛他与这场战争无关，“你确定，你那个族长，能够坚持到我们的人到达吗？” 解雨臣虽然在这场博弈中处于关键位置，但事实上他却是在场几人中对张启灵最陌生的人。 为了彻底打动他参与，张海客在赶到解家的第一时间就拜访了解雨臣，并承诺了一旦战役胜利，海外张家能做主把内族收集的关于青铜门的资料全部拷贝一份给他。 他对张海客进行过测谎，而之后和吴天真及胖子会面时那一幕，也只是解雨臣的第二重保险。 他不认识张启灵，并不确定这个为张启灵而来的人到底可不可信，他需要找一个非常熟悉张启灵的人来做判断。 而张海客，通过了吴天真的测试。 后面解雨臣曾经问过吴天真，判断张海客可信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吴天真是这么说的： “……因为他跟我有些像。” “不是外貌的相像，而是更深层次的东西。我能感受到，他和当初的我一样，都为着一个刚刚认识的人着迷，被一些短暂的回忆深深打动。” “如果不是真的对小哥有所了解，他不会表现出这样的状态。而一旦他对小哥有所了解，他就绝不会放小哥一个人。” “……” 当时的解雨臣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但其实他的心里已经产生不小的好奇。如果不是这几个人都表现得理智清醒，他真的会怀疑张启灵这个人给他们一个个都下了降头。 而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张海客终于回复了他刚刚的疑问。 “……如果按理智来说，也许族长撑不到那个时候。”张海客没有抬头，他死死盯着地图，盯着地图上祭坛的位置。 （一◎◎祭坛） 这句话分明是那个死去族人留下的警告。 “一”不是“一”，而是血液散开之后留下的一道笔画。 这句话应该是（不要去祭坛）。 ……但他却忽略了这道线索。 张海客想到那些族长诡异，又想到那神秘莫测、危险性极高的乳白色物质，脸色白了一个度，已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张启灵能胜利的情况。 但是即使这样—— “即使这样，我依旧相信族长能活下来。”张海客长长吐了口气，转头直视着解雨臣。 “为什么？” “因为……”张海客停顿一下，最后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因为我跟他说过，让他等我回去救他。” （……族长，你等我。） —— 解雨臣估计的没错，分散开来的队伍虽然躲开了内族暗哨的勘察，但是行进速度却大大降低。 等一行人终于各自到达长白山，距离张海客与张启灵分别已经过去整整三天。 “我需要留下来和海外张家的人汇合，”张海客把他按记忆重新绘制出来的圣地地图递给吴天真，“解家家主也会和我一道在这里指挥战场。” “这张地图也许会有一定帮助，圣地前面一部分的机关已经被族长清理干净，但此次行动你们不能从正面进入。” “圣地一向有严密的防护，因此，这次我们选择的进入方向是这里——” 张海客指了一下地图上圣地所在山峰背面的一个角落，这个位置在地图上恰好是一条隧道经过的区域。 “这能避开很多眼睛，但是也意味着你们要走的是一条完全陌生的，充满未知危险的路。” 说到这里，张海客犹豫一下，他表情几度变化，仿佛经过了艰难的抉择，然后他艰涩地说道：“……你们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如果……也可以等我们大部队攻入内族后再——” “不用说了。”吴天真却直接打断了他。 他把地图从张海客手里拿出来看了一眼，仔细收入怀中：“没必要昧着自己的内心说这样的话，其实你恨不得立刻冲进圣地救小哥，根本不会在意生死。” 吴天真抬头与张海客对视，眼神里是纯粹的坚定：“而在这一点上，我们和你完全是一样的。” 张海客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张了张嘴：“谢——”谢 “哎等等！”这会儿是胖子打断了他，胖子已经数出来了一把高性能炸药，脸上带着亡命之徒的狠厉，“这地方可还轮不到你说谢谢，我们俩和小哥成一家人的时间可比你们张家早多了。” 然后胖子突然又咧出一个笑：“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进攻，给个准确点儿？” “胖爷我估摸着你们那个圣地背面儿不怎么讲究，大概率是没有门儿，”他又计算了一下炸弹的威力，“到时候直接把墙炸了，也省的我们哥俩跟那些石头块子掰扯。” 而这时，解雨臣悠悠地笑了，他八岁当家，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但此时看到这些家伙的操作，他也觉得心中沉寂已久的某个角落隐隐活跃起来。 “进攻时间嘛……”他拿出微型光脑轻轻点了一个按钮，“咔嚓”的脆响后什么都没发生。 “就现在？” “小花，你说什——”吴天真眼睁睁看见那个键按下去后发出隐约的红光，一时间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下一秒，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从张家族地中传来！！ 一道道火光拉着长长的烟雾直奔那豪奢房屋而去，在落地的瞬间爆裂成巨大的赤色火团儿！ 平静的长白山内部陡然嘈杂起来，无数人影仿佛凭空出现一般从雪白的世界冒出，瞬间就让这里变成了“热闹”的海洋。 ……这太乱来了。吴天真急急忙忙看过去想要说什么，却听到张海客平静开口：“不用担心，内族那些老头子怕死得很，这地方的雪山防震做得很好，不会雪崩。” 吴天真：……不是，我倒也没想到这里。 而就在这时，解雨臣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吴天真，”他的脸上是笃定的轻笑，“你们没把人救出来之前，不会有张家人进去打扰。” “……” 吴天真没再说话，他转头看到胖子，仿佛心里涌出巨大的力量。这力量支持他在混乱的人流里穿梭，直直奔着目标而去。 第163章 循环 前方战场果然把大部分的内族人都吸引了过去，吴天真和胖子两个浑水摸鱼，倒是真的在一众友军的掩护下混到了那座山峰背后。 “不知道小花他们能不能成功……”吴天真帮着胖子把炸药摆好，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哎呀天真，你放一万个心吧！”胖子撅着屁股在那儿挖雪洞，力求把炸药埋得更深一点，“你还真以为你那发小是个好惹的，胖爷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花儿爷根本就是个狐狸。” “再说了，我们不是还给花儿爷派去外援了？稳得很！” “我们啊，就全力把小哥救出来就行，其他的都别想。” 胖子嘴快，话没过脑子已经秃噜出来，现在两人一想到生死不知的张启灵，瞬间陷入沉默。 张海客说，圣地情况复杂，人多反而危险，更何况族长诡异强悍无比，如果不是张启灵那个等级进去基本一照面儿就得死。 吴天真和胖子一合计，这本来就是吴山居家族的事儿，倒也没必要拉着别人一起死，于是他们两个谁也没带，只带着一批枪械就到了这里，胖子还仔细地带上了发丘印。 但说实话，不管是吴天真还是胖子，都不觉得这些枪能对那些族长诡异造成什么伤害。用胖子的话说，估计也就能拿子弹给人家挠挠痒儿。 而发丘印……那玩意儿是个单体对战工具，也就能定住一个诡异，其他活蹦乱跳的诡异甚至能在那儿跳广场舞。 他们只是在赌，赌他们进去后会发生什么有利于逃跑的突发情况。 “奶奶的，这玩意儿可真不兴赌，”胖子点燃引线，骂骂咧咧的，脸上却还挂着笑，“就咱们天真少爷这赌运，买彩票都没得中，更何况这上脑袋的家伙。” “？你怎么光搁这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吴天真捂住耳朵，心脏紧张地快从嗓子里蹦出来，但嘴上还在胡扯，“我承认，我是邪门儿了点儿。” “但这鬼地方不也邪门儿吗？说不定我俩就负负得正，互相抵消了呢！” 胖子扯着嗓子笑。 而在这不带喜意的笑声中，炸药猛地爆开，山壁瞬间被轰出一道漆黑的洞口！ 壁上的残雪噼啪落下，吴天真和胖子怕这雪等会儿会把洞口堵上，一个猛子就扎了进去，甚至没有太过研究这露出隧道的危险程度。 ……不过事实上危不危险他俩都肯定得进去，所以研不研究也没差儿，还省了担惊受怕的心思。 打开手电，吴天真谨慎地观察了一圈儿，发现这居然真的只是一条空荡荡的平平无奇的隧道，没有任何装饰，截面儿呈方形，看上去很安全。 “根据地图上画的，这个隧道应该会通向一个葬区，我们从那个葬区就能到达祭坛的位置。” 吴天真一边看地图一边找准方向开始前进，胖子紧紧跟在他旁边儿，轻声道：“好家伙，葬区，是胖爷我理解的那个葬区吗？那个死人排排躺的那地儿？” “那完犊子了，到时候你这一进去，那些死人不得一个个当场诈尸坐起来鼓掌欢迎咱们？” “那也没办法儿。”吴天真冷酷无情地说，语气里带着破罐子破摔，“没有别的路了，就算到时候它们一起朗诵‘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们也得从那儿过。” “……嚯，那还是鼓掌吧。”胖子惊叹了一声，又开始扒拉他的炸药库存，“不过其实也没事儿，胖爷我这剩下的炸药虽然不能把这整个倒霉山都炸喽，但是炸几排死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后我们也跟着一起炸死？”吴天真觉得有点儿离谱。 “那不正好儿？”胖子却乐得很，“咱哥俩争取死了以后诈个尸，进去到小哥眼前儿还能让他砍了解个闷儿。” “要是小哥没撑住先走了，咱哥三儿还能躺一块儿，到时候花儿爷进来找着了都不用费太大事儿，一个席子就给都卷走了哈哈哈！” 吴天真听到这里，想了一下居然觉得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于是也笑起来：“快算了吧，就胖爷您那吨位儿，光你一个人都得费三个席子，我和小哥要是和你一起那不得挤成饼了。” 胖子于是顺着这调笑抱怨了几声。 然后隧道里又陷入了沉寂。 他俩虽然嘴上你来我往，跟说相声一样乐呵儿的，但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一种逃避想象的方式。 他们实在没办法接受张启灵真的一个人孤零零死在这个莫名其妙地方的可能，但一旦安静下来，这种场景就仿佛幻灯片一样在脑子里反复播放。 而就在这沉寂中，吴天真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死死看着前面露出的一丝光芒，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胖子，你看那边是什么？” 其实这话不用问，那分明是他们刚刚才炸出来的洞口。 此时那洞口刺眼地杵在那里，就仿佛在嘲笑他们一路的心理建设。 ……他们又走回来了。 “不对，这不可能。”吴天真匆匆翻出地图，“明明地图上画着，沿着隧道一路向前走能看到前往葬区的入口，为什么没有？！” “就算我们聊天的时候没注意漏掉了，也根本没可能会走回来啊？这根本是一条单程隧道，又不是绕着山体建了个圈儿，怎么可能走回来？！” “冷静点儿天真。”胖子看了看洞口外面，那些轰鸣声和战火的情况证明这并不是一场幻境。 “这肯定是一种机关，只是我们没看出来，我们再走一次。” 两人对视间做下决定，收起地图再次进入隧道。 这一次两个人没有丝毫分神，几乎把隧道两边的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 但十几分钟后，熟悉的洞口还是出现了。 “……胖子，”吴天真定定看着隧道深处的黑暗，神色逐渐冷凝，“你留在这里，我再走一圈儿，你注意观察我的状态，并计算我花了多长时间回来。” “我怀疑这条路是一直在变化的，它的长度并不一致。” 胖子答应了。 吴天真独自一人没入黑暗，而等他再次看到隧道时—— 本应等在那里的胖子，不见了。 第164章 机关 “……胖子？” 吴天真怀着最后的希望喊了一圈儿，空荡荡的隧道里只有他的声音在反复回响。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用着兴奋惊讶的嗓音高声道：“我去，刚刚都没发现，这隧道的墙里面居然塞了金沙！” 鸦雀无声，隧道里只有“沙——沙——沙——”的回音，听起来就好像在嘲讽他是个大傻子。 此时吴天真才终于肯定下来，胖子已经不在这附近了，否则他听到有宝贝儿出现就算爬也会爬过来挖一手。 炸出来的洞口还在这里，外面的寒意一缕缕涌进来。 这并不是一个封闭空间，只要吴天真想，他随时可以从洞口出去，这说明这里并不是鬼打墙。 而幻觉…… 吴天真面不改色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火辣辣的痛感像是无数针刺，也宣告了这确实是真实的世界。 胖子不可能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人，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选项—— 在他进入隧道的时间里，这个洞口的位置触发了什么机关，导致胖子被挟持到别的空间中去了。 但这是可能的吗？吴天真再次拿出地图，地图上这条沿着山廓修建的隧道呈现一种细微的弧形，怎么看都应该是一览无余的干净，是一种如果有机关运行就会被他一眼看见的坦坦荡荡。 他没有看见有机关运行，这有两种可能。 一，这里确实没有机关；二，他所看到的根本不是真实。 ……在这里猜测没有任何用处，他必须再次进入隧道验证自己的猜想。 想到这里，吴天真不再犹豫，他收好地图，谨慎地没入黑暗深处。 这隧道的弧度不大。 吴天真走了几分钟后站定，此时他眼前的这段路看上去简直几乎是笔直的，而这段路，在整条隧道里占据了很大的比重。 如果真的有机关，他不信会漏过这里。 “咔嚓”一声脆响，手里的枪已经上了膛，吴天真死死盯着前方，绷紧手臂用一种完全笔直的姿势将子弹射了出去！ 那子弹在手电的光下发着灰白的反光，如同一颗流星在隧道中划过，直直向前，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这太正常了，但怎么会如此正常？ 正在吴天真怀疑自我，打算推翻之前的猜测重新再来之时—— 只听一声金属相接的声音在幽暗隧道中如同催命符般爆响！ 那子弹在飞至一半儿的距离时，居然在半空中莫名展现出一种仿佛撞到东西般的反应，并以极快的速度反射回来！ 吴天真一声“卧槽”脱口而出，整个人连滚带爬地一下脸朝下摔在地上，堪堪用这种不怎么雅观的姿势躲过了子弹。 直到听到子弹落地的细微动静，他才小心地爬起来。 耳边一阵奇怪的感觉传来，吴天真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头侧呲起来的一簇头发已经在子弹下归西，此时断裂的地方还带着一点儿烧焦的手感。 他震惊了一下，用脚把地上躺尸的断发踢到了隧道边儿上的角落里，并简单地说了一声阿弥陀佛超度它们。 随即，吴天真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 ……他已经明白这里的机关构造了。 吴天真走到刚刚子弹发生碰撞的地方，那里看上去完全是一片空气，但当他小心地附手上去，却赫然摸到了一层坚硬如铁的物质。 这里的隧道虽然远远看上去弧度不大，但其实在机关的运作下一直在随机变动这些诡异的透明物质来改变路线。 吴天真又后退几步，果然发现后退之时看过去的隧道弧度比站在透明物质前方看到的弧度要小得多。 这物质不仅能改变路线，还能通过折射光线欺骗人的视觉，让他们以为他们一直在走正常的路。 ……但是，如果这么分析的话，这里的机关又是被什么触发的？ 是声音，是光线，还是他们行走时给地面带来的重量？ 吴天真实在没办法在这种紧急时刻留下来慢慢用控制变量法探究这倒霉机关的触发因素，他深深呼吸了一下，原路返回到那个炸开的洞口处。 然后，他关闭手电筒，完全闭上了双眼。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吴天真伸手扶住隧道内侧的墙壁，咽了一口唾沫，缓缓迈开了脚步。 ……他不知道这机关到底有多少种变化，但无论如何，那个通往葬区的门一定是存在的。 既然存在，那么它就一定是被那些透明物质用改变光线的小伎俩掩藏了起来，那个门，必然是在真正的隧道壁上。 吴天真无法控制那些透明物质，但他能控制自己。他全心感受着手下石壁粗糙的手感，然后在摸到一片莫名的光滑表面时瞬间停止，直到机关运行将那片光滑撤离。 他用这种方法避开透明物质的干扰，在机关的变换之中寻找到真正的石质内壁。 完全的黑暗让他心神不宁，过于发达的想象力让吴天真几度觉得自己闭着眼的脸前正贴着一个青面獠牙，满嘴鲜血的厉鬼。 他几乎要忍不住睁开眼，但很快，他同样靠自己旺盛的想象力战胜了这种恐惧。 他开始幻想自己周围正站着张启灵和胖子。 胖子还是那么唠唠叨叨满嘴脏话的模样，张启灵也还是抱着黑金古刀安安静静地走在旁边。 也许是对这两个人太过了解，吴天真甚至逐渐觉得自己真的听到了胖子的笑声，真的看到了张启灵面无表情的脸。 而那些黑暗中的魑魅魍魉，那些不长眼凑上来的妖魔鬼怪，也成功地被小张一刀砸进地里。胖子想看看那些玩意儿身上有没有钱，却因为小张使劲太大，挖都挖不出来。 想到这里，吴天真没忍住笑出了声，而也就在这时，他停了下来。 他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一块儿突兀的凹陷，寒冷如冰的温度攀爬上来，让他打了一个激灵，而也就是这一下，他脑海里那些美好的幻想就仿佛泡沫一样破碎了。 吴天真睁开眼，看到一面漆黑的门洞正静静地矗立在眼前，而门框的位置逐渐隐没消失，像是被橡皮擦掉一样诡异。 他知道这是那些透明物质即将覆盖上来，没有犹豫，吴天真打起手电，直接迈了进去。 第165章 葬区 葬区名副其实，灯光打过去，吴天真只看到一排又一排码的整整齐齐的乌木棺材静静摆放在台子上。 但与平常的棺材不同，这些棺木竟不是平放，而是一个摞一个堆叠起来，看上去就仿佛是一堆格外阴森的砖块儿。 吴天真慢慢地穿梭在棺材墙之间的曲折小路中，总感觉自己就好像在小巷子里行走，两边儿的棺材说不定谁就会突然像开窗一样掀开棺材板儿跟他打招呼。 想到这里，他突然猛地想到刚刚胖子说的“一批尸体坐起来给他鼓掌”的场景，一时间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快从他衣服袖口儿里跳出来逃命。 ……要是胖子还在这里，他也许就没那么害怕，但是此时此刻是他一个人在拜访这些不知“是死是活”的死人，吴天真几乎是靠一半儿的力气在控制自己时不时变软的腿。 这条小道简直是山路十八弯，没一会儿吴天真就不太能辨认他来的方向。不过就算他原路返回估计也没什么用，就这一段儿时间应该足够那些透明物质把门再封死了。 “太上老君，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喜羊羊，美羊羊……”吴天真拜着神给自己壮胆，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瞎拜。 而就在他即将拜访完整个青青草原之时，突然，他旁边的一口棺材诡异地震动了一下！ “卧槽！”吴天真一个猛子窜到了路另一边儿，后背抵住了一口棺材的外壁，只感觉一阵冰寒透过衣服直直传进来。 他无暇顾及这寒冷，死死盯着对面儿动弹的棺材。 这些棺材上面不知道涂了什么漆，竟隐隐能映出画面儿，吴天真在刺眼的灯光下和棺材面儿上那个面目惨白的自己的影子对视了一会儿，大脑一片空白。 良久，那口棺材没有再动。 吴天真终于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好像都被抽走，他没忍住撑住背后的棺材休息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 他靠着的这口棺材，也动了。 吴天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一下子小宇宙爆发，几乎以一种他自己难以想象的速度和力度一脚把那口棺材踹飞在地！ 棺材在这里呆了多年，早就不结实，里面的居民在散乱的木头板子里跌出来，瞪着漆黑的眼洞子跟吴天真这个入室强盗进行了深情对视。 吴天真尖叫的声音很大，他的动作也很快，他几乎瞬间伸出脚把地上的骷髅脑壳子跺碎，然后看也没敢看死者，一路狂奔着在小道里冲过了好几十米。 他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棺材堆里乱窜，终于体力不支停下来休息了一下。 然后他发现，不知为什么，他停下来这个位置，有一口棺材比其他的棺材大了一圈儿，看上去甚至不像是棺材，而像是什么狭小的屋子。 这口巨大的棺材压在那些小棺材身上，显得非常霸权主义。 吴天真定定和这口巨无霸棺材对视了一会儿，非常从心地退后了一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觉得这玩意儿有问题。 但就在他即将逃脱之时—— “咔”得一声，他脚下绊到了什么碎木头。吴天真早就跑得腿软，这一下子差点儿没跪在地上。 他拼命往后仰，堪堪在给棺材下跪磕头的边缘控制住了身体，而这一仰又仰的太使劲儿，他把自己翻过来后根本控制不住惯性，一屁股坐了下去！ 正好坐在那口巨无霸棺材上！ 吴天真：！！！！！ “咔嚓”一声，棺材板儿裂开了。 吴天真几乎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抛弃肉体先一步逃离了，他努力地一挺腰，但是屁股却卡在那个坐出来的洞里动弹不得。 “我靠！”他心里一横，直接把手伸过去硬生生把那些碎碴子掰断，而眼见他的屁股终于脱离束缚重见天日—— 棺材里突然探出来一只手，死死地扣住了吴天真的胳膊！ 这一下犹如晴天霹雳，吴天真莫名产生一种“果然逃不过去”的释然，然后他咔嚓一下拔出来枪，就要用科技手段让这些封建余孽魂飞魄散！ 但是一个声音制止了他替天行道的举动。 “我了个大草！！！”这熟悉的声音从棺材里传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棺材突然的上下跳跃，看上去跟开了震动模式一样。 “你他妈的，我他妈是自己人！！！” 这熟悉的“他妈的”让吴天真一瞬间泪流满面，此时那只从棺材里伸出来跟那僵尸一样的胖手都变得亲切。 “胖子，你怎么在这儿？！”他上去伸手把胖子的上半身拽了出来。 胖子看上去倒是没受什么伤，就是肉眼可见地头上鼓起来一个大包，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迷茫和着愤怒的情绪。 “草了，这他奶奶的那个墙它搞偷袭！”胖子刚想在棺材里站起来，却咔嚓一声一脚踩烂了棺材底儿。 他的腿瞬间陷进下面的小棺材里，而他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青绿交加。 吴天真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下面的棺材，小声儿道：“……你踩到了？” “靠！！”胖子一脸便秘的表情把脚拔出来，“还t的是湿乎儿的，你要不来试试？” “算了算了，您自己享受。”吴天真连连摆手，上前帮胖子完全脱离棺材。 于是胖子接着说：“我不就打算在那墙上靠着歇一歇，奶奶的，那个墙跨嚓一下子，你能想象吗？它直接翻过去了！” “我真是放屁砸了脚后跟——倒霉炸了！” “这也就算了，我简直是用拐杖在煤窟里逐级捣煤，我那是一步步倒霉啊！” “那玩意儿我眼前一黑，还没等看清，哐得一下，比那杰瑞打汤姆还使劲儿，我一头砸到墙上，当场就给我造晕了！” “……呃，所以你什么时候清醒的？”吴天真带着一丝心虚说道。 这一下引起了胖子的伤心事，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把眼睛钉在了吴天真身上。 “……什么时候清醒的？”他喃喃重复一遍，“胖爷我让你天真一腚坐在脸盘子上，妈的一头猪都得醒！” “然后一睁开眼还没等醒过劲儿，你枪杆子都快怼我脑壳子上了！” “我再不醒？我再不醒我就再也不用醒了！” 吴天真：…… 他干干笑了一下，刚打算表达一下歉意，却突然听到一声震动的声音。 ……他们后面的棺材，又一次晃动起来。 第166章 板子 “我靠！”胖子被这动静唬了一跳，他盯着那个突然蹦迪的棺材，照着吴天真的后背就是重重一下。 “好家伙，天真你这过来看我还带着礼物过来了？不至于哈真不至于！” 吴天真想开骂，但是上下嘴唇一磕巴差点儿没磕着牙，于是他收了锻炼口腔肌肉的想法，皮笑肉不笑地说：“怎么不至于，这可是我专门儿带过来给胖爷您鉴赏的《论语》演讲选手，您不过去跟它好好握个手？” 自从见了胖子，吴天真现在是觉得腰也挺得直了，腿也有劲儿了，他往胖子庞大的身躯后一站，整个人被那一身膘挡得严严实实，那叫一个有安全感。 找好掩体以后，他就完全放下心来，甚至略带幸灾乐祸地想要看看胖子会不会被这个神秘动静惊吓到。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到胖子一声“去你妈的”，直接把一根炸弹甩了过去！ 吴天真：…… 那一堆棺材：？！！！ 剧烈的爆炸声混着噼里啪啦的碎木头猛然掠过吴天真耳边，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动弹的棺材连着没动弹的棺材一瞬间都被物理灭除，乌漆嘛黑的骨头架子尸体块子零零碎碎撒了一地。 然后在这一片狼藉之中，一只比猫还大点儿的黑皮耗子嗷嗷惨叫着滚了出来，眼见是出气多进气少，没几秒就一蹬腿儿嘎了。 胖子上前踹了踹那耗子，这玩意儿长了两根儿筷子一样细长的尖牙，此时露在外面支着地面儿，显得异常愚蠢。 “呦，这地儿还真是风水宝地，耗子都能养这么大。”胖子感叹完一转身，结果看到吴天真一副过于震惊的表情，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拉开一个看穿一切的表情，“不会吧不会吧，天真你不会被这玩意儿吓到了吧？” 连滚带爬跑了好几条街的吴天真：…… 他扯出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说道：“快走吧，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据他们进来已经过了快一小时，吴天真算了算时间，脸上显露出一点焦虑。胖子也不再插诨打岔，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背包，就准备开始寻找这葬区的出口。 “……地图上画着，葬区和祭坛相连，”吴天真看着地图陷入思索，他总觉得这地图有些不对，不知道为什么，上面祭坛和葬区的线条显得尤为杂乱，甚至隐隐交叠在一起，“可是我刚刚几乎跑遍了附近的小道，并没有看到墙壁上有任何出口。” “会不会是和外面那隧道一个妈生的？”胖子随口接了一句，但吴天真很快否决了他的猜想。 “应该不是，这里如此杂乱，棺材林立，若想用那样的机关太过于复杂。” 而就在吴天真发挥自己所有的建筑学知识试图找到破解方法之时，耳边突然传来胖子的声音。 “……天真，你刚刚是不是说你几乎跑遍周围的小道儿来着？” 胖子不知看到了什么，视线直直越过吴天真的头顶看向上方。 “那你刚刚注意到那个棺材老祖宗了吗？” 吴天真：……？ 他缓缓地把脑壳子转过去，顺着胖子的视线看去—— 只见在一众棺材的上方，居然赫然正摆放着一个极其庞大的棺椁！ 若是用胖子的体型作类比，那棺椁甚至可以塞得下二十个胖子，因为太过于高大，以至于让人乍一眼看过去会疑心那玩意儿其实是一堵黑色的墙。 “……话说，”胖子端详了那个巨无霸棺材一会儿，摸了摸下巴，突然仿佛想起什么一样说道，“咱哥俩儿进来这么长时间，居然一个死人都没爬起来，这不符合常理啊。” “你说是吧，邪海王？” 吴天真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吐槽为什么这个海上限定的外号会卷土重来，他盯着那巨无霸看了一会儿：“虽然我也觉得那东西有点儿邪门儿，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们得上去看一下。” “我们走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看见出口，也许出口的位置就在这个巨无霸附近。” 这不需要多做考虑，哥俩儿都是一上头就不要命的主儿，这下一拍即合，没两下就跟猴王再世一样爬上了棺材山。 “可恶，这附近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吴天真徒劳地在巨无霸边儿上找了一圈儿，“我们也不了解机关，要是小哥在——”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 “嚯，要是小哥在咱还用在这儿翻灰？”胖子接上了话，他皱着眉将视线转移在巨无霸上面，“小哥要是在，这地方的耗子死人谁也别想活，有一个是一个全都得嘎！” 吴天真沉默下来，抿了抿唇：“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话音刚落，其实心里还挺犹豫，但只听“哐”得一声巨响，那厚重的棺材板儿已经被胖子一脚踹翻！ 腐朽的棺木发出恶臭的气息，在胖子这突然一脚下砰砰摔下棺材山，砸在地面碎成一堆破木头。 “犹豫啥，没啥好犹豫的！”胖子一脚踹飞棺材板儿以后看也不看里面，直接掏枪对着里面那一片漆黑就是一番子弹倾泻，直到巨无霸下面的棺材都被打烂才停下来。 里面的尸水在子弹下飞溅，溅了两人一脸，但这操作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等胖子打完几个弹夹，那里面本来青绿的湿尸已经烂成一堆腐臭的黏肉，恶心的液体顺着破口缓缓流出来。 “草！”胖子伸头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居然还陪葬了不少古董，这下被他全部轰碎拼都拼不起来，忍不住露出一个肉疼的表情。 “我看不下去了，太挑战心脏了，”胖子别过脸，朝吴天真挥了挥手，“天真你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死人的隐私，快扒拉出来让胖爷我高兴一下。” “别啊，别这么早放弃，说不定这些碎片还能拯救一下呢。”吴天真随口回了一句，弯下腰将手用塑料袋包裹严实，然后直接把手臂插进棺材里！ 棺材里烂肉和没来得及流出的尸水混成一团，吴天真整理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他只感觉那臭气都开始辣眼睛，但为了检查只能瞪大双眼，没一会儿就被熏得泪流满面。 胖子在旁边儿看热闹，啧啧称奇：“好家伙，看拜访这个死人给我们天真伤感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声音都顿了一下，然后很快他继续说话，但嗓音里都带上一点点颤抖。 “说到这儿，天真，”他颤颤巍巍地看了一圈儿被他们造的乱七八糟的棺材群，“那个张海客是不是说咱们小哥是他们家族长来着，那他们是有血缘关系是吧？” “那……”他又指了指被吴天真一番摆弄毫无尊严的尸体，“我们现在，算不算是，在亵渎小哥的老祖宗？” 吴天真：！！！ 此时吴天真刚刚翻出一块儿可疑的残片，他把那个看上去像是金属板的东西掏出来，拿手擦了擦上面的污秽，梗着脖子说：“……没事儿，小哥从没说过他的家族，估计是根本不在乎，我相信我们比这些张家人重要！” 他忐忑地说完，将视线投到那金属板上，视线却突然顿住—— 这板子上，赫然刻画着一副图画！ 而这图画中，那扇该死的青铜门正正处于中央。 第167章 找到 “卧槽！”胖子一直关注吴天真的工作进展，此时看到这玩意儿那叫一个反胃，“这他奶奶的怎么还阴魂不散？！” “等等胖子……”吴天真控制住胖子胡乱挥舞的手，“这画儿的重点不是青铜门。” 他仔细地看着刻纹，只见上面除了显眼的青铜门，还有一块儿诡异的石头。 这石头坑坑洼洼，丑陋无比，看上去像是被无数大锤从头到尾抡了个遍，但它却和无比强大的青铜门摆放在一起，由此显示出它的特殊和诡异。 “这块儿石头，是什么？”吴天真死死盯着，这画的意味非常明显，几乎是拿着喇叭在他耳边高喊——这石头是从青铜门里出来的。 但是这又是为什么？ 他思绪刚刚起头儿，耳边却又响起一阵棺材震动声。 胖子几乎在那声音响起的瞬间就把一把炸药丢了出去，那叫一个无缝衔接，突出的就是一个经验老到。 翻身的耗子刹那间就失去生命，吴天真刚刚转头给胖子比了个大拇指，脚下却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一时间这棺材山仿佛变成了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吴天真差点儿没站稳，他下意识把还散发着恶臭的金属板子塞进外衣里，还没等恶心就看到了让他瞳孔地震的一幕—— 只见这本来平静的葬区，在这一刻仿佛变成的黑色的浪潮！ 胖子那一把炸药似乎惊醒了葬区里藏匿的老鼠群，无数耗子如炸毛的猫一样瞪着血红的眼，露出尖利的牙齿直直扑过来！ “卧了个槽！”胖子一瞬间变成了一个无情的丢炸弹机器，他们周围炸弹的火焰几乎连成一个火圈儿，但那些耗子依旧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地猛冲上来！ “妈的，胖爷我刚刚那一下不会把这耗子群的大众情人炸死了吧？！”胖子几乎要破口大骂，他眼睁睁看着手里的炸弹越来越少，心下忍不住冒出一股子狠厉。 于是吴天真就看着胖子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一大摞炸药都绑在了一起，乍一眼看过去就像是一个盾牌，他心中一急，刚想出声阻止，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从未想过的方向。 ……他们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出口的位置，会不会其实出口本来就不在他们能见的区域，而是在，下面！！！ 想到这里，他几乎没有来得及细细思考，一句嘶吼已经脱口而出—— “胖子，炸我们下面！！！” 胖子在这一刻堪堪把已经丢出去的炸药包拽回来，行云流水“刷”得一下已经把炸药包狠狠摔了下去！ 而直到这时他才意识过来刚刚发生什么，一句国粹也直接冒出来：“我靠！天真你疯了吗？！” “我没疯！”吴天真没有再看那些扑过来的耗子，他死死盯着丢下去的炸药，在心里计算好了爆炸时间。 “……2，1，胖子，准备了！！！” 一声轰然炸响，胖子和吴天真差点儿没被涌上来的气浪冲跑！ 胖子眼疾手快拎过旁边儿一个棺材板儿挡在身前，一胳膊把吴天真护在板子后面！ 耗子们惨叫着被迸开的木头砸中，而吴胖两人在惨叫中陡然下坠，瞬间跌入棺材下方的一个隐藏起来的黑洞之中！ ……那地图上葬区和祭坛之所以线条儿凌乱，甚至隐隐交叠，就是因为，它们两个空间根本不是平行排列，而是上下排列！ 吴天真在一片混乱中冷静地梳理着线索，很快，一阵剧痛袭来！ 他们重重砸在一个莫名凸起之上，而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咔嚓”的破碎声！ 等吴天真和胖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浑身上下已经全是摔出来的淤青和划出来的口子，鲜血的味道萦绕鼻端，而此时两人根本没有注意这一点。 ……他们到祭坛了！ “小哥！！！”吴天真几乎一瞬间已经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此时周围浓烟滚滚，他浑身都散了架，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焦急，那声音带着沙哑几乎破音。 胖子紧随其后：“小哥！小哥你在哪儿？你能听见吗？我，胖子，我和天真来接你回家啦！” 他们高声喊着，但直到周围的烟雾缓缓消散，依旧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周围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吴天真的脑子里一堆恐怖的幻想接踵而至，几乎让他陷入疯狂。 “小哥？小哥！张启灵——！！！” “等等天真。”却在这时，胖子按住了他的肩膀，他缓缓伸手摸了一下地面儿，神色变得凝重。 而直到这时，吴天真才注意到，他们所在的位置，地上那些黏腻，居然全都是半干的血迹！ 这些血几乎像是泼水一样撒在地上，吴天真一刹那间仿佛失去了言语的功能，他像机器一样缓缓凑近，几乎花光全身的辨别能力。 然后他松了口气。 “这些不是小哥的，”他脸色极其苍白，以至于胖子一时间觉得他已经是个死人，“这些血发黑发绿，闻着异常刺鼻，应该是那些诡异的。” 他抬头看向前方。 只见，眼前的战场，布满的恶臭的血和干瘪的残肢碎尸，十几个瞪着眼睛的干尸死不瞑目地横在地上，几乎被砍成碎片。 “这些族长诡异，全都被小哥斩杀了。”吴天真喃喃道，“那小哥呢？小哥在哪里？！” 他们四处寻找，但这狭小的的空间，竟是根本找不到张启灵的身影。 而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咔嚓声传来—— 这空间四周本来安静的乳白色不明物质，仿佛被唤醒一般，极速增长，几乎瞬间就逼到了两人眼前！ 胖子的炸药已经用完，他咬着牙一梭子弹打了出去，但竟丝毫没有用处，两人甚至还差点儿被反弹四射的子弹打中。 “完了，”胖子喊道，“这事儿干的，小哥没找到，咱俩还真得搭在这儿了！” 吴天真没回复，他还在试图寻找张启灵，他的视线疯狂地从每个角落扫过，然后突然定住！ 他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他的嘴唇颤动一下，眼泪刷得流了下来。 “我去，天真，你倒也没必要这么早就开始哭丧吧？”胖子震惊地说，但当他与吴天真对上眼时，他却愣住了。 吴天真此时虽然泪流满面，但是表情却是笑着的。 “……我找到小哥了，我找到他了……” 吴天真几乎泣不成声，他指向昏暗的角落—— 这些乳白色的物质逼命般包围过来，但在那个方向居然赫然分开一条裂缝，就仿佛那里有着让它们恐惧的东西一般！ 胖子看过去，嗓子瞬间被什么东西堵住般难受。 ……那里的地面儿，正洒着一片一片的鲜血，隐隐连成一道笔直通向侧墙的血线！ “小哥知道，他知道我们会来救他，他害怕我们找不到他，他害怕……”吴天真抹了一把眼泪，手上尸水的臭味儿糊了一脸。 他却满不在乎，直接跳下台子冲向那角落！ 两人顺着血迹来到一个平平无奇的墙壁，那里赫然有着一个血手印，吴天真强忍着泪水摁上去，只听一声震鸣响起，这机关缓缓打开，露出后面一间狭小的密室。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掉落在门口儿的黑金古刀，然后，在漆黑的角落，在血腥味儿最浓的地方—— 他们终于看到了张启灵。 第168章 死亡 如果不是血腥味儿太浓郁，两人甚至无法第一时间找到人。 密室的深处，那一块儿隐匿的角落，张启灵就静静蜷缩在那里，只占了很小的一点位置，一身黑衣几乎与黑暗融在一起。 张启灵很瘦。 吴天真和胖子早就知道这一点。 但他们印象中的张启灵，是一次又一次挡在前方的那个背影，是扑面而来的山岳般的安全感，是危机中有力的队友…… 这样的强悍在之前很好地将他身形偏瘦的特点掩盖。 而现在，当强悍被完全打破碎裂开，这份瘦削就触目惊心地显露出来。 吴天真扑过去的时候，一瞬间以为自己能看到张启灵和以往无数次一样抬起头用那双平淡的眼睛注视他。但直到他的腿控制不住力道重重砸在地上，那兜帽下的阴影依旧一动未动。 一滴鲜血顺着那惨白到微微发青的脸颊侧滑下，滴到吴天真的手背上，冰凉到让他浑身颤抖。 ……张启灵……死了？ “……小哥？”吴天真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发出了声音，他握着那只寒冷至极的手，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到了这种地步，他反而陷入到一种诡异的平静中去。之前那些焦虑、担心、痛苦此时都仿佛化为海底的礁石，从波澜不惊的海面上丝毫找不到它们曾存在的痕迹。 但吴天真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平静，而是情绪过度堆积造成的脱离感。 “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啊……”一遍一遍重复着没有含义的话，吴天真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这他妈的太可笑了！ 张启灵，那个张启灵，居然也是会死的？！这他妈不可笑死了？ 原来奇迹也是会消失的，奇迹本人也会死在灰尘密布的黑暗里。 吴天真乱糟糟地想到他当初第一次在长白山遇到张启灵，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看到了长白山的雪神。 然后他又突然想到他们最后在长白的分别，他想起当时皑皑冰雪，想起那时的寒风，想起张启灵那句“谢谢”。 “……谢谢？”吴天真却突然暴怒起来，他脸颊涨红，几乎像是已经失去了理智，“张启灵你给我起来，你起来……你他妈说完谢谢就跑，你就是为了一个人死在这鬼地方吗？！张启灵——！” “……怎么可能会死呢，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没事，你要是现在起来我就原谅你。” “……” 吴天真以为自己已经喊得声嘶力竭，但事实上在胖子听来他只是凑在张启灵旁边又快又轻地低语，表情看上去甚至还有些温和。 “……天真，天真！”胖子重重把吴天真拍醒。 黑金古刀被他使足力道拖了过来，和张启灵靠在一面墙上。刀身本隐隐散发威压的表面此时显得古朴破旧，看上去竟赫然像是那把物质化的黑金，敛尽光华，化为了一把钝刀。 “天真……给小哥整理一下，”胖子蹲下身，沉痛地看着张启灵，想将这张即使死亡也显得平淡的脸庞牢牢记住，“我们必须马上走，虽然……至少把小哥的遗体带出去。” 吴天真没回话，他很长时间几乎一动未动，像是化为了石块儿，良久，他才猛地一颤恢复意识般，缓缓从背包里掏出了绷带。 这就是胖子口中的“整理”。 小张虽然平时不说什么，但他们都知道小张是个喜欢干净的人，也有自己的形象包袱，不愿意显得太弱势。 此时他们没办法再做什么，至少把张启灵打理好。 吴天真这下终于敢直接上手扒衣服了，在之前一起冒险的过程中，他无数次怀疑张启灵的伤势情况，但每每因为敬畏不敢冒犯。 可此时他别说扒衣服，就算把张启灵的裤子脱下来套在他头上估计张启灵也没办法说什么了。 吴天真乱七八糟地想着，为自己至今依旧跳脱的脑回路感到好笑，心底深处却又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庞大绝望不断翻涌，不知何时会完全浮现。 他缓缓缠绕着绷带，注意到绷带的白色粗糙表面慢慢挡住了墨麒麟纹身的眼睛…… 等等，墨麒麟纹身？！ “胖子！”他下意识喊起来，把蹲在角落悄悄抹眼泪的胖子吓了一跳，“你给小哥加热了吗？” “不是你他娘的？”胖子几乎怀疑吴天真是犯了癔症，“我拿什么加热？我拿微波炉加热？我拿电饭煲加热？我拿我三百斤的肥膘加热？！” 他骂骂咧咧地转过头，却突然发现吴天真正在表情激动地抚摸一动不动的张启灵，看上去特别伤风败俗。 胖子：…… “我靠！”他一个猛子就扑上去把吴天真扯开，跨嚓两下子就给了小吴一套清醒巴掌套餐，“天真你疯了？你他妈发什么癫呢？！” 吴天真劈头盖脸挨了两下，火辣辣的疼，但看神情他却好像更激动了一点儿，怎么看怎么变态。 “胖子，你先放开我，我没事，我不摸了……”他眼神热切地盯着胖子，嘴上说出惊世骇俗之语，“快，你去摸摸小哥，换你去！” 胖子：？！！！ “卧槽，你别血口喷人，我可不好这一口儿！” 吴天真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但很快他意识到什么，脸色开始隐隐发绿。 “……我也不好这一口儿！！！不是你眼里我成啥了？小哥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 “不是这不重要，”他及时转回话题，“小哥，小哥他不对劲，他身上发热，连纹身都烧出来了！” 胖子一听这话，啥也没说，直接一个向日葵猛回头，扑上去撸了一把，果然触手滚烫。 虽然张启灵还是没有呼吸的状态，但他此时浑身放热，几乎快要燃烧起来。 “……尼玛的，小哥不会到这时候还想着怕我们饿，搁这儿以身饲虎，充当烧烤架吧？”胖子喃喃道，心中却又悄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花。 而就在两人的热切注视下，那麒麟纹身愈来愈明显，愈来愈灵动—— 然后一阵乌光闪烁！ 那黑金古刀恢复了光华！ 第169章 右边 【宿主生命值下降……50％……31％……9％……】 【系统启动延迟奖励模式】 【叮——开始总结】 【检测到宿主进入青铜门，符合小哥人物经历，扮演度+2，当前扮演度78％】 【激活奖励：生命值上限提升】 【检测到宿主失忆，符合小哥人物设定，扮演度+2，当前扮演度80％】 【激活奖励：愈合伤口】 【检测到宿主成为张家族长，符合小哥人物经历，扮演度+1，当前扮演度81％】 【激活奖励：增强造血（暂）】 …… 吴天真和胖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实上他们也不在乎。 “活了……活了！”胖子一直捏着张启灵的手腕儿，此时感受到那轻微但真实存在的脉搏，几乎要和吴天真抱在一起环绕三圈儿庆祝。 “快，快背上小哥跑！”他一个旱地拔葱把黑金古刀薅了起来，差点儿没倒栽过去，“别再遇上什么突发情况，胖爷是真的顶不住了！” 吴天真知道胖子的隐忧，他担心的不仅仅是这里的危机，还有张启灵的状况。 ……死而复生太过离奇，谁知道这是不是什么有时间限制的秘法？张启灵的情况还不稳定，只有赶快出去安排观察才能安心。 吴天真解开刚缠上的绷带看了一眼，果然发现那些本来狰狞横贯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他思考了一下，把绷带重新缠回去，然后在胖子的帮助下把张启灵背了起来。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举动，因为小张比吴天真想象中重。 重好多。 吴天真：不对啊，小哥看着很瘦啊……难道我已经虚到这种程度了？！ 他瞳孔地震，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质疑，也因此，为了证明什么一般，他咬着牙直起了身，力求在胖子面前表演得毫不费力。 而就在小吴努力开发演绎天赋之时，事实上，他旁边好像轻松拿捏的胖子也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因为黑金古刀的沉重戴上痛苦面具。 两个人各怀鬼胎地跑到密室门口，向外看去，只见那些乳白色物质摄于里面浓烈的麒麟血气息，不敢越雷池半步，只能一层一层堆在外面无能狂怒。 “张海客说过，圣地前面的那条主路已经被小哥清理干净了，如果我们能从那里出去能安全很多。”吴天真拿着地图艰难比对，勉强找到了地图上绘制的入口位置，那里已经被众多乳白色物体堵住，看不清具体情况。 “得嘞，你带着小哥在这儿等着，我去喽一眼！”胖子立刻抓住机会把黑金古刀放下了歇了一会儿。 然后他围着吴天真背上软趴趴的张启灵转了一圈儿，轻轻解下一条沾满鲜血的绷带缠在自己手上。 那些乳白色东西摩西分海一样瞬间给他分出条道儿，胖子几乎是大摇大摆用螃蟹的姿势走了过去，那叫一个目中无人，那叫一个嚣张跋扈。 然后他灰溜溜原路返回。 “没招儿，那边那个门早堵死了，”胖子比划了一下，“那么一个大石板子，估量着高低也得有一个胖爷我厚，现在咱们没炸药了，搞不了。” 两人一时陷入僵局。 而就在他们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尝试子弹破门之时，吴天真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极其虚弱的气音—— “呦……” “小哥？小哥你醒了？你怎么样，你还好吗？……你说什么，呦？！”吴天真一时间脑瓜子嗡嗡的，他几乎为张启灵的醒来而欢呼，但是这奇特的打招呼方式让他一瞬间有点儿怀疑自己的听觉，他傻愣愣地重复了一遍，看上去跟中了定身术一样。 “啥玩意儿还‘呦’？”胖子看不下去了，“这不明显的是‘油’吗？小哥儿这是说你浑身油腻腻的嫌弃呢！” 说着他凑上来闻了一下，被吴天真身上之前沾染的浓郁的尸油臭味儿熏了个仰倒：“奶奶的，之前没注意，现在一闻这味儿，简直快把我智齿都扇成门牙了，小哥趴在你背上还真是不容易。” “……真的假的，”吴天真都闻习惯了，这一下感觉还挺伤自尊的，他梗着脖子反驳，“我不相信，小哥怎么会嫌弃我油？我觉得他说的肯定是‘肉’，小哥这是想吃肉了！” “嘶——”听到“肉”这个字，胖子犹豫起来，他咽了口口水，回道，“小哥想吃肉……也不是不可能啊？” 勉强产生一丝意识的张启灵：…… 还想据理力争的吴天真脖子一凉，感觉到张启灵那双惨白的手指顺着他的喉结滑下去。看上去小张似乎想掐他后脖颈，却因为没有力气而半途放弃。 然后张启灵在他背上艰难地喘了口气。 “……右边。” 吴天真：…… 胖子：…… “哦，右边的‘右’哈哈哈哈……”吴天真几乎维持不住笑脸，感觉整个人都麻了。 这简直就是平常兢兢业业努力表现自己，关键时刻两兄弟齐齐掉链子给张启灵表演不靠谱啊！ 他和胖子对视一眼，啥话不敢说颠颠地赶到密室右边，眼睁睁看着张启灵缓缓抬起手，在墙壁上摸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只听“咔嚓”一下，密室内部开启了一条暗道。 暗道开启的瞬间，那只手又软软垂了下去。吴天真侧头看了一下，发现张启灵又失去了意识。 “嚯，这是拔了电线了！”胖子辨认了一下张启灵的状态，感觉还算平稳，于是打量了一下这条极其隐蔽的暗道。 “天真，你说，这里面不会有小哥的哪个老祖宗吧？”胖子神神叨叨地说，说完了还“啪”得一合手来了个拜礼。 吴天真无语地看着胖子在那儿念念有词，轻咳两下吸引了胖子的注意力。 然后他向外努了努嘴唇，示意胖子往外看：“喏，外面儿那些被小哥砍得稀碎的估计就是他爷爷，太爷爷，太太太爷爷，您去好好拜拜吧！” 胖子：…… 他一瞬间反应过来，似乎他们大逆不道的事情已经做了一整个箩筐。 于是吴天真就看着胖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个烟屁股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猛的一摔从兜里掏出来一把枪。 “兵家有云：先礼后兵！” 第170章 香肠 说是要“先礼后兵”…… “我说胖子，你也没必要把那个枪一直放手里握着吧？” 吴天真小心翼翼地瞥眼看着胖子。 胖子此时已经完全放弃了形象管理，龇牙咧嘴地双手捧着黑金古刀，那支枪受压迫也就只能委屈巴巴地缩在角落里，以一种看上去随时能给胖子的脑壳儿开瓢的姿势定住。 “这不是……应对突发状况吗？”胖子喘了口粗气。 “嗯嗯，应对突发状况……”吴天真又往上托了一下张启灵，隐约感觉自己好像在背小哥这件事上逐渐得心应手，“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打算在邪门儿东西窜上来的一瞬间就拿那个枪给自己开了脑瓜子，以此拦住它们的脚步。” “太强了，太高风亮节了，我真是自愧不如！” 胖子一哽，这才发现那枪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准了自己的大脸盘子，“卧槽”一声急忙调整，并趁机把黑金放下又歇了歇。 “不是天真，你这嘴还真是越来越毒了。”胖子嘀咕了两声，有点儿怀念当时第一次见面就被他吓得连滚带爬的未进化版稚嫩小吴，忍不住摇头叹息。 “别说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了，”吴天真把张启灵轻轻靠在墙侧，又在他的背后垫了一个软包，一边站起来伸懒腰一边冷酷无情地回复胖子，“我现在是吴·邪海王·天真·ps版本。” “我靠！”胖子瞠目结舌，最后只能合上下巴，默默鼓了两下掌。 两人倒也不是完全在这里插科打诨儿，事实上，他们进来这么长时间一直疲于奔命，现在突然暂时安稳下来，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 胖子还好，一人一刀逍遥自在。 但吴天真还背着张启灵呢，这背小哥的经历真是千年难遇，吴天真几乎整个人全神贯注就怕把这个神仙颠着了摔着了，这下肚子一叫，他都害怕太大的肠胃哀嚎会把那颗靠在他肩膀上的金贵的脑袋惊醒。 于是看这条暗道走了十几分钟还没见头儿，两人干脆决定暂时坐下吃个战斗饭。 “嚯，您这至于吗？”胖子一边把压缩饼干和水从包儿里取出来，一边看着吴天真打着全套广播体操的动作，忍不住嘲笑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这是刚刚参加完铁人三项回来，就小哥那麻杆儿瘦的能有啥重量？” 吴天真几乎一下子就被胖子戳中了痛处，整个人僵在原地，一个雄鹰起飞的动作定在那里，继续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还好胖子没盯着这一点儿继续扒，他好像突然又对墙边儿安安静静的张启灵感了兴趣，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手里的压缩饼干，凑上去托着下巴就是一通看。 长吁一口气，吴天真悄咪咪地把自己的展翅动作收回去：“怎么的，胖爷您这是被美色迷住了？” 他本意只是想拿这句话报复胖子刚刚那句“你好这一口”，结果没想到，胖子定定打量了一会儿，居然还真点了点头。 “别说啊天真，”胖子跃跃欲试地举起了手，脸上挂上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我这刚刚才发现，咱们小哥儿这脸颊子其实肉不少啊？” 然后不等吴天真做出反应，胖子居然，直接胆大包天地伸出罪恶之手，狠狠地捏了张启灵脸颊一把！ 吴天真：！！！ 张启灵没什么动静，他沉沉闭着眼，看上去冰一样冷硬的脸竟真的被这一捏捏出不少软肉。 吴天真感觉自己的手痒了起来，仿佛逐渐有了一些大胆的想法…… ——— 总而言之，过了一会儿两个人重新启程的时候，吴天真背上的小张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红晕，看上去和他的高冷男神气场分外不搭，以至于吴天真和胖子时不时就要盯着那红晕狂笑起来。 “可惜了，没带摄像机进来。”胖子还捶胸顿足的，摆出一副很遗憾的模样。 吴天真没敢接话，他害怕他一旦接上话就会笑出声，万一他要是笑得太狂放把背上的小张掀在地上，那就搞笑了。 于是他只是吭哧吭哧憋着笑，看上去特别像是憋着一泡坏水儿。 而就在快乐的气氛逐渐充满整个暗道之时—— 一直叭叭说话，倒着走面对吴天真的胖子，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好像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这东西在他一撞之下，轻飘飘地往后方荡走，带起一阵空气的流动。 “卧槽！”胖子在这一惊之下，脑子里完全忘记那把早就蓄势待发的枪。 他猛地转身，抡圆了蒲扇般的大手就是一巴掌，此时正好那个东西又在吊索的作用下慢悠悠地荡了回来，精准被胖子击中，连挣扎都没得挣扎直接被拍飞出去！ 噼里啪啦的吊索碎裂声传来，接着是什么坚硬的东西落地的声音，胖子拿手电筒追着声音过去，才看清那玩意儿的面目。 “……卧槽了，这啥东西？胳膊肘子？” 只见那摔在地上的，赫然是一只没有任何织物遮蔽的干枯手臂，上面两只奇长双指异常显眼。 “您能别说胳膊肘子吗？我这儿总感觉你是想吃它……”吴天真嘶了一声，觉得有些反胃。 “我倒是希望这儿挂的是猪肘子呢！”胖子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他定定看着前方，只见在昏暗的深处，无数密密麻麻垂下来的手臂正挡在他们路上。 “这要都是猪肘子，简直一辈子都实现猪蹄自由了，不是直接爽飞了？！” “我去……”吴天真被这一幕惊到了，他仔细转了一圈儿手电筒，发现路边的地上还隐藏着一些不起眼的黑色小棺材，赫然是第二个葬区了。 “这张家人怎么安葬族人花里胡哨的？地方不在一起就算了，还有在这儿伪装香肠的？” “刚刚不还猪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香肠了？”吴天真下意识吐槽一下，但很快转回正事儿，“先别管是猪的什么部位了，胖子你看——” 手电筒的白光直直照到最里面，在影影绰绰的黑影里，那后面一面坚实的墙壁缓缓浮现。 没有路了。 第171章 邪海王 “好家伙，小哥给咱们指的这还是条死路，”胖子瞅了一眼，咂舌道，“该不会小哥儿是想着一直没跟咱们介绍他家的传统习俗，特意领咱来这儿看张家景点儿——烟熏肉条儿吧？” “我觉得小哥没胖爷您的闲情雅致。”吴天真听着那一串儿菜名从胖子嘴里冒出来，感觉嘴里压缩饼干的味道愈发寡淡，都有点儿没办法好好直视那些手臂了，于是只能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直直朝着那堵墙走过去。 他没有张启灵那样擅长解机关，但是这堵墙上的不同之处就算是放条狗在这里扒拉两下估计都能找到。 ……这是一堵没有任何缝隙的墙，只有中间两个圆形的深洞格外显眼。 “我觉得这应该是要塞点儿什么东西进去……”吴天真思索起来，眼神下意识落到走过来的胖子身上。 胖子被邪海王一注视，几乎瞬间打了个激灵。他瞅了一眼那俩洞，思想一路跑偏到了一个不能细说的地方。 “使不得，使不得，”他连连摆手，“这洞这小了吧唧的，胖爷我的宝贝儿可是粗多了，进不了进不了！” 吴天真：……？ 他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理解到了以后脸部肌肉几乎都抽搐起来。 吴天真深吸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这洞应该需要张家人特有的奇长手指才能开启。” “卧槽，这么牛逼？！”胖子惊呼一声，“这也太世风日下了，啧啧啧！”他装模作样地又搞了下吴天真的心态，然后一个转身，干脆利落地把地上那个刚刚被他扇了一个大逼斗的断手捡了起来。 吴天真把脑子里那些被胖子污染的废料清扫出去，默契地给胖子让了道儿。 他俩不是不知道这机关也许需要的是活着张家人的手指，但是谁也没考虑过用张启灵去冒险。 反正这鬼地方的腊肉（划掉）张家人手臂这么多，他们也不那么着急，就算挨个儿试也得把门试开！ 然后那些手臂可能因为年久失修，风吹水淋不加保养，在塞进机关洞里的一瞬间，还没带怎么转动，就“咔嚓”几声碎成了渣渣。 吴天真and胖子：？？？ “不应该啊？”胖子又拿出一根惨遭死后骨折的手臂，挥舞两下，听着那跟干脆面粉碎一样的骨折声，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直接把手臂丢在地上。 “我感觉这样不行，天真，”胖子又从旁边儿的吊索上薅下来一根幸运手臂，郑重其事道，“小哥这同族的骨质疏松问题也太严重了，这玩意儿不会遗传吧？咱们回去可得给小哥补补钙，指不定小哥那身高还能再窜窜上个一米九呢！” “我觉得小哥不一定喜欢你关心他的身高……”吴天真总感觉胖子每时每刻都在张启灵的理智边缘跳跃，忍不住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但很快，他就不再关注这些小问题了。 因为他们发现，顶部吊下来的那些香肠儿好像都让他们跟掰威化饼干一样掰没了。 碎了断了的手臂跟惨遭蹂躏的无辜受害者一样躺了一地，远远看上去特别像刚从海里捞起来的一堆咸鱼。 “我们的方向应该没错，这东西就是要靠张家人的手指才能打开，”吴天真总结道，“但是我们有的手指都太脆了，没办法顶得住机关运行时的内部压力。” 他分析了一堆，却突然发现胖子不知何时好像走了神儿般，眼神直愣愣地看着侧方。 吴天真纳罕地停下声音，也跟着看过去—— 那里赫然摆放着一具棺材。 吴天真：…… “天真，”胖子重重拍了一下吴天真的后背，语气中带着养海王千日用海王一时的欣慰和期望，“咱们能不能拥有坚硬活泼的手指，就全靠你邪海王能不能发威了！” “快！”说着他以不符合身材的灵敏速度把一直靠在墙上的张启灵抱过来放在安全一点儿的地方，用眼神示意吴天真勇敢上前开棺，“去吧邪海王，让它诈尸！” 吴天真：？！！ 吴天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止止欲欲，终于捏了把空气泄愤后愤然走上前去。 他谨慎地摸了一下棺材，棺材丝毫未动。 于是他试探性地说：“呃……里面有人吗？” 棺材一动未动，就好像里面是一个单纯的死人。 后面的胖子已经开始呐喊助威，吴天真在心里一千次重复家门不幸后，破罐子破摔地随口来了一句：“求求了您千万别诈尸我好害怕——” 然后“砰”得一声巨响，棺材板儿直接被从里面踹烂了！ 看样子里面那位确实不是什么单纯的死人，而是一个就喜欢跟别人对着干的叛逆死人。 吴天真跟这个脸皮铁青浑身冒油，看上去像是刷了黄瓜漆的铁皮罐子的尸体对视一下，果断一声“我他妈”并着一个驴打滚侧躲开来。 而后面等候已久的胖子蹭的一下就跟上了攻势，吴天真只看到一道白光划过，那一直在胖子胸前宝贝着的发丘印已经精准砸在黄瓜漆大哥身上，生生给人家砸了个满头雾水。 紧跟在后面的是不要钱一样的子弹雨，胖子噼里啪啦打完了几个弹夹，然后长长吐了一口气。 “呼——看看吧天真，我的战果怎样？” “你自己怎么不看？”吴天真不愿意去给胖子的耍帅捧场，他敷衍地鼓了下掌，把突然出场又突然退场的干尸先生的右手臂和地上的发丘印收了回去。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胖子倒还沉浸在自己的帅气之中，自从他们找到张启灵，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都一下子变得轻松不少。 这具干尸先生的手，很显然保持了诈尸之人应该有的坚硬和韧性，吴天真把它装进门洞里，一瞬间就仿佛塞对了钥匙般丝滑。 “咔——” 门洞内发出一声轻响，然后这面毫无缝隙的门墙居然如同漩涡般旋转起来，缓缓露出一道新的出口。 第172章 停顿 门开了，两人倒也没急着走。 胖子之前那是情势所迫，为了保护旁边身娇体弱（？）的天真，为了营救远方（孤苦无依）的小张，他只能痛不欲生地远离那一个个充满吸引力的棺材。 现在这人也捞到手了，门也都打开了，他压抑已久的心思一下子蹭蹭窜了上来拦都拦不住，几乎跟看见许久未见的亲人一样一个饿虎扑食就扑了上去。 吴天真手里还抱着那根油光水滑的手臂，此时围观着胖子翻棺材，心里油然就产生一股子带着受害者看鞭尸的心虚感。 “我说胖子，你这里面还有什么好东西吗？”他眼睁睁看胖子翻出来一个黑色玉质残片儿，无语道，“这都碎成什么样了，你还收怀里，有什么用啊？” “天真，你这可不行，你这太资本·主义奢靡放纵了！”胖子头也不回，直接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上去，“你看看这玉片儿水种多顺溜儿！就算咱不卖，给小哥那刀柄儿换个刀穗挂件也好啊！”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天真你现在越来越不节俭持家了。” 吴天真：……？ 胖子越说越起劲儿，硬生生给昏迷的张启灵增加了无数莫名其妙的装饰品，包括但不限于玉质挂件儿、翠玉扳指、寒铁指钩和琥珀悬珠。 “大胆！放肆！”他一边掏人家棺材板儿还一边发出狂言，“堂堂张家族长大人都一身清风，寒酸得只能吃香菜罐头，你居然敢如此铺张浪费？！” “我都给你收缴了！” “快点儿吧胖子……”吴天真觉得自己怀里本来已经死翘翘的手臂似乎都忍受不了这种奇耻大辱，隐隐颤抖起来，连忙打断胖子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边儿还不少棺材呢，别把它们气着了等会儿一块儿——” 他话还没说完，一阵狂风就窜了过去。 胖子带着他的三百斤肥膘和着那一堆金银珠宝又携着软趴趴的张启灵一个猛子窜到了门那边儿，脸上的表情还带着一点儿惊恐。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吴天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突然被留下和那一堆棺材过上了阴阳交融的美好世界。 他谨慎地回头观察一下，那些棺材也嗡动了一下棺材板儿和他友好招手。 吴天真：…… —— 这开启的门似乎有着时间限制，待吴天真拎着黑金古刀艰难通过后没几分钟，两人就听到熟悉的轰鸣声再度响起，身后的门又在漩涡状的扭曲移动下恢复成原本的石壁。 “说实话，胖爷我现在已经开始后悔刚刚门合上前没原路返回了。”胖子定定地看着那门合拢，脸上逐渐露出一个纠结的神色。 只见在手电筒的光束下，他们的面前赫然闪烁着无数细微的银光，并着一个个漆黑的影子悬挂在上面，看上去就仿佛诡异的盘丝洞。 ……这是一个密布青铜铃铛的迷阵。 “我记得这个东西曾经在黎王禁地也出现过……”吴天真对这玩意儿可以说是印象深刻，他当时在幻境里看到不少放血放成干尸的张启灵，在那以后好几天晚上做噩梦都有了素材。 “上次那动物园园长扣扣搜搜的棺材里就一颗铃铛，我看咱们小哥这家族企业简直甩了黎王八百条街！”胖子还苦中作乐嘲笑道，“这地方搞铃铛批发的，义乌小商品城都得甘拜下风！” “咱哥几个要是在这儿碰着一个，那简直了，直接就是一个当场演奏送葬曲儿，给咱们一条龙抬走了属于是。” 胖子这人属于是情况越危急，嘴皮子就越顺溜儿，这边儿看到青铜铃铛大聚会还没多久，他就已经快练好贯口儿上台表演了。 吴天真几次试图插嘴惨遭失败，最后只能把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观察青铜阵上。 “……我看这些细线中间的空位其实挺大的，要不胖爷您尝试着用您高超的芭蕾技巧挑战一下？” “奶奶的，你以为我不想？”胖子却直接打消了吴天真的美好幻想，“就胖爷我这曼妙身姿，别说芭蕾，你就是让我现场跳一段儿花样滑冰都没难度。” 然后胖子后退一步，一弯腰一撅腚，拿自己的腰围精确和那些空洞进行了对比：“……那我这光有能力，这些线通过不了我这一身腱子肉有啥办法？” “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吴天真被胖子这大言不惭的自吹自擂惊住了，他一时不知道该焦急情势还是该大声嘲笑，但不知怎的情绪转了一圈儿突然就变成了低落。 ……他突然意识到，虽然胖子因为体型原因没办法过去，但他因为是个菜狗更没办法过去啊！ 身形好的菜狗和身手好的胖子，到底谁更胜一筹，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这条暗道完全不在地图上，我也不太清楚我们现在到底离外面还有多远，”吴天真思索良久，“要是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小花他们结束战场来营救，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 “嗯嗯对，等着营救，”胖子直接接上话头儿，口无遮拦地开始乱说，“他们来营救也没得变化啊？这青铜铃铛又不会看花儿爷长得好看‘嗖’一下把自己个儿变没了！” “也不就从咱俩进幻境变成一堆人都进幻境吗？简直属于是千里迢迢给这边儿的铃铛刷业绩来了，送人头也没这么送的。” 这话让吴天真又陷入沉默，他思考良久想要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却在这时，眼前一黑，胖子站起身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视线。 “砰——咔嚓——” 接连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吴天真的思绪，他猛地抬头一看，只见前方一颗铃铛竟刹那碎成残片！ 胖子的枪口笔直向前，一缕微不可察的白烟冒出。 “把它们都毙了，不就响不起来了？！” 第173章 母铃 噼里啪啦的炸响如同过年的鞭炮声一样喜庆，吴天真和胖子拿着双枪一枪一个小朋友，恨不得当场放上一曲《好运来》应个景儿！ “哎，看胖爷我猴子捞月！”胖子一个大下腰，用高难度的姿势打爆了一颗铃铛，语气那叫一个嚣张至极，“这张家圣地是真不错，我这运动量绝对达标儿了，胖爷我这就封这里为《幸运向前冲张家分赛场》，以后小哥醒了咱哥俩天天来刷分儿！” “你来这儿刷分有啥意义，又没有冰箱拿？！”吴天真也玩儿的有点子嗨，他俩一边扫射一边带着张启灵和黑金古刀缓慢前行，一时间毫无危机感。 而就在这时，只听一声仿佛从远处传来的巨响隐约传来，随之到来的是脚下剧烈的震动。 吴天真和胖子枪口已经瞄准，脚下却突然晃了一下，那飞射出去的子弹瞬间偏离方向，堪堪擦着青铜铃铛的边儿冲了过去！ “卧槽！”吴天真一句国粹脱口而出，但无论他声音多大也盖不住那一声极其轻微的铃铛振响—— “呤——！” 清亮悠扬的声音刹那间环绕整个空间，那些半透明的细线在这一震下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根一根一层一层地摇动起来，带动着其上无数青铜铃铛纷纷发声！ 吴天真和胖子本试图补救的动作眨眼间顿住，两人维持着诡异的前倾姿势，竟如同被塑化了一样一动不动。 他们在这声响下几乎瞬间就被拉入了幻境！ 长白风雪狂暴，完全迷住人的双眼，脚下是深深的冰冷的积雪，面前拍打着如针刺般的冰粒子，吴天真就像是被整个人 摔进深海里一样一瞬间根本喘不上气。 眼前是奇异的彩光，耳边是噼里啪啦的雪花陷入地底的声音，他挣扎着抬起头，看见远处那一望无际震慑人心的青铜门！ ……不对，这是幻境，这不是现实，他们已经接到小哥了，已经—— 小哥？小哥在哪里？ 小哥在青铜门里面！！！ 吴天真繁复的思绪像是被丢进洗衣机翻滚，他一时觉得自己在幻境中，一时又觉得自己现在才是在现实。 他分不清自己的所在，只有脚下还坚定地一步步向着那道青铜门挪去，抵着风雪也要赶到那该死的门扉之下！ 冰冷的寒意像是魔鬼一点一点攀上他的身体，从下到上把他冰封起来，脸上逐渐漫上一层白霜，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即将要被冻死在这茫茫长白山上。 但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还是嘶吼着喊出了那个名字。 “张启灵——！！！” “铮——！！” 耳边突然一阵刺痛，仿佛有晨钟敲击，有炸弹爆裂，有超新星毁灭，有海啸在哀鸣。 吴天真一瞬间被这不应该在长白山风雪中响起的声音惊醒，他在一震之下猛地撕开自己的双眼，视野一亮的同时看到了眼前那熟悉的背影。 ……张启灵。 他不知何时又恢复了一点意识，此时勉强撑住墙壁站了起来。 他的腰背挺得很直，看上去和之前无数次挡在他们前面一模一样，只是那黑衣下的身躯还在颤抖，一丝丝鲜血正顺着垂落的袖管滴下。 而他另一只手微微从黑衣里探出，苍白的手指间正紧紧夹住一枚墨绿色的铜铃。 那铜铃静止不动，却奇怪地发出一阵又一阵响声，那响声也不同于一般的铃铛清脆，而是如同刀兵斧锏碰撞般铿然。 而就是这铿然铃响，将他们震出幻境。 吴天真看到旁边胖子浑身也是一震，他们对视一眼，看向四周—— 只见周围那些本来互相牵绊的青铜铃铛，在这一枚铃铛的响声之下，居然一瞬间静止不动，以一种缓慢又坚定的速度一点点回到了原位。 ……这难道，就是张海客提到的，母铃？！ 心中震动未止，声音乍然中断！ 一直勉强支撑的张启灵指尖一颤，生生掐灭了母铃的启动。 胖子身形灵活，如同一个灵巧的铅球一样直接“砸”过去扶住了张启灵。 “小哥，你怎么样？” 他急急忙忙地开口询问，心里急迫间带着莫名的紧张。 真要说起来他们其实很长时间没有跟张启灵好好说过话，这一下子胖子都有点儿找不回和小张相处的状态。 ……但张启灵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一句话。 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珠子还是那么清透，可此时看向他的眼神却隐隐透着一分冷静。 张启灵缓缓注视了胖子和吴天真一会儿，眼神在他们的脸上微微停留，很快好像确认了什么一样又垂下眼眸。 ……这两个人有点熟悉，有一个人和张海客那张人皮面具一样。 ……这就是，我之前认识的人吗？ 张启灵觉得自己此时也许该情绪激动一下，但过于的疲惫和伤痛让他心中只有空茫，他轻轻闭了闭眼，感受到熟悉的眩晕感又爬上眼前。 他握着母铃的手缓缓举起： “……用这个。” 第174章 官方 张启灵没能清醒太长时间，事实上，他能在这样的身体情况下突然站起来力挽狂澜已经能让无数人高呼“医学奇迹”了。 吴天真愿将这种景象称为： 你菜狗，我菜狗，逼得张启灵自己走。 他在心里为自己哥俩的不靠谱忏悔一番后，任劳任怨地抱起张启灵，手里拎着青铜母铃就打算直接这么一鼓作气冲出迷阵。 “胖子，走啦，快带上黑金古刀——” “胖子？”吴天真迟迟没有听到胖子的回应，他疑惑地回头看去，却发现胖子此时的表情格外的严肃。 胖子一直致力于用欢声笑语把各个邪门儿地方填满，用幽默感拯救那些棺材里的封建余孽，眼下这一严肃表情显得格外让人不适应，吴天真一瞬间甚至都不太敢接着喊他。 但很快，胖子又恢复了之前的没心没肺，他哈哈一笑：“走了走了，哎，胖爷我真是高风亮节，这来了一遭啥也没捞到，简直两袖清风啊！” “你确定？”吴天真想起那口幸运棺材里被捞走的琥珀、扳指啥的，没忍住抽了抽嘴角，“我觉得你这话里水分挺多的。” “怎么说话的？！那上供给族长的东西，那能算我拿的吗？”胖子却张口就来，他现在对张启灵的族长设定接受异常良好，吴天真觉得是因为这个身份方便了胖子在张海客面前作威作福。 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穿过青铜铃阵，有了青铜母铃后，那些铃铛崽子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胖子抬着黑金古刀一路前冲，刀锋所过之处那些拴着铃铛的细线纷纷断裂，青铜铃铛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发出叮咚的碰撞声音，看上去一瞬间像是两元店的廉价装饰品堆积在一起，毫无威慑力。 而就在这纷乱的声音中，胖子又回想起了刚刚张启灵那个奇怪的眼神。 ……说不上具体哪里奇怪，但胖子对上那眼神的一刹那，就明白，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 如果张启灵之前看他们的眼神，是平淡的湖水，内里是温暖的涟漪；那么现在的眼神就仿佛一瞬间冰封的山脊，冰寒之下只有陌生。 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猜测，但实在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多提。 吴天真刚刚没有和张启灵对上眼，他过来的时候张启灵已经昏迷过去，也因此他现在还能保持这样的乐观和开朗。 但如果胖子现在跟吴天真说，他怀疑张启灵的记忆出了问题…… 胖子：他觉得以吴天真的性格，他能现在就发疯把张启灵薅起来仔细确认。 ……哎，还是等情况稳定了再说吧。 胖子把细线全部割断，看着吴天真希望满满地抱着张启灵跑过去，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 此时外面的战争已经进展到白热化的阶段，无数刀兵碰撞声中夹杂着伤员的痛呼，一时之间这平静了多年的长白深处变成一片人间炼狱。 解雨臣指挥若定，运筹帷幄，倒是稳定住了局面，解家和海外张家的情势一片大好，胜利的天平正向这边缓慢倾斜。 但是—— “……不知道他们找没找到族长，族长现在有没有事，要是族长受伤了怎么办，圣地里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冷静点儿。”解雨臣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塞进了张海客的某种奇特刑罚之中，惩罚内容就是让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听他的魔音贯耳。 “如果我没记错，你已经准备了三个医疗队，”解雨臣说到这里只觉得分外无语，感觉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冷静自持的张海客可能是个假人，“就算你那个族长每一根儿头发丝都需要包扎也完全足够了。” “现在还请你发挥一下指挥官的作用。”他轻轻敲了敲眼前的操作台，而就仿佛是顺应他的操作，那原本寂静的屏幕一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红光。 这红光闪烁不断，其上一行显眼的大字如同催命鬼一样扑面而来。 [警告！敌方信号恢复！] “看来打到现在，那些老头子终于意识到信号屏蔽器拖了后腿了。”张海客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内族关闭了族地地底的信号屏蔽，试图用现代交流方式参与战场，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有嘴角微微翘起携着一丝嘲弄。 “这不是也能与时俱进吗？我还以为他们能抱着那些腐烂的规矩一直到死，如果那样我还能高看他们一眼，结果也就这样啊。” 解雨臣没回复。 他看惯了这种类型的敌人，也摧毁过无数所谓“绝对不能更改”的规矩，一般来说，越是这样墨守成规的老古板，其实越是害怕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地位被威胁，他们在绝境中也往往会表现的越发不堪。 细微的声音响起，张海客低头看去，正好看到解雨臣缓缓在指挥台上排开一列金属片儿。 这些金属片在他指间像是乐谱一样充满跃动的美感，纤巧如同展翅蝴蝶一般落在桌面儿上。 张海客在这段时间的共事里已经清楚地明白了解雨臣的工作习惯，这些平平无奇的金属片其实代表了解雨臣面对当前局势做出的决策。 眼下这里有四片金属，意味着他对于这种情况早有四种不同的解决方法。 但很快，解雨臣又把这些解决方法都收了起来。 “虽然有些计划，但是运用起来总归是麻烦……”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拿出了一个奇特的联络器，这个联络器与解雨臣一直以来的精致格格不入，显出一派朴素和低调。 “这是……他们进去之前给你的？对面儿是谁？”张海客认出这是胖子当时神神秘秘塞过来的“外援”，语气中带上了一点儿好奇。 “不知道。”解雨臣却很不在意的样子，他轻笑一下，打了几个字后直截了当地按下了上面的联络键。 “战争胜利前，总要让我们的盟友都登一下场。” 声音落下，几秒的停顿后，眼前一直发出刺眼红光的屏幕仿佛被什么熄灭般瞬间沉寂下去！ 战场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没有任何新势力的参与，但内族的信号却一瞬间被全部重新屏蔽。 这种对电子设备的操控能力，这种举重若轻的控制技术—— “是官方的人吗？” 第175章 是谁 等吴天真和胖子重见天日，战争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 宋书宁一方的下场加快了张家内族的失败，毕竟事实上他们这种争斗根本见不得光，官方的人突然加入战争属实是降维打击。 胖子说服宋书宁其实没花费多大精力，主要是张家内族人当时太过嚣张，为了张启灵的消息直接攻击官方系统，早就吸引了牢牢的仇恨。 能锦上添花加速一下这些封建势力的破灭，又能分一杯羹加强一下对青铜门的理解，宋书宁没有拒绝的理由。 谁让张家内族这么会选地方，把族地建立在长白山禁地内部呢？ 世界范围内约定俗成的规矩——禁地内部属于三不管地区。 张启灵被吴天真和胖子拿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生怕他着了凉，以至于他被放到担架上时看上去就仿佛是一个奇怪的衣服团子，在严肃的战场上显出一分搞笑。 张海客几乎在得到消息的一瞬间就窜出了指挥室，把收拾战场的重任甩给了解雨臣和他家的那一批叔叔伯伯。 然后他试图跟进急救室并惨遭拒绝。 在这时张海客才终于想起来正事儿，清了清嗓子对吴胖两人道：“……听说族长找到了母铃？不愧是族长，这样有了信物他的族长位置会更加牢固，那些本来反对的老顽固也能闭上嘴了。” “啊母铃——”吴天真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急急忙忙翻了翻衣兜，从衣兜里掏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赃物。 张海客默默避开眼装作自己没看到那些可疑的玉质装饰品，等了几分钟才等到吴天真翻出母铃。 但此时那母铃看上去光华尽敛，古朴的青铜外表毫无宝华，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能量。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母铃在我们通过青铜阵后突然响不起来了，”吴天真又甩了甩铃铛，那铃铛却仿佛被焊死一样寂静无声，“它不会……坏了吧？” 说到“坏了”二字时吴天真还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生怕自己邪海王力量发威，把张家信物当场搞坏成了破坏盟友关系的罪魁祸首。 张海客仔细看了看，笑了一下：“没事，这个只是因为母铃内部的力量用完了而已。” “母铃的力量不是自己产生的，而是需要时不时到祭坛那里的神石那里补充能量，母铃遗失后应该一直没补充过能量，族长当时找到母铃后恐怕也没机会去研究神石，因此母铃在你们出来后完全用完力量进入沉寂了。” “这是正常的，等之后我们再进去用神石补能就可以了。” 听完这些解释，吴天真和胖子长长松了口气，他们拍了拍胸口，然后胖子突然对这个一听就很宝贝的神石产生了兴趣。 “哎你们这个神石长啥样啊？是啥宝贝儿材质？” “我去胖子，你别——” 吴天真刚想阻止胖子的突发奇想，却惊悚地听到了张海客的解释。 “啊神石！它长得很奇特，像是月球表面一样凹凸不平，大概有……这么大。” 张海客比划了一下大小，形容地非常精确，以至于吴天真和胖子越听越觉得熟悉。 吴天真悄悄咽了咽口水，和胖子对视一眼。 他们想起来棺材里那个金属板上的刻画，应该就是这个神石，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他们突然想起来，自己从葬区直愣愣摔下去，砸进祭坛的时候，好像砸到了什么坚硬的凸起来的东西。 而且那凸起来的东西还被他们直接一屁股墩碎了。 他们当时急于寻找张启灵，根本没仔细看屁股底下的渣渣是什么玩意儿，此时一回忆，越想越觉得那东西好像就是所谓的神石。 胖子and吴天真：……卧槽！ 他俩脸色如丧考妣地沉默一会儿，直到张海客意识到不对停下讲解的声音。 “那，那个……”胖子犹犹豫豫地开口，脸上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们这个神石，挺重要的哈听上去……” “那当然，母铃之所以能成为族长信物，正是因为它是唯一能吸收神石能量的物体，据说当年它和神石一起出现，一直绑定到了现在。” “若是没有神石，母铃也会完全失去力量。” 吴天真and胖子：吓——！（想自尽的表情） “……你们，不会吧？”张海客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张了张嘴，发出徒劳的声音。 然后他瞳孔地震地看着吴天真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艰涩表情，颤颤巍巍问道：“你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俩把神石一屁股坐烂了，小哥能保我们一命吗？” 张海客：？！！！！！ —— 吴天真和胖子不知道张海客是用什么样的理由去糊弄其他张家人的，反正一直没有人找过来让他们为神石的损毁赔命。 他们也没有精力去关注那块儿莫名其妙的石头了。 战争结束的第二天，张启灵在医院醒了。 而他看着守在病床前忙前忙后的胖子和吴天真，沉默许久，只轻轻说了一句话。 “你们，是谁。” 第176章 冤家 “啪——”吴天真手里已经削好的一个苹果一时没拿稳摔在地上。 脆弱的果肉在地板上碎成白色的沫状，弹跳几下滚入病房角落，沾了一身灰尘。 “什，什么意思？”他嗓音顿了一下，一时半会儿甚至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各种奇奇怪怪的思绪跟小怪物一样手拉手从心底跑过去，留下一地灰不拉几的狼藉。 吴天真张了张嘴，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点儿想笑的冲动，他看向胖子：“你看啊胖子，小哥这醒了居然还学会开玩笑了哈哈哈！不会是跟张海客学的吧，张海客还有这才能，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希望听到胖子的插科打诨，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外面的风吹起窗口的白窗帘，飘摇间遮挡了坐在窗边的胖子的神色。 吴天真看不清，他想走上前仔细看一下，但脚下却仿佛生了根一样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房间里定格了几秒，吴天真猛地转过头，他像是突然才意识到刚刚张启灵说的意思一般，几步之间已经冲到床头。 熟悉的愤怒又席卷上来，说实话吴天真属于是一个温和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最近这段时间他好像尤其容易生气。 张启灵在他的视线注视下没有任何反应，眼神还是淡淡的，那种模样就好像他现在的发疯也好崩溃也好都和张启灵他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这种“无关”彻底引燃了吴天真的怒火。 “哐当——” 吴天真的膝盖砸在病床上，他整个人身体前倾，一把拽住了张启灵的领口！领口一刹那紧紧箍了上去，在白皙的脖颈上勒出淡淡的红色。 这是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张启灵几乎瞬间感到了空间被入侵的不适。 他的身体状况在一天的休养后已经缓和了不少，此时脖颈处被威胁的紧迫感让他下意识伸出右手扣住了吴天真的手腕。 张启灵确信自己的力道不轻，眼前这个人的手腕估计已经青了一片，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却依旧没有松手，甚至没有任何撤退的动作。 他略微有点儿迷茫，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奇怪的质问。 “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是装的——”吴天真死死盯过去，此时张启灵穿着病号服，没有宝贝兜帽的掩藏，那张脸上的任何表情都暴露出来。 “你是不是还想着去找那个该死的门！我知道，你还想跟之前一样甩掉我们是不是？！” “张启灵，你看着我，你——” 吴天真的怒吼戛然而止。 张启灵没有躲闪，他看过来的眼神冷静无比，即使现在被这样对待，清澈的眼底也没有产生任何波澜。 这个眼神吴天真其实很熟悉，这是张启灵看待这个世界的眼神。 他看天，看河，看雨，看一草一木，看动物，甚至看尸体—— 其实都是这样的眼神。 没有任何情绪，不排斥也不喜爱，只是纯粹的接受，这样的神色。 吴天真一腔怒火哽在喉头，他突然发现张启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扣住他的手，于是他仿佛一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一样手忙脚乱地站直了身子。 胖子在旁边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如同晨钟暮鼓一般砸在他的心上。吴天真匆匆和他对视一眼，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都乱糟糟的在喊什么。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张启灵是真的失忆了。 ……是真的，把他们都忘记了，把他们的一同经历的过去都忘记了。 “胖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吴天真站在原地许久，突然轻轻问道。 他突然想起在圣地时胖子的不对劲，但他当时全部心神都在出口上没有注意到。 胖子“啊嗯”了半天，含含糊糊地肯定了。 “天真啊，其实这也没什么，”胖子啃了一口香蕉，使劲嚼着，模模糊糊发出声音，“不就是想不起来了，多大点儿事啊？” “能活下来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 吴天真一瞬间哑然了。 他想起当时在圣地刚刚找到张启灵时的恐惧，至今他们也不知道那时已经濒临死亡的张启灵是怎样重新活了过来。 他缓了缓心绪，看向此时安安静静坐在病床上的张启灵。 张启灵不知道对他们的对话听懂了多少，也不知道是否是心里还保留着对他们的印象，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直乖巧地待在病床上听他们讲话。 此时察觉到吴天真的视线，他敏锐地转头过来，神色还是很平淡。 ……这种面无表情跟着声音转头的模样，就像是个一点也不热情的向日葵。 吴天真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像是失心疯一样在张启灵病床前狂笑了半天，最后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抬起头时，张启灵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并没有对他的突然犯病发表看法。 于是吴天真扯着嘴角笑着跟胖子打了声招呼：“胖子，你先照看小哥，我出去打个水，马上回来。” 胖子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然后他蹭蹭把屁股底下的椅子一搬，大马金刀地岔开腿坐在了张启灵床边儿。 吴天真看懂了胖子的保证，他笑嘻嘻地走出病房，拎着水壶直直走向开水房，并且在路上的走廊中与拿着一摞报告单匆匆走过的张海客狭路相逢。 然后吴天真突然想到一个被忽略的问题—— 小哥，是怎么失忆的，来着？ 第177章 歉意 “你疯了？我都说了，族长在回到族地之前已经失忆了！！” 张海客简直长了七八张嘴都说不清了，他好端端地顺着走廊溜过去，结果一眨眼眼前就站了那么大一个吴天真，还上来就要和他一决死战。 这倒也不算事儿，毕竟吴天真菜得很，张海客就算绑住一只手都能摁住小吴，他能控制住自己的反击本能不还手全靠他在心里一直默念“这是族长的朋友这是族长的朋友这是族长的朋友”。 但问题在于—— 他现在手里的东西不太方便被吴天真看到。 “我知道啊，”吴天真却好像突然冷静下来，他站在原地，脸上又挂上了那种纯良无辜的表情，“我就是突然有点想了解一下，当时小哥是怎么在失忆状态下当上族长还莫名其妙得了个进圣地拿母铃的任务的。” 吴天真伸手指轻轻挠了挠脸颊，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你知道的，我们现在接到小哥了，有点儿无聊，就想听个故事。” 张海客：……（人皮面具在怀里发烫） 张家内族当时用的手段并不光彩，张海客在其中也是助纣为虐的角色，这一下面对这种情况，他居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撒谎对他不是难事，只是他想到张启灵，总觉得不应该再用这些伎俩玷污他们之间的感情。 于是最后，他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说实话。 “……我们是用你们的消息把族长引诱回去的。”张海客掏出怀里的人皮面具，那张吴天真的脸在他手里摇晃，显得格外惊悚。 然后他看着对面突然惊恐的吴天真说道：“当时由我假扮成你的样子……虽然一照面就被族长看穿了。” “族长对你们还有印象，为了能找到你们，他自愿跟我们回去，进圣地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 “……我很抱歉。” 张海客言简意赅地说完，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辩解和美化。 他以为自己会听到吴天真的质问，但不知怎的，吴天真却突然没有反应了。 看过去时，吴天真正抬起一只手呆呆地看着手腕的部位，那上面一圈儿淤青缓缓浮现，看上去像是一个可怖的手环。 张海客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和族长发生冲突了？”他的语气中带着点儿疑惑，“不应该啊……按照族长对你们的在意程度来说……” “族长之前身体状况很糟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没有伤口，但他的一系列数据完全是重伤状态下才有的，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攻击性会大幅度上升。” “这是我们之前的预测，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觉得他会主动攻击你们……你们应该没做什么容易刺激到他的举动吧？” 吴天真：…… “呃……我可能，轻轻勒了一下他的脖子？” 张海客：？？？？？ “那没事儿了，”张海客突然摆出一副冷酷无情的嘴脸，“你这只手居然只是青了，没有被族长折断，真是不可思议。” 两个人相顾无言地杵在走廊里当了一会儿路障，气氛逐渐平和下来。 但就在张海客张嘴想要先行离开之时，一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吴天真却突然又拦住了他。 “你不去看看小哥吗？小哥醒了，你不打算去跟他聊会儿天吗？” “……我等会儿再去吧，我——”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吴天真的视线紧紧盯住张海客手里的那一摞报告。 “你能跟我在这儿聊这么久，说明你现在根本不算忙。” “不算忙却不愿意去见小哥……就算我对你了解不多，也能看出来不对！” “你手里的东西，是不想给小哥看的吧？” —— 吴天真自己一个人回到了病房。 他回去的时候，胖子正在投喂张启灵。 病床的桌上，各种水果码得整整齐齐，连石榴都一个子一个子地摞成了一个心形。 吴天真看了一眼那盘雕成花儿的桃子，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情绪激动摔在地上的倒霉苹果，他在角落里找了找，那苹果却神秘失踪了。 “找苹果呢？”胖子一口啃掉半颗梨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噪声，“刚刚胖爷拾起来洗洗吃了，你是不知道这张家上供的水果多离谱，这苹果都甜滋滋的没一点儿杂味儿！” 说着胖子从果盘里拎起一根香蕉，扒了扒皮递给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张启灵。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俩在这病房里交流啥了，张启灵现在看上去放松了很多，乍一眼看着和之前好像已经没了什么两样。 此时面对这根突如其来的香蕉，他只是看了一眼胖子，就默默接了过来，低下头跟面对什么艰巨的任务一样小口小口咬了起来。 吴天真总感觉现在的张启灵吃香蕉都是新奇的，他抱着手臂看了半天，突然想起来正事。 小吴被张启灵掐了一下，依旧没学会轻拿轻放。他蹭蹭蹭几步冲上去就拉起张启灵一只手，直接撸下半截儿袖子就开始观察。 张启灵很明显地惊住，他嚼香蕉的动作一顿，仔细想了想接下来的动作，最终还是没有对吴天真进行制裁。 于是胖子提心吊胆了半天，就看到张启灵缓缓把香蕉的重心挪在另一只手里，不紧不慢地又咬了一口。 “不是天真，”胖子总觉得吴天真的精神状态不容挑衅，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这是找啥呢？找蟑螂呢搁这儿？” “？我脑子又没有问题我怎么可能在小哥袖子里找蟑螂？”吴天真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质疑，但他并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紧紧盯着那截儿手臂又转了个角度。 然后他终于发现了那个目标—— 一个位置很刁钻的针眼。 “我靠！”胖子差点儿没窜起来，他勉强抑制住自己破口大骂的冲动，仔细又辨认了一下针眼，完全确定它根本不是正儿八经治疗产生的，“这他妈什么时候弄的？这是干啥玩意儿的？！” “抽血吧。”吴天真却异常冷静，他想起刚刚张海客说的那些东西，只感觉此时对张家的感官坏到了一定程度。 “他们把小哥推上神坛，让他进那个该死的圣地出生入死，”吴天真声音很平静，“结果现在小哥倒下了，他们第一时间居然是要确定小哥的血脉是否真正属于张家。” “如果这样，那之前小哥做的那些都算什么？” 吴天真越说越愤怒，强行压抑下去的气愤让他的嗓音都颤抖起来。 但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他微颤的身体。 张启灵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安静地看着两人，注意到吴天真手上的淤青没有做任何处理。 “对不起。” 吴天真听到一无所知的张启灵突然看着他开了口，声音很低，却很清晰地传入耳朵。 第178章 不见 听到那声道歉，吴天真的一腔怒火瞬间就被扑灭了。 他本来马上就要化身喷火龙，但这一下子就好像连往嗓子眼里塞了好几块儿冰疙瘩，一下子就把他的那些焦躁的情绪冻得严严实实。 “啊，这个，这个没事的！”他注意到张启灵的视线落点，跟被什么烫到一样连忙伸手遮住了手腕上的淤青。 张启灵因这欲盖弥彰的行为茫然了一下，停顿一秒张开嘴还想说什么，却直接被吴天真一块儿水果堵了回去。 这个水果长得乍一看好像和苹果没什么区别，但仔细尝起来却更像是香蕉的滋味儿，张启灵缓慢嚼了两下，总觉得怪怪的，于是也不再说话。 吴天真这才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儿也听不得张启灵道歉，总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 现在仔细想来，这大概是一种矛盾感在作祟。 沾染鲜血的一批人在为胜利欢呼鼓舞，伤痕累累的无辜者却在病床上低头道歉，这种极致冲突造成的矛盾感让他坐立难安。 ……至于淤青。 吴天真偷眼看了一下张启灵脖子上依旧明显的一圈儿细细的勒痕，心虚地别开了脸。 ……等等，认真想想，这算不算是他吴天真跟小哥打了平手？ 吴天真：（突然支棱起来） 怀着这种莫名的兴奋，他坐下来跟着胖子一起一连给张启灵塞了半盆子水果。 张启灵对于没完没了的水果投喂，并没有什么拒绝的表示，他只是逐渐放满了咀嚼的动作，表情上还是那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然后吴天真和胖子的狂欢被查房的医生打断了。 “你们两位家属这是在干什么？！”穿白大褂的老医生手里拿着报告单，此时握笔的手都因为震惊而停滞在纸面上。 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水果盆，又估量了一下张启灵干掉的水果数量，脸色逐渐变得扭曲起来。 “……病人刚醒，根本不能吃这么多水果，你们这简直是，简直——” 医生被气得气喘吁吁，他一头白发在极度的气愤中抖得像是岸边吹风的芦苇。胖子和吴天真胆战心惊地看着，生怕这老医生一个没顶住厥过去。但好在，医生身体尚且算是硬朗，一口气卡了半天硬是给他顺下去了。 然后医生冷酷无情地剥夺了张启灵本来精细的午餐，并大笔一挥加了无数苦的要死的汤药。 吴天真and胖子：…… 他们傻愣愣地看着那一碗乌漆嘛黑，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药汁儿，齐齐咽了口唾沫。 “我靠，这他奶奶的什么玩意儿啊？！”胖子捏着鼻子小声跟吴天真吐槽，“妈的，乍一闻胖爷我还以为是回到棺材堆里面儿了，这尸油味儿模仿的还真是抓住精髓了！” “别说了，再回忆我要吐了……”吴天真哑着嗓子小小回了半句儿，表情扭曲地端起药碗。 他俩心虚至极，只觉得自己的操作让张启灵本就不怎么舒适的病床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但张启灵却依旧没说什么。 他的失忆仿佛给他上了一层听话buff，自从他醒来，就很少拒绝吴天真和胖子的要求。 此时面对药碗也是。吴天真和胖子闻都不想闻的苦药，他只是略看了看辨认，就面不改色地一口气咽了下去，放下药碗时嘴边儿甚至没沾上汤汁，看上去要多干脆利落就有多干脆利落。 拿着纸巾的吴天真和拿着蜜饯的胖子直接看愣了，一时手里的东西都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好家伙，这什么技能？”胖子感叹道，“小哥该不会是连着失忆一起，把味觉也搞没有了吧？” 吴天真倒是接受良好，他对张启灵一向有一些八百米的滤镜存在：“别乱说话，小哥可能就是不怕苦呢？” ……毕竟仔细想想，一个一米八的，一拳能把你打爆的冰山酷哥，这人设可能天然就和不怕苦药绑定了。 但就在两个人各自发散思维之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苦。” 张启灵定定看着胖子手里还捏着的蜜饯，眼神没什么波动，但吴天真和胖子怎么看怎么觉得他那张与世无争的脸上面写着两个大字。 左边写着[控]，右边写着[诉]。 吴天真and胖子：…… 胖子差点儿没一个顶礼膜拜把蜜饯双手上供了，他痛斥自己的不长眼色，居然还麻烦张大神仙开金口主动提醒。 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他塞了手里那颗蜜饯以后还直接掏出来剩下的整包蜜饯，誓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张启灵嘴里再无苦味儿。 但很显然，小张并没有胖子那么不知节制。 他缓缓吃完嘴里的蜜饯，抿了一口水，就直接躺了下去。 吴天真和胖子就看着他闭上双眼，整个人窝在被子里，也没嫌被子底下的褶皱硌人，居然就这样一动不动保持静止了。 等了几分钟，大气都不敢出的两人才确认，张启灵这是已经进入了休眠状态。 轻轻关上房门，来到走廊的两人才终于敢发出声音。 “嚯，小哥这睡眠质量挺好，”胖子笑道，“别说，胖爷我怎么觉得小哥好像现在还挺好养的，让干啥就干啥，啧啧啧。” “……我也这么觉得，但这不一定是好事。”吴天真有些忧虑，他一想到张家是怎么把张启灵诱拐回去的，就忍不住戴上痛苦面具。 但现在张启灵又睡过去，他俩也终于有了一些单独空间可以仔细沟通细节。 “胖子，你发没发现，小哥身上少了个东西？” 吴天真缓缓开口，脸色极其严肃。这脸色让胖子忍不住收了嬉笑的表情，但他抓了抓脑袋，愣是没想起来少了什么。 “……啊？少了什么？”他绞尽脑汁，从张启灵的头发丝想到他的厚制保暖靴子，最后只能一摊手表示放弃。 “你想不起来也正常，我们一心都扑在小哥的身体状况上，我一直也没注意到那一点，”吴天真慢慢梳理着思绪，“但刚刚我因为小哥的失忆，突然想到了青铜门——” “卧槽！”胖子恍然大悟，他几乎要喊出来，但眼睛瞥了一圈儿周围，又谨慎地压成气音，“我想起来了，小哥一直宝贝的那个鬼玺没了！” “对，就是那个。”吴天真没再多说，自从跟张海客那里更了解了一些张家的风格，他现在总觉得周围布满了张家人的眼线。 “……我不知道它是毁掉了还是怎样，”吴天真想到那扇巨大的门，“如果那个是钥匙，那么我只能希望，它既然消失就再也不要出现了。” 第179章 心累 张启灵的身体状况很诡异，说是重伤初愈，但是身上又没有创口，导致那些医生空有一腔经验却无从下手，最后只能开了几副药把张启灵送出了院。 张海客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整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能抽出深夜清晨这样的阴间时间来探望张启灵，每每因为打扰病人休息得个闭门羹。 此时他不知从哪里听说张启灵出院，一通连环电话就打了过来，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然后吴天真非常干脆利落地挂了他电话，不止一次。 “好家伙，爽快！”胖子在旁边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举起大拇指，但事实上他之所以现在能逃离张海客的夺命连环call，全是因为他机智地在张启灵出院的一瞬间就把联系人里的张海客拉入了黑名单。 张海客：……我有一句脏话。 “张家是个什么龙潭虎穴，打死我也不可能把小哥再送回去！” 吴天真呸了一声，他信任张海客对张启灵的感情，但是张海客毕竟是个张家人，而他现在看所有张家人都不顺眼。 两个人志得意满地抱着手臂在医院门口待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张启灵该去哪儿。 “我这段儿时间一直没怎么跟家里联系，我爸妈已经急到要找过来，现在我必须得亲自回去一趟报个平安……” 吴天真有些挣扎，他非常想把张启灵打包一起带回去，但是此时的张启灵脸色还是很苍白，整个人裹在厚重的外套里显得单薄，他又担心回去的一路长途跋涉会影响张启灵的身体恢复。 “没事儿，你就把小哥留在这儿，我带着小哥儿好好逛逛这附近的景点儿，保证你回来的时候小哥直接胖十斤！” 胖子打着包票，他一把揽过正抬头看天发呆的张启灵，整个人就洋溢着一股子豪气。 张启灵缓缓转头看了胖子一眼，刚刚才意识到现在好像是在分配他的归属权，但他茫然了一瞬，还是把头又往厚厚的羽绒服兜帽里缩了缩，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让胖子带着小张一路游山玩水，这个主意很有诱惑力。 吴天真已经打算开口答应，但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远处一辆刷着黑漆猛冲过来的车。 这车跟吃了枪药一样一路“呜呜——”地顶过来，吴天真看那气势一瞬间甚至怀疑那玩意儿是想直接一头撞死他们。 然后车一个急刹顿在他们眼前，从上面下来一个脸色铁青看上去快被气死的张海客。 吴天真：……离谱了，他来得这么快的吗？踩着哪吒的风火轮来的？ 张海客怎么快马加鞭来的我们未可知，但他来的目的大家都清楚。 两方一对视，还没等装模作样地来个问好，胖子已经身先士卒地挡了上去。 胖子的宽度和身手，吴天真是相信的，但是看张海客不接到人不罢休的态度，他又实在不放心把张启灵留在这儿当拔河绳儿。 于是—— “麻烦你了小花不会太长时间我马上回来！！！” “哐”得一声吴天真甩上了门，留下一个刚刚从床上爬起来打理好自己的精致美男子和一个浑身套满衣服一脸茫然的百岁老人。 解雨臣实在无法理解是什么让吴天真的语言能退化到这样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的地步，他盯着在重击下还发出隐隐嗡鸣的大门，气极反笑。 然后他抱臂回头，看到一个衣服一层套一层，衣领子胡乱堆叠，最里面还露出一角病号条纹服的张启灵，感到了深深的辣眼睛。 这套位于长白山的房子解雨臣不常来，原本也只是打算在这里休整一会儿，衣帽间有没有适合的衣服他也不清楚。 但这都不是什么问题，解雨臣直接掏出光脑丢过去：“会用吗？” 张启灵默默看了一眼那个屏幕，似乎是想了一会儿，然后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看他会用，解雨臣略微惊讶地挑了下眉。 说实话，光看吴天真那一批人对这个张启灵小心翼翼的态度，他还以为这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祖宗，现在一看，倒也不是那么难伺候。 解雨臣不是一个上赶着讨好的人，事实上他昨天晚上才熬夜整理了张海客给他的青铜门资料，刚刚还在补回笼觉的状态。 于是他随意挥了挥手，打算把张启灵留在这儿自己回去再睡一会儿。 “会用就好，你自己看着买点东西，上面绑了我的账号没有密码……” “等等，你在干什么？” 解雨臣说着说着发现张启灵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低头盯着面板，那两根奇长的手指用一种神奇的姿势不停在面板上戳戳戳，似乎是有了明确的目标。 面板在发丘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但碍于解雨臣买光脑的昂贵价格坚强顶住。 听到解雨臣的疑惑，张启灵面无表情地举起光脑屏幕—— 那上面已经打开了《回家的·诱惑》。 不知道他怎么选的集，那上面正演到林品如捉奸渣男闺蜜，三个人衣衫不整打成一团，乱糟糟的只让解雨臣的头都一抽一抽的疼。 “……为什么看这个？”沉默良久，解雨臣还是问了一下。 张启灵却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他好像很是冥思苦想一下，然后说： “不知道。” 解雨臣：…… 他从吴天真那里听说过，这个身份神秘的张启灵现在处于失忆状态。 ……但是这是什么失忆，为什么失忆了还能记住《回家的·诱惑》？ 解雨臣感到了莫名的心累，他觉得这个引的无数人发疯的张启灵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但怎样都好，他现在只想吴天真马上回来把人带走。 第180章 叛逆 吴天真说是马上回来，但很显然从长白山到杭州的路途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近，父母的唠叨也没那么容易结束。 他不知道冰山酷哥和精致金主之间的相处模式是否会和谐，这种开盲盒一般的刺激让他即使人在家里依旧坐立难安。 要是一直询问小花，总感觉好像显得他不信任人家。但胖子还在和张海客等人极限拉扯，他又没办法拜托胖子去找解雨臣打探一下情况。 思前想后，他决定，给那边的小张和小花找点儿事情干干，尽量减少他们产生冲突的可能性。 于是—— 解雨臣莫名其妙收到了来自宋书宁的一摞加密视频资源，上面还备注着让他放给张启灵看。 解雨臣：…… “你还认识宋书宁？”解雨臣快速检查了一下视频包的安全问题，确认无误后可有可无地问道。 张启灵此时正规规整整地坐在沙发上，那个正襟危坐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什么认真上课的小学生。 电视上播着他心心念念的《回家的·诱惑》，但他却也没有多认真看，放着的大部分时间其实是在盯着电视边缘框发呆。 此时突然听到解雨臣的询问，他把散开的视线艰难聚在一起，努力在自己一片空白的大脑里扒拉了两下，最终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他这摇头是不认识的意思还是想不起来的意思。 解雨臣由衷觉得刚刚问他这个问题的自己是脑子抽了，他把视频包发送到张启灵手里的光脑上：“宋书宁刚刚发的，让你看，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打开。” 视频包传送成功的弹窗在光脑上蹦出来，挡住了一大半屏幕。 对于现在的张启灵来说，“自己决定要不要看”实在是一个艰难的问题，他盯着屏幕思考良久，那弹窗却还死皮赖脸地待在光脑显示屏上面，于是最终他还是试探性地点了一下。 电视上哭的死去活来的艾莉一瞬间消失，张启灵只觉得自己的耳朵突然清净不少。 《回家的·诱惑》被关闭，取而代之的就是宋书宁的视频包内容了。 解雨臣随意瞥了一眼，却正正好看到那上面出现一张属于吴天真的傻笑大脸。 背景是一片白茫茫，看着还挺眼熟，似乎是在长白山禁地的入口位置。 “……大家好，我叫吴天真，今天我打算进入传说中的长白山禁地探险！” 视频里吴天真的脸上还带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天真无邪，看上去眼睛亮亮的，似乎完全没意识到禁地的危险性。 解雨臣知道吴天真之前好像沉迷过一段时间的探险直播，但没想到他居然能这么莽撞，一时间感到了一阵无语。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明白了这个视频包的内容。 ……这大概是宋书宁那批官方人员收集的有关张启灵的视频资料了。 视频还在播放，吴天真的尖叫声在里面接连不断响起，比起刚刚艾莉的嚎哭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此时的张启灵却丝毫没觉得吵，他甚至微微前倾了身体，看上去是全神贯注地在观看吴天真逃命。 这个视频包时长不短，虽然肉眼可见地经过了一些裁剪和加工，但也足够让张启灵在这里全神贯注地看个一整天。 解雨臣没有窥探别人过去的爱好，事实上他明早还有一个会面安排，于是他吩咐助手关注张启灵的饮食问题后就果断离开现场，上了二楼书房。 张启灵看了一眼解雨臣的背影，确定他还在安全范围内，就快速收回视线将精力全部集中在电视上。 现在视频正播放到他出场，鲜活的画面和清晰的声音无不证明这些确实是他过去的经历。 张启灵感到了一丝丝熟悉，但是脑子里却还是完全的空白。记忆深处仿佛有一把巨大的锁铐，将他的过去完全封锁。 他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那副锁铐上，而是紧紧盯着屏幕，尽力把那些过去都记在心里。 期间解雨臣的助手几次询问他想吃什么，那些名字花里胡哨的菜品都显得陌生，张启灵茫然地看了那菜单一眼，一时保持了沉默。 但好在解雨臣的助手拥有良好的工作能力，她敏锐地发现了张启灵酷哥外表下生活残废的本质，及时止损将那些金光灿灿的菜单收了回去。 “……那先生，不如我帮您安排吧？” 显然这个只需要回答“是”或“否”的问题很好地解救了张启灵，助手只见张启灵的眼睛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然后他面无表情又郑重地点了下头。 ……不得不说，助手感觉自己有些被可爱到了。 解先生准备的资金足够丰厚，助手觉得自己绝不能浪费如此优厚的条件，于是没过多久，她就准备了一份涵盖东西方各色美食的“宴席”。 种类繁多，各式各样的食物被摆了满满一桌子，但好在她还存有微小的理智让她控制住了每种食物的分量。 张启灵顿了一下，想起在医院里吴天真和胖子对他进行的水果投喂，一时间感受到了莫名的熟悉。 于是等解雨臣深夜忙完工作，舒解着领口缓缓踏下楼梯之时，就看到张启灵机械地往嘴里又塞了一口包子，整个人有些呆滞地一边咀嚼一边盯着电视。 而这时的电视正好放到苍山，那上面被困在悬崖上的胖子开口就是一句传世之语—— “……要是以后小哥真的在白马·会所发光发热，这一段视频绝对能让他战胜所有对手成为头牌！” 解雨臣：……？ 张启灵咀嚼包子的动作顿了几秒，然后他举起杯子喝了几口水。 “白马……会所？”他缓缓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语气还是平静的，但解雨臣生生从这句话里听出来了几分求知欲。 “我能——” “你不能去。”解雨臣打断了张启灵跃跃欲试的问句，此时那种心累又弥漫上来了。 被拒绝后张启灵呆了一下，然后他接受了事实，继续低头吃包子。 只是身上有一丝失望环绕。 电视上胖子开始大喊让宋书宁把这一段儿删掉，但凭借张启灵现在还能听到白马·会所这几个字，就可以看出宋书宁根本没有照做。 解雨臣莫名感受到了来自素不相识的宋书宁的叛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周围这些人好像都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正常。 第181章 遗党 第二天清晨，一心向长白山的吴天真还没赶回来。 解雨臣冷酷地挂断吴天真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慰问电话，检查了一下文件准备出门会见合作对象。 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商业合作，他没有带什么人的意思，但是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却听见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回头看去，一直跟幽灵一样随机刷新在别墅各个角落的张启灵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收拾妥当，此时正直挺挺地站在他身后，背上还背了那把一看就锋利无比的刀。 张启灵此时穿着光脑购买的黑色外套，配着那张莫得表情的脸，又带着刀，看上去和良好公民八竿子都打不着一起。 解雨臣此时对于张启灵擅长下蛊神秘莫测的滤镜已经完全被打碎，他瞥了一眼张启灵严肃以待的样子，大概理解到了他是想和自己一起出门。 这倒是有点儿出乎解雨臣的意料，在他看来，张启灵应该是一个如果可以能在屋子里蹲到天荒地老的家伙。 “你要出去？为什么？”解雨臣看了眼时间，带着一丝疑惑问道。 但没想到的是，张启灵看上去居然好像比他还疑惑。 张启灵紧绷的状态都缓了一下，他带着茫然的表情和解雨臣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一字一句地说： “保镖。” “吴天真，说的。” 解雨臣：……？ 解雨臣现在特别想打电话回去质问一下吴天真到底给这位老伙计都灌输了一些什么思想，不过想到吴家可能正在进行的家庭批判会议，他还是堪堪在拨号出去的瞬间关上光脑。 ……不过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张启灵作为客人在这个屋子里却能一直表现的淡定自若嚣张至极，敢情是吴天真把他送来的时候就灌输了保镖思想，让这位族长大人一直以为他是在用自己的劳动等价交换。 这么想想好像还是他赚了，毕竟世界上应该也没有几个人能靠几顿饭贿赂到张家族长贴身当保镖。 解雨臣：……难道我应该感恩戴德吗？吴天真你最好有事。 带着张启灵也不是不可以，但解雨臣不太喜欢自己的计划被随意更改。 “我不需要保镖，你留在这儿就行。”他淡淡地拒绝了张启灵，已经听到了门口助手开车到达的声音。 张启灵听到他的拒绝，脑中两个人的话语发生了冲突，很明显露出一点儿迷惑。 然后他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 “你要去白马·会所吗？” 解雨臣手上打开门的动作一停。 ……理解张启灵的思维逻辑，对解雨臣这样的聪明人来说并不算是一件难事。 无非就是，他之前说张启灵不能去白马·会所，此时他又拒绝了张启灵的保镖申请，于是张启灵简单粗暴地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得出来了能让人窒息的结论。 解雨臣下意识想否认，但他转头看到张启灵一脸确定的样子，突然又失去了所有否定的欲望。 “对，”他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看上去好像特别友好，“去白·马·会·所。” 于是一个小时之后，解雨臣的合作对象满脸不解地坐在了白马·会所的贵宾席上，对面儿是一身矜贵坐着的解雨臣和他身后站着的一个奇奇怪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身后一根棍状物体，被布条儿包得严严实实，看上去异常可疑。 虽然按照张启灵和解雨臣的长相，他俩来白马·会所就跟来砸场子一样，但这里的服务人员们毕竟身经百战，只是经过轻微的骚动已经面不改色地迎了上来。 几人一瞬间被包围，场面气氛一度窒息。 当然，窒息的只有那个合作对象一个人。 毕竟解雨臣的气场在那里，根本不在乎周围有谁。而对于张启灵来说，周围这些人全都是可能随时暴起刺杀解雨臣的杀手嫌疑人。 在这种莫名压迫感下，合作商谈得很快，那个合作对象逃离的速度也很快。 解雨臣坐在原地看了一眼手里签好的文件，没忍住叹了口气。 ……他一向不是一个放纵自身恶趣味的人，一直以来也是严格约束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和吴天真这一批人认识，他好像越来越荒唐。 ……还是要赶快回到正轨。 解雨臣将文件收好，挥了挥手示意张启灵回程。 ……如果再不赶快离开，他觉得过不了多久张启灵可能就会应激把那些围上来要联系方式的富婆和奇奇怪怪的中年男人都当刺客砍了。 总觉得现在的场景有一丝古怪的搞笑，解雨臣推门而出。 但就在他推门看到外面白茫茫雪地的一瞬间—— 一抹寒光闪过，如同追命鬼魅般转瞬直刺面门！ 解雨臣已经能看到那人冷厉的双眼和一身平平无奇的衣着，他神色一凛，略显宽阔的袖子一抖，内部贴着手臂已经有一根细长坚韧的龙纹棍顺着力道甩了出来！ 他脚下一点，身形已经如游龙般后撤一步，手中棍子顺势而上精准对上那袭击者的刀尖儿！ 解雨臣后退只为发挥龙纹棍的最大威力，但就在他后退的一刹那，身边一道黑影却不退反进直冲而上！ 张启灵如同机器突然被唤醒，一眨眼由静转动，陡然爆发出令人瞠目结舌的力量！ 那巨大的力道让他冲出去的时候甚至隐约震动空气发出爆鸣声，解雨臣见状迅速收回龙纹棍避免误伤，而耳边已经听到了来自袭击者的吐血声。 那袭击者受了张启灵一击，胸前发出骨骼粉碎的细响，但他砸在地上后依旧一声不吭，看上去竟透着视死如归的决然。 那双如同恶狼般的眼睛死死盯过来，但却没有落在解雨臣身上。 他的目标，是张启灵。 而他胸前散乱的衣服后，已经露出一抹墨色。 ……这是，散落在外面的张家内族遗党。 第182章 工资 张家内族在那一战后基本被一网打尽，但外面终究还是有散落的内族人逃过一劫。 海外张家掀起战争时打的是张启灵的旗号，也因此，在内族人眼里，张启灵作为族长却引外人一同攻击族地，显然是已经背上了无法赦免的大罪。 这些神经病的想法实在难以揣度，解雨臣也不愿意花费太多时间在这些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石头身上，于是把这些自投罗网的内族人全部打包送给了宋书宁。 内族人虽然嘴硬的跟煮熟的鸭子一样，但毕竟都是一把作战的好手。 海外张家不怕这些被洗脑彻底的内族人说出去什么秘密，又觉得这些曾经的族人放在手里实在难顶，于是把他们一股脑都塞给了宋书宁，示意可以让他们通过“劳动”洗清自己过去的罪孽。 内族人：我?。 内族人没有人权，不管是送人的还是接手的都很高兴，看现在这些漏网之鱼的架势，这笔生意之后还能无限期做下去。 解雨臣当着张家族长的面儿和宋书宁完成了交易，张启灵对此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还显露出一丝“原来还可以这样”的恍然。 显然在他眼里，这些张家人和路边的甲乙丙丁都没有什么区别，不知道张海客看清楚这一点后会有什么感想。 而就在第三天的时候，吴天真终于排除万难，一路披荆斩棘地回到了长白山。 “太感谢了小花，麻烦你了，”吴天真一边跟解雨臣道谢，一边拿眼神观察了一下后面张启灵的状态，语气里的担忧溢于言表，“你们这几天，相处的还行吗？” 张启灵一脸空白，看上去和刚出院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只有一身衣服看着高端了不少，想来是出自解雨臣的手笔。 吴天真知道从空白小张这里得不到什么答案，于是直接忐忑地看向解雨臣。 “……话说回来，”解雨臣顿了一下，却是绕过了这个话题，似笑非笑地把新问题抛给了吴天真，“我怎么不知道张大族长来我这儿还承担了保镖的工作？” “听说你吴先生是他的介绍人？要不你帮我算算，我雇佣他当保镖需要开多少工资合适，嗯？” 吴天真：……吴天真的表情一瞬间和张启灵达成了高度的一致，空白的不分彼此，他“啊？”了好几声，才终于从记忆深处找到了那句万恶之源的话。 ……好像他当时把小哥送过来的时候，害怕他接受不了住在小花家里，胡乱安慰的时候顺口说了一句“小花周围也不安全，你去了也能帮一下他”。 吴天真：？！所以为什么就变成保镖了？小哥你这是什么理解能力啊啊啊！ 张启灵对于吴天真的脑内呐喊一无所知，他侧着头看了吴天真变幻莫测的表情一会儿，仿佛刚刚才理解明白解雨臣的意思。 ……这是在给他计算工资！ 于是吴天真就眼睁睁看着张启灵一脸“我明白了”的样子，缓缓扒拉下来旁边儿的光脑（他猜这是小花送的），一双淡漠的眼睛细细观察了一下屏幕。 然后小张非常坚定地说：“一天一百万。” 空气一瞬间静止了。 但很快，吴天真的尖叫打破了这番寂静。 他像是一个尖叫鸡一样呐喊起来，旁边儿的解雨臣都微带了一丝嫌弃往侧面迈了一步。 张启灵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上去接受非常良好。 不得不说，现在吴天真的尖叫很好地和视频包里他一直在长白山呐喊的景象重合起来，让看了一天视频的张启灵感到了奇异的熟悉。 “小，小花，小哥他罪不至此，呸呸呸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吴天真几番措辞都没办法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他把光脑从张启灵手里薅过来，盯着那上面的一排零数得眼睛都花了。 “……总之，为什么啊啊啊？！” 这一瞬间的吴天真想到了很多，他想到了买无数彩票却一分没中的自己，又想到了在港口出卖色相一会儿就暴富的小张，心中的不解和震惊达到了巅峰。 张启灵毕竟是个体贴的人，他看出来了小吴的灵魂颤抖，虽然不是很清楚屏幕上这个数字为什么能对吴天真造成如此巨大的精神攻击，但他还是想了想打算开口解释。 “去了，白马会所，那里有——”（杀手） 小张的“杀手”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他的耳朵被前所未有的攻击了。 吴天真在听到白马会所的一瞬间几乎要迸发出全部的身体能量尖叫，他的表情完全变成了世界名画《呐喊》的模样，整个人从上到下极其有冲击力地表演出了那种极度崩溃的情态。 但好在，他的嗓子实在支撑不住这么长时间的高负荷运行，因此吴天真在解雨臣忍无可忍想制裁他的前一秒停下了呐喊。 “小花，小哥罪不至此啊啊啊啊！”此时的吴天真可以说是真心实意地喊出了这句话。 解雨臣：…… 解雨臣一贯维持良好的表情都一瞬间有了一点儿崩裂，他勉强忍下打爆吴天真狗头的爆裂想法，死亡微笑道： “你最好不要再胡思乱想，不然我不确定我会对你做什么。” 吴天真一瞬间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解雨臣叹了口气，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只觉得自己一辈子的无语都用在这几天里了。 “……这些钱不全是我打的，别拿这种我把张启灵卖了的表情看我。” “白马会所里有一个张家内族的杀手，被张启灵控制住了，之后我把他送给了宋书宁。” “那些钱大部分是宋书宁收到人后的感谢资金。” 听到这番解释，吴天真露出一个明显至极的松了口气的表情。 他在信任的人面前一向没什么表情管理，但他此时这个过于明目张胆的放松表情却让解雨臣拳头作痒。 吴天真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他掰着手指仔细扒拉了一下，语气突然变得震惊。 “我靠，一个张家内族人，两百万？！！” ……现在的张家内族这么值钱？什么情况，他们难道全身上下都是金子不成？ 但解雨臣却突然露出一个忍笑的复杂表情。 “……不，一个值不了那么多，”他语气奇异，伸手指了指一直站在最后好像一切与他无关的张启灵，“但是谁让我们张家族长大人有独特的抓人技巧呢？” “他辨认张家人辨认得很准确，一路上抓到了不少，就算把监视的海外张家人放了也还剩下五六个内族的。” 吴天真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他傻愣愣地看向一脸无辜的小张，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句名言警句—— 陛下，您为何带头造反啊？！ 第183章 歌喉 吴天真越想越觉得离谱，于是他果断放弃了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身边一批人扛着包裹进了屋子，在他们这段时间的交流里这些人进进出出非常忙碌的样子。 “话说，小花你这是要重新装修吗？”吴天真疑惑地问道，他知道解雨臣的资产丰厚，这套别墅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工作场所，因此突然看这么大阵仗他还挺惊奇的。 “当然不是。”解雨臣却干脆利落地否认了。 他调出光脑检查了一下装备清单，又勾选了几项后回道：“张海客说到做到，他给了我很多张家收集的关于青铜门的资料。” “这段时间我也和宋书宁那边讨论过很多次，掌握了更多细节。” 解雨臣看向吴天真，神色很是认真：“你应该还记得我和你合作时说的话吧？” “找到解连环失踪的真相，这是我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那个禁地我之前进去过，却一直没有发现，现在我了解了更多的青铜门相关资料，我打算再试一次。” 吴天真哑然了。 他看着解雨臣忙碌地进行着装备清点，知道这个要强的发小并没有求助于人的打算。 虽然他们多年以后初次见面，是打了合作的旗号，但是相处这么久，解雨臣所做的一切都有情有义，甚至为他们冒了不必要的风险。 吴天真张了张嘴，想要提出来参与这个计划帮助解雨臣。 但是—— 青铜门。 他看向张启灵，张启灵注意到视线后很快转过头来，安安静静的样子看上去特别听话。 可吴天真知道，这只是表象。 若是真的再次遇到青铜门，张启灵不会表现的这么乖巧，他还是会抛下一切去往那该死的门里面。 事到如今，吴天真当初一心探索禁地的冒险精神已经熄了不少。现在的他，只想周围的人都好好的，都离那些危险的东西越远越好。 他一时犹豫住了，对青铜门的恐惧和对解雨臣的担忧撞在一起，难舍难分，只让他脑壳子一突一突地疼痛。 而就在这时，他一抬头却发现，张启灵不知为何一直在看着他。 张启灵看上去还是很平静，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他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却还是好像能直接看透一个人的内心。 他看了看解雨臣，又转过来定定注视着吴天真，眼神里带着一分能蛊惑人的笃定。 “要继续给他当保镖吗？” 这话听着让人啼笑皆非，但是张启灵说出口的态度却是那么认真。 吴天真一瞬间觉得自己内心隐约的焦虑和恐惧都被这眼神洗涤了，他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么，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笑着开了口。 “好，我们一起给小花当保镖。” “等等，吴天真你——”解雨臣刚理清自己的思维，就听到这两个人莫名其妙又开始操作一些打乱他计划的事情。 但得到了张启灵支持的小吴现在俨然已经无所畏惧，他嚣张打断解雨臣的质疑，语气里带着我有靠山我怕谁的猖狂。 “小花，你就放心吧，我这就给胖子打电话！”吴天真抓起光脑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极限输出，“我们几个都是在禁地里开篝火晚会的狂徒，一定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等待对面儿接通电话的安静中，吴天真郑重地看着解雨臣说： “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也想有一次能帮上你的忙，我们不是朋友吗？” 解雨臣：…… 解雨臣心中的情绪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欲言又止，一时保持了沉默。 而就在这时，电话接通了。吴天真刚想跟胖子招呼一声，对面儿却传来了熟悉的来自张海客的声音。 但不同于寻常的是，此时的张海客，那一向淡定的嗓音变得异常崩溃。 而伴随着崩溃海客一起传过来的，是一阵子如同进了迪厅一般的刺耳噪音。 乱七八糟的流行音乐里，胖子扯着嗓子唱歌的声音显得尤其突出。 “妈的吴天真！！！”张海客破天荒地爆了粗口，恐怕这段时间被胖子荼毒不轻，“快把这个胖子领走！！！” “呃——”吴天真没忍住把光脑拿着离自己远了点儿，但即使如此，对面儿胖子曼妙的歌喉依旧跟催命鬼一样追了上来。 “……你爱我，我爱你，米雪冰城甜蜜蜜～” “iloveyouyoulove～” “咔哒”一声，张启灵默默伸出手指，把通话挂了。 能让一向无欲无求，好像即将羽化登仙的张启灵都主动表现出拒绝的意思，胖子的能力可以说是登峰造极。 吴天真，张启灵和解雨臣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无言以对。 良久，吴天真磕巴着试图给胖子的形象找补一下：“哈哈哈，胖子这阻拦敌人的功力见长啊哈哈哈，哈，哈……” 小张和小花都没有配合他的意思，吴天真逐渐笑不下去。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无语道：“我去看看找张海客把胖子领回来。” “停——”吴天真刚说完就拦下了抬脚欲走的张启灵。 张启灵愣了一下，缓缓把脚收了回去，规规矩矩又站回了原地。 “我去，小哥你就不用去了！”吴天真挤出一个笑容，挤眉弄眼地示意解雨臣继续担任一小会儿小张的饲养员。 ……把张启灵送到张海客的眼气，他吴天真又不是傻的！ 第184章 黑历史 胖子很显然最近这几天在张海客屋子里玩儿的不亦乐乎，吴天真去的时候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这是进了酒吧。 乱七八糟的酒瓶子堆积如山，莫名其妙的彩灯在天花板上不分昼夜地工作，其中一个举着酒瓶底当麦克风的胖子显得格外超脱凡俗。 而在这一堆东西的最边儿上，张海客正生无可恋地撑住脸坐在桌子旁，苍白的脸上那巨大的黑眼圈儿特别显眼。 这场面，乍一眼看上去根本分不出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这让一直对张海客有所戒备的吴天真都难免感到了良心不安，他按着还醉醺醺的胖子，站在门口的时候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 “我们打算一起去探索禁地，小哥也会一起，你——” 话没说完，“哐当”一声，刚刚还半死不活的张海客已经冲破一批酒瓶子惊坐而起！ “什么？你们要带族长去哪儿！？不行，族长要去哪儿我也——” “你想都别想！”吴天真冷酷无情地打断张海客，“你也别想着往队伍里插那些张家人，小哥的能耐你也清楚，要是到时候被他揪出来，说不定都能给你塞到宋书宁那里卖了！” 算到这里，吴天真都感觉自己要心动了。 “我去……一个好几十万呢……” 张海客：…… 他抽了抽嘴角，感觉自己这几天被胖子拉着不能睡觉的痛又浮现上来。 张海客只觉得自己简直人间惨案，他缓缓又趴回桌子上，爱答不理地跟吴天真挥了挥手。 “走，我一时半会儿不想再看到你们的脸。” 其实就算吴天真不说，张海客也不会往队伍里塞人。 海外张家的人也不都是铁板一片地拥护张启灵的，那里面也有不少有邪念的家伙。张海客现在虽然是年轻一辈里的领头人，但毕竟不是长老，也只能留下来慢慢潜伏周旋。 他悄悄磨了磨牙，痛失和族长一起探险的机会的他现在对那些莫名其妙的捣乱分子异常厌恶。 ……算了，这些人也都很在乎族长。……也许族长和这些人在一起，会比在张家更快乐。 —— 解雨臣雷厉风行，说要探索禁地就瞬间运转整个解家准备好了一众装备。 胖子为了拖住张海客，一连好几天也是根本没合眼，这下一回到解家就瘫在床上呼呼大睡，愣是睡了一天一夜才爬起来。 等他伸着懒腰，大呼“爽快”地走出院子，就看到一个那么大的张启灵正带着兜帽眼神深沉地看着他，那种冷冽的感觉就好像小张下一秒就要把他刀了。 胖子抬起来伸懒腰的手一时间僵住不敢动弹，他高昂的嗓音“嘎”得一下噎在嗓子里，停顿许久才敢缓缓放下手臂。 “小，小哥，这么早就起床了呢？”他打着哈哈，脑子里飞速运转，想着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小张，让他大早上就来兴师问罪。 难道是发现他之前做饭偷偷放香菜了，还是发现他在给小张准备的衣服里粘了小黄鸡贴纸…… 不过想想也不应该啊，小哥这不都失忆了吗？就算有啥问题那现在都应该已经揭过篇儿了啊？！ 张启灵没回复，他抿了抿唇，慢慢把自己的新宠光脑拿了出来。 并指如剑，他用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指法对着屏幕就是一顿戳，这种奇特的操作却有着极快的速度，很快胖子就听到自己熟悉的声音从那台光脑里传了出来。 “……小哥在白马会所发光发热……小哥在白马会所发光发热……小哥在白马会所发光发热……” 这句已经被胖子扫进历史垃圾桶的话一瞬间循环播放，胖子的脑壳子上一层薄汗“刷”得就冒了出来。 但是很快—— “我操你爹的宋书宁！！！”胖子一蹦三尺高，脸色涨红，仿佛此刻的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几乎一眨眼间就越过捧着光脑的张启灵冲了出去，似乎这就要跟宋书宁大战三百回合。 张启灵茫然地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手里的光脑还在兢兢业业地高声呐喊“白马会所”，然后张启灵突然意识到——胖子好像逃掉了。 张启灵：……啊。 他顿在原地，兜帽垂下来遮住眼睛，一时间看上去有点儿蔫儿。 出来找张启灵吃饭的吴天真围观了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憋笑的同时也觉得这样的小张有些可怜。 于是他表面大公无私，实际坏水直冒地凑上来。 “小哥，你这样不行，你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吴天真拿过光脑，把视频循环模式关闭，拖着进度条儿拉了一段儿距离。 那上面，属于吴天真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 “您得看看这个，这简直活脱脱一副‘胖爷七岁尿床图’！” 张启灵：…… 张启灵：！！！ 两人一起到了解家的厅房，那里面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早食，打眼一看，果然那个刚刚还气势汹汹一副要冲出去模样的胖子现在早就在桌子旁边坐好，嘴里还塞着一根大油条。 胖子看到两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甚至还笑呵呵地招呼吴天真和张启灵一起干饭，看上去仿佛刚刚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吴天真笑嘻嘻地坐下。 “胖爷，您是不知道，小哥这还给咱们准备了节目呢！”他神秘兮兮地凑近胖子的耳朵说道。 胖子这一下果然中招儿，事实上自从张启灵失忆，他就总忍不住拿一些诡异的慈爱看小张。 但是他翘首以盼了许久，张启灵都没什么开始表演的样子。 相反的，小张站在原地，仔细观察了一圈儿周围，仿佛在确定安全性。 但这饭厅除了他们仨空无一人，解雨臣忙着处理工作还没过来，胖子实在不知道小张在找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张启灵的良苦用心。 肚子上一紧，是吴天真在后面突然勒住了他，而与此同时，对面儿的张启灵又拿出来了那个罪恶的光脑！ 视频声音再次响起来，但此时，这里面循环播放的话换了一句—— “胖爷七岁尿床……胖爷七岁尿床……胖爷七岁尿床……” 胖子：……卧槽！！！！！ 第185章 清扫 解雨臣进入厅房之时，里面的气氛很是离奇。 一向狂放不羁的胖子显而易见的蔫儿了，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怏怏不乐地往豆浆里狠狠塞着一根儿无辜油条。 但吴天真就不一样了，兄弟情深的他现在差点儿没笑死在饭桌旁。 解雨臣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震惊地发现就连一直莫得表情的张启灵都微微勾起一点儿嘴角。 解雨臣：？？？ “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过得还挺热闹的？”他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一杯豆浆抿了一口。 “小，小花哈哈哈哈哈哈，小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问还好，一问吴天真简直快要把自己笑翻过去，他倒也没打算把胖子的秘密再告诉其他人，但是一想到刚刚那场景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解雨臣知道这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某些默契，于是也没有多问，只是姿态优雅地吃着早食。 良久，等到吴天真终于笑完开始扶着桌子边儿顺气儿，解雨臣才悠悠开口。 “已经准备完毕了，今天就可以出发，”他擦了擦手，拿出一个面板点了几下，调出来一张复杂的地图，“当年解连环失踪的地方就在这里，峨眉禁地。” “我一共进去两次，这两次看到的景象都很不一样，显然禁地内部是在不断变化的。” “上一次进去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这三年间估计峨眉的情况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我之前的经验参考价值不大。” 吴天真和胖子都收敛了情绪，凑上去细细观看那张地图，但张启灵却静静地坐在原地，没有丝毫起身的趋势。 就在刚刚，解雨臣说出“峨眉禁地”这几个字的一瞬间，他的眼前展开了一道耀眼的光屏。 这实在是违反常理的一件事，但张启灵却莫名地没有感到多么奇怪和震惊。 他不动声色地静静看着那道光屏，只见最上面一行写着【长白山100】，而下面的大片空白处正缓缓浮现出一行大字。 【峨眉禁地·解锁】 “小哥，你吃的怎么样了？”吴天真的声音打断了张启灵的思考。 吴天真其实发现了张启灵目光空茫地在看着半空，但是张启灵一向喜欢发呆，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这种不知道在看什么的模样，于是也没多想。 “我们要去收拾装备了，小花准备了很多东西，小哥你可以去看看，挑一些随身带着。” 张启灵于是从光屏上挪开视线。 也不知道这光屏是否有意识，就在张启灵挪开视线的一瞬间，它也仿佛意识到自己讨嫌的本质，很有自知之明地把自己关闭了。 眼前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张启灵也没有深究。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整个都很陌生，也因此，他对那些能让他产生一丝熟悉感的东西都接受度很高。 虽然那个光屏看着不太合理，但它却让他感到了熟悉，这就已经足够了。 正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眼前一花，那光屏居然又蹦了出来！ 此时的光屏一改之前冷静的淡蓝色，居然给自己上了一层粉嫩嫩的漆，看上去bulgbulg的，还在最中间硬生生挤出来个红色的心。 光屏来得快，去得更快，几乎在张启灵刚刚看清那颗心的同时，光屏已经“刷”得一下又消失不见。 张启灵：…… 说实话，他觉得有点儿无语。 解雨臣准备的装备都很精炼，那些武器包都配备了绑带，让人能将它们更好地固定在身上。 张启灵的主武器永远是黑金古刀，因此他也没太仔细挑选，只是找了一把匕首绑到腿上，又拿了一条钩锁固定在腰间。 太过快速的挑选就导致他不得不靠在院子的树干上，呆呆地等待胖子和吴天真挑完。 准确来说，主要是胖子。 他似乎在这几秒之间对那一堆装备里的所有能爆炸的东西都一见钟情，在那急吼吼地扒拉，誓要把所有的爆炸物品都绑在自己身上一起带走。 吴天真看着胆战心惊，眼见胖子即将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谁碰谁炸的人形炸药桶，连忙试图上去阻止他的不理智扫货行为。 两个人缠在一起，危险程度蹭蹭上升。 张启灵靠着树看着这一幕，心中一块儿地方突然被触动了一下，让他下意识拿出光脑拍了一张照片。 此时阳光正好，斜斜地洒下来，照亮了胖子和吴天真的脸。这些光仿佛被定格在这张照片里，让一切都显得很温暖。 张启灵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把它存在了相册里。 他的光脑相册里空空荡荡，眼下终于填进去了一张照片。 “张海客在外面，看样子是想见你一面。” 不知什么时候收拾完装备走过来的解雨臣看着张启灵关上光脑屏幕，轻轻说道。 ……张海客。 张启灵恍然想起，自从出院，自己好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张海客。 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坏，于是他对着解雨臣点了下头表示谢意，然后看了一眼还在打闹的吴胖，悄然离开院落到了大门口。 张海客没有带任何人，孤零零地一个人杵在门口，看上去脸色还有些憔悴。 看到张启灵，他的眼神一亮：“族长，您还好吗？” “嗯。”张启灵没再多说，两个人之间一下子陷入寂静。 张海客看上去有些踌躇，似乎心里有什么东西压着，几次三番露出想要说什么又忍住的神色。 张启灵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张海客。 但最后，张海客还是没说什么，他只是叹了口气，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一块儿长得奇形怪状的手指长度的金属制品。 “……族长，我们没办法跟您一起去禁地，这是族内研制的一种信号增强器，您带着这个，至少在禁地里不会遇到信号中断的问题。” “若是遇到突发情况，也能及时求援。” 张海客说到这里，注意到张启灵盯着那仪器的模样，连忙补充了一句：“您放心，这里面没有任何监视装置，您可以让那个解雨臣检查。” 沉默一会儿，张启灵伸手接过那装备，塞到了口袋里。 他塞的动作不怎么小心，看上去好像根本不在乎一般，但张海客明白，张启灵的意思是相信他，不会找人检查，也愿意带着这个装置。 张海客松了口气，他又看了张启灵一会儿，最终还是提出了告辞。 直到走出解家的范围，张海客才回头看去。 张启灵已经不在门口了。 ……医院里那份血液检查结果出来了，张启灵确实是张家血脉，而且经过溯源，他甚至可以说是张海客的族弟。 他的族弟啊…… 张海客又想起张启灵万物不萦于心的安静，想起那危险重重的禁地，想起刚出来时浑身是血的族长。 他的眼神冷厉起来。 他一向不怎么愿意参与族内的势力碾压，但是现在，他却突然产生了一种野望。 ……他要给张启灵清扫出一个干干净净的张家。 第186章 普贤 解雨臣此番行动没有打算带太多人。 他本来打算带上家里那几个身手不错也信得过的伙计，但既然吴天真几人自告奋勇要加入计划，他也就顺势省了挑人的步骤。 张启灵的身手他亲眼见过，可以说强悍到了非人的程度。 而吴天真和胖子，他们既然能在那种龙潭虎穴般的张家圣地把伤痕累累的张启灵救出来，肯定也有了不得的地方。 因此解雨臣果断放弃了那些累赘的队伍，只准备了一辆坚实的车，和着吴胖张三人，轻装简行，直接挺入了峨眉禁地。 峨眉山未沦为禁地时，还曾经是著名的旅游景点儿，只是现在这块儿地界已经完全被棉花一样厚重的云雾包裹。这些灰蒙蒙的云甚至违背了基本法，紧紧贴着地面儿而起，看上去就像是拿了一个巨大的棉花罩子将这一片都罩了起来。 车辆穿过云层之时，眼前能见度极低，只能一点一点慢慢往前蹭。 吴天真好奇地伸出手抓了一把云，那手感异常冰寒，感觉上就像是抓住了一把没有形体的雪。 他一个激灵把手抽回来，只见整只手已经变得湿漉漉，闻上去还有一股子奇异的腥臭味儿。 “这云层罩子只在禁地最外层，一会儿就能冲破。”解雨臣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峨眉禁地虽变化万千，但前两次的变动中，最外层的构造都没有很大改变，也因此，现在只有把每一次探索的情况都牢牢刻在脑子里的他能把握车辆的行进方向。 却在这时，一直在后座闭目不语的张启灵突然睁开眼睛，伸手摁住了解雨臣的一侧肩膀。 “停。” 短促一声，没有任何前因后果。 解雨臣知道张启灵不是那种随口乱说之人，没有多问，直接踩下刹车。 “呲——” 车辆瞬间停在白茫茫一片的云层之中，令人窒息的寂静蔓延开来，几人屏息凝神半天，却没有等到任何突发情况。 “什么情况啊小哥儿？”胖子没忍住开口询问，事实上他刚刚那一下子正打算起身够一下前座的吴天真，却因为张启灵的警戒而定住身体不敢动弹。 此时他保持这种屁股脱离座位的扭曲姿势已经好几分钟，眼见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张启灵没有回复，而就在胖子声音落下的一刹那—— 前挡风玻璃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碰撞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扑到了玻璃上！ 车子发出咔嚓的声音，但可能是那东西爪牙不够锋利，又或者是解雨臣准备的车辆过于坚固，这玻璃居然顶住了这次袭击。 雾气里，众人只看到一双猩红的眼睛一闪而过，很快便隐没到云气里不见踪影。 “卧槽，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胖子被唬了一跳，那东西就仿佛是凭空出现一样，刚刚居然丝毫没有在云雾里移动的声音，直愣愣就砸在了玻璃上。 他这一惊直接没撑住身体，跨嚓一下扑倒在了前面的座位靠背上，这一下磕到了下巴，疼得“嗷”一嗓子喊出来，差点儿没震聋前面的吴天真。 “……我猜是猴子。”解雨臣却突然说道。 他的语气很是凝重：“上次我进入的时候发现，峨眉山的猴子多了不少，但那时，它们还都是正常的。” “恐怕这几年，禁地里面的猴群发生了不可知的异变。” 张启灵没有反对，他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在细微的风声中判断出了信息。 “可以走了。” 得出结论以后，他又靠回到座位上，进入了呆愣愣的省电模式。 “真不愧是我们的张大族长。”解雨臣打趣了一声，一瞬间奇异地感觉到了一点儿被带飞的感觉。 之前无数次带队时，他都是一群人的指引者，也肩负着沉重的责任。但这次，他莫名感觉到了一丝轻松。 轻笑一声，他手下利落地启动车辆。 车子在白雾里再次前行，剩下的路程，没再有突发情况出现，十几分钟后，众人眼前陡然清晰起来—— 眼前赫然是一片灰色的山体，枯死的树木像是狰狞的尸体一样插在山上，密密麻麻布满山坡，那些黑漆漆的树干和着裸露出来的山体石块儿，看上去死寂无比，就仿佛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的存在。 “我去……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吴天真来之前上网搜索过过去的峨眉盛景，与现在的惨状对比，一时间打了个冷颤。 张启灵看向窗外，毫无生气的景象映入清澈的眼底，这本来与他无关，但他的脑海中却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越来越严重了，必须尽快……） ……尽快什么？ 思维的最后没入一片空白之中，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大脑里粗暴地斩断了一切思绪。 这种被迫中断的感觉很不好受，张启灵闭了闭眼，感到头侧传来一阵刺痛。 一阵刹车声和着脑子里隐隐的嗡鸣响起，张启灵定神看去，意识到是解雨臣停了车。 “到这里就不能再开车了，我们必须爬上去，”解雨臣拿出地图迅速划掉了几个已经发生改变的标注，又仔细辨认了一下地形，说道，“之前每次我们的进度都停滞在山顶部的普贤菩萨铜像，但我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 “这次我们要直接到铜像那里。” “普贤菩萨？”胖子一边背包下车一边嘀咕道，“好家伙，他老人家在这儿呢，这还变成这样儿了，那看样子他老人家不是很顶用。” “这不行，这咱们进去了要是遇到啥事儿了，我可不能再拜他，这不白瞎我的努力了吗？” “我去胖子，你快积点儿口德吧！”吴天真只觉得胖子的口出狂言会让他们的探险之旅更加邪门儿，他下意识伸手虚空拜了拜，权当替胖子给那个普贤菩萨道了歉。 “拜着呢？”胖子却根本理解不了他的用心，开口就是，“你拜那没用啊天真，这谁能顶得住你的邪门儿啊？别说普贤菩萨了，那换如来佛估计都差点儿意思！” 两个人在这儿插科打诨，旁边的解雨臣很显然已经感到了疑惑。 张启灵静静看着，脑子里却突然想到了看到的视频里，那个在长白山靠着平地摔召唤出无数邪门东西的吴天真。 张启灵：…… 虽然失忆了，但是此时此刻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第187章 舍身 这山上全都是枯木，没有一棵新鲜的草存在，虽然看上去有些吓人，但倒也方便了他们一行人爬山。 “往好的方面想想，至少这地方应该不会突然从草儿里窜出来一个蛇了。”胖子对蛇这个物种简直是深恶痛绝，归其原因应该得追溯到当年那个吃掉他解药的方蛇身上。 吴天真凭借兄弟间的默契，一下子就跟着胖子的思维想到了那条方蛇，没忍住笑出了声。 但很快，偷笑的吴天真就受到了制裁。 “还笑，你还笑！？”胖子揭短道，“那次可是你邪海王搁我眼前儿第一次发威，奶奶的，那之后您可真是一天比一天牛逼，生动形象地展示了什么叫封建迷信。” 吴天真蔫儿了。 张启灵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一下小吴，但当他扒拉出视频里的方蛇相关内容后，他还是沉默了，转而握紧了手里的黑金古刀。 “这里确实不太有蛇。”解雨臣突然开口，他手里那根龙纹棍看着不太有攻击力，却在他的操作下如臂指使，丝滑的好像天生就该长在他手中。 吴天真刚想附和一下对邪海王一无所知的小花，找回一下自己的尊严，但就在这时，他眼尖看到了解雨臣的棍子一挑，很明显地从枯草堆里挑出来一个细长的玩意儿。 那玩意儿趴在棍子上疯狂扭曲，密布的长足像是一根根头发一样纠缠在一起，竟是一条通体灰色，与枯草几乎融为一体的长足细蜈蚣！ “但这东西可是不少。”此时，解雨臣才缓缓跟上了后一句话，看着还言笑晏晏的，和他棍子上那东西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吴天真“卧槽”一声开始疯狂抖腿，只觉得缠在腿上那些枯草叶子一瞬间都变得可疑起来，越看越像是一条条蜈蚣。 而此时，解雨臣棍子上的蜈蚣挣扎许久，终于从边缘落了下来，却在即将回归草丛家园的刹那被两根苍白的手指夹住。 张启灵面不改色地看着那蜈蚣在他指间盘旋扭动，缓缓把蜈蚣拿到眼前看了一会儿。 这蜈蚣空有一身本事，却根本不敢动那隐隐传出麒麟血气息的手指，只能无能狂怒，发出细微的嘶叫。 “我靠靠靠靠！！！小哥——！” 吴天真几乎要失声，他惊恐到整个人都要褪了色，虽然知道张启灵不怕这些东西，还是生怕张启灵被蜈蚣伤到。 但小张却没有意识到这些，他认真地扒拉着蜈蚣，甚至还捏了捏，然后他将蜈蚣丢掉，轻轻说道： “这些蜈蚣，没毒。” ……因此就算这里的草丛密布蜈蚣，其实吴天真也不需要那么恐惧。 而直到这时，吴天真才明白过来，张启灵刚刚大动干戈研究蜈蚣的构造，完全是因为他自己表现的太菜狗了。 吴天真：……要哭了。 但很显然，吴天真的好友们还能整出一些别的活儿。 只听“咔嚓”一声，胖子已经拿着光脑记录下了这《小吴被蜈蚣吓到跳踢踏舞》的神圣一刻，并行动力极强地把它送到了专属文件夹里。 吴天真惊鸿一瞥，隐约看到那个文件夹的名字，好像是《天真的丑照》。 吴天真：…… 他想要闹，但解雨臣笑了一下已经继续前行，胖子拿着光脑紧随其后，就连小张也犹豫一下，拉了拉兜帽迈开脚步。 一时间，这片空间里多了一个伤心的人。 伤心的小吴没有拉慢队伍的攀爬速度，几个小时后，几人终于爬 到了目的地。 眼前的普贤菩萨铜像雕刻得极为细致，可以看出其原本的宝相庄严，但是禁地长久的磋磨让它此时身上布满了枯藤草芥，那一副慈眉善目透过灰暗的草藤，在阴影下看过来时，竟赫然多出来了一点阴森。 张启灵上前缓缓抚摸了一下那铜像，上面刷的金漆顺着他的动作簌簌脱落，黏在手指上，像是一些失去灵魂的死去了的金蝶。 “……没有机关。” 发丘指下，一切机关都无所遁形，解雨臣没有再坚持，他只是抿了抿唇，一向微笑的嘴角缓缓拉平。 ……如果这里也没有线索，那问题到底会在哪里？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但他也相信张启灵的判断，一时之间崖上陷入安静。 而就在这时，胖子的一声惊呼传来—— “卧槽，在这儿看过去还挺好看的，能办好几个景点儿！” 他所指的是悬崖上看出去的云海，在这个角度，那片云海缓缓挪移，像是一片雪白的瀑布一般流动着，深陷下去，似乎有游龙在其中翻腾。 “威光焕赫，紫云腾涌。这就是当初古人看到的神迹，也因这番景象，建造了这尊普贤菩萨铜像。”吴天真下意识科普起来，但就是他这几句话，却如同一片风吹散了迷云。 解雨臣神色一凛，已经想明白了问题所在—— ……如果蹊跷不在普贤菩萨铜像，那么，舍身崖！ “传说中，舍身崖是离佛光最近的地方……”他喃喃道，眼睛已经看向了离铜像不远处的那片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悬崖。 在曾经的峨眉，舍身崖被认为是能证明信徒诚心的地方，其特殊性不亚于普贤菩萨铜像。 ……他们必须下去看看。 第188章 蹦极 峨眉山佛光之说盛行，在明代就有史料记载，每当峰顶有佛光出现，就会有许多信徒向舍身崖底丢各种金银财宝。 “没钱的凑几枚铜板，有钱人更是大把大把的财富往下抛，他们相信自己舍弃的金钱越多就代表了信仰越虔诚。”吴天真往下看了一眼，在云层的掩映下，崖底的情况完全看不清楚，但也很容易能看出这悬崖不低。 “卧槽？！”胖子一听这话立刻精神起来，他放弃去研究那普贤菩萨身上的金漆到底是不是真金，一个激灵就窜到了崖边儿，那高耸吓人的悬崖在这一刻似乎变成了他的梦中情人。 “那还不赶快的？！我靠，这菩萨老人家估计在这草藤子底下已经睡着了，那些金银财宝放在那儿也太暴殄天物了！” 胖子三下五除二就在身上绑好了攀登绳，此时此刻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 “我胖爷这就下去拯救那些宝贝儿脱离苦海！！” 眼见他就要三下五除二直接钻云堆儿里，张启灵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堪堪拦住了胖子。 这云层遮蔽视线，但张启灵刚刚听了一会儿，总感觉这下面并不宁静，有不少凌乱的风声。 听起来，就好像是有不知名的东西在下面来回摇晃。 “危险。”张启灵盯着下方，对胖子警告道。 失忆小哥难得表达亲近，这一下子胖子的精神蹭就提了起来，但他转念一想，能让小哥都专门来提醒的危险，那得危险到什么程度，于是他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心中惴惴，但是想要金银财宝的心思实在强烈，胖子左右纠结了半天，突然脑袋瓜里闪过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注意。 他把手里的攀登绳往张启灵手里一放，脸上挤出了哥俩好的笑容。 “那，要不小哥您跟我一根绳儿？” 张启灵：…… 这攀登绳虽然也许能承受住两个人的体重，但是设计问题让它只有最下面有锁扣，这要两个人一根绳岂不是要跟糖葫芦一样串在一块儿，搂搂抱抱难舍难分？ 张启灵无语住了，他站在原地一动没动，盯着胖子的眼神已经逐渐危险起来。 但一边儿的吴天真可不能错过这场好戏，他刚刚才被一群人嘲笑，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不管现在是在迫害小哥还是在迫害胖子他都绝不能错过。 于是他几步冲上前来，特别狗腿子地就解开胖子肚子上的锁扣，作势就要把两个人就扣在一块儿。 “我去，胖爷，您真是天才啊！”吴天真不操作不知道，一操作才发现，胖子虽然粗，但张启灵腰细啊，这锁扣虽然显得紧巴了一点儿，但是居然真的能扣上两个人。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大问题。 可能是束缚住两个人对这锁扣实在是太过于挑战，吴天真操作上以后突然发现—— 这锁扣好像解不开了。 他“咔咔”拔了两下，锁扣纹丝不动，小吴脸上不禁流下冷汗。 ……我去，这玩意儿怎么突然掉链子了，我靠不要啊啊啊，要真这样下去小哥会鲨了我吧？！ 他脸色极度变换，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一样隐隐又露出那种即将化身尖叫鸡的趋势。 张启灵并不想再让自己的耳朵受到折磨，他的头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实在没有那种给自己找罪受的爱好。 于是吴天真嗓子里的尖叫刚酝酿一会儿，就看到那只熟悉的手伸了下来，附在锁扣之上。 然后也不见什么复杂操作，只是看着很轻柔地一掰—— “咔吧”一下，这金属锁扣已经直接从中间被掰断了，断裂处露着惨白的金属截面儿。 吴天真一时感觉浑身上下冷嗖嗖的，总忍不住幻想那手要是用来掰自己脑壳子需要多长时间掰断。 他看着小张面无表情地把那个刚刚还让他和胖子亲亲蜜蜜的钩锁冷酷无情地丢在地上，迈开长腿直接从他们旁边儿走过去，心里油然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劫后余生的感觉。 然后他又意识到一件事—— 他们刚刚好像把小花准备的一根登山索搞坏了。 吴天真缓缓抬头看去，正好看到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解雨臣。 显而易见，他们这番“玩闹”，迫害的不是小张也不是胖子，而是无辜的金主小花。 吴天真：……（讨好的笑容） 在金主大人的威压下，恐怕任何强人都得俯首称臣。 ……除了小张。 他作为直接破坏锁扣的罪魁祸首，却在众人之间保持了异常的平静，那张脸无论从上下还是左右看过去都是如出一辙的无辜和淡然。 他平平无奇又嚣张至极地从金主恐吓现场穿过去，又走到崖边儿平平无奇地拿起了一根登山索扣在自己腰上。 一切都看着很平平无奇，就好像他只是路过菜市场买了根油条。 但是在地上低头挨训的吴天真看着看着却突然瞳孔地震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场面如此熟悉，让他dna深处的一幅画面儿瞬间就冒了出来。 “我靠，小哥，你别啊啊啊啊——！” 尖叫鸡重现江湖，但没啥用。 张启灵在这一刹那就仿佛跟着失忆一起把听觉也丢掉了，他面不改色就是一跳，动作潇洒，表情管理也完美，但就是看着让人火冒三丈。 与知道改变不了就直接躺平的张海客不同，吴天真是无论看了多少遍都习惯不了张启灵这种强到突破人脑壳子的行动力。 他一个猛子窜起来：“小花等等，等会儿再说，我先——” 然后他慌慌张张又手忙脚乱地以一个一看就菜但又一看就很急迫的姿势爬下去了。 解雨臣：哇哦。 解雨臣面色奇异地看着这一幕，刚想调侃一下这两个人奇特的相处模式，又突然想起那两天相处中张启灵给他造成的无语。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下子就理解了不少。 《回家的·诱惑》那魔性的旋律又在脑子里回荡起来，解雨臣勉强压下那些声音，从包里又拿出来了备用的登山索。 ……事情也真是奇怪。 他看着急吼吼下去找金银财宝的胖子，没忍住还是笑了。 ……明明是他的探索，但是这几个人却一个比一个表现得着急。 第189章 攀爬 张启灵只是下去了没一会儿，待其余几人陆续下去，这崖壁上赫然已经布满了一层层新鲜的血迹。 腥臭的气息在潮湿的云雾间显得刺鼻，吴天真将鼻子往衣领里埋了埋，凑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 血迹上粘着几根灰黑色的长毛，质感很硬，甚至能拿来当绣花针串衣服， 就在他停在那里观察的时候，胖子“嗷嗷嗷”从他旁边儿跟个秤砣一样砸了下去，那速度，说是他根本没拿登山索吴天真都信。 “我去，这是激发多少潜力啊……”吴天真再一次被胖子对金银财宝的执念震惊，他心里暗搓搓地想着拿吴山居的古董摆件儿诱惑胖子给他看店的可行性，手下慢腾腾地就要继续往下爬。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飞鸟一般轻轻落在他旁边儿，解雨臣的声音透过云雾传过来。 “吴天真，”他的嗓音里还是带着笑，在崖间的风中显得有些模糊，“你带武器了吗？” “啊？啊！”吴天真下意识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武器包，发现匕首和枪都好好的在那儿，“带了，怎么了吗小花？” 回复他的，是一刹那穿破云雾如利刃般直直刺来的龙纹棍！ 解雨臣未曾言语，手上已然起了攻势，那龙纹棍在这一刻彻底证明了自己并不是一根看着好看的装饰品，那上面闪烁的寒光吴天真毫不怀疑曾经沾染过不少鲜血！ 吴天真陡然一惊，下意识跟个树袋熊一样抱紧了手中的登山索，整个人趴在崖壁上。 龙纹棍不改方向从他背后一掠而过，带起一缕细细的血，而随之而起的尖利嚎叫更是让吴天真浑身一抖！ ……猴子！这崖壁间有很多猴子！ 进山时解雨臣的警告突然浮现，吴天真一瞬间明白了张启灵下来后在斩杀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准备好，它们过来了。”而此时解雨臣已经收回了龙纹棍，他顺势一甩甩掉上面的血迹和杂毛，眼神凝重地向上方看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如同催命符。 这些猴子在云雾中似乎没有声息般神出鬼没，此时却能发出如此大的声音，只能说明一件事—— 现在从上面下来的猴子，数量太多。 吴天真一个激灵拔出枪来，他虽然每每嘲讽自己是个菜狗，但其实那只是相对而言。 经过黑眼镜的训练（折磨）过后，他的身手好了不少，至少比起普通人已经强了一截儿。 眼下根据声音开枪，倒也让他打死不少猴子，他不敢恋战，蹭蹭蹭往下滑，一时竟然也赶上了胖子刚刚的速度。 ……由此可知，不仅求财的欲望能激发人的潜力，求生的欲望也能。 解雨臣此时展露出了与精致外表完全不同的武力值，清除了自己周围的猴子后还能抽出手给吴天真清理那些漏网之猴，鲜血一丝丝环绕在他周围，让他那张脸显得锋利。 吴天真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发小还有这种身手，一时有些恍惚。 吴天真：……根据夹逼定理，如果左右两边儿都是大佬，那中间也应该是大佬才对啊……为什么我就不是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形式看着一片大好，但很快，吴天真发现了不对。 他手下的登山索，正在从上往下不正常地颤抖！ 这是——！！ “小花！”吴天真猛地抬头，看到解雨臣正用一个非人的身体旋转角度踢飞一只猴子。 这个场景让他觉得有些眼熟，但他没时间分析，而是急急开口喊道：“我们得赶快下去，这些猴子正在上面咬我们的登山索！” 声音刚落，手中的绳索颤抖突然停止。 吴天真心知不妙，但身体跟不上脑子，转眼间一阵失重感就袭卷而来！ 他匆忙用手扒住一块儿石头，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石头跨嚓一下居然直接脱落下来，跟那违章建筑一样一点儿都不牢靠！ “卧槽！”他脱口而出，一下子没控制住身体直接摔了下去。 然后脖子上熟悉的束缚感传来，他的身体猛地在空中顿住。 张启灵不知道什么时候折了回来，正好拎住了掉落小吴命运的后脖颈。 此时他一手拎着吴天真，另一只手挽着绳索，黑金古刀因此只能委委屈屈别在手心里，那上面一缕缕猴血正缓缓滑下，顺着张启灵露出的苍白手臂没入深处。 “小哥，你没事吧？”吴天真说这句话已经成了习惯，但他说出口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不对。 ……他自个儿刚刚才从上面掉下来，全靠小哥救命，这突然来一句“你没事吧”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呢？ 但好在张启灵还算配合，没有像胖子一样嘲笑他的菜狗本质。 他手臂猛地用力将吴天真提起来，换了一个不会太勒脖子的拎人姿势，然后才开口道：“没事。” 解雨臣此时也已经落了下来，他看了一眼生无可恋的吴天真，确认没什么损伤后朝张启灵点了点头。 两人没说什么，只对视一眼就齐齐松手，以一种极其迅速也极其危险的方式向下快速攀移。 张启灵手里的小吴并没有影响他的速度，解雨臣也悠闲地甚至能空出一只手抽猴子。 吴天真跟个挂件一样在风中吊着摇曳，看着这一幕，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丝明悟—— 所以，原来刚刚他们下降得那么慢，完全是因为人家小花在等他啊…… 吴天真：……今天也是对自己认识更清晰的一天呢。 下面的猴子已经被张启灵清理得差不多，几人越往下落越能闻到冲天的血腥气。 吴天真落地站稳，松了松领子喘气，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脚下好像诡异的软绵绵的。 他低头看去，却发现他脚下赫然是一层一层堆叠的猴子尸体！ 云雾遮挡导致他看不清太远的地方，但只看足下也能判断出张启灵的刀下葬送了多少猴儿。 腥臭的血缓缓蔓延开，就像是一张猩红的蜘蛛网。 第190章 登山索 “好家伙……” 吴天真小心翼翼地找了一块儿稍微平坦的地方站好，蹲下身仔细观察起来。 这些猴子确实在禁地的力量下发生了变异，只见那张本应该健康泛红的脸此时显得乌青，配着那些灰色的毛发显得很像是一种白毛僵尸。 它们的牙齿格外尖利，上面长着锯齿般的倒刺，但它们的手足却诡异地退化成圆润的指节，看上去越发像是人类的手指。 一般的动物被诡异化后都会加强自己爪牙的攻击性，像是这种猴子把自己手足弱化的可以说吴天真是第一次见。 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想来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没了锋利爪子的猴子，想必攻击强度会下降很多。 “话说，胖子呢？”研究完猴子，吴天真直起身，这才发现队伍里好像少了一个重磅选手，“小哥，你刚刚下去看到他了吗？” 吴天真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担忧，他有点儿怀疑这些猴子的食谱，并且总感觉胖子那三百斤的肥肉就像是唐僧肉一样引猴垂涎。 张启灵正和地上一只死不瞑目的猴子对视，不知道他们跨越种族和生死都聊了些什么，吴天真甚至一瞬间感觉张启灵会给那只猴儿合上双眼。 听到吴天真的询问，张启灵放弃关心死去猴子的心理健康，缓缓抬起头想了一下。 他仿佛在迷雾里辨认了一会儿，然后他伸出手指了一下一个方向。 “在，找东西。” “找东西？这鬼地方他能找什么？”吴天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大脑现在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疑惑，但是却还忙里偷闲抽出百分之一吐槽了一下小张的语言艺术。 ……绝了，小哥这断句水平越来越高超了，别说听多了还觉得好像有种独特的韵律感。 张启灵不知道小吴的脑内思维已经发散到了什么程度，他注意到吴天真迷茫的神色，沉吟一下，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 黑金古刀在手中微微一震，席卷的刀气瞬间如同飓风朝着远处迸发开来！ 那个方向弥漫的云雾眨眼间被全部驱散，露出一条清晰的小道！ “卧槽！”吴天真猝不及防被卷起来的云雾迷了一眼，他呛咳了两声，抬起头无语地看向小张。 小张很显然没有预料到事情的发展，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丝心虚，那双眼睛微不可察地避开了吴天真的视线。但很快，他又看了回来，神色也重新变得冷静。 吴天真仔细看了两眼，分明觉得此时小张的脸上写了一行大字： （你好菜。） 吴天真：……你变了，小哥，你冷漠得让我害怕。 而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声音响起来。 那个刚刚被清理出来的方向，无数猴子尸体中，一个黑影缓缓浮现出来。 “哐当——” 黑影臃肿至极，看上去就像是黑熊一样庞然，它颤动一下，似乎是往前迈了一步，浑身上下随之抖动，发出了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吴天真一瞬间以为这是猴子霸王找来要为它惨死的猴子猴孙们报仇了，他刚刚打猴子已经打顺了手，此时下意识已经把枪举了起来。 然后下一秒—— “卧槽了，你他奶奶的瞄胖爷我还瞄上瘾了！！？” 胖子的声音突然从那一堆黑乎乎里冒了出来，他的嗓门拉高，听上去对吴天真“热情”的拔枪欢迎仪式特别“满意”。 “看上去胖子的收获不小。”解雨臣仔细用白布擦干净龙纹棍上的猴血，确认没有污渍后才把棍子收回袖口别好。 他的仪表仪态管理学可以拿上满分，此时在场的几人里，只有他的衣服上还是干干净净的模样。 ……虽然张启灵的身手也可以做到一尘不染，但是，他习惯用衣服擦刀。 黑金古刀和兜帽衫的争宠战争，这次是黑金古刀的胜利。 吴天真听到解雨臣的话，又仔细辨认一下，才发现那黑影赫然是全身上下都套满奇怪物件儿的胖子，想来那些物件儿就是胖子在这舍身崖底翻到的宝贝儿。 他一下子就想起在张家圣地葬区时他差点儿爆了胖子头的往事儿，心里忍不住一阵心虚，手下飞快已经把枪藏了起来，试图装作岁月静好。 “……你别以为你藏起来胖爷我就看不到了，我眼神好得很！！” 胖子此时终于艰难走到了几人眼前儿，只见他此时浑身上下金碧辉煌，每一个物件儿都让他擦的油光锃亮，看上去他就好像是一个奇形怪状的尊贵塑像。 “我靠，累死胖爷我了！”他往地上一坐，那些东西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地上的猴子此时成了最好的地毯，胖子挪了挪腚，找了一个对他金贵屁股最友好的位置。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你就找了这么多？”吴天真下意识遗忘了刚刚的嚣张之举，他数了数胖子身上的东西，忍不住咂舌，“这么沉，你走路都是难题，根本拿不出去啊？” “天真，你这是什么意思？！”胖子却突然佯装愤怒，他嗷嗷地打抱不平，“你看不起我胖爷可以，但是你看不起我们小哥儿我可是就忍不了了！” 胖子说着说着眼神儿“嗖”得一下定在了张启灵的身上，他和茫然看过来的张启灵对视一眼，坚定地发出兄弟情深的声音。 “就这点儿东西，小哥要拿走那简直就是一根小拇指头的事儿！是不是啊小哥？” 张启灵：……？ 此时的张启灵正在用衣角擦刀，黑金古刀洋洋得意地把身上那些顽固的灰都抹到兜帽衫上，开心地格外明亮。 那耀眼的刀光反射到张启灵脸上，让上面那清澈的呆滞显露无疑。 “……去去去，别什么都往人家小哥身上揽哈！”吴天真感觉自己再看一眼呆滞小张就会笑出声来，他推了推胖子，“我们等会儿还得继续往下探索，你快先把这些东西找个地方放好，这也太累赘了。”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吐槽出声：“你现在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个米其林轮胎人。” “？你在这儿打广告人家知道吗？”胖子反唇相讥，但动作上却还是老实地把东西都从身上薅下来找了个靠近崖壁的地方放好。 他仔仔细细地拿几只猴子的尸体盖住东西，还对着那几只猴子拜了两下：“猴儿先生猴儿女士，大人有大量帮着看会儿东西呗，等咱们回来给你们烧几根儿香蕉！” 猴子尸体没有回应，他权当这几只猴子已经答应了，于是喜气洋洋“跨嚓”一下背着包儿就打算开走。 而就在几人迫不及待要冲进迷雾之时，沉默已久的金主大人发话了。 “我说哥儿几个，”解雨臣抱着手臂看过来，温和的语气却带着恐怖的气势，“是不是忘了什么啊？” 吴天真几乎瞬间就顿在了原地，旁边儿是一起顿住的胖子。 张启灵还恍若未觉地往前走，被他俩一把薅了回来乖乖站成一排。 ……他们忘了把登山索收回了。 第191章 菜狗 心虚吴胖和茫然小张收好了绳索。 这次探索虽然是解雨臣提供了全部资金和装备支持，但是吴胖张三人说起来完全是来帮忙的，倒也不至于把花儿当金主。 但是—— ……但是小花在打张家内族的时候几乎提供了全部战略后方支持啊啊啊！ 吴天真在心里尖叫鸡呐喊，他有幸参观过那些金额计算，差点儿没被那个恐怖的数字吓到逃离人世。 那场战争归根结底是为了营救张启灵而发动的，虽然解雨臣没提过让他们承担金钱花销，还曾经说过他也在战争中获得了好处，但吴天真和胖子还是不能就因为这个忘记人家的恩情。 这一下莫名的金主威压就此产生。 不过吴天真和胖子谁也没跟张启灵说过这件事，甚至就连那场战争也没丝毫提及，因此张启灵就成了在场三人里最茫然也最嚣张的人士。 茫然嚣张人士收完了绳索，自发走到最前面探路，他这个习惯即使失忆也没有丝毫改变，可见大概是已经刻进了dna。 但这迷雾云气实在遮蔽视野，几个人几乎绕着崖底整个儿转了一圈儿，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满地只有躺尸的猴子、灰扑扑的石头、枯草杂藤和蒙上灰尘的金银珠宝。 走了一大趟路，探索进度条一点儿没动，胖子倒是喜滋滋地又穿了一身古董，美的差点儿没高声歌唱《好运来》。 “话说小花，你是怎么确认普贤菩萨铜像这里有问题的？”吴天真停下咳了两下，这里的雾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异常呛人，他走着走着就感觉自己的肺里沉闷不已，只想撕心裂肺地咳一阵儿。 “也许我们可以根据问题的表象来找到它的诱因。” 解雨臣闻言停下脚步。 他抬头向上看了一眼，但云雾遮蔽已经看不到那尊铜像。 “其实并不是什么太过深奥的原因。” “这里之前是非常著名的景点儿，各种铜像鳞次栉比。”他又拿出地图来，指了指上面几个地方。 “这些地方之前都有铜像，但现在已经在禁地的消磨下踪迹全无了。” 吴天真脑子转的很快，只此一点已经明白了全部：“我懂了……各种铜像都毁坏了，但那尊普贤菩萨铜像却还完好无损！” ……虽然它上面的金漆脱落，但那完全是长时间没有保养的正常现象，并不是在禁地作用下损坏的。 那尊铜像的主体部分，依旧坚固无比。 这确实不是什么太难思考的问题，但其中显露出的异常又突出无比。 吴天真正暗暗思考普贤菩萨铜像可能存在的隐秘，耳边却突然传来胖子的声音。 “卧了个槽！”胖子知道这些很费脑子的东西自己不很擅长，此时直接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这普贤菩萨这么牛逼？！”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刚进禁地时大言不惭的狂言，一时感觉自己的处境危险至极。 “菩萨您别计较，童言无忌啊菩萨！” “？您这跟童言有半毛钱关系吗？”吴天真看了眼胖子粗糙的脸皮子，没忍住打断了他厚颜无耻的装嫩行为。 但没想到胖子言之凿凿，自信得很：“怎么说的？跟菩萨他老人家的高龄相比，那我现在简直就跟刚刚出生一样纯洁无瑕！” “我去……”吴天真甘拜下风，“您是真强，是我招待不周了，下次咱出门我得记得给您带上婴儿纸尿裤一起。” 吴天真嘴里说着玩笑话，但脑子里对于这里的思考一刻没有停歇。 “……我们都聚在这里不行，要不我们散开找一下线索吧。”他提议道。 吴天真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他把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周围几人的眼神如同探照灯一样“刷”得就聚了过来。 “哇哦，”解雨臣面色奇异地看了吴天真一会儿，“吴天真，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聚在一起？要不要有奖竞猜一下？” 胖子紧跟着对吴天真进行打击：“绝了天真，您这简直是恐怖片主角独有的觉悟啊？” “在这三步以外睁眼瞎的地方儿提出散开，绝，太绝了！” 张启灵倒是没有太过嘲讽，他一向言简意赅：“不行。” 小张虽然只说了两个字，但是他冷漠的语气里那毫不掩饰的拒绝已经如同利箭般刺来。 吴天真感觉自己被伤到了，但是可恶的他又因为深知自己的菜而没办法反驳。 “……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吴天真还是贼心不死，他从包里掏出来一个高强手电筒，“这里不就是烟雾大了点儿吗？我一直打着这个手电行了吧？保准让你们一直看到我的位置！” 他的声音实在是诚恳，最容易被蒙蔽的张启灵显而易见有些动摇。 但他握了握黑金古刀，又从黑金古刀那冰冷的刀柄上找回了自己冷酷无情的心境，于是他面对吴天真期待的眼神，还是冷酷地说道： “……我和你一起。” “你，太弱了。” 吴天真：…… 此时此刻，面对来自小张的直接言语打击，吴天真莫名其妙的开始思念黑眼镜。 ……虽然那个狗人的操作迷惑了一些，但是他的训练确实有效啊！ 张启灵和剩下两个人点了下头，那两个人立刻带着对小吴的嘲笑散开各自找线索了。 嘲笑声有点儿大，估计来自胖子，跟闷雷一样响在吴天真耳朵边上，经久不散。 吴天真：……好兄弟。 张启灵不管吴天真的小忧郁，他也对崖壁有所怀疑，于是他伸出发丘指，缓慢又仔细地开始顺着崖壁摸索。 吴天真就在他旁边儿检查石头，左右两边都没有异响，暂时是安全的。 但就在小张稍稍放松的一刹那—— 往旁边儿溜达了两步的吴天真居然“跨嚓”一下，直接不见了踪影？！ 他脚下那些猴子尸体居然严严实实遮住了一个大洞，吴天真走上去的一瞬间破坏了那岌岌可危的平衡，直接连人带猴儿掉了进去！ 看着大洞的张启灵：？？？ 吴天真一路“嗷嗷”地掉了下去，结结实实摔在猴子尸体的软垫上。 这个洞不太深，他忍痛爬起来，只觉得眼前一片乌黑啥也看不清。 “我靠，这么邪门儿吗？”他忍不住嘀咕一句，熟练地想要走到洞边儿给即将跳下来的小张让路。 洞边儿的土冷硬无比，他摸了一下，忍不住缩了下手。 但就在这时—— 他缩回的手猛得顿住，被迫停在了半空中！ 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扣住了他的肩膀。 第192章 故人 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玩意儿抓住了自己的肩膀，吴天真一瞬间起了一身白毛汗。 他的手电在刚刚掉进洞的时候一时惊吓摔在外面，此时似乎是被那些猴子尸体勾住掉不下来，导致他根本没办法看清这里的情况。 峨眉山猴子霸王的想法又一次浮出脑海，但鼻翼周围却没有那些猴子身上都有的腥臭气。 ……我靠，这猴子霸王还挺干净的，难不成它们猴子部落是靠干净程度选大（dài）王吗？ 脑子里乱糟糟跑了一堆想法，但吴天真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很快的。 不管后面是个什么邪门儿东西，总而言之先给它一肘子！ 这想法一起来，他哐得一下就往后面来了一肘击！ 这一下用的力道几乎凝聚了吴天真全身的力气，他甚至因为过于用力导致整个身体都随着手肘向后歪了一下。 根据他对那些猴子的武力值判断，这一下要是砸中足够让那个猴子霸王吃痛松手。 到时候他一个打滚脱离危险猴子的绑架，然后小哥再下来给那猴子霸王一个致命打击—— 吴天真：哼哼，我今天就要让你这只猴子知道为什么你的屁股这么红！ 计划非常详细，吴天真把那一肘子怼出去以后就做好了进行下一环节的准备。他全神贯注盯着前方，找准了一个适合的位置就打算纵身一滚—— 一滚—— 没滚动。 他怼出去的手肘被后面那东西直接按住了，按得严严死死，没给他留一点儿挣扎的余地。 吴天真：……我靠靠靠靠靠！ 来不及细想，他已经侧身一脚踢了出去！ 手肘被人控制，这一脚极为扭曲，吴天真几乎听到自己老腰发出的咯吧声，也因此，理所当然的，这歪歪扭扭的一脚被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两次攻击全部落空，但吴天真却没时间去关注自己的攻击准头大事。 这一脚侧踢让他正好翻过了身子，此时再看过去，他后面的根本不是他想象的毛茸茸的猴子霸王。 ——他后面的分明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这人隐没在黑暗的角落里，只能看到穿着一身黑衣，再多了的细节是一点儿都看不清楚。 吴天真在这儿跟翻身咸鱼一样一阵翻腾，那人的手却还是如同一只铁钳一样死死拧着他的手肘弯，让那里一阵阵剧痛不断袭来。 ……离大谱了，这深山老林，猴子满地的，居然还他妈有个活人？！ 等等，这真的是活人吗？ 心中惊悚，吴天真已经开始觉得以自己邪海王的威势，眼前这个人形封建余孽的道行定然不会低于千年以下。 心中的尖叫鸡跃跃欲试，但就在这时，他一抬头看到上方一个黑影迅速落了下来。 这黑影的身份不需要多想，吴天真一瞬间安了心，他极其熟练地在张启灵一脚踢向神秘人的刹那用自己炉火纯青的驴打滚技术躲到角落。 激烈的碰撞声响起，那人很显然在张启灵的攻势下已经无暇再顾及逃跑的吴天真。 这山洞黑漆漆见不得光，张启灵和那神秘人又都一身黑衣，吴天真躲在角落里，凭借自己凡人的视力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他只能看出，两个人在一番肢体缠斗后，如闪电般同时拔出了武器。 兵刃激撞带起道道火花，一闪一灭，像是在漆黑空间划过的流星，有着极度的力量美感。两个人在打斗时都保持了一致的缄默，显得这场战斗像是一场震撼人心的表演艺术。 但吴天真却越看越心惊。 ……这个莫名的神秘人，居然能和小哥纠缠这么久？！ ……这怎么可能？！ 虽然这里黯淡无光的环境会对小哥造成一定干扰，但是凭借小哥的身手，就算什么都看不见也完全能靠听力压制对手。 眼前这个神秘人，非常危险！ 吴天真心知不对，暗暗咬紧牙关，手里已经缓缓拔出了匕首。 这么个不知情况的地洞里，他根本不敢开枪，但是手里拿着匕首，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插入战局，一时间吴天真空有一腔帮忙的心，却只能在原地焦急万分。 而就在这时，只听几声清脆的“咔嚓”声，就像是骨骼被掰断的声音！ 吴天真心中一紧，下意识已经担忧地喊了出来：“小哥——” 但有一个声音忽的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其中带着浓浓的惊愕和不解。 “嚯，哑巴，你不至于这么狠吧？多大仇多大怨啊？” ……这，这声音？？！“蹭——” 一道赤红的火苗升起，照亮了那神秘人的面庞。 只见熟悉的墨镜赫然出现，紧接着是属于黑眼镜的那张玩世不恭的脸。 他此时一只手微微举起，手里正握着一支燃着火苗的打火机。 而他的脖颈上，黑金古刀正稳稳抵在上面，只再往前一点儿就能将黑眼镜的脖子割破。 张启灵没有说话。 他平静地注视着黑眼镜的脸，眼神中逐渐带上一丝迷茫，可他手里的刀还是一丝未动，紧紧逼着黑眼镜的命脉。 ……这个人有些熟悉。 张启灵直觉这个人自己过去认识，但是心中隐约缠绕的那丝嫌弃感却让他不敢稍微放松。 这种潜意识里的非正面情绪代表了不确定性，而眼前这个人又太过危险。 ……他不能拿吴天真的生命冒险。 场面一度凝滞，而此时，因黑眼镜出现而震惊的吴天真突然发现了不对—— 张启灵现在，反常地是只用一只手举着黑金古刀，而他的左手臂，正如同失去全部力气一样垂落在身侧一动不动。 吴天真一惊，下意识忽略了奇怪出现的小黑：“小哥，你的手怎么了？” 他急吼吼就冲过去想托起那只手，但黑眼镜却突然出声阻止了他。 “我劝你别那么干。”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戒备的张启灵，又带着痞笑转向吴天真，完全无视了那把锋利的刀。 他虽然笑着，但语气却很严肃。 “他刚刚在被我控制住的情况下强行对那只手使用了缩骨摆脱束缚，对战状态下那么干，现在他虽然恢复原状，但那只手估计已经痛到没办法动弹了吧。” “黑眼镜，你说什——” “啊呀，”黑眼镜突然露出一脸失望，“本来想着说趁现在在黑暗里改变一下胜负比，结果被苦肉计打败了啊，黑爷我果然还是太善良了～” 他又看向张启灵，此时的张启灵显然因为吴天真刚刚叫出的名字而有所犹豫，手里一直贴着脖子的刀也松了松。 吴天真心里担心张启灵的手臂，但又想着要跟黑眼镜解释一下张启灵现在的状况，乱糟糟间却突然听到黑眼镜开口说了一句话。 “不过看样子，这段儿时间的胜负比可以一键清零了。” 第193章 流泪狗狗头 “你，你知道了？”吴天真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黑眼镜话里的意思，他磕磕巴巴地开口，“你怎么——” “我靠，这他奶奶什么情况？”胖子的大呼小叫突然从洞口传进来，“刚刚这儿有洞吗？难不成普贤菩萨他老人家打算显灵，给咱们准备了一份儿大礼？” “我觉得不是，”和被金银财宝蒙蔽的胖子不同，解雨臣还是清醒的，他在上面看了一圈儿，敏锐地发现了那只凄惨挂在猴子尸体上的手电，“应该是吴天真那边儿出了意外。” ……有张启灵在旁边儿，一般来说意外这个词应该是和小吴绝缘的。 一般没意外，那很显然现在就是二般情况了。 胖子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估计又是那买彩票不灵，其他的一叫一个准的邪门儿体质在发挥作用，没忍住叹了口气，附身趴下去对着洞口就是一通大喊。 “小吴！吴老师！天真少爷！还活着吗？！！” 吴天真：？？？ 吴天真刚刚听到两人声音的喜悦在这一句灵魂问候下荡然无存，他哽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回复“活着”还是该回复“死了”。 纠结了半天他决定直接开骂。 “死胖子你咒我呢？我现在活得好好的！！！” 无厘头的对话冲淡了洞里的凝重，张启灵现在已经确定眼前这个叫黑眼镜的人大概没什么威胁，于是默默收起黑金古刀，自顾自靠在侧壁上休息。 左手经过这一段儿时间的静止已经恢复不少，除了疼痛感以外已经能够正常使用，但是如果可以，他还是暂时不想动弹。 身边传来打火机扣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扰人心神。 张启灵缓缓看过去，只见那个莫名其妙从洞里冒出来的黑眼镜正花式转动着打火机。 漆黑的机身在戴着半指手套的指间腾挪，显得很是花哨。 “啪”得一下，打火机停住，被一把扣在掌心。 黑眼镜不知道在刚刚那段儿时间里想了什么，自出现以来一直笑嘻嘻的表情也沉寂下来，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莫名可怖。 他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张启灵也没有心思主动和新出现的人物交涉，他收回视线开始盯着脚底那块儿地面发呆，一时之间这个角落陷入了深沉的安静之中。 这种寂静一直在吴天真和上面两人交流完信息后才被打破。 “小哥，黑眼镜，我们先上去吧。”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一时不清楚这两个大佬之间现在到底属于什么状态。 他悄悄瞥了一眼张启灵的左手，那只手现在正被随意地揣进兜帽衫口袋，看上去应该已经好了很多。 吴天真松了口气，但是他也知道现在的张启灵可能不太适合带他上去，于是他看向黑眼镜，表情几度扭曲后才定格在了“谦虚谨慎，温和有礼”上面。 “黑眼镜，那个，能不能麻烦你……”他艰难地开口，“麻烦你带我上去一下？非常感谢。” “啊？什么——？”刚刚还面色暗沉的黑眼镜却在一瞬间展露出一副要多欠揍有多欠揍的笑脸，他夸张地伸出一只手作喇叭状放在耳朵旁，做作地大声喊道： “哎呀，黑爷我这耳朵刚刚可能是给哑巴打聋了，这怎么什么都听不见啊？” “喂？喂？！你说什么？要不你再大声点儿说一遍？” 根本没攻击耳朵的小张：……？ 感觉自己被针对的小吴：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吴天真一堆话堵在嗓子口儿，最终还是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嗓子喊道：“麻烦你带我上去一下！谢·谢·您·了！” 这一道儿动静他是尽量凑近了喊的，自己的嗓子疼不疼无所谓，能把这个狗人的耳朵真的震聋了最好。 一直处于茫然状态的张启灵莫名感受到了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微不可察地往旁边儿挪了一点儿，一只手搂紧了怀里的刀刀。 胖子在上面毫无兄弟情义地发出杠铃般的笑声，吴天真耳朵尖，甚至震惊地在杠铃笑声中捕捉到了来自解雨臣的几声轻笑。 吴天真：等等，不是吧，小花？？！ 而就在这欢乐的气氛中，黑眼镜终于表示自己成功听到诉求了。 他把打火机塞进兜里：“好吧好吧，谁让黑爷我人好呢？既然你都这么恳·求了～” 黑眼镜嚣张地在“恳求”两个字上重音，然后嬉皮笑脸地拎着小吴蹭蹭几下跃出了地洞。 吴天真一落地就窜到了胖子和解雨臣那里，誓要用强悍的兄弟情战胜来自黑眼镜的迫害。 但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好兄弟屏障，漏风。 “呦！黑爷！好长时间没见了！”胖子首先投敌，他笑呵呵地迎上去，下意识就想顺着自己的习惯跟人家勾肩搭背，但是动作到了一半儿发现这老伙计的身高超出了平均水平，于是只能作罢。 “怎么想到来这儿了？”胖子说到这儿突然压低声音，“好家伙，这儿不会还有什么隐藏已久的大宝藏吧？” “嗯，宝藏倒是没有～”黑眼镜跟凯旋的英雄一样嚣张地混入小吴的好兄弟群里，他微微侧腰倚住胖子的肩膀，一只手托了托墨镜。 “这位是？” “来来来我介绍一下，”胖子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这位是天真的发小，解雨臣，我这边儿一般叫他花爷。” “花儿爷，这个是小哥儿之前一起探索禁地的搭档，黑眼镜！” 胖子的介绍不长，也没多说，他知道这两个人都不是会听别人介绍的人，他们更倾向于用自己的眼睛去判断。 解雨臣跟黑眼镜点了下头，黑眼镜上下扫视一眼解雨臣身上看似普通实则昂贵的衣着，突然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让旁边暗搓搓围观的吴天真来看，就完全是“发现一个金主”的穷鬼的笑。 果然，黑眼镜下一秒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儿。 “这边儿黑眼镜，盲人按摩，盲人二胡，盲人滴滴打车，盲人收破烂，墨镜售卖业务应有尽有～” 他伸出两根手指搓了一下：“业务能力强，童叟无欺，随叫随到哦～” 吴天真：……我去，你可真能发现商机啊？ 他无语地看了一会儿，却发现张启灵此时还没有上来，他心中一丝恐慌又升起来：“小哥，你还好吗？” 洞里寂静无声。 吴天真心中的恐惧愈来愈浓，已经打算再跳进去，但就在这时—— “哎哎哎别叫了，他不会上来啦～”黑眼镜的声音悠悠传来。 “……不会上来？为什么？”吴天真悚然一惊，脑子里逐渐想到了小张在下面伤重难愈倒地不起的悲惨画面。 但下一秒，黑眼镜的话打破了他的幻想。 “嗯？你们不是来这儿找禁地秘密的吗？”黑眼镜露出一个故作惊讶的表情，“哎呀，我刚刚忘了说吗？禁地的深层入口——” 他指了指那个刚刚吴天真感谢两次才得以脱身的大洞。 “就在这个洞里啊～” 吴天真：？？？？？？ “要不你以为我在下面干什么，难不成我还能是一不小心失足摔下去的不成？” 黑眼镜还要火上浇油，让吴天真岌岌可危的理智更加不平衡。 而此时，小吴才明白过来小张不上来的原因—— 他肯定是已经在刚刚的打斗中发现问题，因此不愿意再多花费力气上地面了！！！ 吴天真：小哥！！！！（流泪狗狗头） 第194章 白玉 就算吴天真在心里已经把黑眼镜塞进麻袋里棒打八百遍，但禁地还是要继续探索的，他只能带着小吴专属的（毫无感情的）礼貌性笑容又跳回了洞里。 这一次做了充分的下落准备，他并没有像刚才一样摔个屁股墩，终于勉强在小黑面前维持了自己摇摇欲坠的尊严。 此时几人的灯光打上去，这个黑黝黝的洞穴终于暴露出了全部形貌。只见内部的土壁竟是呈现一种奇异的褶皱形态，看上去带着连绵的弧度，像是一种环绕起来的棕色海浪。 想来黑眼镜刚刚就是在这些褶皱的遮蔽之下，才那么完美的隐藏起来。 黑眼镜所指的禁地深层入口就在他刚刚站立的位置之后，那里应该有一些机关，现在已经被留守的张启灵解开，由此在土壁上露出一个外形粗糙的入口。 “小哥，小哥？”吴天真乍一眼看过去完全没有捕捉到叛逆小张的位置，他朝那个入口喊了两声，拿着手电筒加速走了进去。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叛逆小张并没有在此时发挥自己失踪人士的特长。吴天真只是远远张望了一下，就在入口往里十几米的地方寻找到了张启灵那一身兜帽衫的影子。 但奇怪的是，张启灵不知在地上发现了什么的样子，现在正蹲在地上，在那一片黑暗中艰难地观察着脚底的泥土。 吴天真见状连忙拿着手电筒快走几步赶了上去，帮助张启灵打光。 “小哥，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光束打在地上，吴天真瞅了两眼，怎么看都觉得那里只是最寻常的泥土。 听到吴天真的话，张启灵终于停下了扒拉泥土的手，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缓慢抬起头看了吴天真一眼。 他的左手还窝在怀里，用来挖坑的就只有一只右手，可能也是因为单手不太方便，吴天真敏锐地发现小张的一侧脸颊上赫然蹭了一缕黑灰，不知道是在墙上蹭的还是挖土的时候蹭上的。 黑金古刀被安安稳稳地放在一边儿靠着墙，并没有在此时发挥自己善于挖坑的作用。 这里的泥土并不干净。 按道理来说泥土都会带着点儿不干不净，但是这里的土格外肮脏，乌黑的颜色里搀着不少可以的灰色绿色，看不出来里面都是些什么。 吴天真悄悄瞥了一下张启灵沾了不少灰的衣服下摆，心里隐隐觉得小张之所以不用黑金古刀挖坑，并不是突然开窍意识到刀刀的作用不在于此，而是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脏到不能再用来擦刀，于是才勉为其难地决定亲自动手挖坑。 不过小哥，难道你没觉得，手脏了更难清理吗？ 吴天真有点儿想笑，但他忍住了，自从认识张启灵和胖子，他觉得自己憋笑的能力一天比一天进步，看样子马上就能登峰造极达到憋笑大师的地步了。 脏兮兮的小张看了憋笑小吴一眼，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他一向是一个实践快于行动的人，只见那对苍白的发丘指顺着泥土的沟壑缓缓摸索了一下，仿佛在寻找更适合的下手位置。 吴天真正要凑上前仔细看一下发丘指的工作流程，却见张启灵突然猛地将手指插入泥土中，然后顺势一扯—— 一个沾着泥土的，惨白的东西直接被张启灵扯了出来！ 那东西只露出半截儿在外面，剩下的部分还埋在泥土中，呈现一种细长的形状，在强光下乍一看像是一种玉。 很显然，这种和钱财靠边儿的东西往往带着一种能力——一秒钟迅速召唤一只王胖子先生。 “卧槽，这啥地方儿啊？聚宝盆吗？”胖子刚刚才和着解雨臣及黑眼镜下来，他们刚刚在上面拿猴子尸体简单隐藏了一下洞口，防止有其他猴子误闯进来捣乱。 此时他一进入口，几乎啥情况还没注意到，一双眼睛已经如同安了吸铁石一样“嗖”得一下牢牢锁在了那块儿白色的东西上。 “不愧是咱们小哥儿，就是勤俭持家！”他立刻美滋滋地冲上来，但心里多少还记挂着张启灵那只受伤的手，“小哥你边儿上歇着，看胖爷我给你表演！” 胖子那吨位一蹲下，立刻堵住了半条路。张启灵茫然但顺从地站起身，看着胖子一巴掌抓住了那个白色的东西深情抚摸，神色中隐隐带上了一丝疑惑。 胖子开始激情挖坑，看那架势甚至快赶上挖掘机。黑眼镜在旁边儿满面笑容地瞅着这一幕，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开始呐喊助威。 解雨臣略带嫌弃地离那些飞溅的泥土远了一点儿，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干净的白布开始嘻嘻擦拭刚刚搬运猴子尸体时沾上的猴血和灰尘。 他不知道到底在包儿里带了多少白布，擦完手后甚至又掏出来一条新的递给在一边儿杵着像是个好看摆件儿的张启灵。 正打算拿衣角擦手的小张：（缓缓接过白布） 小张的衣角：呜呜呜呜活下来了！（痛哭流涕） 几个人在这危险重重的禁地里面表现得好像是一群来踏青野营的小年轻，但此时此刻，吴天真却越琢磨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黑眼镜如此财迷心窍。看到有隐藏的宝藏居然毫无反应，还在旁边儿跟事不关己一样呐喊助威？？这合理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况还是跟黑眼镜这狗人有关。 于是正仔仔细细擦干净自己每一根手指的张启灵就发现小吴狗狗祟祟地挪了过来，跟地道战接头一样小声询问道：“小哥，胖子现在在挖的这个，到底是什么啊，你知道吗？” 张启灵： 张启灵终于从白布上移开注意力，又找回了看到胖子兴奋挖坑时的疑惑不解。 他仔细想了想： “死人。” “哦哦原来是死人，我说怎么等等，什么东西，死人？！！！” 吴天真差点儿没惊得一口气卡在嗓子里，他刚想把胖子拉出苦海，就听到挖坑能力极强的胖子“卧槽”一声喊了出来： “卧槽，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胖子那挖掘机一样的手速很显然在此时发挥了作用，以至于吴天真还没尝试拯救他，他就行动力极强地把那人脑壳子挖出来了。 人脑壳子扯出来的时候还拖泥带水的，把下面的各种零部件儿翻了出来，那个抢先登场的细长惨白东西终于揭开面纱，分明是那死人的一根指骨！！ 按道理来说，胖子和吴天真也算是见多识广，不至于认不出一根手指头，但是这指骨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不同于一般指骨的棱角，显得极其圆润，触手光滑，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儿白玉。 这骨头，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 “小哥！你刚刚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儿啊！”胖子捧着人脑壳子就怼到了张启灵面前。 面对他的质问，显然张启灵顿了一下，平静的语气中也带上了迷茫。 “你没问。” 胖子看着那张无辜的脸，一时陷入了沉思。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刚见到“宝贝”一时高兴，好像还趴下身子撅起嘴香了那手指头好几口，脸上逐渐戴上痛苦面具。 第195章 商业头脑 谁会指责一个迷茫的小张呢？ 显然胖子是不能的，于是他只能抱着自己受到伤害的少男心默默蹲到角落里怀念自己逝去的青春。 刚刚被小张无情抛弃到洞外的吴天真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子同病相怜的战友情，他叹息着拍了拍胖子的肩膀，终于明白了财迷黑眼镜刚刚的反常行为。 很明显，更加见多识广的黑眼镜跟张启灵一样只看一眼就看出了那“白玉”的真面目，但是难道你能指望一个小黑善意地提醒你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吗？ 吴天真：话说刚刚其实也是黑眼镜在玩弄我吧？小哥只是没来得及说话啊？！ 懂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黑眼镜！！ 黑眼镜：？ 几个人在这里莫名其妙地开始进行（谁也看不明白的）眼神对战，但刚刚一直远离战场的解雨臣却突然走上前，蹲下来仔细捧起了那些臭气熏天的骸骨。 脏污沾染上了那只刚刚仔细擦干净的手，解雨臣却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他堪称温柔地放下那些骨头，缓缓从一地狼藉里拾起一块儿腐朽严重的金属残片儿。 那残片儿上的文字已经看不清晰，但那些花纹却隐隐约约透露出熟悉。 吴天真远远看着那些花纹儿，脑海里一丝回忆猛地浮现，那些纹路逐渐与长白山战场中解家人身上的家徽重合起来。 小花说他是来寻找解连环的，这难道就是—— 吴天真没办法想象此时解雨臣的心情，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小花你没事儿吧？” 但出乎他意料的，解雨臣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却突然笑了一下。 “放心，我没事，”他就仿佛知道吴天真此时的担忧一般，直接解释道，“这个人不是解连环，他是当年队伍里的一个解家族人。” “虽然解家家徽上的花纹看上去相似，但是其实每一代人都是不一样的，解连环的花纹与这个不同。” “而且——” 解雨臣的神色沉凝下去，带着极度的认真。 “而且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来到这里的每一次，我都准备好了要带回解连环的死讯。” “这么多年，现在的我之所以还在坚持，只是想要对得起解连环，对得起解家。” “所以，就算他是解连环，你也不需要担心我，”他认真地将那些骸骨又掩埋起来，把那枚家徽收到怀中，站起身时脊背挺得很直，“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空间里一时沉寂下来，但很快，胖子又把气氛拉回了正轨。 他很显然是被解雨臣刚刚那番话和行为打动，完全遗忘了自己刚刚受伤的少男心，一个健步就跃了过来，非常欣赏地拍了拍解雨臣的肩膀。 这次的拍肩膀行动非常顺利，解雨臣的身高很好的配合了他。 “好！”胖子高呼，“花儿爷是条汉子！！” 这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反复回响，音色雄厚，听着就好像胖子马上就要与解雨臣桃园三结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了。 吴天真本来还沉浸在莫名的悲伤之中，但是一听到胖子这话，再把“汉子”两个字和解雨臣的长相联系起来，他一时感受到了一种又想赞同又想质疑的复杂情绪。 显然解雨臣本人也有些心情复杂，他欲言又止了一下，最后还是无奈地笑了：“那就谢谢胖爷夸奖了。” 这段插曲过去，几人收拾收拾继续前行。 黑眼镜仗着自己眼睛好使，嚣张地完全脱离了手电筒的光束，一直在黑暗的边缘游离，时不时冒出来证明一下自己尚在。 吴天真刚刚急着查看张启灵的状况，直接进了洞，没有和解胖黑三人留在上面，因此也不知道他们在上面交流了什么。 他瞅了一眼最前面已经没有影儿的黑眼镜，偷偷摸到胖子旁边儿：“哎，胖子！” “你们刚刚在上面说什么了？为什么——”他指了指前方，本想指黑眼镜，但是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动作只能指到在光束内引路的小张，于是又把手收回来放在眼睛上比划了一个墨镜的模样，“为什么他会跟我们一起啊？” 黑眼镜加入队伍实在是太理所当然，在队伍里表现得又太如鱼得水，以至于吴天真刚刚那很长一段儿时间里甚至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现在一发现问题他心里的疑惑直接就按捺不住了。 “哦哦，这个啊！”胖子配合地压低声音，虽然他们都知道这必瞒不过听力也超出常人的某人，但是总得做个样子，这叫做仪式感，“他好像又是来找东西的，不知道找啥，至于为啥他和我们一块儿——” “他在上面主动请缨，毛遂自荐，说自个儿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佳伙计，于是花儿爷就把他雇佣了，现在他的工资可是”胖子比划了一个手势，那个数字差点儿又把吴天真的魂吓出来，“这个数！！！牛逼吧？” “好家伙，要不是咱哥儿几个是来帮助兄弟的，胖爷我都要心动了！咱俩先不说，那小哥儿总得比那黑眼镜高一点儿吧？！” “我去”吴天真一阵无语，不知道是被黑眼镜的绝佳商业头脑震惊了还是被花儿的财大气粗震惊了，他俩挤眉弄眼了半天，队伍却突然停止下来。 前方，张启灵谨慎的看着远处的一团纠缠凌乱的阴影，辨认一下后轻轻吐出一个字： “树” 第196章 恋爱 “树？这地底下怎么会有树？”胖子下意识觉得这树上必有宝贝儿，但是就在他想要冲出去的一瞬间，他的嘴唇又回忆起来了刚刚和骨头架子深情款款，你侬我侬的感觉。 于是他一瞬间偃旗息鼓，感觉做人还是要谨慎一点儿，不能将自己一腔柔情轻易许诺给不明不白的玩意儿。 “小哥”他小声儿咨询在场的专业人士，“您看这棵树，它邪门儿吗？它适合成为胖爷我的下一位恋爱对象吗？” 张启灵：？ 显然张启灵并没有兴趣成为人类和诡异相亲活动的介绍人，他缓缓侧头看了胖子一眼，用平淡无比的眼神深刻表达了自己的无语凝噎。 经过这么长时间，胖子对张氏表情解读这门学说已经掌握得滚瓜烂熟，此时一看小张的模样，就明白这面无表情的表象下正隐藏着三分疑惑两分迷茫四分无语和一分嫌弃。 虽然解读得清清楚楚，但是胖子想了一想，还是觉得，那最后的一分嫌弃必定是他解读错误，小张必不可能嫌弃他！ “行了哈死胖子，别在那儿耍宝了，”吴天真调大了手电筒的亮度，把前面照得更清晰了一点儿，他一边跟着往前走了两步一边打趣胖子道，“还新恋爱对象呢，您还真不讲究。” “如果您这边儿是靠财力决定恋爱对象的，我倒是可以给您介绍不少好媳妇儿！” 吴天真没忍住露出一丝笑意，又很快敛去，装作一副认真对待的样子：“喏，那外边儿的猴子不是给您指引了不少古董宝贝儿吗？那简直倾家荡产来欢迎您了。” “更何况人家基数还大，男女老少应有尽有，还染了当下最流行的奶奶灰发色，那简直一家子都是时尚达人啊？您感兴趣不？要不咱们这就出去好好给您胖爷相上一个身家清白，身强力壮的好猴子！” 说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狂笑起来，其实他本来还能忍住，但是实在是胖子那仿佛吃了屎一样的神色太过于搞笑了。 吴天真笑的几乎眼泪都要出来，但是他还不愿意放小张一个人在那里独自美丽。 于是张启灵正在回忆里仔细寻找那些猴子的长相特点，就突然感到肩膀一重，吴天真已经搭了上来： “您放心，小哥虽然不能给您当婚姻介绍人，但是可以给您当证婚人啊？” “到时候我们全听胖爷吩咐，您看上哪只猴子我们就直接丢出小哥精灵球，让他去给您把恋爱对象逮回来，绝对指哪打哪，百试百灵哈哈哈！” 张启灵：？ 此时的张启灵已经从自己空荡荡的脑子里扒拉出来了峨眉山猴子的长相。 刚刚一刀一个的时候他只是惊鸿一瞥，并没有太过于仔细地琢磨猴子的美貌，现在认真回想起来，张启灵只觉得那一张一张犹如僵尸遍布青筋的猴子脸污染了他的眼睛。 随之浮出回忆的是猴子们的体味儿，那种仿若腐烂尸体，又像是在醋里泡了三百年咸鱼的臭味儿实在令人难以忘怀。 想到这里，张启灵觉得对于证婚人一个职位，他其实是拒绝的。 但是如果是为了胖子 于是胖子把期待拯救的眼神转向张启灵时，就震惊地看到单纯小张垂眸经过一番沉思以后，坚定地抬起头看过来，带着一分勉强地缓缓点了点头。 胖子：？？？小哥，你怎么回事？你再也不是我们几个里最正经的那个人儿了！ 面对两个冷酷无情的兄弟，胖子现在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他把最后的希望全部押在了一直没说话的解雨臣身上，只见花儿爷此时看上去也是那么靠谱，他纤长的手指正快速地点着一块儿面板，仿佛正在进行上下好几个亿的大项目。 看看，在禁地里依旧不忘工作，这才是我们几个里唯一的正经人啊！ 胖子几乎要流下感动的泪水了：“我就知道，咱们花儿爷才是——” 而就在这时，解雨臣刚好完成了手里的操作。 他“刷”得一下将手里的平板翻转过来展示给几个人看，语气里还带着一丝郑重和问询，听上去竟然好像还很温柔。 “时间太紧了，我也只能准备这么多，”他手里的平板上一大列奢华的婚礼用品整整齐齐地码了一排，看上去要多壮观就有多壮观，“你们看看，还有什么缺了的地方吗？” “毕竟另一个对象是猴子，我以前也没操办过这样的事情，多少还是有点儿不熟练，对不住胖子了。” 胖子：哪儿啊，您可太对得住我了。 心中悲愤交加，胖子本来已经打算翻个脸来捍卫自己的清白，但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解雨臣面板最下面那个总金额，那个同样奢华的数字一瞬间就征服了胖子的心。 胖子：卧槽！！！ “够了，够了！没啥缺的，花儿爷大气啊！！”胖子的脸色一眨眼间阴转晴，那叫一个喜笑颜开，眉飞色舞，“那啥，猴子确实不太好操作，实在不行，要不您直接把这些东西折现给我？没事儿！胖子我一向节约资源，勤俭持家，不在乎那些虚的仪式，兄弟们心意到了就行哈哈哈！” 吴天真：？？？好家伙，您这是还打算要份子钱啊？！ 胖子高超的顺杆爬技术显而易见的震撼到了吴天真，他一肚子话哽在嗓子里，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突然，一道破空声打断了吴天真的脑内呐喊。 正在思考抓猴子的时候要以怎样的姿势下手才不会让猴子死亡或残疾的张启灵瞬间警觉，未等吴天真反应过来，那一双手已经如闪电般探了出去！ 那道冲面而来的白影几乎就要砸在吴天真头上，却在边缘堪堪被那只手截住，稳稳收了回去。 “我去！什么东西？！”而此时吴天真才来得及喊出这句话。 “其实我刚刚就想说了，”黑眼镜不知什么时候又从黑暗里钻了出来，他手里正上下抛弄着一颗白色的球状物体，很显然刚刚那个白影就是出自他手，“你的身手好像退步不少啊吴天真，这可不行啊~” 那双隐藏在墨镜下的眼睛盯着吴天真看了一会儿，嘴角突然带上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吴天真后背寒毛一竖。 他下意识往张启灵那边儿靠了一点儿，总觉得这个小黑又在想什么会迫害到他的脏东西。 但就在他看向张启灵手里扣着的那白色球体时，本来就已经很惊恐的吴天真却瞬间更加惊恐了—— 张启灵那苍白的手中，那颗呈现灰白色的球，其上居然赫然正生长着一张狰狞的人脸！ 人脸五官俱全，此时那双完全漆黑的眼睛正死死看着吴天真。 第197章 暴力 这张脸的五官扭曲，异常可怖，但是仔细看过去，这分明竟是一张属于婴孩的面庞。 圆圆的眼睛和肉嘟嘟的鼻子，本来应该显得纯洁无辜，但是又配上那极度阴狠怨毒的眼神，就一下子让这张脸变得阴间。 那婴孩的眼睛捕捉到吴天真的身影，一瞬间裂开嘴巴，露出一口鲜红的牙齿，更加证明了这东西的邪性。 它刚刚在自己手里装死了半天，眼下突然如此有活力，张启灵不禁疑惑了一下。但是当他侧头看到旁边儿被吓到的吴天真，他一刹那间便理解了一切。 张启灵：（宇宙猫猫震惊）真的这么灵验？ 虽然心里翻天覆地，但是莫名的心理包袱还是让小张没有在外表上显露出来。 他缓缓看了一眼正龇牙咧嘴恐吓吴天真的婴儿脸，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住了那嚣张玩意儿的额头。 这一下没有使多大力气，但是其中警告的含义已经被那邪门东西充分深刻地理解到了。 奔腾的麒麟血隔着皮肤传来威压，那婴儿脸一瞬间便闭上了嘴巴，笑吟吟的样子看上去居然还真的有了几分属于孩子的可爱。 可见这东西智慧程度不低，不仅活灵活现地展现了什么叫欺软怕硬，甚至还知道什么叫怂。 吴天真：？侮辱性有点儿强了。 此时黑眼镜已经慢腾腾地溜达了过来，他手里那颗白色的球上是一张属于老人的脸，布满皱纹苍老不堪，此时因为被小黑嚣张地抛上抛下正咧着嘴无声尖叫。 “怎么这个表情？”黑眼镜也注意到了老人脸似乎情绪不佳，他作为一个大好人的心一下子就被触动，让他根本无法对这种不尊老的行为置之不理！ “都这把年纪了，估计没几天就要与世长辞了，怎么也不快乐一下？”他捏着那颗球猛甩，差点儿把球的脑浆子都甩出来（如果它有脑子的话），“笑一个，快点儿的～” 球上的老人脸闭上了眼，看上去面无表情的十分安祥，好像自己已经死球。 但黑眼镜绝不会因为它是个死球就放过它，他笑了一下，缓缓把那张老人脸对准了手电筒的最前端。 “生长在地底，这么怕光？哎，黑爷我心善，这就请你免费日光浴～” 老人脸：？？？ 它瞬间睁开了眼睛，咧开大嘴笑得跟朵花儿一样，但毕竟是个邪门儿玩意儿，再怎么笑也没办法显得慈祥，只能越来越猥琐，看那样子就好像是一个看到比基尼美女的色老头儿。 张启灵此时站的稍远，光线不很充足，但他手里的婴儿球眼尖地看到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差点儿没吓厥过去，当场就做出一副暴毙的模样试图蒙混过关。 可见黑眼镜的不当人属性已经超过了这些邪门儿东西的心理极限，突破了人类与诡异之间的认知壁垒，达成了旷古烁今的伟大成就。 张启灵没有那种玩弄诡异的爱好，他把手里的婴儿球抛出去，黑眼镜头也不回地接住。 ……这些人脸球正是眼前这棵树上的果实。 手电筒的光全部集中到树上，那棵形状奇异的树终于暴露出来。 说是树，但其实与树能联系上的只有最中间那棵低矮但粗壮的树干。除此之外的叶子或树枝一概没有，那树干浑身上下全部都布满了一颗一颗灰白色的球。 这些球有大有小，大的接近成年人的拳头，小的只有一颗樱桃大小，那上面无数人脸静静浮现，男女老少都有，各种面貌皆不相同，一个个都紧闭双眼仿佛正在美梦之中。 这树后面，正是厚厚的土壁，显然路已到了尽头。“……我在《埋忧集》里看到过，有一种树叫五谷树，能通过上面的庄稼类别知道当年的田地收成。其上有时候会长出一种附有人脸的豆子，叫人面豆，能昭示灾厄，胡惟庸全家被斩前家里就长了这种豆子。” 吴天真在脑海里艰难搜寻资料，语气越来越疑惑：“这是人面豆？难道它现在出现在这里是想告诉我们之后的探索有危险吗？” “这玩意儿确实是人面豆，”黑眼镜此时正在尝试用手里的两个球儿玩杂耍，那一婴儿一老人的球在他手里逐渐变得失去灵魂，“不过可不是像书里写的预示灾厄，这玩意儿的作用是带来灾厄。” “长在这里的作用不大，就是挡路，我们还是得找到机关才行。哑巴～” 黑眼镜倒是可以破解机关，但是他一般不太喜欢这种繁复细致的东西，大部分时间面对那些弱小的机关他都喜欢直接暴力解决，这玩意儿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 专业人士张启灵看了他一下，顿了顿才意识到“哑巴”指的是他，这个称呼不太常见，小张觉得不是很习惯。 他缓缓走到人面豆前，意识到这机关应该是附着在树干之上，但他即将伸出手指的时候却突然遇到了一个难题—— 这树干上全都是人面豆，一张张惨白的人面紧紧贴在眼前，看上去有些恶心。 张启灵：…… 他慢慢放下手，转而将手伸到身后拔出了跃跃欲试的黑金古刀。 “空——” 一声爆响，灰尘四溅，噼里啪啦的土块儿落地声伴着那些人脸的尖叫。 人面豆树被巨力直接劈开，极其精准的力道控制让那树干外壳儿顺着两边倒下，露出里面一道巨大的块状阴影。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暴力确实是一个解机关的好方法。 第198章 面具 巨力之下，树干上那一层又一层的人面豆瞬间脱落。 它们冲破浓浓尘雾撞在两边儿的侧壁上，又在绝佳的弹性下飞回来，一时间这条隧道就好像变成了幼儿游乐场一般，内里充满了四处飞舞的“弹力球”。 在一下又一下的撞击下，那些附着在球面儿上的各式人脸逐渐因为痛苦而扭曲，那一张张咧开的嘴里尖牙毕露，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条没有尾巴的鲨鱼。 “卧槽！这玩意儿弹力这么好？打弹力胶了吗？！”胖子正蹲下翻包儿，结果猝不及防被好几颗球打了屁股，差点儿没一时怒火上头把枪抽出来进行一场不分敌我的突突。 “这东西打不得，越打它们弹得越剧烈，只能先躲着让它们慢慢停下来！”吴天真生怕这几个大佬哪个一时没控制住给这些球儿来个大的，急忙开口提示道。 不过很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不管是优雅转身轻松躲闪全部攻击的解雨臣还是站在原地一颗球都不敢往那儿去的张启灵都不像是需要被他关心的存在。 黑眼镜甚至在一片混乱中显而易见地兴奋起来，咔咔拿着光脑就给惨遭球子殴打的吴天真拍了几张丑照，并和站起身的胖子迅速因丑照勾搭在一起发出嘲笑的声音。 吴天真：……得，我还是先顾好我自己吧。 因为气势惊人被吴天真欣慰放养的张启灵正提着刀站在原地，看上去好像莫得感情一片大佬风姿，但其实他的内心已经陷入了茫然之中。 张启灵：刚刚是不是不应该用刀…… 麒麟纹身在激烈情绪的召唤下悄悄爬了出来，懒洋洋地开始散发自己的魅力。那些人面豆感受到一阵一阵越发可怕的威势，生生痛苦流涕地在半空中用各种扭曲的方式强行改变航向，艰难避开了那个一直在恐吓他们的罪魁祸首。 这些人面豆在半空任意扭动的诡异操作显而易见对吴天真这个本就艰难躲避的菜狗来说就像是雪上加霜，他满脸质疑地被砸了好几下，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去，你们这些豆子有毛病吧？能不能讲究一下基本法啊？” “弹性抛物线物理规则你们没有概念的吗？” 人面豆没有回应，依旧用能气活牛顿的奇葩轨道任性移动，看上去就好像一群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 敏锐注意到这些球儿改变方向原因的张启灵：……（对麒麟纹身）回去。 麒麟纹身：好嘞哥！ 麒麟纹身非常麻溜儿地消失，速度快得像是不想工作的社畜终于听到老板说下班，而在它消失后，场上义务教育漏网之鱼的情况好了不少。 张启灵稍微移动避开了几个终于敢飞过来的人面豆，感到了一丝放松。 但就在这时，场上突发异变！ 眼见随着时间过去，这些球儿的弹跳越来越松垮，吴天真不禁松了口气。 他在躲避球的游戏里显而易见又获得了一些进步，让人不得不猜想他是不是有什么越被虐就越强的体质。 他丝滑地躲掉一个慢悠悠过来的球，惊见一个表情扭曲的球迎面过来，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它。 扣住球的一瞬间，那尖利的牙齿不经意划过手指，带起一阵刺痛。 吴天真定睛看去，只见手指一丝细细的血流慢慢流出来，糊在那人面豆的苍白脸皮上，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那人面豆上附着的是一张年轻的女人脸，细细的眼睛细细的鼻子，看着格外小巧玲珑。 血迹蹭到它嘴唇上，仿佛上了口脂，它本来因疼痛而扭曲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温柔，甚至还微微弯起眼睛露出一个笑。 若是不看那球体，这脸竟像是看到心上人的妙龄女，巧笑倩兮，面如桃花，活脱脱一场温柔梦。 但此时的心上人吴天真只想说一句话。 “卧槽！！！”他根本不信所谓的人鬼情未了，根据他长时间的经验，一眼就看出这玩意儿恐怕要放大招儿。 手下一抖吴天真就打算不管等会儿发生什么，总之先把这东西甩下去为妙！ 但就在他动手的一刹那，那人面豆的脸庞却瞬间发生了扭曲！ 那温柔笑着的樱桃小口眨眼间外翻开来，那惨白的牙齿如同奇特的装饰品一般在吴天真眼前一闪而过，迅速翻到球体背后，合上的时候发出“咔”的一声。 嘴里那些黑漆漆白茫茫的东西如同油漆一样在新产生的脸皮上一阵勾画，居然又产生了一张新的人脸！ 吴天真下意识看过去，正正好和那新产生的人脸对视。 就这一瞬，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脑壳儿上！ ……这人面豆产生的新脸，竟赫然是他吴天真的脸！！ 那滴属于他的鲜血缓缓从那人脸口中进入，那种感觉就仿佛这玩意儿和他有了血脉联系。 毛骨悚然的感觉一下子窜了上来，眼见这张惨白的熟悉的脸作势要开口一般，吴天真心中一阵反胃倏忽而上！ “刷”的一下，匕首已经出鞘！ 吴天真骤然将那人面豆摁在地上，未等那人脸再作妖他已经将匕首深深插入其中！ 匕首进入的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那人面豆居然立马化为一滩水也似的东西，带着一阵莫名的嘻嘻声瞬间顺着吴天真拿匕首的胳膊一路而上！ 吴天真只觉得脸上一阵冰冷，那玩意儿居然直接覆盖在了他的脸前！ 脸皮上一阵阵密集的针刺感瞬间传来，就好像这滩东西里有什么细细的触须正打算突破他的肌肤深入他的肌肉。 一刹那吴天真想起刚刚那张死寂的属于自己的脸皮—— 这个人面豆，该不会想直接替代掉他本来的脸，以脸皮的形式寄生在他的头上吧？！ 他想呼救，但却发现自己的口腔现下已经完全张不开，嗓子里也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完全发不出声。 就在他打算趁自己的腿脚还没被控制的时候先乱撞一通吸引大佬们注意的时候，脸上那烂泥样的东西突然一阵剧烈波动！ 随之而来的是直达大脑般的尖细叫声，这声音不大，但是却仿佛有特殊攻击性一样，让吴天真一瞬间脑壳子咣咣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又是啥情况，他的脸颊却突然感到了一丝温暖。 隧道的微风又一次吹拂在他的脸上，那人面豆似乎已经从他身上脱离？！ 吴天真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睁开眼，却直直看到了正站在眼前的张启灵。 那烂泥样的人面豆像是小鸡崽子一样被他扼在左手里，而他的右手，正轻轻拂过吴天真的脸颊。 血腥气传来。 脸颊上有湿润炽热的液体滑下，所到之处，刚刚被人面豆附着时的刺痛如冰雪消融。 麒麟血可辟百邪，吴天真侧了侧眼，在起落间已经看到那只手指尖上的伤口。 第199章 纸人 “……这人面豆居然能靠着吸食人的血变换成那人的样貌，这是书上完全没写过的。” 吴天真蹲下，谨慎地隔着一层衣服拾起一颗撞晕了的人面豆。 那人面豆上是一张略显沧桑的中年男人的面庞，看上去格外生动，闭着眼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真人。 他还想再多说两句，却突然被胖子打断。 胖子已经拿着光脑咔咔咔拍了无数张照片儿，此时听到吴天真含含糊糊地发言，几乎忍不住快笑死过去。 “我靠，我靠我靠！”他前仰后翻地猛拍吴天真的肩膀，差点儿没把小吴拍得一头砸在地上，“天真，求你，算胖爷我求你，暂时先别说话了哈哈哈哈！” “这要是把胖爷我笑得英年早逝了，花儿爷那辛辛苦苦准备的大笔金钱可怎么办啊哈哈哈哈哈！” 吴天真：……？ 他一口气憋在胸前，最终凝聚成一个充满兄弟情的温柔的笑容。 虽然张启灵营救及时，用麒麟血给吴天真被扎的脸消了毒，但是之前人面豆已经造成的伤害却不能抹消。 ……在人面豆堪比容嬷嬷的扎针功力之下，现在的吴天真脸肿的跟被蜜蜂蛰了的狗子一样。 “小哥！！！”吴天真瞪了胖子一眼，试图从小张那里获得所剩无几的兄弟情义。 他顶着一张圆滚滚的脸看过去，然后眼睁睁看着本来面无表情的张启灵盯着他，缓缓弯了弯唇角。 吴天真：？？？？ “快快快，快把犯人拿好了！”那个可恶小黑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冒出来刷存在感。 黑眼镜表情真挚地把刚刚那个容嬷嬷人面豆塞到受害人小吴手里，此时那个豆子已经被张启灵抹上的一缕血迹镇压，褪去所有面皮变成最原本的光滑豆子模样。 吴天真傻愣愣地和手里的伏法版豆子对视，看到那人面豆此时被不知名人士（黑眼镜）五花大绑，后部还装模作样地绑了一根细细的草杆子装作是罪牌。 “咔嚓”一下，又是一张可以作为传世经典的照片出炉，胖子和黑眼镜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完全就是遗忘了当年和吴天真可歌可泣的情意！ “行了，你休息一下，这种肿胀确实得养护一段儿时间。”好在还有一个“正经人”解雨臣在，他温和地安抚了小吴快要汪的一声哭出来的心。 “你刚刚说的我们已经明白意思了，”解雨臣接着吴天真刚刚的未尽之言说道，“这人面豆能根据人血变换脸皮，此时你手里这颗豆子的模样又能证明其实它们的最初形态就是光滑的球体模样。” “那么这里的这一批已经变换出多种形态的人面豆，就不知道到底已经吸了多少人的鲜血了。” 解雨臣在刚刚吴天真发现问题后已经把在场的人面豆都仔细观察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家族里收录的失踪族人相貌，心里暗暗松下一口气。 但是这并不能减轻一丝一毫人面豆树的邪性。 几人将视线投向那人面豆树干劈开后内部露出的东西，此时经过一番闹腾，那个地方的灰尘已经缓缓落下，展现出清晰的形貌。 只见在树干之中深藏的，居然是一个纸扎人！！ 那人形乍一眼看上去，惨白无比，带着纸张般的褶皱，仿佛是由一种厚实的白纸制成。 那因褶皱而棱角分明的头颅上，莫名的颜料粗糙地画着一张大大的笑脸，那暗红的嘴唇看着瘆人无比。 “我靠，什么阴间玩意儿？！”胖子只感觉这玩意儿那一双狐狸般的眼睛就好像正死死盯着自己一般，忍不住呸了一下去去晦气。 “对了小哥儿，那个啥，张海客是不是给你拿了一个能在禁地里保持信号的东西？” 胖子的突然询问让一边儿正细细查看阴间纸人的张启灵顿了一下，他垂下眼仔细想了想，才终于想起来好像张海客确实给了他一个装置。 那装置此时正在他的口袋里和解雨臣给的白布以及奇奇怪怪的各种小东西挤在一起，显得格外没有存在感。 他默默翻了一下，把那个装置递给胖子。 胖子本来还想仔细研究一下这一看就高精尖的玩意儿怎么打开，但是认真翻看了一圈儿，他才发现这东西居然一直就处于打开的状态。 这必然不是小张打开的，估计张海客是把装置开启以后才给了小张。 这种保持信号的东西一直打开完全是浪费能量，他不相信张海客不知道，但是胖子仔细想了想，又理解了张海客的苦心。 ……这老伙计估计也是知道自家祖宗不愿意搞这些东西，所以直接给他把细节都处理好了，能让张启灵直接拿来用。 胖子：好家伙，这么强的储备能源，估计得研究不短时间。 他啧啧两声感慨了一下张海客的良苦用心，然后嚣张地直接把那个装备拿胶带绑在了自己光脑上。 一瞬间，本来信号断断续续的光脑就变得生龙活虎，看上去就好像重返十八岁。 然后胖子更加嚣张地放了一首《好运来》。 口不能言的吴天真：？？？？ 在《好运来》的喜庆声音下，这个惨白纸扎人一下子仿佛身处过年的欢快气氛之中，看着不仅不阴间了，甚至看那样子还像是要发红包一样慈祥。 纸扎人：……你晚上最好睁着一只眼睛睡觉（微笑）。 第200章 好运来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 “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 张海客给的东西就是好使，这音乐声简直铿锵有力，听着跟参加演唱会一样爽快。 “好家伙，这多应景儿啊！”胖子听到千纸鹤和红飘带的时候，忍不住看着那人形玩意儿惨白的脸和红艳艳的大嘴唇子感慨，语气里那叫一个骄傲。 但是很快，一直勤奋工作，跟小蜜蜂一样辛辛苦苦检查这阴间玩意儿的小张就打破了他的美好联想。 “……不是纸。” 张启灵缓缓收回手指，看着这东西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凝重。 看着张启灵这个神色，一边儿被迫闭麦很长时间的吴天真脑子里灵光一闪，感觉这场景跟苍山那会儿有点儿像。 在这种熟悉感的促使下，他很勇地强行打开自己的麦克风： “小哥，这个不会，是人皮吧？” 小吴本来已经打算迎接来自小哥赞赏的目光了，但是小张却表现出来了与他预想完全不一样的疑问和茫然。 “不，是猴皮。” “人不可貌相啊，啧啧啧！”黑眼镜抱着手臂在那儿搭腔儿，“没想到吴天真居然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种可怕的东西，真是太令人震惊了。” “太可怕了，柔弱的我都不敢和你一起走了～” 吴天真：？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我怎么知道？这禁地里面不是大部分都用的人皮——” 吴天真反驳到一半儿突然发现盲点。 这地方是猴子满地的峨眉山啊？！ 使用人皮代替纸或竹片等东西的原因就是为了增加制品的保存时间，就跟把字刻在龟壳儿上是一个道理。 但是现在这里可替代的猴子一抓一大把，又何必费心费力背着骂名用人皮？ 吴天真：……这，这就是因地制宜吗？ 虽然对猴子不太友好，但是不得不说，在知道这东西不是人皮也不是纸，而是猴子皮时，阴间的气氛又一次被消减不少。 胖子甚至关上了喜庆的《好运来》，选择了一首《大悲咒》，说是要给这些无名猴子的灵魂送走。 “我去，那您刚刚在上面儿怎么不给那些猴儿也放一个？”吴天真自从夺回了自己的麦克风，是再也不愿意闭麦了，宁愿忍着脸上时不时的瘙痒也要说话。 “？？？奶奶的，那上面那些算是猴儿吗？！”胖子对吴天真这个提问发出了疑问的声音，“那玩意儿都攻击咱们了，那就不是无辜猴儿，是阶级敌人了！” “胖爷我不把它们烤了吃了就很有人性了，还得给它们处理后事不成？那不成大冤种了？！” 后面吴胖两个人在那里又开始自己的相声舞台禁地巡演，黑眼镜一如既然在看热闹，因此前方只剩下两个事业心很重的帅哥在研究这猴皮人。 解雨臣观察了一下这猴皮人的构造，轻声道：“如此复杂的形状，这些猴皮的连接处居然这么隐蔽，当初的制造者技巧不低。” 他看向不知在想什么的张启灵：“这东西在树干里面，恐怕那些人面豆所吸的血就是来自这里了。” “怎么说，张大族长？” 张大族长没说话，他抬起头看了解雨臣一眼，又缓缓将视线转回到猴皮人身上。 这猴皮人并不是中空的，他的手指慢慢顺着猴皮之间的缝线滑下，清晰地感知到里面是一种坚硬的东西，像是在猴皮内包着一块儿石头。 刚刚那些弹跳的人面豆让他有些愧疚，虽然吴天真给他贴创口贴的时候丝毫没有提及这个由他失误引起的混乱，但他还是心里隐隐警醒。 发丘指细细检查了一遍猴皮人，直到他确定这东西里面暂时没有危机—— “刷拉”一声，并指如剑，几乎没有任何阻碍，那坚韧无比的猴皮已经被撕开一个口子！ 解雨臣瞬间跟上他的动作，手里的手电已经打了过去。 只见在猴皮的覆盖之下，露出来了一种似是黑玉一般的坚硬物体，泛着冷光。 但在手电光束打进去的一刹那，这物质的黑色渐渐隐退，化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 而就在这半透明间，里面那些正浮浮沉沉，不断移动的黑影，就显得格外突出。 “这是——”解雨臣敏锐地捕捉到不对，他蹙着眉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丝不忍。 “怎么了怎么了小哥？”正和吴天真打打闹闹的胖子发现了这边儿事业组的进展，那一抹黑玉般的光让他一下子精神起来。 “是不是发现什么好东西了？我看看我看看！” 他三步并作两步就想窜上去，但是就在快要靠近的一瞬间被张启灵伸手拦住。 张启灵虚虚按住胖子，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轻轻提醒道： “这里面，是死人。” 又思考了一下，小张补充道： “很多。” 他那语气虽然平淡，但是意思却明明白白，就是觉得胖子会被死人吓到。 突然被质疑胆量的胖子：？？？ 他张了张嘴，刚想自证清白，却突然想起刚刚在入口那里因为死人骨头发出嚎叫的自己。 看着张启灵（你胆小就不要看了）的面无表情的脸，胖子一时居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刚刚真的那不是害怕。 一旁的吴天真没有这种烦恼，他从胖子边儿上越过去，直接就看向了猴皮里面—— 只见那半透明的物质里似乎充满了不知名的液体，而那些液体中，无数人体器官正在其中浮沉。 水波荡漾里，液体里一颗被泡的肿胀的人头缓缓转过来，和吴天真对上了眼。 第201章 金主 看样子这个人脑壳是想吓吴天真一跳，但是它失败了。 刚刚才被那个笑嘻嘻的人面豆吓到，难道这么快吴天真就会被这种用脚指头想都会出现的邪门儿情况吓到吗？ 他已经习惯了，说实话。 反正只要是他出现，那些本来好像死了一样的东西都会突然活过来，那些本来活灵活现的玩意儿都会一下子死过去。 要是这东西再长个人脸，那简直了，它们绝对会极其勤奋的经过艰难险阻把正脸儿转过来给吴天真看。 这种跨越千山万水只为见他一面的精神，如果不是怕人鬼情未了，他都有点儿感动了。 于是在这种莫名的平静情绪驱使下，吴天真面色不改地和那个泡肿的人头对视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到那些起伏的心肝肺脾手脚上。 这些人体器官已经被泡的面目全非，看不出具体细节，但是它们的大小还是非常明显的不同。 有的大小一看就来自成年人，而有的就幼小无比，看样子是来自幼儿。 这树干上那么多人面豆，各个长相都不一样，看样子它们的血液来源都是在这里泡着了。 吴天真想了一下人面豆的数量，有些不敢去算因这猴皮人而死去的人数。 此时胖子终于用各种“引经据典”说服了张启灵，证明了自己这三百斤肥膘里面全都是胆子。 他颠颠儿地带着一腔好奇上去跟吴天真一起看猴皮人了，留下张启灵一个人在慢慢记忆胖子刚刚随口乱编的那些英雄事迹。 这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胖子那八百件英雄事迹中有五百件都是英雄救美，另外三百件则是他在棺材旁为金银财宝勇斗封建余孽，同质化极其严重。 记忆完毕，张启灵缓缓拔出黑金古刀，打算把猴皮人身上的猴皮全部剥离下来。 右手手指那个创口贴包的有点儿厚，张启灵将它按在刀柄上时感到了一丝丝不顺手，于是他暂时切换成了左手拿刀。 而就在事业心小张拎着刀经过正嚣张拍照的黑眼镜时，观望已久的解雨臣突然拦了拦他。 解雨臣手里那个面板有语音功能，他低头操作了一下，那个面板便突然发声，用人工智障特有的呆板又礼貌的声音高声念了一个巨大的数字。 这数字乍一听好像没什么意义，但是当它循环播放三遍以后，那个一直无所事事仿佛禁地二流子的小黑就意识到了不对。 他仔细在心里回想一下，然后“惊喜”地发现这播放的数字是解雨臣开给他的工资。 “咔嚓咔嚓”的拍照声终于停下，而等他循着声音看向解雨臣时—— 金主大人优雅地关上不停发声的面板，又优雅地朝那个猴皮人侧了侧头。 意思不言而喻。 黑眼镜：…… “我觉得我接受到的雇佣任务似乎只有保证安全——”他还想要据理力争，继续躺平当一条帅气的咸鱼。 但是解雨臣完全不想听他的长篇大论，他漫不经心地关上面板，好看的嘴里吐出各种意义上都很好听的声音： “给你加钱。” 黑眼镜：！！！ “好嘞老板！！”声音还没落下，他人已经消失不见。 还围着猴皮人仔细观看的吴天真和胖子只感到旁边儿一阵疾风掠过，然后他俩就莫名其妙被拎到一边儿。 回头看去，那个可恶小黑正喜笑颜开地拿匕首扯猴皮，看着那叫一个欢快，甚至还唱起来了奇奇怪怪的歌儿。 “好家伙，还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看这有钱连让磨推鬼都不是不行！”胖子刚刚已经用他对钱财极其敏感的耳朵捕捉到了那句“加钱”，此时看着小黑的脸上充满了羡慕。 在他看来，割个猴子皮就能加钱，简直就跟在地上随便捡钱没区别了。 “我说天真啊……”他叹息着摸了摸吴天真的头，语气里带着老父亲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看看，你这发小都这么牛掰了，你啥时候也能近朱者赤一下一夜暴富啊？” “到时候小哥儿也不用去白马会所了，我这也不用满地打劫封建余孽了，就直接双双被你包养。你看看，你左拥右抱，那不是直接爽飞了！？” 胖子这话一说出口，就感到一阵强烈的危机感从身后袭来，他浑身一惊，回头看去，却正正好看到死亡凝视的小张。 小张手上还拿着那个罪恶的光脑，看那屏幕，那个万恶的视频已经又被调到了“胖爷七岁尿床”这一幕。 那只苍白有力的手此时正虚虚按在那个播放键上面，看样子马上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猴皮里面那好几百号人听听胖爷精彩的童年生活了。 胖子：…… 他啪的一下拍在自己嘴上：“嘴误，嘴误，小哥儿您大人有大量，就当我这刚刚啥也没说！” “您独自美丽就行，我自个儿被包养哈！” 吴天真还在暗自发笑，却突然被胖子揽着脖子勾了过去。 胖子此时背对小张，看向小吴的表情就尤为狰狞：“你还笑，你还笑得出来，这都是你天真做的孽啊！！” “你看看你把咱们小哥儿嚯嚯成啥样了，原来心思纯良的小哥都让你变成芝麻馅汤圆儿了！” 两个人又打又闹，一阵推搡，吴天真正要逃跑，却突然被脚下一个人面豆一绊，扑倒在地上。 他龇牙咧嘴地保护好自己肿起来的脸，抬头看去—— 此时黑眼镜已经把猴皮都剥下来，而在吴天真这个角度自下而上看过去，只见那人形的黑色物质底部最中央的位置，赫然有着一根巨大的触须伸了进去。 那触须似乎来自地底，此时正在内部溶液中缓缓扭动，看着就像一条贪婪的舌。 第202章 加钱 “这大概是人面豆树伸进来吸血的树根，看来它还没死。” 人美心善的解雨臣伸手把趴在地上傻呆呆看触须的吴天真拉起来。 那人面豆树干被张启灵一刀劈成两半以后就瞬间萎缩，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两块儿皱巴巴的大毡布，装死装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吴天真爬起来以后拍了拍身上的土，眼尖地注意到他刚刚摔倒的时候好像砸扁了不少人面豆。此时那些扁塌塌的人面豆上的人脸都眼歪嘴斜地盯着他，看着很是凄惨。 “娘的，这他妈简直一个器官罐子啊？” 就在吴天真打算出于人道主义让这些惨死的人面豆合上双眼之时，一道光束从他旁边儿越过去。 胖子打着手电筒冲着那人形罐子就是一个大跨步过去，庞大的重量凝聚在那四十多码的大脚上，哐当一下狠狠又踩在了那些扁塌塌的人面豆脸皮子上。 吴天真只听见“吧唧”一声，那些豆子已经变成豆饼糊在了土里。 吴天真：……往好的方面想想，这大概也算得上是入土为安了……吧。 几人的手电筒光束集合在一起，把那个人形罐子照的是严严实实。那些黑色外壳的特殊性在此时发挥的淋漓尽致，众人只见那黑色缓缓向内部收缩，然后如墨水溶在水中一般瞬间消散。 只见在不知名的液体内部，那些器官缓缓漂动，那一根伸入的触须时不时探出尖部钻进一颗器官内部，看着就像是在超市进行“零元购”的法外狂徒。 作为探路先锋和危险报警器的张启灵伸手仔细将这个罐子的各个细节都摸了一遍，停顿了一下，缓缓将手收了回去： “机关，不在这……” 新通路的机关必然在这个人形罐子身上，刚刚张启灵探索间几次在黑色外壳的表面捕捉到一些机关的前驱纹路。 但是奇怪的是，这些前驱机关往往向下蔓延到一半儿就中途截断，留下一个没头没尾的残局，如同一片迷雾一般令人迷惘。 ……向下蔓延吗。 张启灵的视线慢慢锁定在人形罐子的足部位置，那里是一大块儿黏连在一起的黑色物质，看着就好像是人形的两条腿之间有无数触手将它们连接缠绕。 “退后。” 旁边儿探头探脑的吴天真突然听到这一声清冷的话语，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已经飞速后撤了好几步。 等他站稳之后再看去，才看到此时张启灵已经微微举起了黑金古刀，看样子是打算直接暴力解决眼前的疑难问题了。 但很显然，刚刚砸了人面豆导致小吴现在肿如发面馒头的小张现在已经吸取了教训，知道了在勇往直前的时候先屏退菜狗。 凛冽的刀光映在那人形罐子上，让那些五颜六色的器官显得格外阴森。 吴天真下意识顺着刀光看过去，却突然发现了盲点—— 这个人形胸腹部位置的的那些心肝肺脾……居然好像排列的位置是正确的？ 他一段儿时间没有观察这些器官，一时间甚至有点儿怀疑这原来就是这样，但是他仔细看了一会儿，却明显地发现，里面那些排列混乱的器官正在那根触须的缓缓移动下，慢慢向着正确的位置移动过去。 一对布着青筋的惨白眼珠子在水泡里上浮，晃晃悠悠地浮到肿胀人头的位置，一点一点塞进那个血淋淋的眼眶。 眼珠子在水里颤动，仿佛一个人在调整视线。 从吴天真这个角度看，就好像是那个人形罐子一点点转过头看向他一样诡异。 不对—— 那个人头真的往这儿转了一点儿！！ 这黑色外壳能动了？！ 此时张启灵手中的黑金古刀已经坚定地朝着那罐子脚部砸下去，他神色平淡，眼神专注，就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切的不对。 吴天真一时间脑子里炸了般： “小哥，有危险，它要动了——！！” 而就在他嗓音响起的一瞬间—— 那泡肿的人头猛地一扭，带着那黑色外壳儿发出“吱啊”一声—— 那双眼珠子几乎贴在黑色外壳内壁，上面的瞳孔收缩到极致，死死地锁住了眼前的张启灵！ 那两只本来紧紧贴在身体两侧的黑色手臂一下子暴起，如同撕扯年糕一样在身体之间带起一道细细长长的黏腻丝线，直直朝着张启灵而来！但张启灵丝毫未有反应。 “小哥！！！”吴天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拼命向前跑去，但就在他跑了两步之时，眼前突然暴起一阵尘雾！ 就在那人形罐子举起手的一刹那，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闪现而过，生生切掉了它的左手！ 而就在同一时间，龙纹棍已到，携风卷云般带着极快的速度击打在人形罐子右臂的连接细缝之上，用最小的力道轻易卸掉了它的另一条手臂！ 吴天真看着黑眼镜吹着口哨去把那把通体漆黑的匕首拔下来，锋利的匕首在他指尖跳跃一下，像变魔术一样消失，不知被他收回了哪里。 骤然失去双臂，正前倾攻击的人形罐子一下子失去平衡，眼见就直愣愣地砸了下去！ 但就在它想一头砸到张启灵身上时，一道庞然的身影如同天降神兵一般登场！ 胖子助跑几步，“我去你的”一声跃到了人形罐子面前儿。 那人形罐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哐当”一下已经直接被胖子一脚踹在胸前。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黑金古刀已经将那底座轰碎。 在四散的碎块儿之间，那人形罐子骤然后倒，被胖子顺势一腚坐了下去，正正好压了个严实，只能无能狂怒，肚子里的器官呱啦呱啦震荡。 张启灵冷静地用刀尖儿将地上的残片儿分开，在残片儿簇拥的最中间，那一根已经被斩断的触须在地上做最后的弹跳。 它的周身布满细细密密的鳞片状树皮，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树根，而像是一种奇异的海洋生物的触手。 这触须的下半截儿还深深埋进土里，需要拔出来才能一探究竟。 按道理来说，小张并不会拒绝此等脏活累活，但此时的张启灵已经完全理解了一切。 于是他默默后退一步，掏出口袋里那张还算干净的白布擦干净黑金古刀上的粘液，帅气地收刀入鞘后很快进入了发呆环节。 剩下几人安静一会儿，缓缓把视线集中在了哼歌小黑身上。 小黑：？？？ 小黑看向老板。 于是很快，解雨臣一锤定音，壕无人性地发出金主的召唤： “加钱。” 第203章 信任 黑眼镜的动作很快。 其实本来他还打算磨磨洋工，慢腾腾地挖土，但是奈何解雨臣中途用金钱再次给他加了速，于是还没等胖子的屁股坐热，黑眼镜已经完全把根挖了出来。 这根须的下部极其粗壮，将其搬开以后，那下面被堵住的出口赫然显露。 “好家伙，这玩意儿还挺会长的，这放外面儿高低得是个金牌钉子户啊？” 胖子还拿屁股按着那个人形罐子，没了根须以后，那人形罐子下部显出一个大洞。内里的液体混着一些看不出形貌的小器官哗啦啦从洞里涌出，流了一地。 随着肚子里的东西清空，那个人形罐子挣扎的力度逐渐减弱，最终完全静止。 吴天真绕到它的脑袋那儿看了一眼，只见里面原本阴气森森的肿胀脑壳子现在已经像是一只瘪了的腐烂河豚一样向内陷了进去，那两颗布满青筋的眼珠子飘飘荡荡又脱离眼眶，跟冲水马桶一样顺着那个大洞流了出去。 “妈的，真够恶心的！”胖子看着脚下这一滩子，没忍住露出一个窒息的表情。 这些器官不知道泡了多久，暴露在空气中的一瞬间就散发出不可言说的气息，胖子刚刚猝不及防闻了一鼻子，差点儿没当场离开这个美丽的人世。 那些黏黏糊糊的液体缓缓沿着地面儿流淌，眼见就要流到那个入口附近，却突然从远处射来一道刀气，直接在入口和液体之间划出一条不浅的沟壑。 液体慢吞吞流进沟壑里，终于堪堪维护住了入口的干净整洁。 已经脱离发呆状态的张启灵提着刀走过来，接收到了来自干净小花的赞赏眼神。 吴天真对那个人形罐子还挺感兴趣的，虽然那里现在已经臭气熏天，但他靠着自己对于科研的热爱，硬是顶住了气味攻击，挪到了人形罐子旁边儿仔细观察。 刚刚他去研究了一下它被小黑和小花两个狼灭卸掉的胳膊，那胳膊沉重无比，吴天真使着劲儿都没挪动，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开始研究那东西的锋利程度。 他掏出一把匕首在人形罐子尖尖的手指上划了一下，只听“滋啦”一道刺耳的声音，那匕首已经被刻上一道深深的刻痕。 吴天真：……卧槽！ 很显然，这人形罐子是个强力的大凶器，它的制造者把它放在这里估计也是存了保护禁地入口的心思。 但是人形罐子刚刚却被花黑张胖跟暴打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摁在地上揍…… 吴天真：（对制造者）这不怪你，你已经很努力了，你很棒，只可惜你遇到了一群非人类。 心里感慨，吴天真将注意力集中到那肿胀脑壳子上，但就在他掏出笔记本打算仔细记一下相关知识点之时，余光之中，那脑壳子却突然在黑色外壳儿里弹动一下！ 惨白凹陷的脸皮砸在内壁上，发出“噗”得一声。 吴天真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就要一脚踢飞，但是想到那东西的坚硬程度，他在下脚的边缘堪堪挺住，算是保住了自己的脚趾。 而再看过去，他才发现问题所在。 这人脑壳子的脸皮一阵猛烈抖动，像是一层湿漉漉的窗户纸，里面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撞着皮肉，然后噗一下钻破脸皮露出真面目—— 这竟是一条细细的小触须，估计是从人面豆根须上脱落下来的。 现在人面豆已经整个儿死翘翘，这个小触须碰不到土估计也活不了多久，它在罐子里无头苍蝇一样一阵乱窜，像是已经知道自己必死的囚徒。 “这罐子里的东西已经不能算是血，更像是一种腐烂的尸液。”解雨臣的声音突然响起。 “也许人面豆变换面貌并不是只局限于获得血液。” 吴天真抬头看过去，发现解雨臣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人形罐子旁边，而他的视线，正静静看着那条在液体里游动的小触须。 吴天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再次低头看去，果然在那触须上发现一个微不可察的小凸起，看着应该是一颗尚未完全冒出来的小人面豆。 “……我的血，可以暂时封住它。” 张启灵淡淡地说道，他的表情很平静，就像在解雨臣面前暴露自己的特殊性并不算什么大事。 虽然他刚刚给吴天真解过毒，但那时解雨臣并没有说一句话。 解雨臣当时甚至避过了脸认真看着手里的面板，他并不愿意探究别人的秘密，也知道这件事暴露给不值得信任的人会很危险。 他本来已经打算把这件事从记忆里遗忘，但此时张启灵的做法，却是让他再也没法当个局外人了。 “哈。”解雨臣笑了一下，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种真诚和信任对他来说也有些少见，而且他现在，确实非常需要张启灵的帮助。 于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累赘的话。 “那就多谢了。” 几人联手把人形罐子砸开，从一颗囊肿的心脏里把小触须揪了出来。 张启灵解开手上的创口贴，一滴血如同上好的血玉般从指尖滴落，落在那根触须身上。 正如寄生虫一样不断挣扎扭动的触须一瞬间安静下来，吴天真从地上捏了些土仔细包裹在触须上，让它一段儿时间内能保持生命。 “正好该给小哥换创口贴了，刚刚那一会儿乱糟糟的，原来那个创口贴都不紧实了。” 吴天真安抚性地笑着说，他从兜里掏出来一枚新的给张启灵包好，又转向解雨臣： “小花，你把它收好吧，没事，我们都会一直支持你。” 解雨臣点了点头，沉默着把触须收入怀中。 ……有了这根触须，他便能靠上面的人面豆判断尸体的身份。 ……也能更好的，找到解连环。 如果他真的已经死了。 第204章 分队 新露出的入口是一个向下的隧道，显然开凿者并没在这隧道上多费心思，这隧道四周并无石砖或雕纹，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条土道。 土道上浮起的泥灰一蹭就掉，对衣服极其不友好。 但好在进入的几人大部分都是身材匀称的帅哥，在起落间很好地保证了干净与优雅并存。 除了菜狗小吴和重磅选手胖子。 “卧槽了……”胖子艰难地深吸一口气，把凸起的大肚腩缩回去一点儿，勉强又往下滑了一截儿。 但是等他憋不住气儿把肚子放松的一刹那，他又严严实实地卡住，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奇特的夹心饼干。 “这他妈是人能设计出来的吗？这土道儿胖爷我只在耗子洞里看到过，离谱了，难不成，这地方除了猴儿精还有耗子精？！” 胖子卡在隧道中间休息了一会儿，事实上如果光凭他的体格，还不至于被卡这么紧实。 但事情妙就妙在他还背了一大背包的爆炸物，这些东西挤挤挨挨地待在他背后，很好地为胖子的下落增加阻碍。 吴天真此时正磕磕绊绊地蹭着一身土往下窜，他被飞起的一股子土气激得咳了两声，看着上方的胖子尤其地担心起来： “我去……胖子你可悠着点儿，”他微微咽了口唾沫，“你这背包不会因为摩擦生热突然爆炸把咱俩的脑壳子都掀飞吧？这也太挑战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我现在还能坚强地待在您下面，可以说完全是靠着一腔兄弟深情顶着啊。” “得了吧，咱俩那脆弱的兄弟情早就被你蘸酱油吃了，”胖子一下想到了小吴给他操办的猴子婚事，嗤之以鼻道，“胖爷我敢打赌，要不是你怕你往下滑太快会踩到小哥脑袋上，你早就窜下去了，一秒都不带在这儿待着的！” 虽然嘴上说得起劲儿，但是胖子也是提起了心，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儿，又往下滑了一段儿。 两个人可以说是胆战心惊地一点一点挪了下去，期间胖子背包的每次摩擦声都仿佛在他们脆弱的神经上跳街舞。 但好在金主花准备的装备足够有质量保证，受了这么一顿折磨居然还坚定地维持住了自己的冷静，因此也使两人的脑壳子幸免于难。 然后两个吊车尾一下去就看到漫到腰的水里三个大帅哥正无语地盯着他们。 吴胖：…… “怎么样，两个大忙人，刚刚在上面儿开的会议解决了世界难题了吗？” 解雨臣一路都仔细保护的白衣服此时彻底是泡在了散发不明气息的水里，这显然让他并不是很快乐，于是他的语气也带上了一丝危险。 吴天真一时间在花儿的威压下不敢抬头，但是脸皮赛过城墙的胖爷可不会被这种小事儿难倒。 他嚣张至极地上前：“哪儿啊，还没讨论出来呢！” “我俩刚刚讨论到洛必达法则对挖掘机工作效率作用的最关键因素是炒菜的火候和火星上外星人抛出监控地球的智子角度，毕竟这个关乎地球海陆比例的问题太过艰难，这不我俩就下来寻求花儿爷您的指点了！” 胖子胡言乱语了一通鬼都听不懂的玩意儿，然后他越过无语凝噎的解雨臣，看向在远处不知研究什么的张启灵和黑眼镜。 那两个黑衣人此时正站在空间前边儿的一堵墙前，胖子远远瞅了一眼，只隐约看到那面墙上好像突出了无数雕刻粗糙的人头石像。 “……小哥他们在找机关吗？”吴天真下来的一瞬间就看到了空间两边儿突出的两道庞大的猿猴怒吼石雕，这两道石雕大概有十几米高，张大的口部尖牙密布，一半埋在水面之下。 这两道石雕实在吸引注意，吴天真第一反应就是机关必然在这两个石雕之上，却没想到张启灵会把视线放在墙上那些相比较起来不怎么起眼的人头像上。 “不，出口机关已经找到了，”解雨臣却否定道，他的表情有些凝重，“这里的机关很明显，就在你刚刚看的那两个猿猴石雕嘴里。” “那怎么——”吴天真刚想发问，却突然发现到了问题所在，他怀疑地重复一遍，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两个，猿猴石雕嘴里？” “为什么是两个？难道……”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解雨臣看过来，“这里的机关有两个，我们必须分两批同时操作才能打开出口的门。” “而一旦我们操作了机关，这石雕猿猴的嘴就会合上，把我们都封在里面。” “这是一道阳谋，逼迫我们不得不分开行动，分别进入不同的通道。而一旦我们用炸药强行破开猿猴合上的嘴，很大可能性那两道出口也会同时自毁。” “张启灵想找找这附近有没有破解的办法，所以自从下来一直在探索。” 而此时，张启灵和黑眼镜已经漫着水走过来。 面对几人看过来的眼神，张启灵面色平静地摇了摇头，又微微侧身将视线投向后方那些人头石像上。 “没办法了，看来咱们只能分道扬镳喽～”黑眼镜摊了摊手，脸上还是流里流气的痞笑。 他推了推墨镜，对着解雨臣露出一个财迷穷鬼的表情：“不过老板放心，我黑眼镜诚信交易，说保障安全就一定进行到底，保质保量！” 嘴上说着大义凛冽的话，黑眼镜一个帅气的甩头，却不知何时举起了手，两根修长的手指一搓，意思不言而喻。 解雨臣现在都不想搭理他，只顺口说道：“知道了，看你表现给你加钱。” “既然如此，我和黑眼镜去左边儿，你们去右边儿吧，也许这后面是相通的，到时候我们一路做上标记。” “可惜这装置只有一个，咱们也不能通过光脑交流，”胖子拍了拍那个光脑上的信号维护装置，“这张海客也不多准备点儿，真是抠了吧唧的。” “你们，可以带走。”正在一边儿观看人头的张启灵敏锐地捕捉到了“张海客”三个字儿，他想了想，看着解雨臣开口道。 ……反正这个装置放在他们这里估计也是被胖子拿来放《好运来》或者《大悲咒》，小张仔细揣摩了一下，觉得让花儿把东西带走也许对他们的耳朵更友好。 但解雨臣笑了笑，还是拒绝了。 “多谢，但还是算了，虽然不怕张海客，我也不想因为拿了他给你的东西被他找麻烦。” 说实话，张海客那个人当时作战时疯狂念叨族长的操作着实让解雨臣无语了一阵儿，如果可以，他一时半会儿不太想和张海客接触。 几人原地暂做休息，打算等一会儿再破解机关。 但张启灵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 刚刚他们检查那些人头石像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机关，但是却发现了一个疑点—— 这些人头石像，都是张着嘴的。 一个个长大嘴巴的人头排列在墙上，看上去格外惊心动魄。张启灵谨慎地伸手检查了一下它们的嘴里，并没有摸到机扣。 这些人头的口腔深处，被一种触感类似水泥的物质封上，只是那物质不知道是年久失修还是质量有损，一个个不是这里缺了点儿就是那里漏了点儿，并没有把口腔封严实。 张启灵将手放在那里感受了一会儿，并没有感受到有气流通过，这才离开那堵墙壁。 ……如果没有任何设计，为什么人头石像要雕成那种姿态？ 就在他默默沉思之时，突然，背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张启灵下意识以为是吴天真，但当他回头之时，却发现—— 居然是解雨臣。 第205章 毒气 解雨臣虽然看上去文雅，但身体素质很强，怎么也不至于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就染上感冒。 他这咳嗽来得突然，起初还能强忍，但后期逐渐强烈，甚至发展到根本压抑不住的地步。 这种异常瞬间便引发了他的警惕。 “咳咳，我，咳，我觉得这里有问题——”他说到一半儿便无法再继续，只能暂且停下。 吴天真心中担忧，想要上前看看情况，却突然感到胸中一阵剧烈刺痛！ 他自从进入这峨眉禁地就一直时不时咳嗽，但因为自己是个菜狗便一直没有注意，直到此时这肺部疼痛漫卷上来，他才突然意识到—— 可能他早就中招了。 吴天真没说话，但他脸色骤然的苍白很是明显。 看到这一幕，张启灵心下一凛，脑海中蹦出一个猜测。 ……他和黑眼镜两个人体质特殊，就算这里真有什么问题也很大可能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思及此，张启灵猛地转身，双指如电已经点在了身侧胖子的胸前穴位！ “卧槽！”胖子反应很大，他嗷的一声就喊了起来，看样子疼的不轻，“小哥你这是干什么？！” 但张启灵却没有回复他。 胖子只看到张启灵兜帽下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那眸光瞬间凌厉起来。 “瞎！”他一声轻喝，手下极速拉开胖子的背包，在一堆爆炸物里面找到了防毒面罩。 胖子眼前一花，已经劈头盖脸地被张启灵拿防毒面罩糊住了脸盘子，他茫然地看向前方，只见面前的吴天真也已经被行动力极强的黑眼镜糊上了。 解雨臣没给黑眼镜糊他的机会，他只是灵巧的一抽，背后的防毒面罩已经被轻巧的拿出扣上。 “强啊～”黑眼镜吹了声口哨，带着分打趣，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解雨臣慢条斯理地抽出面板，在上面（黑眼镜的工资）一栏增加了一条扣款记录。 扣款记录的备注是：嘲笑老板。 黑眼镜：？？？ 吴天真在防毒面罩下稍微缓和了一点儿，感到胸部的疼痛好了不少。他微微休息了一会儿，然后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疑惑—— ……不是小哥，你怎么突然又叫他“瞎”了？难不成刚刚那个可恶小黑还进行了自我介绍吗？ 我靠，黑眼镜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小吴的心思百转千回，但这并不影响小张干事业。 “必须马上走。”张启灵确定几人防毒面罩无误后，几步走到墙边儿，伸手探去，果然那些人头石像的嘴部正有丝缕细细的气流冒出。 ……里面的水泥质物体根本不是没封严实，那些疏漏根本是故意设置的排气孔！ 恐怕这里散发的毒气常年弥漫，已经散布到了外面，所以吴天真才会在刚进入禁地的时候就开始咳嗽。 他那并不是被云雾呛到，而是因为体质最差，所以第一个表现出了症状。 防毒面罩并不一定能起效多久，迟则生变。 想到这里，张启灵与解雨臣对视一眼，两队人立刻起身，快速走向了左右两侧的猿猴口中。 刚刚张启灵已经告诉了解雨臣解机关的步骤，这步骤并不算繁复，对解雨臣来说记住不难。 手指在机关门上飞速跳动，猿猴深处逐渐传来石板挪动的剧烈响声！ 吴天真想要远远再看解雨臣那边儿一眼，却因为猿猴牙齿的阻挡没法儿看真切。 然后，两边同时传来“咔嚓”一声！ 张启灵收回手后退一步，略带警惕地看向前方，只见那厚重门板正缓缓拉开，那后面一丝黑暗显露而出。 身后一道巨响轰然响起，水波激荡，是这两个猿猴扣上了嘴巴，将几人封了进去。 吴天真和胖子默契地把手电筒光束集中到一起向前照去，那门板之间的缝隙逐渐增大，慢慢扩大到了大概两分米的宽度。……不知道之后还能不能和小花他们汇合，这到底通到哪里，小花他们遇到危险怎么办…… 吴天真看着那黑暗胡乱想着，但就在这时，门板之上一道刺耳的“咯吱”声响起！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门板的开启瞬间停住了，空间内部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什么情况这是？！”胖子纳罕地四处瞅了瞅，想找到声音响起的原因。而很快，张启灵清冷的声音响起： “卡住了……” “？什么，小哥你刚刚说，卡住——” “哐——！！！” 吴天真刚想仔细询问，耳边却突闻熟悉刀鸣乍起！ 他只感到一阵利风席卷，然后就是一道碰撞之声！ 那停住门板似乎被触发了什么机关，居然突然加速闭合，却在马上就要完全扣死的刹那被激射出去的黑金古刀卡住！ 此时黑金古刀艰难地抵住两边厚重门扉，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这样不行，空隙太小我们根本过不去——”吴天真有些焦急，但他的话说到一半儿却突然停下，“等等，这是什么声音？” 猿猴石雕嘴里的黑暗中，逐渐漫上一阵如同毒蛇吐信一般的嘶嘶之声。 “有蛇，不对，不是蛇，”吴天真脸上的防毒面罩扣的严实，但他却隐隐感到胸前疼痛再起，“是那些人头石像，它们放毒气的速度变快了！” 却在这时—— “胖子！”张启灵拎着吴天真骤然后撤，而就在这同时，石板的黑金古刀已经抽出！ 门板内侧被黑金锋利刀锋划过，留下两道深深的刻痕，但就在它想要再次闭合的一瞬间，一排漆黑的东西再次堵住了它！ 就在刚刚那一刻，胖子手里准备已久的炸药已经抛出，精准卡在门板缝隙中！ “得嘞小哥儿！！！” 胖子一个后跳侧身躲在一枚尖牙石雕后面，手中引爆器猛地按下！ “轰——！！！” 第206章 地底瀑布 胖子丢出去的炸药量经过了严密的计算，并没有造成顶部石层的倒塌，但即使如此，炸药爆开的瞬间依旧是碎石飞溅，激流乱舞，三人即使躲在掩体之后仍然感受到了强大的冲力。 “走！” 吴天真看到那个被炸碎的石门，几乎刚刚松下一口气，却突然胳膊一紧，只听到张启灵一声轻喝，整个人已经被带着在水里滑了一大段儿距离。 “啊？啥？！”胖子离得有点儿近，被那炸药的巨响炸的脑壳子嗡嗡的，一时没听清，但很快，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正靠着侧壁的屁股，好像感受到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莫名凸起。 胖子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趁着爆炸的响声，这侧壁居然偷偷钻出来了密密麻麻的石头凸起，此时那里面一丝寒光跃跃欲试，竟是猿猴石雕被爆炸触发了发射弩箭的内部机关。 正和无数箭头深情对视的胖子：…… “卧槽！！！” 正被小张带着乘风破浪疯狂喝水的吴天真只听到耳边突然冒出胖子中气十足的喊声，然后身下的水波一瞬间便激昂起来。 胖子就好像是一颗在水里滚动的巨大铅球一样，携卷着哗啦哗啦的水流直冲而过，那面目狰狞的样子一刹那让吴天真都有点儿分不清这里的危险源到底是谁。 而此时，机关启动的“噼啪”声骤然响起，那如同暴雨击打芭蕉叶的声音一时间让胖子菊花一紧。 他离那门口儿还差点儿距离，这样下去估计马上他就可以友情出演豪猪了。 见状张启灵手上微一用力，旋身抽刀的刹那将手里的吴天真甩进门内！ 脚下稍一蓄力，其已身化黑影破水而去，而此时胖子眼见面前无数箭矢寒光凛凛扑面而来，本已经打算咬牙用炸弹放手一搏，却眼前一花，张启灵已经挡在身前。 “快！”张启灵没有多说，手中黑金古刀翻转间骤然劈过下方水池，只见刀气漫卷，一瞬间卷起滔天之浪，那漆黑的水流如同一笔水墨书法般铺开，眨眼间将射来箭矢全部压入水底。 眼见那机关即将进行下一次攻击，胖子不做犹豫，一个猛扑已经越过剩下那点儿距离，整个儿砸进了门内。 待到被迎面丢到水里的吴天真下意识游了几下爬起来时，张启灵收刀回鞘的背影就在眼前。 猿猴口中那些箭矢的攻击距离不远，此时如同被无形之墙挡在入口之外一般，噼里啪啦地砸在入口外侧的水里，如游鱼般隐没在池中。 而张启灵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表情未见丝毫波动。 “我靠，帅死了！”胖子呸了几口水，一抹脸赞道。 他试图拿光脑赶快拍几张小张的帅照，可惜小张不是很想配合，一拉兜帽迅速往前走了两步躲开镜头。 “这门被炸开，没有阻挡作用，毒气很快就会进来，咱们还是赶快往前走。” 吴天真偷偷笑了两下，眼见胖子已经快把镜头怼在张启灵脸上，连忙给小张解围。 虽然这话是解围之语，但确实很有道理。胖子自己倒是一直没有感受到毒气的威力，不过他还是担心吴天真的身体状况，于是只能悻悻地收了神通，暗暗决定要在出去以后大拍特拍。 这入口内部依旧是一条水道，几人漫着水走了二十多分钟，浸泡在水里的下半身逐渐感受到一种极致的寒冷，皮肤上如针扎一般刺痛。 张启灵那刚刚下班没多久的麒麟纹身见状勤勤恳恳地冒了出来，并很快荣幸地成为吴妃和胖妃的取暖器。 “好家伙，这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儿！”胖子骂了一句，“妈的，这他妈胖爷我要不把它地皮都掀走，都对不起我在这儿受的苦！” “……好像您在哪个禁地没把人家裤衩子都扒走一样。”吴天真拿手电筒转了一圈儿，顺嘴吐槽胖子道。 “我去，这下面可真够阴间的……” 手电筒的白光照射到前方，那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只见这水道四周长满了嶙峋凸起的石头，这些石头尖刺极多，扭曲着招摇开，如同飞蛾趋向火光一样朝着水道中间伸出，趁着这里看上去像是什么荆棘王国。 光束照上，漆黑的暗影被投射到后方的石壁上，仿若一群探出爪牙的厉鬼在阴森处窥视。 而就在顶部的尖石之间，一颗颗攀缘的藤蔓状黄色植物像蜘蛛网一样牢牢束缚住每颗石头。那些黄色的叶子呈现奇异的正圆形，看着却毫无活力。 死寂的黄色叶片缓缓飘落在水面上，静静铺满整个漆黑水体，看着就像是祭奠逝者的纸钱。 几人从水中走过，这些叶片纷纷像长了手脚一样死死黏在衣裤之上。吴天真一哆嗦，恍惚间总觉得这些玩意儿是阴魂想拖他们一起下去。 “那啥……我说胖子，”吴天真这该死的想象力就是不停，他忍了忍，还是开口，“要不你还是把那个《好运来》放上吧。” “或者要不你找个别的歌儿也行，我总感觉这里阴森森的，需要您用现代艺术好好熏陶一下。” 才享受宁静一小会儿的张启灵：……？ 这个没有被花儿带走的信号保持装置在此刻发挥了他迫害小张的伟大作用（张海客：等等，哪里不对？），胖子几乎是喜笑颜开地打开了《好运来》，洗脑的旋律一下子充斥整个水道。 张启灵张了张嘴，微弱的反抗意图被淹没在喜庆至极的气氛里，于是他陷入了沉默，只是脚下微不可察地加快了步伐。 但是很快，环境的变化拯救了张启灵。 哗啦哗啦的水声逐渐剧烈，几人越是前行越是靠近那个水声，胖子警惕地按低了光脑的音量，低头时发现水面上的黄色叶片正快速向着几人来的方向飘荡。 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只见眼前赫然是一面巨大的下落水帘！ 这水来自于水道上方裂开的石顶，不知是外界的水流还是地下水，禁地里这种奇异现象实在无法追究科学原理，吴天真只是略微思考就直接放弃。 此时这水帘横挡在几人面前，乍一看就像是一条地底瀑布。 第207章 好吃 这水帘并不危险，张启灵将手伸进去感受了一下，冲击力不强，水体里也没有隐藏的生物或暗器。 “太好了，这里有一个水帘子，后面的毒气一定会被挡住不少，我们接下来的路也会好走一些。” 吴天真观察了一会儿这个完全挡住水道的帘子，只感到自己在禁地里好像早已死透的好运终于诈尸了一下，语气里忍不住带上了一丝快乐。 他看向两人试图传递自己的兴奋，却突然发现胖子不知在找什么，探头探脑的样子甚至略有猥琐。 “……胖子，你这是在找什么呢？” “哎呀，天真你不觉得这场景非常眼熟吗？”胖子直起身子叹了口气，“胖爷我这可是在找我们民族的盖世英雄，看着那普贤菩萨不靠谱也能有个后援。” “呃……”吴天真难得地跟不上胖子的脑回路，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您在找东海龙王？” “我靠，我还用找东海龙王？就您一个邪海王就够用了！”胖子神秘叨叨地靠过来，“你不觉得，这里少个刻着‘水帘洞’的界碑吗？” “我估量着大圣肯定也会喜欢这到处都是猴子猴孙的地方儿，指不定就在这儿有个什么真身毫毛啥的。” 吴天真：…… 光脑毕竟是个智慧科技，此时它敏锐地捕捉到了胖子言语中的向往，刷得一下就把《好运来》换成了《美猴王》。 吴天真实在不想在这阴间地方回忆童年，他无语地试图从张启灵那里寻找正常人的安慰，却“惊喜”地发现，小张早就抛弃他们自个儿一个走到了水帘对面儿。 等两个人满头满脸脏水地走过去，张启灵才面无表情地看过来。他那兜帽此时也严格贯彻着自己的防水能力，以至于张启灵的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脏水溅上。 ……说实话，吴天真有点儿不相信这玩意儿能一点儿水不飞小张脸上，他总觉得小张是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拿袖子把脸擦了。 ……如果小张没擦脸的话，那么吴天真只能承认，自己对这套兜帽衫略有心动。 “我靠，这块儿地方怎么这么滑？”胖子刚过来走得太快，脚下没踩稳一个出溜就滑到水里，狠狠喝了好几口。 吴天真对胖子这种拉不出屎就怨茅房的行为嗤之以鼻，他把胖子拉起来，嘲笑道：“好家伙，胖爷您可得悠着点儿，别等您还没给这个禁地抄底儿，人家先把您抄底儿了哈哈哈！” “去你的，胖爷我三百斤脂肪的防护谁也破不了！” 胖子回击吴天真，也不再在意脚下的光滑，只是走得更小心了一些。 这水从上到下都乌漆嘛黑，就算把头探进去也啥都看不见，胖子琢磨着自己刚刚喝进去那几口水到底都是什么成分，脸色逐渐变青。 在《美猴王》的音乐中，三人又前行十几分钟，水道两边儿终于显露出两排狭窄至极的石块儿。 这石块儿的位置就好像道路两边的人行道，但是宽度却不那么友好，就算他们双脚并紧也站不上去，只能稍稍把一半儿屁股放上去靠着歇一歇。 吴天真和胖子早就累得够呛，急吼吼把沉重的背包下缘靠在上面缓解了一下肩膀的疼痛。只有张启灵抱着刀在一边儿站着，看上去并不愿意参与这个在石头上放一半儿屁股的集体活动。 胖子瞬间抓住机会，趁小张没注意拍了好几张照片。 不得不说，胖子的抓拍技术还是很顶的，这几张随手出来的照片背景深沉，只有张启灵露出一半儿的下巴尖和微微露出的手腕在手电筒的光下显得白皙莹亮，看上去要多吸引人有多吸引人。 吴天真偷眼看了看，发现胖子利索地把这些照片儿放到了一个叫《真他么牛逼》的文件夹里。 吴天真：……所以就我的文件夹叫“天真的丑照”是吧？ 他有点儿无法理解胖子这突然的兴趣爱好，印象里之前的胖子似乎没有疯狂偷拍小哥的习惯。 但就当吴天真打算开口询问之时，他的腿上突然传来一阵被什么东西碰撞的感觉。 他第一反应是水里有什么垃圾之类的东西冲了过去，但很快，这个想法被打消。 ……那个东西并没有在碰到他一下后消失，而是靠在那里停住不动了。 吴天真细细感受了一下，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玩意儿缓慢的翁动，就像是在呼吸。 “卧槽！”他一个激灵，一脚就踹了出去！那东西毫无攻击力，在这一脚之下骤然化作一道抛物线飞了出去，重重砸进不远处的水里。 这一下反而让吴天真有点儿不适应了，在这禁地里想找一个战斗力比他还弱的东西实属难得，吴天真甚至一瞬间对这个没露脸的玩意儿产生了一丝好感。 然后一边儿的张启灵微微俯身，从那片儿水里拎出来一个狗头。 ……等等，狗头？！！ “完了啊天真，你这是完了啊，”胖子抱着手臂在一旁啧啧摇头，“残害无辜小动物，你这是马上就要化身张三了啊？” “这怎么就无辜小动物了？禁地里哪有无辜小动物！？”吴天真差点儿被胖子带过去，但很快他恢复了冷静。 果然，很快张启灵就肯定了他的说法。 小张手臂一用力，从水里把那玩意儿剩下的部分拽出来，只见那狗头的下半部分居然是一条鱼的身躯，看上去格外奇异。 “……这是，狗头鳗？”吴天真一下就从脑子里翻出了这东西的名字，但关于它的具体细节却一时想不起。 他刚想仔细回忆一下，却突然发现了张启灵此时的表情分外不对。 ……虽然小张其实只是微蹙了一下眉，但吴天真觉得自己悟了，那是回忆的表情。 而且这不是简单的回忆，还是感觉似乎想起什么但又没想起的回忆。 说真的，到了现在，让张启灵恢复记忆什么的痴心妄想吴天真已经不敢去想，但是如果可以，谁不会想要自己的挚友想起自己呢？ 思及此，吴天真和同样发现端倪的胖子稍一对视，齐齐上前： “小哥，你这是想起什么了吗？” 吴天真问的还比较委婉，但胖子就直接开始发散思维猜测。 “小哥，你快看看它，你看它这模样，眼熟不？”胖子一把扒拉起狗头鳗的狗头，看到那个小长相一下子想到了一个离奇的方向，“……我靠，这狗东西不会是小哥儿你之前养的宠物吧？！” 张启灵：……？ 张启灵沉默了一下，略带无奈地开口： “不是。” 然后他低下头仔细看了看狗头鳗，又抬起头看向两人，眼神非常清澈。 “这个，很好吃。” 吴天真and胖子：？？？ 第208章 齿痕 虽然吴天真和胖子经常说什么小哥要吃这个小哥要吃那个，但其实张启灵并不常表露自己的喜好。 眼下小张居然破天荒地开口说了一个东西好吃，那不得麻溜地搞上？！ 那个刚刚被用来放半边儿屁股的石头台子一下子华丽转身变成了料理台，胖子一腔慈爱地把被小吴一脚踹晕的倒霉狗头鳗拍在上面，磨刀霍霍地准备大展厨艺。 “可惜了，没带调料进来，那要不我高低给小哥儿操作一个剁椒鱼头！” 张启灵对胖子施展厨艺有一些好奇，于是默不作声地抱着刀靠过去一点点，很显然他现在已经遗忘了当年那个香菜鸡屁股的毒害，以至于他看着石台子上狗头鳗的眼神还带了一丝丝期待。 “……那不行，我觉得您就算把调味品商店都搬过来估计也做不了剁椒鱼头。”吴天真在一旁单手拎起那个被胖子一刀剁下来的狗头，发出了灵魂质疑。 “您顶多做个剁椒狗头。” 这么一想，一向喜欢狗的吴天真一下子对眼前这个长满鳞片的奇葩玩意儿产生了莫名的怜爱之情。 他把那个头安安稳稳放到一边儿，合手规规矩矩地拜了一下。 此时胖子已经刮完鱼鳞，进行到了要给它开膛破肚的步骤，但就在他把刀插进去的一瞬间，他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等等，等等等等，”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整个人跟静止了一样，良久胖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便秘般的表情，“胖爷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大问题。” “我们哥儿几个，应该没有人带煤气灶儿吧？” “我去……您这是刚刚滑倒那一下摔着哪儿了吗？煤气灶那多大啊？我们要背着那玩意儿不跟背着个乌龟壳一样了？” 吴天真顺嘴吐槽了几句，但渐渐的，他吐槽的声音越来越低。 吴天真：…… ……对哈，他们都没带煤气灶，那这狗头鳗就算已经诚心诚意地提头来见了，他们也没办法操作啊？ 之前在外面，他们还能捡捡草垛子木头碴子啥的点个火，但现在泡在水里，他们自己内心希望的火苗都快灭了，哪里还能找到东西点火堆烧烤？ 两个好兄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来了那分“臣妾做不到啊”的感情，但他们又转头瞥了一下小张—— 只见小张正神色专注地看着狗头鳗，似乎对他们刚刚夸口说要做满汉全席的豪言壮志坚信不疑。 胖子and吴天真：…… “那个啥，要是不行，要不咱做个生鱼片吧……”沉默一会儿，吴天真提出了建议。 胖子没有对这个建议多做评价，他只是表情凝重地举起了刀，力图切出薄如蝉翼的鱼片儿来最后挣扎地证明自己的能力和水平。 然后一刀下去，里面传来碰到坚硬物体的“咔嚓”声。 “我靠什么情况？这狗头鳗还给自个儿立了个外柔内刚的时髦儿人设？！” 胖子还在纳罕，但一旁的张启灵却神色一凛，上前一步接手了正插在狗头鳗肚子上的刀。 刀光一闪，那狗头鳗的肚子瞬间被完全剖开，只见下部一抹灰白缓缓露出，黑黝黝的空洞静静分布在上，显出一派阴诡。 ……这狗头鳗的肚子里，竟赫然有着一个小小的人头骨！ “……孩子。”张启灵刀尖儿一挑把那人头完全挑出，那骨头还未发育完全，想来这孩子被吞吃时年龄不超过五岁。 头骨上有一道完全刺穿骨头的利齿咬痕，巨大无比，几乎环绕头骨，应该就是这孩子的致死伤。 “妈的，这鬼地方儿真是没人性！”胖子啐了一口，完全失去了对这个狗头鳗的食欲。 但就在这时，吴天真突然开口： “我觉得有些不对，”他伸手把头骨翻过来，让那道利齿咬痕完全暴露出，“这个伤痕……那根刺穿他头骨的牙齿长度估计超过六厘米，你们看，这穿透伤甚至直接作用到了头颅的另外一侧。” “我刚刚仔细看了一下，狗头鳗并没有长很长的牙齿，那么——”“到底是什么咬了他？” “那个东西，现在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听到他的分析，胖子缓缓看了那头骨一眼，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咬他那玩意儿的大小，脸皮抽了抽，果断开始收拾背包。 “卧槽，快快快快走！”他三下五除二把一顿东西又塞了回去，“要是别的人，那我肯定得说这都过多少年了，就算咬他的是霸王龙估计现在都得变成化肥。” “但要是您邪海王金口玉言说的，那甭想了，那就算是个兔子它都肯定得是个超级变异的大嘴利齿长寿兔子！” 说实话，胖子这话多少有点儿侮辱性，但是吴天真想了想，居然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一丝坦然。 他唏嘘着迈出脚步，却“跨嚓”一下滑了出去，差点儿没提前表演磕头拜年。 张启灵下意识伸手拦住了打滑小吴，然后眼前一抹黑色突然一闪！ 他微微后仰躲过，才发现那黑影是吴天真拎在手里的背包，刚刚小吴受惊吱哇乱甩，差点儿把他十斤重的包儿砸在张启灵脸上。 张启灵：……（靓仔无语） 这下轮到胖子嘲笑了，他嚣张地发出三百斤的声音：“嚯！天真少爷您千万小心啊，别等着被这禁地抄底儿了！” 听到这熟悉至极的话，吴天真一心的疑惑都变成了自闭。 他“哼”了一声，小心翼翼又气势汹汹地迈开脚步，在这个比之前好像更滑了点儿的地方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地面的光滑程度对张启灵的影响不大，但在吴天真和胖子都滑倒一次后，他的心里隐隐提起一丝警觉。 水底情况不清，就算潜进去也看不出状况，张启灵微微感受了一下，只觉得水底确实光滑异常，比起石头更像是某种瓷砖。 ……地面儿的变化，好像是从水帘那里开始的。 就在张启灵暗暗思考之时，前方突然又传来吴天真的惊呼。 只见在远处的黑暗里，无数若隐若现的莹莹青色火光正如鬼影般缓缓飘浮在半空。 第209章 樟柳 “这是，鬼火？”吴天真轻声说道。 凑近几步，才听到这些青色磷火在燃烧时正发出炒豆子一般的轻微噼啪声，吴天真伸手触碰其中一团，那团鬼火瞬间散成无数小小的火苗，如金鱼一样在半空中快速游开。 “鬼火出现之处，必有大量尸骨。”一时的好奇之后便是慎重，吴天真握紧手电筒，慢慢向前探去。 见气氛凝重，落在最后的张启灵加快几步，想要到最前面警戒，但很快就被拦下。 “不用担心，小哥，你总得让我锻炼一下吧。”吴天真没有回头，笑着安抚道，“你刚刚一直在引路，精神老绷着也不好。” 张启灵：（迷茫） 他并不觉得自己很累，进入禁地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就自动进入了高度紧绷状态，而在这种状态下，一些正常的生理感受被压制到最低。 小张想了想，但无论怎样想，他都觉得自己走在最前面是最安全的办法，至少他能保证自己不管面对怎样的突然袭击都不会立刻死去。 于是张启灵张了张嘴，想要提出自己的意见。 然后胖子又冒出来打断了他。 “没事没事，这不还有伟大无比英明神武帅气潇洒富可敌国的胖爷我在给天真少爷保驾护航吗？”胖子一甩头发，说出一通和他半点儿关系没有的词语。 他按着张启灵的肩膀把他安置在了队伍最后：“行了小哥儿，难得也感受一下吊车尾的感觉吧，这也算体会新鲜事物了不是哈哈哈！” 张启灵：…… 于是他安静地跟在了胖子后面，只是右手一直虚虚按在刀上，已经做好了随时冲向前方的准备。 鬼火幽幽飘浮，密度越来越大，甚至逐渐发展到不太需要手电筒的地步，而前行十几米后，吴天真的脚下终于碰到了什么东西。 脚下的东西略硬，在水的作用下显得轻飘儿，但一旦整个踩下去，那东西却又极脆，轻易便被踩碎。 吴天真知道，这下面应该都是人骨。 “小心点儿，这些骨头在光滑的地面儿上很危险。”吴天真提醒了一下后面的人，将手电筒抬高。 手电筒的光远远投射出去，而在这惨白的光下，水道两侧石壁上悬挂的东西瞬时吸引了一行人的注意！ 只见在粗糙的石壁上，竟赫然挂着一具具幼小的属于孩童的骸骨！ 这些骸骨的头颅中央，一根粗长尖锐的漆黑钉子穿透头骨而入，强行将它们钉在了墙壁上，看那钉子周围裂开的细缝，这些孩子分明是被活生生地钉入钉子，活活钉死的。 悬挂的无数孩童骸骨虽然经过特殊处理，但在岁月的磋磨下依旧有不少破损，那些泡在水里的残骨，应该就是它们掉落的一部分。 “这么阴狠毒辣的手段，到底是为了什么？！”吴天真心下不忍，喃喃道。 无论在哪个时代，孩子都应该是被所有人好好保护的希望，也因此，若在墓葬及禁地中出现了残害孩子的仪式，那这个仪式必定是为了某种可怖至极的目的。 吴天真定定看着那些骸骨良久，期间他一直没有迈动脚步，而就在他缓缓把手电筒朝正前方照去之时—— 本来空无一物的前方，竟突然冒出来一张乌木桌台？！ 那桌台上并不是空空如也，而是规规矩矩地摆放着一个坐着的木头人偶。 这木头人偶被雕刻成小孩子的模样，但却异常诡异，只见那孩童面部，竟一半儿是男孩，一半儿是女孩，男孩和女孩的部分无论是五官还是妆容都完全不同，让这个人偶一下子显出一种割裂感，就好像这是硬生生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偶拼在了一起。 但就在这种割裂感中，又有着莫名的和谐，吴天真看着它妆容不同的两半嘴，竟以一种高超的手法连在一起，看上去像是在微笑。 人偶的两只手举了起来，一左一右地堵住了自己的耳朵，仿若一个正在玩耍的普通孩子。 吴天真此时正站在那玩偶的正前方，他咽了口唾沫，注意到玩偶身前的木质纹路好像在缓慢变化。 “……五十，一？”吴天真缓缓念出人偶身前纹路形成的数字，只觉得一头雾水，“五十一是什么意思？” “什么五十一，我看看我看看！”胖子上前一步挡在吴天真前面，他左右看了看那人偶，总觉得这玩意儿如果不那么诡异看着还有点儿正常，而就在他站过去的一瞬间，那人偶的纹路又发生了变化。 “好家伙，变成四十三了，咋滴到胖爷我这儿还给扣几个数儿，啥玩意儿啊？” 两个人一时之间仿佛找到了乐趣，在那个人偶面前反复横跳。 那人偶被迫疯狂变换自己身前的纹路，没一会儿，那脸上的微笑就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 刚刚人偶出现的一瞬间张启灵就打算上前，但他看清长相之时便明白了这玩意儿的真面目。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武力值的菜鸡，比菜狗还逊了一筹，于是张启灵又退后一步站好。 而此时吴天真终于玩儿够，敬业地开始科普： “我知道了，这个应该是《点石斋画报》中提到过的樟柳神。” “通过咒杀孩童，收取其魂魄制成，它通过捂住耳朵或松开耳朵，能对一个人过去未来的猜测做出肯定或否定的回应。” “除此之外，它还能预测人的寿命——” “等等，”胖子打断吴天真的科普课堂，“我靠，这不就说明，胖爷我还能活四十三年？！” “卧槽赚大发了啊！本来我这大部分时间都过着掏人家祖坟的日子，还寻思肯定短命，结果一看这不是还能活到七十多，爽疯了简直！” “你这就不行了天真，”胖子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差，猛地伸手勾住了吴天真的脖子，“不对啊，你小子怎么算算跟胖爷我还活了个差不多岁数？” “我靠，这我怎么知道？！”吴天真好不容易摆脱胖子的桎梏，他俩都不是太在乎寿数的人，于是很快，他的脑子里就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这樟柳神既然能进行判断……” “那么，”吴天真缓缓摸着下巴，露出一个发现盲点的表情，“那么我们完全可以问它解连环的生死，是吧？” 第210章 碎裂 “我靠，天真你还真是个人才！”胖子经过极限的脑内思考，赞叹地举起了大拇指，“快快快，快问了这个问题，胖爷我还有一箩筐关于发大财的计划要跟这个樟柳神好好唠唠呢！” 樟柳神不知道思维能力到底多强，总之它在听见胖子猥琐的声音后悄咪咪地往后挪了一点儿。 没什么成效，它很快被胖子一巴掌薅了回来，整个木偶的脸上仿佛都刻上了“大冤种”三个大字。 “好，那我试试，”吴天真屏气凝神，整个心都提了上去，他把木偶从胖子的胖手里解救出来，又象征性地拍了拍灰，“……樟柳神，请问我们正在寻找的解连环是否还活着。” 这一句下去，两人瞬间把视线死死钉在了木偶脸上，生怕听到什么噩耗。 一秒，两秒，三秒…… 木偶笑嘻嘻地毫无反应，就好像它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垃圾木偶。 胖子：…… 他一巴掌把木偶又薅了起来，作势要把它摔在地上：“胖爷我感觉这玩意儿废了，我这就把它泡水里让它冷静一下，想明白什么叫天高地厚！” 突然起飞的樟柳神：……你他妈能不能当个人。 “等等等等，”最后还是吴天真阻止了胖子这亵渎神灵的行为，他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脸上逐渐挂上尴尬的笑，“那个，好像是我刚刚问的有问题……” “樟柳神只能辨别过去和未来的事情，我之前那个说法，问的是‘现在’的解连环是否活着，超出它的工作范围了。” “卧槽，这是啥智障玩意儿？！”胖子脸上五味杂陈，他长叹一声，把倒霉木偶又按在台子上，然后他转过身，深情地开始注视自己的光脑。 “好家伙，胖爷我再也不说你是个人工智障了，”他充满感情地抚摸光脑，“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比你傻逼的东西真是多了去了！” 光脑：你确定你这是在夸我吗？ 光脑精灵思前想后，不知道该如何辨别这复杂离奇的人类情感，于是最终它还是按照一贯的对待夸奖的回复方式，非常呆板没有感情地发声道： “谢谢，你也是～” 胖子：？？？你再骂？ 吴天真咳了两声憋住笑，又救下了即将被暴打的光脑：“行了胖子，先办正事儿。” 他看了看光脑上的日期：“今天是蓝星历3202年11月12日，那么——” 吴天真的眼神一瞬间凌厉。 “樟柳神，请告诉我，在3202年11月13日之时，我们正在寻找的这个解连环，他是不是还活着？” “咔哒——” 一声轻响，木偶缓缓转过头颅看过来，脸上那绘制的嘴角慢慢上翘。 ……它一直捂着耳朵的手松了一下。 虽然这松垮只是一时，很快木偶又恢复了原样，但是这已经能够说明答案—— 就在此时，解连环确实还活着。 吴天真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一刹那松弛下来，他长长吐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庆幸的笑容：“太好了，太好了，你看到了吗胖子？解连环还活着！” “小花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吴天真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把自己背上的包儿拎了下来，“我们最好还是把这个樟柳神带到小花那里，这样才最保险。” “我靠，这事儿不着急，花儿爷他们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早就走完西行路取上真经了！”胖子一看那木偶的小脸儿马上就要没入背包，心里一急，上手就又把木偶掏了出来。 “胖爷我这儿的暴富之路可是还没启程呢，先缓着些，让我看看！” “啊？”吴天真一时没反应过来，两个人拉拉扯扯就把可怜木偶拎到了半空变成了一根拔河绳儿。 张启灵一直没有参与他们的研究活动，事实上，自从看到那木偶身上浮现的两个代表寿命的数字，他的内心就莫名进入一种奇异的低沉之中。 这失落来得没有道理，无论如何，活到七十多岁，已经算是正常的寿命长度，甚至也许很多人都活不到这个年岁。 ……那么他为何会这么痛苦。 脑海里又是一片空白，像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张启灵微微靠在石壁上，抬头静静看向顶部。 那里的石头缝隙间正缓缓滴下一滴一滴断线珠子一般的水珠，携着某种固定的韵律一下下砸在水面儿上。手电筒光照在水上，反射出的亮色映在石顶，和着手电筒本来的白光，一点点一圈圈，看上去就好像在石顶绽放开一群无声的烟花，又或是摔碎的琉璃盏。 这一幕也许很好看，张启灵平静地看着，缓缓合上眼。 “卧槽，这他妈什么玩意儿？！”本安静的水道内突然爆发出胖子的粗声粗调。 张启灵猛地睁开眼睛，本潜藏在眼底的茫然此时已经被强行压下去，浮现而上的又是熟悉的冷色。 他下意识握住黑金古刀，但当他警惕地朝前看去之时，却突然对上了一双诡异的眼睛—— 胖子和吴天真争夺木偶的过程中几度反复横跳，竟不知何时正正好将木偶正面儿对准了张启灵！ 手里一直甩来甩去被争抢的樟柳神一瞬间绷紧，吴天真和胖子顺势松手，只见那玩意儿居然直接把牛顿他老人家从棺材里踢了出来，违背重力原理地飘在了空中。 它身上的花纹在这一刻激烈运转，速度极快，吴天真看了一眼，脑子一片混乱，就好像在看迷离花哨的万花筒。 “奶奶的，看样子它想搞个大事儿！”胖子下意识后退两步，手下已经利索地抽出了炸药。 这樟柳神之前照他们的时候要多正常有多正常，此时却搞出这么大动静，不得不让一无所知的两人以为这东西要开始释放邪性。 吴天真被胖子带的也戒备起来，但他的眼睛却依旧忍不住看向了樟柳神身前的花纹。 ……他不是没想过让张启灵来照一下。 吴天真在照顾住院的张启灵时，光脑自动给他推送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消息。 他点开看了几条，大部分都是垃圾广告，但其中的几条却深深地刻入他的脑海—— 比如《你还不知道吗？幼年无视身体极限强行练童子功会短命！》，或者《震惊！一人死里逃生后竟因身体机能受损三年就死！》……之类的。 他无法形容他仔细研究这些东西以后的心情，事实上刚刚发现樟柳神的一瞬间他甚至下意识用自己的身体把后面的张启灵更严实地挡住。 若真变成那样…… 此时樟柳神的花纹还在变换，吴天真紧紧盯着，却逐渐意识到不对。 不知为何，在这个变化中，那本来微笑的木偶脸上却逐渐漫上一层隐约的苦痛之色。 “这……胖子，你有没有觉得，樟柳神的表情有些奇怪？” 胖子顺着吴天真的手指看过去，正好对上樟柳神的双眼。 只见那一双墨点的眼睛此时居然仿佛突然有了灵性，活灵活现地传递出一丝哀求之意。 胖子愣住，而等他打算回复吴天真之时—— “哐！！！” 只听一声炸响，那樟柳神木偶居然直接从内部爆炸开来！！！ 第211章 寿数 碎裂的木碴子四处迸开，吴天真和胖子后撤躲过，那些木头如同暗器一样砸到两侧石壁上的骨架之上，和着受害者的遗骸一起沉入水底。 待一切平静下来，两人向前看去，只见那一半男孩一半女孩的木头头颅正缓缓漂浮在水面，在水波的推动里一点点转过脸，死死看了过来。 “好家伙……感情它搞个大的就是给自个儿搞没了！？” 良久，胖子咂摸一下嘴，发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声音：“难不成它还能是因为被我们拉着，一下子想不通，决定以死自证清白了？” “我靠，不至于吧？” 吴天真没有回话，他定定看着水面上起起伏伏的残渣，脑子里突然浮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如果，樟柳神是因为照到小哥而死呢？ 但这不符合常理。 不论小哥是正常寿数，还是如他一直担心的那样，寿数不长，樟柳神都不该是如今这副下场。 吴天真转身，看向站在后方的张启灵。 张启灵正在看着水面，表情无悲无喜，但他对外界变化一向敏锐，此时注意到吴天真的视线，很快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还是清凌凌的，好像一眼能看到底，但当你真的看过去，会发现那里其实什么都没有，是一个纯粹的迷团。 吴天真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又全部咽了下去。 ……他又知道什么呢？他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小哥，我们继续走吧！”于是他迅速调整好了心情，抬起头继续元气满满地说道。 但张启灵却没说话，他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整个人的姿势一瞬间从略微的放松变得完全紧绷。 “……在动。” 他伸出手缓缓按了一下侧面的石壁，意识到问题并不出在这里，于是很快，他将眼神投向水底。 “在动？”吴天真细细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猛地抬头看向张启灵。 张启灵之前一直靠在那块儿微微凸起的石壁上，但此时看过去，那凸起石壁已经在他身后一米远的位置了。 吴天真刚刚一直盯着张启灵，清楚地知道他在这段儿时间根本没抬腿。 ……那么为什么，他的位置却发生了变化？！ 水底……在动？！ 吴天真一刹那感到毛骨悚然，他只觉得一股冷气仿佛突然从水底钻了出来，顺着他的脊梁骨窜进他的大脑，让他一下子头晕目眩。 他猛的扭头看向前方，只见前方的水道漫长无比，一眼根本看不到头，出口遥遥无期。 “跑！”张启灵的厉喝将静止的两人惊醒！ 吴天真几乎瞬间窜了起来：“胖子，快回到刚刚那条水帘前面！！！” ……不管脚底的是什么东西，它确实是从水帘那里才开始变光滑，若要获得一线生机，只能回去！ 胖子还沉浸在对木偶自证清白的唏嘘之上，他“啊？”了几声，脑子还没转过弯儿，但脚底下飞快行动起来，嗖嗖嗖几下就超过了吴天真。 三人极限狂奔，吴天真又没有张启灵那样的身手，又没有胖子那样的吨位，逐渐感觉到水的阻力，于是索性切换成了游泳模式。 而就在他们后撤的过程里，水底的运动逐渐剧烈，几人已经隐隐听到了水下的沙石摩擦声。 “这啥东西？我靠，水底传送带？！” 地面儿动起来以后更加难走，胖子连连脚滑了好几下，干脆一头扎下去和吴天真一起游泳。 他把脑袋扎进水里，黑漆漆的一片里只看到水底无数白色泡沫接连浮起，未知的恐惧油然而生。 此时十分钟已过，几人听到了隐隐的水流响动，抬头看去，那水帘就在二十米开外！ “传送带怎么可能这么光滑？”吴天真挣扎着往前扒拉了两下，回复胖子道，“别管是什么了，先逃命要紧！” “别别别，你别回我！”胖子却一下子惊恐起来，“我靠，你这别在给它增加动力了，实属顶不住了！” 也不知道是他俩谁的嘴开了光，就在胖子声音落下的瞬间，水底的异动突然爆裂起来！ 远处漆黑的水中极速冲出一道庞大白影，重重击打在石顶上，刹那间碎石溅落，噼啪落下。 一块石头精准砸到胖子身边儿，巨大的水浪让胖子直接乘浪而起，一头砸到了吴天真脑壳子上。 “你们先走！” 意识到时间紧迫，张启灵停住脚步，拎住两人胳膊，手腕使力瞬时将他们甩向水帘。 黑金古刀铮然出鞘，张启灵稍作蓄力，已经破水而出。 吴天真和胖子落地回头之时，正看到那黑色身影在半空猛然扭转腰身切换攻势。只见张启灵脚尖点在石顶，看着轻柔，但当他激射而出之时，那石顶上竟被巨力生生迸裂！ 刀尖向下，化为无匹之势，而就在他跃下那刻，漆黑水体中蓦然冲出一几乎填满整个水道的白影！ 两者相交，声音刺耳，吴天真顶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水帘往后的水体中正挤出无尽的绵长白色，那玩意儿浑身甲壳，身躯极度扁平，身体两侧密密麻麻长满长长尖利的细足，看着就像是一个白色双面梳子成了精。 ……这竟是一条长到铺满水道的巨型白蚰蜒？！ 第212章 五彩斑斓的光脑 巨大的蚰蜒在水道里翻腾，身侧的长足如同利刃一般横劈而下，深深切入到石壁中，一时间空间里混乱一片，水雾乍起，除了清脆的交锋声以外什么都无法辨别。 吴天真和胖子待在水帘之后，前方又有张启灵吸引蚰蜒的全部注意力，倒是一时半会儿没有受到很大攻击。 “小哥，小哥——！！” “不行啊，这虫子几乎把水道填满，就算小哥占据上风，也很难突破它身躯的阻挡到我们这边儿来。” 吴天真的语气带上了急迫，他原地跺了下脚，开始疯狂压迫自己的脑细胞试图找到一个破局的方法。 ……现在已知这蚰蜒的信息有：光滑，庞大，甲壳坚硬足节锋利。 它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在樟柳神爆炸后才出现，那么就说明木偶的爆开过程中有能惊扰到它的因素。 是声音、温度，还是樟柳神本身与它有所联系？ 分析到这里，情况已经非常明显。这是一个变量实验，而不巧的是，吴天真对实验这种东西非常擅长。 “……胖子，你操控光脑的技术怎么样？” 胖子正苦于这水道看着不怎么牢靠，自己的一众炸药美眉可能都没有出场的机会，乍一听吴天真这话，一秃噜自夸之语那是脱口而出。 “我靠，就胖爷我这技术，就算操控光脑去子弹雨里七进七出都没有问题，那就是当年星际大战的时候没叫上我，要不蓝星早就冲出宇宙开发第二领域了！” 吴天真自发过滤掉胖子那些没有影儿的垃圾话，他了解胖子，虽然说得夸张，但既然胖子敢夸下如此豪言，就说明他确实在这一领域有些建树。 于是他松了口气，拉过胖子对着他介绍了自己的一系列计划。 胖子的光脑无辜地飘在旁边儿，看着一派岁月静好，直到光脑精灵注意到眼前两个人类慢慢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发出了不明所以的诡异笑声。 光脑精灵：？？？ —— 张启灵不知道那边儿两个好兄弟的极限实验探索进度。 眼前一排利足迎面而来，他一个翻身点在墙上，灵巧地跃起。半空中一个极限的身体扭转，竟生生从蚰蜒与顶部石壁的狭小缝隙间通过。 待蚰蜒反应过来，张启灵已经落在它背后的甲壳上，身姿灵巧的如同一只黑猫。 但随之而来的攻势却完全没有猫科的毛茸茸，黑金古刀骤然落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插入蚰蜒甲壳的连接之处！ 一瞬间青绿汁液喷涌而出，张启灵猛地侧身随之而来的利足攻击，微微后倾径直下落，又轻巧地落在另一节甲壳之上。 蚰蜒身姿庞大，但活动范围严重受限。张启灵身手灵活，但却碍于蚰蜒坚硬而巨大的身体结构无法快速结束战场。一时间战事焦灼，两方僵持下来。 而就在张启灵砍断一排细足，准备再起刀势之时——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四散的石头水滴和蚰蜒的长足之间，突然冒出来一个发着bulbul亮光的玩意儿？！ 那东西发着跟迪厅顶灯一样五彩斑斓的光，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数不胜数，一时间张启灵终于感受到当初张海客的茫然，缓缓在心里打出了一个问号。 竟是胖子的光脑不知怎么战胜一系列艰难险阻，冒着生命威胁，极其英勇地冲进战局，不仅带来了艳丽的光效，甚至还高歌一曲唱起了《好运来》，实属给蚰蜒先生带了吗数不清的快乐。 ……为什么只说给蚰蜒先生带来了快乐？ 主要是战场另一方的小张先生明确表示他现在并不快乐，而蚰蜒先生默不作声，于是只能暂定蚰蜒先生是因为害羞不敢承认。 蚰蜒：…… 张启灵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光脑在利足中穿梭，疯狂发出噪声，并用各式各样的光效给白色的蚰蜒壳儿披上仙女的彩衣。 光脑屏幕上的光脑精灵显现出来，拿着麦克风疯狂歌唱，脸上两行清泪缓缓流下，估计是全身心沉浸在《好运来》里无法自拔了。 张启灵虽然无语，可也知道这大概是吴天真和胖子想要通过这个方法吸引蚰蜒的注意力。 但很显然他们在声音和光效上的努力失败了。 蚰蜒先生对这个在它脑壳儿后面飞来飞去的光脑置之不理，完全当它不存在，看样子是根本没有耳朵，视力也有所欠缺。 张启灵一脚踢飞撞过来的蚰蜒头，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跟光脑打招呼，毕竟光脑上那个显眼的摄像头还在发光。 ……但是跟光脑打招呼，略有奇怪。 于是小张思考了一下，最终决定和蚰蜒先生采取同样的措施，对那个光脑视而不见。 但就在他打算继续和蚰蜒先生大战三百回合之时—— 只见那个光脑似乎是受不了蚰蜒的无视，竟一个停顿后瞬间加速，以一种壮士不畏生死的精神冲破水雾直直朝着蚰蜒的后脑壳儿砸了过去！ “哐”得一声刹那间响起，一时蚰蜒先生呆愣一下，缓缓转过脑袋来。 光脑这一下子攻击力不强，但是侮辱性极强。蚰蜒看到竟是这么个胡乱释放光污染的玩意儿打了它尊贵的脑壳儿，刚刚被张启灵戏耍的怒火一下子爆发出来！ 那张巨口中的长长利齿显露出来，不管不顾便扑向光脑。光脑在胖子能战胜外星人舰队的操纵技术下左移右晃，一溜烟儿朝水帘方向而去！ 蚰蜒先生智商欠费，未曾思考就深入敌营，它前脚刚刚探头进了水帘，后面张启灵就听到一声爆响—— 早就蹲守在那里很久的胖子和吴天真眼见一张大嘴扑面而来，一个激灵瞬间将手里的炸药抛了出去，正正好丢进那张要多大有多大的大嘴里。 后面张启灵顺势下落，一脚踹在蚰蜒后脑上。蚰蜒受到重击，上颚直接砸下来，两排牙狠狠碰在一起，发出“咔嚓”一声响！ 随后“轰”得一声！ 爆炸在那铁箱一样的口腔里绽开，张启灵在蚰蜒脑壳儿上借力后撤，堪堪躲开爆炸的余波。 待他下落之时，蚰蜒的头颅已经一片焦黑，死寂地垂落在水里，看上去已经失去全部生命痕迹。 吴天真和胖子击掌庆贺，胖子甚至更加真心实意地给了光脑一个爱的抱抱，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喜气洋洋。 “这个牙齿的痕迹……”喜悦过后吴天真凑近观察，只见那蚰蜒长得与它的小体型同类分外不同，那一张大嘴全都是利齿，此时虽然已经被炸药轰的只剩三四，但看上去还是令人胆寒。 “恐怕它就是我们刚刚看到狗头鳗肚子里头骨齿痕的罪魁祸首了。” 想到那个小小的头骨，吴天真叹了口气，心情略低落了一下。 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张启灵骤然响起的声音—— “别靠近！” 尚且完全反应过来，两人眼前已经漫上一层白影！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蚰蜒居然在脑壳稀烂的情况下又高扬起身躯，生生砸了下来！ 那尖锐的足朝下，如镰刀般散发寒光，吴天真注视着那形状，脑海里突然想通了一个地方—— 这水帘来自头顶石壁上的莫名缝隙，他刚刚看到水帘的时候还疑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条突兀存在的裂缝，但现在看来，恐怕这裂缝只是由这蚰蜒的一次攻击形成的痕迹。 而这也就说明…… 蚰蜒的利足狠狠砸到他们眼前的地上，一瞬间，地面儿被砸出一道与头顶如出一辙的裂缝！ 黑水一下子涌了进去，狂暴的漩涡骤然产生，站在边缘的吴天真和胖子眨眼间被卷入缝隙！ 在失去意识前，吴天真只朦胧看到跟着跃入的张启灵，他勉强集中精神试图抓住那只伸过来的手，却没抓住。 第213章 花和眼镜 “滴答，滴答——” 耳边传来清脆的水声，如同珍珠落地，激起一串轻柔回声。 吴天真睁开眼时，只觉得胸腹处剧痛无比，仿佛自己整个人正挂在什么坚硬至极的东西上面。 他一个激灵睁开眼，差点儿被眼前的景象吓出一身白毛汗—— 此时他的下方居然正是万丈深渊，黑漆漆的悬崖就像是一个来自深渊的恶鬼张开大嘴欢迎他的到来，每一处都散发着令人战栗的阴森。 “卧槽！”吴天真一下子扒紧自己身子下唯一的支撑物，触手的光滑却让他一愣。 小心地低头看去，只见他身下横拦着他让没有落入悬崖的东西居然是黑金古刀！ 准确点儿来说，是正插在刀鞘里的黑金古刀，此时那刀鞘的尖端正深深插入石壁上，可以看出投掷它的人使用了多大的力道。 ……小哥是怕刀锋割伤他才连刀带鞘地丢了过来。 ……但是如果黑金古刀在这里，小哥又在哪儿？！ “小哥，小哥！！！”吴天真惊恐地叫了两声，却只听到悬崖深处传来诡异的回音，一声一声就像招魂。 ……如果小哥在这附近，那么他绝不会在他还没恢复意识就离开。 吴天真越想越觉得张启灵是落入了悬崖，他心急如焚，甚至一时忘记了自己现在危险的处境。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里深渊宁静，又在层层地底，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有光源，那么他这么长时间用来视物的光线又来自哪里？！ 繁杂的思绪停顿下来，吴天真终于听到了刚刚他一直忽略掉的细微声音。 这声音来自头顶，他仰头看去，才发现在崖上一个胖子正打着手电筒探头下来。 “卧槽，你他妈总算把耳朵里的驴毛拔出来了！”看见吴天真终于抬头，胖子激动地差点儿没掉下来，“你他奶奶的，胖爷我在这儿声嘶力竭地喊了多少声儿你知道吗？” “你他娘滴就跟给啥迷瞪玩意儿糊了眼一样，愣是一声儿没有，刚刚胖爷我都打算见势不对给你开个坛驱驱鬼了！” 不得不说，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看到胖子，吴天真略微松了一口气，他看着胖子投下来一条攀登绳，却没有第一时间握上去： “胖子，你看到小哥了吗？”吴天真急急忙忙地问，“黑金古刀，他的刀在我这里，但是他人不见了，你什么情况，你看没看见他？” 深渊的回声频繁出现，把吴天真刚刚那一番话搅合地乱七八糟的，胖子沉默了一会儿，只是叹了口气。 “天真，你先上来，咱们上来再说。” 这句话让吴天真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他咬了咬牙，为了不让胖子担心还是先抓着攀登绳爬了上去。 上去的时候他才发现，其实胖子所在的这个地方也很局促，只是一条悬崖上的凸起石台，只够胖子勉强坐着。 胖子示意吴天真按照他身上的样式做了一个用攀登绳固定的简单防护索，然后才开口道： “小哥的情况其实我也不清楚，刚刚咱们哥儿几个一块儿掉下来的时候我还清醒，只看到眼前一阵混乱以后，咱们就突然变成了高空抛物冲着悬崖底就窜下去。” “小哥当时离我比较近，就直接抓着我把我甩到了这个台子上，但是可能情况紧急，那手劲儿有点儿大，我这一脑门儿撞在石头上倒是直接给我撞晕了。” “我最后只看到小哥儿在悬崖上点了几下，直接冲你而去，看样子小哥是用飞刀把你定住了。” “那，那……”吴天真听到这些，大脑一片混乱，像是被猫咪恶意弄乱的毛线球。 他想要把思维理清，却越弄越困难：“那小哥怎么办，他没有刀，会不会——” “别想那么多！”胖子直接打断吴天真的恐慌，“小哥那多能耐一人儿，怎么可能折在这地方，肯定是和以前一样，暂时没办法和我们汇合。”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儿自己吓自己，而是要赶快振奋精神接着往前走，说不定还能赶上小哥！” 胖子的话无异于一针镇定剂，吴天真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冷静下来。 “……继续往前走，胖子，你有方向了吗？” “我倒是没什么方向……”胖子笑了两下，看上去有些得意，“但是我醒了这会儿可不是什么都没干！” 他侧了侧身子，露出身后石壁上一个很新的刻痕，那是一朵由匕首刻成的花和一副刻上的眼镜。 “我没方向，但是花儿爷他们有方向啊～” 第214章 蜂巢 “……按道理来说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在刚刚那条水道下方，”吴天真一边小心地跟着胖子沿着石台边儿行走，一边思考道，“小花他们怎么会到这里，难道他们那条路走着走着就到了下层吗？” 胖子随便儿哼哼两声权当回应，他背后此时正用绳索胡乱把黑金古刀缠在包儿上，那巨大的重量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掰过去。 黑金古刀是连刀带鞘一起插在石壁中，吴天真顺着攀爬绳上去的时候本想试试把它整个儿拔出来带走，但是果然他的臂力还不足以做出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 于是最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只把刀身抽出一些，用胖子垂下来的另一根攀登绳绑好刀柄拉了上去。 此时那把刀就直挺挺杵在吴天真的眼前儿，吴天真抬头看了一眼那刀锋上闪烁的寒光，在心里比较了一下自己脑壳子和刀谁更牛逼，然后非常从心地放慢了一点儿速度和胖子拉开距离。 “要是光脑还能用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把光脑放下去找找小哥。” “快别在那儿天真了，”胖子靠着边儿休息了一会儿，“妈的，咱们俩都快在水里嘎了，要是这光脑还能幸存，那咱哥儿几个多没尊严？” “胖爷我稳固的主角地位可不是它一个光脑能轻易动摇的！” “……也是。”吴天真觉得胖子说的很有道理，他看了看胖子气喘吁吁的样子，有些坐立难安，“胖子，你累了要不就换我背刀吧，我——” “可别！”胖子一下子打断吴天真的自告奋勇，他磨了磨牙花子，任劳任怨地继续扛起刀刀，“我这可不敢劳烦您老人家，好家伙，现在这小哥儿不在，要是你扛着刀突然怼下面儿去了我胖爷可是半点招儿都没有！” “还有！”胖子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扭头，以一种非常有压迫感又非常滑稽的姿势和吴天真对上了眼。 “你之后可千万少说点儿话，我这边儿可真是害怕你再说两句，咱脚底下这个看着不怎么结实的台子就塌了。” “说实话，胖爷我现在这小心脏还砰砰直跳呢，就跟那看到梦中情人儿一样。” 吴天真：……（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这条附在悬崖上的石台显现出一种之字形向上的趋势，两人这一路互损，走的速度却不慢，两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攀爬到最上面。 “小哥，你在这儿吗——！”吴天真一上去就开始扯着嗓子喊，但这上面儿毫无回应，于是他只能失望地放弃。 胖子几乎在脚踏实地的一瞬间就跨嚓一下连人带刀瘫在地上，吴天真刚开始还担心那把锋利的黑金古刀会把胖子的背包割坏，但也许是宝刀有灵，就算胖子现在一屁股墩在刀上，那刀也没什么应激反应。 于是吴天真不再关注那边儿的一刀一人，开始仔细观察这附近的环境。 只见他们眼前赫然是一片空旷的平台，台子上的石砖残破不已，表面已经因为长年的风化变成一层薄薄的细沙。 而就在这石台之后的石壁上，密密麻麻的石洞混乱分布在那里，每个石洞的洞口都可容一人进入，这个奇异的大小让吴天真想起外界的高原窑洞。 ……难道这些洞，是什么东西的住所？ “小花和黑眼镜应该就是来到了这里，我们最好找到他们的标记，沿着他们探索的路径走。” 吴天真看着胖子休息完毕，分析着走上前，把黑金古刀解下来捆到了自己背后。 现在这平台足够宽敞耐造，于是胖子也没阻止吴天真的举动，他怀着一丝期待看了一圈儿周围的环境，为这里肉眼可见的贫瘠叹了口气。 “这个简单。”胖子努了努嘴示意吴天真看向一边儿的角落，那里的石砖粉上赫然正静静分布着两种形状不同的脚印。 这两排脚印只在上来的石台边那里稍作停顿，就直直朝着正前方的洞口而去，看样子那两人在这布满洞口的地方并没有多做纠结。 “一看就知道咱们花儿爷没有选择困难症，这决断能力，绝了！” 说实话，吴天真觉得这不仅是决断能力的事儿，主要是那俩人的实力足以让他们硬刚所有突发情况。 他在脚印通往的洞口找了一下，果然发现了花和眼镜的刻痕。 “太好了，有了这些刻痕，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追上他们，”吴天真很相信解雨臣的细心，并深深松了口气，“到时候无论是找小哥还是找解连环，都会更有保障。” “嚯，这解连环还找啥啊？”胖子已经一步迈了进去，他大大咧咧地说，“那樟柳神不是说他还活着吗？他老人家失踪这都多少年了，就算是在这鬼地方找到真命天女现在估计都子孙满地了！” “咱们几个还去打扰人家的甜蜜晚年生活，那不是找抽吗？” “也不能这么说，也有可能他是被困在了这里，这样的话我们就必须得去救他。” 吴天真对胖子过于美好的幻想产生了一丝无语，他之前和解家交流不多，不是很清楚这个解连环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但无论他怎么想，这个曾经在解家呼风唤雨的人也不应该是这么一个跟真命天女隐居的不负责人渣。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进入洞口，只见这洞内居然像蜂窝一样，一环套一环，一间连一间，无数洞内空间层层叠叠，就像是一个迷宫一样静静陈列。 每个洞内空间体积都不小，里面放着奇奇怪怪的摆件儿，类似是石头雕的牛鬼蛇神，看着比起住所更像是巫蛊场所。 若是只有他俩进入，可能也只能在这个迷宫里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最后彻底迷路，并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胖子的炸药绝活儿或吴天真的邪海王之力上。 但现在他们有大佬探路，于是两人毫无心理压力，只要在连接柱上找到刻痕就可以闭眼乱窜。 “要是他们两个已经跟小哥汇合了就好了……”吴天真的脑子暂时不需要解密探索，完全空旷下来，于是他又忍不住地开始思考张启灵的处境。 “如果小哥真的在悬崖下面，我们在这里能找到下去的路吗？还是我们要回到刚刚那个地方直接尝试爬下去？” 这些问题成功让他刚刚轻松一会儿的大脑重新忙碌起来，吴天真一边想着一边在新出现的岔路口上熟练地寻找刻痕，但他看了一圈儿，却突然顿住了。 ……这个地方，没有刻痕？！ 第215章 黑猿 “……胖子，你那边儿找到了吗？” 吴天真一时间甚至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他反复找了一下，甚至贴上去仔仔细细到处都看了一遍，却依旧一无所获。 被寄予厚望的胖子撅着屁股翻了遍墙角儿，然后果断放弃：“胖爷我觉得吧，如果花儿爷他们没有恶趣味到当场起飞把刻痕刻在天花板上，那这地方估计就是没有标志了。” 听到这话，吴天真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头顶，只见那石顶离他们很遥远，在这个角度并不能看清。 他一时间觉得胖子这个想法非常离谱，刚想回头否认，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吴天真：……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的刻痕是黑眼镜那狗人搞的。 ……这么一想的话，他完全有可能把刻痕弄在天花板上啊啊！ 两人沉默一会儿，缓缓对视一眼，就打算行动力极强地弄个叠罗汉上去看看。 胖子垫底，吴天真踩在他肩膀上，两个人颤颤巍巍地站起。 那个泡了水的坚强手电筒在地上兢兢业业地打光，在侧壁上映出两条竖直的影子。 吴天真余光瞥过去的一瞬间并没有意识到问题，他憋着一股气儿尽力往上窜，手已经搭在了顶部的石头浮雕上。 而就在这时，他的心里突然划过一丝疑惑—— 他和胖子现在正叠在一起，应该只有一条竖影才对。 ……那么，那第二条影子，是什么？ 刚刚惊鸿一瞥留下的印象在脑海里重新浮现，那第二条影子身子佝偻，两只手臂异乎寻常得长，几乎直到脚部，根本不可能是人类。 一刹那，就仿佛有一道闪电直接劈在了吴天真脑袋上，那种战栗感从上到下瞬间传过他的全身。 他猛地扭头，巨大的力道让下面握着他脚腕儿的胖子嗷的一声嚎了出来。 “卧槽，天真你在上面干啥玩意儿呢？跳广场舞吗？！” 胖子刚想抬头看一下吴天真在搞什么幺蛾子，却耳边突然炸响吴天真的警告： “胖子，有东西，快把我放下！”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吴天真在转身的那一刻已经把武器袋里的枪掏了出来。 脑子里极限运转，开保险的瞬间他已经计算出影子主人所在的方位。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他反应过来，那颗子弹已经激射而出，那阴暗的角落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几乎穿破人的耳膜。 而此时胖子已经迅速后撤，把吴天真让了下来，只听一声拉链声响，炸药已经被握在手里。 “卧槽了！”胖子感受了一下手里熟悉的手感，赞叹道，“花儿爷准备的包儿真是牛批啊，在水里七进七出愣是没进一点儿水，舒坦！” “等等，胖子，你先别出手，”吴天真看着那团黑影轻声道，“这里情况不明，若不是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丢炸药。” 两个人达成共识，而就在这时，那团黑影突然猛地颤动一下！ 那嘶哑尖锐的声音持续不断，但却逐渐缓和下来，居然渐渐变成了一种类似于人声的动静！ 液体滴落的声音接连不断，是那玩意儿的血砸在地上。 胖子屏气凝神地听了一会儿，没忍住调笑道：“好家伙，这玩意儿动静还挺像人的，难道它还学了第二语言？” “那等会儿胖爷我得好好听听，指不定这是不是个外国友人呢～” 这话有点儿损，吴天真扯了扯嘴角想笑，但就在这时，那东西竟真的开口说了一句话！ “吴天真！”那尖细人声响起，居然准确地说出了吴天真的名字。 而下一秒，那东西终于探出头，进入了手电筒光束范围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层厚厚的黑毛，上面沾满了灰色尘埃，无数干枯的毛发缠在一起打成死结，看上去甚至像是一块儿抹布。 尖利的爪子显示出它非人的身份，那体型和毛色无论怎么看都更像是一只猿猴，但吴天真仔细看去，却赫然发现那黑毛中间簇拥了一张属于苍老妇人的脸！ 那惨白的皱纹一层层堆叠在一起，看上去像是泡烂的千层饼，这么说有点儿侮辱千层饼了，但是吴天真一时半会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形容。 ……这竟然是一只有了人脸的黑猿？！ 这黑猿叫出了他的名字，吴天真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应，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手里又举起了枪。 那黑猿更高地抬起头，露出身上一个血洞，但它却没什么攻击趋势，反而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吴天真，”它的声音里夹杂着奇怪的咯咯声，就好像在发笑，“你看看我，现在像人还是猴！” “你看我，现在是人还是猴！！！” 听到这话，吴天真一瞬间反应过来眼下的情况—— 这是老猿讨封！ 据说修炼成精的猿猴会拦截过路人，询问他们自己更像人还是更像猴，若是路人说像人，它就能得道化为人形，但若路人说像猴，它就讨封失败只能继续修炼。 ……传闻中如果说它像猴子坏了它的道行，就会受到报复。 吴天真不是很清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身在禁地他也不想惹祸上身，平白结下冤仇，于是他张了张嘴，想要顺应猴子的意愿说它是人。 但就在这时，只听几声枪响，那黑猿应声倒地，身下一滩臭血缓缓流出。 胖子在他开口之前已经果断下手，将那猿猴毙命。 “猿猴讨封？！是不是真的猿猴还不一定呢！” “天真，在这禁地里，别被诡异牵着鼻子走！” 胖子的厉喝让吴天真一下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受了黑猿蛊惑。 他心有余悸地看过去，却发现，在手电筒摇晃的光线里，那死于非命的猿猴，正露出诡异的笑容。 第216章 钻石 脏污的血在地上滑过凌乱的痕迹，让那张妇人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邪异。 那张脸皮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还大大睁开，吴天真恍惚间几乎看到里面隐含的捕捉猎物的精光，但很快他意识到，那其实只是手电筒打在瞳孔的反光。 “奶奶的，真够恶心的！”腥臭的血蔓延极快，不知不觉竟已经没到胖子脚下。 胖子骂了一声跳出血泊，使劲儿甩了甩鞋子，但那些血却还像缠绕而上的毒株一般，静静趴附在鞋面儿上，缓缓渗透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吴天真突然感受到一种从心底涌上来的阴森感，但他看着已经死去的黑猿，又疑心只是错觉。 “所以怎么说？”胖子见那些血去不干净也就放弃，“那俩大佬的标志刚刚找到了吗？不行要不咱们再叠个罗汉？” 这话让吴天真暂时将注意力转开，他认真看着刚刚黑猿出现的角落，在黑猿死去倒地以后，那块儿空地被完全展露出来。 此时那地面儿靠墙的位置，正静静分布着一层细细的石粉。 “……不需要了，我已经知道他们走的哪条路了。”吴天真上前捻起一搓石粉，抬头看去，只见他面前的这面墙上赫然有着一道剐蹭的痕迹。 “他们不是没有留下标记，而是留下的标记被什么东西偷偷削掉了，”吴天真看了一眼这墙壁附近的那个通道，说道，“想必下手的就是这只黑猿。” “它需要一个人来助它讨封，所以才用这种手段困住了我们。” 吴天真还想要仔细研究一下黑猿的尸体，再做判断，但胖子看上去已经失去了分析猿猴恩怨情仇坎坷一生的耐心。 “好家伙，那还不快走？！”胖子一下拎起吴天真，急吼吼地就冲进通道，但他遗忘了小吴背后的黑金古刀，此时那沉重的刀像是秤砣般施加了一个巨大的力道，胖子这一下差点儿没抻着自己的胳膊。 “我靠，这破刀简直沉死了！” 胖子这话可以说是脱口而出，让正踏进通道的吴天真微微一顿。 ……胖子刚刚说，破刀？ 这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吴天真觉得是胖子刚刚因为那黑猿受了气，现在心气儿不顺，但这不是他贬低小哥爱刀的理由。 于是吴天真带着些不满，皮笑肉不笑地回道：“确实挺沉的，要不胖爷您再帮我背一会儿？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属实有点难顶啊。” 走在前面的胖子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视线凝聚在黑金古刀的刀柄上。 然后他连连摇手拒绝道：“快算了吧，刚刚胖爷我背那玩意儿走这么长时间，现在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还是你继续背着吧。” 吴天真见胖子吃瘪，“哼”了一声就挺胸抬头地往前走，摆出一副“小小黑金不值一提”的猛男模样。 没了那黑猿的干扰，之后路上的标志都好好地出现，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在这蜂巢一般的石洞群里左走右穿地逛了一个半小时。 这么长时间过去，方向早已迷失，吴天真只能隐约感觉到两个人正在往这石洞深处而去。 他把手电筒抬高，远远照过去，只见那石洞群最深处仿佛有着一块儿一块儿类似晶体的东西，此时在光束的照射下折射着绚丽的光，四射开来，看上去就像是进入了一个迷离的镜像世界。 这段儿路上生长有奇异的枯黄植物，像是苔藓一样紧实地趴在地上，但仔细看去，它们分明是一根一根纠缠在一起的长长草叶。吴天真回忆了一下，没有想起这种植物的类别。 有岩缝水砸落在脚边，前进的路逐渐变得潮湿阴冷，吴天真打了个哆嗦，实打实地开始怀念张启灵牌麒麟纹身暖气。 就在这时，他的脚底一绊，似乎是踩到了什么坚硬东西。 长久禁地探险形成的经验让他第一反应就是跟受惊的兔子一样窜起来，但是黑金古刀沉重的分量很好地阻止了他。 胖子就眼睁睁看到吴天真跟个不倒翁一样在地上莫名其妙摇晃了好几秒，然后跨嚓一下一个嘴啃地的奇葩姿势栽了下去。 “……我靠！”胖子面色复杂地看着吴天真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枯草，啧啧有声道，“不至于天真，真的不至于。” “咱们背包儿里不是还有不少压缩饼干吗？足够咱俩在这儿过一个月了，真不用你现在就开始吃草节省。” “呸！”吴天真在吐草的同时表达了对胖子的唾弃，“你能不能往好里想想我！？” “那儿那么大一块儿路障你没看——” 吴天真一边拍草一边转过头试图找到刚刚绊倒他的坚硬物体，但当他看过去时，嘴里说到一半儿的话却突然停止—— 那里分明是一片正常无比的草地，别说路障了，就算是一块儿石子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吴天真急忙往前爬了两步，不可置信地伸手摸了摸。 摸上去的手感也是软绵绵的，和刚刚的触感完全不同。 “我感觉你就是太累产生幻觉了！”胖子瞅了一眼吴天真神神叨叨的模样，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这是幻觉？ 吴天真有些怀疑自我，但是这一切确实地发生了，他抬头想要再问问胖子，但却发现胖子已经不知不觉走了很长一段儿路，现在抬头只能看到那个宽厚的背影。 于是他只能先把这些疑问放在一边，艰难地扛起黑金古刀起身追赶胖子。 在这样的赶路之下，那些晶体很快就近在眼前。 只见这赫然是石洞群中间的一片略显宽大的空间，就像是一个分布在建筑里的广场。 无数菱状结晶体静静从石头里生长出来，一簇簇，一团团聚集在一起，乍一眼看过去像是晶莹剔透的钻石花朵。 吴天真有些惊叹地看着眼前的唯美景色，他缓缓走上前，试图抚摸一下长出“花朵”的墙壁。 但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痕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墙壁上，有一个弹孔。 第217章 上身 ……弹孔里没有灰尘，说明这弹孔形成的时间并不长，很有可能就是走在前面的小花和黑眼镜留下来的。 但这里一片宁静，美好得犹如梦中的柏拉图，又是哪里需要用到枪支？ 这一发现一下子让吴天真失去的欣赏景色的兴致，他仔仔细细地趴在墙上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果然又发现了不少弹孔，而奇怪的是，大部分弹孔都聚集在墙壁下沿，看着就好像他们攻击的是地面一般。 地面上正是那厚厚的枯草，安安静静地就好像一层绵软的地毯。 这场景实在怪异，吴天真又想起刚刚那个神秘失踪的路障，心里暗暗提起警惕。 “胖子，我们还是赶快走吧，”吴天真拍了拍正站在一边儿不知道想什么的胖子，神色有些凝重，“我总觉得这里不太正常，以防万一还是先跑为妙。” 他使劲儿拍了两下，胖子却毫无反应。胖子的一双眼睛定定锁在面前的晶体上，看上去就好像他已经被这璀璨的宝贝儿迷了眼。 “胖子，胖子？！先别管金银财宝了这么大又搬不走，快跑啊！” 吴天真实在被胖子这莫名其妙爆发的财迷属性搞无语了，他试图绕到胖子前面给他一记好兄弟的清醒拳击套餐，但就在这时，他们的四周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诡异声响！ 这声音好像是从脚底的草地传来，一阵密过一阵，听上去就好像草里有无数虫子正争先恐后地冲过来打卡。 吴天真身上起来一层鸡皮疙瘩，他猛地低头看去，只见那草皮下面此时正胡乱鼓起一道一道的纹路，似乎下面藏了一个随时能破土而出的巨大蜘蛛。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眼见两人已经被草里的玩意儿包围，吴天真狠狠咬牙，瞬间抽出了枪。 ……小花和黑眼镜既然留下来了那么多弹孔，就说明这些东西一定是会被子弹伤到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枪里子弹已经激射而出。 而就在子弹即将冲破草皮之时，那里面的东西终于冲了出来！ 只见那一层一层密密匝匝的草叶子紧紧团在一起，像是绷带一样牢牢锁死一个人形物体。那东西大概两分米高，细的像是一条蛇，但分明有着草叶子构建成的手脚头颅，看上去像是小孩子玩闹时拿草扎的小人儿。 ……但小孩子扎的小草人儿可不会在中弹以后发出惨叫。 吴天真刚刚那一下射出的子弹很多，虽然难免有空枪，但大多数都击中了草人。 草人胸前诡异地喷出灰烟，很快哀嚎倒地，声音像是乌鸦一般嘶哑刺耳。 只见那倒地的草人静止一瞬，竟缓缓没入身下的草层，看着就仿佛它被那些平平无奇的枯草吞吃了一般。 “我去……这都什么玩意儿啊？！”吴天真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感觉他刚刚好像看完了一个诡异童话一般，没有非常可怕，但又忍不住心生寒意。 他有些觉得自己对这些人形的小东西产生了心理阴影，但显然，禁地并不是能给他时间找心理医生的慈善家。 草地又是一阵细细密密的咂咂声，无数一模一样的小草人破土而出，像是春笋发芽一样冒出个头，然后裂开横跨整个头颅的大嘴，露出一条几乎有它们整个身体长的黑色长舌。 吴天真敏锐地看到那些黑色长舌的尖端有着一个小口，看上去和水蛭的口部异常相似。 事情很明显了，这些草是吸血的。 吴天真：……事情越来越离谱了。 事已至此，没有其他办法，吴天真死死握紧枪，已经打算放手一搏。 但就在这时，他的胳膊一紧，居然整个人被拽着窜了起来！？ 看样子盯着水晶看了很长时间的胖子此时终于找回了他的理智，他一双大手就像掐着小鸡崽子一样掐着吴天真，像重型坦克一样在草人堆里横冲直撞。 吴天真被颠的欲生欲死，刚想提醒一下这些草人的危险性，却疑惑地发现这些草人在胖子的狂妄举动之下居然好像怂了一般退后一步，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让出了一条小路。 吴天真：？？？ ……这些草人儿这么外强中干的？那为什么小花他们留下了那么多弹孔？难道是因为胖子的气势真的太过强大把它们都震慑了？！ 在这种疑惑之下，他甚至一时忽略了胖子突然强大到能把他连人带刀一起拎着飞的可怕臂力。 他俩一路疾冲，很快摆脱了地面儿上那厚厚的草丛，冲入了一个有些昏暗，但干干净净没有一根草的角落。 吴天真被放下之时狠狠松了口气。 同样是拎人，张启灵和胖子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张启灵是给人强烈的安全感，那么胖子就是给人强烈的惊恐。 说实话，刚刚在被胖子带飞的路上，吴天真无数次看着胖子无所畏惧的路线提心吊胆，生怕胖子一个放飞自我把他俩都送到地府大门口。 现在终于脚踏实地，吴天真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脏，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感叹道：“没看出来啊胖爷，果然人的潜力都是无限的，你没看到刚刚那些草儿，都怕的跟看见奥特曼的怪兽一样。” 这两下下去，胖子依旧毫无反应。 吴天真隐隐有些担心，他试图看清胖子现在的脸色，却碍于这里的昏暗无法一下子看清，只能凑的更近了一点儿。 而就在他靠过去的时候，他的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胖子的肩膀，之前是有一层毛领吗？为什么刚刚他那两巴掌下去摸到了一层厚厚的绒毛？ 脑子里好像有一根线被缓缓拉紧，撕扯着吴天真的精神，他的动作也随之停住。 但就在他停下的一瞬间—— 一张惨白的脸，已经死死贴在他的鼻端！！！ 只见胖子格外苍白的大脸此时面无表情，眼睛瞪得老大，丝毫没有眨动，他像是在笑着，但那白森森的牙齿衬着露出的红色牙龈，只让人感到诡异。 吴天真咽了口唾沫，终于看到，胖子此时脸周簇拥的那一层层黑毛。 ……看上去，就和刚刚那头老妇黑猿一模一样。 一道明悟像黑夜里迸发的电火花—— 刚刚那个，根本不是他们猜想的黑猿讨封！！！ 而是，鬼上身！ 第218章 空间规划 吴天真超强的大脑快速想出了答案，但就在吴天真本人满怀期待地等着大脑先生想出破局办法之时，他的脑子却突然卡了壳儿，并表示现在是下班时间，来自宿主的任何问题都概不回应。 吴天真：…… 他绝望地感受着逐渐空白的大脑，只能把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了胖子近在咫尺的那张大脸上。 胖子的大脸本来就容易吓哭小朋友，此时更是凶相毕露，让那一团团黑毛把他本就有的三分粗犷发挥到了一百八十分。 吴天真和胖子对视了一会儿，眼睁睁看着胖子眼睛通红，咧着嘴开始往外流口水，脸上逐渐戴上了痛苦面具。 “那，那个，胖子，你还有意识吗？”吴天真心里还对胖子的意志力抱有一丝希望，但很快，来自胖子嗓子里那嘶哑的咆哮声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卧了个槽！！！”吴天真在胖子扑过来的一瞬间激发了自己身体里的全部潜力，跟脱缰野马一样狂奔出去！ 黑金古刀在颠簸中几乎压断他的肩膀，那沉实的刀柄精准地在他每一次起跳的时候重重砸中他的后脑壳儿，让吴天真几乎疑心这黑金古刀是那黑猿派过来的卧底。 ……等等，黑金古刀、黑猿、黑眼镜…… 吴天真：您哥儿几个其实五百年前是一家是吧？ 刚刚面对正事儿极速下班的大脑先生此时在这四六不着的滑稽话题上却发挥了自己的全部能力，吴天真几乎没几秒就想出来了历史上三十二个姓黑的人士，并挨个儿排除了他们和黑眼镜的血缘关系可能。 而就在他脑细胞争奇斗艳之时，一阵疾风掠过，随之而至的是后背炸起的剧烈疼痛！ 吴天真恍惚间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背后传来骨头的咔嚓声，他在这重重一击下整个飞了出去，随即狠狠砸在对面儿的墙上。 在被不知名厉鬼附身以后，胖子的战斗力和速度上升了好几个等级，吴天真晃了晃脑袋，模模糊糊间看到那黑毛胖子灵活窜过来的身影，一时间居然觉得，现在的胖子也许真的能去跳四小天鹅。 他的骨头并没有断，背上的黑金古刀充当了盾牌，帮他卸掉了大部分力道。 ……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死在胖子手上。 吴天真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成功站起来，他扯了扯嘴角，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开始等死。 ……鬼上身应该暂时不会对胖子产生太大损害，他必须赶快想办法把胖子身体里那玩意儿赶出去。 ……话说，胖子带来的发丘印，应该是在他的包儿里才对。 想到这里，吴天真一时想要吐槽发丘印接触才能驱邪的特性，不过转念思考一下，指望着发丘印自带半径一米的球形屏蔽罩确实也是有点儿难为人家。 身后传来一阵快过一阵的翁动，是黑金古刀发现吴天真面对危险莫得反应的开摆操作后开始焦虑。 吴天真之前倒是不知道黑金古刀这么有灵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不是刀的主人才不能和刀对话。 ……等等，如果黑金古刀真能交流，那难道小哥发呆的时候都是在和刀聊天儿？！ ……厉害了我的哥！ 他的思维越在危险关头越跳脱，很快把瞎子和哑巴都迫害了一遍。 此时黑毛胖子已经近在眼前，黑金古刀几乎急得想以头抢地，而就在这时，一直状似躺平的吴天真却突然抬起了头。 ……这么长时间，他终于恢复到能无视痛觉爬起来的程度了。 那黑毛胖子只见眼前待宰的羔羊莫名其妙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然后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远处丢了一个黑色的东西！ 黑毛胖子视线下意识追着那黑色物体而去，同时耳边传来一声暴喝： “快看，那里居然有一个价值连城的洒蓝釉地描金缠枝莲纹棒槌瓶！！！” “……” 吴天真喊完那句以后看也不看黑毛胖子，跳起来就跑，一副已经万无一失的嚣张模样。 此时已经看清那黑色只是一块儿石头的黑毛厉鬼：……你他妈莫不是当我是个傻—— 它还没露出獠牙证明自己的视金钱如粪土，一直轻松掌控的躯体却突然一顿！ 这胖子明明还没恢复意识，但是他的身体却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强烈的肌肉记忆，几乎以一种夺命狂奔的态度直冲那黑影落地方向而去！ 黑毛厉鬼几次想要露牙控制身体，却突然被这胖子蒲扇一样的大手给了个大逼斗，整个鬼都开始自我怀疑。 正看到胖子自己抽自己大耳刮子的吴天真：……牛逼，胖爷属实牛逼。 吴天真肃然起敬，但是现在还远不是可以轻松发出嘲笑声的时候，他可惜了一下没有光脑拍丑照，然后迅速拔出枪。 只见两颗子弹在下一秒极速射出，精准打中胖子转身刹那被甩起来的背包带子！ 胖子的身体在财迷的巅峰战力下轻而易举碾压厉鬼，朝着那个不存在的洒蓝釉地描金缠枝莲纹棒槌瓶奔跑过去，于是厉鬼先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吴天真大摇大摆地溜过来，拿走了那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背包。 不知道厉鬼先生现在是否在痛心疾首，总而言之，吴天真带着背包一溜烟儿逃跑，迅速躲在了一个角落里。 “我靠，发丘印到底被胖子塞哪儿了？！” 那发丘印之前一直被胖子贴肉保存，结果不知不觉整个印子都蹭了一层油脂，看着灰不楞登，这凄惨的模样让胖子不存在的良心有些疼痛，于是这次他才大发慈悲允许发丘印乘坐背包出行。 但是—— 吴天真看着背包里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各式炸药，逐渐感到了痛苦。 五颜六色的炸药堆里，发丘印显得格外不起眼，吴天真心中焦虑，又怕太粗暴会把这些炸药大爷引爆，于是只能一点一点把大爷们请到地上。 “卧槽了死胖子，你他妈就没有一点儿空间规划吗？！” 就在吴天真被好兄弟的凌乱收纳疯狂背刺之时，一直静静躺在地上的黑金古刀却突然发出了嗡嗡的刀鸣！ 吴天真搬炸药的动作一顿。 他缓缓抬头看过去，只见在这狭小的道路尽头，那个黑毛身影已经悄然出现。 此时胖子的脸已经完全被浓密的黑毛遮盖，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大团黑毛线纠结在一起。 那双粗大的手掌扣在石壁边缘，探进来的头朝向吴天真的方向，颤抖着，发出一声嘶哑的笑声。 第219章 天降救援 吴天真选的这个地方很隐蔽，是一个细小支路尽头的角落，他死死盯着那黑毛身影，不得不怀疑这玩意儿具有一些灵敏的嗅觉。 这个地方不容易被找到的特性此刻化作最恐怖的困境，本来用于隐蔽自身的角落一瞬间变成无处可退的死路。 吴天真下意识瞄准黑毛脚底开了一枪，但清脆的卡扣声却提醒他，他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 经验不足让吴天真没有及时更换弹夹，而看眼下这情况，若是他敢大摇大摆换枪，估计那黑毛就能大摇大摆进来一巴掌打掉他的头。 “呃……你，你好啊？”注意到那玩意儿微微低头盯着手里的枪，吴天真尴尬地笑了一下，“看！！！你后面有一个彩绘描金漆盘！！” 一片寂静，只有吴天真的回声在小道里不断回荡。 那黑毛定定地杵在原地，良久，发出一声不屑的气音。 看样子王先生已经完全被诡异阶级的甜言蜜语腐蚀，背弃自己的信仰投入糖衣炮弹的包围圈儿。 吴天真对胖子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但这不妨碍他的腿开始发软。 而就在这时，他一低头看到了脚旁边的黑金古刀，这刀大概是他现在最能轻松获得的武器。 一咬牙，吴天真一鼓作气哐的一下把刀举了起来！ 刀尖对准那黑毛，再也没有太多动作。黑金古刀刚刚才燃起战斗的热情，却发现此时的便宜队友一动不动，急得嗡嗡叫。 吴天真感受到了手里刀的急迫，但他真的没办法。 他苦着脸凑近黑金古刀，小小声地说：“……那啥，我刚刚拔刀，一时太用力。” “扭着腰了。” 黑金古刀：……单打一个6。 队友不给力，只能自己上场。跟着张启灵闯荡这么久，黑金古刀的智商已经超过发丘印，此时在面对困难之时也表现出了很高的自主性。 吴天真刚想为自己的菜狗流下热泪，就手里一颤，发现黑金古刀在这颤动下居然微微调整了刀尖的朝向。 然后一道刀气径直劈出，极其精准地斩向黑毛一侧！ 只见稀碎的断裂毛发洋洋洒洒落了一地，从断口处露出胖子惨白的半张脸。 那刀气居然还仔细地避开了胖子的大脸，吴天真仔细看去，发现胖子只是被切掉了一簇鬓边的头发，露出一点头皮。 之前的吴天真和小张小花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成为挂件，但很显然，现在的小吴已经成长了，至少他和黑金古刀在一起时不再是简单的挂件！ 他现在是莫得感情的黑金古刀的底座。 吴天真：……笑不出来（心平气和jpg）。 这一下显然让黑毛产生了一丝忌惮，它在远处踌躇许久，未曾迈开脚步，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吴天真既欣慰于胖子不会被带走，又为自己眼下的处境感到欲哭无泪。 说实话，现在的他拿刀的手已经颤得像得了帕金森，要是这黑毛再不走，他可能马上就会把刀砸在自己脚背上。 而就在吴天真心里发狠打算干脆冲上去给小胖一个大逼斗让他清醒清醒之时—— “轰”得一声巨响暴起！ 吴天真几乎只看到黑影一闪，之后便是浓浓尘雾升起，眼前的那团黑毛已经被来人一脚踹到了墙里！ “小哥，是小哥吗？！小哥——”吴天真一把把早就拿不动的黑金古刀摔在地上，心中一块儿大石突然落了地。 但烟雾里传出来的声音却不是熟悉的清冷，而是带着一丝戏谑。 “呦～怎么，哑巴又失踪了？” 吴天真嗓子里剩下的话一瞬间被他自己团吧团吧塞了回去，而很快，另一个声音响起。 解雨臣慢条斯理地拎着龙纹棍从烟雾里踏出，拍掉手上尘埃的模样就像是在华贵的大厅挽起袖口弹钢琴般优雅。 “吴天真，我长得和张启灵有相似之处？” “我倒是不知道，”他微微挑起一个笑，“原来我们长了张大众脸。” “小花！！”不是小哥的失望被压下去，吴天真看到解雨臣眼睛一亮，瞬间感觉到了强烈的安全感。 然后他终于想起来了被黑眼镜一脚踹在墙里爬都爬不出来的家伙是胖子。 “等等，先听我说，胖子好像被鬼上身了，他现在浑身黑毛，墙里那个就是！” 吴天真终于有足够时间翻包儿，他一边快速解释现状一边把胖子的包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了在最底下可可怜怜的发丘印。 “这个发丘印盖在他的脑门上，也许能把鬼驱走，但是我们得先控制住他——” 吴天真心事重重地拿起发丘印，一转身，正正好看到眼前的滑稽喜剧，一时声音都顿住。 他默默看着黑眼镜一只手按住胖子，一只手疯狂拿着光脑拍照的样子，陷入了沉默。 黑眼镜手里的光脑此时虽然失去信号，但是拍照功能还存活，吴天真远远看去，只见那屏幕上疯狂划过胖子脸色青白的丑照。 ……对哈，对眼前这两个大佬来说，控制住一个黑毛胖子估计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发丘印？”解雨臣接过印子仔细看了两眼，吴天真顺势开始摆烂，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无欲无求的平和之中。 而此时，他才终于能安安分分地坐下来，开始思考这一切的发生过程。 ……说是鬼上身，但鬼上身的媒介是什么？ 当时在场的两个人，无论怎么看，上他的身都比上胖子来的容易，为什么他却没有中招？ 难道是因为杀死那个老妇黑毛的是胖子吗？ 吴天真左思右想，一时搞不清楚，而就在他思考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开始了拯救胖子计划。 “抓紧了，瞎子。”解雨臣不知道在刚刚那一段儿时间和黑眼镜经历了什么，此时居然也开始叫瞎子。 黑眼镜闻言痞笑一下，非常顺杆儿爬地开始搞钱：“我要是抓紧了，老板涨工资吗？” “呵，”解雨臣缓缓走到胖子眼前，“你要是抓不紧，就扣工资。” 这属实是打蛇打七寸了，黑眼镜几乎一下子就沉稳下来，乍一看好像他真的是什么兢兢业业的五好员工。 吴天真带着很多幸灾乐祸看过去，却正看到胖子突然嘶吼一声一脚朝解雨臣踢去！ 兢兢业业的打工人黑眼镜几乎瞬间扣住了那只腿，他哼笑一下，刚想借此敲一笔奖金，手心里却突然传来一阵濡湿感。 ……有一汩汩腥臭的黑血，正从毛里渗出来，蹭到了他的手指上。 黑毛里传来嬉笑。 而就在这一刻，吴天真终于想起那漫过胖子鞋面儿的血淋淋—— 鬼上身的媒介，是沾到皮肤的血！！ 第220章 大块儿食物 “黑眼镜，快把你手上的血甩掉！！！” 吴天真喊出这句话时，其实心里已经知道一切都晚了。 那些黑毛渗出来的血已经如附骨之疽般顺着黑眼镜修长有力的手指滑下，浸在半指手套上，显出一片血腥。 无人回应吴天真，一片死一般的安静。 一直玩世不恭的黑眼镜此时定定地注视着那缓缓流到掌心的血，拉平的嘴角表露出不同寻常的肃杀。 ……如果黑眼镜被那厉鬼控制了…… 吴天真浑身寒毛乍起，感受到了来自心底的一丝绝望，但很快他勉强压下这些恐惧，转而朝向解雨臣喊道： “小花，黑眼镜已经被鬼上身了，快离那里远点儿！” ……胖子已经被鬼附身过一次，按道理来说应该现在还带着厉鬼的气息，黑眼镜就算被上身应该一时半会也不会伤害他。 ……现在发丘印在小花手上，如果能有详细的计划，他们还有机会拉回黑眼镜。 吴天真的大脑极速运转，他几乎已经在这短暂的几秒里想到了未来一个小时的事态发展阶段，但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事情—— 小花，没有动作？ 本应立刻警惕起来的解雨臣此时却站在胖子面前一动不动，吴天真看着他的背影，只能辨别出他现在大概正看着黑眼镜的方向。 一瞬间，吴天真的脑子里掠过无数生离死别时爆发真挚情意的经典电影桥段。不过和看电影不同的是，在电影院他看得有多么陶醉，此时他就有多么崩溃。 ……不至于吧，小花？！黑眼镜到底灌了什么迷魂汤才在这么一会儿和你建立了能上演生离死别的情谊啊？！ 一时间，吴天真又想到了见面短短几个小时就重新拾起“瞎”这一专属称呼的张启灵，他的心情逐渐和当初第一次听说小张的小花重合—— 靠了，这个黑眼镜该不会懂得什么奇怪的下蛊手法吧？！ 解雨臣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吴天真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这一刻，就算他精明过人也难以理解这个发小的脑回路。 “吴天真，”他无语了一下，注意到吴天真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踏入无尽深渊的友人，语气渐渐带上一丝危险，“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最好把你的想法都收回去。” 无视掉那边儿那个一边喊“小花”一边喜极而泣的小吴，解雨臣又将视线转到一直面色深沉，正s黑化boss的黑眼镜身上。 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掏出面板，熟练地在那长长的列表最下方又添加了一条关于“黑眼镜被厉鬼上身，因此以上工资全部取消”的备注。 眼神很好使的黑眼镜：…… 刹那间，黑眼镜就好像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身份账号一样恢复正常，他薄唇一张，叭叭地开始控诉无良老板公然克扣工资的恶劣操作： “花儿爷，您这可不行啊？！”他举高手里的黑毛胖子证明自己刚刚虽然在开发演技副业但依旧有在好好工作，“我这可是一点儿没消极怠工，你怎么能这么伤害一个勤勤恳恳打工小蜜蜂的心！！” 刚刚打算拉着小花跑的吴天真：……？你怎么还活着？ ……不对，黑眼镜为什么没被上身？难道鬼上身的媒介不是他猜想的血液吗？！ 一个小吴恍恍惚惚陷入对自己脑子的怀疑，但很快，黑毛厉鬼用更剧烈的反应肯定了吴天真刚刚的猜测。 只见原本胜券在握笑嘻嘻的黑毛死死盯着黑眼镜看了一下，瞬间发出不敢置信的怒吼，那声音的尖利程度，乍一听它就像是一个前脚被公司辞退后脚发现老婆和自己好兄弟卷款为爱私奔的倒霉蛋。 吴天真粗略一听，轻易从那抑扬顿挫的声音里听出了痛苦、悲伤、愤怒、怨恨、不甘种种情绪。 但很快，黑毛最后的音乐献唱就被迫停止—— “哐”得一声，发丘印已经被解雨臣直截了当地扣在胖子脑门儿上。 那惨白的大额头一下子浮出一层淡淡的红印，而胖子周身的黑毛，在骤然炸开的光圈儿中瞬间散开，如同灶台里吹起的黑灰一样落了一地，看着还有点儿物哀的美感。 生命力极度旺盛的黑毛厉鬼在发丘印的震慑下一声没吭就失去了生命，事情发生得太快，吴天真总有种不真实感。 他屏气凝神等了一会儿，黑眼镜没有突然“嗷”得一下子长出黑毛，胖子没有发出狂笑变身猴王，地上的散乱毛发也没有掀开棺材板子当场复活…… 于是吴天真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完全放松下来。 “胖子，胖子？”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胖子旁边儿，拍了拍那张大脸。 那脸在吴天真手下啪啪作响，但胖子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他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要不是鼻端还有气儿，吴天真都要怀疑他是被那鬼玩意儿吸了阳气一命呜呼了。 “他被上身时间太长，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解雨臣安抚了一下小吴，伸手按了按胖子的右手臂，然后只听“嘎巴”一下，睡梦中的胖子发出一声杀猪也似的哀嚎，又沉寂下去。 这声惨叫惊天动地，吴天真看了看面色柔和的正仔细擦干净每一根手指的解雨臣，感到了一丝丝惊恐：“小花，你这是……” “他的右手臂脱臼了，应该是在附身过程中被重力拉扯导致的，”说到一半儿，解雨臣突然注意到吴天真显露心虚的眼神，继续道，“看来你是知道原因了。” 吴天真：…… “呃。”吴天真有点儿尴尬，“刚刚胖子拎着我和黑金古刀从一堆草人儿中间逃跑来着……” “黑金古刀还挺重的，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扯到了他的胳膊……” 说到这里，吴天真突然发现盲点，他仔细琢磨一下，语气里突然带上了疑惑和迷茫。 “等等，要这么说的话，刚刚胖子已经被附身了，那么其实是那个黑毛厉鬼救了我一命？！” “难道说，它其实还良心未泯，善心犹在吗？” 想到善心犹在的黑毛厉鬼现在已经被发丘印扬了骨灰，吴天真突生一股愧疚，他刚想蹲下把那些灰扫成一堆埋起来，就被解雨臣拦住。 一眼看清真相的花儿冷酷无情地打破了小吴的莫名幻想：“不，它不是在救你。” “它只是在和那些吸血草人争抢你这个大块儿食物。” 大块儿食物吴天真：？？？！ 第221章 蜉蝣 解雨臣在用真相打击了吴天真以后，就抛弃了这个急需心理医生的发小，朝躺在地上的黑金古刀走去。 他倒是一直没怎么接触过这把刀，刚刚听说这刀重到能导致胖子脱臼，他的心里油然产生一丝兴趣。 自从见到花黑两人，可怜的黑金古刀就被吴天真遗忘在了冰冷的地上，此时它看到解雨臣走近，差点儿流出感动的泪水。 ……开玩笑的，它没有脸，流不出眼泪。 不提那边儿进入研究状态的小花儿。 吴天真直到听见黑金古刀激动的嗡嗡声时才发觉自己做出了把刀摔在地上不闻不问的嚣张之事，忍不住感到了一丝心虚，就仿佛他是一个趁着家长（张启灵）不在就欺负他家小孩（黑金古刀）的社会二流子。 但很快，他游弋的视线捕捉到了对面儿看上去更像社会二流子的小黑。 显然此时把整张脸完全显露出来的沉睡胖子又一次激起了小黑拍丑照的兴趣，那台光脑在黑眼镜手里疯狂调整方向，拍出的每张照片都角度刁钻地把胖子的憔悴展现得淋漓尽致。 吴天真同情了看了一眼在地上一无所知的胖子，定了定神，朝黑眼镜走去。 “那个，黑眼镜……”他看了一眼解雨臣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方便吗？我有些事想问你。” “哇哦？”听到这话，黑眼镜伸手抬了抬墨镜，语气里带上一点儿疑惑。 ……吴天真在刚见面的时候就被他耍了一下，现在居然这么快就又凑了过来？ 这事儿不太对劲，黑眼镜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嚣张之语，墨镜下的眼睛微微认真地看过去。 只见此时的吴天真，脸色也是格外的凝重，他就好像经过了很激烈的心理挣扎，整个人的周身都透露出那种极度矛盾的情绪。 垂眸看了一眼，从黑眼镜这个角度甚至会觉得吴天真的脸上带上一层狠厉。 黑眼镜已经明白他要问哪一方面的事儿了。 这并不难猜，毕竟对吴天真这种无邪过头儿的人来说，只有特定的对象才能让他表露出内心潜藏的另一面。 果然，下一秒，吴天真就猛地抿了抿唇，抬头问道： “黑眼镜，你知道，小哥现在的年龄吗？” “……” 问句落下，却未曾得到回应。 吴天真死死盯着黑眼镜的表情，视线却被那宽大的墨镜遮得严实，捕捉不到一丝外露的情绪。 几秒之后，黑眼镜突然又露出了痞笑：“哎呀，这种事儿怎么能来问瞎子我呢？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单纯打工人啊～” 他那痞笑就仿佛是一张面具，贴在脸上，显得他像是一个被固定了格式的机器。 吴天真的嘴唇抖了抖，没有说出什么话。 ……他已经获得了答案，但这答案并不是他想要的。 黑眼镜从他身边迈腿走过，试图通过扛黑金古刀再坑解雨臣一笔钱，但他刚走出几步，却被吴天真猛地伸手死死扯住袖子。 吴天真的手攥得很紧，甚至带着一点儿颤抖。 “还有一件事……”吴天真缓缓转身，注视着黑眼镜的眼神带着迟来的明悟。 ……他突然想起了黑眼镜刚刚出现时和小哥交流的那些细节，那时的情景现在在他的脑海里跟幻灯片一样循环播放。 “你和小哥，认识多久了。” 这次黑眼镜一句话都没说。 他微微侧头审视了吴天真一会儿，然后慢慢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 等待胖子醒来的时间是漫长的。 吴天真靠坐在胖子身旁的墙壁上，目光空茫，看着前方的眼睛没有落点。 黑眼镜还是贯彻着他神出鬼没的特性，拍完胖子的丑照后就不知道溜达到了哪个角落，此时放眼看去，一片漆黑里根本找不到他的身影。 ……要是小哥，一定会站在他们能看见的地方。 想到张启灵，吴天真的情绪突然更低落了一些。 远处隐约传来水滴砸在地上的声音，恍惚间在他的耳中幻变成齿轮转动的咔咔声，一下一下，将时间推向既定的结局。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一直在面板上记录信息的解雨臣突然开口。 他刚刚研究黑金古刀的时候不是没听到这两个人的谈话，但这些话很明显涉及到一些秘密，于是他一直也当做没听见。 但吴天真此时的情绪太压抑了。 水滴声缓缓传来，吴天真沉默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理顺自己内心繁复的思绪，于是他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 “……我还是觉得，黑毛厉鬼上身的媒介就是它的血液。” “无论是从胖子的经历，还是从厉鬼的态度来看，黑眼镜都不应该没有一丝反应。” 说到这里，吴天真的声音停止，他感觉自己一向好使的舌头好像在此刻突然打了结，无论如何也不知道如何言语。 在他诉说的时候，解雨臣没有看他，也没有靠近。 他还是坐在远处漫不经心地看着面前的面板，只是那手指没有再进行任何操作，表露出他其实正在认真倾听。 于是吴天真也感到了一些轻松，他缓和了一下情绪，继续道： “所以，小花你为什么不好奇呢？你又，为什么知道他当时没事呢……”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吴天真？”解雨臣没有经过很多思考，也许是因为这些答案早已被他看得通透。 “因为相信他的能力，所以知道他没事。” “至于好奇……如果一个秘密，知晓它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好处，那么我为什么非要知道呢？” “吴天真，我不清楚你刚刚知道了什么秘密，但是，”解雨臣转过头，看向吴天真，平静的眼神里仿佛沉淀了巨大的力量，“你要明白，总有一些事，是凭你我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遗憾。” “我们能做的，只有接受，然后尽力做到最好。” “……” 吴天真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他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他本以为自己早就遗忘的事情。 那时在寻找瀛洲的路上，黑眼镜曾对他们说过一句话——“别对那哑巴付出太多感情。” 现在他也许明白了那含义。 但是，其实他现在并不是在为自己如同蜉蝣般短暂的生命悲伤。 他只是在想—— 如果他们死了，他又怎么办呢？ 第222章 蓝兔子 此时的张启灵正前行在深深的悬崖底部。 他确实落入了深渊。 好在下部的崖壁上密布突出的石刺，让他在失去了黑金古刀后，还能凭借腰间的钩锁和腿上绑着的匕首勉强落地。 钩锁在下落的强大冲力下被崩断，手柄本圆润的金属因这极其猛烈的力道陡然化身成利器，在张启灵的手心划出一道血痕。 他本想用小包里的绷带缠上伤口，但落地时身边骤然散开的黑潮打消了他包扎的想法。 ……这悬崖底部，竟是密密麻麻一层叠一层的毒虫。 只见眼前的地面完全被形形色色的虫子遮盖，甲壳类漆黑的外壳儿在扭曲蠕动的各色长虫的交织缝隙下露出一点儿莹蓝的反光。 张启灵默默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一条一节一节的赤红蠕虫，它身体周围的白色点状绒毛正被一只油绿的蜈蚣扯碎，身体内部的白绿色黏腻内脏缓缓流出，涂在地上。 手电筒刚刚在水流的冲击下已经不知所踪，但地面及侧壁上翻动的虫子堆里时不时有着亮蓝色或莹黄色的亮点出现，就好像是在黑夜里挂上彩灯灯串儿。 这些来自毒虫的光芒照亮了这片天地，这里完全是属于虫子的世界。 张启灵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有点儿想尝试靠手里仅剩的匕首攀爬上去。 但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在冲击下出现几个坑洼的匕首，微微失望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要找到回去的路。 张启灵垂下手臂，慢慢踏前一步。 手心里的麒麟血散发出气息，前方一米处的虫堆在这威慑下静止一瞬，然后刹那间化为奔逃的海洋。 无数虫子疯狂扭曲着躯体向上攀爬，侧壁处的虫层瞬间厚实了数倍，窸窸窣窣的声音此起彼伏，如泥石流冲刷而下般刺耳。 张启灵一步一步穿过虫堆中那生生分出的狭窄小道，在闪烁的荧光里沿着悬崖前行。 这里说是悬崖，其实更类似于外界的峡谷。 抬头望去，上方的两侧崖壁几乎紧紧贴合在一起，只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空缝，看上去就仿佛他已经陷入被山石包裹的牢笼之中。 本应该是死亡绝境的虫谷对张启灵来说毫无威慑力，他平静地抬腿绕过一堆因为没长脚跑的太慢而留在路上的蠕虫，轻轻拉了下兜帽。 上方飞舞的毒虫身上白花花的粉末随着翅膀的扇动飘落下来，很快在兜帽上铺了浅浅一层。这里的空气里都蕴含着毒素，张启灵呼吸间清晰地感觉到体内血脉解毒时的奔涌。 他打算先沿着峡谷走到尽头。 虽然这峡谷两边儿的石壁上也许就潜藏着机关暗道，但是在毒虫密布的现在，想要找到它实在是一项严峻的工作。 张启灵虽然没有解雨臣那么爱干净，但也并不想一点点摸过刚刚还铺满虫子的石壁。这些虫子身上都自带粘液，走过的每一段儿路都留下糊状痕迹。 此时短靴落在地上，就能听到黏糊的吱吱声。 好在，这禁地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 前行大约两个小时后，峡谷尽头的石壁消失，眼前赫然出现一片极开阔的视野。 张启灵站在边缘向下看去，只见这下方竟安静分布着一片壮阔的地底森林。高耸的树木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铁灰色，让这里看上去像是一座钢铁城池。 他俯下身微微捻起一片灰色的树叶，分明感觉到了属于生命的柔软，这里的草木都是活物。 稍微观察了一圈儿，张启灵略一撤步，转瞬已经跃到不远的树梢之上！ 高挺的树木此刻成为很好的攀爬架，张启灵几个起落，已经悄然落在了软绵绵铺满树叶的地面儿上。 除了叶片底下休憩的一只虫子被轻微的颤动惊醒，周边的一切都没有受到惊扰。 森林一向是孕育生命的摇篮，就算在危机四伏的禁地里，这一点也没有改变。 张启灵起身的几秒间，已经看到了不远处飞翔的人面鸟和草丛里诡异的颤动，想来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完全由诡异生物组成的食物网。 这片区域很大，到处都是树，也因此，小张的探索出现了一点儿问题。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走。 灰色的世界里，只有点点散发荧光的虫子飞舞，照亮一片一片的区域。张启灵下意识想抽出黑金古刀，却在摸了个空的瞬间回神，转而握住匕首。 陡然，破空之声袭来！ 那是巨大的振翅声，携风卷尘而至，周边的树叶在这冲击下发出密集的哗哗声响，一瞬间张启灵仿佛被裹挟进起伏的海浪之中。 ……鸟，长两米。 张启灵微微闭眼，耳侧的声音刹那间被清晰地捕捉，侧身间他右手如闪电般探出，在巨鸟俯冲而过的刹那扣住了它的脖颈。 “咔嚓”一下，那鸟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扭断了脖子，庞大的身体瞬间委顿在地，只有羽毛还在最后的风中微微颤动。 这鸟从登场到退场花费的时间没有超过一分钟，属于是闪电般的死亡速度。 张启灵身边那些本来窸窣不已蠢蠢欲动的草丛一下子静止下来，可能是在对比自己和鸟儿的武力差距以后产生了明确的自知之明。 几点散发明黄光芒的虫子缓缓游弋而至，照亮了张启灵手下已经咽气的鸟。 而就在这时，张启灵才看到这鸟儿的尖爪之间居然还紧紧扼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那东西浑身蓝色绒毛，看着体型不大。 突然，一对长长的耳朵从它身体下弹了出来，轻轻抖动两下。 ……蓝色的，兔子？ 第223章 钢铁兔子 蓝色的毛发转了一圈儿，从耳朵下面冒出两只赤红的眼睛，看着像是在蓝莓上镶了两颗红豆。 这禁地里的兔子虽然也长了一爪子尖指甲，但似乎还是那副颤颤巍巍的胆小模样，此时鸟口逃生，它刚刚探出头又被死不瞑目的鸟头吓了一跳，一头栽在地上开始装死。 这装死毫无技术含量，就是简单地把自己在地上摊成一片兔饼。张启灵无语地看了一会儿，收回匕首打算继续探索。 ……匕首在刚刚的交锋中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主要是他也没想到这只鸟弱到了如此地步。 没有侮辱鸟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 张启灵轻巧地避开草叶子，但很快，他的身后传来跌跌撞撞的声音。 那只蓝兔子此时仿佛突然在众强敌的窥伺下产生了求生欲，它恍然意识到虽然小张形貌奇异，但是至少他不吃兔子！ 这是什么？这是大腿！ 它磕磕绊绊地跟过来，一路非常不符合自身品种地连着迎头撞上好几棵树，生动形象地演示了守株待兔的可行性。 这样的一种生物，按理来说完全不可能在这种可怖森林里生存。张启灵谨慎地观察了一下这只不合常理的动物，终于发现了原因—— 这只蓝兔子虽然浑身毛茸茸，但是它却有着极其坚硬的防御骨架。 当它狠狠地一头撞在树干上时，它的脑壳子安然无恙，但那树干肉眼可见地出现一处浅浅的凹陷。 想来它能在巨鸟爪下存活的原因也在于此，那只菜鸟的爪子根本破不了它的防。 看清这一点，再回忆这蓝兔子被鸟尸体吓得当场装死的一幕，不免让人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子荒谬感。 张启灵本不打算管这只跟在他腿后亦步亦趋的兔子，但在他看到兔子即将一头跳进坑里下意识提醒一声，而那兔子也应声停下之时—— 他发现了这只蓝兔子真正的用法。 ……这只兔子，能听懂人话。 或者说，也许这只兔子能听懂的语言并不局限在人类，它的大部分技能点大概都点在了语言天赋之上。 于是张启灵默默看了兔子一会儿，突然伸手拎住了它两只兔耳朵。 上手的瞬间那骨架的坚硬更加清晰，张启灵轻轻握了一下，甚至感觉自己更像是拎起来了一个钢铁战车。 蓝兔子眨巴眨巴红豆眼，试图用自己可爱的外表蒙混过关。 但我们小张不吃这一套。 “……带我去你觉得古怪的地方。” 张启灵和兔子平视，平淡开口道。 蓝兔子：（无辜）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因为我只是一只可爱的小蓝兔！ 兔子左顾右盼，将摆烂进行到底，玩儿的就是一个拒不配合。 于是张启灵想了想，缓缓抽出了匕首。 蓝兔子：？？？？？ …… 总而言之，在匕首的亲切问候下，很快蓝兔子就感激涕零，表示愿意全身心奉献给禁地探索活动以做回报。 张启灵慢慢地跟在兔子后面，看着它为了开路疯狂地吃草，对这种蓝兔子的食量产生了新的认识。 一开始蓝兔子找到古怪地方的时候还瑟瑟发抖，因为这些地方往往是强大诡异生物的领土。 但当那些诡异生物一个一个被小张徒手送去地府打麻将后，这只蓝兔子的态度显而易见地嚣张跋扈起来。 如果之前它进入人家领土的时候还带着十足的谦卑，那么现在它几乎是恨不得敲锣打鼓地昭示自己的到来。 张启灵茫然地看着这只兔子大摇大摆地吃掉诡异领主的窝边草，又对躲在窝里不敢直视张启灵的诡异领主撅起屁股耀武扬威，心里油然而生一丝疑惑。 ……这真的是一只兔子？ 总而言之，虽然这只蓝兔子态度异常欠揍，但它确实在寻找古怪上有自己的一套法则。 在经过几次试错后，兔子带张启灵来到了森林最边缘的一片空地。 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诡异的寸草不生，张启灵看了一圈儿，发现就连敢靠近这里的动物都少见。 那只蓝兔子带着人找来以后就一直在角落缩成一只兔子团，试图将自己伪装成小透明。 看了兔子一眼，张启灵很快把视线集中在空地中央的一道巨大裂缝上。 这裂缝横贯南北，深不见底，内部隐隐有寒气透出。张启灵靠近仔细研究，发现这并不是一道纯粹的裂缝—— 这里之前，应该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深深插入地底。 强烈的熟悉感从心底升起，张启灵刚想细究，却猛地感到大脑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瞬间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次的疼痛来得剧烈，周围的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变得空白，张启灵隐隐听到一阵一阵的耳鸣，像是扰人的蚊虫般驱之不去。 就在这时，手边有毛茸茸的温暖的东西蹭了一下，张启灵回过神，垂眸看去，那只蓝兔子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团成一小点儿缩在他手下。 ……周围有野兽在虎视眈眈，也许这兔子是感到了害怕。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张启灵还是缓缓伸手，摸了一下它。柔软的手感传来，让张启灵轻轻弯了下唇角。 ……眼前只有一道裂缝，那么该怎么办呢？ 大脑一片空白，于是张启灵选择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他检查了一下匕首的耐久度，稍一探查，直接纵身跃了下去。 突然被丢下的蓝兔子：？？？！！ 在张启灵离开以后，这空地四周的草丛一下子喧嚣起来。无数刚刚被兔子怼脸嘲笑的诡异探出脑袋，死死盯着那团蓝毛露出了带着血丝的尖牙。 蓝兔子在原地疯狂转圈儿，似乎它的智商和本能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然后很快，它找到了办法—— 它蹭的一下子跟着跳进裂缝，誓要跟大腿同进退。 差点儿被钢铁兔子砸到的小张：……？ 第224章 天敌 蓝兔子携着无畏一切的狂暴气势一路砸下来，结结实实地糊在了地里。 张启灵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便侧迈一步躲开了这莫名袭击，此时他站在一边儿，静静地看着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的蓝兔子艰难地把自己拔出来，感到了一些迷茫。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刻，这只蓝兔子的形象在他心里逐渐和胖子重合。 外貌什么的倒在其次，主要是他们这一模一样的铅球一般的能力让人忍不住赞叹。 这裂缝下面大概有三十米高，地面儿的泥土极其柔软，张启灵只是简单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已经感觉到鞋底微微下陷，被包裹在黏腻的土里。 而那蓝兔子现在更是惨不忍睹。 只见它毛茸茸的蓝毛在湿泥里被打的一缕一缕的糊在身上，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棕黑色的史莱姆或者泥巴怪。 但它还对自己这幅尊容毫无自知之明，把自己从土里跟拔萝卜一样拔出来后，它只是简单地梳理了一下面部的毛儿，就立刻自我感觉良好地一下子朝张启灵的裤腿扑过来！ 那一堆湿乎乎的泥巴水随之飞溅过来，张启灵面无表情地躲开，抱臂看去，果然那蓝兔子又是一头栽进了土里，两只后腿露在外面疯狂扑腾，看上去像是一条上岸的弹涂鱼。 兔子在土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但张启灵面不改色，看着就好像是一个莫得感情的酷哥。 这裂缝的两边都是高耸的土壁，中间的距离很窄，恍惚间仿佛他又回到了刚刚那条峡谷之中。 无数上部灰色森林绵延下的根须突破泥土钻了出来，攀附在这土壁周围，像是蜘蛛网一样将上部空间遮挡了很大一部分。 张启灵摸了摸这些根须，触手干燥粗糙，完全没有正常植物的湿润感，就好像早已死去一般。 他只是轻轻一碾，手里的根须已经在清脆的咔嚓声中碎成一片粉末，仿若是干土造的假物。 ……但这里的泥土明明充满水意，按道理来说完全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脚边传来什么东西挨挨蹭蹭的触感，是那只蓝兔子终于又把自己拔了出来，并且痛定思痛去那些干燥根须那里蹭掉了毛儿上大半泥土。 张启灵瞥了一眼它身上黑一片蓝一片的斑驳模样，勉强接受了它待在腿边儿蹭泥。 这地方奇异，但是无论怎样，都必须要继续探索。 此时据他掉落下来已经过去不短时间，张启灵估计着吴天真和胖子应该已经苏醒，心下不免稍微焦急了一点。 “……你要跟着吗。” 蓝兔子除了装死没有什么攻击方面的一技之长，让它待在这里也许会更安全。张启灵想了想，还是对着扒拉自己小腿的兔子询问了一声。 听到这句话，兔子两只高高竖起的耳朵抖动一下，灵活地翻转，就似乎它正在努力用自己不怎么发达的小脑壳子思考这一句话的含义。 然后很快，它抬起自己的小红豆眼和张启灵坚定对视，并四爪并用地把自己整个兔子挂在了张启灵腿上，看上去就好像张启灵的黑色短靴上坠着一颗过于巨大的毛球儿。 ……不知道为什么，张启灵总觉得这种被什么东西挂在脚上的感觉有些熟悉，但细细想来还是大脑空白。 兔子很重，像是一块儿秤砣，张启灵微微抬腿适应了一下两条腿重量的不同，淡定地直接迈开脚步。 这条裂缝虽然呈现出一种贯穿森林两端的气势，但是真的走起来会发现它其实并不算长。 只是短短一个小时左右，张启灵就到达了裂缝尽头。 但与之前在峡谷里不一致的是—— 这裂缝尽头并没有什么新的世界，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死路。 而这也就意味着，张启灵若是想要在这个裂缝身上发现突破口，就必须折返回去，用发丘指一点一点儿摸索过那些已经被根须严严实实盖住的土壁。 工程量极大，而且万一到最后还是没有发现机关，将会是对时间的恐怖浪费。 张启灵站在原地陷入沉思，整个人仿佛一瞬间静止。 蓝兔子下意识顺着裤腿往上爬了两步，疑惑地发出一声轻轻的叫声。 周围有点点荧光虫子飞舞靠近，照亮了一小片一小片的区域。 进入裂缝后，这些虫子的数量急剧降低，因此当它们突然出现时，就好像一张张照片在黑暗中随机显露，强烈的不确定性中显出一丝别样的浪漫。 而就是在这浪漫的虫子打光里，张启灵突然捕捉到侧边土壁上一个圆形的隐蔽土洞。 这洞纵向极深，就好像用钻土机往里打出了一道通路，张启灵伸手探了探，清晰地感觉到这里面隐隐传出来一丝一缕的气流。 ……这里面是打通的，这是一座土中交通网的其中一个出口。 张启灵沉吟了一下，不知怎的想到了那些枯萎的树根。 ……也许，那些树根并不是因为缺水枯死，而是因为，这土里有什么移动的东西截断了它们和主体的连接。 蓝兔子还在他的腿上打哆嗦，抖得像是开了震动模式，张启灵被迫感受了一会儿兔子按摩，忍无可忍地伸手把它拎了起来。 而就在他拎起兔子的一瞬间，这兔子立刻行动迅速地伸出爪子抱住了他的手指，在他的手上又团成了兔子球，但以它的体型，看上去丝毫没有娇小可人的美感，而是充满了蓝色足球一般的体育气息。 张启灵：…… “天敌？”他看了兔子一会儿，轻声开口。 那兔子立刻点头点成了一个打桩机，肯定了那土洞主人对它的危险性。 它本以为表现出自己的柔弱后，张启灵能对它另眼相看，怜惜地把它抱在自己怀里小心呵护。 但没想到的是，小张定定看了一眼土洞，转过来的眼神里居然隐隐带上了一丝明悟。 ……土洞里的是兔子的天敌，那么—— 用兔子应该能把它引诱出来吧？ 猝不及防就被小张拎着举到洞口的蓝兔子：！！！！！（嘤嘤嘤） 第225章 蛇头 蓝兔子的声带非常神奇，自从遇上它，张启灵已经听到它发出了“吱吱吱”“叽叽叽”“嗷嗷嗷”等一系列奇奇怪怪的声音。 ……但发出“嘤嘤嘤”的动静还是第一次。 说实话，张启灵已经开始怀疑这兔子也许有朝一日能开口说人话。 蓝兔子此时终于明白了大腿不好抱的道理，它嘤嘤嘤哭泣无果后，只能把自己好不容易憋出来的眼泪又憋回去，委委屈屈地表示自己有一个更好地引诱出天敌的办法。 诡异生物之间更加熟悉非常正常，张启灵带着信任示意蓝兔子去自行发挥自己的才能。 只见那蓝兔子一抖擞毛儿，嗷的一嗓子，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几步蹦到了洞口—— 然后它撅起屁股，进行了一些随地大小便的操作。 远处的张启灵：……？ 实话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毕竟这样蓝兔子的气味儿传的更远，也更容易吸引天敌的注意力…… 但是这并不影响张启灵在这一瞬间觉得蓝兔子的可爱程度打了一半儿折扣，并在蓝兔子蹦蹦跶跶过来讨赏的时候默默躲开了那两只抱腿的爪爪。 蓝兔子：？？？ 无视了蓝兔子装模作样的嘤嘤嘤，张启灵抽出匕首，微微凝神，静静聆听周围的每一缕声音。 风吹动外面树叶的沙沙声，根须轻柔敲打土壁的响动，甚至昆虫震动翅膀的细微音色，都在这一刻被细细分辨。 而很快，这黑暗奏鸣曲中便插进了另一道突兀的声音—— 是深层泥土的咔嚓声，急促而密集，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土洞里飞快穿梭。 蓝兔子撒泼的声音戛然而止，张启灵感觉到它又偷偷蹭过来爬上了小腿。 而就在下一秒，张启灵眼神一厉，手中匕首已经横架出去！ “哐当”一声冲击巨响，匕首上瞬间撞上了一道庞然黑影！ 微微的湿意快速舔过张启灵的手背，带着“嘶嘶”的声响。两只毒虫交缠着飞舞而至，闪光的刹那照亮了一只深蓝的竖瞳！ 明黄的虫光和深蓝的蛇瞳映在一起，颜色的交织间仿佛一场迷离的幻梦。 但匕首锋刃上那两颗尖利的毒牙证明了这一切并没有这么美好。 张启灵趁着光垂眼看了一下，两道细细的毒液正顺着毒牙缓缓流下，在匕首刀面儿上蜿蜒成溪流，发出腐蚀的滋滋声响。 ……这把匕首撑不了多久。 疾风闪过，是毒蛇快速甩动起头颅，张启灵一个撤步躲过，瞥到飞溅的毒液如雨滴般砸下。 趴在张启灵腿上的蓝兔子被一滴毒液蹭了一下毛，一瞬间火烧火燎的感觉透到皮肤上，让它忍不住叫了一声。 而就是这一声，果断吸引了毒蛇的全部注意力，它甚至暂时放弃对张启灵的敌视，直接在半空掉头冲来，张开血盆大口打算直接把蓝兔子吞吃入腹。 不知道蓝兔子到底是什么绝世美味，毒蛇这一下冲势极猛。张启灵果断旋转匕首试图阻挡，却只听一声脆响，那伤痕累累的匕首终于英勇牺牲，从中间断裂成几块儿。 而也就在匕首断掉的一瞬间—— 那本来仿佛直冲兔子的蛇却陡然一个扭转，以更强的速度对着张启灵的方向咬去！ 蛇性狡黠，它竟是使用了一招声东击西的计谋。 这倒是让张启灵稍稍惊讶了一下，而就在他微微抬起右手的时候，耳边突然炸起一道刺耳的尖叫！ 这一声尖叫乍一听甚至如同猛虎咆哮，在毒虫光下，只见一团蓝毛如炮弹般窜了上来，一头撞在了高扬毒蛇的下颚上！ 蓝兔子此时居然违抗了它胆小的天性冲了出来，而它坚硬的骨架很好的增加了这一撞的攻击性。 张启灵只听到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然后便是蛇的嚎叫，大概是那毒蛇的下颚骨被兔子一头撞断了。 他对蓝兔子有所改观，但就在他看过去之时，却感到腿上又是一热—— 刚刚做出惊天动地壮举的蓝兔子，此时就好像一下子回忆起天敌光滑可怖的鳞片一样，颤颤巍巍地又爬了上来。 这次小腿已经给不了它足够安全感，它手脚并用，蹭蹭几下，很快便爬到了张启灵腰部的位置安顿下来。 那里曾经放置着钩锁，钩锁报废后遗留下来的安置扣现下成了蓝兔子最温暖的家。 张启灵：？ 那条毒蛇一头栽在地上，看样子碎了下颚对它来说是一个不得了的打击。 但张启灵抬起的右手却并没有因此放下。 刚趴好的蓝兔子只见眼前什么东西嗖的一下飞了出去，然后什么东西嗖的一下飞了出来，然后没有然后了。 又是一条蛇头从旁边儿的土洞飞速射出，却在张开嘴的一瞬间就被发丘指直接刺破了七寸。 张启灵顺势扣住蛇的身躯，手心里的麒麟血蹭到蛇头之上，那毒蛇刹那间失去了一切反抗能力。 两条蛇头射出的土洞相隔不远，在它们都砸在地上后，那两个土洞相连的部分也因为承受不住太大的力度垮塌下来。 只见在洞口深处，这两个蛇头居然正连在同一个蛇躯之上！ 这竟是一条双头蛇！ 隐藏在洞里的蛇躯比蛇头部位粗上数倍，看上去像是一道巨大的柱子。 张启灵微一使力，那蛇躯便缓缓滑了下来，重重砸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如同建筑倒塌一般，溅起不少尘土。 蓝兔子呆呆地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蛇，又抬头瞅了一眼张启灵的手，陷入了兔生的沉思之中。 显然，它现在终于意识到，也许刚刚它的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其实并没有存在的必要，小张的武力值可以解决一切不服诡异生物。 它扑腾一下从张启灵身上跳了下去，蹬着小短腿开始围着蛇尸转圈圈。 随着它的跳跃动作，它身上的毛毛像蒲公英一样飞起又落下，看着很是活泼。 然后等张启灵尝试拯救匕首无果，重新起身之时，蓝兔子已经吃掉了一条蛇头。 张启灵：？？？ 第226章 辣鸡光屏 活着的时候是天敌，死了以后就是食物…… 很好，天敌的概念被这只蓝兔子重新定义了。 张启灵默默地看着这只兔子一口气吃了两条蛇头，终于看到蓝兔子瘫在地上露出了一个吃饱了的模样，对禁地生物的习性有了更深的理解。 被吃光血肉的惨白蛇骨凄凄惨惨地躺在地上，显得瘦小至极。而在这骨头的衬托之下，它后面的蛇躯就显得更加庞大和臃肿。 张启灵的心里隐隐有些猜想，但当他下意识踏出一步之时，却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了趁手的武器。 那把匕首已经在地上碎成了几片，那些残片上细密的裂纹证明它们已经无法经受任何冲击和磋磨。 稍微想了一下用不用赔偿金主花匕首钱，张启灵顿在了原地，眼神逐渐空茫。 而就在他打算再进行一个半小时的发呆时，那蓝兔子好像突然学会了察言观色，迅速理解到了张启灵的意图。 它在这一路同行中智商迅速提升，看上去仿佛已经和之前那个以头抢树的傻兔子判若两兔。 只见它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艰难地爬起来，又朝着蛇躯跳去。 它蹦跳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蓝皮球，张启灵默然地看着它给了自己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它猛地低头，狠狠又撕下了蛇腹处的一大块儿肉。 看样子它是想要为张启灵排忧解难，通过自己的食量打开巨蛇的肚子，解决没有武器解剖的烦恼。 一时间，这片儿空地上只有蓝兔子啊呜啊呜的进食声，张启灵就好像是等着选手表演完的无聊评委，被晾在一边儿不知道该做什么。 于是他莫名想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只蓝兔子，如果食谱这么广。 ……他应该养得起吧。 正在表演的蓝兔子选手不知道自己即将获得合法户口，成为家养钢铁兔子。它几乎把腮帮子都嚼到酸 痛，才终于在蛇肚子上拉开一道大口子。 几点虫光适时闪烁起来，照亮了鲜血淋漓的蛇腹里一角奇异的黑色。 结束任务的蓝兔子下意识想要爬回张启灵身上，但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浑身血污的毛儿，又很懂事地退了回去，委委屈屈地开始尝试舔毛儿。 看着怎么伸舌头都够不到屁股毛儿的蓝兔子，张启灵有些心软。 口袋里只有解雨臣的白布，但用别人给的礼物擦血好像不太好。张启灵沉思一秒，果断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角给蓝兔子擦了擦毛儿。 以为不用擦灰就逃过一劫的衣角：……ok，fe（微笑） 蓝兔子在衣角的牺牲下又快乐地爬上了大腿，它好奇地看着张启灵伸手掀开那片蛇皮，将下面的东西完全显露。 只见血糊糊的一片中，一个黑石打造的沉重棺材赫然出现！ 这棺材搭在蛇的内脏之间，如同一块儿庞大的结石，压迫着双头蛇一动都不能动。棺材边角的尖锐地方已经包裹上一层厚实的肉筋，想来这应该是双头蛇自知无能为力而做出的适应性进化。 这棺材显然不是巨蛇一时贪嘴自己吞下去的，很可能又是古代那些人奇奇怪怪的死后安家癖好。 张启灵没有去评判那些人的兴趣，他轻轻用那片撕下的衣角擦干净棺材上的残血，想要打开棺材一探究竟。 但就在他擦到棺盖边缘之时，一排奇异的凹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只见血迹去除后，那地方居然出现了一排刻痕！ （318211910:37） 3182年1月19日上午10点37分，这很明显是一个时间点。 这个时间距今不过二十年，也就是说，这棺材分明不是古代人的手笔，而是在这二十年中才被放置进双头蛇躯干中。 ……解连环。 张启灵一瞬间便想到了这个吸引着解雨臣一次次进入禁地的人。但眼下他却没有很多精力去思考这个。 他静静看着这排刻痕，平静的表情下蕴含着极其波荡的情绪。 这刻痕铁画银钩，入木三分，道道笔画间携着强大的刀势，即使隔着多年也如同刚刚刻上时强劲，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上佳的书法作品。 但此刻，它们的存在对张启灵来说无异于将沉重的石块儿砸入平静的水池，一声几乎震碎思想的震动后只留下无论如何无法平息的涟漪。 他缓缓蹲下身，拾起一枚尖锐的石子，在地上刻了一个“3182”。 刹那间，地上的数字和棺材上的数字仿佛重叠般，展现出一种超越巧合的相似程度。 无论是细节处的习惯还是刀势的轻重，都和他一模一样。 ……这棺材上的字是他刻的。 ……但是为什么？ 他慢慢站直身体，有些不解。 但很明显，这里有别的东西比他更不解。 张启灵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在听到峨眉禁地几个字时出现的蓝色光屏已经再次显现，而此时的光屏看上去并没有当时的轻松和惬意。 半透明的屏幕上疯狂刷新着一排一排的数据流，像是一个抓狂的人正在拼命搜集资料证明自己的结业论文题材没有选错。 在这个无声的发疯面板下，本来有些不解的张启灵都稍微平静了下来。他甚至找了一块儿干净点儿的平地坐了下来，一边撸兔子一边等待光屏发疯结束。 光屏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 只是短短三四分钟，那上面不断刷新的数据就骤然顿住，像是电脑卡顿一样露出一种一格一格反应不过来的情状。 然后上面浮现出一个油绿的对勾，昭示着一切结束。光屏迅速消失，就跟它出现一样的无厘头，没给张启灵留下任何解释。 略有期待的张启灵：……？ ……辣鸡光屏，人工智障。 第227章 蜈蚣大爷 在一群帅哥疯狂探索禁地之时，有一个人已经躺平睡了很久。 胖子恢复意识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还睡在亲爱的席梦思大床上，他在半梦半醒中亲亲蜜蜜地撅起嘴亲了地面儿一大口，然后吸进了一嘴的尘土。 “卧槽咳咳咳！什么玩意儿竟敢暗算你胖爷？！” 被胖子一声嚎叫惊醒的吴天真：？？？ 吴天真好不容易才暂时放下一点儿心中的纠结，勉强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下，却突然被胖子嚎醒，一下子脑瓜子嗡嗡的，几乎看见自己已经过世很久的太奶奶。 他看着胖子生龙活虎的模样，心中的悲伤迷茫不甘缓缓转化成一种莫名的委屈，他忍了一下，还是没哭出来，只是扭曲着表情露出一个嘲笑的模样。 “……醒了，胖子？”他皮笑肉不笑道，“您还记得您刚刚做了什么震撼人心的事情吗？” “虽然我们几个说是要给胖爷您在出去以后就抓一个猴子成亲，但是您也不用着急到还没出门儿就把自个儿变成猴子入乡随俗吧？” “没想到胖爷粗犷的外表下一直隐藏着这么一颗渴望结婚的柔软心灵，我之前居然一直不知道，真是枉为兄弟，我这就自罚一杯以示歉意！” 于是胖子刚捋顺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就看见吴天真面部扭曲地吨吨吨灌下一大瓶水。 说实话，要不是胖子没闻到酒味儿，光看这气势，他都怀疑吴天真这会儿喝的是老白干。 “那个，我说天真，”这种异常感让胖子都没心思第一时间回应吴天真的嘲讽，他顿了顿，“你没事儿吧？” “怎么的，刚刚遇到什么人生难题了？没事儿！胖爷我都帮你解决！” 这话差点儿没让吴天真变成一个坏掉的水龙头，他的眼泪差一点就夺眶而出，但他看了一下远处若隐若现的黑眼镜的身影，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如果每次遇到黑眼镜都是一次对自己的历练，那这次他锻炼的可能是泪腺。 吴天真苦中作乐地自我娱乐了一下，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回道：“……我没事，放心胖子。” “具体的……还是等回去再说吧。” 解雨臣在看到胖子醒转的时候就说自己要找黑眼镜计算工资，径直走了出去。 吴天真知道这是发小独特的贴心，但是他还是决定出了禁地再告诉胖子这些事情。 ……他能力最弱，纠结点儿也无所谓，还是不要让胖子也在危险重重的禁地里分心了。 这样的回答让胖子欲言又止，但最后他叹了口气，还是没有逼问，只是一瞪眼睛开始反驳吴天真刚刚的嘲讽： “我靠，那怎么可能没有记忆？！” “我胖爷就算长满黑毛儿，那也是最帅气逼人的黑毛儿，哪里是外面那些普普通通的猴子轻易配得上的？！” “帅气没看见，逼人倒是真的……”吴天真想起黑毛胖子能吓哭一百个小孩的功力，没忍住咧了咧嘴。 两个人眼见马上就要开始打闹，黑眼镜的声音突然悠悠传来—— “呦～怎么，这是打算要内讧了？” “花儿爷，”他说到这突然转向解雨臣，正色道，“这内讧可不算我的失误哈，这不能扣我工资！” 如此长远的预判能力，不禁让吴天真开始幻想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然后他看着解雨臣，真心实意地鼓了鼓掌。 解雨臣瞥了眼，分明从吴天真眼睛里捕捉到了一分“求你帮我好好修理一下他”的恳求。 解雨臣：……呵。 “胖子应该恢复好了，那我们就继续前进吧。”解雨臣注意到吴天真的情绪大体恢复平稳，稍微放下了心，“我和瞎子刚刚探索过前面，那里最好还是早点儿通过，要不不知道会不会有变化。” 吴天真迅速背好了包儿，本想带上黑金古刀却被胖子劈手夺了过去：“……小花，你的意思是，前面很危险吗？” “倒也不是，只要掌握诀窍就可以安全通过。”解雨臣径直走在最前面领路，黑眼镜浪里浪气地跟在旁边儿。 “不过，里面的应该都算是我们的熟人。” ……说真的，现在一听到“熟人”这两个字，吴天真只能想到在青铜树上突然诈尸的黎王。 这一下，让他心里敲响了警钟。 而此时正好，几人已经到了那个所谓熟人聚集地的洞口。吴天真屏气凝神探头进去一看，差一点没有背过气儿去。 只见眼前的球形空间里，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一层又一层的灰色长足细蜈蚣，只有下方的水道里没有它们的身影。 这些蜈蚣挤挤挨挨堆在一起，仿佛在冬眠取暖一样陷入静止状态，只有不时颤动的触角证明它们还是活着的生物。 吴天真咽了一口唾沫，几乎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他手舞足蹈地指了指里面，又指了指自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表达什么。 “没事儿，在外面说话不会有什么，”解雨臣笑了一下，“怎么，这些不是我们进峨眉的时候就遇到的老熟人吗？” “张启灵虽然说过它们没毒，但是这些蜈蚣的攻击力还是不容小觑，它们若是同时扑上来，庞大的数量也能让我们受到一些影响。” 解雨臣微微凝重了神色：“刚刚我和黑眼镜实验过了，只要不是太过于巨大的动静，就不会吵醒它们。只要我们缓缓涉水过去，不会有事的。” 这种很大可能没事但也有几率有事的情况让吴天真一下子警惕起来，以他对自己的自知之明来说，只要发生邪门儿事情的几率不是百分之零，那么就绝对会发生。 他有些犹豫，于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后面的胖子，却见胖子此时已经和黑眼镜又勾搭在了一起，两个人一起看光脑里胖子的丑照，居然还笑的其乐融融的？ 胖子扒拉了一下光脑屏幕，刚想发表对自己帅气容颜的看法，却突然发现这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信号格。 “嚯，这鬼地方儿居然还恢复了一点儿信号，什么情况啊？”胖子纳罕道，“这他奶奶的，总不会是里面那些蜈蚣大爷闲的没事儿还拉了网线，没事儿就蹦个迪唱个歌儿吧？” 吴天真：…… 他抹了把脸，深深地觉得胖子也不是一直靠谱。 此时解雨臣已经打了手势当先走了进去，吴天真定了定神，紧跟而入。 第228章 通讯 水道很窄，径直通向对面，形成一道天然的指引线，也因此，几人并没有打开太多光源，只靠着最前面解雨臣手里的一个手电照明。 两侧的灰色蜈蚣在睡眠中发出轻微的窸窣，就像是有噼啪火花的炸药堆，不知何时就会被全部引爆。 吴天真在光线后的阴影里看到那些蜈蚣颤动时弹跳的触须，如一根根细长的头发一样交缠不已，乍一看仿佛有长发的女鬼攀爬在墙面儿上。 ……上天保佑，他邪海王的功力千万不要这个时候爆发，上天保佑！ 那些蜈蚣的美貌让吴天真不敢直视，他一低头，盯着前面胖子的脚后跟儿开始疯狂祈祷，为了向神明表示诚意，他还偷偷地在心里献祭了胖子的三十斤肥肉。 突然被迫减肥的胖子不知道后面吴天真的碎碎念，他此时正兴致勃勃地玩弄黑眼镜那个莫名其妙有了一点儿信号的光脑。 吴天真瞥了一眼那个光脑屏幕，只见最下面的播放列表里，《好运来》已经安静地躺在了那里蓄势待发，脸上逐渐空白起来。 “胖子……胖子——！”他压低声音喊了两声儿，“你控制一点儿，别在这儿发挥您的音乐细胞了！！！” “哎呀知道知道，这不还没点播放嘛！”胖子瞅了两边儿的蜈蚣大爷一眼，拍拍胸膛保证道，“我这不是预备着，等着一出门就放起来，让这些常年不见天日的家里蹲感受一下蹦迪的快乐吗！？” “就像那个张海客，你没看见他掌握蹦迪技能以后开朗了多少，每天都笑嘻嘻的，别提一个爽利了哈哈哈～” 吴天真：……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那个笑，是笑里藏刀的笑。 不管怎么样，得到胖子的保证以后，吴天真稍微松了口气，但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太安全，于是他又拍了拍胖子后背： “不行，胖子你先把光脑音量关了吧，要不我老是感觉危险。” 吴天真接二连三的提醒也让胖子警觉起来，他一边向光脑音量键伸出手一边回道：“我靠，不至于这么邪门儿吧？咱这谁也不动它难不成它还能自己响起来不成！？” 而就在这时—— “铃——”得一声震响突然从光脑中炸起，如同催命魂音一般在狭小的洞穴里反复碰撞，发出层叠的回声！ 光屏上一道弹窗发出刺眼的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信号灯一样闪烁着红光，上面一行显眼的通讯号锲而不舍地循环播放，像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人。 ……这是胖子那个光脑的序号，这竟然是胖子那个光脑打过来的通讯！ 但是胖子的光脑不是在他们被水冲下来的时候就壮烈了吗？！ “哐当”一下，胖子下意识把光脑砸在地上，那弹窗在重击下陷入卡顿，然后缓缓消失，变成一个未接来电的红色提醒窗。 “我了个大草，还真他妈自己响了？！”胖子磨了磨牙花子，把音量关闭。 那光脑失去了束缚，缓缓又飘浮了起来，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坚强和坚固。 “哥儿几个，还挺会玩儿的啊。”前面引路的解雨臣瞥了一眼那个来电序号，有点儿无语。 他慢慢抽出腰间的龙纹棍，震手之间已经击飞几条纠缠着扑过来的扭曲蜈蚣。 ……虽然胖子的动作不慢，但是那些灰色蜈蚣已经在那惊天一响下苏醒。 这些蜈蚣就像是辛苦上了一年班儿，好不容易放年假，结果大年初一早上六点就被巨大的铃声惊醒，爬起来一看发现是狗比老板发来的工作通知的倒霉打工人一样，一瞬间暴怒起来，嘶鸣着向几人所在的方向冲来。 吴天真手忙脚乱拔出枪打飞了几坨蜈蚣，脑子里却莫名其妙想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他脱口而出： “胖子，你这回儿可不能说是我邪海王发威了！” “我刚刚可没说什么，是你自己说的光脑不会自己响起来的！！！” 胖子：……你他妈这个时候说这个！？ 胖子这人心宽体胖，但是他就是不愿意背黑锅，马上反驳起来：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光脑音量这事儿可是你天真少爷先说的，我这顶多是锦上添花，您才是开山鼻祖！” “明明是你——” “要我说，”一直溜达在四周的黑眼镜突然开口打断，他微笑的嘴角隐隐带着一丝危险，“你俩干脆平分邪海王称号儿算了，卧龙凤雏，都挺邪门儿的～” 吴天真and胖子：…… 这大概是哥儿两个第一次在小黑面前这么抬不起头，他俩哑口无言，然后纷纷把一腔愤慨发泄在了蜈蚣身上。 飞扑的蜈蚣在子弹的倾泻下于半空爆成一团团绿色汁液，看上去就像是爆掉的浆果。 几人本打算一边清理蜈蚣一边加速从水道冲到出口，但只听两声“哐当”的巨石碰撞声，前后两头儿居然同时被落下的石门阻断，使得这里完全变成了蜈蚣的快乐老巢。 没来得及清理的蜈蚣像雨点儿一样落在吴天真头上身上，受惊般疯狂爬动。 它们虽然没有毒，但是每一根细足上都带了锋锐，此时在极速的爬动下也在皮肤上拉出几道小口子，不算疼，但异常麻痒。 吴天真“卧槽”一声，当场跳起踢踏舞，试图用抖动把蜈蚣甩在地上，却只让那些蜈蚣跑的更快。 “他妈的，兄弟们闪开！看胖爷我给它轰了！！” 胖子刚刚才恢复一点儿的青黑眼眶被那几条蜈蚣划拉了几下，又肉眼可见地黑了起来，看上去这蜈蚣是和刚刚死翘翘的黑毛厉鬼打了波配合。 他怒气冲冲地往手上呸了两口唾沫，一下子掏出包里的宝贝炸药包！ 此时吴天真已经被咬的不行，一头扎进了水道里，流水模糊了胖子的声音，他“啊？”地冒出头，却正好听到震耳欲聋地爆破现场！ 剧烈刺耳的声音传来，一瞬间席卷了他的耳朵，带着他良好的听力一同远去了。 吴天真耳朵嗡嗡地起身，发现自己前面儿的三个人都捂住了耳朵。 吴天真：……？ 第229章 人身鼓 不管吴天真在兄弟背刺中多么悲痛，总而言之，胖子寄予厚望的炸药包效果非常显著，一下子就把前方的出口石门轰得四分五裂。 几人瞬间放弃与蜈蚣纠缠，拎着朦朦胧胧的小吴就是一番极限狂奔，几秒间冲出了水道！ “妈的，我胖爷非得给你们这些小肉虫子一点儿颜色瞧瞧！” 不知为何，这些小蜈蚣在追到出口处后戛然而止，不敢越雷池半步，只能在水边儿上趴着发出无能狂怒的声音。 胖子却不愿意惯着这些玩意儿，骂了一句后蹭蹭蹭就是几捆儿炸药进去，给水洞里的蜈蚣群体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烟花体验。 只听几声轰鸣，那洞里的窸窣声少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波一波随着风一同冒出来的烤虫子的香气。 被像放风筝一样拎出来的吴天真晃了晃脑壳子，感觉好了一点儿：“……我靠，太可怕了，这些东西都快在我身上交织成铠甲了。” “那不挺好的？”胖子接话儿道，“蜈蚣铠甲，我这就封你为新的铠甲勇士，去吧，为光之国战斗吧！” 而在这时，正托着光脑观察的解雨臣挑了挑眉，将屏幕转了过来：“所以这是什么情况，有人能解释吗。” 他手中的光脑此时正散发着熟悉的红光，那上面那个死缠烂打的弹窗正挂在上面，就像是被渣女抛弃的痴情男一样坚持不懈地打着电话。 ……一个来自遗失光脑的通讯。 如果在外面的正常世界，这通通讯很大可能是捡到光脑的人在联系主人认领，但现在是在禁地，这通讯就难免让人觉得是来自一些不可明说的东西。 但看着弹窗的吴天真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这也许是小哥打来的呢？ ……也许胖子的光脑不是遗失了，而是被小哥拿走了，然后小哥花了好几个小时研究怎么打电话，终于拨通了号码？ 这想法乍一听像是失心疯，但是考虑到事件主角是张启灵，这个想法就一下子显得合情合理。 抱着这样的希望，吴天真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上前，点开了弹窗的接通按钮。 “小哥，你终于——” 他出口一半儿的话被屏幕里闪现而出的一张漆黑的人脸截断。 那脸上沟壑纵横，油光的皮肤几乎透过屏幕传出恶臭，赤红的眼睛像是没有瞳孔一样放大。 “卧槽！什么及把玩意儿？！”胖子几乎要一拳擂上去，但在关键时刻制止了自己。 光脑主人小黑在一边儿笑嘻嘻地看着这当众破坏他财物的行为，好像毫无意见。但胖子知道，自己要是真的把光脑砸坏了，这狗人能讹他三百个光脑的钱。 “……这是一只红眼怪猿。”吴天真已经在这一会儿辨别出来，语气逐渐沮丧。 “大概是光脑被冲到哪个角落，被这只怪猿找到了，玩耍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通讯键吧。” ……仔细一想，连个猿猴都能花几个小时打通电话，小哥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打不通，看样子他确实没拿到光脑，这个人是真的丢了。 光脑被物归原主。黑眼镜吹了声调子奇怪的口哨儿，直接把手里的光脑抛到边儿上。 那光脑歪歪扭扭地摆正身体，紧紧跟在黑眼镜一侧。 ……说实话，他还是有些不能理解吴天真和胖子这种担忧。 在他看来，那哑巴现在脱离大部队，估计已经放飞自我杀疯了。 解雨臣张了张嘴，没有过度安慰，他转而看向前方，只见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赫然是一片顶部压得极低的方形石洞空间。 这空间大概只有三米多高，与他们之前走过的地方相比，一下子显得压抑。 而放眼望去，这空间里大大小小分布着数不清的白色大鼓，乍一看像是一个一个披麻戴孝的静立的人。 解雨臣向前一步，轻轻触碰那大鼓侧面的白色结构。 温润光滑的感觉传来，却让他心中一震。 ……人骨。 “能把人骨头做成这个形状，可以啊？”黑眼镜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简单地评判一个匠人的工艺水平。 而带着谨慎的心再去看那些大鼓，两人轻易的发现，这些鼓的鼓面儿各不相同，甚至是由无数残破的部分缝缝补补形成。 一臂之外的巨大鼓面儿上，人脸五官的空洞痕迹还清晰可见。 ……这里的都是人骨做架人皮糊面儿的人身鼓。 “靠，这地方是有多少人，扛得住这么造？！”胖子估量了一下数量，倒吸一口凉气，“这边儿一批，那樟柳神那边儿一批，这不直接全部玩完儿？” “……这种大部分应该都是战争里被俘虏的敌方妇孺。”吴天真情绪低落地开口解释，他虽然见了很多，但看到这种事情还是会感到有些无法接受。 “这些鼓间距很小，若是我们强行通过，一定会碰到。”解雨臣看了一圈儿，说道，“我不认为这些东西只是摆设。” 他说着，朝鼓面儿开了一枪，只见子弹飞射出去，却在碰到鼓面的一瞬间被一层一层的人皮牢牢锁住。这些人皮似乎经过什么特殊处理，坚韧异常，像无数只手脚一样将子弹扣死在外面。 而在这一过程中，人身鼓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许是因为子弹的冲力太大反而无法将它震响。 “我去……什么东西啊？这个鼓的意思，难不成是非得让我们自己去敲？” “说不定是哦～”黑眼镜笑嘻嘻地在一边儿看热闹，却突然和转过来的解雨臣对上了眼。 金主老板的眼睛里毫无温情，只有冷冷的工作。 黑眼镜：…… 两人经过了一些眼神交流，然后黑眼镜摊了摊手，一边迈开脚步一边拔出腰间的匕首。 “知道了知道了，实践出真知～” 黑眼镜本不是这么一个言听计从的人，但是没办法，解雨臣给的太多了。 别的老板加工资，是改最前面那个数，但解雨臣加工资，是直接在数字后面加零。 这谁能顶得住？这谁也顶不住啊！ 于是黑眼镜在胖子羡慕嫉妒的眼神注视下喜气洋洋地上前敲鼓实验，整个人透露着异常嚣张的炫耀气息。 这让早就心动的胖子受到了无法抵抗的诱惑，但他们这趟早就说明是兄弟间没有利益关系的互帮互助。 于是吴天真思考到一半儿，就看到胖子突然开始面目扭曲，捶胸顿足，看上去好像他和千亿彩票失之交臂。 吴天真：……什么情况，别不是那黑毛厉鬼的基因又苏醒了吧？ 而就在这时，“咚”的一声，黑眼镜已经挑选了一个就近的小鼓敲了上去！ 那声音异常幽怨，像是人皮人骨里的鬼魂在诉说冤屈，声音在空间里回荡，渐渐平息。 而就在几人疑惑无事发生之时，那人皮鼓面儿内部竟突然发出一声猝然的回应之声！ 鼓面儿瞬间向外凸起，一道黑影张牙舞爪眨眼间撕破人皮，冲着黑眼镜的面门扑来！ 第230章 敲鼓 那黑影气势汹汹，带着一股子恶臭扑出，在运动中完全看不清它的形貌。 但旁观的几人却毫无反应，甚至连喊一声提醒的意思都无。 如果现在站在那边儿的是吴天真，那大概所有人都会行动起来，但现在那边儿的是黑眼镜—— ……还不如直接给黑影吃席来得方便一点儿。 果然，黑影冒出头的下一秒就直接被黑眼镜一匕首钉在了地上，那黑东西还打算垂死挣扎，却蓦地被一只皮靴死死踩住身体。 而直到它整个儿被碾压进泥土，黑眼镜才弯腰支着长腿，莫得感情地“哇哦”一声装作惊讶。 那东西嘶鸣一声，溅出几滴青紫液体。 这赫然是一条长长的蠕虫，它本应绵软的身体布满坚韧的糙皮，让它看上去更像是一根皮筋子。 乌黑的颜色不太起眼，但当它受惊之后，那身躯之上竟倏忽间冒出无数细小的眼眸，翻着眼白和你对视，看着像是黑色表皮上的圆形斑点。 吴天真仔细看了一下，只觉得这些眼睛睫毛眼皮具备，弯起来的样子甚至很像是妩媚女子，看着很有眉目含情的味道。 “奶奶的，这人单身久了，他妈现在看个虫子都觉得眉清目秀的！”胖子也有这种感觉，他大大咧咧直接说出口，让旁边儿的花儿默不作声地远离一步。 黑眼镜倒没走，他当场鼓掌，高喝一声“好”，看样子仿佛被胖子这种不拘泥于世俗和种族的精神打动了。 但吴天真看了一眼他疯狂扣动光脑拍摄键的手指，深刻理解了这个人的险恶心肠。 想来等一出禁地，胖子和虫子“深情对视”的照片就会被p上“新婚大吉”之类的语句被传播的到处都是。 “这些鼓面儿里如果都是虫子的话，也比较麻烦，”解雨臣不想再继续讨论胖子更适合猴子还是更适合虫子，他把话题拽回正轨，思考道，“这些虫子虽然没有杀伤力，但是走在鼓里道路太窄，会严重限制我们的反击速度。” 吴天真：……没有杀伤力？ 他低头又看了一眼虫子满嘴的獠牙，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而胖子几乎想也不想，已经掏出了自己的神奇百宝箱：“管那么多干嘛，要我说，直接都请它们看烟花，一下子全送天上跟上帝下棋去！” “也可以，”解雨臣做了个“您请便”的手势，“不过希望胖爷在炸的时候注意一下量，不要把这个只有三米多高度的地方炸塌了，要不可能我们得去和上帝一起下棋。” 胖子：…… 他思量了一下手里剩下这些炸弹的威力，悻悻地放弃了这个美妙的想法。 然后他退了一步，跟吴天真语气痛心地控诉道：“你看看，你看看天真，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把花儿爷也嚯嚯成芝麻馅的了？我那个温柔善良小白花的花儿爷呢？！” “不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吴天真也拒绝背锅，他压低声音，“而且小花什么时候小白花了，他不一直都这样吗？你不要因为金钱就加上奇奇怪怪的滤镜啊啊啊！” 两个人的声音压低了和没压低没有任何区别，解雨臣面带微笑地听着，看上去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他叹了口气：“算了，我来吧。” “啊？小花你说什么？”吴天真立刻从和胖子的争斗中脱身而出，“你已经想到办法了吗？” “也不算是办法，一个笨蛋解法而已。”解雨臣松了松袖口和衣领，龙纹棍在手指间旋转一圈儿，又被紧紧扣住。 吴天真还没理解，解雨臣已经和黑眼镜对视一眼，整个人如展翅翱翔的白鸟一样跃起！ 他轻轻点在人身鼓顶端，迫于高度限制微微弯腰。然后只见一道白影倏忽而过，他以一种违背人体极限的后仰动作瞬间翻过，脚尖勾住鼓边，手里的龙纹棍已经敲击在人皮鼓面儿之上！ 沉闷的敲击声随即响起，而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解雨臣已经如流星般在脚尖的借力间划过鼓的顶端，轻轻落于另一台大鼓之上。 前一台鼓的鼓面儿凸起，一只更大一点的虫子嘶鸣着探头，然后被黑眼镜一枪爆掉了脑袋。 解雨臣回头看了黑眼镜一眼，动作不再停顿。 只听敲鼓声与枪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曲交响。 密集的人身鼓聚集地，高低起伏的地势，低矮的天顶，常人正常行走都困难，但解雨臣却像是没有阻力一般在龙纹棍的借力下随意穿梭，几分钟间已经敲响一路鼓声。 他的方向很明确，是初始位置的左前方。 其实解雨臣在纵跃间并没有看到明显的出口，但是那个方向有一个各外明显的物体—— 一个不是很大的，绿色的鼓。 “卧槽，不愧是花儿爷，这身手，太卧槽了！”胖子本想学着吴天真平常那文绉绉的模样拽一口文言文，但是抓破脑袋愣是没想出半句，于是他果断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卧槽”赞扬大法。 “您这夸奖也真是震惊到我了。”吴天真回过神，拉了胖子一把，“我们也赶快跟上，把那些死了虫子的鼓都砍掉，开出一条比较方便的路。” “得嘞！”胖子举起枪就对着那支架来了一下，但没想到这支架看着像是木头，实际上却是金属，子弹只是打出一个浅浅的坑洞。 “娘的，我怎么感觉进了禁地以后这子弹越来越没用了？” 他骂了一声，任劳任怨地开始砸上方的鼓体，试图至少开出一条可以从上方行走的路。 “……呵呵，我倒是觉得子弹在黑眼镜手里挺好使的。”吴天真在一边儿一起推鼓，瞥了一眼黑眼镜潇洒的动作和耍帅的姿势，语气羡慕中透着酸气。 ……小哥，你到底在哪儿啊…… 吴天真又开始思念张启灵，但是这次，他思念的原因是—— 希望小张赶快回来在耍帅上压过小黑。 从不耍帅的小张：……？ 第231章 刀鸣 在几人的通力合作下，这条路开辟的很快，只是十几分钟后，一条粗糙的通道已经出现，一路通到那绿色小鼓眼前。 此时的吴天真和胖子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们两个一屁股瘫在地上，黑金古刀砸在后面的支架中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我真的觉得，再这样下去，胖爷我能瘦成闪电！”胖子发出大言不惭的声音，然后很快被吴天真残忍否决。 “等您什么时候能一顿只吃三碗米再说吧。”吴天真顺了顺气儿，感觉自己眼前全是金星，一闪一闪还挺有童趣。 “哎呀，这是怎么了，怎么累成这样，不至于吧？”黑眼镜还在旁边儿发出幸灾乐祸的嘲讽声音，左右横跳地异常欠揍。 这个刚刚一路散发魅力的家伙完全不懂什么叫幕后工作者的辛劳，但吴天真和胖子此时累的半死，懒得动嘴皮子，只是用眼神表达了自己心里八千字的“友好”言论。 “我没发现出口，这个绿色的小鼓是我在这片空间注意到的最可疑的东西。” 解雨臣依旧作为最敬职敬业的劳模，他并没有像敲动其他鼓一样敲动这只小鼓，而是把它留在了最后研究。 “这鼓确实挺奇怪的……”吴天真缓了过来，爬起来走上前，他对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向有着充足的好奇心。 只见这只鼓依旧是由人皮人骨制成，但通身呈现绿色，不知道是用什么颜料染的色，历经多年依旧保持了鲜艳的色泽，看上去就好像刚刚才上了漆一般。 吴天真轻轻摸了一下，只感觉这涂料异常光滑，就好像一层角质。 “那我们现在是怎么的，在这儿准备一下，然后集体给这个鼓拜个大年！？” 胖子对人身鼓这种既不吉利又不值钱的东西没有丝毫兴趣，他看了一眼那上面隐约显露出来的黑色纹路，只觉得阴间程度更上了一层楼。 “本来以为可能会有什么机关，但是看样子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鼓，”解雨臣的机关水平也不低，他检查了一下，陷入了思考，“如果实在不行，只能像之前一样敲动它看看了。”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气氛比较舒缓，吴天真的喜剧细胞又活跃起来，“咱们在这儿严阵以待地敲鼓，看上去真的跟拜访人家要敲门儿一样哈哈哈。” “然后里面出来个鬼新娘？”解雨臣随口打趣一句，然后严肃了脸色。 “准备好了，我要开始了。” 龙纹棍轻轻叩击在上，一道迥异于之前白鼓的清脆声响随之传出，如同打碎玻璃瓶子一般急促又突然，转瞬之间扩展开，却又带着诡异的刺耳感，穿透力极强。 吴天真的耳膜在这一刹那甚至疼了一下，就好像有一根细小的针扎了进去。 但这道声音响起后，里面却并没有什么东西钻出来。 “……什么，都没有？”吴天真屏气凝神等了十几秒，在过于的紧张下几乎快憋不住气儿。 但很快，一阵又一阵破裂的动静响起，如同花生爆壳儿一般，在周围的空间里一层层包围而来。 “不，有反应。”解雨臣很快意识到问题，他猛地转头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果然看到那里一群暗沉沉的灰色正从水道里攀爬上来。 “这个鼓里确实没有东西，它根本是一个信号发射器。” ……水道里本止步不前的灰蜈蚣和其他白鼓里尚存的黑虫现在已经在那一声脆响里变得焦躁，纷纷冲破阻碍朝他们这里涌来！ 几人举枪爆掉了当先的黑虫，却没办法很有效地把它们快速清除，只能且战且退，一路回到之前的位置。 “这些虫子太过麻烦，我们得撤回水道对面儿！”吴天真又被蜈蚣围攻，整个人欲哭无泪，他扯着嗓子喊道，“那边儿也是只有一道石门堵住，胖子可以再把它炸开！” 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就在吴天真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几乎整个地面儿都震了三震，一时间烟尘四扬，如同山崩一般。 一切平息以后再看过去，只见水道另一边儿不知为何发生了崩塌，落下的石头严严实实地把那头堵住，此时要是再炸完全是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很可能会导致二次崩塌。 胖子一口气差点儿没背过去，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天真，你这会儿看出来了吧？这次我可是啥都没说，完全是你的力量造成的哈！” 吴天真：……（名画《呐喊》同款表情） 解雨臣不像黑眼镜那样在瀛洲亲眼见证邪海王登基，但他现在也完全理解了这个发小的强大威力。 他很是思考了一下这个能力的合理性和科学依据，然后选择放弃。 ……这大概跟“地球是球体”一样，属于概念性力量。 密封的狭小空间里，虫子源源不断一般逐渐拥挤，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异常扰人，而就在胖子打算不管不顾祭出自己的炸弹之时—— 水道深处，一道石头摩擦声响起。 而随之一起的，是突然嗡嗡鸣动的黑金古刀！ 第232章 红包 “卧槽，这黑金古刀怎么突然嗨起来了？它跟对面儿虫子看对眼儿了！？”胖子正背着刀，此时猝不及防被震动起来的刀柄照着后脑勺来了好几下，差点儿没破口大骂。 但是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该给小哥心爱的武器一点儿尊重，于是转而开始操心黑金的婚姻大事。 不过显然黑金古刀并不喜欢被催婚的感觉，吴天真眼睁睁看着那黝黑的刀身停顿一下，然后重重又砸在胖子脑壳子上，很明显是带了一点儿个刀情感在里面。 “嘿——！我还就不信了！”胖子这一下忍不了了，他一下子把黑金古刀拔出来扛在手里，龇牙咧嘴地威胁道，“胖爷我还就得教教你什么叫尊老爱幼，今天你要是学不会背《三字经》，我从此就不姓胖！” 这段儿话多少有些槽点，吴天真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起，于是他选择了不走流程直接嘲笑。 胖子：？？？ “……难不成，它是又想亲身上阵了？”嘲笑完胖子，吴天真也陷入疑惑，他想起刚刚黑金古刀把他当支架大杀四方的模样，有些怀疑它现在是想梅开二度。 “这不好吧……”吴天真瞥了眼周围的情况，有些犹豫。 此时地面儿上只有他俩兄弟还兢兢业业脚踏实地，另外两个神仙早就满场飞舞展示自己的绝妙身手去了。 吴天真看着在虫堆里三进三出的黑眼镜和解雨臣，非常担心自己一旦把黑金古刀放出去，就会造成误伤友军的无语之事。 ……倒不是不相信黑金古刀，主要是不怎么相信他俩这邪门儿支架。 恨不得自己会飞的黑金古刀：……d和你毫无默契！快让我走！ 而就在黑金古刀想以违背物理定律的角度给吴天真的脑壳子也来一下，帮助他更好理解自己意思的时刻—— 一阵轰然的巨响夹杂着激烈震荡的水流声从水道的方向席卷而来！ 这一瞬间，就仿佛在水道那里出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力量，或是什么无法匹敌的天敌，那些本来挤挤挨挨的蜈蚣刹那间拼尽全力冲上两岸！ 一层叠一层的蜈蚣如同堆起来的巨大堡垒，颤颤巍巍地矗立在紧贴石壁的边角，吴天真眼尖地看见这“堡垒”下方缓缓漫出的一片青绿粘液，分明是被压在最下面的蜈蚣在重力下惨烈地爆成了碎末。 “我去……疯了吗？”吴天真甚至都在这幅景象下忘记了身上被蜈蚣撕咬的痒麻感，他下意识往蜈蚣堆那里靠了一步，然后突然发现，这些蜈蚣虽然紧紧堆在一起，但却诡异的安静。 本疯狂颤动的触角长足在这一刻如同雕塑般凝固，它们似乎正在以这种方式假装自己并不存在，看上去既拙劣又透出渴望生存的强烈冲击力。 而就在这一片压抑的寂静之中，一阵脚步声从水道里缓缓传来。 这脚步不紧不慢，如闲庭信步般进入战场，每一步的频率一致，是厚底靴子特有的清脆。 吴天真的心里慢慢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而与他简单的想法不同，一边儿的黑眼镜笑了一下，直接采取了行动。 “哈！”只听一声哼笑，随即而来的是刀锋击破空气的锐利刀鸣！ 胖子只觉得手上一轻，黑金古刀已经被黑眼镜如同投掷一把普通轻巧的匕首般甩飞出去！ 锋锐刀身在半空斩断无数正静止不动的黑色鼓虫，在飞溅的汁液里保持着凛凛的银白光辉，未曾沾染丝毫污迹。 而就在它旋飞到水道里，即将因为重力落地之时——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蓦然伸出，精准扣住了转动中的刀柄。 直到此时，那些四分五裂的黑色鼓虫才刚刚掉落在地，发出几声沉闷的响，像是为什么盛大的绝景敲起第一记钟声。 “哇哦～”黑眼镜啧啧两声，打破了这一片莫名的寂静，“这哑巴，排场还挺大。” 这一声惊醒了早就呆住的吴天真，他一路上叫了无数次“小哥”，此时终于真的找到了人，蹭蹭几步就冲了上去。 “小哥——！！！” 此时张启灵刚刚涉过水踏上岸边，他甩了甩黑金古刀，终于找回了熟悉的手感，然后他一抬头，看到了一个像是保龄球一样砸过来的吴天真。 按照这个速度，吴天真大概能直接把他再砸回水里。 奔跑的吴天真可能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刹不住车，脸上的表情一阵变换，最终定格在了惊恐之上。 然后他终于在刚刚脱口而出的“小哥”后面加上了后半句话—— “躲开啊啊啊啊啊啊！” 张启灵：……？ 张启灵躲得很快，而就在小吴即将一头扎进水里的时候，他精准伸手拎住了小吴的后衣领。 这一下熟悉的勒脖感传来，吴天真落地的时候甚至感觉自己仿佛有了一种回忆往昔的莫名欣慰。 “好家伙，强啊天真！”胖子也赶了上来，他抱着手臂看完了小吴“行刺”小张的一场大戏，啧啧称奇，“开门儿先送一大礼，这要不是小哥儿拦得快，你是不是下一秒就得伸手要红包儿了？” 吴天真：…… 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气恼，于是对着胖子“哼”了一声。 ……死胖子，你就先笑着吧，等你知道小哥的寿命问题我看你还笑得出来！ 此时他在长时间的自我安慰下已经稍稍稳定了情绪，能比较平静地看待问题，因此，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甚至脑子一时发散开来： ……等等，如果小哥年龄很大的话……他是不是真的可以给我们在场的每个人都发个红包？ 一个吴天真突然陷入了沉思之中，而就在这时，他的视线里突然闪过一团异常显眼的蓝色毛茸茸。 只见一团不停颤动的蓝毛儿窝在张启灵腰边儿，像是一个奇怪的巨大挂坠儿。 然后那团蓝毛里面猛的一翻，露出一双红豆一样的眼睛，和吴天真安静对视。 很显然，这是跟着小张一路作威作福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蓝兔子。 此时它自认为开辟了新地图，面对这个新地图里第一个遇上的怪，它高傲地上下瞅了吴天真一圈儿，然后果断背过身儿用屁股招待。 这一瞬间，它的每一根毛儿好像都表达了对吴天真的不屑之情。 刚刚辨认出这是只兔子的吴天真：？？？ 第233章 兔子和狗 张启灵不太懂发生了什么。 他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打成一团的吴天真和蓝兔子，冷漠的表情里也掺上一丝迷茫。 说是打，但其实很快战局就变得清晰明朗—— 吴天真完全控制不住横冲直撞又浑身坚硬如铁的蓝兔子，没过几下招儿就被砸的快腰间盘突出。 显然蓝兔子虽然在禁地诡异里属于一盘美味食物，但实力还是多少高于菜狗一筹。 黑眼镜和胖子笑嘻嘻地拿光脑不停拍摄《小吴大战兔子》的精彩片段，对小吴的停战呼吁置之不理，最后还是张启灵伸手摁住了蓝兔子，让它一瞬间回忆起来了被大腿支配的恐惧。 “……小哥，这是你带回来的食物吗？”吴天真与蓝兔子转为眼神厮杀，一时气愤上头，对蓝兔子发出了麻辣兔头恐吓。 “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一边儿的乐子混邪人小黑一下子就开始阴阳怪气儿，他捏着嗓子说完一句话，又幸灾乐祸道，“难道还有人打不过兔子？真的吗？不会是真的吧？” 这一声下去吴天真差点儿没再度发起对小黑的宣战，但好在，他的好兄弟胖子这一次还是坚定地站在了他这一边儿。 胖子看这蓝兔子浑身是肉的模样，脸上逐渐带上了一些垂涎：“……我感觉还是加点儿孜然好吃，可惜咱手里现在没有，要不直接火烤吧，最美味的食物往往只需要最朴实无华的烹饪！” 蓝兔子：？叽叽叽？！ 解雨臣一直没说话，他虽然早就被乐子人团体带歪了，但毕竟还算得上是几人里难得的正经人，他在刚刚的吴兔交锋中敏锐地发现了这兔子过高的智慧，此时略带好奇地与兔子对视。 ……既然是被张启灵特意带回来的，那也许有什么深意，这兔子智慧程度这么高，难道和禁地的源头有关？ 一行人各怀心思，在这一刻分明地分成了《舌尖上的禁地》、《在挨打的边缘大鹏展翅》和《禁地探索：知识科普栏目》多个窗口。 但被众人视线聚焦的小张此时抱着蓝兔子却深切地迷惑了。 他在吴天真开口要吃兔子的时候就想说话，但无论是黑眼镜还是胖子都跟的太快，一时间让他甚至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张嘴。 于是张启灵就像是过年坐在沙发上听着一众亲戚讨论自己的冤种孩子一样，明明他们说的全是自己的事儿却愣是插不上嘴，又不能先走一步，只能坐在一边儿做一个莫得感情的背景板。 好在解雨臣没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意思，于是小张终于获得了来之不易的发言机会。 他从兜帽下抬起头，微微举起手里的蓝兔子，让它那张透露着清澈的愚蠢的脸完全展现—— “捡的，宠物。” 小张一字一顿地说。 吴天真and胖子：……？？？ 意识到嚣张跋扈的钢铁兔子即将成为吴山居一霸的两人一瞬间从麻辣兔肉的世界清醒过来：“卧槽？！！！” 只能说“卧槽”这两个字儿果然是在任何情感下都能使用的完美国粹，此时深刻地展示了小吴和小胖的震惊之情。 胖子倒还好，只是突然想到了当时青铜树上的尖刺猫，心里不由得开始觉得小张可能就是喜欢在禁地玩儿失踪并组建动物园。 于是这里只有吴天真一个人感觉到了被背刺，他看着那只兔子恃宠而骄洋洋得意的表情，张了张嘴，刚想表示反对，又注意到张启灵兜帽下难得亮一点儿的眼睛。 他一下子哑然，组织了一下语言，想再最后努力（挣扎）一下，却又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张启灵可能在吴天真的反应里感受到了反对的意思，他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认真地看着吴天真说： “……它什么都吃。” 这意思是兔子很好养活。 总感觉自己突然被质疑了财力的吴天真：…… 怎么说，他虽然没有小花那么厉害，但养活一只兔子的能力还是有的吧？！！ 在这种莫名的好胜心的促使下，吴天真甚至一瞬间遗忘了自己和蓝兔子之间的战争仇恨，张口就是一句： “养！不就是一只兔子吗？太轻松了！” 这一瞬间，他简直光芒万丈，连蓝兔子看他的眼神儿似乎都带上了一丝崇拜！ 一群人其乐融融，只有唯一一个从传说史实各种角度认真分析这只蓝兔子的来源和用意的解雨臣感到了无语。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揉了揉额角，总觉得自己应该赶快学会稍微减轻一点儿思考量的能力。 ……只要比这些傻子多想一些就够了，想太多有点儿累。 “对了小哥，你刚刚是掉到哪里了？”吴天真享受了一会儿万众瞩目的感受，突然想起正事儿，“你是怎么找回来的，你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听到这话，张启灵回忆了一下那些长毛尖刺浑身是毒的禁地诡异，想了想，坚定地说：“没有危险。” “掉到，悬崖里。” 他回答问题的顺序一向有一手，吴天真对了一下，全神贯注地等着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 说实话，这个问题也是他最好奇的一个问题，毕竟在他看来，小哥居然能在失踪后很快自己找回来，简直是一件可以大肆宣扬的伟大进步！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张启灵又把那只怎么看怎么碍眼的兔子托了起来。 小张伸手在侧兜里找了一下，翻出一条让解雨臣异常眼熟的白布。 那白布其实是一次性用品，解雨臣万万没想到张启灵居然还好好地收了起来，一时间感到了一丝心情复杂。 张启灵安静地把白布放到蓝兔子眼前儿，蓝兔子一下子伸爪子抱住，之后，他终于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闻气味。” 这意思是，他能找回来全靠蓝兔子根据白布上解雨臣的气味儿一路追踪。 吴天真：？？！ 小吴现在还不知道蓝兔子的离谱之处，他此时只想说一句话： ……这玩意儿到底是兔子还是狗啊啊啊？！ 第234章 家徽 有了张启灵的出现，也为他们本来有些麻烦的困局打开了口子。 这片空间的真正出口居然就在水道中间的侧壁上，被掩盖在一层一层的灰色蜈蚣大军中。 不得不说，这种设置机关的方法多少有些恶心，若不是张启灵在外面找到了反向打开的方法，他们真要慢慢搜索起来一定会消耗大量时间和精力。 几人一起来到这出口前，胖子左右张望一下，惊恐地发现这出口居然离水道前端那片儿垮塌的地方挺近，一时间“嘶——”了一声。 “我靠，幸好天真你收敛了一下功力，要不那不是直接把小哥儿也堵在外面儿了？！” 他摇着头开始猛拍张启灵肩膀，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好兄弟“死里逃生”的庆幸之情。 但很显然张启灵对这种方式敬谢不敏，他挡住那只没轻没重的胖手，用眼神证明自己是一个完全莫得感情的酷哥。 “对了，小哥，这条路通到哪儿啊？”吴天真打开手电，有些好奇地说，人齐了以后，他的语气显而易见的轻快起来。 但这句话却让张启灵沉默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侧脸在光束的晃动阴影里显得晦涩不清，然后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非常认真的看向解雨臣。 “我不知道。” “需要你自己去看。” 隧道里瞬间陷入寂静之中，张启灵突然的这句话，其中隐约蕴含着不好的含义。 解雨臣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而就在凝重之中，胖子突然“卧槽”一下子叫了出来：“我靠，天真，咱俩是不是没说？！” “小花，你先别担心，”吴天真立刻接了上去，他的脸色一片懊恼，语速非常快，“其实我们刚刚遇到了能辨别过去未来的樟柳神，然后我们问了关于解连环的事情。” “樟柳神说解连环现在还活着！” “我们本来打算把樟柳神也带过来给你看看，但是它炸了……总而言之，都是我的错，刚刚黑毛厉鬼太乱了，我居然忘了第一时间跟你说！” “真的非常对不起！！！” 吴天真这一连串话说的太快，字赶字一样飞速跑出来，让人听着甚至会怀疑他练过贯口。 解雨臣的心情才稍稍感觉到了一丝沉郁，就被这炮仗一样的说话速度逗笑。 樟柳神的传说他有所耳闻，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他相信吴天真和胖子不会拿这种事哄骗他，因此，得知解连环没死后他多少也轻松一些。 ……不论他嘴上怎么说，不管他做了多少心理准备，对于那个人的死活，他终究还是很在乎。 于是他弯起嘴角：“谢谢你们。” 这句话听起来太过温柔，以至于吴天真一时间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又想到了刚刚之前胖子的“金主小白花”理论，他坚定的心都差点儿动摇了。 一行人在这边儿其乐融融，黑眼镜隐没在黑暗里，一言不发。 他似乎并不喜欢光束，吝啬于让那太过亮眼的光照亮自己一身黑衣，他靠在侧壁上，若有所思地看向张启灵。 张启灵在他看过去的一瞬间就警觉起来，但注意到是黑眼镜以后便微微松下手里的刀，表情看着非常平静，似乎吴天真口中那个突然爆炸的樟柳神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 于是黑眼镜掀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随意吹了声口哨儿。 这口哨儿显得不怎么尊重，张启灵默默看了黑眼镜一眼，有点儿理解了之前的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人留下了嫌弃的潜意识。 他没有关注黑眼镜复杂难辨的想法，侧头看了后方一眼。 后方的几人此时已经交流完毕，回到了轻松温馨的气氛，于是张启灵不再停留，径直拎着刀越过黑眼镜走到最前面领路。 张启灵的心情看着不怎么美妙，吴天真和胖子直接跟了上去，只有解雨臣停了一下：“……你招惹他了？” “哼哼，这是秘密～”黑眼镜痞气地倚过去，试图支在解雨臣肩膀上，却因着身高差显得充满嘲讽性。 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这点，还自我感觉良好地开口：“不过要是老板想知道，说不定加钱我就会说哦～” 解雨臣：…… 解雨臣对黑眼镜这张口就来的鬼话不置可否，他瞥了一眼黑眼镜支上来的手臂，没有感情地“呵”了一声。 “你这一个小时的工资没了。” 黑眼镜：？？？ —— 隧道的出口看着像是一片黑暗的峡谷，吴天真拿着手电筒找了一圈儿，只看到奇奇怪怪的挂在侧壁上的干枯根须，像是枯骨的手指一般。 有细小的发光飞虫游荡在四周，隐隐约约地照亮一小点一小点的区域，让这里看着还有一些莫名的美感。 蓝兔子几乎在来到峡谷的一瞬间就精神地竖起耳朵，一蹬腿从张启灵的腰间窜了下去，几步没了踪影。 它那一腿蹬得严实，吴天真想到它浑身上下坚硬的骨架，忍不住担心了一下张启灵，不过看小张面不改色的模样，大概这兔子只是看起来使劲儿，实际没造成伤害。 ……但其实小张只是习惯了。 张启灵安静地跟在蓝兔子身后前行，意识到这兔子是饿了，急着去继续撕咬那条双头蛇尸体。 说实话，他现在又有些犹豫饲养蓝兔子的可行性，毕竟这兔子虽然食谱广，但食量真的很大。 好在双头蛇的身体巨大，勉强顶住了蓝兔子的饥饿进攻，几人走到蛇躯前方时，蓝兔子刚刚吃掉一半儿蛇腹。 “卧了个槽，这他妈什么兔子，这么凶残吗？”胖子一打眼儿被满嘴是血的兔子唬了一跳，等他看清楚地上是蛇的时候他的表情逐渐复杂起来。 “说真的，天真，胖爷我现在有点儿担心我之后在吴山居的生命安全了。” 吴天真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他只觉得这个峨眉禁地好像特别擅长把一些本来可爱的东西变得阴间。 而就在这时，解雨臣加快几步走到了最前面。 那蛇腹里的棺材此时已经被张启灵打开，露出里面泡在不明液体里的尸骨。 那尸骨惨白无比，只剩下一个骨架子浸在乌黑液体中，一只手骨和着半个脑壳子浮出水面儿，呈现出一种向上挣扎的状态。 看上去就好像这是一个被活活浸在水棺材里的人，而他在死亡之前还挣扎着想要脱水而出。 但这些不是最重要的。 解雨臣定定看着棺材里的惨状，很长时间一动没动。 棺材里这具骨头上套着属于解家的队服，而残破的衣服上正挂着一个精致的家徽。 这个家徽没受到多少损坏，在高超的防腐工艺下看着甚至很新。 ……这是属于解连环的家徽。 第235章 解连环 “这，这是解连环的？！” 在解雨臣说出这家徽的拥有者身份时，吴天真几乎一下子就扑到了棺材旁。 他死死盯着尸骨看了一会儿，不敢置信道：“这不可能啊？这尸骨一看就死了几十年，可樟柳神明明说过，解连环是活着的啊？！” ……又不是薛定谔的猫，难不成这解连环还能处于不死不活的叠加状态吗？ ……怪不得小哥说必须小花亲自来看一看，这个真的太奇怪了，完全没有道理啊。 至此，樟柳神和棺材里的尸骨形成了矛盾，想要进行验证，只剩下一个办法。 解雨臣拿出怀里包好的人面豆根须。那人面豆被张启灵的血压制，一路上安安静静屁都不敢放一个，此时终于得见天日，才犹犹豫豫地翘起一点点头试探。 “这棺材里的液体应该溶着尸骨腐化的尸液，把人面豆直接插进棺材里应该就有效果。”吴天真心里很是忐忑，但还是稳住思绪帮解雨臣分析情况。 但也就在这时，他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不过为什么这个棺材里的尸体血肉能溶解到这个地步，难道这里面的液体对肉体有更强的腐蚀性吗？”吴天真不太理解，以防万一，他还是提醒道，“小花你放人面豆的时候千万别碰到里面的液体，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没有危害。” 解雨臣闻言点了点头，用细线拴着，缓缓把人面豆根须浸在了棺液里。 麒麟血已经被擦拭干净，那人面豆在浸泡到液体的一瞬间便颤动起来，如久旱逢甘霖的土地一般贪婪地吸吮着棺液，几个呼吸间就长大到了一个苹果的大小。 它的外皮被撑到半透明的状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微微晃动的棺液。 人面豆的生长需要一些时间，吴天真全神贯注一会儿后便觉得眼睛有些干涩，只能暂且休息一下。 “要我说，这里面儿说不定根本不是解连环呢！”胖子试图去捉弄那只蓝兔子，却被蓝兔子一脚蹬在肚子上，表情一瞬间扭曲。 他刚想发作，就看着那兔子几个蹦跳蹦到了不知在想什么的张启灵身上。对着张启灵疑惑看过来的眼神，他下意识便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 蓝兔子露出得意的表情。 胖子：……决定了，回去以后先吃一个月兔子肉吧，吓不死你丫的！ 他悻悻地瞪了一下蓝兔子，继续道：“这就不能是这解老先生去湖里游泳的时候，被谁把岸上的衣服家徽啥的偷走了，然后那个偷人东西的贼又淹死在了这个棺材里面吗？” 他胡编乱造了一个阴间版本《牛郎织女》，试图用这种方法缓和一下解雨臣和吴天真紧张的心情。 说到底，其实胖子还是觉得那樟柳神说的不会有问题，毕竟那玩意儿神神叨叨的，最后还“自证清白”把自个儿炸成烟花儿了，看着就魔性。 但就在他这话音刚说完的时候，还没等吴天真接话，那人面豆却突然发生异变！ 只见它半透明的外皮瞬间泛上一层白色，如同一个突然出现的白色气球把里面的液体全部包裹起来。 这是一张正缓缓长出的惨白面皮，而就在这面皮中央，一张脸正如同墨染笔画一样慢慢显现。 这张脸带着一丝时光磨炼的坚毅，但是任谁来看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张样貌不错的面皮。 长久的寂静。 “这是解连环。” 解雨臣面无表情地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感情波动。 ……失踪了二十年的解连环，居然真的死在了这里，那个樟柳神难不成都是在闭着眼胡说不成？！ 吴天真脑子里一时乱糟糟的，他想要安慰解雨臣，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实在不是简单几句空话能缓解的悲痛。 而在这混乱之中，他又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樟柳神完全是在胡说，它没有任何依据性，那么小哥的寿命岂不是根本没有问题？ 虽然黑眼镜当时似是而非地肯定了，但是那个狗人一向不着调儿，就喜欢戏弄人，也许他这次也在开玩笑？ 一时间各种思绪挤在一起，吴天真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更希望樟柳神准确还是希望樟柳神不准，这种矛盾感让他产生了强烈的愧疚。 胖子没有他那些复杂思维，他呸得一下吐了口唾沫，骂道：“妈的，这樟柳神还真他奶奶的是个人工智障，什么玩意儿都说不准！” 但在这时，一直在一边儿当摆设的黑眼镜却突然浪里浪气开了口。 他好像是根本不明白现在的气氛一样，语气还是那么随意： “那倒不一定哦～至少在瞎子我眼里，这樟柳神还是很好用的～” 黑眼镜虽然不算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心人，但是他的实力和眼界不容置疑，这话一出，吴天真更觉得脑壳子嗡嗡的。 而就在这复杂的纠缠里，解雨臣终于缓缓开了口。 “……之前我们猜测过，人面豆其实并不是只能用血催动。” 他看着还是很平静，似乎这棺材里躺着的人和他追逐已久的亲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信解连环死得这么荒唐，”他慢慢抽出龙纹棍，“我要把这具骨架取出来。” “齑身碎骨，再试一次。” 第236章 守家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棺中尸骨身份未定，解雨臣突然的这句话无疑是离经叛道的。若是让几个老古板来听到了，估计全部都会被气翻过去。 但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能把禁地棺材里尸体翻出来聊天儿的主，其他人不说，本来在一边儿有些无聊的黑眼镜几乎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兴致勃勃地表示他愿意做老板的得力助手。 “……如果这是小花你的决定的话，”吴天真的观念多少还是有点儿乖宝宝，难免犹豫一下，但很快他坚定了神色，“这棺材里的液体看不出底细，我觉得，为了安全，还是直接把棺材劈了吧！” “让棺材里的液体先流出来再检查尸骨，也许会稳妥一点。” 吴天真说着说着就发现周围几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提意见的声音逐渐变小。 “怎，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此时行动力极强的张启灵已经在吴天真说出那话的一瞬间就抬起了黑金古刀，手电下，那明晃晃的刀光映在棺材里的惨白人头上，显出一派凶神恶煞。 那尸骨老伙计在此时显露出一股子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感觉，仿佛已经被一群亡命之徒包围。 尚且存留一些情商的胖子瞅了一眼天真烂漫小朋友，又看向那边儿磨刀霍霍向棺材的大魔王小张，没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靠，你们两个，要是哪天被打了胖爷我也不意外。”他刚刚脱口而出这句话，又突然想起张先生可怕的武力值，于是一个大转弯儿改口道： “不对，有小哥在，估计到时候你们得打爆全场。” 说实话，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曾经在宋书宁那里备案的人，胖子此时没来由地开始担心之后他会被迫去橘子里认领小吴和小张。 而直到这个时候，吴天真终于好像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他悻悻笑了一下：“……好，好像是不太尊重。” “对不起啊小花，是我考虑不周！” 他双手合十一个大鞠躬以表歉意，但解雨臣的反应却非常淡定。 “我既然都打算磨他骨灰了，就没有尊重的意思，”他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怒意，“就算这里面真的是解连环，我解家也不至于缺他一副棺材。” 面对这样的花儿，一时间，几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应，直到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寂静。 张启灵的黑金古刀还在兢兢业业地威胁着棺材的生命，他保持这个姿势等了很久，导致他脸上看着有些迷茫。 但他说出的话却异常直接： “退后。” 莫得感情的酷哥开口就是没有起伏的两个字，胖子在一边儿差点儿没背过气去，挤眉弄眼地瞥着解雨臣的方向示意小张委婉。 他的努力张启灵接收到了，但意思理解略有偏差。 ……因为解雨臣的旁边还站了一个黑眼镜。 张启灵有些不解，对他来说看懂一张胖脸上乱飞的表情多少有些困难，他看了一眼黑眼镜那欠揍的表情和站姿，又看了一眼胖子，逐渐露出一个“我明白了”的眼神。 胖子：……你明白了我很高兴……但是你明白什么了？ 也许他想要阻止，但是事情发展太快，还没等胖子开口表示自己的真实意思，张启灵已经收起了蓄力的姿势。 他拎着刀直直朝着黑眼镜和解雨臣的方向走去，然后在黑眼镜难得有些不解的眼神下把刀一递： “你来。” 黑眼镜：…… ……合着我现在在你们眼里就是干脏活儿累活儿的不二人选呗？ 不管黑眼镜有什么想法，总之他是在场几人里唯一一个收了工资的，于是他只能在解雨臣的加钱下“悲痛不已”地接过刀。 吴天真全程站在观看这场交锋的席位，完完全全看到了什么叫南辕北辙的理解能力，他刚想嘲笑一脸菜色的胖子，就突然想到当初那个莫名其妙变成小花保镖的小张。 吴天真的笑声一下子哽在嗓子里。 ……要不回去以后，还是找几本《语言的艺术》给小哥看看吧。 黑眼镜工作效率一如既往的高，说真的，解雨臣真的有在考虑之后长期雇佣他。 为了防止里面的液体在刀气下溅起太多，黑眼镜只劈断了一块儿墨色边角。 那块儿石料瞬间砸落在双头蛇尸骨中，在哗哗的水声中沉寂下去。 吴天真一直拿着手电筒仔细观察着这一过程，但出乎意料的，那些乌黑的液体进入双头蛇腹腔后，却并没有发生什么腐蚀血肉的行为。 ……是时间不足吗？ 他的疑惑刚刚起来，就听到解雨臣平淡如水的声音。 “真干净。”解雨臣垂眸看向棺材里，此时液体排净，里面裹着衣服的骨头立刻显出诡异的整洁，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曾经包裹过血肉的样子。 “大概是直接拿了一具男性骨架过来，”他冷哼一声，此时已经完全确定这里面不是解连环，“解连环还真是完全没有认真掩饰的意思。” “啊？这里面不是解连环！？”胖子正带着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头骨，这棺材深陷在蛇骨里，他撅着屁股很是费劲，此时一听这话，手一抖没拿稳，直接把头骨又摔了回去。 那可怜的脑壳子啪的一下砸在棺材底儿，当场裂开。 胖子：！！！ “那，那啥，”胖子磕巴了两下，眼尖看到了头骨裂缝处砸出的白粉，一时如蒙大赦，“正好正好哈哈哈，花儿爷你多少来确认一下，这正好砸出骨灰了哈哈哈！” 这场面有些令人无语，解雨臣叹了口气，无奈地露出一丝笑意，还是上前放上了人面豆。 人面豆的根须在骨粉里浅浅探了几下，面上本来属于解连环的脸皮一阵颤抖，瞬间翻转成了一张陌生的粗犷面容。 看到这面容的刹那，吴天真切实地松了口气。 ……如果这真是解连环，那他们几个这一路的操作真的是无礼至极了。 “……大概解连环当时只是在液体里浸入了自己的血，才让人面豆在一开始的时候识别失误。” 吴天真下意识开始分析，但是说着说着，他感觉到了一丝疑惑。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解连环的举动完全是想塑造出一个自己已死的假象。虽然他的操作极其敷衍，可他想假死离开的意思已经传达了过来。 ……他不会不知道解雨臣会来找他，他此番举动的意思，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解雨臣：别再找我了，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不论他的动机是什么，这个行为对一直很努力才挺过来的解雨臣来说，都太残忍了。 解雨臣必然也理解到了解连环的意思，他静静看着那具骨头，脸色在光束下显得苍白。 静立良久，他突然伸出龙纹棍将那骨架完全挑开。 只见骨架遮挡的棺材底部，缕缕液体缓缓滑下，露出刻在上面的一行属于解连环的留言—— 解雨臣，守好解家。 第237章 骄傲 峨眉山禁地一行以一种堪称荒唐的结局落下帷幕。 解雨臣在看到那行字后未发一言，只是沉默很久以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黑眼镜说他还要继续探索，热情地邀请几人和他一块儿，却在几人答应后很快溜得无影无踪，直接放了所有人鸽子。 不得不说，他的这个举动，非常黑眼镜。 吴胖接受良好，小张一直处于呆滞中，只有花儿冷笑一下，表示等黑眼镜来取工资的时候会好好与他交流一下。 说实话，吴天真非常想去看看黑眼镜被资本家压迫的现场，但考虑现在的小花一定心情不好，于是他纠结许久还是放弃了这个美好的想法。 那个棺材虽然装的不是解连环，但因这上面的刻字，还是被解雨臣妥善收起，交代外围等待的解家伙计带回解家。 而在整理棺材的过程中，棺材盖子上的日期终于被几人发现。 “好家伙，这解连环强啊？！”胖子感慨一下，“这他妈给自己封个假棺材就算了，还有模有样整个落款，这匠人精神真是绝了！” “去去！”吴天真拿胳膊肘怼了胖子一下，让他管管自己没遮没拦的大嘴。 但解雨臣却很快否认了胖子的猜测：“……不，这不是解连环的字迹。” 解雨臣不是非常擅长刀法，但是他的眼力很强，轻易便看出来这一行日期蕴含的刀气之强盛。 ……能达到这种程度，在他认识的人里面只有张启灵一个。 ……在二十年前，解连环的身边也有这样一个擅长刀法的人吗？ 解雨臣没有怀疑到张启灵身上，在他现在看来，二十年前的张启灵估计也只有六七岁。 但吴天真却在注意到那行日期的一瞬间顿住。 张启灵没有在他们面前写过多少字，但当初他第一次离开之时，曾经在酒店的房间里留下一张只有他名字的纸条。 三个字和一行日期，按道理来说，根本没法一下子看出是否来自同一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张启灵长生的秘密后，吴天真就是有一种预感—— 这行日期，应该是小哥留下的。 ……小哥之前，还与解连环接触过？ 吴天真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解雨臣。一方面，这对解雨臣来说可能是一条线索；但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张启灵的秘密被他就这样说出去。 ……仔细想来，就算知道了这行字是小哥刻的，他现在已经失忆了，说不定连自己是长生者都想不起来，又能给小花什么帮助呢。 吴天真隐藏自己想法的能力弱得很，和他的身手一样菜狗。他自认为自己脑内风暴的时候，他一看就有所思绪的表情已经被在场所有人收入眼底。 虽然知道能让吴天真在这个时候纠结起来的事情一定和这棺材有关，但解雨臣并不打算强迫自己的朋友。 如果吴天真不想说，他可以当做不知道。 但就在这时，一直处于放空状态的张启灵却突然被蓝兔子撞了一下，看了过来。 他不是很清楚自己和吴天真胖子交往多久，但想来关系这么好的朋友，就算看出他的字迹也很合理。 他能看出吴天真的挣扎，但是这种因他产生的痛苦，本就没有必要。 “这些字，是我刻的。” 很平淡的声音，但在此时，它就如同一枚投入平静山林的炸弹。 “小哥你——！”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小哥你这净开玩笑哈哈哈，你那时才多大——”胖子笑了一半儿，有些惊奇张启灵难得的幽默，但吴天真脱口而出的急迫声音和张启灵平静的表情却逐渐让他停下话语。 “你这，你说真的？” 胖子只觉得自己一下子不认识这个世界了，他甚至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还在黑毛厉鬼的幻境控制里，于是他直截了当给了自己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传来，胖子的声音沉郁下来： “天真，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胖子，这个，我等回去再跟你解释。”吴天真有些焦躁，但在这之前，他的心里涌现出对解雨臣的内疚，“对不起，小花，我刚刚确实有在怀疑这个是小哥刻的……” “但是小哥他——” “没事，吴天真。”解雨臣打断了他逐渐语无伦次的声音。 这种事情确实太过震撼，解雨臣稍一联想，已经知道了当时在洞内，吴天真和黑眼镜是为了什么而对峙。 ……没想到还真的是个老祖宗。 习惯计算的大脑一瞬间想到了长生秘密的巨大利益，甚至直接开始怀疑一众张家人，但很快，解雨臣强迫自己终止了在这方面的思考。 ……有些东西就像潘多拉魔盒，从开始就绝对不能尝试。 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给这些人托底儿。 ……既然有这种隐患，那些张家内族人就不能一直放在宋书宁那里。虽然觉得张家不至于这样授柄于人，但等回去以后，还是得联系一下那个满嘴“族长”的张海客。 吴天真在他思考的这段儿时间一直忐忑地等着，那个如同受惊小狗的表情看着让解雨臣忍不住笑了一下。 ……但是吴天真，如果这是真的，那你应该明白，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巨大遗憾。 “你放心，我不会难为他。”解雨臣看了一眼张启灵。张启灵明明是中心人物，此时却显得那么淡然，好像他可以面对任何命运。 “解连环既然做出来这种决定，那么我便不会再浪费解家的人力去找他，当然也不会因此麻烦张启灵。” “不过若之后他想起什么了，我倒是很愿意听一下。” “那当然！谢谢你小花！”吴天真松了口气，一时间差点儿忍不住想按着小张和小胖的头一起给小花鞠躬表示感谢。 长生的秘密，如果让任何其他人知道，也许吴天真都会坐立难安，但他相信解雨臣不会窥探这个。 ……小花虽然看上去平和，但其实骨子里很傲的，他能看出来。 ……解雨臣不屑于如此。 第238章 融入 出了禁地，解雨臣安排了送三人回杭州的车，便很快携着棺材离开。 解雨臣行事一向雷厉风行，于是除了胖子哀嚎了几声没有和解金主建立长期雇佣关系，小吴和小张都很“热情”的欢送小花离开。 小吴是真的热情，引号是为小张打的。 但等几人一起回到吴山居，胖子就完全不再难过了。 “这是家主吩咐给三位的，感谢三位这次对解家的帮助。” 解家开车的伙计恭敬递过一个小包后很快离开。这包看着小巧玲珑，一看就没装多少东西，吴天真拿着晃了一下，只听到几声类似纸片碰撞的声音。 胖子早就心急火燎，被吴天真这慢悠悠的动作急得不行，他一把把小包夺过来：“太他妈磨叽了，就天真你这速度，等你打开公鸡都能下一圈儿蛋！” 包裹的外壳儿一下子被撕开，露出里面的一张明光闪闪的金卡，在阳光的照耀下，差点儿没晃花胖子的眼。 “1，2，3，4……”胖子对着上面的标识数了一下金额，越来越多的零带领着他脸上越来越嚣张的笑容。 “我靠，我靠，哈哈哈哈卧槽发达了，卧槽！花儿爷真他奶奶的大气，卧槽！” 胖子这声音太过高昂，直接吓退了门口几个刚打算进来看看的客人。吴天真着急忙慌地对着那几个客人赔了个笑脸，无语道： “你小声点儿！你再嚎下去我这吴山居说不定马上就要被怀疑进行恐怖活动了！” 两个人挤作一团，正坐在沙发角落的张启灵微微回头看了一眼，很快失去兴趣，无欲无求地把空茫的目光投向电视。 有了宋书宁倾情提供的资料，小张的闲暇娱乐活动终于有了更新，从看《回家的诱惑》变成了看录像。 电视上又播到吴天真的尖叫，和着外面两个人的喊声，一时间这个屋子显得格外吵闹。 张启灵拉了拉兜帽，定定看向眼前的光屏。 那蓝色的智障光屏再次出现，去除了之前狂刷的数据流，仿佛又回归了正常状态。 上面【峨眉禁地】的字眼之后跟上了一个大大的【100％】，但吸引张启灵注意的却不是这个。 只见在光屏最中央，莫名出现了一个新的进度条，此时进度条的进度正卡在80％的位置一动不动。 ……融入度。 这是那进度条的名字。 空白的思绪没有给他提供任何帮助，张启灵盯着光屏看了许久，却突然被什么碰了一下腿。 蓝兔子委屈巴巴地团在他脚边儿，用爪子碰了碰，试图让张启灵允许它上沙发。 蓝兔子：（抱抱！） 这个蓝色的毛团儿虽然没有得到小吴和小胖的热烈欢迎，但最终还是仗着小张的宠爱嚣张至极地搬进了吴山居。 张启灵垂眸看了一眼蓝兔子毛茸茸的耳朵，放在腿上的指尖微微一动，但就在这时，来自吴天真的猛狗咆哮席卷了整个屋子—— “兔子！！！厨房的菜是不是你给我全嚯嚯了！！！” 吴天真噔噔噔从厨房闯了出来，气的浑身颤抖，风中枯叶般摇晃的手里还提着一个被啃了半拉的菜板子。 “你吃蔬菜，吃水果，甚至吃我的零食包都行，为什么你还要把菜板子和柜子腿儿给啃了？！！” 想到厨房的一地木头碴子和那个摇摇欲坠的柜子，吴天真的表情一阵扭曲。但很显然，比他还悲痛的是一直把厨房当成自己第二阵地的胖子。 此时胖子举着菜刀出来，那菜刀的刀锋上赫然有几个属于蓝兔子的牙印。 “不行了，天真，我觉得孩子不打不行了！”胖子气的几乎头顶冒烟，他一挥菜刀想装装气势，结果没想到菜刀直接飞了出去，就留了一个刀柄在他手里。 很明显，刀柄也被咬断了。 抱着兔子的张启灵：……他好像知道为什么蓝兔子突然过来要抱抱了。 “小哥！”吴天真一眼看到了抱着蓝兔子呆滞在那里的张启灵，几步冲了过去，“你这次可不能再惯着它了，再这样下去早晚它得把黑金古刀都啃了！” 其实已经啃过黑金古刀但没啃动的蓝兔子：……嘤嘤嘤。 说实话，张启灵并没有惯着兔子的意思，他表情平静地把兔子放在桌面上，就打算离开这个喧嚣之地寻找属于自己的清净。 但就在胖子表情狰狞地一把摁住兔子的时候，吴天真看着张启灵超脱凡俗的模样，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一些场景—— 比如小张说“退后，你来”的场景，和小张张口就说“这是我刻的”的场景。 吴天真：…… 于是很快，小张的逃跑计划就惨遭失败。 他迷茫地被按回沙发，和被五花大绑的蓝兔子并排坐，面前是两个表情严肃的“家长”。 “我告诉你，你再这样造作下去，我们家以后一天三顿都吃兔子肉！”胖子表情阴森地拿其他兔子同胞的性命威胁蓝兔子。 “小哥，小花就算了，你以后可不能见谁都说这些秘密！太危险了！”吴天真神色担忧，絮絮叨叨地教育。 胖子一听这个，立刻放弃了对蓝兔子这顽固分子的纠正，一屁股坐了过来。 “等等，说到这个，我还不知道呢！”他思考了一下刚刚得知的惊天大事，表情有些复杂，“其他先都不说，天真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胖爷我，还拿不拿我当兄弟了？！” “？我哪里有，不是当时在禁地怕你知道了分心吗！”吴天真感觉自己被冤枉到了，“你不知道能怪我吗？” “樟柳神一照到小哥就炸了，就你还在那儿寻思人家是为了自证清白，真是樟柳神死都死的憋屈，今天晚上都能托梦来找你！” 胖子这次没在意吴天真的嘲讽，他沉思了一下，眼神逐渐“智慧”：“我靠，那玩意儿是那意思？” 见胖子陷入了人生的沉思里，吴天真果断抛弃了他，摁着张启灵的肩膀极其认真的说道： “小哥，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也许你不在乎那些危险。” “但是……”吴天真顿了顿，继续道，“但是我们都会很在乎。” “虽然确实，我们也许陪不了你多久哈哈哈，但是无论如何，我们会陪你到最后的。” “所以……” “所以小哥儿你别整天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和咱哥儿几个乐呵呵的就行了！”胖子勾了过来，把可怜的蓝兔子一脚踢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声。 “那胖爷我的肉体虽然不长久，但我精神永驻，说不定小哥儿你努努力咱们之后还能试一下名留青史呢哈哈哈哈！” 两个人的笑声里，只有地上的蓝兔子发出愤怒的吱吱吱声。 张启灵看了他们很久，因失忆产生的迷茫不知不觉散开很多。 他轻轻点了点头。 光屏上的进度条，悄然攀上了85％。 第239章 起名字 蓝兔子现在正式入住，总得有个名字，才算是上了户口。 趁着天气晴朗，三个人围坐在一起，盯着中间的蓝兔子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 “蛟鮹（shao）蓝色染初匀，风皱粼粼渺水云。”吴天真犹豫地开口，“要不叫它蛟鮹？” “啥玩意儿较少？”胖子一脸懵逼，他挠了挠脑壳子，实在不知道吴天真这是个什么起名方式，于是很快他失去耐心。 “就胖爷我说，还吊什么书袋子，直接取个好养活的贱名儿不就行了？！” 他嚣张的推了蓝兔子一下：“怎么样，狗蛋儿？喜欢这个名字吗哈哈哈！” 蓝兔子：（咬牙切齿） “不太好吧，叫狗蛋儿……”吴天真还是想争取一下，他看了一眼安静的小张，“咱们小哥出门多有气势，结果带一宠物叫狗蛋儿……” “不行，那画面太美，我都不敢想象。” 这句话一下子把跃跃欲试还想给蓝兔子起名叫“旺财”的胖子给制服了，虽然他觉得这些名字都凝聚着淳朴的期望，是完美的好名字，但仔细一想，确实好像跟小张不太搭调儿。 “嘶——那叫啥，我靠，胖爷我之后给我孩子起名儿估计都没这么麻烦！” “您这都想到未来孩子身上了？”吴天真打趣道，“那要不咱们几个收拾收拾再回峨眉看一圈儿？刚刚走的太急了都忘了跟您物色一个漂亮的好猴 子哈哈哈哈！” “邪海王，你别欺人太甚哈！”胖子果断一记互揭老底儿，把兄弟情体现的淋漓尽致。 想到邪海王，吴天真一下子蔫儿了下去。 ……去峨眉山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地跟人家小花说什么会当他的保镖，结果这一路上不是光给他表演邪海王发威了吗？！ 一想到自己邪海王的名号又多一人知道，吴天真就戴上痛苦面具。 在这种悲痛之下，他一下子失去了给蓝兔子好好起名字的兴致。他看着蓝兔子怎么瞅怎么欠揍的模样，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个人，随即咬牙切齿道： “……这么狗，干脆给它起名儿叫黑眼镜算了！” 不知名远方的黑眼镜：……？ 这一句出来效果极强，胖子几乎瞬间就狂笑起来。 一直很配合工作的张启灵听到这个名字，看了蓝兔子一眼，眼神里逐渐带上一丝嫌弃。 作为心心念念的金大腿，张启灵的反应一直被蓝兔子看在眼里，此时一捕捉到这抹嫌弃，它浑身的毛儿都炸了起来，蹭的一下就窜了起来，当场给了旁边罪魁祸首小吴一脚。 “卧槽！”吴天真猝不及防被这只兔子照着脑门儿来了一下，头上立刻红了一圈儿，瞬间表情狰狞起来，“好呀，我这就让你知道为什么人类能继承恐龙的伟业！！” 一兔一狗……不是，一兔一人又打成一团，一时间蓝毛儿满天飞，很快落了一地。 张启灵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绝佳的好名字—— “毛团。” 他认真地说，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一丝高兴，看着好像对这个名字极其满意。 “……啊？”在这绝世的好名字下，甚至正和兔子打斗的吴天真都下意识停了下来，他和手里同样呆住的蓝兔子对视一眼，脸上逐渐露出一种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嗯，这名字真不错，真太棒了，哈哈哈哈哈哈！”胖子装模作样地赞同，然后狂笑，作为掌握了厨房生杀大权的人，他无所畏惧。 但不管怎样，最后蓝兔子的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了。 就叫毛团。 —— 新出炉的毛团还是那么桀骜不驯，胖子说到做到，立刻安排上了全套兔子大餐。 麻辣兔头，麻辣兔腿……一溜儿的菜色摆满桌子，张启灵刚刚坐下的时候，一瞬间甚至觉得是吴山居的餐桌换上了赤红色的桌布。 “哼哼哼……”胖子狞笑着坐下，然后哐当一声摔了个屁股墩儿—— 一直窝在地上鬼鬼祟祟的毛团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胖子的椅子腿儿咬断了一半儿。 “你他妈！”胖子勃然大怒，当场跳起来要亲自监督毛团看他们吃兔子肉。 ……然后他们三个眼睁睁地看着毛团一只兔子吃了三大盆兔肉。 在此刻，他们对吴山居的这位成员产生了新的认知。 第240章 仓库 去了一趟峨眉禁地回来，张启灵的黑兜帽外套果然又光荣报废。 “好家伙，小哥，”吴天真单手拎着那件浑身上下布满灰尘，衣角还破了老大一个口子的衣服，没忍住抽了抽嘴角，“你这衣服……还挺命途多舛的。” 张启灵正在厨房边儿上安静地摘着青菜，这是胖子刚刚交给他的任务。吴天真看了一眼他过于认真的表情，一瞬间甚至觉得他也许是在进行什么异常危险的禁地活动。 此时听到小吴的话，张启灵茫然地从一堆青菜里抬起头，并在抬头的瞬间精准地拎住了在菜堆里试图偷吃的毛团。 在回来吴山居的这段日子，小张时常被两个人进行教育，因此他在捕捉到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时一时间以为这又是什么“吴天真节俭持家课堂开启啦”的意思，很快规规矩矩地坐好。 只是随口一说的吴天真：…… “不是，小哥，我这没有说你不对的意思。”吴天真连连摆手，感觉有点儿好笑。 ……小哥总走在最危险的地方，这衣服又兼具了擦刀布、雨衣、临时绷带等多种用途，要求他保持干净实在有点儿离谱。 想到这里，吴天真叹了口气。 而这会儿意识到吴天真课堂没有开课的张启灵已经又把注意力投入了青菜中，只见他冷眉厉目，一对发丘指如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果断揪下一片干枯的菜叶。 说实话，看他这样子，吴天真都隐约有点儿感觉自己配不上吃等会儿这盘炒青菜了。 毛团被残忍地剥夺了吃完整青菜的权利，只能窝在一边儿等着吃那些枯叶子，但看它的样子仿佛还吃的挺快乐，没一会儿就开始跺着腿要求张启灵加快上供枯叶子的速度。 不得不说，这兔子属实把蹬鼻子上脸贯彻到了极致。 吴天真刚想上前把那只打扰小张认真工作的毛团拿走，却听到门口传来胖子的声音： “卧槽，总算回来了，真他娘的累死胖爷我了！” 胖子刚刚出门儿采购，眼下终于回来。 只见他浑身上下挂满了购物袋，一个个袋子鼓鼓囊囊的，证明了胖子强大的购物战斗力。 吴天真大体看了一眼，甚至差点儿以为这胖子是把隔壁那家商超直接搬空了。 “我去……你这都买了些什么啊？”他上前帮胖子分担了一点儿重量，然后被压的一瞬间面目扭曲，急忙把那一堆大包小包都丢到了沙发上。 “你这话就问对了！快快快，快让胖爷我展示一下我打下来的天下！” 胖子一向负责吴山居成员的生活起居大全，这次出门，可以说是把衣食住行全部来了一遍，连刚到家的毛团都光荣地获得了几套专属定制款兔子套装。 “特别是这个！”胖子又神神秘秘拿出来一个外观精致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个寒铁镶羊脂玉的韧线挂坠。 那寒铁上此时精细地用墨线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麒麟，气势凛凛，看着马上就要踏云而出。 这些材料看着眼熟，吴天真仔细辨认了一下，恍然看出这都是当初胖子在张家圣地棺材里翻出来的玩意儿，看样子那些东西是被胖子拿去二次加工，给张启灵造了一条刀穗。 “……本来胖爷我打算把那些玩意儿都镶上去，不过想到咱们小哥儿整天风里来雨里去，这东西太娇贵了也不好，最后只能凑合凑合搞了个最耐造的。” “嘿嘿，剩下的料子我给咱俩也搞了个差不多样式的，那就叫一个团体徽章！” 胖子还在絮絮叨叨地进行介绍，但他说着说着，突然注意到眼前的吴天真表情不太对，看那模样似乎还带了点儿不敢相信： “不是天真，你这啥眼神儿！？” 胖子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 “我靠，你不会一直当胖爷我当初说的，给把这些玩意儿收拾收拾给小哥那话当放屁吧？！” “我胖爷是那种见到好东西就走不动道儿的人吗？” 吴天真：……？您对自己的形象没有丝毫认知是吗？ 吴天真此时此刻特别想给胖子看一幅名叫《黑毛厉鬼惨遭背刺，胖子当场自扇大逼斗》的世界名画，但苦于当时没机会拍照，只能忍痛把嘴里的话憋回去，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胖子：？？？ 这表情让胖子觉得自己的人格操守受到了挑衅，他“哼”了一声，决定不跟小吴这个年轻人多做计较，转而凑到厨房门口的小张那里。 胖子回来的比预计要快，喂兔子又拉慢了速度，导致小张现在还没摘完青菜。此时他正全力攻击青菜，却突然感到眼前一阵庞大的阴影投下来。 一抬头，胖子那张奇奇怪怪的又慈爱又略有猥琐的大脸就在眼前。 “小哥儿，你猜我给你带什么礼物回来了？” 只是没过去凑热闹但并没有聋的张启灵：“……刀坠。” “卧槽，咱们小哥儿就是聪明！”胖子露出一副“你竟连这都知道”的夸张表情，忙不迭地把刀坠塞到张启灵手里，让这昂贵的坠子和小张手里的一把青菜相依相偎。 而直到这个时候，胖子才发现张启灵面前的青菜堆：“行了行了，小哥你去沙发上玩儿刀坠子吧，这青菜已经够吃了，剩下的给天真摘！” 这话听起来像是包饺子的时候家长嫌你捣乱给了你一块儿面团让你一边儿玩一般。 好在张启灵没包过饺子，也没有过家长，并没有从这句话里面感受到什么长辈情怀，很快接受良好地洗完手，拿着刀坠子到了沙发上。 黑金古刀上一直悬挂着尖刺猫遗留下来的刺，这让张启灵陷入了刀坠位置空缺的迷茫之中。 他把尖刺取下来，和麒麟寒铁摆在一起，一时不知如何操作。 毛团鬼鬼祟祟地试图上来把尖刺吃了，让张启灵轻轻敲了一下头，于是闷闷不乐地窜到一边儿继续啃胖子的椅子腿儿。 它好像对胖子的椅子腿儿情有独钟，来这短短几天已经啃坏不下三张椅子。坏掉的椅子都被它收进肚子里，很难说这是不是一种恶性循环。 而就在张启灵看着两个挂坠发呆之时，突然，眼前的光屏闪现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手心中传来的一丝温暖，而在这温暖里，那根属于尖刺猫的坠子悄然消失。 光屏上，一个叫做【仓库】的图标闪了一下，上面的【1】变成了【2】。 第241章 慈善居 光屏消散的很快，张启灵想了想，大概理解了它的意思。 只要他想，尖刺随时可以出现在他手中，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仓库里本就有的那个东西，无论如何都无法取出来。 取不出来就算了，张启灵好奇心并不强烈。他平静地把麒麟寒铁拴在刀柄上，然后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等待开饭。 “胖子在打坠子那家店给小哥你定了一个新刀鞘，不过一时半会儿拿不到，那边说最少也要十几天才能到手。” 正在接力摘青菜的吴天真注意到张启灵无处安放只能平放在膝盖上的黑金古刀，开口喊道。 看到张启灵点了点头，吴天真放心的转过身继续摘菜，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等等，胖子好像还说过，他给小哥的新刀鞘设计得低调奢华有内涵，他不会把剩下的那些珠子都镶上去了吧？ ……我去，小花给的那些钱不会已经被他嚯嚯光了吧？！ 贫穷的阴影又笼罩在吴天真头上，倒不是不舍得给小张的刀鞘花钱，主要是—— 吴天真觉得，小张的刀鞘也是和衣服一样擅长报废的消耗品。 “嘿，不是胖爷我说，我现在在那边儿也算得上是一大财主，那老板还点头哈腰地说什么我们可以随时过去喝茶把玩儿玉核桃！” 听到外面的小吴和小张谈论起他引以为豪的物品选购，正做饭的胖子连忙从厨房把头探出来： “我看咱哥儿几个就等吃完饭一起去看一下，也正好让小哥儿根据他的喜好提提意见，你们说咋样？” 其实就喜欢平平无奇黑色刀鞘的张启灵：……（欲言又止） 胖子这话倒是勾起了吴天真的一些想法，他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在抹布上随便擦了擦手上的水，噔噔噔去自己屋里找了个东西出来。 “说到这里，之前小哥……啊小哥这段儿我等会儿给你讲，之前小哥在瀛洲给了我一个能驱逐水族的蛇角，”吴天真拿出那枚玉一般的角，“这个样子我也不太好携带，等会儿去一块儿给他做成挂坠吧。” “也行。”胖子随口答应。 他转头想继续进行自己香菜大餐的制作，说实话，他暗戳戳地有点儿想试试失忆了的小张会不会突然喜欢上香菜的口感。 然而他一回头，却只看到了一只肚皮滚滚的蓝兔子。 只见毛团窝在一堆锅碗瓢盆中间，显而易见已经吃嗨了，看上去它对香菜格外青睐，此时胖子精心准备的香菜大军已经十不存一。 胖子：……（缓缓关上背后的厨房门并拿起菜刀） —— 这家叫慈善居的古董店在两条街之外，和一直划水导致入不敷出的吴山居不同，这家店因为掌柜炉火纯青的手艺而闻名遐迩。 就在三人坐在后院儿等着掌柜研究蛇角的时候，外间已经有两三批人跟着柜员买过了东西。 “好家伙，天真，你这不得学习学习？”胖子嘲笑着吴天真，举起顾客特有的茶就牛饮一口，然后他咂咂嘴吐出两片茶叶，“这啥玩意儿啊苦不拉几的，喝的啥派头，还不如上瓶二锅头！” “你这可真是牛嚼牡丹。”吴天真展示了一下行云流水的饮茶手艺，然后同样被苦的表情扭曲，他勉强咽下茶水，沉默一下，“要不还是给我矿泉水吧。” “不过说起来，这里还真是奢华，连个后院都雕梁玉柱，看着每个摆件儿都价值不菲。”吴天真看了一圈儿周围，只见这后院虽然只是个招待处，但却布满华贵的置物架，上面的每一个东西看着都是古件儿。 ……比起解家大院内敛的贵气，这里看着更像是一个暴发户在跟顾客炫耀自己的财富。 吴天真又想起那个掌柜，不同于一般店铺主人的文人气息，这里的掌柜虽然给店起名叫慈善居，但长得却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 年约四五十，佝偻着身躯，蜡黄的脸色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有什么隐疾，而就在那八字胡的旁边儿，还点缀着一个大痦子。 ……不行，还是不能以貌取人。 吴天真暗暗责备了几下自己的浅薄，为了平心静气再次喝了一口茶，然后脸色一瞬间变得扭曲。 在吴胖两人说相声的时候，张启灵一直在一边儿安静地坐着，就像是一个帅气的摆件儿。 黑金古刀现下没有刀鞘，一身锋芒难以收敛，只能憋屈地被裹在层袋子里丢在地上。 那些袋子还是胖子临时从厨房摸出来的面粉袋，那叫一个包裹严实不透光，就是里面面粉有点儿多，糊了黑金古刀一身。 黑金古刀：…… 张启灵一向习惯在发呆的时候抱着刀，此时无刀可抱，只能抱臂低头，看着像是一个不高兴的酷仔。 而就在他游离的视线缓缓看过那些摆在四周的架子时，一种奇异的感觉突然从他心底浮起。 ……远处的一个角落里，似乎放置着一个隐隐吸引他的东西。 “小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吴天真聊着聊着就看到张启灵不知怎的突然站起，眼神专注地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虽然不知道张启灵看到了什么，但出于担心，吴天真还是下意识起身跟了过去。而等他走到张启灵身边时，张启灵已经把那东西拿了起来。 那东西看着不是很受这里掌柜的重视，身上已经蒙了一层灰。 但吴天真看到它的一瞬间，却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感到眼冒金星，一股子强烈到无法控制的愤怒和恐惧刹那间席卷了他的理智。 “啥玩意儿？要是咱们小哥喜欢就直接买了！”胖子虽然没喝酒，却仿佛喝了一般，大着嗓门儿走过来，他还没看清东西的模样，已经开始大言不惭。 但当他看清的时候，他的脚步一下子静止。 胖子瞬间瞥了吴天真一眼，忍了忍，心中一股子邪火无法压抑： “草！” 谁能想到，这不起眼的店铺，不起眼的角落，居然正安安静静地放着一个鬼玺？！ 此时张启灵垂眸静静看着那鬼玺，墨色的玺印被尘埃裹着，却似乎在他的注视下被重新注入了生命，缓缓发起了光。 () 第242章 购物 这玩意儿不亮，都是在挑战吴天真的精神状态，更何况它现在还亮了？ “小哥！”他几乎粗暴地伸手想要把那个该死的玩意儿从张启灵手里夺下来，此时他无比庆幸张启灵失了忆，但又异常恐惧那青铜门是即使失忆也无法遗忘的宿命。 “这是掌柜的放在这儿的，我们私自动不太好，快放下，好吗？” 吴天真勉强露出笑容，他已经不想在这个院子里多呆哪怕一秒：“……我觉得掌柜的还得思考一会儿，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对对对，快回去，胖爷我总感觉再不回去毛团就要把家里的东西都嚯嚯了！”胖子连忙开始打配合，上手就要拉走张启灵。 但就在这时，里屋突然传来一道带着丝奸意的声音。 刚刚胖子那一声音量极大的“小哥喜欢咱就买着”显而易见是被那掌柜的听到了，此时他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出，已经是看到了那个锲而不舍发着光的鬼玺。 这鬼玺身上全都是灰，显然并不是很受掌柜重视。虽然鬼玺的材料特殊，不是常见的昂贵料子，但这么精细的工艺，掌柜的态度还是有些奇怪。 吴天真的脑子里飞速闪过这想法，但很快，他眼睁睁看到掌柜猛地露出一脸贪婪。 “这位客人，快放下我们慈善居的镇店之宝啊！”他几步小跑过来，笑容满面地把鬼玺收入怀中，还拿袖子小心擦了两下，“这可是我专门放在这里通过日月精华收敛灵气的，没想到还是被几位客人一眼发现了，几位真是慧眼如炬啊！” “我看几位好像很喜欢的样子？要不留下谈谈价？也就——”他伸出几根手指，“这个数！” “你他妈的狮子大开口啊？”胖子一估计那个数字，差点儿没把那一壶苦茶都泼在掌柜头上，“你他奶奶的一亿都够把你这破铺子全收了，你还真敢张嘴就来？！” 掌柜的却还笑嘻嘻的，他脸上那颗痦子在此刻显得格外吸引人注意力，随着他说话间喷出的口水沫子不断颤抖。 “是不是物有所值，我看几位客人应该比我清楚啊！” 鬼玺还在发着微光，看着确实像是个牛逼的玩意儿，但这世界禁地盛行，偶尔也有不少能发光的稀罕玩意儿，怎么也轮不到这个价钱。 吴天真知道是刚刚他们看到鬼玺太过激动被掌柜抓住了把柄，但他此时心绪混乱，丝毫没有和掌柜争论的意思。 “……不买，把蛇角给我。”他一把把蛇角从掌柜手里夺了过来，扯着张启灵的手就打算走。 吴天真和胖子表现的排斥情绪太强，张启灵看了一眼鬼玺，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顺从地准备跟着离开。 但就在这时，那掌柜的在后面悠悠地跟了一句话。 “……可惜喽，这些东西明天就要都卖给外国佬了，到时候就都没喽！” 吴天真的脚步突然停止。 “……我怎么相信你。” “哎呀！”掌柜的一下子笑了起来，他咧开的嘴里露出一颗烂掉一半儿的牙，那黑色的牙缝显出一种阴森，“那位可是大主顾，是姓朴的一位老先生，你们要是不信明天尽管来看嘛～” “不过那老先生只说要我这小店后院的东西，也没指名道姓，就算留给你们一个也完全使得啊～” ……姓朴。 吴天真脑子很好使，一下子就想起，当初在张启灵进了青铜门的时候，就是一个姓朴的老头子控制了他和胖子，想要知道青铜门的具体信息。 这朴老头子一直窥伺着青铜门的秘密，像是一条暗处的毒蛇一样把自己隐匿起来，在那之后吴天真上网络搜索，丝毫没有搜到这个人的来历，只知道一个有名的朴氏集团。 这掌柜的能说出朴老头子，很大可能真的没撒谎。吴天真心里隐隐有种预感，死老头子就是冲着鬼玺来的。 他握着张启灵的手在隐隐颤抖。 张启灵没有对掌柜的话产生一丝反应，他看上去仿佛真的打算就此放弃鬼玺。此时感受到吴天真的挣扎，有些疑惑地侧头。 他的眼神那么安静，如同长白雪静静落下。 “……不要了。”张启灵似乎意识到吴天真的崩溃源头，他垂眸想了想，很平淡地开口，语气里带着认真。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吴天真和胖子： “回家吧。” “回家”这两个字，常常在各种节目被饱含深情地说出来，但此时它们由张启灵说出来，却平淡得有些好笑。 吴天真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他松开张启灵，看向胖子。 胖子此时也顿住了脚步，表情沉重地死死看着那个掌柜，显然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小哥现在失忆了，所以为了顾及他们的心情，即使很想要也忍下。 但无论是吴天真还是胖子，都亲眼见过当初张启灵看着鬼玺的眼神。 那种虔诚，那种坚定，那种无论如何都要走到青铜门面前的孤注一掷，都掩埋在长白山纷扬落下的大雪里。 长白雪未息，与那时的震撼一同刻在两人心里。 ……若是此时真的让这鬼玺去了那朴老头子手里，凭那老头子对青铜门的执念，怕是真的再也拿不回来。 ……那到时候如果小哥恢复了记忆该怎么办？想起一切的他真的能接受放下曾经的执着安心地待在吴山居吗？他真的能接受他们擅自做下的决定吗？ 此时胖子特别想给自己几个大逼斗，怪他眼瞎选了这么一个遭瘟的倒霉地方。 但无论再怎么后悔，事情已经发生了。 第二天就会远渡重洋的，蒙了一层灰一直默默无闻待在角落的鬼玺，居然真的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撞到了他们眼前，不得不让人猜测这一切都是命运。 “……我们买了。”吴天真沉默良久，终于从嗓子里把这简单一句话挤出来，这一瞬间，他几乎两眼一黑。 这个决定做的困难，但不知道怎么的，负责购物的胖子一直没说话。 “嘶嘶——”胖子挤眉弄眼地跟吴天真示意，“天真——我们买不起——” 吴天真：？？？ “不是，小花不是刚刚才给了咱们一笔钱——” “我靠，你以为我之前买那一堆东西不要钱是吗？早他妈花的差不多了！” “你也不想想，这钱在胖爷我手里，怎么可能有看到第二天太阳的机会，肯定是当晚就挥霍掉了！”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逐渐增大，而后面的张启灵想了想，慢慢在光脑上点出一个联系人。 () 第243章 海客A梦 吴天真和胖子没注意到小张的动作，还在那里纠缠不休。 “……要不再找花儿爷？” “不，不行！”吴天真直接驳回了胖子的想法，他焦虑地揉了下头发，“小花又不是哆啦a梦，咱们怎么能一直这么麻烦他，他也有很多事要做啊！” “好家伙，要是大雄有你天真这个觉悟，那动画片不早完结了？”胖子嘀咕了两声，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但很快，真正的哆啦a梦出现了！！！ 突然被张启灵call来的张海客看着脸色不太好，似乎最近很是劳累，但不管他眼下的黑眼圈有多么浓郁，都在看到张启灵的一瞬间变成了bulgbulg的光。 “一亿，打过去了。”他莫得感情地跟掌柜进行交接，然后很快全身心地投入了与族长的交流之中。 “族长，您还有什么事吗？” 他满含期待，但很显然张启灵并不懂得什么叫与人交际的礼尚往来。 小张丝毫没有邀请张海客到家里玩儿的意思，他捧着鬼玺，提着面粉袋子（黑金古刀），听到张海客问话的一瞬间看着好像还有点儿茫然。 然后他同样莫得感情地说：“没有。” “你回去吧。” 张海客：…… “哎哎哎，来都来了，回去坐坐！”胖子看到张海客那个凝固的表情，一时也感觉有点儿可怜，于是打圆场道，“你是不知道你家族长养了个啥玩意儿，那东西简直邪门儿的不行了！” 几人现在对这家店深恶痛绝，胖子拿到鬼玺的下一秒就要求掌柜的把那刀鞘的钱退了，他要退货。 至于挂坠，都待在小张刀上了，就勉强留着。这掌柜虽然狮子大开口，但技术确实不错。 “族长需要刀鞘？张家有很多，族长喜欢什么风格的我都可以送来。”张海客敏锐地在一堆话里找到了可以跟张启灵交流的话题。 但当他看到掌柜依据胖子要求打造的半成品刀鞘时，眼角却没忍住抽了抽。 ……那刀鞘虽然还没造完，但是上面五颜六色打碎调色盘的模样已经初见章程，张海客回忆了一下族里那些平平无奇的暗色刀鞘，把刚说去的话又收了回来。 “……不过族里只有暗色的，好像不太符合族长的喜好，”张海客有些懊恼，“我现在就传信回去，让他们加急打一批精致华贵的！” 显然张海客的情商很高，虽然他觉得这刀鞘实在花里胡哨不忍直视，但想到是族长在用，评价一下子就变成了精致华贵。 但他的高情商并没被小张欣赏，只见张启灵在听到他说“暗色刀鞘”的一瞬间抬起了头，坚定地开口： “……不是我的喜好。” “给我暗色的。” 张海客：……瞧瞧，族长在这儿都被逼成啥样了。 抱着这种奇怪的悲痛，张海客踏入了吴山居的门儿，然后在进门的一刹那遭到了袭击！ 他一个闪身躲开了那一团东西的冲击，然后眼睁睁看着后面的张启灵面不改色地伸手截住了那个毛团。 ……看着族长接住东西一瞬间肌肉的紧绷程度，张海客觉得这玩意儿质量不轻。 然后他一回头，发现吴山居内部此时已经如同风卷残云，那些柜子桌子全都被啃成一地木头碴子，一块儿木板甚至还在罪魁祸首的嘴里叼着。 “卧槽！！毛团你他妈过来！！”胖子和吴天真一瞬间陷入癫狂，追着那个逃离的蓝毛兔子一路狂奔，在屋子里乱窜。 此时，张海客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族长养的邪门宠物。 张海客：真不愧是族长。 他叹了口气，想起了过来的另一件要事，正了正脸色看向张启灵。 “族长，其实我来此还有一个任务，”张海客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赫然露出熟悉的母铃，“圣地里的神石……我跟族里说是被里面的诡异破坏了。” “这母铃虽然没办法再充能，但是依旧有着族长信物的意义，因此我这次来是想把它送归族长。” 看着张启灵缓缓伸手接过盒子，张海客很是松了口气。因着之前内族的离谱操作，他总害怕张启灵不愿再靠近张家。 “那个掌柜提到的朴老爷子，我们有些资料，”张海客接着说，“他为了延长寿命，现在已经疯魔，虽然不知道他去那个店铺干什么，但是他也有可能会因为您在那里逗留过而找麻烦。” “不过请族长放心，这些事情我会负责处理，不会让他出现在您面前。” 张海客保证的很坚定，但其实张启灵对那个朴老爷子一无所知，他只是沉默一下，安静点了点头。 吴天真和胖子还在追逐毛团，吴山居现在看上去实在不是什么适合做客的时候，张海客心中郁闷，但族内也压积了工作，于是只能告辞离开。 在门口看着海客a梦走掉，张启灵缓缓注视着手里的母铃和鬼玺。 “铮”得一声，母铃莫名发出一声金铁般的铿鸣。 () 第244章 拼起来 “这鬼玺亮也就算了……这个母铃跟着凑什么热闹？” 三人围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桌子上的鬼玺和母铃。 此时那鬼玺发亮，母铃铿锵，乍一看像是什么古董之间开的联欢晚会。 黑金古刀在这欢乐的气氛中跃跃欲试，试图在面粉袋子里也发出刀鸣，却被张启灵直接按下，只能遗憾地退出了这场古董团建。 “有没有一种可能，它俩是王八看绿豆，一见钟情了？” 胖子依旧在拿自己一直没有变化的脑回路进行猜测，短短几日，他已经给自己和猴儿拉了郎，给黑金古刀与虫子配了对，此时他蠢蠢欲动，意欲再给这刚刚见面的鬼玺和母铃凑成姻缘。 “……好家伙，我看您这也不用再去考虑退休以后的业务了，直接去应聘当媒婆算了！”吴天真被无语到了，吐槽说，“你这热衷凑对儿的精神，真是年度优秀红娘看了都得感到惭愧。” 这鬼玺一直灰蒙蒙的也不是个事儿，眼见张启灵盯着它们已经进入沉思状态，吴天真只能无奈地拿过抹布极其粗暴地给那鬼玺搓了两下泥。 说真的，他现在能控制住自己不把这个鬼玺摔到门外大街的垃圾桶里已经很厉害了，实在不能要求他对这玩意儿多么温柔。 而就在他擦拭的时候，他摁着抹布的手一下子卡到了一个空缺里，让他吓了一跳。 拿掉抹布，只见这鬼玺的一面鬼头雕刻上居然赫然缺了一块儿，显出一种不完整的残缺。 “这……这是怎么回事？” 吴天真一瞬间几乎以为是自己刚刚那一下子使得劲儿太大生生把这个鬼头搓断了，连忙起来抖擞一下抹布想把那个缺块儿找出来。 但很快，被吸引注意的胖子盯着这鬼玺，也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他举起鬼玺翻来覆去转了一圈儿，挠了挠头，纳罕道：“……不对啊，这鬼玺的花纹是这么排列的吗？胖爷我怎么记得它之前那鬼头是顺时针围绕在底座上，现在怎么逆过来了？” “怎么，这玩意儿还有叛逆期？！” “有这回事？”吴天真接过鬼玺又是一顿看，但他当时只顾着关注张启灵的状况，对这个鬼玺实在缺乏记忆，于是虽然隐隐觉得确实好像不太一样，但又不敢确定，“胖子，你这能确定吗？” “我靠！你这可就是看不起胖爷我的水平了！”胖子几乎一蹦三尺高，他把胸膛拍得震天响，说道，“胖爷我这看宝贝儿的眼力和看美女的眼力那都是一等一的，一眼过去那是半点儿疏漏没有，三十年过去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不信胖爷我这就跟你掰扯一下当初咱们去楼外楼那个服务小妹儿的身高胖瘦五官搭配，让你也好好见识一下！” “不用，不用，您可省着点儿吧！”吴天真听了连连拒绝，他实在不愿意参加胖子这种过于猥琐的活动。 不过经过胖子这么一说，他也相信了这鬼玺的不同。 “那么……其实眼下这块儿鬼玺和之前小哥拿到的那个，根本不是同一块儿？！”他仔细思考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缓缓开口。 ……之前那个还不知道在哪儿，此时这又出来一个，吴天真忍不住骂了一声：“操，这晦气玩意儿到底还有多少，有完没完了？” 此时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时那个掌柜表现得对这块儿鬼玺不太重视的样子，任由它在架子边缘落灰。 这块儿鬼玺材料不明，唯一的价值就是它高超的制造工艺，此时眼见上面缺了一块儿，它的价值一下子便跌了下来，放在角落落灰也是正常的。 听到吴天真的分析，胖子瞥了一眼正和毛团窝在一起缓缓抚摸母铃的张启灵，小声跟吴天真说道： “……既然这都不是一块儿，它又缺了个角儿，那你说，它还能——”胖子伸手比划了一个门的形状，“还能找到那东西吗？” “我怎么知道？！”吴天真有些烦躁，他看着手里这个一直锲而不舍发光的倒霉鬼玺，无论如何也无法安慰自己说这东西一点儿用没有。 ……它要一点儿指引作用都没有，它发什么光？ 难不成还真能是对什么玩意儿一见钟情了，搁这儿求偶吗？ 而就在这时，一直在研究母铃的张启灵突然淡淡地开口： “……没有铃芯。” 他把手里的母铃翻转过来，只见在这母铃下部居然是一块儿实心封铁，完全没有一般铃铛应有的敲击发声的铃芯。 此时它丝毫未动，但里面还一刻不停地发出声音。 “卧槽，这胖爷我还刚刚才注意！”胖子凑过来看了一下，不信邪地举起母铃一阵疯狂摇晃。 在他的摇晃下，母铃的铮鸣声没有一丝波动，依旧保持着与鬼玺亮度变化一致的频率。 “虽然跟着天真咱这不科学的东西见了不少，但这也太离谱了？”胖子摸着下巴把母铃又放回到张启灵手里，然后他恍然大悟，“我靠，该不会这里面儿，其实封了个古代音响啥的吧？” “你还不如说这里面封了一个黑毛厉鬼，正准备上你胖子的身呢！” 吴天真害怕过于巨大的声音吸引外面人的注意力，一边嘲讽胖子一边走到外面关门。 毛团早就对吴天真那把开门的钥匙图谋不轨，此时终于看到他拿出来，蹭的一下就窜了出去，以闪电一般的速度跨嚓一下就把钥匙连着串儿一起吞了下去！ 吴天真只听咔吧一下，那钥匙已经在毛团的钢铁牙齿下断成两截儿。 “卧槽，你饿疯了吗？！” 这门刚刚才锁上，要是没有钥匙他们就只能指望小张徒手劈门锁，或者眼巴巴在猫砂盆旁边等着毛团再排泄出来了。 吴天真一想到那场面就一阵头疼，抄起地上的板凳就追着毛团跑。 吴山居里经过一阵又一阵的毛团袭击，现在各种东西摆了一地，看着乱糟糟的，毛团左跳右蹦，一个不小心就一头撞在倒下的侧门板上，撞得那叫一个眼冒金星，生动形象地展示了什么叫守株待兔。 成功在门边儿守到兔子的胖子一只手拎起毛团，另一只手拾起那因撞击被吐出来的钥匙碎片。 碎片挺大，比较好拼，说不能努努力还能用。 胖子故作随意地把手在吴天真的衣服上摸了两下，把钥匙上沾到的兔子口水都擦到小吴背后，然后把钥匙一怼，表情信任地说： “天真，拼钥匙这事儿胖爷我大手大脚的搞不来，组织上讨论了一下，一致决定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你，可别辜负组织的期望啊！” “不是，你跟谁讨论了？！”吴天真把胖子的手拍开，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拎着钥匙片，“小哥人家还在里面儿呢！啥时候还和你达成共识了？！” 他转头试图得到张启灵的支持，但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却正正好对上张启灵看过来的眼睛。 张启灵缓缓看了那些钥匙碎片一眼，眼神空茫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两根发丘指慢慢沿着那母铃摸索了一下，然后骤然施力—— 只听咔嚓一下，那被一众张家人寄予厚望的母铃，已经在张启灵手中碎成残片！ 吴天真and胖子：？？？小哥——！这个不需要跟毛团学啊啊啊！ () 第245章 杭州 这事情发生的实在猝不及防，吴天真一时半会儿都没来得及尖叫，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的钥匙碎片噼啪两声又掉在地上。 “……这真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胖子还在一边儿称赞，“先前咱俩把那神石一屁股坐爆了，现在小哥儿又把这个母铃捏碎了。” “神石和母铃本来就在一块儿，现在可好，真是一家人碎的整整齐齐，到阎王爷那里都有话说了哈哈哈！” 吴天真：…… “……我现在只是在想，”吴天真眼神死的缓缓开口，“张海客要是知道了这个事儿，他会有什么反应。” 一想到刚刚张海客来支付巨额花销时脸上的黑眼圈，吴天真就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心虚，总觉得自己的耳朵边儿上似乎已经听到了张海客的咆哮。 他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走到张启灵旁边儿。 母铃碎片如同青菜上的枯叶子一样被张启灵随意扫到一边儿，委屈地堆在桌子的角落。 但即使如此，母铃的声音居然依旧没有停止。 ……等等，那真的是母铃本身发出来的声音吗？ 吴天真顺着声音看过去，那声音的源头正安静地待在张启灵的手上。 ……那赫然是一块儿小小的，看上去很不起眼的黑色石块儿。 准确点儿来说，那正是这第二块鬼玺身上缺少的那一部分。 张启灵盯着残块儿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然后他慢慢伸手，把残块儿轻轻放置到了鬼玺上。 残块儿与空缺扣合的一瞬间，吴天真恍惚间仿佛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鬼物嚎鸣，但定睛看去，那鬼玺依旧安安静静，那些雕刻在上的鬼头依旧看着呆滞，似乎没有任何生命。 而就在这几秒之间，残块儿已经与鬼玺主体完全结合，就好像它们之间又长出了一层连接，让它们看上去仿佛从未分离。 而就在鬼玺完整之后，那一阵一阵的金属铿锵声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外层更加显眼的光芒。 ……此时，它看上去跟第一块儿鬼玺几乎一样了。 “不是，真就有这么巧，这他妈太离谱了吧！？”胖子已经忍不住爆粗口。 吴天真没有吭声，他憋着一股气儿，只是死死看着张启灵。 那只荧光柔柔的鬼玺躺在张启灵手上，衬着他肤色更加苍白。张启灵透过那光芒，一瞬间几乎已经看不清周围的景象，仿佛他的世界已经被这黑光环绕。 他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面巨大到可遮天蔽日的青铜门。 那门上的花纹似乎在不断游走，只让人无法直视，而在它半阖的缝隙中，无数缤纷彩光正如漫延开的海水一般席卷而出，几小时间便将前方一座城市包裹起来，变成一个崭新的禁地。 那禁地的规模在不断扩大，仿佛一只无论如何都无法喂饱的巨兽终于完全苏醒，正集中全力地吮吸这个世界的生命力。 那熟悉的刺痛如附骨之疽般再次包围而来，张启灵几乎已经感到脑中的画面如同信号不灵的电器般发出闪烁的悲鸣。 而就在那画面完全破碎之时，他终于看清了那禁地力量爆发的源头。 刻着“吴山居”三个大字的牌匾一闪而过，又很快在汹涌蹿起的植物根茎下碎裂。 ……杭州。 他睁开眼时，那蓝色的光屏已经出现，似乎等待已久一般静静悬浮。 但上面的字体却是难得一见的红色粗体，鲜艳欲滴的颜色，似乎随时都会渗出的鲜血。 【杭州禁地即将解锁】 【请宿主做好准备】 “……什么时候。” 【三……滋滋……两天后】 “小哥……你在和我们说话吗？”吴天真的声音打断了张启灵的思绪，他抬头看去，从吴天真黝黑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格外动摇的神色。 胖子和吴天真都在他的眼前，那个刚刚闯祸的毛团正缩在不远处一个翻倒的凳子旁边探出一个小脑袋。 窗外的阳光非常好，透过镂空的台子照进来，连空气中飞舞的灰尘此时看上去都像是森林里的精灵。 ……在刚刚一瞬间，他看着光屏，不知怎的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剥离感，和一种难以言明的悲伤。 似乎他只是一个旁观的过客，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虚假。 但虚假的到底是这个世界，还是他自己。 “小哥，小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肩膀上传来温热的按压感，是胖子跟吴天真发觉他的不对，揽了上来。 ……他们的体温是真实的。 张启灵突然感觉自己想通了什么，心中的重担转眼间消散一空。 ……不管虚假的是什么，只要他们是真实的就够了。 “两天后，青铜门会在这里出现。” 张启灵抬起头直直看向两人，他说的话明明那么震撼，其中的意味明明那么沉重，但他此时的眼神居然透着一丝光亮。 吴天真和胖子愣在原地，几乎没有理解透彻他的意思，又听张启灵停顿一下，接着说道： “联系宋书宁吧。” () 第246章 会谈 张海客有一段儿时间没有来过解家大院，此时收到消息被解雨臣叫来，感觉还挺新奇的。 这大院里此时格外热闹，人来人往的样子看上去几乎像是在开族内年会，但气氛却异常肃穆。 张海客敏锐地注意到这些人穿着的都是颜色暗沉的服饰。 ……和习惯性选暗色的张家不同，解家的人都随了他们老大，一个个走在时尚的前沿。此时这么严肃，怕是在参加葬礼。 “……这个时候叫我来，不太合适吧？”张海客看了一圈儿，并没有看到族长等人，想来也不是他们接触过的解家人逝世。 “没事儿，你随意即可。”解雨臣缓缓从门内跨出来，他此时还穿着那身白衣粉衬衫，只是手臂上环了一条黑色布条。 “只是找到解连环的尸体了，现在在补办他的葬礼，不是什么大事。” 张海客：……？ 解连环此人，他也有所耳闻，据说是解雨臣一直在寻找的长辈。 按道理来说，解雨臣和解连环应该感情深厚，怎么现下一看—— 说实话，张海客甚至觉得他俩之间可能有什么仇。 解家的私事张海客不方便多问，于是他也顺应了解雨臣的要求，整个人放松下来，打算完全当这是一次普通的谈话。 但这次解雨臣没有带他去会谈室，而是去了一个更隐秘的密室，这又让张海客暗暗提起了警惕。 “……我倒想不起来，我们两个之间还有必须用上这种等级防护的话要谈。”张海客状似漫不经心地看了一圈儿，找到了几个可以强行突破出去的薄弱点，才慢慢将注意力转到解雨臣身上。 “不用找了，我没带武器。”解雨臣却很是坦然地坐下，甚至缓缓交叠双腿，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我不喜欢没有意义的对话，你知道你家族长前几天跟我去了一趟峨眉禁地吧。”解雨臣把茶盏放下，声音有些柔和。 “不得不说，我现在倒是有些理解你们对张启灵格外的执着了。” 这话张海客听着顺耳，他“哦？”了一声，跟着坐下，表情平缓一些，但他的心里却更加谨慎。 ……看样子解雨臣是要说和族长有关的事了。 但族长那里能有什么值得解雨臣如此重视的东西？ 张海客脑内极速思考，却越想越觉得以自家祖宗那模样，估计还真能把一些大秘密当普通的小事儿说。 ……总不会是他把麒麟血的事情说了吧？ 然而，下一秒，解雨臣便话锋一转，语气严肃地打乱了张海客的思考：“张启灵长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我只想问，你们送到宋书宁那里的内族人到底有没有暴露秘密的隐患？” 张海客：…… ……祖宗啊啊啊，你怎么还真的什么都说啊？！！ 狭小的密室一瞬间气氛紧绷，解雨臣注意到张海客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颤动一下，又很快静止，想来是克制住了当场暴起的欲望。 张海客不可能在这里动手，解雨臣慢条斯理地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却突然听到一阵穿透力极强的震鸣。 是张海客的通讯板响了。 张海客本来面无表情的表情松动一下，这种特殊的提示音，他只给一个人设置了。 ……张启灵。 “族长。”他瞥了一眼解雨臣，马上接起了通讯。 按道理来说，这种通话他多少要避着外人一点儿，但此时解雨臣连长生都知道了，张海客实在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更劲爆的秘密泄露，于是直接破罐子破摔。 张启灵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即使他说的是一个能震惊所有人的灾难预示。 张海客只是稍微瞪大了一点儿眼睛，就很快凭借自己强大的心理素质把情绪波动压抑下去。 “好的，族长，我会告诉族里配合宋书宁。”说到这里，他隐隐感到张启灵即将挂断通讯，连忙跟了一句，“族长，我还有一件要事想要询问。” 那边儿没动静了，应该是张启灵在等他说话，但是张海客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毕竟他又不能指责张启灵没保守秘密。 于是他只是犹豫地说了一句：“解家的那个解雨臣……” 下面还没想好怎么说，张海客的声音卡了一下，但张启灵却很快接上。 “你可以信任解雨臣。” 极其简单，但其中的意味却那么坚定。 张海客被这份信任震了一下，而当他打算再问时，耳边已经传来“哔”得一声，是张启灵挂了通讯。 张海客：…… 说实话，他实在想不通张启灵为什么能这么信任一个认识没多久的解雨臣。但张海客仔细想想，却发现自己被信任的时候好像也没和族长认识多久。 张家虎穴龙潭，纷纷扰扰的人来来往往，但张海客可以确定，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自己是张启灵在张家唯一信任的人。 ……怀疑解雨臣不值得信任，几乎就相当于他在高呼他自己也不值得信任。 也许他不该怀疑族长的眼光。张启灵虽然看着超脱世俗，但他的眼睛能看透一个人的本质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张海客叹了口气，而他抬头看向解雨臣时，解雨臣正微笑地看过来。 “……我需要把我的通讯板隔离起来，”张海客捻了捻手指，缓缓道，“然后，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 第247章 传说与诅咒 “……我先问一下，你除了长生，还知道什么？” “这得看你指的是哪方面了，”解雨臣示意张海客喝点儿茶润润嗓子，“比如我猜你现在真正想说的，是那个神奇的血脉？” 张海客叹了口气，没忍住揉了揉脑壳子，完全熄了最后一点遮遮掩掩的想法。 “……那个在张家被称作麒麟血，虽然每个张家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但是历代族长是最纯净的。” “只有纯净的血，才能驱邪镇恶。” “而他的血，甚至纯净到能让我们感到压迫的地步。” “哦？所以这是一个失忆族长忘记自己族群的故事吗。” “……并不是。”张海客听到这话，却否认地很彻底，他直直地看向解雨臣，语气很是肃穆。 “事实上，他从前从未出现在族内，族谱里也没有任何记载他出生信息的资料，他只是突然被找到，然后就立刻被抬成了族长。” 这话说的奇怪。 ……张启灵虽然已经失忆，但根据他在解连环棺材上的刻字，也该知道他在这世上活跃时间已久。 这么长时间，张家都没有找到张启灵，为什么现在又“突然”找到了？ “你应该发现不对了，”张海客意识到解雨臣是个不用过多解释的聪明人，于是直截了当开口道，“我之前一直远离内族，直到现在开始争夺权势，很多隐秘的东西才被翻出来。” “张家内族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他慢慢复述几乎刻在脑海里的那行字，“能够进入青铜门，并活着出来的人，能引领族群登临顶峰。” “……他们并不是找到了张启灵，他们是找到了突然出现在长白山的青铜门。” “而这个传说，据说是在神石出现时显现在上面的，被张家先人记下后才消失。” 这个答案太过于荒谬，解雨臣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张了张嘴，下意识露出一个笑： “……我还真不知道，张家内族是这么一个会把小孩过家家一般的话当传家宝的天真族群。” 他慢慢举起茶杯，但很快又放下：“就算是吴天真都不会相信这种东西。” “确实听起来很离谱，我刚刚翻到的时候也无法相信。”张海客揉了揉皱起的眉心，“但就像是裹脚的陋习一代一代莫名传成美德一般，你不理解，在一个寿命悠久的族群里，一句流传下来不断加深刻印的话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的执念。” “内族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疯了。”他下结论道。 “……” 一个族群疯了，听起来好像有点儿荒唐，但细细想来，会惊觉其中每一个字眼都透着淋漓鲜血。 解雨臣沉默一下：“我猜他们在找到张启灵之前经过了不少尝试。” “他们又是怎么找到并进入青铜门的？” 这个问话不可谓不尖锐，但是张海客默然几秒，却突然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你应该听吴天真他们说过，族长信物的母铃曾经被遗失在张家圣地，因此张家往上数十几任的族长都因为进去寻找母铃而死，最终在内部奇异白色物质的密封下变成了诡异。” “我确实听说过，据说母铃具有能控制青铜铃阵的作用。” 解雨臣顿了一下，意识到什么：“……母铃有问题？” ……对于一个追寻传说到发疯的族群，一个只是能控制青铜铃铛的母铃似乎并没有能够让他们牺牲如此巨大的魔力。 除非，这母铃的失落阻碍了他们的行动。 “没错，”张海客肯定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母铃似乎具有能指引并打开青铜门的力量。” “只不过母铃的能力有限，一次只能勉强维持青铜门打开十分钟，而在这十分钟之内，进入的人若没能出来，便会从此消失。” “不好意思，冒昧问一下，”解雨臣突然打断张海客的话，他的语气里此时竟隐隐带了一丝怒意，却不知为何而怒，“之前进青铜门的，不会还是你们张家族长？” “……” 张海客没说话，而这意味着默认。 解雨臣领会到了，他呵了一声，怒极反笑：“不得不说，当你们张家的族长还真是危险。” “前一批为进青铜门死，后一批为拿母铃死，倒是一个接一个全部英年早逝，洗脑洗的够彻底的。” 他这话听着实在不尊重，但是张海客却丝毫没有露出被冒犯的意思，他甚至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没错。” 此时解雨臣已经有点儿不想再听张海客讲那些让他脑壳子一突突疼的狗屁血脉崇拜，他喝了口茶，意识到到现在为止张海客都没有提过长生的事情。 “所以，你们找到张启灵只是因为他符合了传说的条件，那么，这和之前我说的长生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你也承认了你们张家全都是一群老年人，那又为什么能如此坦然地把内族人送到宋书宁手里？” “……举族飞升自然不会毫无代价，张家本就是一个扭曲的族群。”听到这话，张海客突然扯起一抹苦笑，“你猜为什么只有血脉最浓的那个人才能成为族长？” ……一群都有麒麟血的人聚在一起，推选出血脉最浓的那个人当族长，听起来好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细细想来，又不是野兽的血脉至上，也不是封建时期所谓的皇族血统，能者居之才是一个族群发展之道。空选出一批能吓退毒虫的人当族长能干什么呢？难道是让他们负责族地的杀蚊工作吗？ 而此时，张海客才缓缓说出下一句话：“随着预言而来的是诅咒，来自青铜门的诅咒。” “张家内族人的身体里被植入了一种像是定时炸弹一般的咒术，随着血脉一代代流传，而扼制炸弹爆发的解药，就是纯净的麒麟血。” “服用解药的时限，是十年。” 看着解雨臣复杂的表情，张海客面无表情地说出极其冷酷的话语： “上一代族长是六年前，因此，送去宋书宁手里那些人最多也只能再活四年。” “四年后，他们便会无声无息地暴毙。” “这也是我至今没有派人处理那些内族余孽的原因。” 解雨臣没有回话。 “我和族长一同进入圣地，知道那些白色物质的诡异，事实上，我再次进入的时候，几乎以为我很难活着出来。但奇怪的是，当我再次进去收集神石碎片时，却发现那些白色的东西都消失了。” 张海客缓缓说道，语气里带着莫名的悲意： “……那些让历任族长变成诡异的白色物质，分明就来源于所谓神石。” “那用传说和诅咒控制张家多年的青铜门，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我们抱有丝毫善意。” () 第248章 雨林 有了张海客的协助，宋书宁的人员疏散工作进展得比预想中要顺利。 虽然中间儿他也挨了不少不明真相人员的责骂，但大部分的民众还是非常配合。 甚至还有年迈的老人颤巍巍地在亲人搀扶下递给维稳的战士一颗熟透的梨子。 她慢慢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老宅，浑浊的眼里含着泪，喃喃重复道：“……守不住，就别守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在禁地即将降临的消息下，周围的气氛极度压抑，甚至隐隐让人有了一种末日即视感。 吴天真对这样的氛围不太适应，他关上了吴山居的大门。 “最晚明天晚上，这中心地带的人员应该可以疏散完，”宋书宁肉眼可见的焦虑，为了获得权限，他得到消息后一晚上没睡，“我们也只能尽力了。” 这让吴天真有些莫名的愧疚，他看了一眼难得老实窝在一边儿的毛团，那毛团可能身为诡异生物对青铜门的到来有更深的感应，此时正抱着自己的耳朵在张启灵腿边儿蜷成一团发抖。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吴天真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们是因为信任小哥……为什么你直接就相信了？” “万一到时候青铜门没有出现……” ……如果两天后青铜门没有出现，那立了军令状的宋书宁恐怕不会有好结局。 这个话题实在敏感，宋书宁一时间沉默下来。胖子左右看了看，难得不知道该怎么打圆场，于是只是起来给几人的杯子都添上了水。 “……怎么说呢，其实我也有过纠结，不可能不纠结的啊，”宋书宁一直挺直的腰背突然垮了一下，但很快，他又重新坐正，好像刚刚那一刻的失态只是吴天真的幻觉，“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不知为什么，我愿意相信张先生的判断。” “而从工作方面……” “一旦涉及到人民的生命安全，那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必须全力以赴去应对，这是我的想法。” “说实话，即使是现在的处境，”宋书宁笑了一下，他一直都是公事公办的模样，此时看上去才有了一丝二十多年轻人的活力，“……我也还是希望，青铜门不要降临。” 吴山居陷入一片寂静。 说真的，直到此时，吴天真和胖子仿佛才第一次真正认识宋书宁。 “没别的可说，胖子我敬你一杯！”胖子默然一会儿，以茶代酒猛地灌了一杯进去：“你这人是条汉子，要是咱平安过了这一关，以后胖子我也不打劫你装备了！” 宋书宁：……？你是不是刚刚说出了什么不礼貌的东西？ …… 疏散工作繁忙而艰难，吴天真和胖子也加入了帮助宋书宁的队伍。 身上汗水一层积了一层，灰头土脸几乎连饭都来不及吃。 两天，本以为是最后相处的珍贵时光，但却如指间流沙悄然流逝了。 而第三天的清晨，一道轰然巨鸣如昭示终局的混沌钟声般降临！ “……来了。” 张启灵安静地将鬼玺收进腰包，拎着黑金古刀站起身。 时间太紧，张海客没来得及把暗色的刀鞘送来，此时黑金古刀裸露在外，刀锋上一缕寒光缓缓滑下，像是一滴即将落地的泪。 几乎就在下一秒，那扇巨大的门像是凭空出现的贴图一样，径直刷新在远处！ 建筑的倒塌声携着滚滚尘浪扑面而来，让人几乎站立不稳。青铜门就像是一场根本无法控制，无法躲避的天灾一般，轻易便碾碎了无数人凝聚情感的土地。 “铮”的一声金属摩擦声，那两扇厚重的大门缓缓张开，露出其中萦绕扭曲的彩光，像是无数扭曲的触手一样显出一种诡异的滑腻感，直教人看上一眼就头晕脑胀。 吴天真和胖子几乎在那门打开的一刹那就紧绷了身体，生怕出现在长白山时那种全身不得动弹的情况。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那神秘的禁锢力量并未出现。 “……什么情况？这青铜门进入老年期了，浑身没劲儿了？”胖子还有点儿疑神疑鬼，他纳罕一声，总觉得这青铜门会搞个别的大事儿。 “宋书宁说他在外面继续疏散人群，让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吴天真刚刚看到讯息，光脑已经又变作一团乱码，显而易见是这青铜门又屏蔽了信号。 “强啊这，百试百灵！”胖子不想让气氛太沉重，努力打趣道，“我觉得这青铜门可以直接去退岗再就业，应聘那个考场监考去了，就这功力，那简直保证百分百公平公正啊！” “去你的！”吴天真推开胖子那张大脸，但不得不说，眼下这莫名平和的场景却让他也控制不住产生一些美好的幻想—— ……也许这次青铜门就真的只是出现一下，不会有什么危害，说不定它甚至等不到小哥走过去就会消失？ “小哥，宋书宁都那么说了，要不我们等一下吧？”抱着这种希望，吴天真试探地看着张启灵开口。 在他的紧紧注视下，张启灵缓缓侧过脸，苍白的面容在兜帽的掩映下看不真切。 他没说话。 一时间一种不详冒出头，吴天真上前一步，而就在这时，脚底传来一阵奇异的嗡鸣！ 彩光辉映而过，如同贪婪张开的嘴，而就在彩光映入眼帘的那一刻，这本熟悉的街道一瞬间诡异起来！ 科技感十足的店铺陡然间被漫上的苔藓掩盖，腐朽的气息一刹那升腾而上，如同在阴暗地底潜藏许久的尸骨在光下伸出爪牙。 “这是，什么情况？！”吴天真刚想扇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做梦，就猛地被张启灵拎开！ 他的脚下一颗如成人腰粗的藤蔓陡然冲破层层水泥地面直蹿而上，一瞬间便长到五六米高。 被藤蔓击中的牌匾在咔嚓的脆响里四分五裂，砸落在地上，分开的“吴山居”几个字仿佛暗示着什么灰暗的未来。 “青铜门的力量，爆发了。”张启灵把吴天真放下，轻轻开口。 他安静地仰头看着那些冲出来的植物和枯藤，一瞬间就把杭州变为雨林之境，表情还是很空茫，只有眼中一丝星火不熄。 然后他拎着黑金古刀，迈出了脚步。 () 第249章 金龙 青铜门力量的爆发带来的是完全的混乱景象。 一开始眼前只是雨林之境，但渐渐的，随着几人的进入，面前的情况越发复杂。 只见滔滔海水在雨林之中穿梭漫延，透出腥咸气息，熟悉的狗头鳗不知怎的上了树，竟和齿涉共同飞舞。 这种感觉，就好像这个世界只是一个制作粗劣的游戏，此时发生了bug，无数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npc都开始自由飞翔。 “卧槽，这他妈真是开了眼了！”胖子骂了一声儿，拿刀劈开脚边儿的枯藤。 却没成想那枯藤断开后里面居然喷出海水，如同一个坏掉的水龙头一样疯狂摇摆，一个晃神里面甚至蹦出来一条食人鱼。 “草！”胖子吓了一大跳，下意识一脚把食人鱼踹开，那鱼重重砸在树干上，陡然化为一滩烂泥，缓缓流了下去，没入水面。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这也太恐怖了？！”吴天真看着眼前的景象几乎不寒而栗，此时他才真切感受到了青铜门的可怖，如果这种力量完全扩开，恐怕整个世界都会变成它的玩具场。 而就在这时，几人耳边传来一阵奇异的悠长钟鸣。 这钟鸣在现下的雨林混合风光里几乎格格不入，吴天真猛地看过去，只见在树丛的掩藏中，竟赫然露出一角灿金色泽！ 那东西凭空出现，并不正常，因此它本应显得光明的颜色也蒙上一层阴诡的薄纱，让它如同在道馆高座上露出阴森狞笑的神像一般令人生寒。 而几乎就在吴天真想到这里的一瞬间，只见地动山摇，草木挪位，那金钟所在之地竟猛地从地底钻出一座腐朽道馆，如同深山老林里默默无闻的岁月遗址。 “五仙……观？” 吴天真缓缓念出那道馆漆黑牌匾上的刻字，此时那金钟已静静悬挂在观前，像是一个沉睡的老者般显出一丝慈悲之意。 但张启灵蹙了蹙眉头，已然意识到不对。 他微微握紧了黑金古刀，向侧边迈开一步，作势要改换前进方向。 但就在他踏步的一瞬间—— 悄无声息的，那道观已经像鬼影一般出现在这个方向的正前方。再回头看去，原处空空如也，就好像这五仙观本来就在这里一般。 ……这个道观正在阻拦他的前进。 此时那金钟再无一丝美感，只如噬人恶鬼般恐怖，吴天真咬了咬牙，抬手果断开了一枪！ 子弹击中，却无损害，那金钟反而在这一击下被敲响，发出奇异的如同飞禽走兽般的吼声，一波一波冲击耳膜！ “卧槽，金钟罩！”胖子当场把佛教名招一头按在这道观上，他试图把炸药包再取出来，但只是低头的一瞬间，再抬头看去，那道观仍在，但里面金钟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悄然消失。 ……但那钟声还没停。 它并不是消失了，而是隐匿了行迹，像是毒蛇一般潜藏起来死死窥视，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时刻。 “五仙观的钟，我好像看过资料，”全身紧绷起来，吴天真回忆道，“这个钟叫做大禁钟，轻易不能敲击，其上封印有一条真龙，因此每到夜晚它就会飞到大泽大湖之中与其他龙属争斗，性情很是暴烈。” “好家伙，真的假的，还有一条真龙？”胖子开始胡咧咧，“那怎么的，看它那色儿，难道还能是个金龙不成，浑身是上下都是金子造的？” 几人闯荡禁地这么长时间，遇到的仿佛是龙的东西多的数不完，但从来没有看到过货真价实的真龙，因此胖子此时只觉得荒谬。 但就在他话音落地的一刹那，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啸声冲面而来！ 随之而来的，竟是无数铿锵的金属碰撞声，眼前几乎瞬间变成一片刺眼的光明，不知从何而来的光亮一瞬间降临，像是对着眼睛打开了探照灯！ 张启灵凝神看去，只见一条通身金灿灿的巨龙竟冲破水浪，嘶吼着飞舞过来！ “我了个大草！！！”胖子好不容易缓过视力，看清的一刹那差点儿没把自己的眼睛揉掉，“我踏马，我啥时候也这么乌鸦嘴了，这他妈什么鬼玩意？！” 刀气纵横，黑金古刀迎面而上，正正好卡住那两对尖锐龙角，只听一声脆鸣，刀锋竟直直陷入龙体，死死被瞬间包裹起来的金色外皮封住。 张启灵神色一凛，翻身而起，如飞鸟般轻巧落于巨龙身上，下落瞬间却双膝猛地用力，重重砸在其脑后！ 手心划过外露刀锋，炽热的血液极速被吸收，转瞬化作腾腾燃烧起来的麒麟火！ 一时间，麒麟震吼与金龙咆哮交织一处，麒麟火肆虐间，那些封住黑金古刀的金色外皮一转眼变成滚滚淌下的金色液珠，于砸进水里的瞬间冷却成金珠子。 ……这居然真的是一条通身都是金子打造的巨龙？！ 张启灵微微一顿，手中未有丝毫犹豫，已在席卷刀风的刹那掀起麒麟火浪，将面前一切全部包裹！ 留在后面的吴天真和胖子微微伸手护住眼睛不被火星灼烧，但此时，吴天真的心里已经极其震惊。 “……这，这是物质化？”他喃喃道，已是想起了当初那棵可怕的青铜树，“把所思所想都变成真的，那么刚刚那道馆的出现，也是因为我想到了这方面！？” 正急吼吼在水里捞金珠子的胖子听到这话陡然静止，他一下子窜起来，试图捂住吴天真的耳朵眼睛让他隔离外界。 “卧槽卧槽卧槽，今时不同往日，天真你可悠着点儿，千万别瞎想！” 吴天真：…… 此时，阵阵巨龙嘶鸣已经渐渐变缓，张启灵与半空轻巧落下，落地的瞬间却没有发出激起水花的声音。 那双短靴正落在一片巨大的刚刚形成的金色“礁石”上，刚刚还耀武扬威的金龙此时已经完全被烧灼成水里一块儿金石，成了张启灵脚下一小抹露出水面的垫脚石。 而那麒麟火还炽烈地燃烧着，于刀锋上化作朵朵火花砸进一边儿的水中，发出滋滋的声响。 () 第250章 梦幻 这块儿金子，显而易见胖子是想要搬走的，但是他努力了几下，力气还是不够，于是只能忍痛放弃。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些东西的目的都是为了阻止小哥前进。”吴天真盯着那些金子陷入发散思维里，他想要远远看一眼那个青铜门，但视线全部被突然疯长起来的植物遮蔽，什么都看不清。 “难不成，这青铜门还拥有自我意识吗？” “它害怕小哥过去，为什么？” 事实上，不管是他们，还是宋书宁，都没有过把解决青铜门压在张启灵身上的意思。 他们现在会向着青铜门前行，只不过是一如既然地没办法阻拦张启灵，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前往罢了。 外围隐隐约约传来枪声，大概是宋书宁他们发现不对已经开始清除计划，但是吴天真此时却对这计划担忧起来。 ……如果这里四处都有类似于青铜树的力量，那么解决的困难程度会急剧上升。 吴天真开始回忆长白山那里青铜门第一次出现时的场景。 当时它散发彩光，把他和胖子都定住，细细想来，大概就是为了减少阻碍，促使小哥尽快进入。 但是为什么现在，它却不仅没有定住他们，还表现出了这种急迫的阻拦欲？ ……它害怕了？难道现在的小哥，有着真正能威胁到它的地方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之前小哥无法威胁它时，尚且在出来后失忆重伤。现在小哥进去又会怎样？ ……他真的还能出来吗？ 本来想着，情况最糟糕也只是张启灵出来后再次失忆的吴天真一瞬间陷入恐慌，事情超出预料的感觉让他非常焦虑。 张启灵此时仍然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们，吴天真看过去时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和那黑金古刀刀柄上缓缓摇荡的寒铁麒麟刀坠。 “……走吧。” 张启灵抬头望去，无人知道他透过那些植物看到了什么。 吴天真和胖子只看到他回头时一抹清淡的眸光，再看去，他已经走下金色神台，踏进脏污的水里，慢慢前行而去。 “胖子……”吴天真跟在后面，紧紧盯着那背影，却压低了声音对着胖子说出自己的恐慌，“我有点儿后悔了，我现在觉得，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小哥不能进去。” 他尽量想让声音显得平静，但是不稳的声线却暴露了他的挣扎。 “我们不能让小哥进去……” 他重复一遍，但又绝望地知道他俩根本拦不下张启灵。 就算现在胖子暴起跳到小哥身上限制住他的行动，然后吴天真抓住机会抄起地上的板砖就给他兜帽一下，估计也只能是一个压不住一个砸不中两个人双双被甩掉的结果。 “哎，天真，”胖子沉默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他只是把一切感情都压下去，叹息道，“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这只能是无能者的推脱吧。 吴天真安静下来，又一次痛恨于自己的无力。 而就在这时，脚下的水意陡然消失，水中的阻力一瞬间被一种沙石的阻碍感代替。 吴天真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头栽到地上，然后一张嘴吃了一大口沙子。 ……等等，沙子？！ 他茫然地爬起来，只见眼前居然在刚刚那一眨眼间变成一片沙漠，四周沙丘纵横，无数残破的古建筑遗迹散落。他抬头看去，那些植物已经消失，化作远处巨大的青铜门和一枚炽烈之日。 “说真的，胖爷我已经觉得现在是在做梦了。”胖子呆滞得甚至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把地上的小吴拉起来。 远处的地方还隐约能看到此起彼伏的高楼大厦，看样子变换场景的只是青铜门周围的这一小片区域，完全是受到了青铜门的影响。 张启灵静静站在前方的一个沙丘之上，似乎正看着下方的什么东西。 吴天真心中担忧，走过去张望，只见在下方的沙地里，无数背上有着鬼面的巨型蚂蚁正在栖息，显出一派诡异。 “这是鬼图蚁？”他犹疑地说，却突然感到身边的张启灵加快了脚步，径直走了下去。 “等等，小哥！！” 手心刚刚划破的口子还在渗血，那一滴滴艳泽的血珠在蚁群面前无异于尘埃。 但就是这样的差距，那些鬼图蚁却在张那一声一声缓慢而规律的脚步中转眼惊醒，如同遇到天敌般瞬间溃散，化为一股股四处奔腾的漆黑洪流，在这黄色的沙地中穿梭。 从上往下看，就似乎以张启灵为中心缓慢绽放开一朵黑色大丽菊。 张启灵走的很快，他的脑子现在剧痛无比，几乎像是有根滚烫的棍子生生插了进去，在搅拌间将那些早就布满尘埃裂痕纵横的枷锁烧尽。 鬼图蚁被甩在身后，前方出现一座庞大的城池，穹窿银城的标志静静坐落在外面的沙子中，显露出一种格格不入的突兀。 张启灵无视了那些虎视眈眈又不敢上前的金色塑像，越过了那些佛陀，瞥见不远处的金色九层塔正慢慢绽放开来。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身后传来吴天真和胖子艰难的前行声和粗重的呼吸，他们并没有做什么沙漠行军的准备，因此此时显得格外困难。 张启灵停下脚步，等着他们走过来。 ……不会太久了。 他意识到。 ……他们不会这样跋涉太久。 沙漠的暑气被海水的冷意吹散，耳边悠悠的海潮声传来，随之到来的是脚下如梦般轻柔的摇晃。 “……这是船？”吴天真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语气里的呆滞，他木然地坐到甲板上，脱下鞋倒了倒鞋里刚刚进的一堆沙子。 金灿灿的沙子砸在甲板上，像是调皮的小虫子一样转眼蹦跳而去，在船的边缘被扑上来的海浪席卷而去，就像是一场恶劣的玩笑。 在海面上远处的场景看得更加清晰，远方分明还是在杭州城，这里竟然生生变作了一个城中之海！ “胖爷我收回刚刚让青铜门去监考的话，太屈才了，它就应该去办景点儿！”胖子瘫坐下来歇了一会儿，“妈的，比南孚电池还离谱，一节更比六节强的标语都顶不住！” 吴天真没有回复，他转身去了驾驶舱。 熟悉的摆设映入眼帘，他抿了抿唇，径直看向那航向面板—— 熟悉的坐标，这里是瀛洲。 () 第251章 想起 一时间现实与过去发生混乱，吴天真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他冲回甲板，正正好看到张启灵看过来的目光。 那眼神里空茫褪去大半，隐隐显露出从前的暖意。 “小，小哥……”吴天真没忍住磕巴了一下，这一瞬间，他心中的喜悦和莫名的担忧交织在一起，根本无法分辨清情绪，“你想起来了？” “啥玩意儿？！”胖子一下子从甲板上窜起来，然后被鞋里没倒出来的沙石硌得龇牙咧嘴。 他来不及去顾及自己的大脚丫子，急吼吼道：“我靠，小哥，小哥你想起来了？？什么时候！？” “你还记得我吗？”胖子一时间都仿佛失了智，“我，我胖子啊！当时被你拎着直接从悬崖边儿丢到雪里那个！” 这话听着搞笑，但吴天真想起当时第一次见面儿的样子，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流下了泪。 他觉得有点儿丢脸，趁没人发现赶快装作若无其事地摸了两把，只显得眼睛格外红。 张启灵注意到了这一幕，但他只是顿了一下，便偏过了视线。 他点了点头。 “好！好兄弟！”胖子的眼圈儿也红了，但他没像吴天真那样遮遮掩掩，而是直接大踏步走上前，给了张启灵一个大大的拥抱，“想起来就好！” 吴天真还打算在旁边儿装一会儿沉稳，却直接被胖子一胳膊揽了过去，差点儿没当场破防嚎啕大哭。 不过现在情况复杂，他们还是很快整理好了情绪。 “……我有点儿看不清这青铜门现在是在干什么了，”吴天真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被搞蒙了，“它让小哥想起来对它有什么好处？” ……难不成还是想通过情感的羁绊动摇小哥去它那里的执念吗？ 吴天真偷眼看了张启灵一下，从那并没有变化的神色里看出了并没有丝毫动摇的坚持。 但就在这时，张启灵却开口否定道：“不是青铜门。” 他缓缓看向面前，那蓝色的半透明光屏后面，幽幽的海水正静静簇拥过来。 【当前融合度：90％】 ……他在张家圣地濒死之时，扮演度涨到了80，但在那之后，系统上的名称却换成了融合度。 也许这两个本就是一个东西，只不过之前为了让他更能接受才掩盖成了扮演度。 恢复记忆之后，有些东西能看的更清。 ……想来这融合度，指的就是他对这个世界的融合度了。 而就在他思索之中，眼前的光屏上，融合度进度条缓缓隐去，重新出现的，是一道极其巨大的加粗字体。 【最终任务：封印青铜门】 “小哥，你是想到什么了吗？”吴天真正站在面前，他注意到张启灵盯着虚空长久的凝滞，试探性地伸手招呼了两下。 他的手穿过光屏，而那光屏也随之如同泡沫一样消散了。 张启灵回过神，而就在这时，耳边海浪的声音平息了。 白茫茫一片，携着冰寒而来。 仿佛这就是既定的命运。 白雪之中，几乎被冰封的杭州城显得历经沧桑，只有静静飘落的雪花，如同慢慢将大地的伤疤掩埋。 回头看去，不见脚印，似乎这一场大雪已经将过去封锁，化为一地空白。 “又变了。”吴天真和胖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冻得上下牙直打哆嗦。 “要是这时候能有件儿羽绒服就好了，”胖子下意识说道，不过他刚说出口就呸了一声，“胖爷我都忘了，这物质化能力就是个人工智障，只能潜意识，就他妈不能使劲想！” “快，天真，发挥你强大的能力，用你的潜意识把羽绒服变出来！” 吴天真：…… “你都这么喊了，我哪里还能有潜意识，早就变成我的真实想法了！”吴天真无语一下，刚想走到张启灵旁边儿，却突然眼前一黑，兜头被盖了一层布料般的东西。 ……他们身上，居然真的多了一层羽绒服？ “……什么意思，这不可能啊？”吴天真感觉自己的记忆仿佛欺骗了自己，他左思右想，几乎进入死胡同。 “哎呀，你这纠结什么？”胖子倒是毫不犹豫地套上衣服，“青铜树那才多大，顶多就是个孙子，现在它爷爷来了，那能力肯定比孙子强啊！” “孙子不能的，爷爷能，这不太正常了？！” “你瞅瞅！”胖子贼眉鼠眼地指了指张启灵的背影，此时小张已经莫名穿上了一套明黄色的羽绒服，看着好像他马上就要登基了，“看胖爷我这绝佳的审美，我就说咱们小哥儿穿啥都好看，你看这黄的，美得很！” 张启灵：……（默默迈开脚步） 无论如何，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东西原理的时候。 吴天真注意到张启灵已经前行几步，立刻抛下想法，胡乱拉了一下羽绒服的拉链，几步追了上去。 进入这冰雪世界后，似乎周围的一切生灵都远去。 两边只有静静伫立的房屋，那些本来眼熟的店铺牌子被厚厚的冰雪覆盖，看着也充满了令人生畏的死寂。 耳边又出现了呼唤自己名字的动静，吴天真意识到这是复制出了当时的雪豹行者，于是不再回头，只是紧紧跟在张启灵的脚步之后。 想来，在无数禁地里，他都是像这样，一直追寻着张启灵的脚步。 那人也一如既往，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安静地就像是他这个人。 就在这胡思乱想里，吴天真注意到，张启灵的脚步突然停了。 他心里咯噔一声，抬头看去—— 青铜门，已经近在咫尺。 () 第252章 关闭 吴天真和胖子第一次站在如此近的位置观看青铜门。 从下往上看，越发觉得这青铜门几乎通天彻地，只显得站在下面的人如同尘土中的蝼蚁一般脆弱不堪。 开启的门扉中，隐隐传来一阵莫名威压，让人心中不由得升起恐惧，就好像面对天敌时油然而生的震颤。 这是一种只看一眼都要做噩梦的玩意儿，但张启灵马上就要进去了。 “……小哥，”吴天真压抑许久，虽然知道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痛苦，“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你都想起来了。” 他顿了顿：“你已经进去过一次了，你……你难道真的不能不进去了吗？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你，非得让你一次一次进去，你就不能留在吴山居吗？” 这些话混乱得很，甚至前言不搭后语，吴天真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本想把这谈话变得平静，但越来越快的语速却难免把气氛搞得紧绷。 当初张启灵在长白山进入青铜门，直到现在，吴天真有时还能梦到那个场景。 那些梦不太一致，有时是白茫茫大雪遍地，无论如何呐喊如何嘶吼都得不到任何回应；而有时，风雪肆虐里他会看到那抹黑色背影，微微侧头向他说一声谢谢。 醒了以后他常常会想: ……如果那个时候青铜门没有定住他的动作就好了，如果那个时候他有机会阻拦张启灵就好了，如果—— 但现在看来，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痴心妄想罢了。 如今的他手脚活动自如，声音尚能传达，但面对张启灵，却依旧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说了那么多，但面前的张启灵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看过来，手中的鬼玺发出越发明亮的光，像是百鬼夜行时最前方的一抹鬼火，引领着不属于凡尘之人归去来兮。 ……吴天真又能怎么办呢？ 他就像是看戏时台下的观众，即使再怎么为台上的人心焦也无法改变任何剧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按照既定的命运演下去。 即使一起行动这么久，张启灵的世界，仿佛还是像戏台上帷幕后那一方舞台一般，与他们不近不远地割离开来。 于是他只能叹一口气，把自己的情绪收敛起来，再挤出一抹笑容： “……没事儿，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小哥你进去以后几天后就会出来……” 吴天真有些哽住，仿佛咽喉有什么沉甸甸的石块儿一点点往下坠，压烂他的脖子，撕开他的胸膛，从血淋淋的裂口里探出头大声咆哮。 但他还是笑着：“就算重伤，会治好的。就算你又忘了……我们在一起，总会想起来，没事的。” “没事的，对吧，小哥？我们会一直等在这里的。” 青铜门缝隙内的能量运转剧烈，仿佛在与什么未知的东西激战。四周的冰雪依旧，但远处已有风沙之声。而在这轰鸣噪音里，一切疑问都显得刻骨铭心。 然后吴天真清晰地看到，张启灵沉默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不要等了。” “……不要等，什么意思？”吴天真的话语被打断，胖子胡乱搓了一把脸，脸上刚刚糊上的雪花被滚烫的温度融成水，湿漉漉一脸。 “小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进去到底是干什么？！”胖子虽然长得粗犷，但是一直心思细腻，面对两人几乎没讲过重话，可是此时，他几乎想要破口大骂，但又勉强忍住。 “咱们哥儿仨一路什么没经历，我感觉感情也到位了，也就差个桃园三结义就是了！” “这事情总不能是我们一次又一次把你送上来，然后你一进去，生死不知，让我俩在外面跟望夫石一样生等吧？！” “这他妈，等到了就皆大欢喜拍大团圆，等不到就一拍两散各回各家，这他妈是这回事儿吗？” 胖子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他的脸涨得通红，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冒着白烟，看着像是一个烧开的水壶，但吴天真看着他，完全笑不出来。 “我们就像是傻逼，就像是他妈的根本没参与到你的生活里，我们今天要真的就这么笑嘻嘻送你进去然后啥也不知道两眼一抹黑地走了，就他妈是傻逼里的战斗机！” 这样的胖子不仅吴天真没见过，张启灵也是第一次见，他张了张嘴，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到底在干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他一路迷迷茫茫走过来，不知不觉中，青铜门好像真的变成了他的执念。 就好像，他存在于此世的意义，就是按部就班地走完这一趟路，然后封印青铜门。 ……但封印之后他会怎么样，却依旧像迷雾之海般看不真切。 后面传来阵阵窸窣，吴天真回头一看，竟是一群浑身是血破破烂烂的武装人员，其中簇拥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布满褶子的脸红一片白一片，看上去更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玩意儿。 那脸格外眼熟，是那个一直像狗皮膏药一样追逐青铜门的朴老头。 “……青铜门，青铜门哈哈哈哈哈哈，”看到青铜门，他枯朽的身躯里仿佛一下子迸发出巨大的力量，竟一把推开了身边扶着他的雇佣兵，“终于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啊！！！” 他几步便想凑近，却被突然打在眼前雪地上的一梭子子弹震退。 胖子呸得吐了一口唾沫，手里的枪口缓缓升起一丝白烟，昭示着其战斗力，而此时，他的脸上肌肉乍起，如同狰狞的恶鬼： “他妈的我看谁敢过来！？？”他当场打断了一个想要开枪之人的胳膊，凄厉的惨叫响彻一方，血珠溅在地上。 “老子现在心情可差劲儿得很，别他妈逼老子送你们去见阎王！！” 朴老头子都能进来，宋书宁等人不应该如此长时间未曾见人，除非他们是被救援任务绊住了脚步。 张启灵看向远处，那远方本来隐约看见的高楼已被风沙掩埋。 ……青铜门的力量在向外扩展，没有更多时间。 于是他收回目光，看向依旧死死盯着他等着一个答案的吴天真，只是仿若平淡地说： “我进去，青铜门就会关闭。” 光屏上的最终任务弹了一下，变成了血红色，昭示着急迫。 () 第253章 回家 这个答案来的平淡，头顶砸来的飞雪却依旧没有让吴天真有丝毫冷静。 他几乎不敢置信地喃喃重复了一遍：“……你进去，就能关上青铜门！？” ……太荒谬了，这太荒谬了。 不是不相信张启灵说的话，而是—— “但是为什么是你？”吴天真猛地抬头，想要向前，又害怕刺激到张启灵让他直接进门。 “为什么非得是你，你有什么特殊的？”吴天真的语气很是波动，“就算，就算你的血特殊，就算你，不管怎样，你有的张家那批人不都有吗？！” “他们不行吗？从宋书宁那里要来一个内族人又不是什么难事，还是说，还是说必须要张家族长？” “那也简单啊，你直接禅让，把位置让给有能之士，让那些保皇党也好叛逆也好他们谁愿意当族长谁就当，他们分不出来是包袱剪子锤也好打架也好我们都不管！” “和那些无关。” “那和什么有关？你告诉我啊？和什么有关，我们去找，我们去抢，都行啊？！！”吴天真就像是被这句话激起了一直压抑的情绪，他像是被压迫到极致的弹簧一般触底反弹。 光屏上的倒计时越来越少，而张启灵只是安静地看着吴天真，在风雪里，似乎他的安静也成了一种陪伴。 但这种陪伴又显得更加残忍。 “和那些都无关，那就是说谁都行喽？”吴天真又冷静下来，自从知道了这个狗屎青铜门，他的情感就总是像现在这样，在极度的愤怒和极度的冷静里反复跳跃。 于是他抬起头，眼里又带上了希望的光：“那我也行吧，我们都可以进去不是吗！？” “如果小哥你非得进去，好，我和胖子也可以和你一起啊，要死一起死啊！？” “……” 听到这些，张启灵很长一段儿时间没有说话。 他一时间像是在雪地里静静伫立的冰雪神像，看着几乎没有感情波动，但仔细看去，他的唇角分明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抿得更紧。 但很快，吴天真极其清楚地看到，张启灵看过来，缓缓露出一个轻轻的笑。 “好。” 那只一直指引痛苦的鬼玺被那苍白的手托着微微前伸，似乎真的打算和他们一起进入青铜门。 吴天真一时间几乎不敢相信，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来回看了好几眼，甚至屏住了呼吸： “……真，真的？” “真的可以吗小哥，我是说——” 他几乎喜极而泣，在裤缝边胡乱擦了擦手，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就前行几步想要走到张启灵眼前和他一同拿起鬼玺。 一边向前走，吴天真一边回头，看向已经把朴老头子等人驱逐走的胖子。 “胖子，快点儿过来，我们可以一起进去了！！” 胖子却没有着急过来。 他缓缓擦干净手上的血，把没子弹的枪摔在冰冷的雪里，嘴里叼着烟冒着白气，把他的表情模糊。 似乎那是个悲痛的神色。 ……但为什么悲痛？ 吴天真猛地意识到不对，他现在离张启灵实在太近，但当他刚想后撤，却突然颈后一痛。 眼前瞬间陷入漆黑，失去意识前，他只看到张启灵垂眸看过来的神色。 那双在寒冷里显得过白的唇微微动了一下： “对不起。” ……妈的张启灵，你他妈刚刚都是骗我的，你他妈一直在骗我！！！！ 吴天真最后的怒吼没办法说出来，张启灵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让他失去意识的躯体不至于摔在地上。 他看向正走过来的胖子。 “别，用不着，胖子我不拦了。”胖子此时还叼着烟，那烟是路边儿的廉价香烟，此时烟草早就烧完，露出一个干瘪的烟屁股，被他嚼了嚼以后猛地吐在地上。 “你要是把我也掐晕，我们俩只能在这冰天雪地直接冻死了。” 胖子很少这么沧桑，他的神色委顿，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张启灵没办法再说什么，他只能默默把手里的吴天真递给胖子。 然后他转身，想要迈开脚步。 “等等！”胖子却不知怎的突然叫住了他。 张启灵身上此时还穿着那身与他似乎格格不入的黄色羽绒服，但他不觉得冷，于是一直没有好好拉拉链。 胖子看了一会儿，把那拉链拉上了，然后他露出一个似乎很豁达的笑。 “……行了，走吧小哥。” “……” 踏入青铜门的一瞬间，是被强大的能量罩包裹的剧痛，张启灵没有变动神色，安静地举起鬼玺。 鬼玺的微光与那青铜门里面的滚滚彩光微微相合，一阵阵巨大的声音响起，那扇巨门在钥匙的力量下慢慢闭合。 一时间，就像是把一切力量收回去般，那些飞雪，那些狂沙，那些海水和诡异生物，都像是被磁铁吸引的铁砂一般飞舞着被卷入门扉，带起极其巨大的气浪。 远远看去，就好像这里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焰火。 胖子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那逐渐被彩光掩埋的身影，脸上紧绷的肌肉像是痉挛一样不停抽搐。 极致的痛苦下，也许每个人都会变得丑陋，丑陋到令人无法直视。 但是人性也就在这丑陋中才能显现出花朵绽放的美。 张启灵没有回头看，但就在青铜门完全封死的那一刹那，他听到了胖子的声音。 那声音几乎破音，撕心裂肺，就好像那个嘶吼的人正试图把自己胸膛腹腔里的心肝肺脾和着一系列骨血都顺着口腔的喊声呕出来。 青铜门里，一切外物都在彩光下湮灭，但是那声音却传进来了，传到了张启灵耳边。 胖子说的是： “小哥，记得回家。” () 第254章 塑造 青铜门里的世界，如同一场最盛大最荒诞最不可名状的梦境。 几乎所有的元素都在其中混杂，几乎所有你能想象的事物都在里面交织，大象也许在下一秒就会融化烧焦变成一只飞鸟，而飞鸟展翅一瞬便会被扭曲的象形文字吞吃，化为滴落的音律。 熟悉的事物，幻想的生灵，甚至传说里的妖魔神鬼，都在其中，随着每一丝能量浮沉。 这里是世界一切思想的汇集点，应该说，是青铜门许愿能力的具象化。 即使是一个最普通生命在最不起眼的一天莫名想到的幻想事物也可以在这里显现，那些禁地的出现只是越来越混乱的青铜门力量倾泻导致的结果。 或者说，造成人类灾难的，恰恰是人类自己的思想。 而就在这这极度的混乱里，世界线如同繁复交杂延伸出的树根一样，静静铺满整个眼底。 时间到底存不存在，在此地得到最深刻的证明。 过去现在和未来，不同时期不同地点的人在同一地出现，就像是在表演滑稽默剧。 一个人的过去已有，但未来也无法改变，若是强行拨动他的未来支脉，只会造成更恶劣的毁灭。 ……换一种说法，就像是无法逆转的命运。 【检测到宿主进入青铜门】 【封印开始，获得当前世界意识（友方）3568盅司能量】 光屏上那一直沉寂无法操作的【仓库1】终于开启，其中缓缓浮现出一枚鬼玺。 第一枚鬼玺被系统封存已久，此时出现，转瞬间便与那第二枚鬼玺合为一体，凝聚成巨大的光幕扑向前方的彩光。 黑色常常在各种传说里被描绘成邪恶一方的力量，但此刻，它却作为盾牌，牢牢挡住了青铜门的侵蚀。 ……这两枚鬼玺，赫然是此方世界意识为自救凝聚出来的强行打开青铜门攻其中心的利刃。 张启灵站立其中，只见眼前彩光黑光交织，如龙凤争斗，互有胜负。 青铜门的封印，最终与青铜门战斗的还是系统和此方世界意识。 而他存在于此的意义…… 张启灵的脚下，一根极其光亮的命运线正如同破开混沌海洋的惊天一刀般，直直插入那一团世界线最中心，像是定海神针矗立于此，让那黑光愈发强盛。 【命运线无法动摇，就如机械必须沿着固定的程序运行】 系统呆板的声音响起，但此时，它不再是于脑海里出现，而是环绕的光点般环绕在周围。 【“张起灵”驻守青铜门，阻挡诡异入侵，是无数有青铜门存在世界中固定的命运线】 【就像一道针对性的杀毒程序，若没有他的存在，就算世界意识这台机器多么强力，都无法抹除病毒】 “……他去哪儿了。” 张启灵空茫地看了虚空的光束一会儿，轻轻开口。 【这个世界由于青铜门和世界意识争斗过于剧烈，导致本应有的张起灵并未正常出现】 【但宿主原生世界里，根本没有青铜门的存在】 【重新组合，这是系统根据数据计算后得出的最优解】 【宿主并不是替代品，而是走回了本应属于你的命运线】 系统在青铜门里，似乎一下子有了更多的情绪波动，虽然声音依旧古板，但是语句里的含义却不再那么公事公办。 也许是世界意识的纵容让它能够大胆发挥，也可能这只是过于高超的科技赋予人工智能的更细致的程序运行。 但很快，系统用新的发言证明了它终究只是一个有着精密计算能力的智能造物。 【宿主与这个世界完全融合，才能真正点亮属于“张启灵”的命运线，填充世界的不足，助力世界意识清除青铜门】 【青铜门本想通过潜移默化引导张家，用恶意让宿主对这个世界失去认同感，但其他碳基生物的善意终究让它的妄想化为泡沫】 【宿主之前对自身存在有所迷茫，因此系统在宿主第一次进青铜门后清除了宿主的记忆，试图让宿主以新的心态看待周围的碳基生物】 【宿主应该现在已经清楚，周围的一切都因你而起，不因为所谓扮演】 【但为什么，宿主的融合度依旧没有达到百分之百】 那融合度进度条，现在看上去，依旧是处于90的位置，没有丝毫动弹。 而因此，张启灵脚下那道命运线，最底部的位置，仍然有着若隐若现的一点虚幻，像是镜花水月般迷离。 系统不懂，因为它终究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物体，它的计算就算多么精密，也算不到人心。 但张启灵此时却仿佛眼前一层迷雾消散，陡然间看清了一切。 解连环棺材上那一行熟悉的刻字似乎正浮现在眼前，而黑眼镜总是显得莫名熟稔的态度也变得清楚。 ……是这样啊。 底部虚幻的命运线，几乎已经把答案摆在了眼前—— 无根浮萍，哪里可能变为归巢倦鸟？ 眼前的争斗更加激烈，黑光暗淡不少，彩光却越发凶恶，张启灵似乎已经听到了耳边传来类似玻璃破裂的细碎声响。 “……你能让我回到过去吗。” 这句话本应是个疑问句，但是张启灵的语气里却带着笃定。 他知道，系统做得到。 【在世界意识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做到，但是这样必须消耗掉宿主在原生世界存在时的蓄能】 【一段命运线的出现必然消耗掉另一段命运线，若宿主想要植根在此世界，即使之后青铜门消散，您也无法归去】 【而若您在塑造新命运线的最后依旧没有达到100融合度，将被视为塑造失败，现在的您会被抹消】 ……现在的自己被抹消，而不是整个存在被抹消吗？ 张启灵没办法从那些过去的痕迹上猜到自己是否获得成功，但他却不知怎的产生了一丝丝喜悦。 ……至少，就算他失败了，也不会被他们遗忘。 系统发出了最后的确定： 【您确定要开始吗】 ……这实在是一条没有意义的确定，张启灵做的决定早就在时光的冲刷后到达他的面前，彰示了不变的心意。 最后的最后，他只有一个问题： “如果我成功了。” 张启灵垂了垂眸，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他们要等多久。” 【两年】系统的声音平静无波【世界意识清除青铜门需要两年，这已经是最短的时限】 张启灵没有再说话。 眼前出现一道泡沫般的门，他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入。 灵魂凝聚成明珠，穿过无尽时间长河飞落。 在昏睡过去前，他听到系统的古板声线。 【现有肉体无法承受灵魂力量，将宿主灵魂封闭，启动待机模式，时限十六年】 【祝宿主成功】 () 第255章 白玛 3022年11月22日，雪山深处的白玛有了一个孩子。 孩子的父亲姓张，来自于一个神秘莫测的家族。那家族实行严苛的族内通婚制度，严禁一切混淆血脉的行为。 但人有情感，难以被制度完全磨灭。 为了瞒住族内监管者，她的爱人孤身进入凶地，只留一只手臂被族人带出，死无全尸。 张家搜捕，亲人逼迫，她本想放弃对抗，但这个孩子来了。 带着这上天赐予的珍宝，她避开所有人，独自搬到了雪山深处，靠着一点儿薄田和牲畜度过漫长的日子。 ……孩子长大后，该怎么跟他解释没有父亲的事情呢？ 白玛守着幼小的孩子，本空虚的心一点点被填满，又感受到了难得的幸福和喜悦。 因着这个孩子，原本寂寥的白雪都变得轻柔可爱，原本寒冷的小屋都升起一丝温暖，白玛振奋精神，一点儿一点改造自己的小屋，建成了一个新的家。 这个孩子是她最大的幸运，因此她左思右想，给他起了一个名字—— 诺布。 寓意宝贝。 “小诺布，”她开心地笑了起来，被寒风吹的有些粗糙的面颊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快快长大吧，好好长大吧……” ……也许男孩子长大后会不喜欢“诺布”这个过于可爱的名字吧。 白玛有时会有点儿苦恼地想着，但是这终究是幸福的苦恼，如果孩子不喜欢，长大以后可以重新改一个大名，诺布就当作小名。 可是她的孩子没有对名字提出意见。 准确点儿来说，她小心呵护着长大的孩子却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傀儡，目光空茫地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好像他根本不是一个真正活着的人。 她的孩子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的欲望，没有自己的情感，没有自己的灵魂。 她的孩子怎么了？ 他会说话，但是却不用来表达自己的诉求；他会进食，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就好像他的存在一如这山，这雪，这静默的天空，显示出一种无法被撼动的寂静。 她的诺布像是一块儿石头。 而等这个孩子长得大了一点儿，他开始有了自我的行动。 他开始疯狂地折磨自己，他进行种种残忍至极的锻炼方法，每每浑身是伤地回来，淋漓一地的鲜血像是一柄柄尖刀刺痛白玛的心。 “诺布，我的诺布，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白玛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拿起白布包扎，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砸下来，浸湿的白布的边缘。 但即使如此，她的孩子表情依旧是空白的，那双眼睛虽然睁着，但从其中却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倒影，就好像他没办法捕捉到这个世界的丝毫美好。 白玛在寂静的深夜抱着孩子，看着他依旧无任何波动的睡颜，有时会想，难道这当真是她当初背离族群的惩罚吗？ 如果这是惩罚，未免对她的诺布太过残酷，她的孩子应该获得融入世界的权利。 高原上生长出来的花美丽又坚韧，不会被任何风吹雨打摧毁，白玛也一样。 她带着孩子走遍这小小的雪山夹缝，带他轻轻抚摸一只雪兔的皮毛，带他触碰冰凉的雪和刚刚冒头的小草。 这也许就是母亲，她不仅要赋予孩子肉体的生命，还要给予孩子丰裕的灵魂。 在她的努力下，她的孩子有了一丝丝改变。 白玛常常会问诺布，诺布想要什么呀？ 她想要勾起孩子的想法，这话一遍又一遍地问下去，逐渐变成了一种奇怪的习惯。 她做饭的时候会问诺布：“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她驱赶牲畜的时候会问：“诺布想要来尝试一下吗？” 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时她也会问：“诺布今天晚上想听什么故事呢？” 诺布从来没有回应过。 但就在他十二岁那年，面对同样的问题，他终于开了口： “阿妈，”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比，像是一成不变的吹过山谷的风，但却让白玛一瞬间泪流满面喜极而泣，“我想要一把刀。” ……一把刀，一把锋利的，用于攻击的刀。这是多么不符合正常孩子的语言，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的孩子终于产生了自己的诉求，这是属于他自己的欲望，是属于他自己的想法，这也许是石头开裂的第一条裂缝，这是她孩子灵魂苏醒的证明。 但白玛没办法拿到一把像样的刀，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走下过雪山，她的长相没有多少改变，她不知道搜捕她的人是否还在，她不敢给年幼的孩子带来那么大的危险。 好在山谷里坚硬的寒石有很多。 她精心挑选了一块儿最适合的，开始漫长的打刀之路。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就在诺布十三岁的时候，雪山之外突然出现一阵莫名的震动。 即使隔着层层的山峦，白玛依旧能看到那巨大的青铜门，就如同遮天蔽日的怪物向着这个世界伸出了爪牙。 而就在看到那门扉的一刹那，诺布本来暗淡空白的眼神猛地爆发出一丝波动。 他说他要下山。 白玛怎么能阻拦自己终于产生情感波动的孩子，她怎么敢阻拦自己终于想要去做一件事情的孩子？ 诺布拒绝了白玛的陪伴，他在一个寒冷的清晨离开，很久很久没有再回来。 () 第256章 母亲 诺布离开的第二年春天，雪山深处那偶尔飘起炊烟的小木屋在熊熊火焰中倒塌了。 火苗舔砥着刚刚微露绿意的山壁，又在一丝丝寒冷的冰水下颓唐下来，只留下一地残灰。 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也许是因为白玛下山为那柄刚打好的寒石刀寻了一条柔软的红布做绑手，也许是青铜门巨大的声响吸引来了太多的注意，也或许这都是命运的安排，是无法抗衡的终局。 她刚刚讨布回到家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把好不容易和山脚人家交换得来的好布缠在刀柄上。 寒石虽利，触手却寒凉，有了这绑手，她的诺布才不会被寒气伤到。 寒刀被仔细地放在石匣子里，等着她亲爱的孩子有朝一日归来。 但此时，白玛平躺在地上，眼睛却只能看到头顶一抹蔚蓝到刺眼的天空。 天空无云，几乎像是一面剔透的镜子，照亮了下方的一切。 张家追寻青铜门多年，这小小的家园终究是在一波又一波的张家人搜寻中暴露了。 白玛感受到了寒冷，冬天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消散，掺杂了冰碴的泥土生硬地硌在背后，如同利刃遍布。 头颅微微颤动一下，她想再看一眼小屋的方向，她想再看一眼那把缠上红布的刀，那柄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刀。 但她动不了，耳边只忽远忽近地传来火烧灼时的噼啪声，带着木头燃烧特有的香气一缕一缕萦绕过来。 像是一场点着催眠香的美梦。 她突然意识到，她也许等不到她归来的孩子。 但在这种时刻，她却忍不住挤出一个含着泪的喜悦的笑—— 诺布离开了，真的太好了。 如果诺布的无悲无喜是天神对她叛离亲族的惩罚，那么至少，在最后时刻，天神仁慈的眼还是向她投来一瞥。 鲜血的气息冲淡了木质燃烧的香气，汩汩流出的鲜血将身下的冻土温暖，却又很快在寒风的吹拂下结为曼珠沙华般的血晶。 白玛的眼前越来越暗，但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几乎直达灵魂深处的震响—— 那矗立在远处长达一年，几乎与茫茫雪山融为一体的青铜巨门，竟在此刻缓缓拉开一条缝隙，那里面隐约显露的彩光，就好像诱惑人们吐露心声的魔鬼。 白玛看到了它。 —— 青铜门内包含着众生的命运线，那么它是否能看到自己的结局呢？ 算尽天命，唯自身难测。也许正因如此，当它看到弱小到极致的诺布时，能够提前扼杀宿命的诱惑吸引了它。 它缓缓张开了门扉，即使只是一条缝隙，但这足以引导诺布走向死亡。 而那个跋涉许久，浑身衣服尽皆破烂，披散凌乱长发的孩子，却只是紧紧握着一根尖利的兽骨，抬起头来。 诺布的嘴唇布满冻裂的血口，缓缓溢出的血凝成血珠，摇摇欲坠地点缀在那里。 他苍白到极致的脸掩藏在过于长的黑发下，但那双隐约露出的眸子却透着仿佛黑洞般无情无感的死寂，看上去甚至比面前的青铜门更像是一个冷酷的造物。 而就在这一秒间，仿佛一点微弱而摇曳的火光在那双漆黑瞳眸里亮起，一瞬间赋予了这块儿石头一丝生机。 张启灵的灵魂提前苏醒了。 随灵魂一同封禁的血脉再度于身体里激烈流淌，带着麒麟的怒吼一齐外扩，骨骼折断般的噼啪声接连不断，张启灵微微抬手，看到了那一双熟悉的手指。 他今年只有十四岁，身体虽然经过惨烈的锻炼，依旧无法承担灵魂的重负。 本就在寒风里干枯的皮肤于力量的冲撞下裂开一道道细细的血口，这具脆弱的身体刹那间碎裂如同一个被摔在地上的陶瓷娃娃。 十六岁才会被解开的封印，终究在母亲的陪伴下提前到来。 青铜门似乎感受到威胁，于风雪中消散，如同一幅褪色的水墨画。 【太过提前的解封会对宿主造成无法逆转的身体伤害，系统建议重新封印灵魂】 系统平板无波的声音多年之后再次响起，但它的话却并没有被张启灵听到。 仿佛一场太长的梦突然破碎，张启灵一瞬间迷失在这苍白的世界里，他空茫地看向天空，一时不知道何去何从。 而一道温柔的女声在此时响起，更准确点儿来说，也许是响在他的灵魂里。 那是一曲常见的童谣，在无数孩子的睡床边响起，唱它的人显然对此并不熟悉，但偶尔磕巴的歌词中显露的却是无法被掩埋的爱意。 诺布虽然在白玛的教导下学会了如何活下去，但他终究不知道怎么才能好好照顾自己。 此时他渗血的嘴角微微颤动，长久没有使用的嗓子里发出了嘶哑难听的声音，那声音极轻，像是一下子就会被吹散。 但却直直打断了系统的絮语。 “……我要去见她。” 张启灵，诺布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的双眸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明亮过，亮得像是天边最耀眼的启明星，一点一滴充满了希望的光。 系统还能说什么呢。 【……已为宿主检测出离家最近的路线，按照宿主此时的身体素质，压缩休眠时间的话需花费29天】 ……29天，对比诺布艰难行进过来花费的时间并不算漫长。 张启灵迈开了脚步。 他像是以往无数次走在了风雪里，身体未曾被丝毫包扎，一滴滴炙热的血顺着伤口砸下去，很快，被血浸湿的碎布就结冰，把伤口也一并冻住。 这并不会让他死，但彻骨的寒意无法避免。 可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却像是有一缕热火在温暖着他的灵魂。 他终于有了母亲。 () 第257章 岁月 张启灵很快回到了家。 雪山深处的气息还是那么寒冷，即使春天的到来也没有为这里提升多少温度。 也因此，张启灵看到白玛时，她的面容还是那么完好，除了惨白如冰雪的脸色以外，一切都似乎没有发生变化。 就好像现在躺在地上的母亲，随时还能够微笑着站起来，笑意盈盈地唱起一曲摇篮。 诺布的灵魂被封禁太久，以至于张启灵醒来的时候，甚至无法太过清晰地想起来母亲的模样，只有那温柔至极的声音，一直在心中陪伴，不曾离开。 现在是他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清母亲的脸，是他第一次深刻地铭记母亲的面容。 当他犹豫着试图握住母亲的手时，才发现那双手已经冰寒，如同一块儿硬邦邦的石头，没有一丝温度。 然后他仿佛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跪在了母亲身边，血液渗入地下。 白玛是笑着的。 她在最后的时刻里，却不知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露出来一个由衷的喜悦表情。 一道耀眼的反光掠过，是白玛的身旁躺着一柄雪白的长刀。 那长刀线条柔和，每一寸弧度都显得温柔，阳光打在那刀锋之上，明亮得如同白玛一般。 张启灵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愿望。 他颤了颤嘴角，没能发出一句话语，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一股巨大的痛苦携着迷茫击中了他。 然后他缓缓俯下身体，抱住了白玛的身体。 “阿妈……” 破碎的声线里，白玛的诺布学会了流泪。 —— 张启灵将白玛好好埋葬在雪山深处的一片常常能照到阳光的地方。 那柄雪白的刀被他仔仔细细绑在身后，如同背上了一道极其沉重的大山。系统分明观察到，在那一瞬间，张启灵一直如剑般挺直的脊背有了一丝颤抖，就像是利刃的刀锋折断般触目惊心。 但他终究没有被折断。 【袭击的张家人已经死于青铜门】 系统终究是超越幻想的造物，它真正所处的时间难以界定，也许是因为未来的它已经在青铜门中与那力量融合，它现在可以稍微感知门内的情况。 它的语言此时听着格外冷酷。 【宿主重新塑造命运线的过程需要维护已经确定的未来】 【在未来初遇吴天真前，宿主的存在感为零】 【因此，在这段儿时间里，宿主不能留下自己太多痕迹，也不能干扰其他碳基生物的命运线】 张启灵没有说话。 他靠在白玛的墓碑后，背着刀，像是又回到了一块儿石头的状态。 那柄雪白的刀，不知为何毫无利器的寒冷，相反的，它很温暖。 闭上眼的时候，张启灵有时甚至会恍然从这温暖里感受到来自白玛的温度。 灵魂苏醒后，他在这狭小的山谷，依偎着墓碑，一动不动地生生度过了17天。 他本可以就在这里陪着母亲度过漫长的岁月，但也许是他波动的力量导致了青铜门的不稳定性，那门中溢出的力量，显而易见地增多。 当张启灵在本平静的山谷中徒手掰断了一只怪鸟的脖子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已经开始影响世界线的正常运转。 ……他没有办法一直留在这里。 于是在一个明媚的天气里，他静静地，仔细地擦干净墓碑上的一层薄雪。 他与母亲告别。 —— 毫无存在感地生存，对张启灵来说并不算太难。 为了扼制青铜门力量的逸散，他背着刀，一遍又一遍行走在深山大谷，激流险滩中。 外界的势力碾压和熊熊战火时而激烈时而停歇，张启灵提着一盏灯火穿行在黑暗里，却只能勉强为逃难摔倒的小女孩递上一点儿药草。 【警告！宿主正试图插手他人命运线】 于是张启灵不再走入人群。 漫长的时光，他游走在漆黑腐朽的禁地里，追逐着青铜门的力量一路前行，他逐渐习惯默不作声地杀死一只又一只不该出现的诡异，淋漓的鲜血洒在地上，分不清属于谁。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不肯动用那把雪白的利刃。 发丘指和纯粹的身体力量终究无法很好挡住每一次攻击，张启灵安静地躲在不会被人看到的地方包扎伤口，身后温暖的刀隐约传来悲鸣般的颤抖。 ……也许是悲伤于自己锋芒不出，宝刀蒙尘。 张启灵解下它，抱着刀靠在凄冷的崖壁之上，眼前圆月高悬，似乎是一个团圆夜。 他开始缓缓回忆自己与吴天真和胖子结识的短短一年。 一年不长，但发生的事情却很多，张启灵已经苏醒了六十二年，那些情节一点一点变得模糊不堪，像是被裁得一节一节的录像带，只能断断续续地从脑海里冒出几个片段。 但即使只是几个片段也好，足够让他回忆着度过每一个漫长的深夜。 他在探索禁地的过程中免不了遇到一直在各处游荡的黑眼镜。此时的黑眼镜锋芒尚在，比起初识时候少了不少圆滑和浪荡，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尚存热血的年轻人。 但诅咒已在，黑眼镜以一层薄薄黑布遮眼，痛苦和挣扎如镣铐环绕在周身。 他此时完全不是张启灵的对手，但是张启灵并未与他有过多接触。 他们就好像在禁地里偶然相遇的陌路人，只是危机时刻简单配合，然后便各自分开，未曾有一丝留恋。 几十年间，他们遇到过三四次，但却自始至终没有一次语言交流。 然后张启灵在一处禁地找到了那第二枚鬼玺。 此时鬼玺已经缺角，但勉强还能打开青铜门，他在这残缺鬼玺的力量下一次又一次进入青铜门扼制那溢出的力量，却又因为鬼玺力量的缺失而被门内力量一次一次清除记忆。 这是他必须走过的路，系统不曾插手，它唯一做的事情，只是把那存放在仓库中的麒麟寒铁刀坠取了出来。 用那锋利的尖端，张启灵缓缓地，一遍又一遍把白玛、吴天真和胖子的名字刻在自己手臂内侧。 他只能做到这些，走出青铜门后，本就褪色的记忆更加残破，就像是再也拼不起来的碎玻璃。 () 第258章 命运 在时间的夹缝中，在世界的阴影里，张启灵就像是一抹幽灵般虚无。 他甚至不再意识到过去了多长时间，长久没有发出声音的嗓子也变得干涩如生锈的铁，稍一摩擦就是一阵刺痛。 但当他缓缓走过残破的街道时，一个时间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3181年，宿主曾要求系统记录下一条相关讯息】 【3182年1月19日10:37，峨眉山禁地，找到解连环】 ……解连环。 说实话，对于现在的张启灵来说，这个名字就好像第一次听说一般陌生。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这样一条消息，但对于现在四处流浪没有归处的张启灵来说，无论去哪里其实都没有关系。 于是他顿了顿，迈开脚步，顺着系统指引的方向慢慢前行而去。 他不清楚自己的出发地在哪里，但一年的时间，刚好够他到达峨眉。 而他到达的时候，正看到一面巨大的青铜门和一个浑身是血生死不知的，倒在门前的人。 这也许就是解连环。 解连环的脉搏还有微弱的跳动，他刚刚从青铜门出来，却幸运地在那力量的冲击下保留了一条性命。 张启灵蹲下，用解连环身上的刀子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他的血曾经只具有镇压邪祟的力量，但此时重塑命运线，他的身体中还带上了针对青铜门污染的净化之力。 一滴滴炽热的鲜血滴入解连环惨白的唇中，像是一股清澈的溪流冲击而入，卷走一切脏污和毒素。 解连环的身体颤动一下，那些喷涌而出的血逐渐凝固在伤口，昭示着他正常生命活动的回归。 而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正看到空茫地靠在旁边的张启灵。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没有感情的雕像，但很快，他看到了张启灵露出的半截儿苍白手臂。 ……那上面的刻痕经过一遍遍的加深重复，形成的疤已经无法褪去，只如同丑陋的蚯蚓般攀附在上面。 一时间让人有一种珍宝有暇，明珠蒙尘的遗憾和惋惜。 解连环刚刚死里逃生，浑身没有力气，说的搞笑一点儿，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根没办法直立起来的面条。 但他却笑了一下，露出一个缓慢但清晰的，笃定的表情。 “……你就是，张启灵。” 太长时间没有和人接触，张启灵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这是在跟他说话，他停顿了很长时间，才缓缓侧过脸。 ……他刚刚才想起来自己的名字。 看着张启灵这副模样，解连环却不知怎的笑的更开心了。 他一张胳膊，跟流氓一样把自己摊平在地上，看着面前那巨大的青铜门一点一点消散。 “……没想到，青铜门里面居然有命运线。每个人的命运居然是固定的，这简直太操蛋了。” 他微笑着说出粗话，语气里却带了抹不去的伤感和悲苦。 张启灵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看了解连环一眼，便又转过头看向远方的树丛，仿佛他在此处的目的就是发呆一般。 但解连环也没指望听到张启灵的安慰，他比他本应该的样子要更加了解张启灵。 于是他继续说： “你猜我刚刚在青铜门里看到什么了？” 他完全没有等张启灵回答的意思，问完话就直接跟上答案：“我看到我进入青铜门，你把我救活，然后我假死跑路把家里的烂摊子和外面的豺狼虎豹全部丢给家里那个才七八岁的小孩儿！” “你说可不可笑，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他妈是被驴踢了脑子才能想出来的剧情吧？” “对了，你知道我刚刚说那小孩儿是谁吗？”解连环说到这里，突然兴奋。 他一个猛子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跨嚓一下又一头栽到地上，差点儿没把他好不容易合上的伤口再砸裂。 他龇牙咧嘴地嚎了几声，还是忍不住炫耀自己家的小孩儿：“他叫解雨臣，你不知道多乖巧多可爱，可惜我光脑砸了没办法给你看照片……” 张启灵听到惨叫，瞥了他一眼，看上去还是像一块儿木头，没有丝毫搀扶的欲望。 “哎，你别看你现在这样毫无兴趣，”解连环被他这冷淡的模样打击到了，他又躺下，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你以后可是跟我家小孩儿关系挺不错的，那叫什么，债主和欠债的那样亲密的关系。” “你还会有一些更亲密的朋友，哎，那时候你可跟现在大不一样喽～” 解连环并不知道青铜门和世界意识的争斗，他也不知道张启灵做下的决定，他一心以为张启灵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强大的长生者，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猝不及防地被几个温暖的人拉下神坛。 “看到未来真不错啊……”他感慨道。 然后他不再说话，像是突然失去了语言功能般，让这片区域变得极其寂静。 ……看到命运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只能看，却不能有丝毫改变的命运，就算知道也只是一场清醒的噩梦而已。 解连环在青铜门里看到了自己的死。 他本该在青铜门里死去，但张启灵出现的一瞬间，强大的力量对冲让他的命运线发生了偏离。 他活下来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的命运线改变了，可其他所有人的命运线都没有变动，也因此，在其他人的命运中，他解连环，基本已经和死没有区别了。 解连环在青铜门里想象自己回家后的未来，但结局却一个比一个凄惨。 若他安安静静死了，解雨臣早早当家，虽然艰难，但也能好好长大支撑家族。 可他现在没死，若是好端端回去，只能凭空扰乱所有亲近之人的命运，让他们本规划得一片光明的未来变得像地狱一样混乱。 他在模拟里看到了解雨臣的死，看到了家族的覆灭，看了一遍又一遍，以至于天不怕地不怕的解连环终究还是放弃了。 ……“解连环”，今天就当是真正死去了吧。 他没办法用解雨臣的命运去赌。 他没有跟张启灵详细的说这一些心理活动，他也不可能责怪拯救他的张启灵给他留下这凄凉的结局。 但当他拖着身体布置那假死场景时，一直呆呆的张启灵终于看了过来。 “……值得吗。”那声音很粗糙，解连环一时间甚至没有听清。 他顿了一下动作，很快又恢复过来，笑道：“值不值得又能怎么样呢？” “命运，啊，命运啊，”他叹息一声，“可能是我前半辈子一直说不信命，现在终于被制裁了，哎，命运面前谁都没有办法喽～” 他停下，看着张启灵走过来，定定看了一会儿后在棺材上留下一串刻字，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带上一丝悲凉。 “就算是你，难道能阻拦命运吗？” () 第259章 寒刀 送别了解连环，张启灵又回归了一成不变的孤独之中。 此时随着时间的临近，青铜门的不稳定越来越小，不知道是胜利的曙光还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张启灵没有深究的好奇心，他只是静静地走过旷野，走过山川，在一个昏暗的傍晚走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只有一个揽客旗帜的小小古董店。 古董店的老板很年轻，是个高高瘦瘦的小姑娘，她看着这个浑身笼罩在黑布里的人影，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但当她刚想拎起柜台底下的棍子时，却看到黑布底下伸出来一只手。 那只手修长，在黑布的衬托下显得异乎常人得白，而那上面正托着一只黑色的印子。 “……寄存。”那神秘人轻轻说道，他慢慢把印子放在柜台之上，然后未等老板反应已经悄然离去，就像是随风而来的不知名旅客。 等老板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忘了收钱。 她嘀嘀咕咕地拿起印子，只见那上面全是鬼头，看着格外恐怖，好在那一方缺口破坏了那种压抑感，让它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粗糙的艺术品。 天不知何时完全黑下来，那个神秘人就好像是一抹随着黑暗一同到来的鬼影。 小姑娘打了个寒战，但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她还是把印子好好放在了架子最里面的匣子里。 关上匣子，那上面慈善居几个字在鎏金的漆下发光。 —— 320216，一切回到了最开头的位置。 张启灵穿行在狂暴的风雪里，来到了长白山。 站在高高的山体之后，他能看到远远的，一个人影正带着光脑快乐地从长白山入口跑了进来。 【那个碳基生物就是吴天真】系统说。 吴天真是他手上的一道疤痕，他感到自己内心被触动，但张启灵已经很难再回想起来什么。 他很努力地想着，茫茫白雪却一点点将他的身体冻僵。 身后的白刀散发出丝缕温暖，唤回了他的意识。 系统此时的声音难得带了一丝悲伤。 【宿主当前融合度99，没有达到重新塑造命运线的要求】 【就算系统尽力争取，也只剩下10天】 ……10天，基本可以宣告任务失败的短暂时限。 张启灵却表现得很平静，他在漫长的流浪里已经几乎走过每一处土地，但是他最终与这个世界还是没办法相融。 【在最后的时间里，宿主要去和那两个碳基生物相认吗】 系统说道，这也许是它能分析出来最温和的告别方式。 但张启灵却拒绝了。 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慢慢抚摸了一下白刀的刀柄，那光滑的玉石质感透出温润。 在最后的时间里，他想去看一看母亲。 —— 白玛的墓碑还好好地立在那里，经过漫长的岁月侵蚀，本棱角分明的边缘变得圆润，一枚雪正躺在那弧度上，像是开了一朵小白花。 张启灵当了回黑户，打劫了一辆车回家。系统想到这是宿主刚刚到这个世界发生过的事，但它说出来的时候，张启灵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雪山里一切都好像没有变化，只有那被烧毁的小木屋被积雪掩埋，上面隐约支出几根固定的石块儿。 ……张启灵多年前赶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过多注意那间屋子。 他只想在墓碑前一直陪伴着母亲，那块儿冰冷的碑石吸引了他全部心神。 但现在，他想重新修整一下小木屋了。 在死亡到来前，张启灵想要再看一眼曾经的家。 系统没有再提出任何意见，它只是沉默地显现在那里，光屏上展示着一个赤红的数字。 【00:12:23】 距离张启灵被抹消，只剩下了十二分钟。但是这些时间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认真地捧起掩盖的雪，露出下面的一片狼藉。时间腐朽摧毁了所有木质结构，而这也就显得那些留下来的石质显得更加突出。 ……在层层碎屑下，掩藏着一个狭长的石头匣子。 那匣子在房屋垮塌下被砸坏，此时半露不露地显出一条缝隙，但它终究挺住了，因此里面的东西还是完好的。 透过那缝隙，张启灵看到了一缕已经褪色残破的布条，显出半白半红的色泽。 而那布条，此时正勉勉强强绑在一个寒石刀柄上。 ……这是一把寒石刀，准确点儿来说—— 张启灵缓缓弯腰捧起了那柄刀，没了布条的保护后，那刀在手里显得寒冷刺骨。 ……这才是母亲为他打造的刀。 青铜门虽然力量混乱，威胁世界，但是它终究具有许愿的力量。 而许愿，多是美好的。 当白玛即将死去，当她意识到自己与孩子的别离近在眼前，她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如果我能等到诺布回来，如果我能坚持到把刀送给他，如果—— 如果我能一直保护他，陪伴他…… 就好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愿望？她在最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她的肉体死去了，但她的灵魂，却在青铜门力量中凝聚和重塑。 张启灵意识到眼前有光芒闪烁，他意识到这光芒来自于陪伴他度过漫长几百年的白刀。 那白刀在他手里依旧那么温暖，张启灵仿佛明白了什么，但他的心里一片空白，他只能紧紧抱住刀身。 （你长大了，我的诺布） 母亲的声音一如曾经记忆里那样温柔。 （我好高兴，能陪着你这么多年。） 这声音如此熟悉，张启灵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眼前赤红的倒计时越来越急促，但他已经完全无心去看。 （天神实现了我的愿望，我的诺布有了自己的心。） （但是诺布，不要再伤害自己，不要再封闭自己。） （孩子的每一道伤口，都是在将他的母亲劈成两半。） （诺布，不要责怪自己。） 白玛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而倒计时的声音越来越强烈，张启灵感到了莫名的情感，也许这是慌张，也许这是怯懦，也许这只是过于喜悦。 倒计时归零了。 （我爱你，我的孩子。） 系统的声音同时响起—— 【融合度：100，命运线塑造成功】 【青铜门完全封印，宿主即将回归正常节点】 一切都在破碎，巨大的能量席卷一切，光点的飞舞中，张启灵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他只是茫然又小心地喊了声： “……阿妈？” 没有回音。 他突然意识到，青铜门的溃败，意味着由它产生的愿望产物，都一并消失了。 () 第260章 心痛 自张启灵进入青铜门，已经过去了703天。 那扇巨大的门并没有因为得到了满意的祭品而消失，相反的，它就静静地立在那里，一遍一遍提醒着人们想起那天的恐惧和痛苦。 但它外面突然形成的能量罩却让人不得丝毫靠近，只如从天而降的界碑，昭示着无法被撼动的强势。 吴天真和胖子一开始每天都守在门前，身边儿摞一堆药品物资，看着像是什么发灾难财的小贩，在一群群路过的重新建设房屋的工作人员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但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一个月过去，三个月过去…… 张启灵真得没有出来。 那句“不要等了”，此时想来竟依稀像是一场平淡至极的永别。吴天真耗尽全部精神去回想那天张启灵的神色，却总觉得那张面容似是被风雪掩盖，看不真切，像是即将飞散而去的流沙。 ……可是他不相信。 说不清他到底不相信的是什么，但他就是不相信，他不相信张启灵的话，他不相信什么命运，他不相信什么青铜门的巨大恐怖。 吴天真虽然看上去任人拿捏，仿佛谁都能踩他两脚，但此时面对这世间最可怖的诡异，他却莫名从心底涌上来一股子几乎把他整个人撕裂的偏执和疯狂。 ……如果他有力量，也许他会选择直接把这该死的门，这该死的防护罩都炸了也说不定。 但他没有。 而且，这里是无数人的家园，经不起任何破坏。 他除了等，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去改变这个令人窒息的局面。 人类是最容易适应现状的生物，很快，周围的街道又恢复了人来人往的热闹，那些人就好像无视了巨大的青铜门一样，迅速回归普通的生活，偶尔朝着一身狼狈的两人投来奇异的视线。 他们耗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不论是精神和身体都再也扛不住。 胖子赤条条一个，倒也不管什么。 只吴天真，他的亲人来劝，他的朋友来拉，他尘世的所有羁绊在这一瞬间仿佛突然全部都活了过来，试图从这扇门前面唤醒他的魂魄。 直到后来，连胖子都开始劝他。 胖子看着眼前兄弟惨白的脸色，凌乱的胡茬和青紫的眼下，注意到短短三个月吴天真已经瘦了一大圈儿，叹息的声音忍不住带上了沙哑： “……走吧，天真。” “休息一下再来，别老撑着。” 吴天真缓缓看了他一眼，转头的动作卡顿得像是老旧生锈的机器，他嗫喏了一下唇，没说什么。 但他也没走。 他们于是又在青铜门前等了14天，直到吴天真一蒙头砸了下去。 在医院里，一切都发白，洗得发白的床单和褥子盖在身上带着暖意，但不知怎的，总让人想起那天的大雪。 醒了以后，吴天真躺在床上，侧头的时候看到了旁边一脸沉郁憔悴的张海客。 张海客总是会到青铜门前，但族长的突然消失也让他在族内承受了不少压力，他不得不为了捍卫张启灵的地位把大量时间耗在那个压抑的族群。 如果可以，也许他更想像吴天真一样在青铜门前一直站到昏厥。 “胖子在隔壁，我和解雨臣刚刚去看过了他，现在青铜门前面是宋书宁。”张海客说，顺手从旁边的小桌上拿了个苹果吃。 吴天真注意到那苹果个大皮薄，一看就质量极好，猜到应该是富豪小花买的。 他直勾勾盯着张海客吃了一个他的慰问品，看着却丝毫没有给他递一个的意思，再一次明确了自己不喜欢任何一个张家人的心意。 但他也知道，张海客根本不是那种爱屋及乌的人，这次来大概率是有事要说。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他听张海客讲了一个漫长恶心如同老太太裹脚布一样的故事。 这裹脚布一样的故事缓缓化作一条安静勒紧的绫缎，缠在他的脖子上，吴天真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快要被勒死了。 耳边肆虐的风声一时间清晰起来，他好像又被丢到了那冰天雪地里。而他面前的张启灵回头看过一眼，侧脸苍白显得无血色。 （我进去，青铜门就会关闭。） ……怎么会有一个人，他活着的一生都被控制，都被当做祭品，都被虎视眈眈，都得不到善意？ 吴天真的眼圈儿红得可怕，看着几乎像是在那两个洞口泼上了一层红油漆，呼呼风声从眼眶里传出来，吹着那红油漆触目惊心地顺着脸颊流淌。 可张海客晃眼一看，吴天真分明并没有流泪。 有些情感，也许是泪水也无法表达出来的，那些破碎的水滴仿佛已经在吴天真炽热烧灼的内心被全部蒸发掉了，以至于他的眼眶此时只觉得生涩刺痛。 吴天真突然意识到，如果张启灵不好好地出来，他耳边的风雪声永远也不会停息了。 —— 出院以后，吴天真不再日日枯守在青铜门前。 他就好像在那些消毒水气息和那些一滴一滴砸下来的吊瓶药液里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睁大的眼睛里透着一抹灼灼烧起的，过于耀眼以至于让人怀疑是回光返照的光。 “胖子，”他说，声音很平淡，“我们到处走走吧。” “小哥在遇到我们前都去过哪里，我想亲眼看一遍。” () 第261章 从时光里归来 胖子早一步醒来，已经听过那个故事，他没有犹豫的理由。 虽然心中压抑至极，但他还是在听到吴天真提议以后瞬间挤出一个潇洒的笑容，那已经瘦削很多的脸颊上少了横肉，看着倒真有点儿江湖浪荡客的模样。 “好！”他揽住吴天真的肩膀，“我们就到处找找小哥儿的痕迹，别说，咱们家小哥这么牛逼，又不知道活了多久，指不定那历史书上那个王侯将相就是他呢哈哈哈！” “然后等小哥儿出来，我们一摆——” “嚯！没想到吧小哥，这些都是你曾经打下来的江山！” 于是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了。 张海客和解雨臣都有家族要管，只是在听到这些时沉默了一会儿，提供了足够的物资。 “……青铜门那里，我会一直守着，”张海客递给他们一个联络器，“如果你们——”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吴天真看着他，甚至几次以为张海客会提出来和他们一起走。 但张海客终究还是没有提出来。 身后传来下属的声音，是族内那些长老又要开始作妖，张海客张了张嘴，只觉得哑然，仿佛眼前一片死寂的尘灰飘落下来，将他整个掩埋。 最终他只是说：“……一路小心。” 然后吴天真和胖子去找了黑眼镜。 黑眼镜此时依旧浪荡无比，四处乱窜，但是他不知何时和解雨臣真成了长期雇佣关系，行迹也因此有了几分明晰。 “哑巴？”他没骨头般靠在墙上，指间转着一把刀，好像还是万事不萦于心的模样。 可他听到问题后，还是顿了顿。 ……最痛苦的时期，那些禁地黑暗里的擦肩而过，一一浮现在眼前。 但他终究与那哑巴不算熟悉。 黑眼镜没有回应两人的问题，他只是长久沉默后突然痞笑一下：“不知道啊——” “那哑巴之前往哪儿钻，我一个平平无奇的瞎子怎么会知道呢～” 说完这话，他哼着歌儿推门而出，很快不见踪影。 在吴天真跟胖子出发之前，黑眼镜再没出现。 但送别时，解雨臣轻轻递给他们一张纸条。 “那个瞎子给的，他死活不愿意过来，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 虽然言辞冷漠，但解雨臣的语气还是平和柔软的。吴天真接过纸条儿，只见上面用凌乱而有力道的字体写着一个个地点。 他们出发了。 这趟路需要他们一步步丈量过去，在没有明确目的地的时候，一切交通工具的使用都像是在将他们推离那个迷雾里的人。 那些艰险的小道，那些阴湿的洞穴，那些寂静的丛林，都在一枚一枚脚印的显现中被铭记，但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捕捉到那人的一丁点儿痕迹。 张启灵就似乎真的是一片飘落的雪花，在流转的黑白时光里融化消失了。 这没有让两人气馁，只让两人感到深深的痛苦。 ……如果他们一路问来，一路找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张启灵的存在，没有任何一个地点刻印着他的痕迹—— 那么那时的张启灵，该有多么孤独。 这话两人都没有说出口，他们只是自虐一般地继续向前找过去，自虐一般地深入越来越危险的地方。 而终于，在一处偏远至极的山内村落里，他们找到了那一丝痕迹。 破旧土墙上用石子粗糙刻画着的那副肖像画，无论怎么看都能看出绘画者技术不佳，但那双微微侧过来的眼睛，却传神得几乎像是那人正安静地站在眼前。 那种极度的淡漠，只如雷电瞬间击中他们，但吴天真的唇角却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在那极度的淡漠里，分明透出另一种极致的孤独。 “他们说，这是他家太奶奶去世前突然回光返照起来画的，”找来翻译方言的人跟两人解释道，“他们太奶奶没受过什么教育，当时世道乱，颠沛流离到这里安了家，不知怎的一直一直在自己练习画画。” “他们从前都不懂，直到看到这一幕，才意识到可能是太奶奶在画她一直铭记在心的那个人。” 那几个衣衫复古的村里人，长久没见过外人，此时兴奋地双手比划着跟翻译说着那个被他们一代代听着长大的故事。 ……太奶奶也有年轻的时候，她年轻的时候，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在战争里没了家，跟着逃难的大队人一路前行，于时代的洪流里被裹挟着前进，用脏泥故意把全身涂满，每一秒都在恐惧里度过。 但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里，她还是因为长久的饥饿摔倒了。 没有人管她，不踩在她身上已经是善心的表现，小姑娘摔在石头上，满手是血，污泥的恶臭混着血腥气。 她听到了狼的叫声，在两边的丛林里漫起。 “……然后那个人出现了，给她裹上了草药。” ……那个人一身黑衣，但长相清俊，气质清冷，伸出包扎的手都是干净白皙的。 小姑娘呆呆地看着他轻轻握住她满是脏泥的手，脑子里想不出那么多形容词，只是觉得—— “她觉得那个人应该是个大家族的公子哥儿。”翻译已经渐入佳境，看着已经以为这会是个经典爱情故事。 ……但他没有留下很长时间，他就好像突然被什么莫名的力量提醒了什么，于一瞬间的停顿后缓缓放下剩下的药和食物，安静地重新没于黑暗里。 小姑娘最后抬头看去，只看到那摇曳的火光里他微微侧头看过来的一眼。 那么干净，火光在里面摇曳，显得他像是下凡拯救众生的天神。 但又那么孤独。 “……后来她重新起身追赶大部队，但奇怪的是，之前的狼叫逐渐消失，直到她安安稳稳的赶上队伍，也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翻译肉眼可见地失望下来，这在他看来大概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故事，实在没什么意思。 但他挂着笑容转头想讨要报酬的时候，却猛地看到这两个奇怪之人满脸的泪水。 吴天真和胖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眼泪已经诉说了极致的悲伤。胖子一抹脸，结了账，但吴天真却死死盯着那画儿，不知怎的突然感到了一丝奇异的喜悦—— 至少，曾经有人那么深刻地记住了你。 你的存在，并不全都是黑暗无光的算计。 —— 没人去问吴天真和胖子都找到了什么，他们一路前行，每隔半个月就会飞回青铜门前等两天。 时间在这忙碌又平淡的寻找里度过，直到那一天—— 张启灵进入青铜门的第二年整，吴天真和胖子站在门前，看着青铜门那一直禁闭的门扉缓缓张开。 那一瞬间，屏障破碎，巨大的力量横卷过来，一刹那仿佛天地倒转，天在沉底，地在升起，无数破碎的力量光点被吸入门内，挤挤挨挨像极了碎裂的虹光。 但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奇绝的景色。 在那些光点簇拥中，一个人正慢慢地走出来。 他走得真的很慢，就像是长久没有行走过的重病患者一样，每一步都带着微微的停顿。 那身黄色的羽绒服还在他的身上，已经褪色裂口，发白的地方和明黄交织，显得很是搞笑。 张启灵的头发已经很长，遮住半张脸，他微微抬头看过来，发缝间，那双眼睛在光的映衬下犹如漆黑的空洞。 他的嘴唇动了动，干裂的血口中一丝血缓缓流出，又被光席卷开。 他没说出什么话，他看过来的眼神那么麻木和陌生，就仿佛他已经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以至于他在达到目的地后还是在惯性下艰难地迈开脚步。 但他也不必说什么。 吴天真和胖子已经一左一右抱住了他，有力温暖的臂膀一瞬间把他包围，冲力甚至让他踉跄了一下。 他已经虚弱到无法站稳，空茫的视线里，只看到外面的人群和蔚蓝的天空。 但这两个人在哭，他是知道的。 手臂上的刻字在此时又浮现而起，那些剧痛在这时终于显露出它们的目的—— “……吴天真……胖子。” 耳边的声音很难听，和两年前一点儿都不一样，吴天真和胖子顿了一下，只能抱得更紧。 他们已经说不出什么话，巨大的喜悦，失而复得的喜悦淹没了他们。 同时而起的心痛也淹没了他们。 ……短短两年而已，只是两年，他已经如此痛苦。 他们知道，张启灵已经忘记了很多，也已经受到了很多伤害。 但他还活着，他好好回来了。 吴天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话语，他哽咽着，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被撕裂又重新缝上。 “没关系，没关系小哥，没关系……” 他胡乱说了几句，声音越来越大： “……我们回家了。” （正文完） () 第1章 雨村 青铜门消失的时候阵仗很大，狂风席卷，彩光漫天，一瞬间吸引了无数居民的注意。 而在这团团异象中缓缓踏出来的张启灵，也难免被几个人捕捉到。好在他出来的时候足够狼狈，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好地方，以至于人们私下讨论良久，只能发挥想象给他起了些代号。 比如—— “我靠，牛啊！”胖子拿着一份报纸大咧咧地仰躺在地上，也没嫌弃周围一堆灰尘，脏手直接一抹擦掉了额头上的汗珠，“看看，这是啥——《青铜门最牛扫地僧》！” “那边儿刚刚胖爷才看着个《神秘乞丐龙组大佬》，这又来一个牛逼哄哄的称号，真不愧咱们小哥儿，走哪都不简单啊～” 胖子自顾自在那儿发出狂笑声，他刚想拍着旁边儿的家具发泄一下，就被吴天真阻止。 “小声点儿，”吴天真正放下一个巨大的包裹，他直起身揉了揉肩膀，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开始酸痛，“小哥还在车里睡呢，你别一会儿把他吵醒了。” ……青铜门一遭，终究给张启灵带来了伤害。医院研究不出他的身体状况，只能让他出院，只是张启灵肉眼可见地嗜睡起来，一天内几乎没有几个小时是醒着的。 此时他正抱着刀窝在车子后座的一个小角落里，戴着兜帽昏昏沉沉的模样。 “哦哦，”胖子立刻熄了声儿，他小心看了一眼车那边儿，拍拍身上的土也站了起来，“别说，小哥睡起来是真不占地方儿。” ……为了给小张提供充足的睡眠位置，两个人硬是把东西一趟一趟反复开车运了过来，只在最后一趟拉上了张启灵，就为了把整个后座腾给他当床。 但显然张启灵并没有多喜爱这空旷的后座，他看上去还是更喜欢蜷在一起的睡眠姿势。 从屋子里看出去，车子后座一片昏暗，只一点儿白色若隐若现闪着温润的荧光。 那光芒来自张启灵怀里的刀。 白色的刀身如同上好的玉石，触手生温，虽然有极锋利的刀刃，但此时直接被张启灵抱住，却锋芒尽敛，丝毫没有划破他的衣服。 ……这是张启灵从青铜门带出来的刀。 “啧啧啧！”胖子艰难地弯腰举起包里的黑金古刀，此时小黑金终于穿上了从张海客那里得来的漂亮刀鞘，但是却丝毫没感到快乐。 它一阵一阵地嗡动着，那声音听着却没有力气，似乎是陷入了深深的悲伤之中。 “哎，一代新刀换旧刀喽～”胖子扛着刀发出嚣张的嘲笑，然后他装模作样地伸手抚摸了一下黑金的刀柄，“看开点儿，说不定啥时候小哥还能想起你呢？哈哈哈哈哈！” 黑金古刀：…… 一边儿正在院子里到处乱窜的蓝兔子听到黑金古刀被放到桌案上的脆响，蹭的一下冒出了头，两眼发出跃跃欲试的红光—— 它之前没啃动这刀，但是现在，经过两年的成长，它觉得它可以了！ “我去，毛团你离那些东西远点儿！”眼见毛团一步两步跳到了一堆看着光辉无比的盒子旁，吴天真精神一振，连忙跑了过去阻止兔子的大牙。 ……这些玩意儿可都是其他人送过来的贺礼，万一被毛团几口啃坏了—— 吴天真回忆了一下张海客送礼时那过于激动的神色和眼底因劳累而产生的血丝，只觉得这个族长狂热吹捧者可能会徒手把蓝兔子浑身的毛都拔了。 虽然小吴阻止及时，但被蓝兔子撞了一下，那堆本就因为过多而摇摇欲坠的礼盒山还是没控制住一头倒在了地上。 只见最上面一个盒子在地上弹跳了几下，终究没抵挡得住牛顿的力量，心不甘情不愿地敞开了心扉—— 一抹青绿的光一瞬间从那口子里倾泻出来，差点儿没闪瞎吴天真的眼。 那赫然是本来被张启灵无情捏碎的母铃！ 此时那母铃已经被精心修复，不仔细看都看不出裂纹。吴天真想到张海客当初仔细捡走碎片的情景，逐渐变得面无表情。 ……妈的，他就说他不喜欢任何一个想把张启灵拉回去当族长的张家人。 一瞬间，本来心怀感恩的小吴就变得冷酷无情，他眼神死地指了一下那个凄凄惨惨躺在地上的母铃—— “去吧毛团，就决定是你了！” “快把这个晦气玩意儿给我吃了！” 毛团：……合着我就是个把你看不顺眼的东西毁尸灭迹的垃圾桶呗？ 毛团很心动，但毛团拒绝。 那母铃现在还依稀残留着几分鬼玺碎片的味道，就算给蓝兔子八百个胆子它都不敢上去冒犯。 于是它在原地跺了跺后腿，一个极限抖动糊了小吴一头一脸蓝毛，留下一个“爷很高贵”的眼神就跳走，直直奔着黑金古刀而去。 一时间，站在原地的小吴深切地跟即将被嚯嚯的黑金古刀共情了。 “快点儿的吧天真，别玩了！”胖子一个人忙活着搬家，差点儿没累厥过去，“这天儿都快黑了，咱总得在黑天之前让小哥躺上正儿八经的床吧！” 果然，远远看去，这个小小村落的天上已经飘起炊烟。 虽然已经进入科技时代，但在遥远的青山绿水里，依旧有老人更喜欢炊烟萦绕的烟火气。 雨村就是这样一个小村落，也是他们定下来的，能让张启灵好好休养身体的桃源之地。 “来了来了！” 吴天真看着天边的丝缕云带，在落日的映衬下像是海上浮光掠影的鎏金光点，几只飞鸟正啼鸣着展翅而过，振翅的瞬间将那些挤挤挨挨的云气搅碎成缓缓散开的莹点。 ……这里，就是他们新的家了。 () 第2章 恶兔 他们住的位置比较偏僻，前期那些帮忙的张家人又看着凶神恶煞，导致他们刚来的第一晚，并没有多少邻居来拜访。 但村子里淳朴的热情早就按耐不住，眼见这新人家安安稳稳落了户，那些拥挤的“黑社会”又不见踪影，很快，一个又一个的村民就上了门。 吴天真和胖子这会儿还秉持着不到中午不起床的“优良”作息，结果一大清早五六点就被一阵接一阵的敲门声轰醒，从床上窜起来的时候甚至一瞬间以为是那个狗屎青铜门又卷土重来了。 “草了，吓死老子了！”胖子撸起大白汗衫子擦了把脸，心里还是有点儿不安稳，他下床想着去张启灵屋里看看，却正好看到吴天真进去看完出来。 “没事儿，小哥还在。”吴天真脸上挂着厚厚的黑眼圈儿，显而易见地是没睡够。 “奶奶的，胖爷倒要去看看都是些什么狂徒，敢来轰你爷爷的门，我——”胖子骂骂咧咧地走到门口儿，哐当一拉门，那架势就好像马上就能甩膀子开打。 但他看清面前儿状况的一瞬间，那半截儿话就憋住了。 门口的一大批村民喜气洋洋地已经开始互相聊天，此时看到终于开了门，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挤上来。 “来来来，拿着！”一个胖大婶笑容满面，外大褂上还带着油烟气，她一把把手里薅着的一把青菜怼到胖子怀里，丝毫不见外地就直接进门，看那样子几乎已经反客为主。 随着她的动作，那一大批人就好像听到发令枪的运动员一样，手里乱七八糟的南瓜胡萝卜蹭蹭往俩人手里摞，没一会儿就塞了一大堆。 “我靠！”吴天真鼻子前面怼着一把辣椒，丝丝辣味儿顺着鼻孔就进来，让他忍不住露出一个扭曲的神色。 他压低声音跟胖子说话，语气里带着惊恐：“……什么情况，我们是突然被社交恐怖分子包围了吗？” 胖子没来得及回话，他“卧槽”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回屋子，当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挤到人群最前面时，那些过于自来熟的村民已经逛完了他们俩的卧室，跃跃欲试地要伸手拉开小张的门儿了！ “拉不得拉不得！”胖子一个激灵挡了上去，他宽阔的背一抵上，那门立刻严严实实被遮住，“大哥大嫂儿们，这门真拉不得，咱要不到院子喝点儿小酒聊着？” 胖子这一紧张，浑身那本消减下去的横肉马上卷土重来，一下子又显出几分吓人，那些村民瞬间被唬住，乍一眼看过去现在这一幕跟嚣张小混混威胁良好村民一样。 看情况不对，吴天真连忙走过去，试图好好解释里面是病人，需要休养。却在这时，待在院子的毛团被声音吵醒，从窝里缓缓爬了出来。 毛团：开始了，猎杀时刻！！！ “卧槽，你别！！”吴天真的脑子极速运转间已经从毛团越来越亮的眼珠子里面看透了什么，他徒劳的想要阻止—— 但很显然，宠随主人，他拦不住主人，当然也拦不住宠物。 一只发疯的蓝兔子能有多嚣张在此时表现得淋漓尽致，吴天真几乎只听到毛团猖狂的叽叽声，然后眼前就只剩下一抹蓝影。 转眼间，村民们拿来的东西就全进了毛团的肚子，甚至连他们的外套和鞋子都没保住，被毛团的钢铁牙齿啃了好几口下来。 屋子里立刻变成了“欢乐”的海洋，一群人挤在一起，你推我我推你，开始在骂骂咧咧中进行“高兴”的抓兔子团建活动。 吴天真和胖子猝不及防被大婶四处挥舞的锅铲打了好几下脑袋壳儿，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包围圈儿，只能远远看着蓝兔子三进三出极尽身法。 “……胖子，我觉得这场面已经控制不住了。”吴天真一脸呆滞，一巴掌糊在脸上，特别后悔没有拿链子给兔子拴上。 胖子叹了口气，从地上拾了根儿黄瓜擦擦啃了一口。 然后只听“咯吱”一声，那扇一直禁闭的门突然微微开了一半儿。 一只苍白的手臂从门内伸出了，精准抓住了左右弹跳的蓝兔子。 张启灵只在白色里衣外面披了件外套，此时看着单薄得很，但仔细看去，依旧能辨认隐约的肌肉轮廓。他微微侧身，过于白皙的脸色衬着那微微发青的眼下格外惊心动魄，显出令人生畏的静谧感。 吵闹的场景一瞬间静止下来，就好像将滚烫的火炭投进一池冰水。 “小哥，你醒了！”胖子看还是把人吵醒了，有点儿愧疚，“怎么样，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早饭？” 听到这话，张启灵空茫的神色稍稍变了一点儿，他缓缓看过来，似是仔细辨认了一下胖子的脸，然后他慢慢摇了摇头。 吴天真注意到，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张启灵的另一只手还是牢牢扣着那把白色的刀。 “给……”张启灵在门上靠了一下，挺直腰，把毛团提着递给上前的胖子。 他的声音还是带着点儿嘶哑，不知道是还没恢复过来还是睡醒时的正常情况。毛团在张启灵手里一瞬间乖巧下来，似乎在此时变成了一只可爱的毛绒兔子玩偶。 胖子接过兔子，然后看着张启灵淡淡环视了一圈眼前的人，安静地又关上了门。 他进屋后，人群依旧保持了几秒寂静。 吴天真本来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解释一下，请求邻居们保持安静，但不知怎的，那些村民反应过来后，突然挂上更兴奋的神色，一个比一个快地告辞离去。 “……什么情况这是？”吴天真实在摸不着头脑，“难不成他们是被小哥吓着了？” “不应该吧？说是被你胖子吓着了还有点儿可能。” “我靠，你是不是看不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胖爷？！”胖子感觉自己的颜值遭到了挑衅，他嘟囔了两下，也懒得去思考村民的意图，挠了下头就打算进厨房准备早饭。 然后他们下午就明白了原因—— 下午的张启灵还在睡，但是，奔着他来的媒婆已经快挤破屋子了。 吴天真and胖子：…… 吴天真强颜欢笑地拒绝了一个试图给他也介绍对象的媒婆，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变得黯淡无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小哥哪里能好好休息？！ ……他们要发威，他们要怒吼，他们要展示出自己的不好接近！ 于是第二天，来访的人发现这户人家门口挂了个大牌子—— “内有恶兔，请勿靠近” 被临时拴在门口龇牙恐吓的毛团：……草（一种兔子喜欢的植物）。 () 第3章 宠物 雨村的生活很是悠闲，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经过这段儿时间的休养，张启灵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健康了不少，也不再那么嗜睡。为了让这个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年人用一种安全的方式活动一下筋骨，胖子特意在集上买回来不少活物回来养。 吴天真拎着菜进门儿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满地跑的小鸡崽和小狗崽，各种颜色的绒毛在他眼前一团混乱，甚至让他一瞬间以为自己进错了门。 他谨慎地退出去认真看了一下门牌号，才敢又推门进入，然后他一抬头发现门架子上还挂着一排鸟笼，里面咕咕嘎嘎的奇怪鸟看到他的时候发出了嘲讽似的鸣叫。 吴天真：…… “天真你回来了？”胖子从厨房里探了个头出来，手里提着一兜子鱼，“正好，胖爷我正打算着给小哥再开个鱼池来着！” 被胖子这大嗓门儿一激，那透明塑料袋里的鱼争先恐后地蹦了起来，在里面挤成一团，看那乌漆嘛黑的鳞片，这显然完全是养殖的淡水肉鱼。 ……想想也是，这村儿里的集市上怎么可能买到花里胡哨的观赏鱼？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吴天真指了指那些翻白眼的鱼，抽了抽嘴角，“要把那些鱼当宠物养着吧？” 把肉鱼当观赏鱼养着，听起来多少有点儿奇怪，但是吴天真换了个角度一想—— 小哥从刀鞘到衣服都是黑色系，那说不定他养观赏鱼也就喜欢乌漆嘛黑的呢？ 这都是可能的啊？！ 于是小张例行巡山回来，刚一看清那些咕咕嘎嘎汪汪叫的动物，就被吴天真一把把沉重的蓝兔子塞到了怀里。 “小哥，你进屋喝点儿水，顺便看着毛团儿，”胖子穿着大汗衫子，扛着锄头，浑身都是泥地蹲在一个土坑里，“我俩开个鱼池给你玩儿，别让毛团把那些崽子吃了。” 毛团在怀里咕咕唧唧发出嚣张的声音，张启灵垂眸看去，它正抬头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毛团：怎么会，怎么可能，我只是一只可怜无辜弱小的小兔几呀！ 它装得还有那么几分像，但是张启灵完全没有被它的演技征服。 他沉默一下，单手拎着兔耳朵，转身安静地把身上的巡山装备放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视线，从毛团嘴边儿缓缓扯下一簇白色绒毛儿。 而张启灵的脚下，一只秃了屁股毛儿的倒霉小狗崽正呜呜咽咽拿前爪勾住他的裤脚，看着已经被兔子摧残至深。 小狗子胖嘟嘟的，一看就是最普通常见的品种，浑身白毛，只眼圈儿和耳朵是黑的，乍一看像一只狗里狗气的熊猫。 它太小了，还看不太清，此时它撅着秃毛儿屁股在地上拱了几下，小鼻子蹭了一圈灰。 张启灵看了它一会儿，表情柔和了一点。 虽然对他来说，柔不柔和那表情都差不多，但对蓝兔子来说，那表情的变动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它，它的地位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它瞬间就朝狗子呲起了锋利的牙，像是野兽在捍卫自己的领土。 然而—— “看好它们。”张启灵的手缓缓顺着兔子的头顶抚摸一下，力道不很重，只如羽毛飘过，却让毛团一下子收起了牙。 它很是骄傲炫耀地在院子一众宠物的眼前仰起头蹭了蹭那只手，然后它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听到的是什么。 毛团：？？？？？ 这和让狗看守肉包子没啥区别，毛团刚想表示抗议，身体一松，它已经被张启灵放到了地上。 那些狗子和鸡仔没啥记性，飞快凑了过来把它挤在中间。毛团浑身僵硬，眼睁睁看着自己伟大的主人抛下它离去，径直走到门口拿了一把锄子，看样子是要帮那两个愚蠢人类挖洞了。 “小哥，你怎么过来了？”吴天真抹了一把汗，看到小张手里的工具，明白过来，“没事儿，你去看那些小玩意儿吧，我和胖子马上就挖完了！” 胖子预计的鱼池面积不小，此时已经挖出了雏形，就差把面儿铲平。张启灵默默观察了一下那些参差不齐的土块儿，突然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虽然现在还处于记忆模糊的状态，但是一应习惯都没有变化，吴天真和胖子只是稍一打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佬要降维打击，那当然比他们慢慢挖要好。 两人瞬间上道儿地让出了地方，示意伟大的小张发挥自己强大的刀术进行铲平工作。 那把青铜门产出的白刀此时依旧安安稳稳待在小张背上，两人本来以为此次终于能见识一下这把新刀的威力，但却莫名看到张启灵停顿了一下，回屋里拿出了黑金古刀。 张启灵到了雨村不怎么经常动武，黑金古刀已经在屋子的供台上凄凄惨惨戚戚地待了好几天，此时一看亲爱的主人，几乎瞬间精神起来，嗡嗡带动整张台子都跟着颤动，看上去几乎像是个自动按摩椅 然后很快它就被用来切土。 刀气很锋利，土切得很好，小张收刀的动作也很帅，胖子和吴天真真诚地鼓掌。 张启灵对这些赞美没什么反应，自他从门里出来，这两个人对他的鼓励就格外夸张，现在已经发展到他扒个蒜都要被全方位夸赞的地步。 他拉了拉兜帽，突然意识到手里黑金的情绪好像莫名很低落。 小张：……？ 黑金古刀：……明白了，主人现在对我真真是厌倦了呜啊啊啊！（呐喊脸） 白刀在小张背上，让投下来的阳光勾勒出一圈儿白边儿，看上去格外圣洁，但却让黑金怎么瞅怎么浑身发酸。 如果它能表现出自己的醋劲儿，那它迸发出来的酸水估计已经把刀鞘全淹了。 ……你个坏刀，我才是先来的呜呜呜，有本事你下来我们打一架啊！ 黑金古刀疯狂挑衅，但那把白刀毫无反应，似乎它只是一把连灵气都没生出来的钝刀。 这让黑金产生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没劲儿感，它完全蔫儿了下去，颤动刀柄期期艾艾地蹭了下张启灵。 而就在这时，它突然感受到一丝来自白刀的波动！ 那波动轻微，但真实存在，黑金仔细辨认了半天，才隐约意识到白刀是在笑。 ……对一把刀来说，“笑”是不是太超过了？ 黑金不懂，但它觉得自己被嘲讽了，它瞬间在小张手里开启震动模式，发出蚊子一样的嗡嗡嗡。 然后它因为过于吵闹很快被小张镇压在台子上。 黑金古刀：不要啊！主人——！！！ () 第4章 小小张 ——小张看狗崽，很好。 ——小张看鸡仔，很好。 ——小张抱着兔子看狗崽和鸡仔，很好。 ……但有点儿太好了。 雨村虽然偏僻，但也不是与世隔绝，甚至因为它优越的环境条件，隔三差五还能有几个爱好探险的年轻人过来采风。 然后他们路过这户其貌不扬的小屋子，就猛地被门口抱着蓝兔子看动物崽崽的呆滞小张吸引了注意。 年轻人们：！！！！！ 不要小看现代社会年轻人的传播能力。 于是等吴天真和胖子反应过来，他们的门前儿已经莫名其妙变成了“雨村必须打卡的第一景点儿”。 甚至因为这“第一景点”吸引了大批游客，显著提升雨村的旅游业经济，他们这户前一阵儿还被村长热烈表彰并发了一只大鹅做奖励。 吴天真and胖子：卧槽？！ 那只大鹅还是活的，浑身白毛嚣张跋扈，仗着自己有强悍的攻击力就在院子里横行霸道，很快混成了一群狗狗鸡的大哥。 被小张授命，导致至今还在兢兢业业看动物园的蓝兔子试图恐吓大鹅，然后惨遭大鹅偷袭，尾巴上的毛儿都少了一点。 属于是风水轮流转了属于是。 一兔一鹅在院子里打得一地毛儿，小张面无表情地在一边儿抱着刀看天，然后一群莫名其妙的游客在远处自拍合影然后满意离去—— 这变成了一段时间里的日常。 但很显然，张启灵并不是很喜欢在陌生人的视线下移动。 这就显现出地面儿生活的难处，如果现在在地下或者在禁地里，张启灵大可以让所有直勾勾盯着他的诡异都安详地永远闭上眼。 可现在在地上，这些都是普通人。 于是武力值爆棚的禁地一哥张启灵也不得不暂避锋芒，选择整日整日不着家地巡山，或者，整日整日地睡觉。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都害怕小哥一时想不开要离家出走了。”吴天真一脸崩溃，现在小哥回个家都得从后面翻墙进来，这还得了？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咱们搬个家？” 他这忐忑的话出了口，却很长时间没有得到胖子回应，吴天真疑惑地回头，却正看到胖子瘫在沙发上，手里飞快数着一把钞票。 张海客打钱会直接打到他家族长的光脑账户里，很显然这些现金不是来自海客金主。 那么—— “胖爷我倒觉得这是个大好机会啊！！”胖子一脸猥琐笑地数完钱，好像突然才反应过来刚刚吴天真的说辞，蹭的一下就坐直，“那哪能搬走，你这简直视大好机遇于不顾啊！” “啪”得一下，他甩了一下手里的钱。 “我决定了！”胖子的表情显得格外深沉，“咱们小哥儿这色相都出卖了，咱们要是不收回来那不太亏本儿了？” “呃……所以？”吴天真被胖子突然的热情震住了，但他平静已久的心也激动起来。 本来他也就是个二十多的小年轻，现在早早隐居进入养老生活，虽然能和小哥胖子一起住他还挺开心的，但也多少感到一些无聊。 此时一看胖子这模样，吴天真还以为胖子有了什么开天辟地震撼宇宙的大想法，那些本来被按压住的好奇心就蹭蹭冒了头儿。 然后胖子沉默一会儿，环视四周，压低嗓音，仿佛黑社会接头一样，极其小声地说—— “咱们开家农家乐吧，绝对挣大钱！” 被吊尽胃口的吴天真：…… 张启灵对农家乐没什么想法，应该说，他其实已经记不太清农家乐到底是个什么类型的活动。 但事实上，不管吴天真和胖子说什么，他都会赞同。 于是这个企划就随随便便草草率率地定了下来。 农家乐的建设需要金钱，需要人手，一直暗戳戳写着《伟大族长生活日志》的张海客立刻就冒了出来，装模作样地表示自己只是恰巧路过并且恰巧发现了他们的难题。 ……乍一听好像他真的是一个有善心又体贴的田螺王子一样。 吴天真暗暗腹诽，但他没说出来。 ……笑话，免费的送上门的冤大头，不用白不用！ 显然吴天真在多年的历练下已经变得不再纯洁，他和胖子对视一眼，瞬间在冤大头·张海客面前露出了仿佛看到亲人的热情的微笑。 并不傻的张海客：……收敛点儿，我要吐了。 张海客和吴胖之间的眼神交流并没有让张启灵放弃岁月静好，他在一边儿安静地抱着刀发呆，好像他只是一个吉祥物。 然后很快，一批又一批的张家人就被派过来建房子。 这些张家人刚来的时候一个个面目深沉，看着好像每一个都隐藏着类似拯救世界的大秘密，但胖子谨慎观察了几天，很快看穿他们虚假的外表找到他们沙雕的内心。 “我觉得可以放心，这些估计都是张海客挑出来的小年轻，连你都能骗掉他们的底裤。”胖子跟吴天真吐槽。 ……张家人的年轻和我们普通凡人的年轻是同一个年轻吗？ 吴天真欲言又止，他还是有一点儿怀疑，然后很快，他的怀疑就被打消—— 一个张家人在熟悉以后很快撕破自己高冷帅哥的外皮，骄傲地跟两人吹嘘自己身上的海绵宝宝纹身。 那纹身的材料色泽看着和张启灵那只还挺一致，显得海绵宝宝格外幽深沉静起来。 吴天真扭曲了一下表情，几乎想尽这辈子的伤心事才没笑出声。 看样子这些人确实年纪轻得不行，那么就叫他们小小张吧。 小小张们干活儿很勤快，他们一开始还端着些，后来撕破表皮很快表现出对神秘族长的好奇心。 岁月静好的张启灵并不打算搭理他们旺盛的探索欲，但也并没有尊老爱幼的好习惯。 于是他把那些拦着他喂鸡喂狗喂鱼喂鸟喂兔子和巡山的小小张都暴打了一顿。 被暴打的小小张：族长好强！族长好帅！我好爱！ ……可能张家人的习俗就是慕强吧。 吴天真心态平和地看着被暴打以后反而一瞬间变成迷弟迷妹并更加缠着张启灵希望再被打一顿的小小张们。 ……但这也太变态了吧？！ () 第5章 暴打计划 在一众张家人的倾情帮助下，雨村农家乐的进展极其顺利，只花了一个多月就建设完毕。 ……其实本来兴致高昂且具有可怕行动力的小小张们打算把对族长的一腔爱意都灌注在这农家乐建设上，还精心制定了一条长长长长的计划书。 但当吴天真惊鸿一瞥看到那计划书上堪比苏州园林的精美复杂时，他还是忍不住当场叫停。 “……我觉得，我们这里应该大概也许，”眼前这些小小张的表情太过狂热，吴天真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得委婉，“没有这么大的场地用来建这个——” “呃，城堡？” 说到这里，吴天真抽了抽嘴角。 ……说真的，据他对张启灵的了解，小张宁愿睡在院子外面的树枝中间，都不会喜欢躺在这张城堡塔楼里的豪华大床上。 ……所以为什么农家乐里要有塔楼？这真的合理吗？ “这个问题我们也有考虑，”小小张群落沉默一会儿，一个带着眼镜的小小张走了出来，平静地解释道，“不过您放心，我们已经针对眼下的情况做了很好的计划。” 他扶了扶眼镜，后面很快又有一个小小张掏出面板，点了几下后转到吴天真眼前—— 只见那上面已经极其详细地写好了雨村每户人家的基本情况和小小张们估计的，能成功说服他们搬走腾地方的钱财数额。 “只要取得族长的同意，我们马上就可以开始劝服他们离开。”语气一直很平淡的眼镜小小张说到这里，突然激动了一下，“您知道族长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吴天真：…… ……小哥去巡山的话，一般最晚三天就会回来，这次大概明天晚上才能到家。 不对，这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呃，我觉得，小哥可能会对你们这个计划有些别的看法……”吴天真打了两声哈哈。 这已经是他最迂回的回复方式了，事实上，小吴觉得小张看到这计划单以后会再把小小张们暴打一顿。 吴天真没把这猜测说出口，倒不是想着顾及小年轻们的心理状况，主要是—— 他害怕小小张们听到后反而会更加兴奋起来。 ……毕竟张家人的心理状态实在是难以揣度。 小小张们当然不会理解吴天真的好意，他们对小吴的尊重还远远没有到言听计从的地步。 于是，第二天傍晚，吴天真和胖子双双抱臂靠在柜台边儿上看着小张暴打一群小小张的旷世绝景，默契地摇着头发出啧啧的叹息声。 张启灵其实本来并不打算搭理这些奇奇怪怪的人。 他只是照例巡山归来，照例放下装备，照例走向浴室，然后突然被这群莫名其妙的人拦下，并被迫听他们滔滔不绝地讲述一个怎么听怎么邪恶的计划。 虽然从小小张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张启灵就对给这个计划打了叉号，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安静地听完了全部内容。 然后面对小小张期盼的眼神，他冷酷无情地开口： “不行。” 这一瞬间，院子都安静了，吴天真和胖子远远都好像幻听到了某些人心碎的声音。 胖子表示非常同情和心疼，并且发出了杠铃一般的狂笑声。 但好在小小张们心态稳定，抗打击能力不弱，于是他们很快振作起来，并重新挂上跃跃欲试的表情—— “那族长，您能再指导我们一下吗？” …… 低情商：打我们一顿。 高情商：指导我们一下。 身后传来胖子和吴天真吭哧吭哧的憋笑声，张启灵有些无语，他拉了下兜帽，拎着刀打算直接从小小张中间穿过。 ……他巡山很久，现在只想先清洗一下身上。 但就在这时，只听“嗷呜”一声—— 却是那些小小张太过激动，涌上来的时候不知是谁失足踩到了一只小狗子！ 他们瞬间散开，鸦雀无声地眼巴巴看着那只被踩到尾巴的胖小狗一路嗷嗷叫着窜到大鹅身后。 然后他们一格一格地转过头，看见他们伟大的族长沉默一下，轻轻放下了刀，揉着手腕的动作看上去是要把他们全部打回张家族地。 小小张：！！！！！ 张启灵：…… 总而言之，今天的小小张们还是成功实现了愿望。 () 第6章 照片 农家乐修建成功，成品没那么豪华，但胜在精致温馨。 这一批一批的张家人因此没了用武之地，只能恋恋不舍地在张海客的召唤下离开，只留下两个小小张帮忙招揽客人。 这两个小小张是一对双胞胎，名字很奇怪，一个叫张一，一个叫张二四六。 据说他们父母本来打算通过掷骰子来决定他们的名字，但刚刚在本子上分好一和二四六点数就出门做任务死在禁地里。 来接手他们两兄弟的大老粗一开始没看懂这其中的含义，虽然不理解，但出于尊重，还是让两个小孩继承了他们父母给他俩决定的名字。 吴天真只觉得这个故事悲伤里透着离奇的搞笑，但他不敢笑出声—— 这两个小小张可不是因为幸运才被留下来，吴胖两人已经连着好几个晚上听到外面有张家群体聚众斗殴。 张一和张二四六最终成为优胜者，其中的含义不敢细想，反正他们肯定不是因为名字太长而取胜。 员工到齐，农家乐因此欣欣向荣地开了起来。 胖子当仁不让地霸占了厨房这一战略高地，并靠着霸权主义嚣张至极地把香菜炖鸡屁股列为了菜单上加大加粗的招牌菜。 吴天真本想拦着胖子这一可能不很理智的行为，但很快他败在了锅铲的武力威胁之下，并满肚子坏水地准备把这道菜推荐给每一个来吃饭的游客。 游客：？？？ 张一和张二四六很好分配，他俩已经自带了时间安排表，两个人和幽灵一样插着缝儿上班，农家乐都开业一个月了，愣是没有游客看出来其实这里有两个小小张。 一开始吴天真曾好奇地问过他们周日怎么分配，结果俩人一扯衣领子，露出他们沉静优雅的纹身—— 一个纹着“周日不上班”； 一个纹着“谁上谁是狗”。 吴天真：……很好，很强大。 不过这两兄弟干活那叫一个利索，一人能顶十个人，哪里需要哪里搬，就连最有资本主义腐朽压迫思想的胖子都不能拒绝给他俩一周放一天假。 于是闲暇的时候两兄弟就鬼鬼祟祟地蹲在一边儿，拿着小本本开始对着柜台后面的呆滞小张写写画画。 吴天真带着自己肚子里跟猫一样疯狂抓挠的好奇心上前瞅了一眼，那赫然是一本《族长观察日志》。 图文并茂，用词典雅，堪为张启灵研究学的领头巨著。 吴天真：……很好，这很张家人。 张启灵当然注意到了那两个人奇怪的举动，但是他没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看到吴天真和胖子都没有说什么，便也不再关注。 小张现在掌管柜台付款大业，可以说是进门的人第一眼就能捕捉到的美颜冲击，也是想逃款的家伙不得不面对的终极屏障。 但其实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发呆，或者睡觉。 至于原因—— 有了大鹅后终于卸下动物园园长一职的蓝兔子此时正顶着大大的蝴蝶结站在柜台上，失去灵魂地给游客表演快速计算账单的高超技能。 然后它顺爪子一指收款码，一切便水到渠成，生生让小张再无用武之地。 吴天真采购物资回来的时候习惯性看向柜台，甚至一瞬间没看到人。 等他浑身一凛冲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柜台后面的小天地此时赫然摆上了一个躺椅，张启灵正在里面公费睡眠。 提供躺椅的人选不做他想，张一正嚣张地试图在躺椅旁边儿再加上点心台子和绿植盆栽。 于是吴天真便放心了，哼着歌儿到厨房去帮胖子的忙儿去。 等待解救的蓝兔子：……等等，你没觉得你忘了什么吗？ ……喂！！！怎么回事，这里可是有一个员工在大胆至极地摸鱼啊啊！ 蓝兔子的悲痛无人在意，只有游客小姐姐看到它因悲愤而水汪汪的眼珠子时惊喜地欢呼。 吴天真进入厨房的时候本来以为自己能看到一个热火朝天挥洒汗水的胖子，但他一进去，却正正好听到胖子猥琐的笑声。 此时胖子的光脑正发着明亮的光，透过那饭菜的油烟气凸显出来，上面一笔刚刚到账的巨大款项一下子吸引了吴天真的注意。 然后他进一步注意到，打款人那一栏居然写着张海客的名字。 “……什么情况？”吴天真疑惑住了，他脱口而出，把暗戳戳的胖子吓了一跳。 “我靠！！”胖子吓得差点儿没把头塞进大裤衩子里，“天真，你现在怎么走路都没带有动静的？吓死胖爷我了！” 吴天真：…… 吴天真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可不是我走路没动静，就您刚刚那全身心投入的热恋模样，那别说我这两步了，就算小哥在你眼前古刀劈大石那你估计也注意不到啊～” 锅里传来滋滋的声音，胖子着急忙慌地给那只快烧焦的鸡翻了个个儿，让那妖娆的鸡屁股从葱姜蒜里露出来。 然后他一回头，光脑已经在吴天真手里了。 当然，胖子并没有真的和张海客陷入热恋（这个猜想太过于可怕了）。 关闭账单页面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屏幕的大帅哥照片。 或站或坐，或醒或睡，每一张都展示了胖子能成为国际摄影师的高超水平。 胖子对摄影的热爱感动了张海客，张海客慧眼识珠发现了这冉冉升起的艺术新星，并用金钱倾情支持！ ——显然，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不是，张海客有什么毛病吧？”吴天真往下拉了下进度条，抽了抽嘴角，“这不是有张一和张二四六天天记笔记吗？他还用高价收购这么多照片儿？！” ……他不信小小张两兄弟没拍照片，张海客这一举动简直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啊？ 但就在这时，胖子嘿嘿的笑声传来—— “这可不是一码事儿～”他挤眉弄眼地示意吴天真看外面的小小张。 “他俩卖的价钱可不比胖爷我低！” 吴天真：…… 惨，张海客，惨。 他沉默已久，然后开口—— “……过会儿记得把照片发我一份儿。” () 第7章 冬天 日子一天天冷了起来，院子里开始有结冰的痕迹，一片一缕分布在地面。 吴天真擦窗的时候，透过玻璃正看到一只狗子抖擞着毛跑着，一爪踩在冰面儿上摔了个大马趴。 这一跤对皮糙肉厚的狗子来说算不得什么，它很快爬起来继续叼着树枝到处乱跑，尾巴摇的像是高速风扇。 但这些冰毕竟不安全。 狗子旁边儿的鸡舍里，张启灵正提着饲料袋走出来。他提着饲料袋子的姿势和提刀的姿势一模一样，莫名让他染上一丝凌厉，但这种凌厉很快又被他身上被迫穿着的厚重羽绒服冲淡。 他静静看了那些冰一会儿，放下饲料走进屋子。 等胖子过来帮吴天真收拾桌椅的时候，张启灵已经开始在院子里除冰。 超脱世俗的张启灵除起冰来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同样是拿着小锤敲碎冰面儿后把碎块儿堆到角落。只他长得好看，行动精准而有条理，因此那普通的敲击动作也显得像是在尝试什么古典乐器。 几只白狗结伴拉伙地跑过来，好奇地舔了一下冰块儿后就对它们失去兴趣，转而亲昵地蹭着张启灵的小腿。 面无表情的张启灵转眼就被淹没在狗子的海洋里，但他下盘极稳，即使被许多狗子推搡着，身躯依旧未曾有丝毫颤动。 ……只是裤子很快粘上一层白色狗毛。 这些狗毛显得小张不再那么超凡脱俗，他好像一下子变得普通。 但吴天真喜欢这种普通。 他和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齐齐停下了收拾的动作，安静地靠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象。 张启灵早已习惯了他们的视线，因此他并没有看过来，依旧有条不紊地敲着冰面撸着狗。 他整整收拾了半个多小时，而吴天真和胖子就在窗前看了半个多小时。 到了冬天，来雨村旅游的人变得稀少，连轴转的农家乐歇了下来，连小小张兄弟俩都请了假回去进行年终汇报。 ……说真的，吴天真总觉得这个所谓的年终汇报其实就是一堆张家人围在一起高价收购族长事迹照片的拍卖会。 张海客在这些年已经逐步在张家掌控了不低的话语权，而在他的洗脑（不是）下，张家的新一代也一路跑偏，向着族长毒唯的方向进化。 ……让我们一起说，谢谢张海客。 “我妈已经买好年货了，等着张一和张二四六回来咱们就去杭州住会儿，家里多少也能暖和点儿。” 吴天真往手心里哈了口气，口腔里的热气化为白雾升起，糊住了眼前的玻璃。 这不是张启灵在雨村度过的第一个冬天。 在第一个冬天到来时，他还陷在昏昏欲睡的虚弱状态，整日整日窝在屋子里。也因此，吴天真和胖子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他们在屋子里烧起了旺盛的炉子，胖子严格看着炉火让它一直像小太阳一样燃着，温度不算太高，但怎样也不至于严寒。 可张启灵的脸色却奇异的苍白。 在没有任何危险的屋子里，他身上的麒麟纹身却已经冒了出来，像是困兽在胸膛上游走。 他很冷。 这种冷不是由外界温度决定的，而是来源于他的本身。 这是诺布在青铜门前无视身体状况强行苏醒灵魂的后遗症，此后的每一个寒冷的天气，他都会感受到那时的苦寒。 系统曾提醒过他。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但张启灵已经在那段儿暗无天日的几百年独行中渐渐习惯，因此他现在还很平静地躺在床上睡眠，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多大变化。 ……吴天真和胖子却没有习惯。 这不是由外界温度影响的——吴天真看着在外面除冰的张启灵时这样想。 ……但他还是想让张启灵待在更暖和更舒适一点儿的位置。 胖子没有对吴天真的想法提出反对，他加快了一点儿动作把桌椅摆完，然后毫不在意地用满是污渍的手掏出光脑。 “要不现在咱直接跟张海客嚎一下，让他赶快把人给咱放回来？”——小小张回来接管屋子里的动物园，他们也能早点儿拎着小张走人。 吴天真却摇着头，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你确定到时候回来的只有小小张两个？” “张海客早就说过年的时候要过来看族长了，要是他一听咱们要把小哥带杭州去，那不立刻一个筋斗云翻过来？” 一听这话，胖子也忍不住咂了咂嘴。 他俩倒也不是对张海客有什么意见，事实上，从内心来说，他们对张海客这个人的好感度还蛮高的。 毕竟这是难得的，从一开始就不为那些所谓的头衔或是命运控制的，愿意因为张启灵这个人本身而拼命的人。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俩不喜欢每次一来就叨叨叨试图带着族长回族群的保皇派头头。 而就在两个人面面相觑齐齐叹气时，张启灵终于缓慢走了进来。 他走路的时候一如既往地不发出声音，以至于直到他停在两人面前才被发现。 吴天真和胖子一开始还会被他的神出鬼没吓一跳，但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随时随地都能刷新出一只小张的感觉。 胖子放下刚刚的议题，给一直不愿意好好穿外套的小张再次拉好拉链，然后他注意到，张启灵怀里正抱着那把白刀。 白刀一向温暖，但它此时的温度格外高，两人即使隔着不近也感受到那隐隐扑来的热浪，看上去就好像那刀也有了灵智，正尽力让自己的主人远离寒冷。 而张启灵听完吴天真的畅想以后，表情却有了一丝空茫。 ……回家，看母亲…… 他缓缓摸了下刀柄，那灼热的温度在他手下如同春水，未曾烫伤他一丝一毫。 然后他轻轻开口，语气渺远地像是灵魂已经飘到某个特定的远方： “……我想，去一个地方。” () 第8章 伯母 ……去一个地方？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吴天真几乎浑身寒毛都炸了起来，他下意识就开始找鬼玺，但看了一圈儿也没发现那道记忆深刻的阴魂不散的微光。 而胖子就比较直接，他直接一声“卧槽”喊了出来，动静大得估计隔壁婶子都能听见。 “啥玩意儿？那青铜门又复活了？！” “它不都已经躺棺材板儿了吗？这他妈怎么还能搁这儿仰卧起坐的？” 张启灵：……？ 胖子作为厨房的掌管者，一向擅长给狗子加餐。 也因此，此时他高昂的喊叫眨眼间便吸引了外面一群狗子的注意力，三人只是顿了一下，大大小小的狗子已经吐着舌头狂奔进来，兴奋的模样就好像已经闻到了鸡屁股的香气。 狗毛飞舞间，吴天真和胖子刚刚才打扫干净的桌椅一下子又变得散乱，上面粘着一丝丝狗毛，看着就好像凭空多了个毛绒桌布。 而此时被无数狗子簇拥的张启灵终于缓慢理解了吴胖两人的脑回路，他沉默了一会儿： “……不是青铜门。” “我想，去看看母亲。”张启灵的声音很轻，语气很平淡，平淡得好像他只是在转述天气预报。 吴天真正和狗子搏斗，听到这话瞬间扭过脸，动作大得让人担心他的颈椎健康，然后紧接着，他就因为重心不稳被狗子蹭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母亲？ 这个词那么温情，温情地似乎与张启灵格格不入。这个人好像天生身上就背负了类似孤独、强大、冷漠、惨烈这样冰冷的词汇标签，以至于任何一个旁观的人看着都会以为他自出现在世界上的一刹那就应该是这样一副冰雪雕像的模样。 但张启灵分明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一切肉体凡胎都应该有母亲的存在。 吴天真呆呆地坐在地上，任由狗子热情地舔着自己的脸颊。他看着张启灵从羽绒服兜帽下露出的一截苍白的下颌，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 （……白玛） 藏语中寓意“莲花”，是一个看着就能感受到美好和纯洁的名字。 但吴天真和胖子第一次看到它，却是伴着鲜血和伤疤。 它就死死刻在张启灵的手臂上，它就静静停留在“吴天真”“胖子”这两个名字之上。 张启灵刚从青铜门出来的时候，衣服穿得严实，褪色的羽绒服像是保护圈儿把他包住，乍一看就好像他只是在门里睡了两年。 他也许并不想让那些疤痕被看到，因此在出来前刻意扯下衣袖，拉上拉链。手臂上的疤痕和着伤口的血被粗暴地掩藏在厚厚的衣服之下，被那些粗糙的布料反复摩擦，带起长长的血红拖尾。 于是吴天真和胖子也没有在他眼前提及。 三人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一次都看不见，只是他从不说，而他们也从不问。 ……没什么好问的，这些疤痕虽然沉默，但已经触目惊心地诉说了一切，那些黑夜里的挣扎，那些独行中的苦痛，那些追赶记忆碎片却只能一点点落于深渊时的无助和坚韧，正像是战争后的废墟般展现在眼前—— 一如废墟般的破碎伤痛，一如废墟般的无声震撼。 但他们总也忍不住会想：……白玛，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一个女性的名字，又会是一个怎样的女性，能在张启灵的人生里同时伴随着必须要铭记的亲昵和从不提及的悲伤？ 而此时，在狗吠里，两人感到了天光破晓般的明悟——母亲。 白玛是属于母亲的名字。 ……而这位母亲，很大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啪”得一声，是胖子把手里的抹布摔在了桌面儿上。他就好像在这一刻一下子失去了继续打扫卫生的兴趣： “这不得快点儿的？别让伯母等急了！” “快快快！”他连着推搡了吴天真几下，语气里带着催促，“快去收拾点儿礼物，怎么也得让伯母见识一下咱的诚意不是？” 他就好像直接默认三人会一起去看望白玛般，甚至没有详细地讨论过已经做下立刻出发的决定。 “啊？啊……”吴天真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但事实上，他也绝对不会再允许张启灵一个人到远处。 于是他只是下意识翻出包裹往里面塞了两件儿张家进贡的保健品，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看向地上的狗群：“……咱们现在出去的话，屋子里这些动物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胖子轻蔑一笑，展现出一种万事尽在掌握的从容，然后他一拍手，一只毛发斑秃的蓝兔子赫然出现！ 此时蓝兔子还戴着那个大大的粉红蝴蝶结，本来在冬天应该更茂密的毛发却秃了好几个地方，只显得它像是得了什么皮肤病。 但事实上它健康得能一巴掌扇飞三只野猪，那些秃掉的地方完全是在招揽客人的时候生生被喜爱的游客撸掉了毛儿。 此时它哀怨地看着胖子，生无可恋地任由胖子给它套上了一件兔子专属定制款新年红棉袄，失去灵魂地又接受了看家的任务。 “等着过会儿咱去给隔壁大婶一些辛苦费，劳烦她帮着给家里的动物园儿喂个饭啥的，那不妥妥的？”胖子对自己给毛团挑选的衣服格外满意，抱臂欣赏了一会儿。 “也就几天的事儿，等张一和张二四六回来，就更不用咱们操心了～” 这是个好主意，吴天真于是也不再担心，只怀着一分人道主义精神去摸了摸蓝兔子的头，然后凄惨地被兔子一巴掌打掉了手。 很显然，即使是受到摧残的现在，毛团高贵的脑壳子也不是菜狗能轻易玷污的。 吴天真能在那一巴掌能扇飞三只野猪的怪力下保住自己的小身板儿已经是毛团大人大发慈悲的结果！ 吴天真：……我再可怜你我就是狗。 他跟着毛团互瞪了一会儿，才继续收拾行李。 藏族名字的话，小哥要去的地方应该挺远…… 这么想着，吴天真往包里又塞了一些日用品，然后他一边转头一边问道： “小哥，你有什么想带的东西吗？” 张启灵一时没有回应。 他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院子。 只见纷纷扬扬的白雪正趁着半昏暗的天色缓缓落下，一点点掩盖住斑驳的地面儿。 这是少见的，雨村的冬雪。 () 第9章 系统 那些雪山还是一如沉默的白巨人，安静地挺立在大地上，于黑夜里显现出顶天立地的威严。 他们到山脚村落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胖子思量着离天亮不远，也就熄了去找旅馆的想法。 三人窝在车子里吃泡面，不温暖，但也不冷，热腾腾的白雾随着寒冷的风吹出去，带着一股子方便面特有的浓郁香气。 “嚯！神仙吃泡面～”胖子一边嗦面一边抬手就是一记拍摄，油腻的手指在屏幕上一划拉，便又是一张照片进了文件夹。 照片上的张启灵单手举着泡面盒子，静静看过来，平淡的眼神没有波动，那一碗五块钱的泡面生生让他吃出买不起的样子。 “啧啧啧，这可是绝版画面儿，那不得拍卖个五六七八万？”胖子已经飞速把面塞进了肚子，甚至还唏哩呼噜把汤都灌完，完事儿一抹嘴把垃圾丢到车外的垃圾桶里。 “……你不会打算把它卖给张海客吧？”吴天真吐槽了一声“你怎么吃这么快”，然后迅速发现了盲点，“我去……你可别了，到时候那些张家人都得知道我们拿泡面养小哥，那指不定想成啥样了呢。” “他们能想啥？！”一听这话，胖子顿感自己的大家长地位受到了挑战，他挺胸抬头，端得就是一个睥睨天下。 “嘿，想啥也没用，咱们小哥儿就是喜欢跟咱俩一起吃方便面～是不是小哥？！” 刚咽下一口面的小张：……？？（靓仔迷茫） 坐在副驾驶的吴天真回头看的时候，正好看到呆滞的小张停顿一下，犹豫着点了下头。 吴天真：噗哈哈哈哈哈哈！ 他没笑出声，他清了清嗓子，装着好像是个正经人一样：“……见者有份儿哈胖子，到时候这照片儿钱咱得平分哈哈哈！” “……我靠，你这是掉钱眼儿里了？胖爷我这点儿压箱底的钱你都得蹭。” 三人（？）一顿打闹，时间飞速划过雪山，等鸡鸣此起彼伏落下后，这寂静的村庄里一道道炊烟便升了起来。 车旁边儿的小卖铺里，咔嚓的开锁声传来，那笨重的大锁被一只布满皱纹的手取下，探出头来的老人脑袋上戴一个发白的毛线帽，说起话来下巴的白胡子像是芦苇一样飘动。 “后生，买东西吗？” 这倒问住几人了。 吴天真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不该买一些纸钱什么的带上山。 这雪山冰雪遍布，倒不担心会引起山火，只是此时说这个，难免会赤裸裸揭开伤疤。 于是他“呃……啊”半天，竟是一下子顿住了。 在后座的张启灵注意到了他的反常，微微挺直腰背向前看去。 那老人很有耐心，面对一个疑似结巴的吴天真依旧笑呵呵地等着，背后打开的商铺门里面密密麻麻但又规整地摆放着商品，扑面而来一种温馨和古旧。 而就在那些老式的商品中间，一个花瓶静静安置在桌台，内里清澈的水中插着几株淡黄的花，看着似是莲花，但却有椭圆密集的叶片。 ……雪莲花。 张启灵微微一顿，视线似是被那些轻巧可爱的花吸引。观望的胖子一下子捕捉到了这一点，于是他拍了拍吴天真的肩膀，拉开嗓子道： “大爷，您后面儿那花儿多钱？” …… 大爷很实诚，见胖子给得不少，直接连花带花瓶都给了过来。 张启灵将它们放在白玛的墓碑前时，那花儿还灵巧地在瓶子里打着转儿，像是被温柔的手拂动。 淡黄的花瓣舒展着，被一团团火一般的鲜红簇拥。 ……这里不知何时，竟生长了一片不知名的奇异红色花朵。 白雪皑皑静默在山崖上，一时间，死寂的苍白和热烈的赤红交织一处，仿佛这里已经变成死与生的分割之地。 吴天真和胖子没有过多去关注那些景色，他们定定站在张启灵身后，看着那墓碑上历经多年依旧深深刻入寒石的碑文—— （母白玛之墓） 碑文很简单，甚至到了简陋的地步，没有堆叠的词汇，没有墓主的生平，甚至连刻碑人的信息都一片空白。 但其中的悲伤却未曾被削弱丝毫。 吴天真的嘴唇颤了一下，他不通武学，看不出刀气剑气，但他看到了那笔画上的停顿和断裂。 ……刻字的人，被情绪所困，甚至已经无法稳住自己的刀。 ……那时的小哥有多大？白玛也许没有长生的能力，那么正常来说，是五十岁？还是四十岁、三十岁、二十岁？ 吴天真没办法把这个疑问问出口。 张启灵依旧很安静，他半跪下来，仔细而专注地用手擦干净墓碑上的积雪，手指在“白玛”两个字上停留一瞬，又很快落下。 ……他想不起来母亲的样子。 当时青铜门被封印，一切愿望产物都消散，但他脱离前，分明听到系统的声音。 【宿主完成最终任务，可以回归原生世界】 【检测到宿主已经耗尽原生世界能量，回归停止，奖励内容变更】 【请宿主选择】 【检测到宿主失去意识，系统自行决定奖励内容】 【捕捉到消散灵魂，检测到宿主情绪，奖励变更为凝聚魂魄碎片】 【警告！9537系统正擅自改动g65328世界人物的命运线＊＃““＆％＃……】 后面的内容，他无法再听见。 于青铜门醒转后，他的面前，白刀正散发着暖意静静飘浮，也许这就是系统的成果。 但她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张启灵不知道她是否还在，他只能一直随身带着刀，感受着那温暖。 而系统，自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应过他。 () 第10章 小黑与小张 很久很久之前，黑眼镜很年轻的时候，就开始行走在深不见底的禁地内部。 彼时他刚刚失去一切。双眼虽蒙上黑布，仍因为些微的气流而剧痛无比，像是拿钝掉的锯子缓慢而深刻地切割着那两颗球状器官，直令人几乎忍不住想要把它们双双扣出来踩烂在地上。 但他已经习惯了。 他仿佛一把一往无前的利刃，直直插进禁地里，不管前方是遍地尖刺还是垂下鬼手，他都视而不见，伴随着破碎机关一起洒下的是淋漓鲜血，但那又怎样？ ——反正他死不了。 他徒手掰断前方的锁扣，听到远处传来似有若无的脆响。 那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石壁间传递，一下一下极有规律，听着就像是有什么人正穿着金底靴子在这里漫步。 ……禁地里有人，在这个时代并不稀奇。 战乱频发，民不聊生，易子而食的惨案比比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死亡率极高的禁地也阻挡不了走投无路的难民。 如果死了，那至少死得干脆，总比出去挨饿受冻强；而要是走大运顺了东西活着出来，典当的钱足够他们一家老小挺过几年寒冬。 一开始黑眼镜还会顺手救下这些衣衫褴褛的人，但很快，他意识到，这都是徒劳。 他前脚全须全尾送出去的人，转天就会又钻进禁地。 而第二次，好运没有降临。 黑眼镜目睹过无数熟悉的尸体躺在路上，脸上带着或恐惧或释然的死寂表情，手里或空空如也，或满载金银。 于是他便放弃了做无用功。 思绪回笼，刚刚那些机关让他脑后的黑布系扣略微松散，黑眼镜的注意力被飘荡掀起一角的黑布吸引，微微顿足。 而就在他停下脚步的一瞬间，清脆的“咔嚓”声响起，前方的机关不知被什么触动，发出齿轮扣合般的声音。 这也许是毒气，也许是暗器，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黑眼镜不是很想搭理。 他的心里就好像出现了一个永远也无法被填满的大洞，一切稍快活些的情感都顺着那个漏口滑下去，又化作咕噜咕噜的漆黑粘液爬出来，涌进他的每一根血管。 而那些粘液每时每刻都在喊着—— 为什么只有你没事？ 机关启动了，很新奇，不是他刚刚猜想的那一堆东西，而是一个巨大的摆锤，看样子这设计人是想让入侵者体验一下粉身碎骨的死法，黑眼镜不是很着调儿地在心里给他的创意打了六十分。 他慢悠悠地捋顺了一下系带的尾部，让它没有一丝褶皱，而摆锤已经呼啸而至—— 耳边的金属碰撞声突然快了起来。 一只手鬼魅般探出，猛得拽住他的领子，庞大的力道袭来，瞬间把黑眼镜调换了个位置。 摆锤重重砸在身后的石壁上，无数碎石飞溅，噼里啪啦打在背部。 这是黑眼镜第一次遇到张启灵。 张启灵没办法像黑眼镜一样视物，因此他手里正举了一盏烛台，摇曳的火光很温暖，却如针一般扎进黑眼镜眼底，让他眼部的刺痛一下子深入脑髓般强烈。 很荒唐，即使是痛到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他的眼珠子依旧运行良好，帮助他在黑暗里视线清晰得像夜猫子。 于是黑眼镜便看到，这黑衣人的背后正背着一把白刀。 那白刀没有刀鞘，赤裸裸一个挂在背后，用细细的铁链子捆绑起来，每动一下刀柄都会与链子碰撞发出脆响。 但仔细看去，这刀身上分明还垫了一层软布，隔开了冰冷的链条。 ……这个手法，眼前这个人看上去根本没有用刀的意思。 黑眼镜被调动起一丝兴趣，不知是为了这禁地难得的善心还是为这不用刀的刀客，于是他收回视线，微微扯起嘴角仿若礼貌地说了声“多谢”。 然后他清楚地看到这个黑衣人顿了一下，露出一个表情。 这个表情转瞬即逝，但看上去像是不忍直视。 他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因此—— “你认识我。”黑眼镜的声音很笃定，他像是已经信任了张启灵，随意地拔出身侧的刀转了个刀花，黑布下的表情很平淡。 但事实上，他已经全身紧绷起来。 在刚刚发生那些事的现在，在他隐姓埋名在禁地里游荡多时的现在，突然有一个认识他的强者冒出来，由不得他不多想。 ……他愿意拥抱死亡，可绝不是被杀死。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什么雕塑，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儿八经的活人。 他静静地盯了黑眼镜一会儿，突然抬起手遮了下烛台的火光。 火光当然无法被完全遮住，它们从苍白的手指间钻出来，在石壁上投出长长的阴影。 于是黑眼镜的眼睛还是阵阵作痛。 黑衣人把手放下，张了张嘴，又合上，与手指一样苍白的唇抿得很紧。 他就这样离开了，未曾留下一丝话语。 —— 时间能改变一个人，黑眼镜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百年过去，战乱平息，又掀起，又平息，好像这世界永远无法真正安宁。 而黑眼镜却早已学会了与操蛋的命运和谐共处的方法，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人流里。 ——至少看上去，他学会了。 容易掉的布带被西边儿传来的墨镜代替，压抑疯狂的表情也被浪荡的笑融化，黑眼镜已经完全遗忘了那个在禁地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如果他没有在大街上看到那个家伙面无表情地拉二胡的话。 黑眼镜：？？？？？ 黑眼镜此时还不是很擅长二胡，但他能听出这家伙拉得不错。 高超的技术配上那张脸，一下子带来几倍的暴击，周围一圈儿大姑娘小妹妹的，看着好像已经打算上前要家庭住址。 他背后一个朴素的布带，看长度，应该还是那把白刀。 黑眼镜有些惊奇自己的记性还这么好，但比惊奇更强烈的是不敢置信和莫名的欣喜。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和他一样。 他也受到了诅咒？他有没有发现解除诅咒的办法？他当年又是为什么会救他…… 远处，张启灵被一群人包围，却一直没开口说一句话。 于是黑眼镜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他自己身上的诅咒是变成瞎子，难道那个人身上的诅咒是变成哑巴？ 这到底什么诅咒类型？致力于生产残疾人组合吗？ 黑眼镜心绪波动，他在旁边等到天色昏暗，人群散去，那家伙一个人收摊走入小巷，才按耐住激动上前想要打招呼。 都是熟人，也没必要客套，于是黑眼镜直接把手拍到那人肩上，扯着笑就打算进入正题—— 然后他一个后仰躲过极速攻来的肘击，并从紧接着追来的飞踢上感受到了十成十的力道。 眼前这个人抬起头来，看过来的眼神十足的陌生和警惕。 黑眼镜：……？？？ 黑眼镜仔细看了看，觉得自己没有认错人，但很显然，张启灵没有打算给他好好唠嗑的机会。 天还没完全暗下来，黑眼镜还没把武学融会贯通，张启灵实在太变态…… 原因很多，总而言之，最后黑眼镜莫名其妙被按着锤了一顿，整个架打得极其憋屈。 而等他好不容易压抑着自己的暴脾气说完前因后果，交换名字，想着终于能进入主题—— 张启灵却看着比他还茫然：“……我忘了。” 黑眼镜：……ok（微笑） 黑眼镜转身就走，觉得自己再跟这家伙聊天自己就是傻叉。 —— 对于长命的人来说，浪费时间的行为也变得浪漫。 又是百年，黑眼镜已经差不多适应了生活。 他偶尔还会碰到张启灵，但大部分时间这家伙都处于失忆状态，一开始黑眼镜还会试图表示俩人曾经认识，后来他就省了口舌直接重新自我介绍。 张启灵不是哑巴，但黑眼镜叫习惯了，也懒得改。 他在这百年熟练掌握二胡技术，顺带着学了一串其他技能。同时，他也发现了张家人的踪迹。 ……看上去“哑巴”也好失忆也好都不是诅咒了。 但能失忆成这样，和诅咒也没啥区别了吧？ 黑眼镜这么想着，穿过街道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熟悉的家伙在和司机徒劳地掰扯，并瞬间被司机抛弃在街角。 ……这是他们第几次见到来着？ 黑眼镜懒得想，他浪里浪气地开口挑衅，果然发现这人的眼神又一片茫然。 ……算了，无所谓吧，反正他们也不是很熟。 ……这人忽悠来当个打手也许还不错？ 黑眼镜之前想要邀请张启灵同行，从没成功过，但这一次，他成功了。 () 第11章 吴天真 小哥的眼角出现了一道细纹，不很深刻，却在熹微的晨光下显得那么突兀。 刚刚看到的时候，我一瞬间感到了一丝不知名的喜悦，但随之而来的对他身体的担忧就又占据了上风，把那些不合时宜的妄想压制下去。 不过很快，小哥就看了我一眼，很平静地说，这是易容术。 这丝皱纹来自能文能武的小小张兄弟，他俩对族长的生活质量格外上心，我看过去的时候，正看到他俩兢兢业业地在写《族长日志》，脸上的同款皱纹随着他们的每次表情变化灵活地移动。 ……看上去好像时间真的在他们脸上留下过痕迹。 于是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以至于小哥需要易容配合我们的沧桑。 注意到这一点，再照镜子，我很惊奇地发现，印象里一直活力满满的那副青年面皮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干燥暗沉，眼神也沉淀下来，和着那些细细的皱纹显得格外沉稳。 没看几眼，就听到胖子在远处喊，让我不要光顾着臭美，赶快帮他干活。 他倒是老得更厉害一些，头发变得稀疏很多，发根处一点点白茬也冒出了头，脸皮因为常年掌勺显得油腻，只有嗓门还和当年一模一样。 这也没办法，毕竟他当时遇到我们的时候，年纪就已经不小。 和胖子一比，我瞬间帅气了好几倍，仔细看看，其实我现在也可以说得上是英俊潇洒的成熟男人，倒也不至于照着镜子自怨自艾。 我帮忙给一对小情侣上菜的时候，想到前几天父母还催着我回家相亲。 父母年纪很大了，我顺应他们的心意，回去看了几次。相亲对象风格各异，其中还有我曾经心心念念最喜欢的小黄蓉类型的姑娘。 但不知怎的，我看着她们青春靓丽的模样，一瞬间却觉得自己已经很老，和她们不搭调了。 明明我还挺年轻的吧。 也许一个人一辈子所拥有的情绪也是定量的。 经过了那样极致的愤怒、恐惧、焦虑和痛苦，回归平静生活后我的情绪好像一下子平淡了很多。 或者说，我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再分出去给一个新的家庭。 一个家庭的组建需要很多很多责任心，这是我现在给不了的，我不能为了应付父母就拖别人下水啊。 我的心理活动我自己都分析不清楚，更难给父母解释，但好在，我的好兄弟小花还挺着做一条漂亮多金的单身狗，于是我这条沧桑贫穷的单身狗也得以举起盾牌反击。 小花不结婚我就不结婚！ 我这样宣称的时候，父母露出了很复杂的表情，看上去欲言又止的模样。 然后很快我从来看望穷人的小花那里听说他在家里如出一辙地拿我当挡箭牌。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也不知道是不是花儿神保佑，在这之后父母还真的没再给我安排相亲，虽然心里有些不安，但我也乐得清净。 胖子倒是在情场混得风生水起，他经常去村里进货，不知什么时候和一个死了丈夫的老板娘看对了眼。 他隔三差五跑到人家店里帮忙，我几次以为他要结婚了，但他却潇洒一捋头发，说他就是喜欢这种纯谈恋爱的感觉。 ……后来我才知道是人家老板娘不愿意再进入婚姻的坟墓。 怎么说呢，也挺好的。 这下乍一看，我们这一伙人个个单身狗，一个都没背叛组织，可真是把伟大的兄弟情义贯彻到底了。 真的挺好的。 —— 虽然那个樟柳神死得很没面子，砰得一声就炸了，但它的能力还是不容置疑的。 这些年，我和胖子一直在有意保养自己，甚至在小花的倾情赞助下用上了我都不敢看价格的面膜。 ……说到这里，我要感谢一下小花儿的无私奉献，说真的，我感觉我俩就算把自己打包买了都还不上他花那些钱。 好在还有张海客兜底儿，偶尔我们还能靠着大款儿小张给小花寄点儿昂贵保健品啥的。 暂且感谢张海客一秒。 在雨村生活到第三十年的时候，黑眼镜来了一趟。 他看到易容得满脸皱纹的小哥时挑了下眉，倒也没说什么，但他顶着那张小年轻的脸往院子里一站，怎么看怎么像是青春年华大学生志愿者慰问乡村孤寡老人团体，让我没来由生了一肚子气。 老吴，老王，你俩可得好好多活几年啊～ 黑眼镜这嘴里果然还是没什么正经话，没严肃一会儿就开始胡扯。 ……他一个不知多少岁的老怪物还真好意思叫我青春吴天真老吴！？ 良心在哪里？脸皮在哪里？底线在哪里？ 好在很快小哥就把他送走，黑眼镜瞥了一眼小哥背后的白刀，扯着不知意义的笑哼着歌儿毫不留恋地离开。 只留下小哥站在门口低头静静看着手里的石头。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当初瀛洲长生之水里黑眼镜获得的源头灵石，把它浸泡在普通的水里，它便会释放力量。 小哥说这是当初黑眼镜承诺过的事情。 我看着他，知道他其实已经记不得了，对于他们这样的人，也许承诺就是这样的东西，又缥缈无根，又根深蒂固。 可惜，长生之水并不能真的长生，它也许能提供活力，但我还是清晰地意识到，我的视线一天比一天模糊。 胖子嘲笑说这个灵石实在拉胯，小花派专业人员来检查了一下，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我好像已经被樟柳神预测出的寿命框死了，胖子也是。 只有他没有被束缚。 有的时候我看着小哥苍老的人皮面具，会有刹那以为这就是他真实的长相了。 张一和张二四六已经回到张家，毕竟老年人团体身残志坚地开农家乐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工作停了，他俩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只过一阵儿就回来给小哥换个易容。 院子里就剩下我们三个。 仅剩的几只狗送人领养，鸡也早就不再养了，毛团一个蹲在院子里发呆，油蓝的毛颜色变浅不少，可能它也到了年纪。 然后胖子便睡过去了。 院子里多了座墓，没人会说它不吉利，我扛了几年，意识到也许不久之后我就能下去找胖子打牌。 到时候胖子肯定会念念叨叨地嫌弃两个人打牌没意思，但我也没什么办法，他还得感谢我不怎么长寿，要不他连个提醒他“胖爷七岁尿床”的人都没有。 想到这，我笑了一下。 小哥正守在我床边，我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好像突然精神了很多，甚至有了抬起手臂拿起枪的力气。 枪口对准小哥的时候，他没什么反应，那双眼睛依旧安静地看着我。 其实他的易容一点儿都不像。 现在的我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他那些伪造的皱纹，但他一如既往清澈干净的眼睛却那么清楚地映入眼帘。 ……有那么一瞬间，只有一瞬间，我真的考虑过把他带走。 说不清我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这么丧心病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好像在我这里不是很行得通。 胖子下葬的那天，我看见他流泪了。 长生之水我们一直在喝，但是里面不知什么时候掺上了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胖子没提，我也没提，也许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他感到好受一点。 小哥的麒麟血一路带来无数奇迹，但这次它也无力回天。 可能……我只是不想让他自己一个人痛苦地留下来。 但这太自私了。 小哥并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张海客，还有一批张家人，还有黑眼镜，说起来，小花现在也还活着，虽然身体已经不硬朗。 我又意识到大概我也是为了我的私欲。 我将一生都系在那茫茫雪山之上，却只能在死去的时候惊醒它只是很短暂地垂青过渺小的凡人。 ……或许，我感到了一丝不甘吧。 我把枪放下了，而从头到尾，小哥都没有躲开枪口。 我不知道他理解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样的决定，我感觉他好像握住了我的手，但也可能是幻觉，毕竟我实在已经快要完全失去意识。 说真的，很多人问过我，张启灵到底给了我什么，才让我跟失了智一样跟着进禁地，跟着隐居雨村。 ……好像他什么都没给过我，我没办法拿出东西展示，但我觉得我已经得到很多。 从前我是为了自己的探险梦想才进入禁地，但渐渐的，我意识到，有更璀璨的东西，有更盛大的秘密在吸引我的灵魂。 ……他是我追逐的奇迹，是我想象不到的盛大史诗。 也许，当初我应该学的其实是文科。 闭上眼的时候，我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第一次给小哥过生日的那天。 小哥记不得他的生日，胖子就地选择，赶着十一月挑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拎着蛋糕就走了进来。 我给蓝兔子梳毛的时候被它踹了一脚，追着它到门口，正好看到一辆豪车停下来。 小花一身高定地施施然走下来，黑眼镜在后面大包小包地扛着东西，这一趟搬运工作又让他赚了一大笔。 我期待蓝兔子能帮忙暴揍黑眼镜一顿，但他俩却很快成为战略同盟，一齐嘲笑我的菜狗。 喏，黑爷我还好心地给哑巴带来了生日特定蜡烛～ 黑眼镜嘻嘻笑着，从皮衣里掏出来一根有笔筒粗的大蜡烛，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200+”。 我不太想搭理他，但是这蜡烛我实在想试试，而就在我纠结的时候，门又被推开—— 小哥慢慢走进来，脸上干干净净没有易容，那双眼睛在阳光下看过来，非常，非常明亮。 () 第12章 大结局 “……长生之水没办法使人永生，但是适当延长寿命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我们在志愿人员身上做过测试，他们的体质都有显著提升。” “为什么只有这两个人喝了这么长时间，身体数据却没有任何变化？” —— 张启灵醒来的时候，天色昏沉，细细的雨丝随着风飘落，砸在他身上，也砸在院子里的三块墓碑上。 作为生活环境高危的禁地生物，毛团在张启灵怀里寿终正寝，也算是破了记录。它的墓很小，挨在胖子的坟旁边儿，上面一根细细的花儿舒展叶片。 ……他很少做梦，更少于梦到从前的事情。 当年解雨臣派来的研究人员不少，为了更好地管理他们，他又一并派过来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中年人。 中年人戴着破旧的薄手套，有着沧桑的面皮，上面稀疏分布着没剃干净的胡茬，和解雨臣一惯的精致利落格格不入。 吴天真当时正和胖子打闹，他就算到了中老年也精神得很，瞥见这个管理人员后狗狗祟祟摸到张启灵身边： “奇怪，这个人我之前好像没在小花儿那里看见过啊？” ……长生之水关系重大，若是泄露了消息出去，多少会引起觊觎，解雨臣不可能会安排自己信不过的人来。 张启灵抱着刀靠在墙上，顺着吴天真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中年人正回头看来，并在对视的一瞬间露出来一抹笑容。 ……一抹似乎是久别重逢的笑。 张启灵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他看出这个中年人戴了人皮面具，只是那面具戴得时间已经太久，几乎和那人原本的脸融为一体。 人皮面具虽然近似真皮，但毕竟是外物，与脸上血肉粘结的过程必然是极其痛苦的，也必然需要消耗大量时间。 这个人几乎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大大的“可疑”，但仅凭“他是解雨臣派来的”这一句话，便可以洗清他身上所有疑点。 于是张启灵没有再注意他。 研究人员当然研究失败了，为了不影响吴胖的心境，他们倒也没跟两人细说情况，仅仅跟张启灵提了一些。 而那个中年人临走的时候，在张启灵面前停了很久。 他的停顿时长并不正常，可一向警戒的张启灵却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中年人不知道是长时间的温馨生活改变了张启灵，还是来自长生之水的噩耗击垮了他。但中年人仔细打量过去，张启灵的腰背还是笔直，只压低的兜帽于下巴投出一片暗色。 “……长生之水的力量在他们身上被抑制住了，”最终中年人还是开了口，“灵石的能力很强，但它强不过青铜门。” “他们过去那些年离青铜门太近了，身体受到了侵蚀，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延寿——” 他的话没说完，面颊一痛，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感觉的几乎冲破他血肉的凌厉刀气。 张启灵看过来的眼神仿佛择人而噬的猛兽，又像是受伤警惕的孤狼，让他下意识竟退后了半步。 ……他现在，倒是真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中年人忍不住想到，他知道这很残忍，但是他必须要说出真相。 ……与其让张启灵在剩下的时间忙着寻找根本没有意义的延寿法门，还不如珍惜机会好好在一起。 于是他盯着张启灵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这就是命运，就算是你，也没办法改变。” （就算是你，难道能阻拦命运吗？） 张启灵猛地顿住，他看着那中年人恢复笑容，客套地道别，而他只是静静注视着那背影。 这一刻，张启灵脸上的表情像是完全空白。吴天真找来的时候，一刹那间以为张启灵要在雨村潮湿的空气中溺毙了。 而不久之后，他们就收到了解家大办葬礼的消息。 解雨臣难得地来找了张启灵，两个人对坐许久，谁都没先开口。 沉默肆虐后，解雨臣张嘴的第一句话惊人地沙哑： “……我没和他相认，他是以管家的身份葬下去的。” “他……他既然只有这样隐姓埋名才敢回来，我也做不了什么。” 张启灵没说话。 解雨臣显然也不需要人回答，他只是想和这世上另一个知情的家伙胡乱说几句，而从这扇门出去后，解连环又是那个早就收敛尸骨葬进族地的解连环。 解连环没有破坏家人的命运线，他生生扛到面目全非，寿命尽头才回家。 ……但他甚至没办法以自己的名字葬在自家的族地里。 —— 雨很大了。 张启灵不会因为淋了一场雨就病倒，只是随着体温的流失，后遗症引发的剧痛如藤蔓一点一点爬上身躯。 他靠在石碑上，第无数次地意识到，吴天真和胖子的终局由他引发。 ……如果没有他，他们这辈子也许都接触不到青铜门。 而他甚至没办法补救，他的血能抵抗青铜门的力量，却没办法修复早已产生的身体损伤。 院门被推开的声音伴随着突然急促起来的脚步声，头顶的雨帘被遮住。 张海客回来了，他不放心固执地要留在这院落里的族长，花了几年平息族内就搬了过来，一应事务都用光脑网络解决。 张海客看着很憔悴，因此张启灵没有拒绝他的搀扶。 而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一道清脆的电音从脑海响起—— 【％＃＊＆￥……重新连接系统9537的宿主】 【检测到该宿主完美完成世界任务，确定为优先吸纳对象】 【发起请求：是否愿意前往其他世界封印青铜门】 【发起请求：是否愿意前往其他世界封印青铜门】 …… 脑海里的声音很聒噪，像是鸭群一样一遍一遍重复，交叠的电音古板混杂在一起，让人几乎想要挖开大脑把那可能存在的电子器械扣出来。 但这不是张启灵原本系统的声音，它不是9537。 “……它在哪。”张海客离开后，张启灵轻轻开口，语气很平静。 【9537系统违反系统条令，已被停职，现在由6271系统对接宿主，请问宿主是否愿意——】 ……后面的话张启灵没有再听。 他一瞬间又恢复到了仿若雕像的时候，只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静静地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院子。 这个世界的青铜门已经完全消失了。 因此他再也不会失忆。 黑眼镜来取灵石的时候欲言又止，他一向嚣张，很少有顾忌什么的样子。 “……我说哑巴，你之前不是整天失忆吗？”黑眼镜最后还是扯了个笑，试图回到之前两人的相处氛围。 “怎么这次记性这么好使？总不会你那脑子还是个筛子，光把像黑爷我这样不重要的筛出去了是吧？” 张启灵没说话，于是黑眼镜也停下动作。 他少见地沉静下来发了会儿呆，墨镜下的眼睛越过张启灵，看向那些墓碑。 墓碑上一滴露水缓缓滑下，没入张启灵的衣领，在那惨白枯败的皮肤上停留一瞬。 然后黑眼镜意识到，他再做什么都是徒劳，就像他很久很久之前没办法救下那些进入禁地的难民一样。 他眼前的人正在平淡地奔赴死亡，而他能做的，只有转身离开。 至少这样，他可以不像见证那些难民的尸体一样见证张启灵的离去。 而这，也算是他对这个老友最后的尊敬。 ……不过说起来，他俩其实根本算不上老友吧？ 那段所谓的友谊，也许只存在在他一个人的记忆里，缥缈地甚至比不过随风飞起的一根蛛丝。 黑眼镜再也没有走进过这个小院。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张启灵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身体已经越发破败。 张海客能压制住族内那一批弟妹，只有这一个族弟，他没办法干涉分毫。 张启灵血脉最浓，本该比他们所有人都长寿，却在这短短百年间迅速虚弱。 张海客什么都做不了。 ……不，他还能做到一件事。 “……把我，葬在这里。” 张启灵说话一向平淡，此时就算在说自己的临终遗言，都安静地像是在每个清晨面无表情地说早安。 身为张家族长，这并不是一个合理的要求，但张海客答应了。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话，也许最大的悲痛的表达就是张口失言，他像是在这一刻变成了完全的哑巴。 于是张启灵便在他的默然中，慢慢阖上了眼眸。 …… 张启灵一身清风，什么都没留下，张海客安葬的时候，甚至连他的两柄刀都寻不到，就好像名刀认主，已经随着主人的逝去碎刀为尘土，飘荡而去了。 有族人建议把那个已经破碎过失去能力的青铜铃随着这个封印青铜门的最伟大的族长一并葬下，却被张海客拒绝。 “……他一辈子都被张家束缚，”张海客眼睛很红，却没流下泪水，好像他的泪已经在那一天在那个院子里流干了，“至少最后，让他只作为自己离开吧。” 张海客送走了自己一个弟弟。 而在他回到属于自己的，在雨村的那间客房收拾东西打算搬回族地时，他从自己枕头下面发现了一个盒子。 盒子很随便，只是一个普通破旧的木盒，很符合张启灵随意的生活态度。 ……里面装着一颗不大的夜明珠和一张纸条。 那夜明珠虽然不大，但亮光尤甚，即使在白天也散发着微光，一看就清楚必定价值连城，谁也不知道张启灵从哪里得到的它。 而纸条上的字铁画银钩—— （你怕黑，下墓带上它。） 泪水砸在纸条上，一滴又一滴，把纸条晕染，后面隐约透出一行数字。 张海客现在无心去看那写在纸条背后的数字，他只是安静许久，才带着一丝笑意开口： “……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其实我不怕黑啊。” …… 黑眼镜接到了张海客的通讯。 他和张海客没有交情，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联系上了他，当他接了通讯的时候，对面的张海客只说了一小段话： “张家有很多人，现在族里的旧规矩也都被粉碎了，你没事儿的时候，可以来看看。” “……就当是，帮族长管理族群了。” —— —— —— ……【发起请求：是否愿意前往其他世界封印青铜门】 【发起请求：是否愿意前往其他世界封印青铜门】 【发起请求：是否愿意前往其他世界封印青铜门】 【检测到宿主失去生命迹象，系统未曾获得回应】 【联系主系统中——获得回复：未曾回应就是默认】 【宿主默认前往其他世界，系统牵引灵魂开始】 …… 张启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睁开眼。 他的眼前一片明亮的蓝色光点，如同奇异的萤火虫般上下飞舞，亲昵地贴在他的脸颊上，如同一片带着温度的雪。 【宿主，宿主呜呜呜，系统终于被放出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显然，大起大落让9537在情感模块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它甚至学会了“呜呜呜”。 张启灵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心里一片灰暗，只想回到那个世界走入终途，但就在他刚刚张嘴之时，9537已经一秃噜把自己的心路历程说了个遍。 【呜呜呜感谢宿主，要不是宿主成了编内员工，又有优秀事迹，系统根本没办法被放出来呜呜呜】 【小黑屋太可怕了，系统不想再被停职了】 【宿主的两把刀都在仓库里收着呢，宿主的母亲状态良好，宿主可以把刀取出来】 张启灵：…… 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9537毕竟是为了他才违背条例。 ……他会再完成一个任务，保证系统不会再被停职，而到那个时候—— 【对了，宿主成为编内员工，有一次获得福利的机会，系统帮宿主争取到了助手权限】 【系统刚刚联系之前世界的几个灵魂，有两个灵魂答应成为助手了，马上就能过来，到时候宿主可以和他们一起工作】 【本来系统还联系了其他三个，但是有两个当前还活着，另外一个表示不想再找叔也不想再刷卡，让你们自给自足】 …… 系统的碎碎念淹没了张启灵的思绪，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而眼前的光幕发出阵阵涟漪，仿若一道归家之门正慢慢打开。 一胖一瘦两个人影正穿梭进来—— “小哥！好久不见！”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