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贵女娇,将军不经撩》 第1章 鬼魅的低吟 镇平侯府内,雪花随着寒彻入骨的朔风,漫天卷地飘,飘到夫人林婉棠的头上、身上。 林婉棠立于廊下,面色凝重。 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们轻手轻脚,大气都不敢出。 忽听得一阵喧闹,养在林婉棠膝下的薛汝成唤着“母亲”,小跑着进了内院。 林婉棠快走几步迎了出去,顾不得头晕难受,急急问:“你父亲怎么样了?” 薛汝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激动地回道:“放出来了!不仅没有罚,而且升了,升了!” 林婉棠喜出望外,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在廊下来回踱了几步,欣喜地念叨道:“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 她一路督促夫君薛景和苦读,眼看他中进士,入翰林,进詹事府,一路顺风顺水。谁料,薛景和外放当知州几年后,竟然在任上落下亏空,被圣上命人带去问话,已经好几天了。 据说薛景和被关进了东厂,那地方,实在不是人待的。 林婉棠一边使银子托人,一边忐忑地等着消息,好在老天保佑,薛景和平安无事。 一旁,薛汝成的生母柳氏端上了一杯热茶:“夫人喝口茶吧。” 林婉棠最近身子一直不好,总也打不起精神。此时她的确渴极了,便接过茶,喝了两口,抬眸问薛汝成:“你父亲升了什么官?” 薛汝成垂着头,恭敬地说:“礼部侍郎。” 林婉棠感觉怪异,虽说尽力补上了亏空,圣上不罚也就罢了,怎么给了这么大的恩典? 头疼使得林婉棠无法再思考下去。 柳氏的声音飘飘荡荡,如同鬼魅的低吟:“夫人,您想必是累着了,妾扶您进去歇着吧。” 薛汝成的声音竟如同钝刀子一样,一下下戳进林婉棠的脑子里:“这几个奴婢伺候母亲不尽心,全部当场杖毙了!” 杖毙?玲珑和珍珠她们吗?她们是陪嫁,再尽心不过了。 林婉棠想回头阻止,脖子却像生锈了一般,怎么都扭不动,她努力张口,可上下嘴唇似乎被粘在一起了一般,完全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天旋地转…… 脚像是踩在云朵上,全身每一处都疼,疼得令她想蜷缩,蜷缩,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重回到母亲的怀抱里。 不知过了多久,林婉棠睁开了眼睛,听见外面传来薛景和的声音:“……延请名医看过了,然而,内人得知岳父一家伏法的消息,伤心过度,加上她身子本就不好……唉……” “唉,侍郎大人不要难过,您是大义灭亲,谁提起来不佩服您呢?” “既食君禄,怎能不忠君之事?知道岳父家要谋反,我虽心痛,却不能不报啊!” “大人高义!侍郎大人,这是小女柔儿,她一向仰慕侍郎大人的风华和才学,总说想向大人请教诗书上的困惑呢。” “那有何难?王姑娘,这边请。我方得了一本诗集……” 林婉棠脑子清明了一些?伏法?什么伏法?她们林家是清贵世家,一向谨慎,伏什么法? 林家怎么可能谋逆?! 门外的人是在探病吗?呵呵,名为探病,实际上是在相看。新任侍郎,三十多岁,英俊风流,即便是续弦,也有许多人趋之若鹜。 林婉棠想喊人进来伺候,喉咙里只发出低哑的声音,竟然如八十多岁的老妪一般。 正在这时,暗影动,门轻响,柳氏进来了。她面带得意,目光中透着阴狠,全然没有了平时温顺的模样。 “林婉棠,我终于盼到了今日。你家的男丁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你母亲上吊了,你家的女眷都被卖了。” “你再没有娘家可依!你是谋逆重犯的女儿,你如今还不如我!” “知道吗?命我毒杀你的人是夫君!” 林婉棠说不出话,只不敢相信地瞪着柳氏。 柳氏轻笑几声:“你当夫君怎么保下的这荣华富贵?他大义灭亲,检举揭发你们林家谋逆,将功赎罪了!” 林海棠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这是诬赖,是诬陷!x33 林婉棠挣扎着要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一切只是徒劳罢了!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流了出来,嘴唇被咬出了血! 柳氏笑颜如花:“你逼着夫君读书,催着他上进,他早就恨透了你!你大概不知道,他歇在我那里的时候,会用怎样恶毒的话咒骂你!” 林婉棠摇着头,嘴里发出痛苦的“嗯嗯”声。 柳氏状似癫狂:“当初你那胎儿为何没有保住?因为我在你的饭里下了堕胎药!夫君知道,药本就是他买的。他不想让你生下他的孩子,他要让你将汝成当作亲生孩子来养!” 林婉棠能感觉到,她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她越愤怒,便越没有一点力气。 柳氏凑近林婉棠的耳朵,冷笑着说:“大少爷薛景睿会死在北边战场,侯爷会把爵位传给夫君,夫君会传给汝成。你别忘了,汝成记在了你的名下,他是嫡子!” “夫君会续弦,我不在意!只要汝成能继承爵位,我不在意夫君续弦!” “你听见了吗?外面那些贵妇人,打着探病的旗号,其实都是想让自家女儿嫁进来呢!” “我还能斗下去,而你,会成为孤魂野鬼,烂在污泥里头!” “她们都盼着你死!盼着你死呢!你怎么还不死?!” “快去死!” “死去吧!你怎么还不死?!” …… “你怎么还不死?” “你死了我就可以嫁给薛公子了。” “死……死……死……死……” 催魂索命一般的声音聒噪地在林婉棠的耳边响起,林婉棠捂着耳朵,拼命摇头却躲无可躲,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坐了起来。 鬼魅的声音消失,林婉棠有一种终于回到了人间的感觉。 “姑娘!姑娘醒了!” “玲珑,快来,姑娘醒了!” 林婉棠迷茫地看向四周,一张脸变得清晰起来,居然是珍珠。 不对,珍珠怎么这么年轻?她已经是管事妈妈了,怎么看起来还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一个穿着杏色褙子青色衣裙的大丫头快步走了过来,含泪唤着:“姑娘,你可醒了,奴婢们都吓坏了。” 是玲珑!是年轻时候的玲珑! 林婉棠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颤声吩咐道:“快拿铜镜来!” 玲珑抹了抹眼角的泪,一边去桌旁端铜镜,一边温软地劝慰:“姑娘落了水,昏睡了两天,气色一时不好也是有的。姑娘别担心,成亲前一定能调养过来。” 成亲前? 第2章 羞也羞死了 林婉棠打量四周的陈设,丁香紫的床帐,软烟罗的窗纱,如此熟悉,如此亲切! 这是她成亲前在林府的闺房! 林婉棠摸着脸颊,看向铜镜,铜镜中的姑娘虽有些苍白虚弱,但的的确确正是她少女时的模样。她心中突然生出一阵欢喜,她回来了,回到了林府,回到了出嫁前! 珍珠端过一碗燕窝,笑道:“姑娘,再过半个月您就要成亲了,可得好好将养。这燕窝一直在炉上煨着,姑娘喝些吧。” 半个月?离成亲只剩下半个月了吗? 林婉棠脑子清明了一些,对了,就是成亲前半个月的时候,表姐郑玉莲嫉妒她能嫁给京城第一风流俊俏的才子薛景和,将她推进了池子里。 还好五妹妹林婉樱在凉亭看到了,大声呼救,林婉棠才被园里侍弄花草的婆子们救了出来。 珍珠愤愤不平地说:“表小姐说姑娘是自己落水的,可咱们五小姐明明看到表小姐推了姑娘。老夫人偏心,听信表小姐的狡辩,居然没有罚她。” 郑玉莲是林婉棠姑母林如雪的女儿,林如雪当年执意低嫁,直到如今郑玉莲父亲的官职都不高,且外放在涿州。 眼看郑玉莲到了婚嫁的年龄,林如雪将郑玉莲送到了老夫人跟前,名为尽孝,实际上,是想让郑玉莲落个得林府老夫人教养的名头,借着林府的势,为她寻得一桩好姻缘。 老夫人怜惜郑玉莲的父母都不在身边,平素对郑玉莲比对几个孙女还要亲厚宠爱上几分。 前世,林婉棠念及自己快出嫁了,今后不能常在祖母跟前尽孝,不忍让祖母忧心难过,居然替郑玉莲掩下了这件事,只说自己是踩到了池边的冰,失足落水。 因为这次经期落水,林婉棠后来宫寒不易受孕,每逢湿冷的日子腿就会隐隐作痛! 而郑玉莲毫发无伤,用度排场依旧远超林府的嫡亲小姐! 林婉棠正心中暗恨,就听到外面有动静,祖母严氏在母亲温氏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林婉棠起身,赤足快步迎了上去,对着祖母欲行大礼,老夫人忙将孙女搀住:“棠儿,你这是做什么?” 林婉棠不顾阻拦,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夫人面前,哽咽道:“祖母,为了这桩亲事,孙女竟差一点就没了命!若妈妈们晚那么一时片刻,不孝的孙女就再也见不到祖母了!” 林婉棠说着,掩面痛哭。 林婉棠平日一向端庄温顺,在长辈面前何曾有过这样失态的时候? 温氏一阵心酸,问林婉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你祖母说,她定会为你做主。” 郑玉莲站在老夫人身后,用凶狠的眼神威胁林婉棠。 林婉棠擦了擦眼泪,假装害怕,瞟了一眼郑玉莲,忙低下头靠在母亲身上,瑟瑟发抖。 老夫人见状,轻轻捣了捣拐棍:“别害怕,跟祖母说就是。” 林婉棠抽泣着,声音颤抖:“表姐……表姐嫉恨,问凭什么我可以嫁给薛家……还说,若我死了,她就有机会嫁给……嫁给薛家二郎了,她让我去死,呜呜呜……” 这话惊得温氏心头一颤,回头质问:“玉莲,你竟真是故意要害你妹妹的性命?!” 五姑娘林婉樱哼了一声:“就是她推了长姐,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们偏不信!” 林婉棠不等郑玉莲狡辩,抱着老夫人的腿痛哭道:“祖母,孙女想起来就后怕!孙女不嫁薛家了,再也不嫁了!孙女愿在家里伺候祖母,或者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老夫人虽然一向偏爱外孙女,可面对声泪俱下、仍旧发着烧的孙女,她不是不心疼。 老夫人捣了捣拐棍,扭头质问:“玉莲,你有何话说?!”x33 郑玉莲因着林婉棠素日的忍让,一直认为林婉棠软弱可欺,是个锯了嘴的葫芦。 今日这场面,远远超出了郑玉莲的预料,她又慌又怕,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应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跟她闹着玩……” 十岁的林婉樱说话声音清脆,像连珠炮一样:“闹着玩?闹着玩,长姐落水后你为何不呼救,反而悄悄溜了?!” 老夫人看着郑玉莲哑口无言心虚的神色,已然全都明白了:“来人,将这孽畜关到祠堂,请家法!” 一请家法,至少要杖责二十,郑玉莲吓得脸都白了,哭喊着讨饶。 老夫人斥责道:“我白疼你了,你怎么能恶毒至此?!天下没有旁的男人了吗?你要与你表妹争?!也不看看薛二郎能不能看上你!” 郑玉莲不曾见过老夫人如此疾言厉色,吓得连哭都忘了。 老夫人心烦地挥挥手,两个婆子上前,强行架着瘫软的郑玉莲走了。 老夫人回首望着林婉棠苍白的脸,心疼地说道:“你们还不快把姑娘扶起来?!” 丫鬟婆子们闻声一起上来搀扶,林婉棠就势站了起来。温氏强压着林婉棠,让她回床上躺着,又让人灌了汤婆子放在被窝里,给她暖着。 老夫人坐在床边,拍了拍林婉棠的手说:“我这就写信,让你姑母来接她回涿州。” 老夫人这是失望透顶,不打算管郑玉莲的亲事了。 林婉棠含泪乖巧地点了点头。 老夫人让林婉棠只管安心待嫁,不必理会郑玉莲那个混账东西,哄了半天方才离去。 人散了后,珍珠拍手笑道:“总算解了点恨。要我说,应该把她送到官府!” 玲珑低声说:“你可知道,咱们府上以前从没有姑娘挨过家法,她开了先河,羞也羞死了!再说,她一心盼着嫁高门,这回可是鸡飞蛋打了!” 珍珠哼了一声:“她活该!” 林婉棠望着屋角刚刚绣好的嫁衣,心想,上天垂怜,让她重活一世,她不要再隐忍,她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这一世,她绝不要再嫁给薛景和! 她要想办法退婚!哪怕婚期就在半个月之后! 两天后,林婉棠飘飘然出现在了京城最贵气的迎宾楼。 饶是带着帷帽,她窈窕有致的身姿还是惹来不少艳羡与赞叹。 她进了三楼的雅间,刚坐下饮了两口茶,一位武将打扮的翩翩公子推门走了进来。 第3章 今夜死在你床上 林婉棠含笑站起:“兄长,你来啦。” 林云鹤呵了呵手,笑嘻嘻地说:“天真冷。妹妹,你怎么有雅兴请愚兄来这里打牙祭?” 林婉棠低头浅笑:“请兄长看热闹。” 林云鹤惊讶地“哦”了一声,林婉棠将碗碟往林云鹤的方向推了推:“兄长,你先吃点东西垫垫吧,一会儿看起热闹来就顾不上吃了。” 林云鹤无奈又宠溺地笑着摇头,不一会儿就干了一只鸭腿。 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 “爹爹抱抱,爹爹真好,吃肉肉!” “嗯,成儿也好。” 熟悉的声音。 林云鹤愣了,嘴里叼着半块饼,惊愕地看着林婉棠。 林婉棠嘘了一声,示意林云鹤接着听。 林云鹤吃不下去了,将饼扔到一旁。 来人进了隔壁雅间,他们点了餐以后,小二离开,一个女子娇嗔的声音响起:“妾就再点些贵的吧。等你成了亲,美人在怀,你哪儿还能想起来我们娘儿俩啊?!” “什么美人?大家闺秀都那样,跟木头似的,哪里比得上你招人疼。” 林云鹤勃然大怒,站起身就要冲过去,林婉棠忙拉住他。 林云鹤低吼:“是薛景和那个龟孙!他……” 林婉棠含羞忍耻地点了点头:“我既叫兄长来,就没打算忍下。兄长稍安勿躁,再听听他们说什么。” 林云鹤气鼓鼓地坐下。 隔壁雅间内,女子埋怨:“妾跟了你三年了,还没名没分,成儿也不能认祖归宗,夫君你当真没有良心。” 薛景和忙说:“天地良心啊,春娘,我心里只有你们母子二人。我成亲不也是为了你们?等她进了门,我拿捏住她,再让你进府就顺理成章了。” 春娘哼了一声:“你别哄我了!” 薛景和忙说:“我要是撒谎,今夜死在你床上!来,别生气了,让爷亲亲。” 春娘哼哼着:“夫君,成儿还在呢……嗯,夫君……嗯……” 林云鹤再也忍不住了,腾地一声起身去了隔壁雅间,一脚踹开了门! 薛景和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见是他未来的大舅哥,心中暗道大事不好。 林云鹤冷笑道:“好你个薛景和,居然养了外室和孩子!” 薛景和慌忙来到林云鹤跟前作揖,结巴道:“大……大舅哥,你听我说……” 林云鹤一挥袖子:“你嘴巴放干净点儿,谁是你大舅哥?!” 薛景和:“……” 林云鹤愤慨地说:“我妹子是大家闺秀,木头美人,不如这小娼妇风流。既然这样,姓薛的,退亲吧!” 薛景和额头的汗珠冒出来了:“大舅哥……不,林兄,不能退亲,我心悦林姑娘……” 林云鹤闻见了薛景和身上的脂粉气,嫌弃地掩住了鼻子,踹了薛景和一脚:“你离我远些。” 薛景和只得后退两步。 林云鹤嚷嚷道:“你打听打听,满京城哪个官宦子弟成亲前养外室?哪个官宦子弟成亲前孩子都会叫爹了?!欺负我们林家是吗?!”x33 酒楼里不少人听见动静,围在雅间门口看热闹。 春娘见势,咬了咬嘴唇,上前行礼:“公子,您误会了,薛公子是可怜我们孤儿寡母……” 林云鹤懒得看春娘,只冲薛景和吵闹:“你可怜寡妇,你亲人家?!你可怜寡妇,你要死在她床上?!你可怜寡妇,你要纳她进门?!” 林云鹤越说越生气,扭头问众人:“你们说说,这是可怜寡妇吗?!”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有人喊:“他可怜寡妇晚上没人暖床!”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薛景和的脸羞成了猪肝色! 薛景和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握了握拳头,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薛景和深深一作揖:“林兄,此事是薛某糊涂。薛某正要打发了这女人。” 春娘愣住了。 林云鹤哼了一声:“孩子呢?是不是你的种?是你的种,你可别不敢认!” 薛景和心一横,咬牙道:“孩子不是我的,春娘原是倚红楼里出来的,我是看这孩子可怜,收成了义子。” 春娘发出一声悲鸣,发疯一般冲过来拉扯薛景和:“夫君,你说话要凭良心!你可以不要我,但是,成儿是你的骨肉,你不能狠心不要他!” 薛景和站直身子,扭头狠狠给了春娘一记耳光,春娘被打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你失心疯了吗?!你侍奉过多少人,自己都未必记得清楚!别把这绿帽子往我头上扣!带着你的孩子滚!” 林婉棠拨开人群,缓步上前,拿下帷帽,端方地笑道:“你想让他们滚去哪里?又打算何时让他们滚回来?!” 薛景和见了林婉棠姣好的容貌,浑身酥软,怎么舍得丢了这桩亲事?他暗自咬牙,赔着笑道:“我找人牙子,远远打发了她们。”x33 说着,他就示意看热闹的小二帮忙找人牙子。 林婉棠摇头:“不可不可,佳人难再得。薛公子还是早日退婚才是正经。” 薛景和挤出几滴眼泪:“我心悦林姑娘,今后定不负姑娘。” 林婉棠冷笑:“你方才说,心里只有春娘母子,怎么转眼就忘了?” 林婉棠看向春娘。 春娘原本认为自己美貌无敌,只是出身比不上林婉棠,如今一见,林婉棠要比她美丽娇艳上十倍不止! 而且,林婉棠那高贵的气度,她望尘莫及! 柳春娘自惭形秽,越发灰心! 此时,人牙子来了,薛景和得了二十两银子,让人牙子将春娘母子一并带走了,他语气中充满嫌弃,视春娘母子如敝履。 薛景和对着林云鹤兄妹点头哈腰,林云鹤忍住揍他一顿的冲动,凛然道:“我林家是百年世家,向来体面,断不能容人欺辱至此。我回去后,不能不将此事禀告家父家母,望贤弟好自为之。” 说完,林云鹤带着林婉棠拂袖而去。 薛景和灰头土脸,心烦意乱地驱逐门口看热闹的人,然后他将小厮李壮叫过来,吩咐道:“让人跟着人牙子,找机会再将他们买下来,找地方安置了。” 李壮谄媚道:“早安排好了,公子放心,怎么也不能让您的骨肉流落在外。” 回府的马车上,林婉棠心里冰凉一片,恨自己前世眼拙,她幽幽地说:“若薛景和维护春娘,与我退婚,我还能敬他是个情种,可是,他就是这样自私凉薄狠毒。” 林云鹤捶了捶车壁,愤愤道:“薛景和畜生不如,他两面三刀,说话跟……跟那啥一样,我看他不值得妹妹托付终身!” 一回府,林云鹤兄妹就去见了林宏盛和温氏。 林宏盛听完,眼神冰冷,眉头紧锁,半晌才忍住气问林婉棠:“你怎么知道薛景和今晚会去迎宾楼?” 第4章 忘了怎么哭 林婉棠低头回道:“女儿的一个闺中好友去迎宾楼宴饮,偶遇了薛景和与那母子俩。她暗中向小二打听,才知道薛景和每个月初六都会带那母子俩去迎宾楼。” 这是假话。 前世,林婉棠有孕以后,薛景和觉得林婉棠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了,才将柳春娘母子带回了镇平侯府。 那时,薛汝成已经三岁了。 柳春娘得意洋洋地向林婉棠炫耀了这件事。 林婉棠听后,恶心呕吐了一夜。 温氏猛地拍了拍桌子,捋着袖子站了起来:“姓薛的那下流胚子呢?我定要扇他两耳光!” 林云鹤赶紧拦下,看向父亲。 林宏盛皱着眉头:“婚期将近,这个时候……唉!依你看,薛景和能跟那外室断干净吗?” 尽管看出父亲目光中的期待,林云鹤依然摇了摇头:“恐怕不能。” 温氏也道:“一个娼妓,攀上了侯府,怎么肯轻易放手?更何况,她还有儿子傍身!你可别忘了,薛家人丁不旺,怎么舍得现成的孩子?!” 林云鹤郑重地躬身行礼道:“父亲,母亲,不如退婚吧!趁着妹妹还没嫁过去。” 温氏一拍大腿:“退婚!必须退婚!” 林宏盛站起身,踱了几步,斥责道:“妇人之见!再过十来天就是婚期,此时退婚岂是易事?!依我看,若是薛家能将此事处理干净,棠儿还是嫁过去为好。” 林婉棠跪下行礼:“女儿不愿!” 温氏几乎将手指伸到了林宏盛的鼻子上:“这样糊涂风流的男人,你竟舍得让你的女儿嫁?!今天的事闹出来,林府居然无动于衷,你就不怕别人说你窝囊?就不怕旁人说你枉为尚书,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知道维护?!”x33 林宏盛被这连珠炮吵得脑仁疼,只得挥手道:“好,好,我管!我管!我何时说过不管?!” 温氏这才住了口,一家人眼巴巴地看着林宏盛。 林宏盛思索片刻,说:“明日下朝以后,我就去镇平侯府,我倒要看看镇平侯那个老东西有什么话说!” 镇平侯薛承宗是薛景和的父亲。 林云鹤失望,生气地转身出了门,温氏剜了林宏盛几眼,拉着林婉棠走了出来。 林婉棠本知道退亲不会那么容易,沉默地往自己的夏荷院走。 林云鹤冷静了些,担心妹妹与父亲生了嫌隙,忙跟了过来,劝道:“妹妹别怪父亲,父亲身在官场,担着林家的前程。薛景和毕竟出身侯府,他的姐姐又是宫中得宠的淑妃,他的兄长在北疆生死不明……” 林婉棠自然清楚这些。 淑妃与薛景睿是前头的夫人生的,之前的侯夫人过世以后,薛承宗便续娶了杨氏,生下了薛景和。 淑妃得宠就不必说了,薛景睿骁勇善战,被封为威武将军。前段时间,北疆传来战报,薛景睿为大军断后,受了重伤,迷失在茫茫戈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皇上此时对薛家颇有亏欠之意。 想到这里,林婉棠叹口气道:“兄长,我懂得。” 北风萧瑟,昏黄的灯光下,林婉棠的身影显得很单薄。 林云鹤心中不忍,说:“我派人跟着春娘母子呢。” 林婉棠下定决心道:“兄长让人假扮薛家的人,假装要杀春娘灭口,实际上悄悄放了春娘,并助她回来吧。” “实在是婚期太近了,若不行狠招,一旦跟心术不正的人成了亲,日后只怕会给林府带来灾祸。” 林云鹤点头:“嗯,听你的。” 林婉棠朝林云鹤粲然一笑,她的兄长就是这样好,能无条件地包容呵护她。 翌日,林宏盛去了镇平侯府,最后的结果是,薛承宗狠狠揍了薛景和一顿,并向林宏盛承诺,将柳春娘母子处理干净,以后绝对不委屈林家姑娘。 林婉棠本也没有对此抱希望,倒也谈不上有多失望。 又过了两日,林婉棠正斜倚在榻上读诗,听到外面丫鬟愤愤不平的议论声,不一会儿,珍珠就进来了。 珍珠紧皱着眉头,眼中隐隐有泪光。林婉棠凑近问:“怎么了?哭什么?” 珍珠一下子忍不住了,哽咽道:“薛……姓薛的那个外室在府门外跪着……” 林婉棠来了兴致,拍拍手道:“珍珠,把狐狸毛的斗篷拿来,本姑娘要去看看热闹。” 珍珠嘟囔道:“哪有看自己热闹的……” 林婉棠敲了敲珍珠的脑门:“我就看!我的热闹,我自己倒看不得了?” 外面下着雪,林婉棠裹紧衣裳,戴好风帽,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府门口,躲在门后偷听。 柳春娘娇娇柔柔地哭诉着:“求林府大姑娘开恩,容下我们母子吧。我们不敢奢求什么,只有有命在,有口饭吃就好了。求林府大姑娘开恩……” 柳春娘还撺掇着薛汝成求情,薛汝成小小年纪,长得倒有几分讨喜,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奶声奶气地说:“求求……开恩……求求……开恩……” 府门口围了看热闹的人,很多不明内情,三三两两窃窃私语,不少人都有些可怜柳春娘母子。 林宏盛匆匆从吏部赶了回来,一看这场景,气就不打一处来,谁的脸面他都不打算给了! 林宏盛站在府前台阶上,喝问道:“你就是薛景和赎身的那个娼妓?!” 围观者轰的一声议论起来。 柳春娘愣了一愣,歪着身子,擦着眼泪说:“妾早就从良了,这是薛公子的孩儿,已经两岁了。” 周围又是轰的一声,原本稀里糊涂的人,到这会儿也听明白了。 林宏盛冷声问:“你求谁开恩呢?!” 柳春娘道:“妾自然是求主母开恩,求主母容下我们母子。” 林宏盛一拂袖子,怒道:“你求主母开恩?!镇平侯府的当家主母是镇平侯夫人!你该跪到镇平侯府门口去求!” 柳春娘抽泣几声,说:“可……可林大姑娘即将嫁给薛二公子,我只求林大姑娘……” “你拉倒吧!薛家半点体统都没有,我女儿嫁不嫁给薛家还在两可之间,你求得着我们林府吗?!快走快走!”林宏盛这辈子没有这么丢脸过。 柳春娘干脆不再讲理,只将薛汝成搂在怀里低低地哭。x33 温氏再也忍不住了,她大踏步出去,叉着腰怒道:“你是千人睡万人骑的小娼妇,薛景和稀罕你,你找薛景和去!我们林府的姑娘个个端庄贞静,就像天上的云朵一样洁白无瑕,凭你烂泥坑里的一条蛆,也想给云朵抹黑?!” 柳春娘这下子忘了怎么哭。 第5章 你愿意嫁给谁? 温氏越看柳春娘的狐媚样子越生气,指着柳春娘道:“你当我们林家的姑娘面皮薄就好欺负不成?!来人,将这小娼妇的嘴堵了,手脚捆上,将她连带那小羔子一起送到镇平侯府!” “告诉镇平侯,他若是再纵着府上的阿猫阿狗来林府闹事,我不介意代他管教!” 林府的婆子们早就看不过眼了,此时一哄而上,不过片刻功夫,就利利索索地将柳春娘捆好了。小厮拎起薛汝成,将他也扔到马车上,车夫赶着车朝镇平侯府而去。 林云鹤骑着马跟在后面。 温氏转身进府,正撞见林婉棠脸色苍白地站在雪地里,温氏不由得眼圈一红,偏嘴上不说软话:“你傻吗?站在这里干什么?不怕冻着?” 林婉棠走过来,将脑袋埋在温氏胸前,带着三分委屈三分骄傲地说:“母亲威武,幸亏有母亲为女儿出气。” 温氏抚摸着林婉棠的鬓发,帮她拂去帽子上的雪花,叹口气道:“退婚吧,必须退婚,为娘不能眼看你往火坑里跳。” 林宏盛在一旁看着,终究没有反驳,只说:“我去给母亲请安。” 温氏搂着林婉棠道:“我们一起去,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必须得经过你祖母同意。” 知春堂里,老夫人已经听管事妈妈回禀过了,此时见一家三口一起过来,便招招手令林婉棠坐在她的身边,拉着林婉棠的手问:“你是怎么个主意?” 林婉棠低眉道:“孙女……孙女不愿嫁给薛家二郎。” 老夫人抬眸看了看林宏盛两口子,叹口气道:“薛家老夫人与我在闺中颇有几分交情,可惜她身子不好,如今不管事了。没想到薛家的下一代竟连体面都不顾,哪里还有侯府风范?!” 林宏盛躬身道:“母亲,儿子请媒人过去谈退婚之事吧?” 老夫人点了点头:“林家世代清贵,岂容青楼妓子上门攀污?我林家的姑娘不能受这种委屈,退婚吧。”x33 薛家二郎的荒唐事瞬间传遍整个京城,薛承宗只觉得老脸丢尽,连门都不敢出了。 杨氏跪在地上,拿帕子沾着眼角,哀哀地说:“侯爷,林家执意退婚,可是,若这门亲事退了,以二郎如今的名声,哪里还说得上高门贵女?” 薛承宗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说:“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你不去拿根绳子勒死那个逆子,在这里跟我哭有什么用?!要不然你勒死我?” 薛承宗越说越气,怒睁着双眼,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比划给杨氏看。 杨氏忙说:“妾身不敢,妾身只是想着,若请宫里的淑妃娘娘出面说和说和,事情或许还有得转圜。二郎再不成器,也是亲弟弟,想来娘娘……” 说着,杨氏抬眼偷偷看薛承宗。 薛承宗叹了口气,眼下也只有厚着老脸,去宫里求他的女儿了。 这日一早,宫里来人传淑妃的口谕,请林婉棠即刻入宫觐见。x33 温氏慌了神,偏偏林宏盛和林云鹤都当值,而传话的公公又催得急。 倒是林婉棠小小年纪,显得十分镇静,她一边由着丫鬟们为她梳妆,一边笑着劝道:“母亲,您放心好了,女儿知道怎么应对,不会为林家招来祸患。” 温氏红了眼圈:“傻棠儿,母亲是怕你招祸吗?母亲怕的是你受委屈。” 林婉棠鼻子一酸,母亲如此疼爱她,前世她却害母亲落了那样凄惨的结局,实在不孝! 这一世,她定要护好自己的家人! 宫墙深深,楼宇巍峨。 林婉棠到的时候,皇上和淑妃都在昭仁宫。 林婉棠穿着鹅黄色百蝶穿花的褙子,下搭螺青色的马面裙,整个人显得秀美脱俗,气质高雅。 皇上饶是见惯了美人,猛一见到林婉棠,也被惊艳了。想到薛景和不成器的样子,皇上不由得暗暗惋惜林婉棠明珠暗投。 想到这里,皇上的语气变得和缓亲切了起来:“你就是林宏盛的女儿?” 林婉棠垂眸,恭敬回道:“正是。” 皇上笑着对淑妃说:“难怪了,女儿肖父。林卿当年就生得很好,朕一见之下,便中意他当探花。” 淑妃笑盈盈地说:“可不是嘛,薛家好福气,臣妾得了这样一个美貌的弟妹。快起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林婉棠依旧跪着,垂首不语。 淑妃假装恍然大悟,娇笑着说:“哎呀,皇上,您不知道,前两日,臣妾那蠢弟弟惹美人生气了。臣妾少不得要替弟弟哄哄,免得成亲的时候小两口还在闹别扭。” 皇上点头,他真心觉得薛景和蠢,有这样天仙一般的未婚妻,怎么还会看上什么娼妓? 这不是舍珠玉而取鱼目吗? 若不是顾及言官,顾及镇平侯苦苦哀求,皇上简直想将林婉棠纳入自己的后宫。 看到皇上盯着林婉棠洁白细腻的鹅颈,淑妃心道不好,忙撒娇唤了一声:“皇上”。 皇上如梦初醒,作势咳嗽了两声,说:“薛景和是荒唐了些,可是,你得知道,薛景睿如今在北疆生死不明,镇平侯夫妇心中正悲痛欲绝,你要为朕分忧,不能再令镇平侯夫妇伤心难过了。” 林婉棠声音清脆地回道:“臣女愿为皇上分忧,愿嫁与薛家大郎为妻。” 皇上点头:“这就好……”x33 突然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皇上坐直身子,惊讶地问:“你说什么?!你愿意嫁给谁?!” 林婉棠态度坚决地说:“臣女愿意嫁给薛家大郎薛景睿。” 皇上目瞪口呆,看向淑妃,却见淑妃已经惊得站了起来。 淑妃眼里尽是泪光,嘴唇轻轻颤抖,上前一步搀扶起林婉棠,颤声问:“你愿意嫁给谁?” 林婉棠温柔而坚定地一字一顿说:“薛——家——大——郎——薛——景——睿。” 淑妃擦了擦眼泪,抽噎着说:“你可知薛家大郎可能……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林婉棠直视淑妃的眼睛道:“臣女敬慕薛将军英勇忠义,若他当真不能回来了,臣女愿意为薛将军守节,使英雄不至于身后寂寥。” 第6章 这就够了! 林婉棠对着皇上再度跪下,朗声说:“他日薛将军若能归来,他愿意,臣女便与薛将军举案齐眉,倘若他不喜臣女,臣女则自请下堂,绝无二话。” 淑妃感动得泪水连连,她的父亲满心满脑地为薛景和擦屁股,哪里还记得他的长子,记得出生入死的薛景睿?! 眼前的姑娘,不肯嫁薛景和,却愿意嫁薛景睿,甚至愿意为他守节。 真是一个傻到让她心生敬意的姑娘! 淑妃满怀期待地看向皇上。 皇上被深深打动,他想了想,郑重地说:“好,朕就将你赐婚给薛景睿为妻。” 然后,皇上看向淑妃,道:“反正镇平侯府筹备了婚事,那就如期举行,让薛景和代兄迎亲。” 淑妃恭顺地应下,她欣慰极了,越看林婉棠越喜欢,留林婉棠用了午膳,赏赐了许多东西,才命宫娥将林婉棠送出宫。 林宏盛就守在宫门口,他已经得到了消息,有些担忧地望着林婉棠。 林婉棠上前行礼,笑道:“父亲,女儿不用嫁给薛景和了,女儿要嫁给薛景睿。” 林宏盛叹了口气:“薛景睿人品端方,行事磊落,他若活着,虽年纪大些,倒也值得托付。但是……难道你要为薛景睿守寡?!” 林婉棠忙嘘了一声:“父亲,谁说薛景睿死了?他说不定能回来呢!” 林宏盛急得都结巴了,摊手说道:“那他……他要是回不来呢?!” 林婉棠仰头说:“那女儿就守寡呗,女儿乐意!” 说着,林婉棠就上了自家的马车。 林宏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女儿,主意真大,偏皇上对她赞不绝口。 皇上只用一句“令嫒自己提出愿嫁薛家大郎”,便把林宏盛满肚子话全噎回来了! 林婉棠却很愉悦,因为她知道,薛景睿会回来的,就在三个月以后,薛景睿会揣着匈奴可汗的脑袋出现。 她前世和薛景睿说话不超过二十句,可她知道,薛景睿是个盖世英雄,是品行端正的君子。 这就够了! 前世,薛景睿没有成亲,坊间传说,薛景睿在战场受了伤,不能行周公之礼,所以不娶妻不纳妾。 林婉棠刚好不用担心抢了谁的姻缘。 至于周公之礼嘛,林婉棠并不觉得那事有什么快乐可言,没有刚好,林婉棠不在乎! 回到府内,林婉棠先去向祖母请安。 老夫人听完宫内发生的事,问林婉棠:“你原本就想过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吧?” 林婉棠垂眸:“祖母,孙女自知不可能拗得过皇权,淑妃一旦出手,孙女最好的结果也就只能是这样了。” 祖母,这正是我心中所求啊。 可惜,这话林婉棠不能明说。 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可想过,如此一来,杨氏还是你的婆母,她若怀恨在心怎么办?” 林婉棠点头:“想过,若薛将军不回来,我寡妇失业的,她不好明着为难我。若薛将军回来,他与杨氏本就不亲,杨氏多少也会心存顾忌。” 老夫人点头,看了看刘妈妈,刘妈妈拿出来一个木匣。 老夫人道:“这里头是祖母给你添的嫁妆,是我的私房钱,你拿着吧。嫁妆是女人在夫家的底气,你要看好,别被婆家哄了去。” 林婉棠点头:“孙女晓得。” 老夫人挥了挥手,偏过头,含泪说:“去吧,去吧,你这一去不容易,好好琢磨琢磨带哪些人去侯府。” 林婉棠心头一暖,忙点头应下。 夏荷院里,温氏正忙着给林婉棠收拾嫁妆。 见女儿回来,温氏红着眼眶笑道:“我家闺女是有福气的人,母亲相信薛大郎能回来!” 林婉棠点了点头:“嗯,他能回来!” 温氏拍了拍大腿,嚷嚷道:“原本打算退亲,谁料又要嫁,婚期太近了,要忙的事情很多,棠儿别杵着了,快把你的绣品拾掇拾掇!” 林婉棠被温氏指使着,忙得不可开交。 转眼间,成亲的日子到了。 凡是新嫁娘要经过的地方,都铺上了厚厚的红毯,廊下树上都挂上了火红的灯笼。原本干枯了的枝头被巧手的丫鬟系上了绒花。 侍女们穿梭如织却有条不紊。 林府到处是一派热闹喜庆的景象。 林婉棠端坐在闺房,身穿大红的嫁衣,凤冠霞帔,香腮粉面,眼波流转,美艳绝伦。 前来贺喜的女眷都看呆了。 珍珠小声对林婉棠说:“姑娘别紧张,奴婢会一直在姑娘旁边。” 林婉棠捏了捏珍珠的手:“我知道。” 吉时就要到了,林婉棠祭告祖宗,然后去和亲人辞行,老夫人和温氏对她殷殷嘱托一番,说到动情处,难免相对落泪。 喜炮喜乐的声音越来越近,外面明显喧闹了起来,镇平侯府来迎亲了。 大红的盖头落下,林婉棠在兄长的牵引下,被喜娘搀扶着,稳稳地走在红毯之上。x33 林府的人漫天撒着红梅花瓣,香气盈鼻,林婉棠忆起了前世。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满心欢喜,走向自己中意的人,她欣喜到连哭嫁都哭不出来。 嫁了那么好的郎君,有什么好哭的呢?两府离得又不远,想亲人时回来就是了。 如今回头看,当时真是傻得可怜。 执事高声喊:“镇平侯府二公子代兄迎亲!” 林婉棠抬眸,朦朦胧胧能看到薛景和骑在马上,在朝她行礼。 只是,这一世,薛景和穿的不是新郎倌的衣裳了。 真好。 这一世,不用嫁给薛景和了。 短短几天,薛景和消瘦了许多。 他原本以为林婉棠在任性拿乔,借此抬高自己的身价,好让自己以后多宠爱她几分。 没想到她竟绝情至此,亲口说要嫁给他的大哥! 薛景和失魂落魄地望着眼前的窈窕身影,呆呆的,呆呆的,直到视线逐渐模糊,两行眼泪流到腮边,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执事推了推薛景和:“二公子,花轿起动了,您还愣着做什么?快跟上啊!” 众目睽睽之下,薛景和只得收起自己的满腹嫉妒和伤感,骑马走在花轿侧前方。 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撒着糖果和铜钱,吸引了无数看热闹的人。 薛景和的丑事已然传得沸沸扬扬,人们不免指指点点,薛景和羞恼后悔,如同百爪挠心,难受极了。 第7章 不中用了 “尚书府真疼闺女啊,你们家看看,这么多嫁妆!” “十里红妆不过如此啊!” “那是,听说宫里的淑妃娘娘给林家添了不少聘礼!” “林家姑娘宁可嫁给生死不明的大公子,也不愿意嫁给二公子,可见真是被气到了。” “听说林家姑娘长得跟天仙一样,薛二公子这回亏大了!”x33 “谁说不是呢?为了一个从良的娼妓,丢了这么好的亲事。” …… 议论之声时不时落在薛景和耳朵里,他的脸阴沉得如同山雨欲来,背也不像往日那么直挺了。 林婉棠从花轿里瞅到薛景和,突然发觉,薛景和并不像她记忆中那般姿容俊美。 杨氏自从听说林婉棠要嫁给薛景睿的消息就病了。 原本,她盼着薛景睿当真死在北疆,永远不能够回来。 那样,将来镇平侯的爵位就是薛景和的。 她做梦都想不到林婉棠会愿意守寡。 有林婉棠给薛景睿守着,淑妃肯定会撺掇族人过继一个孩子给林婉棠养。 那将来镇平侯的爵位就可能落到被过继的孩子身上。 这简直就像是在杨氏心头挖肉。 杨氏顺势称病,不肯料理薛大郎的婚事。 淑妃知道了此事,便遣了女史问安,并传口谕说,既然杨氏病重不能操持婚礼,她就让女史在侯府帮忙料理。 杨氏怎么可能愿意交出管家之权?她只得吃了汤药,咬牙撑着这口气忙活。 好在一切原先差不多都备好了,面上看起来仍旧热热闹闹,繁花似锦。 林婉棠在侯府住了二十二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今日,她又以新嫁娘的身份进了侯府。 时人冲喜,多是抱着公鸡拜堂成亲。 林婉棠虽不是冲喜,但夫君在外生死未卜,便也取冲喜之意,怀抱公鸡拜了堂,之后,她就被送进了洞房。 只是,这一世,她不再住清芬院,而是住到了瑾兰院。 喜娘掀开盖头,屋里的女眷忍不住交口赞叹林婉棠的美貌,一旁站立的一个婆子突然开口道:“新郎倌不在,不闹洞房,各位出去吧。” 这声音太熟悉了,林婉棠抬头一看,原来是杨氏的陪嫁周婆子。 这个人在杨氏身边很得脸,前世,她为杨氏磋磨儿媳出了不少馊主意。 待其他人散去,周婆子皮笑肉不笑地行礼:“大少奶奶,您身边的丫鬟初来乍到,不懂侯府的规矩,夫人特意派了两个丫鬟来给您使唤。” 说完,她回头唤道:“善儿,良儿,你们两个要好好伺候大少奶奶。” 林婉棠起身,活动了活动筋骨,笑道:“代我转告婆母,我多谢婆母好意,只是,我带来的丫鬟都是用惯了的,不需要换。” 周婆子的脸沉了下来:“长辈赐,不可辞。堂堂尚书府的姑娘,竟然连这道理都不懂吗?” 林婉棠瞪着周婆子,眼神凌厉:“大胆!这是奴婢和主子说话该有的态度吗?!来人,把这不懂事的混账婆子轰出去,免得她带累了婆母的好名声!” 林婉棠带来的婆子上前,扯着周婆子就将她扯了出去。 周婆子嚷嚷:“奴婢可是夫人的陪嫁,你怎能这样对我?!” 林婉棠走到房门口,冷笑道:“闭嘴!你这是要仗着资格老就骑到主子头上了吗?!你在这里吵嚷,丢的是婆母的脸面,你想让全京城的人都觉得婆母不会治家吗?”x33 大帽子压下来,周婆子不敢回嘴,她讪讪地磕头赔罪,心里却想,来日方长,一个没有夫君护着的寡妇,要收拾还不容易得很? 林婉棠打发了周婆子,回到房间,对自己的陪嫁刘妈妈说:“刘妈妈,善儿良儿刚来,不懂咱们的规矩,你好好教教她们。” 刘妈妈点头,临来之前温氏嘱咐她们了,让她们给自家姑娘分忧,刘妈妈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林婉棠洗漱过后,早早歇下了。 她仔细回想薛景睿的模样,却怎么也记不清楚。 这不能怪她。 前世,薛景睿是她的大伯哥。俗话说,宁在小叔子腿上坐,不从大伯哥跟前过,她见薛景睿的次数实在少,即便见了,她也多是低眉敛目,不会直视。 她只记得,薛景睿身材高大,身上带着北边战场上的肃杀之气。 薛景睿很少说话,府上的人都有些怕他,包括杨氏。 有时,薛景和想做不成体统的事情,林婉棠便会吓唬他,说要写信告诉大哥,薛景和就会偃旗息鼓。 其实,就连林婉棠自己,也有些怕薛景睿。他那样威武,那样不苟言笑,甚至有人将薛景睿的画像贴在门上镇宅辟邪,人人都说薛将军可止小儿夜啼。 林婉棠想着想着,偷偷笑了。她恍惚记得,薛景睿长得还算英俊,倒不像传说的那么凶神恶煞。 林婉棠翻了个身,望着窗外的月光。 这辈子,林婉棠想嫁给薛景睿,还有一个原因。 不知为何,她知道前世自己死了之后的一些事情。 前世,是薛景睿为她报了仇。x33 虽然薛景睿是为了他自己,但是,事实上,就是薛景睿为林家翻了案,并帮忙安置了幸存下来的林氏族人。 因此,林婉棠真心感激薛景睿。 躺在薛景睿曾睡过的拨步床上,林婉棠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一夜无梦。 第二天,新妇要给长辈敬茶。 镇平侯府的老夫人跟前世一样病重,一天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是以,她连亲孙子的婚宴都没有参加。 好在林婉棠有前世的记忆,她知道老夫人每日卯时初会醒一会儿,便早早地等候在春晖堂外。 见大丫鬟打开房门,林婉棠边递了一个荷包,边笑着问:“祖母醒了吗?” 老夫人病重,久病床前无孝子,儿孙媳妇一大群,却慢慢的都不来尽孝伺候了。大丫鬟见林婉棠对老夫人这么恭谨,心中多了几分好感,忙将林婉棠引了进去。 老夫人无力地斜靠在床头,见了林婉棠,她眯着眼睛打量了片刻,问:“你是景和的新妇?” 林婉棠笑着行礼:“祖母,我是大郎的新妇,姓林名婉棠。” 老夫人喉咙里呼哧了几声,咳嗽了一会儿,说:“我老了,不中用了,这些事他们懒怠和我说。” 第8章 下马威 林婉棠挽了挽袖子,顺手接过了大丫鬟手里的热帕子,走到床边给老夫人擦手。 “孙媳的祖母与您是故交,孙媳出嫁前,祖母特地叮嘱,让孙媳一定多在您跟前尽孝。” 老夫人想了一会儿,笑道:“林家……哦,你祖母可是姓严,出自华阴严氏?” 林婉棠含笑点头。 老夫人从床头的匣子里取出一个羊脂玉手镯,给林婉棠戴上。 这么一点动作做下来,老夫人已然累得气喘吁吁。 她歇了片刻,才说:“缘分啊,她的孙女成了我的孙媳。” “这手镯是我的嫁妆,给你了。” 林婉棠一看就知道玉的成色极好,她行礼谢过老夫人,又喂老夫人喝了些肉粥。 林婉棠转身将碗递给大丫鬟,再回头时,发现老夫人已经睡着了。 林婉棠静悄悄地退了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珍珠问:“姑娘,您起这么早,累了吧?您干嘛对老夫人这么好?” 玲珑忙纠正道:“不能叫姑娘了,以后要叫少奶奶。” 珍珠缩了缩脖子。 林婉棠抚摸着手腕上戴着的羊脂玉镯,低声说:“薛将军幼时丧母,在老夫人跟前长大,他在边疆不能回来,我就代他尽点孝心吧。” 还有一层意思,林婉棠没有说。 她与杨氏注定不可能和睦,杨氏以后必定会在外面宣扬她不孝。 林婉棠就先把孝做到前头。 即便老夫人已经不能出去交游,但是,丫鬟仆妇那么多,她侍奉老夫人殷勤的事肯定会传出去。 到时候,杨氏说的话落在旁人耳朵里就不可信了。 林婉棠去了主院,薛承宗和杨氏端坐在上首,旁边是本家的伯母婶婶等人。 杨氏面色不虞:“新婚第一日,你又不需要侍奉夫君,怎么来得这么晚?”x33 林婉棠不急不躁地行礼:“儿媳去侍奉祖母洗漱用早膳了。” 杨氏:“……” 杨氏在心里狂翻白眼,这姑娘有时候聪明,有时候傻,老夫人都那样了,巴结老夫人有什么用?薛承宗白了杨氏一眼,感慨新进门的儿媳倒比自己媳妇还要孝顺些。 薛承宗总让杨氏多去侍奉侍奉老夫人,可杨氏嫌弃老夫人房内药味太浓,去一次装一次头晕。 薛承宗对林婉棠并没有不满,反倒有些愧疚。 对他来说,退亲的事妥善解决了,林婉棠虽然没有嫁给自己的二儿子,但她嫁给了自己的大儿子,总归是嫁给了自己的儿子。 薛承宗还因此对大儿子的遭遇释怀了几分。 所以,他不愿杨氏当众为难林婉棠。 薛承宗看了看一旁的丫鬟,丫鬟端着托盘上前,示意林婉棠给公婆敬茶。 林婉棠跪下行礼,先拿起一杯茶递给薛承宗,唤道:“父亲,请用茶。” 薛承宗欢欢喜喜地应了,接过茶一饮而尽。 林婉棠又端起一杯茶,高高举起,递给杨氏:“母亲,请用茶。” 杨氏有意给林婉棠一个下马威,便低头摆弄着手镯,不接茶也不说话。 正堂内一片尴尬的寂静。 薛承宗咳嗽了两声,提醒杨氏。 杨氏扭头,假装体贴,问:“夫君可是受凉了?一会儿找张太医,让他给你开个方子吧?” 薛承宗“嗯”了一声,用眼神示意杨氏接茶。 杨氏却絮絮叨叨说起了张太医看病如何如何对症。 林婉棠心中冷笑,直接站了起来,将茶盏放到了一旁的托盘里。 茶具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屋里的众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x33 这婆媳二人是要撕破脸干起来了? 胆大的竖着耳朵想看热闹,胆小的人想赶快离开,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杨氏勃然大怒:“林氏,你是怎么回事?!我不过和你公爹说几句话,耽误了片刻,你便要给我摆脸色吗?!” 林婉棠垂首恭敬地行礼:“儿媳不敢。儿媳疏忽了,还是母亲思虑周全,儿媳敬重母亲知礼。” 杨氏愣了,搞不明白林婉棠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婉棠不答,只向薛承宗行礼:“父亲,母亲不敢接儿媳的茶,一定是因为她想到了仙逝的詹氏母亲。按理,儿媳的确应该先给詹氏母亲敬茶。” 杨氏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对啊,她是继室,继室在原配的牌位面前应该执妾礼。 薛景睿是原配夫人所生,林婉棠是詹氏的亲儿媳。 于情于理,林婉棠都应该先祭奠詹氏。 薛承宗先是愣住了,随即便有些心酸。他与詹氏到底是结发夫妻,詹氏的儿子娶亲了,詹氏红颜却早已化作枯骨,怎不令人感伤? 薛承宗吩咐:“来人,带少夫人去给先夫人敬茶。” 林婉棠跟着管事婆子离开,薛承宗对杨氏说:“你也去给詹氏上一柱香吧。” 杨氏气得几乎昏厥过去,她得当着林婉棠的面,给詹氏行妾礼?! 到底是她给林婉棠下马威,还是林婉棠在给她下马威?! 偏偏道理就该如此,杨氏还说不出反对的理由。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杨氏灰溜溜地去了祠堂,给詹氏上香行礼。 林婉棠也祭奠过詹氏,跟在杨氏后面回到正堂。 此时的杨氏再也没有心情整治林婉棠了,顺顺当当地喝了茶。 杨氏忍着心口隐隐的闷痛,一一介绍薛家女眷给林婉棠认识。 林婉棠对她们十分熟悉,自然知道她们的喜好。她给女眷们的见面礼都投其所好,有些是荷包,有些是熏香,有些是布偶玩具,有些是胭脂水粉,女眷们都笑盈盈地收了。x33 见过礼以后,林婉棠离开杨氏的萱草院,迎面看见薛景和正牵着薛汝成往这边走。 林婉棠想要避开,却听见薛汝成甩开薛景和,晃晃悠悠地跑了过来,站在林婉棠跟前,咬着手指头,歪着脑袋,奶声奶气地说:“好看。” 薛景和难受得紧,他抬头看向林婉棠,只见林婉棠已经梳起了妇人头,比以往更多了几分明艳大方,宛若仙子下凡,当真好看极了。 薛汝成笑嘻嘻地伸出手,对林婉棠说:“好看,嗯,和成儿玩。” 林婉棠低头看向薛汝成。 第9章 私相授受 前世,林婉棠不是不怨恨春娘母子,所以,她起初强烈反对将薛汝成记到她的名下。 那时,她忍着孕吐的不适,在杨氏跟前立规矩,薛汝成也是这样,带着孩童特有的娇憨可爱,软软糯糯地夸她好看。 她的心一点点软了下来,慢慢的,居然接受了薛汝成。 在她小产不能生育后,她就真的将薛汝成当成了亲生儿子教养。 可是,她苦口婆心地教,怎么能抵得上薛柳二人在背后的教唆、诋毁和挑拨?! 眼前薛汝成天真烂漫的脸,渐渐地与他看着自己喝下毒茶时的脸重叠在一起。 合二为一。 林婉棠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冷冷地吩咐珍珠赏了薛汝成一个小银锭子,便快步离开。 杨氏站在廊下,看见了这一幕,转头轻笑着对薛承宗说:“成儿喜欢他伯母呢,看来,应该多让成儿与林氏亲近亲近。” 亲近些好。 将来,族人说起过继之事,她也好提出让林氏过继薛汝成。 镇平侯的爵位,绝对不能旁落! 晌午,门房遣人来报,说林府的表小姐上门探望。 林婉棠想了想,前世这个时候,姑母来京城参加她的婚礼,大概也是这个时候,陆家托人上门提亲,求娶郑玉莲。 这是门好亲事,陆家三郎年纪轻轻已经是工部营缮司的主事,从六品的官职,踏实肯干,性子沉稳,因为为母守丧才耽误了亲事,年龄略大一些。 祖母虽不想再管,但上门的好亲事,自然也不会往外推。林婉棠暗自冷笑,想必郑玉莲是趁着相看的机会,偷偷跑了出来。 林婉棠吩咐:“玲珑,你去挡了她,就说我在抄经为夫君祈福,不得空见她。” 玲珑刚走到瑾兰院门口,迎面碰上周婆子带着郑玉莲进来了。x33 周婆子假惺惺地笑道:“奴婢去门房迎客,恰巧遇见大少奶奶的表姐。成亲第二日娘家人就上门了,可见老夫人想念孙女想念得紧,奴婢就自作主张将贵客带来了。” 林婉棠将周婆子这一笔暂且记下,淡淡地打发了她,然后,林婉棠看向郑玉莲,目光像冰一样冷。 郑玉莲畏畏缩缩地上前,讪笑着说:“表妹,外祖母挂念你,命我来看看。” 林婉棠不理她,只吩咐玲珑:“你派人去告诉祖母,表小姐来了侯府,让他们不要到处找了。” 玲珑应声去了,郑玉莲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眼神躲闪,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是偷跑出来的?” 林婉棠暗笑郑玉莲愚蠢,冷冷地说:“好端端的,祖母不会让人第二天就登亲家的门。” 郑玉莲着急地走过来,扯着林婉棠的衣袖,哀求道:“外祖母想让我嫁给工部的陆三郎,我……你帮我劝劝外祖母吧。” 林婉棠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我一个出嫁女,哪里插手得了这些事?月影,你送表小姐回去。” 月影这个丫鬟,素爱吃里扒外,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月影站在郑玉莲的身后,说:“表小姐,请吧。” 郑玉莲站近了些,潸然欲泣,哀求道:“表妹,好表妹,你能不能帮帮我,我依然愿嫁薛二郎。” 林婉棠一脸震惊地看向郑玉莲,郑玉莲解释说:“我知道他闹出的那事,旁人都笑话他,但是,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才子啊!他那样出众的人,行差踏错了一步,难道就不可以原谅了吗?” 林婉棠勃然大怒:“表姐再别和我说这样的话!你若有什么想法,就和姑母说去,和姑父说去!难不成,你想让我帮你与人私相授受?!” 说完,林婉棠便不由分说地要送客。 林婉棠将月影唤过来,悄悄说:“今日二少爷在院子东南角梅林的书房读书,你千万不要带表小姐去那边,以免扰了二少爷苦读。” 月影唇角微微翘起,点了点头:“奴婢晓得了。” 郑玉莲不情不愿地跟在月影后面往外走。 走过园子的时候,月影看似好心地说:“二少爷今日在府里呢,奴婢领您避开吧。” 郑玉莲眼前一亮,忙殷勤地塞给月影一个荷包。月影掂了掂,荷包的分量不轻。 见月影露出了喜色,郑玉莲问:“月影姐姐,你们二少爷在哪里?” 月影说:“大少奶奶不让人打扰二少爷。” 郑玉莲狠狠心,将腕上戴着的玉镯子退了下来,塞给了月影,满心期待地求道:“好姐姐,带我逛逛吧。” 月影自然明白郑玉莲的意思,就高高兴兴地带着她往梅林的方向去了。 这厢,林婉棠坐在案前,替薛景睿抄经祈福,她知道薛景睿在北疆受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艰险,满心希望薛景睿这一世能够更顺利一些。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玲珑回禀,尚书府派人来接郑玉莲回去,林婉棠惊讶地说:“早就让月影将表姐送出去了啊。” 玲珑出去找了个遍,没能看到月影。 林婉棠起身,道:“这就怪了,表姐能去哪里呢?遣人在府里到处找找。” 就在此时,周婆子来了,请林婉棠去萱草院。 林婉棠不慌不忙去了,萱草堂比平素冷清,只有杨氏的几个心腹陪嫁守在那里。 林婉棠进屋一看,杨氏坐在上首,薛景和坐在下首,垂头丧气,眼泡肿着,似乎还没完全酒醒。 而郑玉莲在另一边坐着,手里不安地绞着帕子,脸羞得通红,眼里似乎还含着泪。 月影跪在地上,神色慌张。 林婉棠行礼,问:“母亲,这是怎么了?” 杨氏脸色阴沉,叹了一口气:“二郎喝醉了酒,在梅林那边的书房小睡,不知怎的,郑姑娘闯进了梅林,两个人竟然……眼下可怎么办才好?!” 林婉棠惊愕地说:“怎么会这样?我命月影送表姐出去,难道她们是迷了路?” 月影忙说:“奴婢初来乍到,弄错了方位,奴婢出去找人问路,回来的时候就听见几个婆子在那里议论……” 月影不敢再说了。 林婉棠着急地拧帕子:“这可怎么办?姑母派人来接表姐,如今人就在侯府外等着。我可怎么跟姑父姑母交代啊?!” 第10章 可以不娶吗? 薛景和红着眼睛,看看仙姿玉貌的林婉棠,又看看长相平平的郑玉莲,直后悔今日多灌了两口黄汤。 要是让他娶郑玉莲,他真有些不甘心。 杨氏温和地笑着说:“要不然郑姑娘先回去,赶明儿我登门去和你母亲商量?” 郑玉莲扑腾跪下,抽泣着说:“我已经是二郎的人了,今生便只认二郎。求侯夫人同意亲事吧!” 林婉棠直觉得丢人,想装作不认识郑玉莲,只能自我安慰道,还好表姐姓郑,不属于林家人。 杨氏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神情,但她随即就掩饰下来,上前扶起郑玉莲,亲和地说:“傻孩子,论亲事自然是双方父母商谈,你心急什么?听我的话,回去安心养养身体,我们堂堂侯府,肯定会给郑家一个交代。” 郑玉莲看了看杨氏,将信将疑地缓缓点了点头。x33 杨氏这才转头说:“棠儿,你亲自送你表姐出去,免得再出什么岔子。” 林婉棠便带着郑玉莲出了萱草院,朝角门走去。 杨氏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林婉棠眼里揉不得沙子,又能说会道,就怕林婉棠当场发作起来。林家若为郑玉莲出头,侯府定然讨不得什么便宜。 谁料林婉棠有意撇清,似乎不愿多管。这正中了杨氏的下怀,若尚书府不管,单一个郑家,这件事就好处理多了。 杨氏问薛景和:“你跟娘说实话,可愿意迎娶郑家姑娘?” 薛景和哭丧着脸,撇嘴问杨氏:“可……可以不娶吗?”他醉酒稀里糊涂,郑玉莲自己脱了衣裳钻到了他怀里,他还当是哪个丫鬟爬床呢! 杨氏气得捶了薛景和几下,不想娶睡人家干啥?!这蠢货净给侯府惹事! 见杨氏恼了,薛景和忙改口说:“那……如果非要娶的话就娶呗。” 杨氏垂首想了想,先安抚着郑家,同时骑驴找马,若是找到好的,自然另娶。若是没有,那就将就着娶郑玉莲。 只是这郑家姑娘实在不稳重。 杨氏摇了摇头。 这边,林婉棠沉默地走在前面。 郑玉莲小声说:“表妹,你方才怎么不替我说几句好话?” 林婉棠不理她。 前世,林婉棠嫁给薛景和以后,郑玉莲还是不死心,总找机会往薛景和跟前凑。 薛景和浅薄,向来看重容貌,实在对郑玉莲没有兴趣,还私下跟林婉棠抱怨过几次,闹得林婉棠十分没脸。 郑玉莲扯了扯林婉棠,泪眼婆娑地说:“表妹,你说,要是侯府不上门提亲,我该怎么办啊?” 林婉棠淡漠地说:“表姐,你记住,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求来的,你自己不后悔就好。” 郑玉莲嘟囔:“我是迷了路……” 林婉棠嗤笑道:“你一向喜爱的玉镯,怎么戴到了月影腕上?表姐求仁得仁,应该高兴才是。” 郑玉莲脸色煞白。 到了角门,林婉棠看见了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便将她带到一边,悄悄叮嘱:“将表姐直接送到郑宅。具体情由,我明日回门时会亲自跟祖母解释。” 郑家在京城有一套小宅子。 管事婆子知道关系重大,不敢怠慢,忙点头表示记住了。 第二天,是新妇回门的日子,杨氏怕尚书府知道昨日的事以后恼怒,又欣慰林婉棠到底向着侯府,就突然对林婉棠好了起来。 侯府准备了一辆宽敞气派的马车给林婉棠乘坐,又准备了另一辆专门装回门礼。 杨氏笑吟吟地说:“婉棠,这是你公公珍藏的好酒,回去给亲家公尝尝。” “这些是新罗国进贡的朝霞绸,侯府统共得了这么几匹,都给亲家母拿去吧。” “这几盒人参是给老夫人的,还请老夫人别嫌弃。” “这些胭脂水粉和宫花,你回去给姐妹们分一分。” …… 林婉棠略一想就明白了,杨氏并不十分愿意娶郑玉莲,又不想得罪林府,但林婉棠只当作不知道。 淑妃派人赐下不少金银器物当作回门礼,侯府只能又安排了一辆马车。 林婉棠满载而归,回到尚书府,将礼物一一给大家分了,众人都很高兴。 老夫人看着盒子里的人参,说:“成色不错,看来你婆母是用了心的。”x33 丫鬟将人参收起来,老夫人遣散了众人,问起郑玉莲的事,林婉棠一五一十都说了。 老夫人气得直揉胸口。 林婉棠跪下行礼:“祖母,孙女没能看住表姐,让她惹出祸来,请祖母责罚。” 老夫人叹口气说:“起来吧,只有千年做贼的,哪儿有千年防贼的?你即便盯得住这次,下次也未必盯得住。你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再管她了。” 林婉棠起身坐下,沉吟片刻说:“祖母,底下几个妹妹眼看都要说亲了,表姐的事……” 老夫人摆手说:“不会再让她来侯府,连带你姑母最近都别上门了,不能让她连累咱们林家的姑娘。玉莲实在是个冥顽不灵的一根筋,让她撞撞南墙长点教训也好。” 眼看就是年下,杨氏托了媒人紧锣密鼓地替薛景和相看,高门贵女她是不敢想了,只找门第低一些的官宦之女,挑挑品行相貌。 郑玉莲着急,借口探望表妹往侯府递了好几次帖子,林婉棠都婉拒了。 转眼到了正月,这一日,杨氏牵着薛汝成的手,来到瑾兰院,笑咪咪地唤婉棠,说:“汝成这孩子,就喜欢他伯母,非闹着来瑾兰院玩。” 林婉棠低头看去,薛汝成穿着一身大红的棉衣,头上戴着老虎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林婉棠笑道:“这孩子生的真好看。但是,母亲,儿媳性子急,不会带孩子,若是磕了碰了他怎么好?母亲还是带他去旁的地方玩耍吧。” 杨氏说:“诶,有奶娘跟着呢,你得空了随便逗他玩玩也就是了。母亲有事要出去一趟,晚间你再让他回去吧。” 说着,不给林婉棠拒绝的机会,杨氏赶紧走了。 林婉棠自然明白杨氏的盘算。 薛汝成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扯了扯林婉棠的衣服,将一块糖果递给了林婉棠:“伯母,吃糖糖。” 第11章 小哭包 奶娘张氏在一旁笑:“哎呦,这孩子真孝顺他伯母。” 林婉棠伸手接了过来,剥开油纸将糖放进嘴里,然后,她鼓着腮帮子问薛汝成:“你还有吗?” 薛汝成迟疑了一下,似乎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终于,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颗糖,递给了林婉棠。 林婉棠笑道:“原来你的糖都在袖子里藏着啊?那就都给伯母吧。” 薛汝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林婉棠嘟着嘴,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你小气,不给伯母糖,伯母不和你玩了。” 薛汝成忙喊:“给……给你……” 林婉棠这才转过身,伸出手来要糖吃。 一颗糖、两颗糖……薛汝成慢慢地往外掏……他实在心疼,眉头越皱越紧,眼里慢慢有了泪光。 林婉棠“贪得无厌”,全然当没看见,一颗一颗接过来,最后竟然当真把薛汝成的糖全哄走了,一颗没剩。 林婉棠转身将糖分给丫鬟们吃,众人嘻嘻哈哈地闹着。 薛汝成摸摸空空如也的袖子,又看了看众人含着糖圆鼓鼓的脸颊,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偏偏林婉棠跟没听见一样,在跟珍珠看什么绣花样子。 奶娘张氏在心里偷偷埋怨,大少奶奶到底年轻,没有一点大人样子,哪儿有这么逗孩子的?她赶紧过去哄薛汝成。 奶娘好一通忙活,薛汝成才不哭了,他被丫鬟们踢毽子吸引住了。 林婉棠扔给薛汝成一个毽子,让他玩。 薛汝成小短腿,跑都跑不稳当,又穿得鼓鼓囊囊,如同一个大棉球,怎么可能踢得好?他甚至一个都踢不起来。 林婉棠说是教薛汝成,示范的速度却飞快,灵巧地上下飞舞,丫鬟们不由得发出一阵阵喝彩声。 然后,林婉棠让薛汝成踢。薛汝成一个也踢不住,他笨拙的样子惹得林婉棠笑弯了腰,丫鬟们也掩着口偷笑。x33 如此往复了几次,薛汝成的脸越来越红,最后终于忍不住又哭了。 奶娘无奈地又上前来哄,心说,祖宗诶,这是今天哭的第二场了。 很快到了用午饭的时候,林婉棠让人在小厨房煮了咕咚锅,锅里放了不少麻椒和茱萸等香辛料。 炭火烧着,锅里煮着牛羊肉,咕嘟咕嘟往外冒着诱人的浓郁香气。 薛汝成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表现得极其乖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咕嘟锅。 玲珑端了一碗青菜面出来,放在了薛汝成的面前。薛汝成顿时愣了,仰着脸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温和地笑道:“汝成,咕咚锅辛辣,小孩子不能吃。伯母特意给你煮了青菜面,多吃青菜对身体好。” 薛汝成:“……” 林婉棠蘸着调好的芝麻酱汁,用长筷子开始吃肉和菜,吃得不亦乐乎,鼻尖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蛋红彤彤的,看起来可爱又娇艳。 薛汝成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巴里送,眼睛却一直看着林婉棠的嘴巴。 一块肉,两块肉,三块肉…… 太香了! 林婉棠的吃相使得那肉看起来更香了几分。 薛汝成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青菜面条。 对比太惨烈了! “哇——” 薛汝成又哭了起来。 奶娘:“……” 奶娘使出了浑身解数,总算把薛汝成哄得不哭了。她又用了九牛二虎之力,费了老鼻子劲,才哄着薛汝成吃完了那一碗青菜面。 吃过饭,奶娘便忙不迭地要带薛汝成离开。 林婉棠伸了个懒腰:“慌什么?母亲不是说让他晚间再回去吗?” 奶娘这一上午累得够呛,忙陪笑行礼说:“大少奶奶,小公子得回去睡午觉了。”x33 林婉棠站起身说:“这时候白天短,夜间长,睡什么午觉?” 林婉棠吩咐珍珠:“再拿一只毛笔出来,我要教小公子写字。” 薛汝成从没有写过字,感觉很新鲜,便不由得又有了一丝丝期待。 林婉棠坐在桌案前,写了一个“永”字,在让薛汝成坐端正,握好笔,临摹永字。 一开始,薛汝成还兴致勃勃,林婉棠则不停地纠正他的错误,不一会儿,他便被打击得没了信心,觉得自己怎么写都不对。 薛汝成坐不住了,开始东张西望,想去一旁玩耍。 林婉棠看了看沙漏,严肃地说:“做事情要有恒心哦,至少得练够半个时辰。” 薛汝成看了看林婉棠的脸色,又看了看林婉棠手中的戒尺。 他到底没敢动,眼里噙着泪,端坐着练习写“永”字。 “坐直。” “笔杆竖直,不要歪。” “脑袋抬起来。” “小手指!小手指!小手指要抵在无名指上。” …… 薛汝成练了半个时辰的字,中间哭了五回。 偏偏哭闹的时间不作数,半个时辰是纯练字的时间。 这么闹腾来闹腾去,一个时辰过去了。 终于熬到头了,薛汝成和奶娘都十分想马上离开瑾兰院。 林婉棠满脸诧异:“汝成,你怎么不想在伯母这里玩了呀?” 薛汝成趴在乳母怀里,看都不敢看林婉棠,只低声嘟囔:“不想。”x33 林婉棠走过去,捏捏薛汝成肉嘟嘟的脸,委屈地问:“为什么不想啊?伯母对你这么好。” 薛汝成眼里又沁出了泪:“不想。” 林婉棠叹了口气:“好吧。” 张奶娘抱着薛汝成飞快出了瑾兰院,跟逃跑一样。 林婉棠拍了拍手,笑了起来,心说,教养孩子不容易,逗哭孩子还不容易吗?杨氏再送薛汝成来,薛汝成恐怕怎么都不肯了。 果然,当天晚上,林婉棠去给杨氏请安。薛汝成原本在胡乱舞着一把小木剑,林婉棠一进去,他就抱着木剑一头钻进了杨氏怀里。 林婉棠笑着说:“汝成,把你的小木剑拿来,给伯母玩一玩。”薛汝成闻声撒起脚丫子就往里屋跑,他生怕林婉棠追过来,还随手将里间的门给关上了。 杨氏怎么哄都没能把薛汝成哄出来,只得放弃。林婉棠摊手:“母亲,看来儿媳真不会带孩子。” 杨氏只得含混过去,想着以后再慢慢图谋,由不得林婉棠不同意。 第12章 赏花宴 春日桃花盛开,一向爱热闹的乐阳长公主又办起了赏花宴。 林婉棠接到了请帖,且她知道娘家的二妹妹林婉梅和三妹妹林婉榕都要赴宴,便也兴致勃勃地打扮一番,前去赴宴。 见了面,二妹妹林婉梅有些闷闷不乐,郁郁地说:“方家定下了安定侯家的嫡幼女,怪不得退婚,原来是攀上高枝了。” 安定侯是正经的皇室宗亲,林婉梅的未婚夫攀上安定侯府以后,便与林家二姑娘退了亲。 前世也是如此。 林婉棠冷笑道:“方家攀高枝不讲信义,还倒打一耙,把退亲的原因说成林家的姑娘小气不能容人,真真可笑。” 林婉榕挽着林婉棠的胳膊,劝道:“不必跟那起子糊涂东西生气,我们林家的姑娘就是硬气不容人欺负。方家这样的,不是良配,早点退亲也是好事。” 林婉梅羞红了脸,对林婉棠说:“长姐,当时母亲说了些抱怨的话,还望长姐别往心里去。” 林婉棠知道二妹妹身为庶女,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不易,便笑道:“二婶已经跟我赔过礼了,她是长辈,又一贯是炮仗脾气,一点就着,我才不会跟她计较呢。” 姐妹三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很快进了长公主府的园子里。女眷们多聚集在园子的东面,而男眷的席则摆在园子西边。 林婉棠明眸皓齿,惊艳绝伦,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姐妹三人刚绕过假山,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 “你们可别告诉别人。听说啊,镇平侯府的薛大郎带着三百名精锐投靠匈奴了。” 众人都惊讶地议论纷纷。 “不会吧?” “三百人能派上什么用场?” “不是说薛将军战死了吗?” …… 那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显得神秘兮兮的。 “他肯定是带着情报投奔匈奴的呀!如今他在匈奴那边隐姓埋名,安享富贵呢,听说要娶什么部落首领的女儿。你们想想,大军都是一起行动的,怎么偏偏他失踪了?” 众人轰的一声议论起来。 “就说怎么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那皇上知道吗?” “他怎么想的?怎么会投靠匈奴呢? …… 前世,林婉棠在坊间听到了这样的议论,但她不知道谣言的源头在哪里。x33 三人成虎,谣言越传越烈,竟然连皇上也起了疑心。 后来,薛景睿带着匈奴可汗的脑袋重伤而归,却被拦在了城门之下。皇上命北镇抚司将薛景睿细细讯问了五日。 薛景睿忍着伤痛,没有被抓住一点点破绽,才平安过关,消解了皇上的疑心,得到了封赏。 薛景睿那样的英雄,满身的伤,在北镇抚司那种地方煎熬五日,林婉棠想想就替薛景睿心寒。 林婉棠冷笑,今生时间赶巧,竟让她知道了谣言来自于赏花宴! 林婉棠昂首,径直走向了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女子。 是林婉梅前未婚夫方之儒的妹妹方宝妮! 方宝妮看见林婉棠,不但不慌张,反而不屑地笑着,看向林婉棠:“可惜你还以为自己嫁了一个……” 林婉棠抡起手臂,狠狠地给了方宝妮一个耳光。 方宝妮的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 林婉棠仍旧觉得不解恨,端起桌子上的茶盏,朝着方宝妮的脸泼了过去。 方宝妮来不及躲闪,濡湿的茶叶粘在她的脸上,使她看起来更狼狈了一些。 方宝妮刚想跳起来反击,林婉棠指着方宝妮的鼻子骂了起来:“将士们在北方浴血奋战,你养尊处优在此信口开河!我倒问你,你是否与匈奴勾结,有书信往来?!” 方宝妮大声嚷嚷:“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跟匈奴有联络?!” 林婉棠冷笑道:“那你口口声声说我夫君在匈奴安享富贵,你哪只眼睛看到了?连皇上和兵部都不知道的事,你一个深闺女子倒知道了?!” 方宝妮红着脸说:“我……我只是根据常理推断……” 林婉棠又扬手给了方宝妮一个耳光,目光锐利地说:“你心思歹毒,信口开河,随随便便就将叛国谋逆这样的罪名扣到了忠良的头上!你当真该死!” 方宝妮被林婉棠的气势震住了,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林婉棠对着众人,慷慨陈词:“威武将军的祖父,先镇平侯,戎马一生,六十八岁率军征讨匈奴,中了毒箭,牺牲在战场之上。威武将军与匈奴有血海深仇,岂会背国投敌?!” 众人想起此事,不由得连连点头。 林婉棠接着说:“威武将军十六岁随军出征,他那时不愿靠着出身任职,只是一个普通士卒,他在战场上斩杀匈奴一百六十八人,勇冠三军,因此而出名。” “吴登叛乱之时,威武将军是平津城的守将。小城内只有守将千人,他亲自在城墙之上督战,不眠不休,固守城池五日,挡住了叛军东进祸乱都城的步伐!” “二次出征西域时,威武将军是先锋官,他带五百骑兵,绕到敌后,如一把尖刀杀了呼延孝一个措手不及,歼敌三万!” 林婉棠的眼里有了泪花:“正是无数如威武将军一样的忠勇之人,守护了我大梁的和平安宁,我等才能远离战乱,在此饮酒作乐赏花。方宝妮,你不思感激,反而随意出口诽谤诬陷,不怕寒了我大梁忠义将士们的心吗?!” 林婉棠义正辞严,在场的人也不由得被感染,对武威将军薛景睿生出了崇敬之意。 方宝妮心里害怕,身体不由得瑟缩起来。 方宝妮的母亲张氏急忙走过来,强笑着说:“宝妮被娇惯坏了,一时言语有失,还望薛夫人原谅她一二。您不要如此疾言厉色,宝妮胆小,怕是吓着了。” 张氏看着是在道歉,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是指责林婉棠小题大做了。 林婉棠看向张氏,冷笑道:“她胆小?我看她胆大妄为得很,敢随便把杀头灭族的罪名往侯府头上扣!罢了,我不与你多嘴多舌,方宝妮,我今日非要敲登闻鼓替夫正名!走,随我去京兆府!” 林婉棠拉着方宝妮就要往外走。 张氏想要阻拦,林婉梅和林婉榕则要扯着张氏一同前往官府。 林婉棠感觉身边多了两人,帮助她拉扯方宝妮,定睛一看,原来是薛景睿外祖詹家的两个姑娘。 第13章 绝不做妾! 方宝妮此时追悔莫及。 她家里做主,让兄长方之儒与林家二姑娘退婚,另与安定侯府结亲。谁料方之儒竟然不肯。虽然父母强势,退了与林家的亲事,方之儒至今仍在与父母闹别扭。 方宝妮便有些恼恨林家姑娘,以为是林家二姑娘勾着她兄长。 另外,方宝妮一直嫉妒林婉棠美貌,凭什么都说林婉棠是京城第一美人,她方宝妮又差在哪里了?! 所以,方宝妮才编出这些瞎话,在宴会上胡说一气。她一直以为林婉棠性子绵软,谁料今日竟然如此得理不饶人。 方宝妮害怕去官府,哭着说:“我错了,我不该胡乱编排威武将军。林姐姐,不,薛夫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给您道歉!” 林婉棠这才松开手。方宝妮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鬓乱钗松,再没有方才的得意模样。 男客那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方大学士,你饱读经书,学富五车,只是,于教女一事上实在有些失职了。” 这声音使得林婉棠心头一震,是他! 很快,方大学士就战战兢兢地上前行礼了:“裕王殿下,微臣惶恐,微臣这就去向薛夫人赔不是。” 方文光来到林婉棠跟前,抱拳道:“薛夫人,小女无状,是方某教女无方,方某回府以后定然好好惩戒小女。薛夫人护夫之心令人动容,想来今后一定能得夫君宠爱。” 有人不怀好意地看向林婉棠。薛景睿那冷心冷情的性子,实在与宠爱两字不搭边。 更多人同情林婉棠。 别说薛景睿十有八九已经没命了,即便能够回来,那样的活阎王,只怕也不好相处。 薛景睿娶了林婉棠这样娇花一样的美人,不跟牛嚼牡丹一样吗?可惜了这貌美的娇花。 林婉棠的目光扫过全场,众人顿时感觉自己的心思被她看穿了一般,竟然不敢与她对视。 林婉榕护姐心切,笑了起来:“方大人真有意思,自家女儿没空教,倒有心思关心旁人夫妻之事。” 方文光被说中心思,老脸红了起来,连 连向林婉棠行礼道歉,又扭头狠狠扇了方宝妮一个耳光:“孽畜!还有脸站在这里?!还不快滚回家去闭门思过?!” 方宝妮的两边脸都肿得像发面窝窝一样,她哭着冲了出去,方文光对着众人作了个揖,带着妻子张氏灰溜溜地离开了。 此时,乐阳长公主出来缓和气氛,命舞女在桃树下翩翩起舞,一时间赏花宴又是其乐融融。x33 林婉梅小声问:“长姐,我们要不要去感谢裕王仗义执言啊?” 林婉棠的指甲深深陷进手掌里,心说,感谢他?!她恨不得将裕王剥皮抽筋! 裕王,是今上的五皇子。 前世,薛景和为了脱罪,悄悄投靠了与太子分庭抗礼的裕王。他设法从林府找来了密信,交给了五皇子,五皇子将密信呈给了皇上。 林婉棠不知道密信的内容是什么,但她知道,皇上读后怒不可遏,很快就定了尚书府附逆太子之罪。 想到这里,林婉棠突然看向林婉梅。前世,二房不顾林宏盛劝阻,一顶小轿偷偷将林婉梅送给五皇子当了侍妾。 林婉梅在裕王府郁郁了一生。 今生,无论如何,林婉棠要阻止林婉梅进裕王府。林家的女儿绝不做妾,哪怕是亲王之妾! 见林婉棠出神,林婉梅兀自朝着裕王的方向屈膝行了个礼,裕王含笑朝林婉梅点了点头。 林婉棠忙将两个妹妹拉到一旁,背对着裕王,与一旁的詹家姐妹攀谈起来。 詹家三娘詹灵珊性子爽朗健谈,亲热地拉着林婉棠的手道:“表哥成亲那日,镇平侯府没有邀请我们,妹妹们早就想亲近表嫂,竟一直到今日才能见到您。” 林婉棠见詹灵珊脸圆圆的,一图和气,也十分喜欢,便说:“詹府是夫君的外祖家,我也想着该多亲近些。不知外祖母身子可还好?” 詹灵珊点了点头:“祖母身子还算硬朗,只是一直惦念表哥,时不时就要哭上一场。” 四娘詹灵韵低声说:“爹爹一直派人寻访表哥的下落,大伯更是亲自去了北疆,可惜,也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林婉棠拍了拍两位表妹的手,安慰道:“夫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詹灵珊姐妹二人都坚定地点了点头。 赏花宴上的风波传进宫里,淑妃去皇上面前哭了一回,皇上少不得好言相慰。 第二日,镇平侯薛承宗在大殿上弹劾方文光,说到牺牲的老镇平侯,又想到生死未卜的薛景睿,竟然也一时激愤落泪。x33 纵然有过片刻的怀疑之心,皇上此时也动容了。他念及镇平侯府世代名将频出,一向忠君报国,便当庭训斥了方文光,将方文光罚俸一年,贬为礼部的都给事中,从正五品贬到了七品。 方文光一肚子气,只能回去朝口无遮拦的女儿撒气散火了。 安定侯府瞧不上这样的亲家,退了与方之儒的亲事,方文光气得仰倒。 原本有意与方宝妮议亲的人家,如今都对这个惹祸精避之唯恐不及。 这一日,林婉棠来到萱草院向杨氏请安,薛景和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印堂发黑,脸色蜡黄。 林婉棠诧异薛景和为何没有去书院,面上却一点不显,如常给杨氏请了安。 杨氏脸上堆满了笑,异常热情地请林婉棠坐下,说道:“棠儿……” 林婉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杨氏却丝毫不觉:“棠儿,听闻你父亲是青葵书院路老先生的得意弟子?” 林婉棠稍一思索,立刻明白了,笑道:“不过以讹传讹罢了。父亲当年考科举时,得路老先生指点过一二。路老先生桃李满天下,未必还记得这点小事。” 杨氏笑成了花:“你父亲当年高中探花,如今又贵为尚书,路老先生岂能不高看你父亲?眼下母亲有一件事,想求亲家公帮忙。” 林婉棠挑眉问:“何事?母亲但说无妨。” 杨氏叹了口气:“都是一家人,我也不瞒你。你家二弟被岳漳书院除名了。” 林婉棠故作惊讶:“这又是为何?谁人不知二弟有大才,金榜题名指日可待。” 薛景和的脸红了红,面上闪过心虚的神色。 第14章 他也配?! 杨氏白了薛景和一眼,说:“你二弟灌了些黄汤,在书院里与人发生口角,打了起来。书院也是可恶,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你二弟给除名了。” 薛景和自觉丢人,嘟囔道:“那人也被除名了。” 林婉棠假装打抱不平:“岳漳书院也是糊涂,像二弟这样的才子,将来是能够为书院扬名的人,书院竟然也舍得放弃。” 杨氏拍了拍大腿,如遇知音:“谁说不是呢?!我想了想,青葵书院比岳漳书院还要好上一些,若是景和能去青葵书院就好了。” 林婉棠假装懵懂:“那还不快派人去给二弟报上名?” 杨氏慈爱地看着林婉棠说:“虽说咱们自己也能报名,但我私心想着,若是亲家公去打个招呼,景和被选上的胜算也能大一些。” 林婉棠摇头:“母亲,路老先生多么不讲情面,想来您也听说过。此事请恕儿媳帮不上忙。” 其实,前世,林婉棠嫌弃薛景和在岳漳书院交了不少狐朋狗友,便动了心思,想让他转去更严格的青葵书院。 林婉棠求着父亲去找路老先生,路老先生只答应稍微放松一点点,但若薛景和资质太差,路老先生是决计不肯收的。 林宏盛便亲自考校了薛景和的学问,考校完,林宏盛面色铁青,呆坐了半晌。 林婉棠不明就里,撒娇讨好了半天,林宏盛才长叹了一口气,说要亲自教导薛景和三个月。 那三个月,林宏盛忙完公务便回府教授薛景和,推却了所有的应酬和娱乐,苦口婆心手把手地教薛景和。 三个月里,薛景和叫苦不迭,林婉棠好吃好喝,温言哄着他上进。 三个月后,薛景和的学问突飞猛进。 薛景和单独参加了青葵书院的入学试,路老先生勉强点头同意,收下了薛景和。从那以后,薛景和才算走上了正路,摸到了门道。 林婉棠想起父亲在烛光下指点薛景和写文章时的模样,不由得鼻子一酸。那么好的父亲,最后却被自己的女婿诬陷害死了! 薛景和当真万死难辞其咎! 杨氏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棠儿,我准备些礼物,你明日回门一趟,与你父亲说说如何?” 林婉棠站起身,道:“好,儿媳试试吧。但您也知道青葵书院有多难进。儿媳尽心也就是了,此事若是不成,母亲别怪儿媳就好。” 杨氏站起来,殷勤地拉着林婉棠的手说:“那是自然。” 走出萱草院,珍珠低声问:“大少奶奶,您当真要为了二少爷去求老爷?” 林婉棠望着足尖,冷笑道:“他也配?!明日随便打发个小厮,去青葵书院替二少爷报上名。此事我压根不打算和父亲提,明日我们只管回林府玩上一天。” 珍珠笑着猛点头:“好,好!奴婢就说大少奶奶不会犯糊涂。” 林婉棠点了点珍珠的额头:“鬼丫头!” 林婉棠回尚书府与姐妹们厮混玩耍了一日,回来告诉杨氏已经和父亲提过了,杨氏对林婉棠更加亲热起来。 薛景和便装模作样地在府里苦读备考起来。 这一日,杨氏心情格外欢畅,亲自来瑾兰院,对林婉棠说:“棠儿,明日我想去京郊的报恩寺祈福,听说你为大郎抄了不少经文,要不你与母亲同去?” 报恩寺最是灵验,林婉棠平日不便总是出门,跟杨氏一起出去倒少了许多麻烦,便点头应下了。 珍珠在一旁嘀咕:“听说二少爷也要去,夫人要给二少爷求学业。” 林婉棠心头一动,问:“只是求学业吗?” 珍珠歪着脑袋想了想,凑近林婉棠,小声说:“听闻夫人相中了鸿胪寺丞家的姑娘,着急定下来呢。” 林婉棠笑了笑,如此说来,明日可能是相看了? 鸿胪寺丞,六品官。 六品官的女儿,能够嫁入侯府,在旁人看来是门好亲事。 想来鸿胪寺丞家里顾虑当初薛景和退亲的事。杨氏让林婉棠同去,自然是想证明给外人看,侯府十分和睦,好哄着那姑娘嫁过来。 林婉棠岂能让薛景和母子如愿? 林婉棠俯在珍珠耳边,悄悄叮嘱了几句,珍珠就离开了。 第二日,天气晴朗,阳光和暖,正是出门赏春踏青的好日子。 在报恩寺的正殿,林婉棠将抄写的经文都交给了住持,住持诵经以后,将经文焚烧在佛前,林婉棠诚心跪拜,祈求神佛保佑薛景睿早日平安归来。x33 之后,林婉棠便随杨氏出了正殿,迎面便看到一位贵夫人,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朝这边走了过来。 杨氏喜不自胜,拉着林婉棠便迎了过去。 少女鹅蛋脸,穿着鹅黄色的衣裙,头戴珍珠发簪,一看便是精心装扮过的,长得一团喜气。 杨氏笑道:“是鸿胪寺丞吴大人的夫人吧?” 贵夫人携女儿向杨氏行了礼,唤道:“侯夫人吉祥。此乃小女吴丹青。” 吴丹青红着脸,微微低着头,看起来是个乖巧的。 杨氏含笑道:“丹青一看就是个好姑娘。吴夫人,这是犬子薛景和。对了,景和,那边桃花开得正好,你带吴姑娘去赏赏花吧。” 薛景和见吴丹青也算得上小家碧玉,清秀可人,但吴丹青站在林婉棠一旁,瞬间就被林婉棠比得寡淡了许多。 薛景和心中懊丧。 杨氏再次唤他,他只得打起精神,将吴丹青请到一旁赏花去了。 吴夫人微笑着打量了薛景和一番,对薛景和的容貌十分满意。 杨氏又介绍道:“吴夫人,这是我的大儿媳林氏,出自尚书府,性格温婉大方,最好相处不过了。” 女子嫁人,在后宅与婆母妯娌相处的时间极多,妯娌好相处无疑是极大的好处。 吴夫人便和林婉棠攀谈起来,三人在柳树下的青石上安坐,丫鬟们上了茶点。 远处,不知薛景和与吴丹青说了什么,吴丹青低头含羞,掩口浅笑。 杨氏远远看了,心中十分畅快。 杨氏想着,这门亲事,女方家官位不高,却也刚好容易拿捏。要紧的是,姑娘性子温和,人也好看,日后进了门,她若温言规劝着儿子上进,日子倒也能过得不错。 第15章 再扎一把刀 过了一会儿,薛景和带着吴姑娘回来了,杨氏站起身,拿出准备好的簪子,笑道:“我极喜欢吴姑娘,这个簪子就送给姑娘了。” 大梁的人相看,若男方家中意女方,便会往姑娘头上插个簪子。簪子一插,这门亲事就算说定了。 吴丹青含羞带怯地低着头,杨氏喜盈盈地往她头上插簪子。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如脱兔一般突然冲了过来,抢过玉簪,狠狠地扔在青石地上,玉簪闻声而碎! 杨氏又惊又怒,捂着心口抬眼望去,是郑玉莲! 郑玉莲显然是豁出去了,怒骂道:“好啊,你们说让我在家等着,你们要上门提亲,怎么簪子插到旁人头发上去了?!” 吴夫人大吃一惊,上前将吴丹青护在身后,问杨氏:“这个人是谁?” 杨氏忙强撑着笑,对吴夫人说:“谁知道是哪里来的失心疯,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别让她伤了人。” 郑玉莲冲过去,拉扯着薛景和,哭喊道:“二郎!你不能没有良心啊,二郎!如今,我已经怀了你的骨肉!你摸摸,你摸一摸啊!我们的孩子,他就在我腹中,难道你不要他吗?!” 薛景和惊讶地看向郑玉莲的腹部,问:“你真的怀上了?” 郑玉莲哭着将薛景和的手放在她小腹上:“千真万确!母亲让我将他打掉,我怎么可能舍得?!二郎,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啊!” 杨氏扶着脑袋,闭着眼睛,几乎昏厥过去。 吴夫人冷笑道:“令郎将人家姑娘的肚子都搞大了,还出来相看什么啊?!什么镇平侯府,简直狗屁不通!女儿,我们走!” 吴夫人啐了一口,拉着吴丹青扬长而去。 杨氏扭过身,目光冰冷地问郑玉莲:“你真的怀了身孕?孩子是我家景和的吗?” 郑玉莲气得直哭:“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是那等人尽可夫的娼妇不成?!我只有过二郎一个男人,孩子不是二郎的还能是谁的?!” 杨氏吩咐丫鬟青云:“去,找个大夫来给郑姑娘把脉!” 青云赶紧去了。杨氏带着众人进了禅房,她难受得紧,坐着直抚胸口,长吁短叹。 很快,一位老大夫被请了来,他仔细把过脉,说:“恭喜侯夫人,这位姑娘的确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说完,老大夫觉得自己失言了。既是姑娘,怎么可能有身孕呢?可眼前的女子明明是姑娘的打扮,他才一时说错了话。 杨氏此刻倒没有心思计较这些,给了一把铜钱,打发了老大夫。x33 杨氏强撑着心神,站起身,冷冷地说:“罢了。既然如此,姑娘就回去等着吧。” 郑玉莲急忙追问:“侯夫人,您可不要再糊弄我了。您打算何时上门提亲?” 杨氏鄙夷地暼了郑玉莲一眼,冷冷说:“总不会让你挺着大肚子成亲,我们侯府丢不起那人。” 说完,杨氏就起身离开。郑玉莲想唤林婉棠,林婉棠跟躲瘟神一样,赶紧走了。 回到府里,杨氏坐在上首,沉着脸问林婉棠:“郑玉莲怎么会知道我们今日在报恩寺相看?是不是你给她传递了消息?” 林婉棠决定在杨氏心口再扎一把刀,便惊讶地问:“母亲怎么会这样想?儿媳可曾为表姐说过一句好话?” 杨氏审视着林婉棠:“你没替她说过什么,可是,她是你的表姐,跟吴家姑娘比起来,你心里到底向着她是不是?” 林婉棠低头了片刻,再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恨意:“母亲,本来涉及家丑,儿媳不想说。可是,今日母亲疑心了我,我不能不说出来自证清白了。” 杨氏忙问:“何事?” 林婉棠叹口气,说:“儿媳出嫁前半个月的时候,表姐寄住在尚书府。因为嫉妒儿媳,她竟然将儿媳推进了池塘,儿媳险些因此丧命。” 杨氏惊得站了起来:“竟然有这等事?!” 林婉棠用帕子点了点眼角,说:“千真万确。寒冬腊月,池水有多冰凉,母亲想也知道。儿媳又不会水,若不是园子里侍弄花草的婆子们看见,儿媳恐怕已经一命归西了。” 杨氏心口疼得更厉害了,她没有想到,郑玉莲竟然如此恶毒。这么恶毒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她清风朗月一般的好儿子?! 林婉棠接着说:“因为这件事,表姐被打了二十板子,祖母至今不许表姐登林家的门。母亲想想,儿媳怎么可能想要一个这样的妯娌?那吴家姑娘,一看就是个性子温和的,儿媳怎么可能故意毁了二弟与吴家的亲事,让表姐嫁进来?!”x33 杨氏头晕得厉害,几乎站立不稳。 林婉棠忙上前扶着杨氏,柔声说:“母亲,儿媳正有一事要求母亲。如今虽说暖和了,可儿媳的腿从落水后就坐下了病根,总觉得冷嗖嗖的。儿媳想修个暖阁。” 瑾兰院是薛景睿的住处,他一向体热,即便大冬天,也用凉水洗澡,屋里自然没有暖阁。 可是,林婉棠知道,薛景睿这次从北疆回来以后,受伤严重,身子大不如以前。林婉棠想早点预备起来,便只能拿自己的身子当借口。 杨氏病恹恹地问:“需要多少银子?” 林婉棠低头说:“三百两吧,想来省着点儿用,应该够了。” 杨氏抬眼望过来,林婉棠赶紧补充说:“原本倒不急在一时。只是,母亲疼我护着我,找您要银子自然方便一些。若是表姐进府掌了中馈,儿媳的日子可怎么过?” 林婉棠说着,又擦了擦眼角。 杨氏感觉头疼得更厉害了,挥手道:“好,你派人去账房取银子就好。哼,郑氏执掌中馈?她也配!我活着一日,她就别想!” 林婉棠心中欢喜,面上一点不显。 周婆子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心说,哎呀妈呀,这到底哪个是亲儿媳?!按说郑氏才是夫人的亲儿媳,怎么看着夫人跟林氏还更亲近些? 林婉棠哄了杨氏一会儿,起身离开,脚步轻快,心情舒畅。她自然不缺银子,可是,修暖阁这种事,能花公中的钱,干嘛要自掏腰包? 第16章 不是个省油的灯 林婉棠就是要大张旗鼓地修暖阁,杨氏看见她修暖阁,就能想到自己娶了个心狠手辣的儿媳。 林婉棠乐得扎她的心。 镇平侯府春天修暖阁这事儿,最好传得满府都知道,看郑玉莲嫁过来之后怎么抖得起来威风! 吴夫人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很快,薛景和搞大郑家姑娘肚子的事又传得满城风雨。 薛景和出门总会被人指指点点,郑家也深觉丢人,只有郑玉莲,喜滋滋地等着镇平侯府上门提亲。 杨氏恼恨郑玉莲,自然在提亲的事情上敷衍,聘礼比起之前给林婉棠的聘礼,少了一半都不止。淑妃也觉得面上无光,一点聘礼都没有添补。 薛景和看不过去,提了一嘴,杨氏当场拉下了脸,怼道:“我们当初给林家的聘礼是多,那是因为林家肯定会给很多嫁妆。虽说我们不动媳妇的嫁妆,可是,以后那些嫁妆不都是儿孙们的吗?你说说,郑家能陪嫁多少?!” 薛景和想想,他的岳父郑峰茂在涿州任州同知,不过从六品的官职,又不善经营,在京中的宅子也小得可怜,想来没有多少嫁妆给郑玉莲。 薛景和想起林婉棠出嫁时的十里红妆,不由得悔断了肠。 很快,到了郑玉莲成亲的日子。 林婉棠打扮得端庄得体,在内院招待女眷。两世为人,这对她来说是小场面,她在贵妇贵女们之间穿梭应酬,游刃有余,众人对她赞赏之声不绝于耳。 林婉棠的嫂嫂慎秀慧带了几个妹妹过来。 慎秀慧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人如其名,实在是秀外慧中。如今,她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林婉棠突然想起,前世不知为何,一向贤惠的嫂嫂突然与兄长闹起了别扭,嫂嫂郁郁寡欢了几个月,后来,大概是因为忧思过度,七八个月的胎儿居然没有保住,胎死腹中。x33 从那时起,嫂嫂彻底与兄长离了心。 林婉棠按下疑惑,笑盈盈地迎上前:“嫂嫂,看着您已经显怀了,快来这边坐着。” 慎秀慧气色不太好,眼下有青黑色,想来有些夜不安寝。她强撑着朝林婉棠笑了笑。 前世,林婉棠只当慎秀慧怀孕辛苦。后来。她才知道,女子若是顺心,即便怀着孩子,也能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林婉棠搀扶着慎秀慧,低声说:“嫂子,如今您怀着身子,您最大,若是兄长敢惹您不开心,您只管告诉妹妹,妹妹自然有法子收拾他,让他给您赔罪。” 慎秀慧苦笑了一声:“你兄长……呵呵,他是看得见旁人身上黑,看不见自己身上黑。” 林婉棠一听,嫂嫂的怨念挺深啊。 林婉棠赔笑:“兄长是个粗人,他哪里做的不好,嫂嫂跟我说,我去骂他。” 慎秀慧站住,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婉棠说:“你比我命好,你有个好兄长替你出头,我可没有。但凡我有一个亲兄弟,我也不受这等窝囊气。” 慎秀慧说完,竟忽略林婉棠,直接往前走了。 林婉棠怔了片刻,将三姑娘林婉榕扯到一旁,悄悄问:“嫂嫂与兄长发生了什么事?” 林婉榕叹了口气说:“我也觉得嫂嫂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但是,她与兄长似乎并没有争吵。大伯母对嫂嫂嘘寒问暖,也不像发生过什么不快的事。” 林婉棠摇头:“那就奇怪了,我方才问嫂嫂,嫂嫂不肯说,但她明显对兄长心有芥蒂。” 林婉榕想了一会儿,突然说:“要说嫂嫂有什么变化……哦,嫂嫂近来与二伯母走得有些近。” 林婉棠想,二婶娘程氏?那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林婉棠低声说:“好妹妹,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在府里多帮我留意留意,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即刻遣人告诉我。” 林婉榕是三房的嫡女,一向也不太看得惯程氏,忙点头应下。 林婉棠又说:“二妹妹婉梅的亲事还拿捏在二婶娘的手里,我怕会出什么幺蛾子,拜托妹妹一定要盯紧一些。” 林婉榕咬了咬嘴唇,问:“那要不要让二姐也盯着?毕竟她是二房的人,与二伯母相处多一些。” 林婉棠摇头:“她性子软弱,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已经不容易了,先别告诉她,免得她露了什么形迹。” 林婉榕点了点头,担忧地说:“长姐,表姐嫁进来,说不定又要为难你,你自己一定要多保重。” 林婉棠拍了拍林婉榕的手,笑道:“放心吧,就凭她?我还能应付得过来。” 晚些时候,新娘入了洞房,宾客逐渐散去,林婉棠让人将林云鹤请了来。 林婉棠累得腰酸腿疼,靠在椅背上,问林云鹤:“兄长,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嫂嫂的事?” 林云鹤自小不爱读书,偏爱舞刀弄枪,如今在五城兵马司任指挥,行事是武人作风,粗枝大叶。 林云鹤自觉冤枉,嚷嚷道:“妹妹,我怎么对不起她了?自从成亲,我连个母蚊子都没碰过,连母马都不骑。她因为有孕,前几天说要塞给我一个通房,我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整个京城还能找到我这么好的郎君吗?!” 林婉棠板了脸:“你别觉得,自己拒了个通房,就是好男人了。女人怀孩子千难万险,前几个月呕吐,吃不下东西;到快临盆的时候身子笨重,行动不便;生产的时候又是九死一生。你可得多关怀体谅嫂嫂。” 林云鹤点头:“咳,这我自然知道,娘都耳提面命过多回了。” 林婉棠想了想,又补充说:“你平时要记得自己长了嘴,有什么话要与嫂嫂说开,遇事商量着来。” 林云鹤点头:“知道。诶,我说,咱俩谁大啊?我是兄长,你今日怎么拿款儿教训起我来了?” 林婉棠一仰头:“那我不管,我只心疼嫂嫂。若是下次见到嫂嫂,嫂嫂还是愁眉不展,我定然不饶你。你就等着看我有没有法子治你吧。” 林云鹤抱拳作揖:“好,姑奶奶,你厉害,我听你的还不行吗?!我回去哄老婆去。” 林婉棠嫌弃地挥手说:“快去快去!记得去金楼给嫂嫂挑几样好首饰,别舍不得花银子。” 林云鹤一路嘟囔着出了瑾兰院,心想自己这个哥哥当得窝囊,被妹妹数落了个透,他怎会知道慎秀慧为何突然跟变了个人一样?!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难道是因为那件事? 第17章 娘子是否误会了? 他瞒着慎秀慧的,大概也只有那件事了。 林云鹤拍了拍脑门,心道,找个机会与慎秀慧说开也就是了。 郑玉莲嫁过来以后,很快就忘了自己求嫁时的窘迫,竟得意洋洋地来到瑾兰院炫耀起来了。 “妹妹这瑾兰院,当真冷清得很。女人啊,还是有男人,才活得像个女人样儿。” 林婉棠一边抄写经文,一边笑道:“是啊,这一点上,我的确不如弟妹。弟妹成亲前就有男人疼了,还没过门,就连孩子都有了。这种福气,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林婉棠羞于和郑玉莲做姐妹,便只和她论妯娌。 一旁的丫鬟婆子们掩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郑玉莲气得满脸通红,哼哧了半天,才说:“那也比你强,你这样和守寡有什么区别?难道妹妹不长夜寂寞,孤枕难眠吗?” 林婉棠挑眉笑道:“哦,弟妹果然最懂什么是长夜寂寞,孤枕难眠,我一点都不懂。”x33 郑玉莲:“……” 郑玉莲的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咬牙强撑着架子说:“妹妹不想承认也无妨,我是婆母的亲儿媳,景和又有才又能干,表姐以后一定会照拂你一二,不让你孤苦无依。” 林婉棠起身,淡淡笑着:“不敢烦劳弟妹照顾。你自己怀着身孕,还要照顾汝成,够不容易了。哦,对了,也许,你可以考虑去庄子上,把柳春娘请来帮你的忙。” “咔嚓”一声,郑玉莲水葱一般的长指甲应声折断。 郑玉莲胸口起伏着,目光中透出恨意:“她想进镇平侯府?除非我死了!” 林婉棠不再理郑玉莲,郑玉莲站着觉得没意思,自己灰溜溜地走了。 林婉棠数数日子,再过一个月左右,薛景睿就能回来了。林婉棠心中又是欢喜,又有一些怯怯的。 因为杨氏有求于林宏盛,近来,杨氏巴不得林婉棠多回尚书府几趟,林婉棠得空就回娘家。 今日,林云鹤刚好没有差事,在府里歇着。见林婉棠回来,他便亲自来到夏荷院,笑嘻嘻地说:“今日,我带你跟你嫂嫂一起逛街可好?” 林婉棠正在吃糕点,闻言拍拍手,跳了起来:“那自然好,我还能帮嫂嫂挑挑东西,我眼光好极了。” 林云鹤啐道:“大言不惭!”脸上却是笑着的。 慎秀慧神情懒懒的,硬被林云鹤拉上了马车。 林婉棠打量着慎秀慧,笑道:“嫂嫂还戴着刚过门时的发簪,一会儿妹妹帮您挑一个吧。” 慎秀慧摇了摇头,指着马车外的林云鹤,说:“你兄长这些日子不知道抽什么风,给我买了好几样首饰。只是,那簪子项链都金灿灿的,晃得我眼晕,那些款式,祖母都不肯戴。” 林婉棠笑得东倒西歪,拍手道:“怪不得兄长今日叫上我一起,他恐怕也知道自己买东西眼光不行了。” 慎秀慧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人家金楼的人喜欢他。因为他,金楼积压了好些年的老款式终于卖出去了。还有,绸缎庄的伙计也喜欢他。我都不知道他从哪个犄角旮旯淘出来的那些纹样。” 姑嫂二人一起无情地嘲笑着林云鹤,马车里的气氛融洽欢乐了不少。 慎秀慧笑着笑着,忍不住想起了刚嫁过来的时候。 林云鹤那时虽不细心,也没多少情趣,但她能看出来林云鹤喜欢她,因为那时候林云鹤总是笨拙地讨她欢心。 慎秀慧忍不住掀开车帘,看向林云鹤。一看不打紧,她发现马车并不是去往金楼的方向。 慎秀慧唤道:“林云鹤,你这是要去哪里?” 林云鹤调皮地眨眨眼:“娘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随着地方越来越熟悉,慎秀慧的心沉了下来。 难道林云鹤今日是要向她摊牌?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像只鸵鸟一样,不敢想不敢问,难道还是逃不过这个结局? 马车停了下来,林云鹤过来,放好脚凳,亲自搀扶着慎秀慧下了马车,两人朝前走去。 被遗忘的林婉棠自己跳下了马车。 林云鹤边走边温言软语地说:“娘子,妹妹说,你我夫妻一体,让我不要忘记自己长了嘴。我仔细想想,确实不该瞒你。” 慎秀慧脸色铁青,眼中隐隐有泪光。 林云鹤搀扶着慎秀慧,让她在路边的一块青石上坐下,道:“前些时候,我带人在夜间巡逻的时候,遇到了一群凶狠的江洋大盗。” 慎秀慧忍不住紧张了起来,上下打量林云鹤,又突然想到,林云鹤自然无事,否则此时怎么会好端端地在她面前? 林云鹤看出来慎秀慧对她的关心,心里有些暖暖的。 他接着说:“一个盗贼从背后偷袭,射了毒箭,我来不及反应,当时命悬一线。是熊佑……是熊佑奋不顾身扑过来,将我护在身后……” 林云鹤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 慎秀慧禁不住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林云鹤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说:“熊佑自小父母双亡,他由祖父母拉扯长大,如今还有祖母在世。他的妻子两年前得了急病去了,他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四岁,儿子刚刚两岁半。” 慎秀慧心里已经大致明白了,叹了口气:“怎么好人没有好命?唉,麻绳专挑细处断。” 林云鹤说:“虽说朝廷有抚恤银子,可他们家老的老,小的小,日子怎么过?我就帮他们添置了一个丫鬟,一个管事。我得闲时就来看看他们,只当是替熊佑尽点责任。” 慎秀慧眼泪汪汪地拉住了林云鹤的手:“夫君这样做是对的,不能让好人的在天之灵寒心。” 林云鹤笑看着慎秀慧:“娘子是否误会了?” 慎秀慧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过了片刻,她突然抬头说:“我常在深宅内院,怎么会知道这些?是二婶娘告诉我的。我想质问你,她拉住我,说,你既然将私生子女养在外头,必然是还想和我好好过日子。” “二婶娘还说,我若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只怕你会不管不顾,将孩子们接进府去,到时候我必然更加难堪。她还说,我娘家又没个兄弟撑腰,闹出来也没什么用。” 第18章 一看便十分喜欢 林婉棠听得来气,怒道:“她可真是胡说一气!她也常在深宅内院,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慎秀慧想了想:“二婶娘好像是听二叔父说的。” 林云鹤哼了一声:“我唯恐你们担心,没有将那夜的凶险之事告诉你们。可是,二叔是朝廷命官,朝廷追捕凶犯,嘉奖熊佑,二叔是知道的,他怎么可能误会?!” 林婉棠冷笑道:“那就是我们的好二叔好二婶故意挑拨了。” 慎秀慧咬着嘴唇,羞愧地说:“都怪我多思多想,竟听信他人之言,而不相信自己的夫君。” 林婉棠握着慎秀慧的手道:“嫂嫂快别这样说,你在孕中,本就容易忧思烦闷,是兄长的错。他若早点跟你说清楚,也不会让你白白烦闷这么多天了。” 林云鹤道:“我是有错,可二叔二婶不得不防。” 慎秀慧站起身,道:“这些咱们回府以后再商量吧。我先去买些东西。” 林云鹤殷勤地跟上,问:“娘子要买什么?” 慎秀慧娇嗔地瞥了林云鹤一眼:“看你那呆样儿!自然是给熊家的孩子们买些吃的用的,对了,还有熊婆婆……” 林婉棠在后面看得直笑,不管怎么说,兄嫂又重归于好了,但愿这一世嫂嫂能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儿。 探望过熊佑一家老小,林婉棠又精心帮慎秀慧挑了首饰和绸缎作为礼物,三人回了府。 三姑娘林婉榕来夏荷院找林婉棠,悄悄说:“长姐,我昨日去二叔那边找二姐姐,恰巧遇见一个人从二叔书房中出来。我瞧着,那个人像是赏花宴那日跟在裕王身边的人。”x33 林婉棠皱眉,二房那狠心短视的两口子,定然此时就琢磨着将林婉梅送给裕王当妾呢! 林婉榕歪头想了想,道:“不过,也可能是我看错了。裕王怎么会来找二叔?我们府上一向不愿涉及皇子之争,二叔总不会明知故犯。” 林婉棠拍了拍林婉榕的手,将二房挑拨林云鹤夫妻不和的事情说了。 林婉榕气愤填膺,骂道:“二叔二婶当真糊涂。祸乱大房对二房有什么好处?!就凭二叔之能,难道撑得起林家?!” 林婉棠说:“妹妹提醒三叔三婶,让他们多提防一些总没有坏处。” 林婉榕点头应下,庆幸自己父亲还算本分上进,没有这么多幺蛾子。 林婉棠心中谋定,便去给老夫人请安。 见四下没有外人,林婉棠笑道:“祖母,二妹妹的亲事可曾定下?” 老夫人摇头:“近来有几户人家登门求娶,程氏都给推了。”x33 林婉棠字斟句酌,缓缓地说:“祖母,二妹妹毕竟是庶女,二婶娘恐怕不太上心。可二妹妹是咱们林家的姑娘,她若嫁得不好,不利于底下的妹妹们说亲,也失了咱们林府的体面。祖母该出手的时候得出手啊。” 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眉说:“前来提亲的人家,程氏都挑出了毛病,我身为祖母,也不好硬按头。” 林婉棠提醒道:“祖母,工部营缮司的陆三郎不知道有没有人说定人家。” 老夫人眼前一亮,身子不由自主往前倾了一些,说:“陆三郎是个踏实可靠的后生。哦,对了,过几日是我的寿宴,让你母亲给陆三郎的伯母下帖子,到时候两下相看相看。” 陆三郎的母亲已经故去,他的亲事一直由他的伯母帮忙张罗。 林婉棠含笑点了点头。 陆三郎陆修明,前世是郑玉莲的夫君。 他为人耿直忠厚,因为不是薛景和那种风流才子,他前世不得郑玉莲的心,郑玉莲总与他争吵闹腾,可陆修明默默包容了郑玉莲,一辈子不曾纳妾。 林家落难的时候,林氏一族的出嫁女按说不会被牵连,可是,她们的夫君为了避祸,很多都休妻或者和离了。 而陆修明却没有。 陆修明拍着胸脯说:“我陆三郎不是那等落井下石之人!” 陆修明反而对郑玉莲更体贴了几分。 当时,在天上飘荡的林婉棠的魂魄见了,赞叹羡慕不已,郑玉莲当真遇到了值得托付一生的君子。 林婉棠想,林婉梅性子软弱,若她与陆修明能两情相悦,相信陆修明能护她一生周全。 总好过她像前世那样,在裕王的后宅被众多女人欺负半生,最后眼睁睁看着裕王在皇上面前污蔑林府。 到了老夫人寿宴这一天,陆三郎的伯母陆大夫人拉着林婉棠的手,亲热地向一旁的人夸道:“薛夫人这姿容气度,不愧是尚书府出来的姑娘。想来底下的妹妹们也个个都是好的。” 陆大夫人的儿媳崔氏敲边鼓说:“合该把二姑娘请出来,让我们见上一见,日后也好结交往来。” 林婉棠笑着扭头对珍珠说:“还不快去请二姑娘。” 珍珠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可林婉棠陪着陆家的女眷说了半天话,林婉梅都没有来。 姑娘不肯出来见人,便是不愿相看结亲的意思。眼看陆大夫人家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三姑娘林婉榕跟着珍珠来了,她先小声跟林婉棠说:“没找到二姐姐,二伯母不让她出来。” 然后,林婉榕才大声说:“二姐姐本想过来,谁知道身上突然起了热。二伯母给二姐姐请了大夫,恐怕二姐姐今日都不能出来见客了。” 林婉榕长得秀丽可人,说话的声音清脆,举止落落大方,陆大夫人与儿媳对视了一眼,都十分喜欢林家三姑娘。 陆修明原本站在一旁神游天外,此刻忍不住朝三姑娘看了过来,他的脸瞬间便有些红了。 陆修明上前一步,在陆大夫人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陆大夫人笑着站起身,从腕上退下一个玉镯,给林婉榕戴上,道:“这孩子,我一看便十分喜欢。来,坐到伯母身边,我们说说话。” 林婉棠知道,陆家这是看上了三姑娘。 林婉榕前世嫁了一个举子,那人后来也中了进士,官场倒也一帆风顺,只是风流成性,妾室通房一大堆。 此时,林婉榕正在偷眼看陆修明,她的耳朵尖红红的,看她的表情,对陆修明倒是挺满意。x33 林婉棠想,林婉梅到底怎么了?为何不来?她心慌得厉害,就找借口向陆大夫人说了一声,就离开那里,快步朝着二房那边走去。 第19章 今天把你撕烂了 在林婉梅居住的秋水院门口,一个丫鬟突然冲了出来,哭着跪在林婉棠面前,求道:“大姑娘,求求您救救我们姑娘吧!” 林婉棠定睛一看,面前是林婉梅院儿里的丫鬟,名叫翠竹。 林婉棠忙将翠竹搀扶起来,带着她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问:“发生什么事了?” 翠竹抽泣着说:“二夫人让我家姑娘去老爷书房送些茶点,二姑娘怎么敢违背她的意思?便带着茶点去了。谁知道,老爷房里的客人逼着我家姑娘喝酒,我家姑娘喝了一盅,就醉了。老爷将奴婢打发出来,他自己也出了书房………” 林婉棠惊出一身汗:“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家姑娘如今单独与那客人在一起?” 翠竹满脸泪痕,绞着帕子点了点头。 林婉棠说:“走,快带我去书房!” 书房的外面,远远有一个小厮守着。 林婉棠想了一下,装作焦急的样子,快步走过去,说:“二叔喝醉了酒,跟人打起来了,你还不快过去看看?” 那小厮犹豫了一下,往外走了两步,又想起二老爷临走前的叮嘱,想转身回来。 林婉棠手疾眼快,拎起一块板砖,敲在那小厮的后脑勺上,小厮闷哼了一声,就倒下了。 林婉棠跑过去,听见屋内传来清脆的一记耳光声,接着便听见裕王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居然敢咬老子,看老子今天把你撕烂了!” 林婉棠一脚将门踹开,将门闩卸下,挥舞着朝裕王打去:“哪里来的醉汉,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居然在尚书府调戏良家女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说,你是谁家的公子?!把你老子叫来,我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裕王一听,这姑娘似乎并不认识他是谁,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睡个女人不算什么,可若是闹大了,被父皇训斥就不值得了。趁着这姑娘不认识他,赶紧溜为上策。 想来林宏健父女也不敢说出去。 裕王身上挨了几下,顾不得发威,赶紧裹好衣裳跑了。 林婉梅鬓发凌乱,衣衫不整,脸上有着不正常的酡红。好在她虽喝了暖情酒,还有残存的意识拼命抵抗,没让裕王得手。 林婉梅扑在林婉棠怀里,嘤嘤地哭个不停。 府里客人众多,林婉棠与翠竹一起,先将林婉梅扶到了夏荷院休息。 待宾客们散去,林婉棠去求见老夫人,老夫人听后,勃然大怒,命人将林宏健夫妇唤了过来。 老夫人怒道:“我们林府之所以能长盛不衰,靠的就是只忠心皇上,只做纯臣。如今,裕王与太子分庭抗礼,你们送女儿给裕王是什么意思?!” 程氏诺诺地说:“母亲,我们不也是想为婉梅谋个好前程嘛。那毕竟是王爷,能当个王爷侧妃,也是很体面的,我们日后见了她都得行礼……” 老夫人啐了一口:“啊呸!好一个好前程!你怎么不把程家的姑娘送去?!我们林家的姑娘不当妾!裕王府里已经有了多少女人?!以婉梅的性子,你们把她送进去,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程氏被臊得脸通红,不敢再说话。 老夫人拍了拍桌子:“前几日登门求娶的里头,有个叫宁飞扬的,他不是在泉州市舶司任职吗?就他了!他急着去上任,赶紧让他上门提亲!早点给他们成亲!婚后,就让婉梅跟着去泉州!” 前几天,老夫人嫌弃宁飞扬是外任的官,如今,倒巴不得婉梅早日离了京城,避祸泉州! 老夫人瞪了林宏健一眼:“还不赶紧去办?!你若是再与皇子们暗通往来,便不要再唤我母亲了!我定将你逐出林家,从族谱将你除名!” 林宏健擦擦额头的汗,唯唯诺诺地应下。 林宏盛夫妇离开后,林婉棠从屏风后出来,轻轻给老夫人捶着背。 老夫人叹道:“宏健虽是庶出,可自幼长在我膝下,我教养他,跟教养大郎、三郎一样。不知为何他竟然不走正途?!” 林婉棠安慰道:“想来二叔得了教训,日后行事会谨慎一些。”老夫人将林婉棠拉到身边,说:“你放心,这些日子,婉梅就随我住,我还能护得住她。倒是你,你虽假装不认识裕王,但他一打听就知道你是谁,小心裕王报复你。” 林婉棠安慰了老夫人半天,才坐马车离开林府。 林婉棠蹙着眉头,想起前世她死后,五皇子倒台,当时有一件事被翻了出来。 那时,那件事不过是锦上添花、痛打落水狗的罪证。若此时翻出来,倒可以狠狠打击一番裕王的气焰,让他无暇、无力报复林家。 说干就干。 这一日,监察御史田彭越办完公务,一个人在繁华的月华街走着。他不到四十的年纪,人看着比实际年龄苍老些,大概是因为总皱着眉头,他的额头有川字纹。 田彭越正想着心事,一个乞儿跑了过来,将一个字条塞进了田彭越手里。 田彭越愣了愣,掏出几个铜板给乞儿,弯腰问:“谁给你的字条?” 乞儿不说话,只抓过铜板,一溜烟跑了。 田彭越在街角无人处打开字条,看了看,惊愕地抬起头,恨恨地骂了一句什么,就大踏步朝倚红楼走去。 田彭越进了倚红楼,老鸨谄媚地笑着迎上来,田彭越看都不看她一眼,粗声粗气地问:“桃夭姑娘呢?” 老鸨堆笑说:“大人有所不知,桃夭姑娘被人包下了。我们倚红楼旁的姑娘也都美貌得很,不如我叫出来几个,爷挑上一挑?” 田彭越目光扫了老鸨一眼,冷冷道:“我只要桃夭。” 老鸨脸上的笑撑不住了:“爷,桃夭真的不行……” 老鸨话音未落,便觉得喉头一凉,低头一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逼在她的脖颈间。 田彭越假装揽着老鸨的肩膀,低声说:“带我去见桃夭!不要出声惊动其他人,否则你命休矣!” 老鸨惜命,战战兢兢地带着田彭越上了楼,指着一个房门,说:“这就是桃夭姑娘的房间。” 田彭越将刀逼近了一些,低声道:“喊门!就说你是来送酒水的。” 第20章 咋这么痴情? 老鸨被吓得面色惨白,两股战战,只能对着门喊:“桃夭,开门,妈妈来给你们送些好酒好菜。” 过了片刻,门吱呀一声打开,田彭越丢开老鸨,冲进了屋,从床上的锦被堆里拎出来一个人,仔细看了,不由得怒火中烧,肝肠寸断。 田彭越一匕首扎入那人的肩膀处,痛骂道:“好你个沙荣轩!你记恨我弹劾你,当街杀了我儿,你两年前就该死在刑场了,如今居然在这里寻花问柳!” 沙荣轩疼得几乎昏过去,求饶道:“你当没看见……我,我给你银子!” 田彭越啐了他一脸,拎着他往外走,边走边骂:“你不过是裕王的小舅子,就可以这样枉顾国法,逃避刑责吗?!难道我儿竟是白死了?!走,我们去皇上面前说道说道,为何处决过的死刑犯,还能在青楼寻欢作乐!” 青楼里正是人多的时候,众人从这只言片语里,大致听明白了事情的由来! 原来整日住在倚红楼,包腻了这个姑娘包那个姑娘的纨绔,居然是裕王的小舅子沙荣轩?!x33 很多人还记得,三年前,裕王的小舅子当街行凶,将田彭越家的小郎君脑浆子给打出来了。田彭越闹到御前,皇上钦定了沙荣轩秋后处决! 沙荣轩这祸害居然没死?! 众人不由得义愤填膺! 田彭越激愤之下,在宫门处求见皇上,怒骂踢打沙荣轩。宫人不敢怠慢,很快将此事禀告给了皇上,皇上也是又惊又怒,命人彻查此事! 很快,结果出来了。 当年,沙荣轩被关进了刑部大狱,等待秋后处决。 裕王妃心疼弟弟,伤心绝望,哭求裕王。裕王便授意刑部侍郎偷梁换柱,找了一个与沙荣轩长得有七分相似的人,代替沙荣轩上了刑场。 而沙荣轩被偷偷放了出来,送往外地避祸。 两年时间过去,沙荣轩看风头已过,贪恋京城繁华,就悄悄潜回了京城,改名换姓,堂而皇之地在倚红楼长住了下来! 可田彭越没有一时一刻能忘了丧子之痛,三年时间过得生不如死,形同槁木! 他唯一的安慰就是杀人凶手已经伏法。谁料竟是被欺瞒的,杀人凶手至今逍遥法外,过得花天酒地! 田彭越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一封封弹劾的奏折堆满了皇上的案头,民怨沸腾! 皇上思虑过后,下旨将沙荣轩斩立决,命田彭越亲自监斩。 裕王枉顾法度,干涉公正,包庇死刑犯,这重重罪名,不处罚不足以平民怨! 裕王被褫夺封号,夺回封邑,被驱逐出京守皇陵。 林婉棠听说这个消息,只平静地继续抄写经文,仿佛这件事自始至终都与她没关系一般。 林宏健则后怕不已,他去老夫人跟前跪着,抹着汗说:“幸亏母亲明智,若当真将婉梅送入裕王府,如今我们必定会受牵连,大祸临头!”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皇子们兴败起伏,与你有什么相干?!你只需要想着把自己的差事办好,忠于圣上就行了!” 林宏健本想拍马屁,不料又被骂了一顿,讪讪地回去了。 这一天,林婉棠半躺在美人榻上,读一本游记,杨氏派人请她去萱草院。x33 林婉棠收拾一番,进了萱草院的正堂,心里便是一沉。 薛家的族长正坐在上首,按辈分,他是薛承宗的叔父。 底下坐着薛承宗和杨氏。旁边还坐着几个族老。薛景和与郑玉莲也在。 林婉棠不慌不忙行了礼,族长打量了打量林婉棠,开口道:“景睿媳妇,你坐下吧。今日唤你过来,实在是为了件喜事。” 林婉棠面带嘲讽:“喜从何来?可是我夫君要回来了?” 族长:“……” 薛承宗叹了口气,接过话头:“景睿媳妇啊,为父何尝不盼着景睿回来?可是……为父也是武将出身,知道希望极其渺茫了,我们都不能不面对现实啊。” 林婉棠问:“父亲说希望渺茫,那就是还有希望是吗?” 薛承宗:“……” 杨氏轻咳了一声,道:“还是我来当这个恶人吧。林氏,景睿不可能回来了,你也该死心了。” 林婉棠猛地转身,目光凌厉地盯着杨氏:“你怎么知道?莫非你动了什么手脚?!” 林婉棠平时在杨氏面前从不失礼,每回总是四两拨千斤,软刀子伤人,今日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杨氏一时瞠目结舌愣住了。 郑玉莲轻笑一声:“表妹,我知道,守寡一事对你很难接受,你心里还……” 林婉棠怒视着她:“闭嘴!弟妹,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郑玉莲:“……” 族长倒是料到了,自古以来,不见尸首,谁愿意承认自己亲近的人死了?林氏这样怼天怼地,倒也是人之常情,可见林氏对薛景睿真有几分情意。 族长小心翼翼地说:“景睿媳妇啊,我们不是逼着你承认景睿不在了,我们也是为景睿着想。你为景睿守着,将来谁为你养老?谁为景睿继承香火?我们是想让你过继一个孩子。” 林婉棠想了想,说:“若是过继了孩儿,将来夫君回来了,我们生下嫡亲的孩子,那时继子该如何自处?” 族长烦恼地拍了拍大腿,看来林氏就是不愿接受薛景睿已死这个事实!咋这么痴情,这么死心眼儿呢?! 杨氏软言说:“林氏,你别担心这个,若大郎真的回来,就还让继子回原来的地方即可。” 林婉棠摇头:“那对继子不公平。” 杨氏:“……” 薛承宗捋着胡须说:“儿媳妇啊,要不然你考虑一下,过继汝成在你膝下呢?你也能有个寄托……” 林婉棠坚决地说道:“这不是过继谁的问题。我只问一句,你们今日是与我商量,还是逼我过继?孩儿不是其他物件,过继之后总要我悉心教养才能长大长好。若是我不情愿,只怕强扭的瓜不甜。” 如今的世道,孩子夭折并不罕见。但凡在孩子生病的时候,懒怠一点,一场伤寒就能要了小孩的命。x33 林婉棠没有明说,但是,众人都听出了林婉棠话外的威胁之意。 薛景和明显紧张起来了,薛汝成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 第21章 将军回来了! 薛承宗有些生气,拍着桌子问:“难道你竟然要我家景睿绝后不成?!” 林婉棠行了个礼,神情哀伤地说:“族长,各位族老,父亲,母亲,再给我一年的时间,就让我再等景睿一年。若是一年后夫君还没回来,我就心甘情愿地在族中择一个孩子过继。” 薛景和慌忙站了起来:“我看可行,便再等上一年也无妨。” 杨氏心中冷笑,再等一年?薛景睿既然已死,难道再等一年,薛景睿就能起死回生不成?!不如答应林氏,显得自己宽厚,一年后,林氏还不是得乖乖过继汝成,好好替她养孙子?? 于是,杨氏说:“罢了,就成全林氏对大郎的一片痴心吧。一年就一年。只是,林氏,你到时候可不能抵赖。” 林婉棠心中冷笑,面上露出几分感激:“好,儿媳岂是不讲理的人?” 薛承宗叹了口气,站起身,将族长和族老们送了出去。 族长劝薛承宗:“侯爷别生气,原本我还担心林氏守不住,如今一看,她确实对景睿有情,应该会长长久久地守着,这也是好事。” 薛承宗连连点头,心想,为薛景睿娶了这么痴心的一个媳妇,等一年后再过继个孩子,记在薛景睿名下,他也算对得起詹氏,对得起他的大儿子了。 郑玉莲起身,整理了整理衣裙,冷笑着说:“表妹还真是感天动地。对了,您只抄经书算什么?我听闻,报恩寺前有一百零八级台阶,诚心求佛之人,会一阶一阶地跪拜进寺,所求之事会更加灵验。表妹倒不如试一试。” 林婉棠浅笑道:“弟妹,既然你我都已经是薛家之妇,自然要以夫家的序齿为准。你口口声声称呼我表妹,只我们自己人也就算了,方才族长族老都在,你也不怕旁人笑话你不通礼数?!”x33 杨氏垂着眼帘,对郑玉莲说:“你嫂嫂说的有理,以后该怎么称呼林氏,你心里该有数。” 郑玉莲不服气地低下头,唤了一声嫂嫂。 林婉棠声音清脆地应下,对杨氏说:“母亲,弟妹方才的话也有道理,明日,我便去报恩寺求佛,为夫君求平安。” 杨氏心中嗤笑,明眼人都知道薛景睿不可能还活着,别说去报恩寺,就是跪在阎罗殿外,那阳寿尽了的人还能还魂不成?! 面上,杨氏挥了挥手:“好,你想去便去。” 林婉棠备好香烛祭品,沐浴焚香,只等明日去报恩寺拾级跪拜,为薛景睿祈福。 她坐在铜镜前梳着如墨的秀发,心想,快了,薛景睿快回来了! 珍珠低声对玲珑说:“大少奶奶最近突然又爱打扮起来了,涂了玫瑰发油养发,沐浴的时候用了羊奶,我看大少奶奶的肤色比羊奶还要白润。” 玲珑拍了珍珠一下,道:“在外面可别乱说。大少奶奶本就年轻,爱美多正常。” 珍珠忙不迭说:“我当然知道。我是高兴。大少奶奶自己能想得开,过得自在,我们当奴婢的也放心不是?” 林婉棠听见她们的议论,莞尔一笑,到底薛景睿快回来了,她竟不知不觉地更爱美了些! 第二日,伏虎山报恩寺的石阶之下,珍珠皱着眉头嘟着嘴,说:“这也太陡峭了吧?大少奶奶真的要跪拜上去吗?” 平时,她们都坐着马车,从一旁的盘山路绕上去,虽远一些,但却省力方便。 玲珑抬头望了望天:“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雨。” 林婉棠抬头看了看,心想,既然表现得痴情了,就得维持住这个形象。有了这样的名声在外,她对付别有用心的人就多了一把利器。 林婉棠挽了挽袖口,神情轻松地说:“这算什么?我以前在闺中,经常与姐妹们相约爬山,最是畅快。好了,开始吧。” 林婉棠跪下,膝行着往上爬。她在每一处台阶都跪拜祈祷,显得十分虔诚。 不少爬山上来的香客都开始围观起来。 “听说这是威武将军的夫人。” “这是为了给威武将军祈福吧?威武将军娶了个好夫人啊!” “我都见不得这些可怜人,希望老天保佑,让威武将军早点回来吧。”x33 “是啊,侯府里头的少奶奶,还不如咱们男人孩子热炕头。” “你这话说的,要不是像威武将军这样的人护着大梁,咱们能男人孩子热炕头吗?” “那倒也是。” 慢慢的,有人跟在林婉棠后面,随着她一起跪拜上山。 人越来越多。 而林婉棠则心无旁骛。她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如果这样做了,薛景睿就能少受一些苦,就是值得的。 膝盖被台阶磨破,每次跪下去都有些疼,但林婉棠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本就长得极美,今日穿着素净的衣裳,墨云滚滚之下,她像是圣洁的莲花,令人望之则生出崇敬之感。 当林婉棠终于跪拜够一百零八级台阶的时候,乌云突然散开,灿烂的阳光照在林婉棠的身上,林婉棠身上仿佛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跟在林婉棠身后的人都惊呆了。 而在山寺门口等着的住持笑着说:“施主心诚,自然能拨云见日。” 林婉棠随住持进入寺内,将自己抄的佛经在佛前烧了,突然见一个身影匆匆进了正殿,气喘吁吁地唤道:“妹妹,妹妹!” 林婉棠转身,看到了满头是汗的林云鹤。 林云鹤显然是累极了,一手扶着柱子,一手叉着腰,激动地说:“威武……威武将军……回来了!” 林婉棠想了想,薛景睿回来得比前世要早上一些! 林婉棠快步上前,睁大眼睛问:“你说什么?!薛景睿回来了?!他此刻在哪里?!” 林云鹤气息平稳了些,说:“他带着十来人,来到安定门外,自称是威武将军。因为外将不能随意进京,城门官匆忙往宫里送了消息。皇上一听就把城门官骂了个狗血淋头,让人赶紧护送威武将军进宫!” 林婉棠一边迈步往外走,一边门:“什么时候的事?他如今到了哪里?” 林云鹤跟在身后,说:“他身上的伤挺重,却不肯坐车,骑着马,挑着一个带血的包袱,从安定门进城了!此时应该已经快到宫城了。” 第22章 小鸟依人 林婉棠来到寺门口,翻身上了一旁拴着的马暗影,抬起下巴对林云鹤道:“我先去宫门处等着了,你雇辆马车回去吧。记得捎带上我的丫鬟们。” 说完,林婉棠一夹暗影的肚子,就打马绝尘而去。 林云鹤:“……” 林云鹤苦笑,见色忘友算什么?自己的亲妹妹,听说夫君的消息,眼里全然没有他这个亲哥哥了! 等林云鹤雇了马车,来到宫门外的时候,林婉棠已经备好了宽敞舒适的马车,守在宫门口等着薛景睿出来了。 林婉棠心想,若是今生皇上还要将薛景睿送进北镇抚司,她就进宫去求皇上,与皇上好好说道说道。 一个时辰过去了,林婉棠把自己面圣陈情要说的话都想好了,把能借助的力量在脑海里罗列了一遍,又仔细回想了薛景睿的伤病,琢磨有哪些药材器物需要提前准备。 突然,林婉棠看到两个内监搀扶着薛景睿走出了宫门。 薛景睿身材高大,穿着长衫,应是在宫里新换过,可长衫上还是透出了斑斑点点的血迹。他勉力支撑着,往马车的方向走来,但是,一条腿明显使不上力气。 林云鹤上前,将内监替下,扶着薛景睿上了马车。 其中一个内监是总管太监曹众。曹众笑盈盈地给林婉棠行礼:“薛夫人,听闻您今日在报恩寺为薛将军祈福,薛将军今日便回来了,可见真是苍天有眼啊!” 林婉棠递了两个荷包给内监们,道:“多谢公公们送夫君出来,二位辛苦了。” 曹众接过,笑道:“薛将军大难不死,福气还在后头呢。夫人放心回去等着吧。”x33 林婉棠心里一松,看来,这一世,提前肃清谣言还是有好处的。皇上不怀疑薛景睿的忠心,薛景睿也可好好将养身子,不必去北镇抚司伤身劳神了。 林云鹤急忙回林府报喜去了。 林婉棠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抬头暼了暼薛景睿。 薛景睿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却仍旧不失英武俊美。他此时正双手抱着身子,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小憩。 林婉棠打开马车内的木箱,拿出一条小而轻薄的锦被给薛景睿盖上。 薛景睿大概是累极了,他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般扇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睁开眼。 林婉棠第一次与男子单独待在马车里,薛景睿对她来说,又极是陌生,她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不由得往角落里缩了缩。 薛景睿嘴里喃喃地说了一句:“渴。” 林婉棠如同被人从梦中惊醒,拿起一旁的水囊,倒进茶盏里一些,小心翼翼地挪到薛景睿身旁,喂他喝水。 可薛景睿歪着脑袋,水顺着下巴洒了出来。 林婉棠心一横,干脆让薛景睿靠在她身上,她揽着薛景睿的脑袋,才顺利地将水喂进去。x33 她用帕子在薛景睿唇边擦了擦,正要离开,薛景睿却向她怀里钻来,搂着她不撒手。 林婉棠心里有些恼,差点以为薛景睿是在装睡,可她的手无意中碰到薛景睿的额头,发现烫得吓人! 薛景睿发烧了!他一定是烧迷糊了。 她大着胆子,去摸了摸薛景睿的手,手冰凉冰凉的,看来体温还在往上升。 薛景睿一定是觉得冷,迷糊中感受到了温暖,这才本能地向温热的地方靠。 林婉棠感觉自己的耳朵热热的,脸肯定红了起来。 她轻轻将薛景睿推到一旁,倒了些水在木盆里,将帕子浸湿,搭在薛景睿的额头。然后,她想了想,终于还是将薛景睿搂在了怀里。 马车终于到了侯府,小厮在外面喊:“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薛景睿被喊声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扭头看向林婉棠,发觉自己在一个美貌的女人怀里,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急忙后退了些,问:“你……是谁?” 林婉棠俏脸粉红,鹅颈半低,说:“我是您的妻子林氏。” 说完,她才想起似乎应该自称“妾身”,但薛景睿似乎并没有在意。 薛承宗已经领着家人迎了出来。 林婉棠快速将锦被叠好,重新放进木箱中,然后,她先下了马车,又回头伸手来搀扶薛景睿。 薛景睿应该是不愿在人前示弱,摆摆手,示意林婉棠不必搀扶,他强撑着身子,下了马车,看起来依旧威风凛凛,肃杀冷峻。 薛承宗老泪纵横:“我儿受苦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薛景睿淡淡地唤了一声“父亲”,便往府里走,但他此时实在筋疲力竭,腿又使不上力,猛一移动,差点摔倒。 到底是习武之人,薛景睿眼疾手快,一把将离他最近的林婉棠揽了过来。他半边身体的重量就都压到了林婉棠身上。 林婉棠感觉肩膀一沉,咬牙使劲撑着站稳。 表面上看起来,是薛景睿揽着妻子以示恩爱,林婉棠苦笑,薛景睿是将自己当成了拐杖。 薛景睿觉得自己与林婉棠似乎显得过于亲密了一些,转念一想,堂堂将军,若在自己府门口摔倒,岂不惹人笑话?顾不得那么多了,揽着林氏就揽着林氏吧。 杨氏见薛景睿好好地站在他面前,还和林婉棠恩恩爱爱,杨氏的心在滴血。 她心里暗自咒骂,詹氏贱人生的孩子命还真大啊!也许都怪林氏天天抄经祈福! 杨氏挤出一点笑,说:“大郎回来了。景和,快来见你兄长!汝成,过来,叫大伯父!” 薛景睿点了点头,有些诧异地看了薛汝成一眼。 薛汝成吓得躲到杨氏身后不敢出来。 薛景和心里酸溜溜的,娇小的林婉棠在大哥的臂弯里,看起来小鸟依人。薛景和又瞥了一眼身边的郑玉莲,嫌弃之情几乎不加掩饰。 郑玉莲感受到了薛景和的情绪,她心中醋海翻腾,都这时候了,薛景和居然还贪恋林婉棠的美貌?! 杨氏讪笑着说:“林氏,大郎受伤了,你一人照顾大郎,怕是忙不过来,这两个丫鬟给瑾兰院使唤吧。” 林婉棠抬眼望过去,俩丫鬟一个赛一个漂亮,打扮鲜亮,身姿婀娜,可见杨氏真是用心挑选了。x33 用心险恶。 第23章 放妻书 薛景睿冷冷暼了杨氏一眼。 杨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鬼使神差,竟求助似地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唇边浮起一抹笑,疏离地说道:“不必了,若是人手不足,我自会找母亲讨人。” 说完,便与薛景睿一起进了府。 杨氏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跟在后面。 把薛景睿在瑾兰院安顿好,林婉棠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薛景睿的随从泰来一溜烟小跑着过来,嘻嘻笑着向林婉棠行礼,说:“小的见过大少奶奶。将军娶妻了果然好,瑾兰院里什么都准备好了,不像以往回来冷锅冷灶的,还得小的现劈柴现生火。” 林婉棠回头,看到薛承宗正在瞪杨氏,似乎在责怪杨氏以往对大儿子照顾不周。 林婉棠翻了个白眼,薛承宗还有脸只怪杨氏。他要肯多关心关心薛景睿,杨氏也不敢怠慢薛景睿到连面子功夫都不做。x33 杨氏觉得臊得慌,就找借口带着薛景和一家子离开了瑾兰院。薛承宗说去取些滋补的药材,也走了。 此时,皇上派的太医到了。 梁太医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太医之一,平素主要给皇上看病。他知道皇上看重薛景睿,态度十分恭谨。 梁太医给薛景睿把了脉,又好好替他诊了腿,开了煎服的药和外浴用的草药。 梁太医临走前,环顾了屋子一番,点头道:“外面还有些倒春寒,这屋子里暖和,如此甚好。薛将军的身子,宁可捂着些,也不能再受寒了。” 林婉棠笑道:“原是我之前冬天落了水,受不得寒,重新修了修暖阁,如今倒派上用场了。” 薛景睿原本迷迷糊糊地在榻上躺着,突然睁开眼睛说:“太医也给林氏把把脉吧。” 梁太医捋着胡子笑了起来:“看来将军怜惜少夫人啊。那请少夫人坐下吧。” 梁太医给林婉棠诊了脉,皱着眉说:“少夫人的确受过凉,有些宫寒,恐怕不太容易受孕。下官给少夫人开副方子调理一下吧。” 林婉棠不由自主地偷眼看薛景睿。 薛景睿竟然红了脸,闷闷地“嗯”了一声,示意太医开方子。 林婉棠偷笑,薛大将军脸皮还挺薄。 送走太医,林婉棠喂薛景睿喝了药,外浴的药也备好了,林婉棠将薛景睿扶到浴室门口。 薛景睿突然转身,虚弱地说:“泰来呢?这小子,净偷懒。” 泰来忙过来扶着薛景睿进了浴室。他心说,他哪里是偷懒,还不是想让将军跟大少奶奶多多相处嘛!将军真是不识好人心!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泰来红着脸出来,挠着头,不好意思地问:“大少奶奶,有没有剪刀啊?小的用用。”x33 林婉棠吓了一跳,站起来颤声问:“你用剪刀干什么?”难道是薛景睿身上有什么了不得的伤? 泰来见吓到了林婉棠,忙解释:“大少奶奶别担心,没什么大事,是头发!主子的头发绞在一起,成了一团,小的实在梳不开,将军让小的干脆给剪了省事。” 林婉棠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挥手道:“多大的事儿?!你扶将军出来,我给他梳!” 泰来高兴地跑进浴室,将穿上了浴袍的薛景睿扶了出来。 沐浴后薛景睿看上去很英俊,是那种伟岸硬朗的帅气。伤病中的他又带了几分脆弱感,不像往常那般杀气逼人,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呵护他的冲动。 只是,他的一绺头发缠得像团棉线一般,耷拉在脑后,与他的英姿十分不相衬,看起来有些滑稽。 林婉棠忍住笑,让薛景睿躺在榻上。她则取出自己平日用的玫瑰发油,倒出一些在手心,然后抹在薛景睿的墨发之上。 薛景睿身子紧绷着,有些不自在。他从没有与女子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他身边从不用丫鬟侍奉。 绵软的床榻,馥郁的香气,似乎只存在他遥远的记忆里,只有童年时在母亲的卧房才拥有过。 林婉棠水葱一般的手指温热,轻轻拢着薛景睿的头发,间或抚过他的耳后。薛景睿的耳垂红了,他想让林婉棠不要忙活,直接剪掉那点乱发就算了,又有些懒懒的,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半晌,林婉棠才将薛景睿的头发理顺。许是药起了效果,薛景睿的额头没有那么烫了,人似乎睡安稳了。 林婉棠用棉巾擦了擦薛景睿额头的汗,自言自语道:“烧退了应该就没有大碍了。”x33 林婉棠起身,轻手轻脚地往门外走,却听见薛景睿突然问:“我记得……是景和与林家定了亲?” 林婉棠顿住了。 不过,林婉棠本就没打算隐瞒什么。她转过身,坐在床边,说:“夫君今日见了你侄子汝成,你觉得他有多大?” 薛景睿很快回答:“两三岁吧。” 林婉棠点头:“的确,他两岁多了。他是由令弟的外室所生。因此,父母做主,让我与令弟退了婚。后来,皇上说将军吉凶难料,不该再让侯爷烦心,我就自请嫁给将军了。” 薛景睿停了很长时间才说:“委屈你了。是镇平侯府的错。” 林婉棠突然听到这样一句道歉,眼睛莫名有些酸涩。回忆起前世今生的这些波折,万千情绪在她心头翻滚,她最终抿了抿嘴唇,只说:“我不委屈。” 薛景睿睁开眼睛,望着林婉棠,目光深邃:“等过些日子,我便写放妻书。你可另择佳婿,再行嫁人。” 林婉棠站起身,正色说:“我当初在皇上面前说了,你回来,若不喜我,我会自请下堂。你此刻身子虚,不要多思多谢想,好好养病。” 林婉棠说完,不理薛景睿,甩开帘子出了门。 薛景睿想叫住林婉棠,张了张嘴,还是作罢了。 院子里,泰来正在宰鸡。他抓着鸡翅膀,鸡在他手里踢腾着腿,他似乎有些下不去手。 林婉棠拿起刀,让泰来按住鸡,她一刀就将鸡脖子砍断了。 泰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婉棠:“大少奶奶,没想到您柔柔弱弱的,杀起鸡来这么利索。” 林婉棠郁气散发了一些,揶揄泰来说:“没想到你连人都敢杀,却不敢杀鸡。” 、 第24章 温香软玉 泰来嘿嘿地笑着:“那倒也是,我们主子总嫌弃小的笨。” 泰来去提来一桶热水给鸡褪毛,他拔着毛拔着毛,突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林婉棠惊讶地问:“怎么?我跟你开玩笑,你恼了啊?” 泰来忙摇头:“小的哪儿敢啊!小的是想起来主子的腿伤了。主子腿上都露出骨头来了……” 泰来说不下去了,攥着袖子直擦眼泪。 林婉棠鼻子酸酸的,问:“你们一路上吃了很多苦吧?” 泰来瞅了瞅正堂,抽泣着说:“主子不让说,反正……很凶险,九死一生,几次差点……小的都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 林婉棠把泰来手中的鸡拿过来,狠狠地拽着鸡毛,简直把鸡当成了那些暗地里害人的宵小之徒。 泰来擦擦眼泪说:“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我们主子以后有福气了。他成了亲,以后有大少奶奶知冷知热,他再也不用过得那么孤苦伶仃了。”x33 “你家主子未必看得上我呢。”林婉棠想着,狠狠地拔着鸡毛。 泰来忙摇头:“不可能!虽说我们家将军眼光高,但是,他又不傻。像您这样处处都好的夫人,他怎么可能会看不上?” 林婉棠深以为然!她怎么也有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又温柔大方又端庄体贴,薛景睿若是连她这样的妻子都看不上,那就活该他孤独终老了! 林婉棠沉默了片刻,说:“一会儿把鸡头砸开,让你家主子吃鸡脑子补补。 泰来:“……” 林婉棠又说:“明天给你家主子宰只羊,让你家主子把羊眼吃了。” 羊眼? 泰来挠挠头,心说,准是主子说错什么话惹恼了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才又让他补脑又让他补眼。 就是不知道主子说错了什么,他一定要想办法替主子找补找补。 薛景睿一直睡到天黑才醒,林婉棠陪着他用了晚饭。 饭后,薛景睿擦了擦嘴,说:“夜间让泰来和福海守着,你累了一天,好好歇着吧。” 林婉棠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那我睡在外间,有事让他们叫我。” 说完,林婉棠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泰来跑了过来,笑着说:“大少奶奶,主子看您方才走路不太顺畅,想着您可能之前受寒,腿还没有好。主子让小的给您送来膏药,您贴上会好一些。” 林婉棠接了过来,泰来接着说:“北方苦寒,很多将士会腿疼,这种膏药是军中必备的,效果很好,大少奶奶试试就知道了。” 林婉棠点头,笑道:“知道了。你照应好你家主子,小心他夜里再烧起来。” 泰来诶了一声,喜滋滋地走了。 泰来心说,主子向来只做不说,幸亏有他这样话多又贴心的下人。泰来骄傲,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主子的嘴。 珍珠乐呵呵地说:“大少奶奶,大少爷可真知道疼人。” 林婉棠敲了敲珍珠的脑门。 沐浴更衣后,林婉棠将膏药贴在膝盖处,果然,不一会儿,膝盖处就热热的,暖暖的,很舒坦。林婉棠累极了,很快进入了梦乡。 半夜,林婉棠听到里间有动静,就起身去看。泰来去煎药了,福海皱着眉头说:“主子烧得厉害。” 林婉棠将手放在薛景睿的额头,心里一沉,说:“福海,快去打些热水来,给你家主子擦擦身子退烧。” 福海赶紧去打了一盆热水进来。 林婉棠起身要去浸湿棉巾,薛景睿却抓住了她的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林婉棠身边凑,嘴里喃喃地唤道:“阿娘,不要走,阿娘……” 林婉棠:“……” 福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去脸,说:“大少奶奶别动了,小的给主子擦身子吧。” 林婉棠只能任由薛景睿抱着她。 福海给薛景睿擦着身子。 薛景睿的身体修长健美,肌肉的线条流畅诱人,只是身上新伤叠着旧伤,刀伤压着箭伤,林婉棠看得心惊又心疼。 泰来端着药进来,看到薛景睿抱着林婉棠的腰不撒手,心中暗喜。 x33林婉棠想推开薛景睿,喂他吃药。泰来忙说:“不用不用,大少奶奶别动,小的喂主子吃药就行。” 林婉棠哭笑不得,扶着薛景睿的脑袋,让泰来喂了他药。 然后,泰来拉着福海,说:“大少奶奶,辛苦您睡在里间吧,小的跟福海就在外面,您有事儿唤小的们一声就行。” 说完,泰来赶紧退出去了,福海似乎不放心,泰来硬把他拉了出去。 林婉棠只得在床上躺下。 见只有一床锦被,林婉棠想唤人再送一床锦被,又怕吵醒薛景睿。最后,心一横,林婉棠干脆与薛景睿盖了同一床被子。 第二天早上,薛景睿醒来时,发现林婉棠正蜷在他的怀里,睡得香甜,小小的樱桃嘴还时不时地砸吧几下。 薛景睿想翻身,却发现林婉棠枕着他的胳膊。 薛景睿:“……” 林婉棠这是在照顾伤患? 薛景睿想唤醒林婉棠,问问她,难道这就是她照顾伤患的方式吗? 薛景睿低头,发现怀里的身子娇小,柔若无骨,暖暖的,软软的,香香的。 温香软玉。 这个词猛地闯入到了薛景睿的脑海。 这娇小美貌的女子抱起来真舒服。x33 薛景睿感觉小腹部热了起来。 他突然打了个激灵,深觉不妥,自己怎么成了孟浪之徒?! 于是,他推了推林婉棠,虎着脸问:“你昨夜怎么睡在了这里?” 林婉棠从酣睡中被推醒,愣怔了片刻,才发觉自己竟然躺在薛景睿的怀里,她如同被什么咬了一般,几乎是一跃而起。 站在床边,林婉棠硬着头皮,理直气壮地说:“你昨日抱着我不肯撒手,你烧得那么厉害,我一时心软,就没有硬把你推开。” 林婉棠的言外之意是,我不怪你唐突就不错了,你居然还质问我?! 薛景睿扶额,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夜梦中似乎闻到了母亲身上的馨香气息,一定是病中意志薄弱,贪恋那一点温暖。 薛景睿红了脸,粗声粗气地说:“对不住了。” 第25章 女军医 想想昨晚那般亲近,林婉棠也有些臊得慌,她半低着鹅颈,俏脸粉红地问:“没有碰到你的伤口吧?” 薛景睿甩了甩发酸的胳膊,摆出冷峻的样子,闷声说:“没有。” 林婉棠上前,想帮薛景睿把锦被重新盖好,薛景睿有些慌张地说:“不用了,我自己……我自己来。” 林婉棠瞥了薛景睿一眼,正想劝他不要把妻子当外人,突然瞥见锦被下似乎支起了一个小帐篷。 林婉棠感觉脸、耳朵、脖子全都热得吓人,忙收了手,转身就往外走,嘴里还掩饰道:“我去看看早饭,让泰来伺候你吧。” 林婉棠快步出了门,清晨的凉风迎面吹过来,她才感觉脸上的温度降了一些。 她心里直嘀咕,不是说薛景睿在战场上受了伤,不能人道吗?怎么他早晨还能支起帐篷来? 算了算了,羞死了,先不想了。 一直到吃早饭的时候,林婉棠都没好意思再去薛景睿跟前,她让泰来伺候薛景睿在床上用早饭,而她则坐在饭厅里,慢慢悠悠地享用。 突然,周婆子带着一个姑娘进了瑾兰院,径直朝着主屋来了。 玲珑忙拦着,笑问:“周妈妈,您带的这位是?” 周婆子满脸堆笑说:“这位是南宫姑娘,是太常寺博士南宫家的嫡幼女。别看她年纪小,她可是女军医呢,前些日子才从北边军中回来。” 林婉棠想起来她的名字了——南宫曼。 南宫曼痴迷薛景睿,满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薛景睿去了北边军中,南宫曼就瞒着家人,偷偷去了北疆。她会些医术,在军中就给军医打下手,慢慢的,她也能独自处理一些简单的伤病了。 前些时候,薛景睿消失在戈壁,生死不明,南宫曼伤心欲绝,再无心于军中效力,就返回了京城,住进了雪庐庵。她日日吃斋念佛,摆出一副要为薛景睿出家的架势。x33 前世,薛景睿回来以后,南宫曼也曾经登门求见。小厮们通报进来,薛景睿直接命人打发了南宫曼,压根没有让南宫曼进侯府。 当时,南宫曼泪洒侯府门口,让满京城的人唏嘘不已。 就连林婉棠那时也曾偷偷议论过,说南宫曼出身官宦人家,相貌出众,又会些医术,若是跟薛景睿成了好事,也算般配。 杨氏听后,冷冷地暼了林婉棠一眼,呵斥林婉棠说:“你大伯哥若成了亲,对你有什么好处?!大郎既然不喜欢南宫姑娘,婉拒就婉拒了,要你多事?!” 林婉棠当时不敢还嘴,低头再不敢瞎议论。 林婉棠冷笑,这辈子,怎么周婆子连通传都不让人通传,居然径直将南宫曼领了进来?是谁授意的?! 看来,有些人非得把瑾兰院搅乱了才能安心。 林婉棠站起身,进了内屋,似笑非笑地看着薛景睿,特意大声说:“夫君,周妈妈将南宫姑娘带来了,要不要请南宫姑娘进来?” 薛景睿的脸色阴冷如冰,额头微蹙,说:“我身子不好,概不见客,劳烦……劳烦娘子派人送南宫姑娘出去。” 林婉棠嗔怪地瞅了薛景睿一眼,心说,这人为了让她帮忙挡烂桃花,居然舍下脸面唤她娘子了。 林婉棠娉娉婷婷走了出去,笑着说:“南宫姑娘,你来镇平侯府,可有什么事?” 南宫曼上下打量着林婉棠,目光中闪过一丝嫉恨,她忙掩饰好,脸色苍白地说:“我粗通些医术,听说薛将军回来了,便想替他诊治诊治。” 林婉棠轻笑:“多谢南宫姑娘的仁心大义,只是,昨日太医院的梁太医已经给夫君诊治过了,一事不烦二主,就不麻烦南宫姑娘了。” 南宫曼面色沉了下来,眼里有了雾气,看起来倒的确有几分楚楚动人,可惜薛景睿看起来并没有怜惜美人的心。 周婆子的眼珠转了转,帮腔道:“大少奶奶,虽说梁太医看过了,但是,南宫姑娘久在北边战场,对于治伤有独特的心得,让南宫姑娘看看也无妨。” 林婉棠早就想收拾周婆子了。她冷冷地看向周婆子,说:“到底是下人,脑子简单愚蠢。梁太医是皇上亲自指派的,若是我们再请南宫姑娘给夫君诊治,传出去,旁人当我们信不过梁太医,还是当我们信不过皇上?!” 说到最后,林婉棠的声音严厉起来,周婆子额头上的汗瞬间就冒出来了,这么大的帽子,她一个奴才,如何担得起?! 林婉棠转向南宫曼,面上重新带了笑容,亲和地说:“南宫姑娘的心意,我们镇平侯府领了。来人,送南宫姑娘出去。” 南宫曼的手使劲拧着帕子,她抬眼想透过窗子看看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林婉棠挡在她面前,客气而疏远地笑着。 南宫曼咬了咬嘴唇,不甘心,却不得不行了个礼,说:“既然如此,南宫曼就先告辞了。” 珍珠送南宫曼,到了瑾兰院门口,南宫曼突然转过身,大声问:“薛将军的伤重不重?” 林婉棠浅笑:“夫君说,外人问起他的伤势,一律说无可奉告。” 南宫曼瞬间面如土色,对薛景睿来说,她始终是个外人!就算她追随薛景睿,在北方那苦寒蛮荒之地熬了将近两年,在薛景睿心里,她也是个外人! 她不信薛景睿在屋里听不见她的说话声,可薛景睿就是不肯出声理会她! 南宫曼转身,抹着泪出去了。 等南宫曼走远,林婉棠沉着脸道:“周婆子,你自作主张带人来瑾兰院,不是一次两次了。走,我们去萱草院,在母亲面前说个清楚!” 薛景睿的声音传了过来:“泰来,去,将周婆子捆了,送回萱草院!” 林婉棠回头望了窗子一眼,心里直乐,怎么忘了这位阎王了?他可比自己狠多了。 周婆子这回可是撞到枪口上了。 林婉棠狐假虎威,挥手吩咐:“对,捆了!捆结实!” 泰来三下五除二,就将周婆子捆得跟过年时要宰的猪一样。 周婆子大喊冤枉,泰来啐了她一口,说:“你别急着喊冤枉,一会儿到了夫人面前,小的把你做的事说一遍,你看夫人会觉得你冤枉,还是会处置了你。” 第26章 大喊一个“服气” 周婆子看向林婉棠,叫唤道:“大少奶奶,老奴没有坏心思啊!大少奶奶,您替老奴求求情吧!”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我要处置你,你求你们大少奶奶有什么用?!泰来,别让她打扰了瑾兰院的清净。” 泰来响亮地答应了一声,找了一块破布,将周婆子的嘴给塞得严严实实,周婆子再也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过了一会儿,泰来回来禀告,杨氏听完,就问该怎么处置,泰来自然回说由杨氏自行处置。 杨氏狠了狠心,做主欲将周婆子打发到庄子上去。 薛景睿唇边带了一丝冷笑:“她对那赖皮婆子倒仁慈。” 林婉棠低头暗笑。 杨氏将周婆子打发走,无异于自断臂膀。 可是,杨氏害怕薛景睿。 薛景睿平素不与杨氏计较也就罢了,今日既然将人绑了去,杨氏再不情愿,明面上也不能不处置。 林婉棠高兴,可恶的周婆子终于不再在她眼前晃悠了。 到了夜里,萱草院传来消息,杨氏病了。 林婉棠作为儿媳,自然要去请安。 薛承宗木着脸坐在一旁,见林婉棠进来,他便不悦地问:“林氏,周婆子不过引南宫姑娘进了府,你何至于嫉恨到要景睿发落周婆子?” 林婉棠心里一哂,看来杨氏的枕边风一吹到位,薛承宗的脑子就不清醒了。 林婉棠笑道:“父亲,许是泰来传话传的不清楚。此事与儿媳嫉恨不嫉恨有什么关系?父亲若是信不过皇上派来的梁太医,大可以恭恭敬敬地请南宫姑娘为夫君诊治,到底是北境军医更可信一些。” 薛承宗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脸上露出一丝羞惭的神色,回头瞪了杨氏一眼。 杨氏按着太阳穴,少气无力地说:“侯爷,既然周婆子惹了大郎不快,处置就处置了。您别跟孩子们置气,不过是妾身的一个陪嫁,有什么打紧?” 此刻,林婉棠简直想大喊一个“服气”。 看看人家这枕边风的功力,一个隐忍大度慈爱的母亲形象,就这样横空诞生了。 林婉棠笑道:“就是,作出祸来,旁人不会说是管事婆子自作主张,只会说镇平侯府辜负了皇恩。万一皇上起了猜忌的心,镇平侯府谁又能躲得过去呢?跟那样的祸事相比,处置个把管事婆子,确实不值得可惜什么。” 薛承宗连连点头,杨氏郁气凝结,显得更虚弱了一些。 杨氏强撑着坐起来,对林婉棠说:“我这一病,没有精力执掌中馈了。我原本想让你管家,又想到大郎受伤了,你还是专心照顾大郎,就让玉莲试着管家吧。” 林婉棠心中嗤笑,之前是谁说绝对不会让郑玉莲管家的?! 不过,林婉棠并不稀罕管家。 前世,林婉棠执掌过侯府的中馈,知道侯府不过是一个空架子,入不敷出,寅吃卯粮,强撑着体面而已。 林婉棠执掌中馈那些年,受了许多窝囊气,往里头填了不少嫁妆,费了许多心血,侯府才慢慢有了中兴之相。 后来,薛景和被放了外任当知州,为了京中的生意,林婉棠才没有跟去。薛景和没有了林婉棠的扶持规劝,竟然在任上落下亏空。 为了替薛景和打点,林婉棠用自己的嫁妆和侯府里的钱,都填了亏空。 彼时,林婉棠想着,只要人平安,银子自己日后还能挣回来。 谁料狠心的薛景和压根没有给她机会,直接下狠手,要了她的命。 让人怎能不恨?! 以郑玉莲之能,执掌起中馈来,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情景。 想到这里,林婉棠笑盈盈地说:“那就得多辛苦弟妹了。弟妹怀着身子,还得照顾汝成,又要陪着二弟苦读,当真不易。” 薛承宗闻言,捋了捋胡子,思量着说:“郑氏有孕,景和房里也该添个人了。” 杨氏叹了口气:“侯爷,你也知道,景和还是想着那个春娘。但是,景和提一次,玉莲和他闹腾一次,玉莲又是要上吊,又是要堕掉肚子里的孩子,如今我也不敢再提了。” 林婉棠低头不语,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郑玉莲豁出脸面撒泼,竟然震得薛景和不敢接柳春娘进府了。但是,只要薛景和不死心,郑玉莲又能拦到何时? 郑玉莲管家不过五日,府里就出事了。 那时,梁太医正在府里为薛景睿治伤,杨氏身边的大丫鬟巧香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对林婉棠行礼,颤抖着声音说:“大少奶奶,快请梁太医去清芬院看看吧。” 林婉棠问:“出什么事了?” 巧香咬了咬嘴唇,说:“小公子从秋千上摔下来,额头碰到石头上,流了好多血,看起来很吓人。” 林婉棠进了里屋,把事情告诉薛景睿,薛景睿拱手道:“梁太医,按说小侄子没有资格请您看病,只是若上外面请大夫,一来一去耽误很长时间。事情紧急,您看……” 梁太医忙回礼:“薛将军客气了,治病救人是大夫的本分,下官这就去看。” 梁太医提着药箱,匆忙跟在巧香后头,往清芬院走。林婉棠也打算过去看看。x33 离清芬院还有一段距离,林婉棠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喊声和大人的争吵声。 “……你这么大人了,他荡秋千,你不知道离远一些?!” “薛景和,你说话没有良心,我离得近,还不是为了护着汝成,怕他掉下来?!” “你护他什么了?!没有你,他玩得好好的。谁让你手贱,要去推汝成的秋千?!” “薛景和!你儿子荡秋千差点撞上我的肚子!难道我不推一把,要让秋千将我肚子里的孩子踹掉吗?!” “你推那么狠干什么?!你看看汝成的脑袋摔成什么样子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休了你个毒妇!” 噼里啪啦,叮里咣啷…… 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声音,一个不听话的花瓶从房门飞了出来。 花瓶朝着梁太医飞了过来,林婉棠在后面,跟梁太医隔了一段距离,她来不及上前救梁太医,只得惊呼:“梁太医小心!” 第27章 你个毒妇! 梁太医伸手挡住了头。 花瓶砸到了梁太医的手上,然后再滚落到青石地面上,啪嗒一声碎得四分五裂。 林婉棠快步过去查看,发现梁太医的手背高高肿了起来。 林婉棠气不打一处来,迈步进了清芬院的正堂,问道:“是谁扔的花瓶?!你们砸到了梁太医!” 薛景和跳起来,指着郑玉莲的鼻子骂道:“是这个泼妇!她害得汝成头破血流不说,还将太医砸伤,她就是存心伤害汝成,她见不得汝成好!” 郑玉莲原本因为砸到了人惴惴不安,听了薛景和的话以后,她像是崩溃了一般失声尖叫,上前撕扯薛景和的衣裳。 薛景和见梁太医已经进了屋子,深觉丢人,反手将郑玉莲拉到身前,狠狠扇了郑玉莲一个耳光,郑玉莲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巴掌印,唇边渗出了血。 郑玉莲怒吼一声,反身抓起一把剪刀,朝薛景和扎了过来…… 杨氏原本正在哄薛汝成,见此情景立刻扑过来,挡在薛景和身前…… 梁太医大喝一声:“好了,都住手!” 伴随着这声呼喝,梁太医伸手将剪刀从郑玉莲手里夺了过来。郑玉莲挣扎着,又去抢剪刀,混乱中,剪刀刺中了梁太医的手…… 梁太医两度受伤,又被闹得头疼,猛地将剪刀夺到手,狠狠掼在地上,喊道:“住手!有完没完了?成何体统?!”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林婉棠觉得梁太医今日着实倒霉,心中不落忍,上前接过药箱,说:“梁太医,我给你洒些药粉,先给你包扎手吧。” 梁太医缓和了一下脸色,道:“我自己可以,你帮我打打下手吧。” 林婉棠拿出梁太医要的瓷瓶,拧开盖子,倒出药粉撒在梁太医手上的伤处,又将白布剪成长条的形状,递给梁太医,他单手给自己包扎起来。 林婉棠趁机扫了一眼众人,说道:“你们也是,孩子受伤了,你们不说哄孩子,给孩子止血,还在这里争吵摔东西,好好的孩子都能被你们吓傻了。” “梁太医本是医者仁心,过来给孩子看伤。你们砸伤梁太医,不赶紧道歉,还让梁太医给你们劝架,你们还刺伤了梁太医。梁太医平素都给皇上看病,你们伤了他,耽误太医给皇上调理身子,你们吃罪得起吗?!” 梁太医苦笑着摇头,单手将布带打了个结。林婉棠用清洗过的剪刀将布带剪断。 梁太医转过身,看向床上的薛汝成。 薛汝成此时已经不哭了,但神情呆呆的。 薛景和忙上前作揖:“梁太医,对不住,让您看笑话了。请您先帮小儿看看吧,他的额头磕在了花池边上,会不会有大碍?” 梁太医上前查看了一番,说:“先处理外伤吧。至于有没有伤到脑子里头,得观察上几日再说。” 郑玉莲讪讪地说:“应该不会有内伤,小孩子嘛,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 杨氏与薛景和异口同声道:“闭嘴!” 郑玉莲直觉得自己心口疼! 梁太医处置过薛汝成的外伤,搬了一个绣墩过来,坐在床边,伸出食指,问薛汝成:“小公子,你看看这是几个手指?” 薛汝成呆愣愣的看着梁太医的手指,一言不发。 梁太医换了种方式,掏出一块糖,亲和地笑着,问:“小公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要是告诉我,我就把糖给你。” 薛汝成蜷在床上,依旧不说话。 薛景和拍着大腿,朝郑玉莲骂道:“你个毒妇!完了,完了,汝成傻了!这……这该怎么办啊?!” 梁太医瞪了薛景和一眼,薛景和如同鹅突然被人捏住了脖子,顿时不敢再嚎叫了。 梁太医又试探薛汝成几次,薛汝成都不肯给反应。 梁太医站起身,收拾好药箱,出了门。杨氏与薛景和赶紧跟上,问:“梁太医,孩子还有希望治好吗?” 梁太医叹口气,低声说:“小公子可能是摔到了脑子,也有可能是被你们吵架吓到了,再观察一段时间吧。只是,你们不能再这么当着孩子的面儿吵架了。” 说完,梁太医转身就走,薛景和羞赧地说:“梁太医,您的伤……” 梁太医转身,苦笑道:“但愿接下来几日,皇上不会召我请平安脉。” 薛景和:“……” 等梁太医走远了,薛景和摊着手,懊恼地说:“完了,完了,这回丢人丢到皇上跟前了。” 杨氏看向林婉棠,眼前一亮,说:“棠儿啊,要不然就让大郎说病情加重了,需要留梁太医在侯府住上几日。这样,等梁太医伤好了,再让他回御前当值。省得皇上问起来,咱们侯府没有脸面。” 林婉棠心说,您好大的脸啊,和面的大盆子都装不下您的脸。 面上,林婉棠淡淡地笑着:“母亲,您知道夫君的脾气,儿媳做不得他的主。要不,您亲自去跟夫君说?” 杨氏讪讪的,不再搭腔。 薛景和扭头看向郑玉莲,郑玉莲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害怕地后退两步,转过身匆忙跑进里间,“啪嗒”插好门闩。 然后,郑玉莲感觉自己腿都是软的,她顺着门板滑到了地上,泪落如雨。 薛景和方才看向她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郑玉莲害怕!她不是故意的,她嫁过来之后,为了讨好薛景和,她将薛汝成视作亲生儿子一般对待。她没有故意要害薛汝成! 郑玉莲真的害怕,如果薛汝成真的从此变傻了,薛景和会怎么对待她?郑玉莲不敢想…… 林婉棠转身看了看薛汝成,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没有亲娘在身边,又出了这样的事。但愿老天保佑这苦命的孩子。” 薛景和的目光亮了一下。 林婉棠则像没有看见一般,向杨氏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柳春娘前世害她至深,她今生不可能放过柳春娘。柳春娘在庄子里,由杨氏的人紧盯着,林婉棠反而不好动手。 若是柳春娘回到侯府,清芬院热闹起来,林婉棠总能找到机会,将仇人踩在脚下。 第28章 得亏他脸好看 林婉棠回到瑾兰院的正堂,一边掀帘子一边迫不及待地说:“薛将军,你快给梁太医送一份厚礼……” 林婉棠掀开内间的帘子,蓦然看见一个俊朗的公子哥正坐在床边。 林婉棠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匆匆行了个礼,正想回避,就听那位公子哥笑着说:“是表嫂吧?我乃景睿外祖家的表弟,名叫詹语堂。” 林婉棠笑道:“表弟吉祥。” 詹语堂眨眨眼,扭头问薛景睿:“表哥,你与表嫂这是什么情趣?表嫂竟叫您薛将军?” 薛景睿知道,因为自己那日说了放妻书的事儿,林婉棠背地里便称呼他为将军,只有在人前才唤他夫君。 但这些话不足为外人道也,于是,薛景睿含混地说:“你表嫂爱开玩笑。” 詹语堂性子开朗,他笑着说:“表哥,你在家养伤,有所不知。外面都传说,是表嫂的一片诚心感动了上苍,您才能得以平安归来。”x33 薛景睿蹙眉:“子不语怪力乱神。” 詹语堂激动地手舞足蹈:“表嫂那日拜了一百零八级台阶,顿时乌云散去,金光普照。另一边,您如同神人天降,挑着匈奴可汗的脑袋,威风凛凛地进了城。这都是众人亲眼所见,哪里是怪力乱神?!” 薛景睿不知林婉棠曾在报恩寺前拜了一百零八级台阶,闻言看向林婉棠,皱着眉头说道:“你的腿不好,去逞什么能?” 林婉棠无语地看向詹语堂,道:“你表哥总是这般不识好人心,你如今知道我为何唤他薛将军了吧?” 詹语堂哈哈大笑:“表嫂莫恼,等表哥伤好了,你们一起来詹府,我祖母必定替你教训表哥,狠狠替你出气。 林婉棠作势拜佛:“阿弥陀佛,外祖母要能替我出气,我必定天天为外祖母祈福添寿。” 詹语堂对薛景睿说:“表哥,你不知道,表嫂在我们詹府,那可是人缘极佳。上回赏花宴,表嫂出言教训方家那混蛋姑娘,三妹妹回来一五一十地学给我们听了,简直大快人心!我们都期待着表嫂来詹府做客呢!” 薛景睿越听越糊涂:“什么教训方家的……姑娘?” 詹语堂将赏花宴那日,林婉棠斥责方宝妮散播谣言的事详详细细说了。x33 最后,詹语堂说:“表哥行事磊落,奈何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若不是表嫂及时止住谣言,说不定谣言会给表哥带来多少麻烦。那日,表嫂说的很好,我若在赏花宴上,也说不出更有力、更能打动人的话了。” 薛景睿看向林婉棠,林婉棠有些害羞,偏做出娇蛮的样子来掩饰:“看什么?我不需要你谢。” 薛景睿轻咳了一声:“谁说要谢你了?表弟面前的茶盏都空了,你也不知道给添上一些?” 林婉棠:“……” 詹语堂忙站起身:“不敢,不敢,岂敢劳动表嫂?外祖母若知道了,要拿拐杖打我!这样,表嫂您坐,我去给您倒茶。” 詹语堂当真去倒茶了,林婉棠怎么好让客人忙活?她正要接过茶壶,薛景睿却说:“语堂不是外人,让他去吧。” 詹语堂出去后,薛景睿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笑意,像是要哄人,可他很不习惯这种感觉,很快就又板起了脸,拍了拍床边,道:“坐吧。梁太医怎么了?” 林婉棠坐下,将清芬院里的事说了。薛景睿皱眉,半晌才道:“差人给梁太医送份厚礼致歉。你看顾好瑾兰院,外面随便他们怎么闹。” 林婉棠点头:“我知道。” 很快,詹语堂就回来了,林婉棠去给他们准备夜宵。 詹语堂压低声音对薛景睿说:“表哥,我知道你志在四方,认为男子不该耽搁于闺阁私情。可是,表嫂这般美丽体贴、痴心大方的贤内助,可遇不可求。你得惜福!可不敢撒手!你一撒手,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来抢。” 薛景睿眼睛看向旁处:“谁说要撒手了?” 詹语堂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你别老跟在战场上一样绷着脸。哪个女人看见你这样不害怕啊?你得温柔,温柔懂吗?也就我是你的亲表弟,才多跟你说几句,你得改改!” 薛景睿:“……” 詹语堂咳了一声:“对对对,就这副表情,不行!得改!” 薛景睿狠狠捶了詹语堂一下:“你小子见好就收。话这么多,不渴啊?!” 詹语堂翻了个白眼,心说,表哥打仗干架厉害,哄女人是真不行,朽木不可雕也。 得亏他脸好看,身材好,又立了点军功,要不然真难娶到媳妇! 过了两日,林婉棠去给杨氏请安,惊讶地发现,南宫曼竟然坐在那里,正与杨氏交谈。 杨氏戴着抹额,手在太阳穴附近揉着,病恹恹地让林婉棠坐下,说:“昨天夜里,因为接春娘回来的事,你弟妹和二郎又闹了一场,你弟妹摔了一下,身子见了红。还好你弟妹让人请来了南宫姑娘,南宫姑娘用了药,才勉强保住了你弟妹的胎。” 林婉棠望向南宫曼:“如此就多谢南宫姑娘了。” 人家清芬院请南宫曼诊病,和他们瑾兰院没有关系,林婉棠不愿管,也没有理由管。 妇产之事,郑玉莲愿意请个女大夫,说出去也算合情合理。 杨氏朝林婉棠说:“大郎既然回来了,你也该调理调理身子,早日为大郎生个孩子。” 南宫曼几乎维持不住端庄的样子,眼里的嫉妒已经溢出来了。 林婉棠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故意说:“梁大夫来的时候,夫君特意让梁大夫给我把了把脉,开了有利于怀孕的汤药。孩子嘛,夫君说不着急,夫妻感情好,孩子的事自然水到渠成。” 杨氏露出了莫名的笑:“好,你们小两口蜜里调油,我自然高兴。我倦了,林氏,你送南宫姑娘出去吧。” 林婉棠站起身,带着南宫曼出了萱草院。 南宫曼突然停住脚步,冷声对林婉棠说:“你就这么怕我见到薛将军吗?” 林婉棠目光冰冷,今生,因为杨氏和郑玉莲的掺和,给了南宫曼一丝希望,让南宫曼比前世更加花痴疯狂。 x33 第29章 好大一朵桃花 林婉棠轻哂,道:“夫君不想见你,他对你没有情意,这是事实,你怎么就不肯接受呢?” 南宫曼激动地低吼:“不可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薛将军就算是块石头,我也该把他捂热了!我哪里比不上你?!你是个妒妇,你在阻挠我们!”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满口胡言!” 林婉棠转身,看见薛景睿穿着月白长袍,披着墨蓝色的斗篷,站在蔷薇花下,面色冷峻,姿容俊美。 薛景睿上前,轻轻揽着林婉棠的肩膀,对南宫曼说:“南宫姑娘,你的痴情,应当付给欣赏你的人。我的心比石头还硬,比石头还冷,我对南宫姑娘没有半点情意,请南宫姑娘自重。” 南宫曼的身子颤抖着,几乎将嘴唇咬出了血,半天才缓过劲儿,扭头哭着往外跑了。 林婉棠抬头望向薛景睿,问:“你怎么来了?” 薛景睿挑眉:“我的烂桃花,我自己断。总不能次次都让你代劳。” 林婉棠戏谑地问:“你很容易招烂桃花吗?” 薛景睿抿了抿薄唇:“我也不想。我已经够凶了,怎么还有姑娘敢凑上来?”x33 林婉棠嘁了一声。 薛景睿背着手,往前走去,嘴里嘀咕着:“命犯桃花。出去打个仗回来,家里有好大一朵桃花。” 林婉棠凝眉,什么好大一朵桃花?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薛景睿说的就是她! 林婉棠抓了一把落花,小跑到薛景睿跟前,撒了薛景睿一身:“你才是好大一朵花,看看,你全身都是花!” 林婉棠撒完就跑。 薛景睿望着林婉棠欢脱的背影,黑了脸。 郑玉莲站在花丛后头,将这一幕全部看到眼底。 郑玉莲嫉妒地说:“凭什么?凭什么?薛大郎这么冷心冷情,都知道维护林婉棠。为什么薛景和就不知道护着我?不,他哪里是不护着我,次次都是他伤我啊!每回都是薛景和亲自往我心里捅刀子!” 大丫鬟白翠在一旁劝道:“二少奶奶何必自苦?大少爷虽立了功,可他的性子,并非谁都能受得了。二少爷平素里温文尔雅,又才华横溢,他日二少爷高中金榜,二少奶奶自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郑玉莲摸着自己的脸颊,苦笑:“他如今还没有金榜题名,就敢对我动手。他若高中,尾巴更不知道要翘到哪里去了。” 白翠低声安抚:“二少爷是心疼小公子,才昏了头对您动手。您想想,他对一个庶子尚且如此在意,您若生下嫡子,二少爷必定更加疼爱。” 郑玉莲脸色好了一些。 白翠更卖力地劝道:“如今您管着家,大少爷大少奶奶也得在您手里讨生活,您是夫人嫡亲的儿媳妇,怎么都不必灰心丧气。” 郑玉莲挺直了腰杆,眼睛重新有了神采,说:“是啊,我怕什么?如今可是我管家!林婉棠想过好日子,就得学会看我的脸色!” 这一日,奉国中尉家的严夫人与兵部侍郎家的余夫人一起来访。 薛景睿以养伤为借口,轻易不肯见客。可他斩杀匈奴可汗,匈奴如今分裂内讧,再难成气候。薛景睿立下如此大功,众人都想与他亲近几分。 薛景睿的路子走不通,许多人就让夫人上门,拉近一下关系。 每次有不熟悉的女眷递了帖子进来,林婉棠就会问薛景睿的意思,薛景睿若说可以见,林婉棠就出来替他应酬。 林婉棠亲自去内院门口,将严夫人和余夫人迎了进来。 林婉棠一向善于迎来送往,不一会儿,便与两位夫人相谈甚欢。 到了瑾兰院的前厅,林婉棠见珍珠端进来三杯茶,顿时心中不快。 怎么居然是用杂茶沏成的? 穷苦些的百姓,想要喝茶,就会买些杂茶,顾名思义,就是店家卖剩下的茶叶碎末。 林婉棠抬眼看向珍珠,珍珠一脸羞赧,惶恐地低下了头。 林婉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住,这是府里新买的丫鬟,不太懂规矩。珍珠,去换些好茶,重新沏过。”x33 珍珠快哭出来了:“瑾兰院茶叶用完了,方才去管事那里领,管事说只剩下这种茶叶了。” 林婉棠:“………” 严夫人跟余夫人对视了一眼。 余夫人笑着说:“无妨,不用忙活了。这种茶挺好。” 说着,余夫人就端起茶盏,轻轻品了一口。 严夫人也说:“无妨,无妨,将士们行军打仗,有时连这种茶都未必能喝得上。” 严夫人也品了一口,眉头微皱,赶紧掩饰过去,笑着拿帕子擦了擦唇边。 如此情形,林婉棠恐怕两位夫人以为是故意轻慢,便叹口气说:“两位夫人有所不知,我婆母近来病了,让我的弟妹管家。弟妹刚刚接手,估计还没有理顺,下人们偷懒耍滑,竟买了这种茶叶来应付。实在对不住二位夫人了。” 珍珠大着胆子插话:“方才奴婢拿了些银子,请小厮出去买了,估计晚些时候会到。” 林婉棠点点头。 余夫人说:“刚学管家是不容易。不过,也幸亏您好脾气,肯体谅二少夫人。” 严夫人说:“倒也不必专门去买茶,实在太麻烦了。” 珍珠干脆挑破了说:“不光买茶叶,将军养身体用的人参也没了,府中库房不肯给,将军身体又耽搁不得,泰来就骑着马出去买了。” 林婉棠的脸沉了下来:“旁的不说,前两日,我们林府刚送来几盒上好的人参,詹家表弟来时也带了人参,都收进了库房。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没有了?库房的人可说了为何不让将军用?”x33 珍珠嘟囔道:“二少奶奶说要开源节流……” 林婉棠朝二位夫人苦笑:“看看,我们将军如今竟连人参都吃不到嘴里。侯府的库房简直就是貔貅,只进不出。” 谁家都有难念的经,见林婉棠诉苦,余夫人和严夫人倒觉得与林婉棠亲近了些。 余夫人心直口快地说道:“没见过这么当家的。二少夫人留着那些人参干什么?莫非等着人参生下小人参,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第30章 今日舒坦了 三人都笑了起来。 严夫人压低声音说:“莫不是她要偷偷拿出去卖?人参的成色不同,价格相差很大。她要是将人参卖了,买些便宜的人参进来,这一倒手,她就能落下不少油水呢。” 余夫人变了脸色:“那她胆子也忒大了,人参可是用来治病的,药效不够,将军身子必然受损。” 林婉棠眉头微蹙,道:“多谢二位姐姐提醒,我这几日只当她不会管家,才处处都是疏漏。看来,我得小心提防了,旁的不说,万不能因此损了夫君的身子。”x33 余夫人拍了拍林婉棠的手:“这是正理。” 严夫人对林婉棠说:“你刚成亲,不知道,后宅里阴私的手段多得很。我当初吃了不少暗亏。来,我给你讲讲……” 两位夫人兴致勃勃,给林婉棠当起了夫子,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怎么应对婆母刁难,怎么应对恶妯娌,怎么收拾有外心的下人……林婉棠虽两世为人,也感觉受益匪浅。 这一通畅聊下来,三人竟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刚见面时的陌生感一扫而空。 此时,泰来买来了新茶,林婉棠让人沏上,三人又说了半天话,直到晌午,林婉棠留两位夫人吃饭,她们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告辞。 严夫人最后再三叮嘱:“她既然这么不顾脸面吃相难看了,那么,你们刚好借机发作,将礼品赏赐都收到自己院里,让她眼馋去吧。” 林婉棠连连点头。 送走二位夫人,林婉棠回到正堂,玲珑过来回禀:“大少奶奶,其他院的丫鬟们都穿上了新衣,唯独咱们瑾兰院没有。” 林婉棠忍不住感叹,郑玉莲可真蠢,将苛待瑾兰院摆在了明面上。 林婉棠吩咐道:“瑾兰院的丫鬟小厮,每人赏二两银子,让大家稍安勿躁,先穿着旧衣裳。” 玲珑给瑾兰院众人发了银子,特意明说是大少奶奶自掏腰包赏的。众人感念林婉棠的好,心里更恼恨郑玉莲了。 林婉棠唤来自己的陪嫁婆子刘妈妈和丁妈妈,吩咐道:“你们带几个身强力壮的丫鬟,去找二少夫人要人参和茶叶。要是二少夫人不给,你们直接把库房门砸了,有事儿我给你们顶着。对了,再多拿些布匹出来,回头找裁缝给瑾兰院的人做衣裳。” 刘妈妈和丁妈妈带着人去了。 林婉棠又唤来自己的陪嫁谷良,他是刘妈妈的男人,经常在外头替林婉棠奔走。 林婉棠吩咐说:“安排可信的人,守在门房,有探望将军的人带的礼物,接过来直接带回瑾兰院,再不许府中的人接手送到库房。” 谷良点头:“老奴早就看不下去了,明明都是旁人送给将军的东西,瑾兰院要用,还得看管事的脸色,由着他们推三阻四。” 林婉棠笑道:“他们要是不这样为难瑾兰院,我们还没借口把东西都搬回瑾兰院呢。” 谷良笑了起来:“那倒也是。” 过了一会儿,刘妈妈和丁妈妈回来了。 丁妈妈擦了擦额头的汗,说:“舒坦了,好久都没有活动过手脚了,今日舒坦了。” 林婉棠:“……” 刘妈妈上前说:“大少奶奶,我们没砸库房,我们把管事抬起来,塞进了水缸里。” 林婉棠:“……” 她的陪嫁妈妈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凶猛有趣。 丁妈妈开始炫耀收获:“大少奶奶,这些绸缎布料,都是旁人送给咱们瑾兰院的。看,库房里还有不少好茶,这些都是,二少奶奶果然是存心不给瑾兰院。”x33 林婉棠微笑看着,刘妈妈指着一堆锦盒,说:“这些都是人参。” 林婉棠想起严夫人的话,心头一动:“打开锦盒,我看看人参。” 刘妈妈打开一盒,将人参拿出来给林婉棠看,林婉棠皱眉:“这人参……怎么不太对?” 刘妈妈仔细看了,疑惑地说:“像是人参,又不太像……” 林婉棠突然想起来了,喊道:“这不是人参,这是陆商根!” 丁妈妈疑惑地问:“陆商根是什么?” 林婉棠脸色阴沉,说:“陆商也是一种药材,但是……陆商的根有毒。” 闻言,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刘妈妈抚着心口说:“幸亏将军还没用过这些。谁把陆商根装到这里头害人干什么?!” 林婉棠快步进了屋,将陆商根拿给薛景睿以及泰来看,确认薛景睿没用过这些假人参,林婉棠才松了一口气。 薛景睿突然说:“不好!祖母那边也用人参,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换过!” 林婉棠急忙起身,薛景睿说:“你别露出形迹,先把祖母院中的药材全看起来,药渣保存好,我这就派人去请梁太医。” 很快,梁太医来了老夫人的院子,林婉棠已经事先查看过,脸色不快,将药材和药渣都拿给梁太医看。 梁太医仔细查验过以后,面色陡变,说:“药渣里头用的陆商根。这匣子里装着的,也是陆商根。” 林婉棠忙说:“辛苦梁太医给祖母诊治一下吧。” 梁太医去给老夫人诊病,那边,薛景睿带着薛承宗进了正堂。 薛承宗大致了解了情况,额头全是汗,问老夫人跟前的丫鬟麦冬:“老夫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这种人参的?” 麦冬低头想了想,说:“用了三天了。奴婢去库房领人参,库房就给了我们这种。” 薛承宗勃然大怒:“你们都不好好辨认一番?!” 麦冬吓得扑腾跪在了地上:“奴婢怎么会想到,府里居然有人用陆商根换了人参?奴婢不通药理……” 梁太医插话:“陆商根与人参是有些像。” 薛景睿坐在椅子上,嘲讽地看向薛承宗:“父亲,还是先惩治始作俑者吧。” 薛承宗黑了脸,吩咐道:“来人,去将郑氏带来!对了,将杨氏也唤来,她若起不来,抬也要把她抬来!” 不一会儿,郑玉莲和杨氏都到了。杨氏看起来晕晕乎乎,而郑玉莲则眼神闪躲,显得十分心虚。 梁太医走过来,面色沉重地对薛承宗说:“前段时间,下官给老夫人诊脉,老夫人病情还算稳定。今日再诊,老夫人已经有了中毒的症状,心肺都有些衰竭了。” 第31章 惩罚 麦冬大哭道:“老夫人这两日呕吐腹痛,二少奶奶请了个大夫给老夫人诊治,大夫说老夫人吃坏了肚子。没想到竟然是中毒了!” 梁太医问:“老夫人昏睡的时间是不是比往日长了些?” 麦冬含泪点了点头:“昨日老夫人清醒时抽搐了起来,我们去请示二少奶奶,二少奶奶请大夫给老夫人开了药,大夫也没说老夫人是中毒啊!” 梁太医轻轻摇头,叹息着去开方子了。 薛承宗看向郑玉莲,脸色像是要吃人:“大胆蠢妇!你为何要将人参换成陆商根?!” 郑玉莲的眼睛睁得溜圆:“儿媳不曾换什么人参。” 林婉棠冷笑:“你的意思是说,众人登门探望夫君,带的礼物锦盒上写着人参,实际上里头全不约而同装了陆商根?!” 郑玉莲梗着脖子说:“也许是大伯哥太遭人嫉恨……” 薛承宗端起一个茶盏,摔到了郑玉莲跟前,斥责道:“跪下!你休要再满口胡说!否则,我也不要面子了,当即命人将你送到官府去!” 郑玉莲身体抖如筛糠,害怕地跪下,再不敢隐瞒:“郑六说这些也是人参,但是比人参便宜很多……儿媳想为府上开源节流,便把那些人参都卖了,换成了这种土人参。” 薛承宗气得手抖:“郑六是谁?” 郑玉莲哭丧着脸说:“郑六是……是儿媳的陪嫁管事。” 杨氏按着太阳穴,骂道:“贱人!为了贪点银子,你竟然在人命关天的药材上动手脚,谁给你的狗胆?!”x33 杨氏并不与老夫人亲近,可是,若老夫人没了命,薛承宗就得丁忧。薛承宗如今好不容易在鸿胪寺任了要职,杨氏还指着薛承宗能再得重用呢! 薛景睿目光如刀地问:“你换了人参,今日,瑾兰院的人去领人参,你为何不给?!” 郑玉莲脸羞得通红:“祖母这边,少有主子过问,丫鬟们好糊弄,看不出来区别。瑾兰院那边,我怕被你们看出来,一时有点犹豫,就没让你们领……” 林婉棠被气笑了:“合着你打算把这些陆商根全给祖母用了?!你心肠怎么这么歹毒?!专挑老人欺负?你换人参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郑玉莲低头不语。 众人送的都是好人参,换成陆商根,一盒人参价差就是百十两。她想着药效差不太多,一时贪心,就全给换成了陆商根。 老夫人此时醒了,直喊肚子疼,众人都上前问候,屋里顿时一阵混乱。 郑玉莲眼珠一转,也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唤,说动了胎气,肚子疼得厉害。 薛景和此时闻讯赶来,听说发生的事情以后,他简直想踢死郑玉莲。 可郑玉莲拽着他,口口声声求他救救肚子里的孩子。薛景和投鼠忌器,一时不敢动手,直气得五脏六腑都好像移了位。 杨氏对薛景和说:“先将郑氏带走吧!等她生下孩子,你再收拾她吧。” 薛景睿阻止:“且慢!谁都不准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原来的位置不动。 郑玉莲也不敢喊痛了,只捂着肚子装不舒服。 屋子里只有老夫人的呼痛声。 梁太医忙着给老夫人扎银针,两个丫鬟在一旁打下手。 等老夫人终于好受了一些,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的时候,薛景睿让众人离开老夫人的卧房,都去了正堂。 薛景睿坐在左侧第一个位置,对梁太医说:“麻烦你给弟妹把个脉。” 梁太医把过脉,对众人说:“二少夫人怀的这一胎很稳固,母体很健康,胎儿也无恙。”x33 这话等于直接在说郑玉莲是装病了。 郑玉莲的脸变得煞白煞白。 薛景睿点头:“辛苦梁太医了。来人,你送梁太医出去。” 梁太医出去后,薛景睿目光冰冷地看向郑玉莲,说道:“我自幼丧母,在府中,待我亲厚者,唯祖母一人而已。我生平最恨算计我亲人者,你贪财恶毒,枉顾人命,不贤不孝,今日若不罚你,我枉为人一回!” 郑玉莲哪里见过这般的杀气和威仪?竟然呆在当场,脑子里一片空白。 薛景睿望向薛承宗,问:“父亲以为如何?” 薛承宗看了看郑玉莲的肚子,低头稍微思索了片刻,说:“把她关进祠堂三日吧。” 薛景睿点头:“可。” 然后,薛景睿问薛景和:“郑氏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说?” 薛景和气恼地看了郑玉莲一眼,说:“她若不是怀着孩子,我定然休了她!” 薛景和说完,发现薛景睿还在目光犀利地盯着他,他忙又说:“罚她抄写《女诫》一百遍!” 薛景睿点头:“也可!” 就在郑玉莲松了口气的时候,薛景睿道:“那是他们为人子、为人孙,为了孝道对你做出的惩罚。接下来,就该我来说说对你的惩罚了。” 郑玉莲吓傻了,身子一软,竟然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她抬头,凄惶地哀求:“我……我还怀着孩子……” 薛景睿的语气严厉起来:“你还知道自己怀着孩子?!你既然不曾想过为孩子积福积德,此刻又拿孩子当借口作甚?!” 郑玉莲捂着嘴,哭了起来。 薛景睿拿出三把明晃晃的飞刀,说:“我这里有三把飞刀,飞刀不长眼睛,飞到哪里,就看你的命了。” 众人都有些害怕起来,望向薛景睿。 薛景睿虽威名在外,但平素在府里,他极少管事,遇到一些不公,他也懒得计较。有时候,大家甚至会忘记了他的存在。 今日,这位可止小儿夜啼的悍将,被碰到了逆鳞,头一次在府里露出了自己锐利的锋芒。 没有人敢反对。 就连杨氏都一言不发。 郑玉莲怕得要死! 更令郑玉莲害怕的是,薛景睿站了起来,他竟然转过了身! 这是要盲扔? 他要扔的,可是能要命的飞刀! 郑玉莲跪在地上,朝薛景睿磕头:“大伯哥,大将军,你饶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薛景睿没有出声,他手臂一挥,一道亮光迅速飞向郑玉莲! 众人紧张得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第32章 一声惨叫 飞刀贴着郑玉莲的头皮,从她的发间穿过。 银簪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郑玉莲的发髻被削掉半边,无数头发飘落在地上。 郑玉莲吓得眼球突出,张大了嘴巴,像上了岸的鱼一般,艰难地大口喘息着! 薛景睿晃了晃飞刀,说道:“该第二把了。” 众人的心又都悬了起来,唯有林婉棠淡定地在一旁吃着糕点。 依旧是背对着郑玉莲,薛景睿扔出了第二把飞刀。 “嗖”的一声,飞刀的刀刃擦着郑玉莲的脖子飞了过去! 伴随着“叮当”一声响,郑玉莲的右耳坠被削断,坠落在青砖地面上! 郑玉莲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薛景睿扭过身,淡定地吩咐:“来人,掐人中,将郑氏唤醒。” 老夫人的一个管事婆子恨郑玉莲恨得牙痒,她闻言,上前蹲下来,狠狠地掐着郑玉莲的人中。x33 郑玉莲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薛景睿再次转过身,说:“该第三刀了。” 郑玉莲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她伸手捂着自己的脸,闭眼等着命运的裁决。 “嗖——” 白光飞过。 “啊——” 郑玉莲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赶紧上前查看,原来,郑玉莲的半根小手指被飞刀生生削了下来! 郑玉莲又怕又疼,再度昏了过去。 薛景睿转过身,拍了拍手,说:“这只是小惩大诫。此事还没有完,若祖母平安还好,要是祖母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让郑氏血债血偿!” 说完,薛景睿瞪了正吃得欢快的林婉棠一眼。 林婉棠突然感觉到一道寒光,她回望过来,笑了笑,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和嘴巴,走到薛景睿身边。 薛景睿斜睨她一眼:“你既已经吃了那么多,也不必用午饭了,留在这里侍疾好了。” 林婉棠倒也识趣,给足薛景睿面子,乖巧地说道:“我原本就是这样想的。” 薛景睿想了想,对珍珠说:“回去说一声,今日瑾兰院不开火,我也留在祖母这里用饭。” 然后,薛景睿就携林婉棠一起进了老夫人的卧房。 第二日早晨,林婉棠来萱草院给薛承宗和杨氏请安,薛景睿出人意料地也陪着一起来了。 林婉棠将昨日茶叶与下人们衣裳的事原原本本当众说了。 说罢,林婉棠笑道:“父亲,旁人明说送给儿子儿媳的东西,我们就搬回瑾兰院了,免得客人来了,我们却没有茶可以上。” 杨氏心口一疼,若是这样,侯府就少了大的进账,她哪里还能占什么便宜? 于是,杨氏赔笑道:“都是郑氏糊涂,以后想来她再不敢了……” 薛景睿低头,玩着碧玺扳指,说:“我们不是在与你们商量。” 杨氏:“……” 薛承宗瞪了杨氏一眼:“快让人将瑾兰院下人们的衣裳做了!” 杨氏忙应承下来。 林婉棠笑道:“不必了,我们已经在库房自取了一些布料。” 杨氏已经知晓,哪里是一些啊,是许多!她抚摸着胸口,心想,这又是一大笔损失啊! 正在此时,有人通传,曹众公公亲自来传圣旨了。 众人都到二门处,摆起香案接旨。 皇上赞赏了薛景睿的功劳,封薛景睿为正三品的昭勇将军,并赏黄金千两,另有其他珍宝无数。 薛景睿领旨谢恩,命人将赏赐全都带回了瑾兰院,林婉棠开了两间屋子当库房使用。 回到萱草院,杨氏就吐了血。 薛景和则跳着脚骂道:“黄金千两啊!千两!如今都和咱们没关系了,瑾兰院堂而皇之全都吞了!都是郑氏那个蠢货给了他们借口!” 薛承宗听了,太阳穴突突地跳,骂道:“闭嘴吧,一个个能不能省点儿心?!因为你们伤着梁太医,皇上震怒,昨日还当面训斥了我,让我整肃家风,务必要使家人和睦!皇上指名赏给大郎的,你们让我这个当爹的怎么办?去明抢吗?!” 薛景和懊丧地垂下了头。 薛承宗突然想起薛汝成,问:“汝成怎么样了?” 薛景和颓丧地瘫在椅子上:“还是不肯开口说话。” 薛承宗叹了口气,半晌说道:“让人去将柳春娘接过来吧。” 郑玉莲手上裹着棉布,闻言跳脚说:“若把柳春娘接过来,我就去死!” 薛景和冷笑道:“你去死啊,快去!我若拦着你,我不姓薛!” 郑玉莲作势去撞柱子,蓦然发现,屋里所有人都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一个人有阻拦的意思。 郑玉莲心里害怕,难道薛家人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在乎了吗? 她不敢冒险去撞,只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闹着撒泼起来。 薛承宗鄙夷地瞅了郑玉莲一眼,说:“你闹也没用,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等你手上的伤好一些,就赶紧去祠堂。对了,杨氏,你寻摸寻摸,不行再给景和寻一个知书达理的贵妾。” 郑玉莲气得愣在了当场。 薛承宗又说:“杨氏,你若身子不行,就让林氏管家。郑氏是你的亲儿媳不假,你看看她是能管家的料吗?!” 杨氏强撑着一口气,说:“我谁都不用,我自己管!算我欠你们侯府的!” 薛承宗看看这一个个不争气的模样,五内郁结,生气地拂袖而去。 薛景和愣了一会儿,突然开心地一跃而起:“母亲,儿子亲自去接柳春娘!” 说完,薛景和像一溜烟一般跑了出去。 郑玉莲掩面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晚饭时,林婉棠去给杨氏请安,看到了柳春娘。 柳春娘站在杨氏身侧,低眉顺眼,面上带着恭谨的笑,谁能想到,这样姣好的皮囊之下,隐藏着蛇蝎心肠! 杨氏气色好了一些,对林婉棠笑道:“果然是母子连心。汝成见了春娘,愣了一会儿,突然小嘴一瘪,一头扎进了春娘怀里,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小小的人儿,哭得我都心酸。” 杨氏说着,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林婉棠温婉地笑着:“汝成能哭出来,发泄了情绪,这是好事。他可曾开口说话?” 杨氏点头:“开口了,开口了!这下我的心可放到肚子里了。” 林婉棠抚着心口,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之前汝成满脸满头是血,可把儿媳吓坏了,儿媳这个当伯母的,都心疼得睡都睡不安稳呢。” 林婉棠偷眼看着,柳春娘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第33章 伺候男人累死了 林婉棠看向柳春娘:“春娘,弟妹怀着嫡子,心绪不稳,难免脾气大些。你为着二弟,为着汝成,千万不要与弟妹闹出什么不愉快,毕竟你们的身份有别,你得多忍让些。” 柳春娘的眸光更深沉了几分,她含笑行礼:“多谢大少奶奶提醒,妾不敢不敬主母,一定好好服侍二少奶奶。” 林婉棠笑着点了点头,又对杨氏说:“明日我娘家二妹妹出阁,我要回林府一趟。” 杨氏笑道:“这是喜事,你回去吧。” 明面上,杨氏毕竟是林婉棠的婆母,林婉棠回娘家,要与杨氏说一声。林婉棠不愿失了礼数被人指责,面上总是大体过得去。 第二天,林婉棠梳洗打扮停当,命人将贺礼装上马车,就准备出门。 薛景睿唤道:“林氏!过来!” 林婉棠无语地瘪了瘪嘴,进屋对薛景睿说:“我的大将军啊,泰来跟福海还不够您使唤吗?” 薛景睿打开衣橱,指了指,说:“帮我挑身衣裳。” 林婉棠诧异地问:“大将军也要出门?您的腿伤……” 薛景睿打断林婉棠的话:“快挑!你废话真多,快赶上泰来了。” 泰来在院子里打了个喷嚏。 林婉棠打量薛景睿,肩宽腰细腿长,薛景睿就是现成的衣裳架子,随便披个麻袋都好看的那种。要是不拄拐杖就完美了…… 薛景睿皱了皱眉头,林婉棠回过神来,掩饰一般轻咳了几声,挑出一身宝蓝色带金色暗纹的衣裳,递给薛景睿。 薛景睿却伸开胳膊站定,示意林婉棠给他穿衣裳。 林婉棠腹诽,这个薛景睿已经不是当初的薛景睿了。 一开始,林婉棠照顾薛景睿,薛景睿总是不习惯,宁可使唤粗手笨脚的泰来跟福海。 如今,薛景睿似乎体会到了,还是林婉棠照顾他更周到熨帖。林婉棠有事离开一会儿,薛景睿就遣人来找林婉棠。 使唤人就使唤人吧,偏偏薛景睿还不肯给人个好脸色。 林婉棠站在薛景睿身前,将腰带绕过他的身体。林婉棠娇小,胳膊就显得短了一些。她与薛景睿的身子贴得很近,只是,她在专心给薛景睿搭腰间的玉带勾,不曾留意。 薛景睿低头,看到林婉棠柔嫩白皙的脖颈,从衣衫的缝隙,薛景睿还看到了脖颈之下的美背一片。 薛景睿突然觉得有些渴,他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 林婉棠整理起腰带来,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抚过薛景睿的腰身,若有若无的触感使得薛景睿的腰酥酥麻麻的。 林婉棠俯身,理了理衣袍的下摆。 林婉棠穿的衣裳修身,她弯下腰时,纤腰显得盈盈不堪一握。 薛景睿悄悄比了比,那细腰比他的巴掌宽不了多少。 林婉棠站起身,后退两步,上下打量着薛景睿,总觉得似乎缺了什么。她突然拍了拍脑门,从旁边拿起玉佩,挂在薛景睿的腰间。 薛景睿又望向了林婉棠的腰,腰底下的臀部微微翘起,形成美丽流畅的曲线。 薛景睿移开了目光,隔着窗子望向满院葱翠,疑惑地想,莫非人到了年纪,就真会不由自主地想男女这点儿事儿? 以往,在军中,他没少听他们讲荤话。成过亲沾过荤腥的军卒,说那事极好极舒服,薛景睿总不以为然。 如今,他怎么也思春起来了? 薛景睿强迫自己想些旁的事,他六神归位,看见林婉棠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说:“好了,就这样吧,卖相不错。” 薛景睿:“……” 薛景睿不理林婉棠,径直出了屋子,朝外院走去。 到了外院,院里只有一辆马车。 林婉棠带着珍珠上了马车,薛景睿抿了抿薄唇,由泰来扶着也上了车。 林婉棠探头对车夫说:“先去林府。” 然后,林婉棠扭头看向薛景睿:“先送过我,你再忙你自己的事情去。” 薛景睿看向窗外,不理林婉棠,林婉棠就只当他答应了。 很快,到了林府,林婉棠下了马车,一回头,瞅见薛景睿也下了车。 门口迎客的小厮兴奋地朝里喊了起来:“哎呦,大姑奶奶带着大姑爷来了!” 众人朝薛景睿看过来,薛景睿松开林婉棠,拿起了拐杖,朝门口走去。 林云鹤正在外院招呼客人,见状赶紧迎上来:“妹夫,妹妹,你们来了。妹夫,你的伤好些了没有?” 薛景睿点头:“好多了……” 薛景睿久不在京中露面,又轻易不肯见客,许多客人见了薛景睿,都围过来说话。 薛景睿瞅见这些臭男人看向林婉棠的目光,心里不痛快,就淡淡地敷衍那些人,让林婉棠先行进府。 林婉棠如遇大赦,她去与今日的新嫁娘林婉梅说了会儿话。 之后,她刚躲进自己的夏荷院喝了几口茶,温氏就找了过来。 温氏揉了揉林婉棠的脸,说:“气色不错。” 林婉棠躺在美人榻上撒娇:“母亲,伺候男人可累死了,女儿的腰疼得厉害!”照顾伤员,能不累吗? 温氏怜惜地给林婉棠揉着腰,低声说:“那是当然,男人刚开荤的时候都是这样如狼似虎。更何况,薛景睿还是个武夫,想来也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手底下没个轻重。” 林婉棠懵了,这真是你说前门楼子,她说胯骨轴子。 林婉棠羞得把脸埋到枕头里头,娇嗔道:“母亲!您说的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啊?!”x33 温氏拍了拍大腿:“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女人不都得过这一关吗?我跟你说,你们也不能太纵着玩乐,他身子毕竟还有伤,你得劝他节制一些。要不然你也受不了,不是吗?” 林婉棠捶着枕头,害羞地喊:“母亲!我们还没圆房呢!” 这回轮到温氏发懵了。 过了片刻,温氏才说:“怎么回事?是他身子有毛病,还是他心里头有别人?是不是那个什么南宫……哦,对,南宫曼!是不是她?!” 林婉棠抬头说:“那倒不是,薛景睿压根不喜欢南宫曼,薛景睿都跟南宫曼说清楚了,我就在旁边听着呢。” 温氏叹了口气:“那就是身子的问题了。竟然连一会儿都不行吗?难道压根硬……” 第34章 您就要了我吧 林婉棠见温氏越说越离谱,忙打断她的话:“母亲!” 温氏搂着林婉棠,心疼地说:“我家闺女命怎么这么苦?明明长的如花似玉,先前薛景睿没有回来也就罢了,怎么他回来了,你还要守活寡?” 林婉棠并不喜欢床笫之事,是以从没有放在心上。此时,见母亲这么难过,林婉棠安慰她说:“他的伤很重,如今刚刚好些,想来还没这种心思吧。” 温氏摇了摇头:“这个年纪的男儿,只要有口气在,没有能对美貌的娇妻坐怀不乱的。母亲问你,他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就算他有伤,搂搂抱抱亲亲这些总该有吧?” 林婉棠红着脸点了点头,她不敢告诉温氏,俩人搂搂抱抱只有那么一次,还是在薛景睿高烧烧糊涂了的情况下。 温氏舒了一口气,琢磨着嘀咕道:“梁太医给薛景睿调理身子,不如让你父亲去找梁太医探探口风。” 林婉棠忙说:“不行啊!母亲,您千万别跟父亲提。” 温氏打定主意,站起身,说:“你别管了。不为旁的,起码要知道症结所在。若他真是身子不行,该吃药就吃药,总不能讳疾忌医。” 说完,温氏就出去了。 二姑娘今日出嫁,温氏管着家,忙得要死,若不是不放心林婉棠小两口,她何至于专门抽出时间过来。 棠儿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还嫌她多事! 早知道,男女这种事,对夫妻感情至关重要。每次林宏盛惹她生气了,只要将她按在床上这样那样亲密一番,温氏的气就能消一大半! 棠儿到底是年轻不懂事! 薛景睿此时正悠哉悠哉地坐在林府的花厅里。 方才,来找薛景睿说话的官员实在太多了。 林宏盛心疼自己的女婿,过来帮薛景睿解围,又让人将薛景睿带到清净的花厅,给他准备了茶点,让他在此休憩片刻。 不一会儿,薛景睿打起了盹。一个人在外头向泰来招手。 泰来一看,发现那人是李壮。李壮也是镇平侯的家生子,如今在薛景和跟前当差。 泰来问:“你怎么也来了?” 李壮说:“大少爷是林尚书的外甥女婿,这样大喜的日子,他肯定要登门拜贺。二少奶奶也来了。” 泰来压低声音问:“不是说林府如今不让二少奶奶登门吗?” 李壮敲了敲泰来的脑门:“笨!趁着这样热闹的日子登门,林府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外轰人啊!” 泰来撇了撇嘴,换成是他,旁人不让他登门,他是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硬贴上来的。 李壮捅了捅泰来,说:“新郎倌接亲来了,咱们去看看热闹吧。听说新郎倌是泉州市舶司的,还跟洋人打过交道呢!” 泰来不放心地瞅了瞅花厅,李壮大大咧咧地说:“不妨事,这会儿人都在外面看迎亲呢,没人会来打扰大少爷。” 李壮扯着泰来看热闹去了。 过了片刻,花厅的门轻轻响了一下,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 薛景睿久在军中,耳力极佳,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看清楚来人,薛景睿冷冷地说:“南宫姑娘,我跟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南宫曼缓步上前行礼,柔柔弱弱地说:“薛将军,我今日前来,并不为男女私情。听闻侯府老夫人中了陆商根的毒?” 薛景睿点了点头。 南宫曼说:“我听说之后,翻遍了医书,找到了一个古方,五裂黄连可以解陆商根之毒。” 薛景睿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他皱了皱眉头,说:“梁太医知道五裂黄连,可是,五裂黄连生在西南高山的阴凉之处,十分难得。就连梁太医一时也找不到五裂黄连。” 南宫曼的唇角上扬了起来,她说:“我机缘巧合,得到了一株五裂黄连。我愿意奉上五裂黄连,来解老夫人的毒。” 南宫曼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株草药,上前来呈给薛景睿看。x33 薛景睿接过,只觉得南宫曼的身上有一种奇奇怪怪的香气,他正想让南宫曼退后一些,自己的身体却突然热了起来。 这种热,是从小腹部开始的。 就和那夜他拥着林婉棠睡觉时的感觉一样。 薛景睿意识到,自己似乎中了什么催情的香。 欲望汹涌而止,薛景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朝南宫曼骂道:“你也是官宦家的姑娘,怎能这般厚颜无耻?!” 南宫曼摆出妩媚的样子,朝着薛景睿怀里扑过来:“将军,您就要了我吧,我相信,只要一次,您就会欲罢不能。” 薛景睿体内的猛兽像是脱离了掌控,疯狂地想要女人,想将女人搂着怀里揉圆搓扁。可是,他的理智在告诉他,他讨厌眼前的这个女人!他绝不让这个女人奸计得逞。 薛景睿一拳打在南宫曼身上,南宫曼飞出去一丈多远。 薛景睿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提起一旁的茶壶,对着壶嘴灌了一气。然后,他用意志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薛景睿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走!走出去!只要走出去,他就战胜了自己! 南宫曼吐了一口血,她还不死心,爬过来搂住了薛景睿的腿。她身上的药效也开始发作,她做出种种淫荡的表情,不堪入目。 薛景睿心中厌恶,一脚将南宫曼踹了出去。 腿开始疼了,腿疼倒使薛景睿的神智清醒了一些,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走,终于,门就在眼前,胜利就在眼前! 薛景睿打开花厅的门,终于走到了阳光底下。 目光朦胧中,薛景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清香。 “大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这声音也十分熟悉,薛景睿突然安心了,说:“带我离开这里!” 林婉棠使劲撑着薛景睿的身子,将他带到了夏荷院自己的卧房。 薛景睿脸上有着不正常的酡红,眼睛如春波荡漾,林婉棠知道薛景睿应该是中了什么催情的毒,皱眉说:“你别着急,我去给你寻些药……” 她的话没有说完,樱唇就被薛景睿堵上了。 第35章 情丝绕 薛景睿将林婉棠压在软绵绵的床上,贪婪地亲吻起林婉棠来。 林婉棠使劲推薛景睿,可此时的薛景睿,就像一只贪吃骨头的狼狗。 骨头想逃?薛景睿岂肯?!他力气极大,林婉棠被按得结结实实,纹丝都动不了。 猎物无法挣扎,只能用小鹿一般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薛景睿讨饶,薛景睿越看越胃口大振,像饕餮猛兽一样开始享受他的美味。 林婉棠直被吻得上不来气,全身酥麻,没有一点点力气。 珍珠守在门外,听到这番动静,不由得脸红起来。 恰巧此时温氏过来寻林婉棠,听见屋里的动静,吓了一跳,忙问:“里头是谁?” 珍珠低着头,难为情地回道:“是大姑娘和姑爷。” 温氏笑了起来:“年轻小夫妻,这样才正常嘛。我就说嘛,哪儿有不吃肉的狼?” 温氏满意地离开了。 刚出了夏荷院,一个丫鬟匆匆跑了过来,慌张地说:“夫人,不好了!有人在花厅里做……做那等淫秽之事!” 温氏目瞪口呆:“花厅里?” 她怎么听林宏盛说,薛景睿在花厅里?! 温氏拍了拍脑门,捋了捋情况,薛景睿此时应该和自家姑娘在夏荷院甜甜蜜蜜,那花厅里头又是谁?! 丫鬟都快急哭了:“夫人快去看看吧。奴婢过来的时候,表小姐带着人往花厅的方向去了。” 温氏急忙往花厅的方向走,边走边问:“紫衣,你说的表小姐是谁?” 紫衣说:“是姑奶奶家的表小姐,郑家的。” 温氏翻了个白眼,是那个小蹄子,她怎么又登门了?有她准没好事儿! 快到花厅了,郑玉莲笑盈盈地对各位夫人贵女说:“外祖母家的花厅打理得最好了,大舅母喜欢各种奇花异草,又会伺弄,各位看了必定喜欢。” 离花厅越来越近,一位贵夫人突然站住,说:“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有人说听到了,也有人说没有。 郑玉莲忙笑道:“估计是大舅母养的猫。走吧,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众人说笑着,来到了花厅门口。 这回,男女交欢的声音清晰地从花厅里传出,贵夫人们有的偷笑,有的红了脸,有些带未出阁姑娘过来的人,赶紧捂住了自家姑娘的耳朵。 郑玉莲的眼珠转了转,忙道:“许是猫发情了。” 她伸手推开了花厅的大门,看到两个人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花厅的地上交缠翻滚。 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上前查看,问:“是谁在这里白日宣淫啊?” “对,真不要脸!” “怎么人来了他们还不停下来呢?” …… 郑玉莲看着男子穿的衣裳有些熟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男子似乎清醒了些,腰终于停止了耸动,抬起头看向众人。 郑玉莲气得七窍冒烟,“噗”地一声喷了一口血出来。 怎么是薛景和这个杀千刀的?! 他怎么跟南宫曼滚在了一起?! 薛景睿上哪里去了?! 郑玉莲本想带着众人,来捉薛景睿和南宫曼的奸情,没想到竟然捉到了自己的男人,众目睽睽之下,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此时,温氏赶了过来,她一看之下,顿时火冒三丈,觉得自己的眼睛脏了! 温氏嚷嚷道:“玉莲,怎么回事?!你男人怎么跟别人在我们花厅里做这种事?!” 郑玉莲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温氏将众人请出花厅,“砰”地一声将花厅的门关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对众人说:“对不住,外甥女婿许是喝醉了酒,行事荒唐,污了你们的眼睛。还请各位看在镇平侯府的面子上,口下留情。” 温氏故意点清楚在此白日宣淫的人是谁,否则,若有人误会了,以为是林府的哪个小郎君在此胡闹,岂不耽误林府的公子们说亲? 众人尴尬地敷衍几句,赶紧离开了。 温氏让人去请林宏盛,又让人掐郑玉莲的人中,硬生生将郑玉莲给掐醒了。 郑玉莲上前去撕打薛景和,花厅里乱成一片。 不一会儿,林宏盛就匆忙过来了,他一到,花厅里安静了下来。 此时,薛景和与南宫曼都穿好了衣裳,林宏盛就在花厅里审问起他们。 林宏盛黑着脸问:“南宫姑娘,你怎么穿着丫鬟的衣裳?你是怎么进了林府?” 南宫曼此时已经心灰意冷,面无表情地说:“我扮作郑玉莲的丫鬟,进了林府。” 林宏盛瞪了郑玉莲一眼,问南宫曼:“你进林府所图何事?” 南宫曼冷笑了一声:“为了见薛将军。” 温氏气得心口疼:“你见薛景睿干什么?薛景睿不是已经明明白白拒绝你了吗?” 南宫曼笑了起来:“他是说了,可是,我怎么肯信?他当着林婉棠那个贱人拒绝我,岂知不是为了哄那个贱人?!” 温氏闻言大怒,上前狠狠扇了南宫曼两个耳光。南宫曼不仅没有恼,反而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南宫曼笑了半天,才说:“你们知道吗?他中了情丝绕这种催情药,都能忍住不碰我。可怜我还自作多情,自以为貌美,谁知道在他眼里,我竟然狗屁不是!”x33 林宏盛嫌弃地瞥了南宫曼一眼:“你将情丝绕下到了哪里?” 南宫曼得意地说:“就在我身上,我事先吃了一些解药。可是,青丝绕太烈了,我还是中了些。” 她说着说着,眼里又流出了泪。 林宏盛看向薛景和:“你又怎么来了花厅?” 薛景和羞惭地说:“我见南宫曼假扮成郑玉莲的丫鬟,俩人神神秘秘的,南宫曼又避开人,悄悄来了花厅,我觉得有些不对头。我听说兄长在花厅,就想着过来看看,怕兄长中了什么圈套。” 林宏盛鄙夷地看了薛景和一眼:“你若懂事明理,在南宫姑娘假扮为玉莲的丫鬟时,你就应该阻止!” 薛景和低头不敢说话了。他今日厚着脸皮来,是为了在林宏盛跟前混个脸熟。日后,凭借着外甥女婿的身份,若能得林宏盛指点,于学业仕途都有好处。 谁曾想今日竟然在林府将脸面丢了个干净! 第36章 绝不做妾 薛景和怨毒地看向郑玉莲。 林宏盛看向郑玉莲:“你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带南宫姑娘来林府?” 郑玉莲脸红了红,说:“南宫姑娘想见……想见薛将军,求我帮忙,我就将她带来了。” 林宏盛按了按太阳穴,问郑玉莲:“她想见薛景睿,你就帮忙了?你是不是忘了,薛景睿是你的妹夫!你为什么帮着外人勾搭自己的妹夫?!我这个舅舅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x33 林宏盛从没有这样疾言厉色地对外甥女说过话,郑玉莲低下头,不敢吱声。 林宏盛脑仁儿疼,他想了一会儿,又问郑玉莲:“南宫姑娘用情丝绕,你知道不知道?” 郑玉莲慌张地说:“不……不知道。” 南宫曼冷笑道:“别装好人了,你怎么不知道?你还唯恐我用的少,不起作用,让我进花厅前多用一些。” 林宏盛怒视着郑玉莲:“你知道南宫曼用了情丝绕,你猜想薛景睿会中招,然后你故意带着人来花厅,好让众人都看见薛景睿的丑事,让你表妹再没有脸见人,对也不对?!你怎么这么恶毒?!” 郑玉莲身子微微颤抖,为什么这么多人说她恶毒?为什么?!为什么人人都喜欢林婉棠?为什么?! 温氏笑了起来:“玉莲,你打的算盘真精!可惜,人在做,天在看,最后竟然是你的男人与南宫曼滚在了一处,真是报应!” 郑玉莲失声尖叫起来。 林宏盛板着脸说:“玉莲,你从今以后若敢再踏进林府半步,我谁的脸面都不看,必然当场将你的腿打断!你以后不要再叫我舅舅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外甥女!” 郑玉莲痛哭道:“你与母亲是亲兄妹……” 林宏盛将茶壶摔到了郑玉莲跟前,怒斥道:“正因为与你母亲是兄妹,我才手下留情。否则,你以为你今日能好手好脚地走出林府?!” 郑玉莲脸色惨白。 薛景和的心沉了下去,林宏盛都不认外甥女了,还能认他这个外甥女婿不成? 南宫曼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看着薛景和,面无表情地说:“我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你,你得对我负责。” 薛景和满头是汗,咬了咬嘴唇,说:“你若愿意,可以入侯府为妾。” 南宫曼冷笑:“我南宫曼绝不做妾。” 郑玉莲跳脚:“让你当妾都是给你脸了,你不当妾还想当什么?!” 南宫曼轻蔑地看着郑玉莲:“自然是当正妻。” 郑玉莲愣了片刻,突然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你要当妻?!你当妻?!我还活着呢!” 南宫曼走向薛景和,踮起脚尖勾着薛景和的脖子,媚眼如丝地说:“那我不管,反正我要当妻。薛二公子,难道以我的容貌出身,当不得你的妻子吗?” 薛景和后退了一步。他是喜欢美人,可这样的南宫曼令他害怕。 南宫曼娇媚地笑着:“三日之内,若是侯府不上门提亲,我自有办法让你们后悔。” 说完,南宫曼就扭着水蛇腰出了花厅。 薛景和懊恼地跺了跺脚。 郑玉莲朝南宫曼的背影啐了一口:“呸!你想当妻,你做梦吧!” 林宏盛觉得眼前的闹剧简直有辱斯文,便说:“你们的腌臜事,你们回镇平侯府商量去,别脏了我们林府的地!” 此时,薛景睿揽着林婉棠走了进来。 温氏如今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对薛景睿自然笑脸以迎。 薛景睿朝岳父岳母行了礼。 林宏盛咳嗽两声,简略地将在花厅发生的事情说了。 薛景睿面露惭色:“岳父大人,家弟荒唐,小婿代他向您赔罪。” 林宏盛挥挥手:“你带他们回去吧,回去后,将今日的事告诉侯爷与侯夫人。” 薛景睿点头称是。 然后,薛景睿暼向薛景和。 薛景和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忙不迭地向林宏盛赔罪,然后他拉上郑玉莲,往府外走。 温氏将林婉棠拉到一旁,叮嘱道:“回去后熬些助孕的药喝,房事之后喝最见效。” 林婉棠俏脸微红:“母亲,您说什么呀?我们没有圆房呢!”x33 温氏睁大了眼睛:“还没有圆房?他不是中了情丝绕吗?” 林婉棠摇头,含混地嘟囔:“真的没有。女儿怕疼,哭了,他就松了手,自己去泡了个澡。” 温氏少不得将林婉棠骂了一通,嫌弃林婉棠娇气。 林婉棠气鼓鼓地听着,心说,到底谁是您亲生的呀?!您怎么那么向着薛景睿?!为着他痛快,就得让自家闺女痛?! 再说,是薛景睿自己住手的,难道自己要求着他,让他不要停?! 面儿上,林婉棠像只鹌鹑一样,不敢反驳,嗯嗯嗯地直点头。 林婉棠原本还想与姐妹们说说话,可发生了这种事,想来回府之后还有不少热闹可以看,她就跟着上了马车。 回到侯府,一行人去了萱草院。 薛景睿将事情大致讲了,杨氏当场背了气,众人手忙脚乱,好一通折腾,杨氏才悠悠然醒转过来。x33 薛承宗指着薛景和的鼻子骂道:“你可真会惹事!成亲前,你闹出外室来。后来,你又让郑氏未婚怀子!如今,你去喝个喜酒,都能跟南宫氏滚在一处!你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裤裆呢?!” 薛景睿梗着脖子顶嘴:“这次不怨儿子,是郑玉莲跟南宫曼算计大哥不成,算计成了我,我也是受害者!” 薛承宗看向郑玉莲:“你也是个搅家精!你身为弟妹,掺和大伯哥房中的事干什么?!你大伯哥纳妾不纳妾,关你屁事啊?!” 薛承宗气极,说话不由得粗俗起来。 郑玉莲如今死猪不怕开水烫,面无表情地听着,脸都不红一下。 薛承宗越想越恼,踹了薛景和一脚:“滚回书房读书去!” 薛景和灰头土脸就要溜,薛景睿却说:“且慢!” 薛景和如遇救命稻草,忙不迭作揖:“大哥,你替我想个好办法,让南宫曼不要闹,好不好?” 薛景睿面色冰冷:“你——去祠堂跪着,三日不准吃饭,只准喝水。快去!” 薛景和哭丧着脸,咧着嘴说:“大哥,这件事错不在我,我……” 第37章 此路不通 薛景睿打断他的话,不容反驳地说:“你——去祠堂跪着,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薛景和还想求情,薛景睿挑眉:“嗯?” 薛景和顿时怂了,灰溜溜地出门去祠堂。 杨氏犹豫着说:“二郎身子弱,若是在祠堂饿个三日……” 她看到薛景睿冰冰的目光,鬼使神差一般闭了嘴。 然后,薛景睿看向郑玉莲,语气不容置疑地说:“你生产之前不许再出清芬院半步。” 接着,薛景睿看向杨氏:“派两个得力的婆子盯紧清芬院。若郑氏出了清芬院,我立刻便将婆子杖毙。” 薛景睿久在军中发号施令,他的话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压感。杨氏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薛景睿站起身,理了理袖子,说:“南宫氏让你们三日之内上门提亲,她只当正妻。怎么处理,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薛景睿示意林婉棠过来给他当拐杖。 冲着薛景睿今日处理事情的干脆利索劲儿,这个拐杖,林婉棠当得心甘情愿。 出了萱草院,薛景睿从袖子里掏出一株草药,递给林婉棠,说:“你着人去请梁太医,问问他这是不是五裂黄连,看看能不能给祖母用。” 林婉棠问:“五裂黄连?这是哪里来的?” 薛景睿看向远处:“南宫曼给的。” 林婉棠沉了脸,嘟起了嘴。 薛景睿注视着林婉棠的眼睛,说:“这草药算是她的诱饵吧。精明的鱼可以吃下诱饵还不上钩。若这真是五裂黄连,我可以考虑饶她一命。否则……哼!” 林婉棠接过草药,专注地研究着。 薛景睿突然想起今日林婉棠在他身下讨饶时的娇媚模样,心口荡起一阵柔情。他忙压下,移开目光,不敢再看林婉棠的柔美模样。 泰来跑了过来,笑呵呵地说:“主子,您怎么不等小的,自己回府了?” 薛景睿冷哼一声:“去领三十板子再来说话。” 泰来挠挠头:“主子,为什……好,小的这就去领板子。” 泰来缩着脖子,去找瑾兰院的管事领板子了。 回到瑾兰院不一会儿,梁太医就被请来了,他认定那草药就是五裂黄连。 梁太医将五裂黄连炮制入药,亲自煎熬好,拿去给老夫人饮用。 很快,老夫人就好了起来,再也没有吆喝呕吐腹痛了。 按着前世的记忆,林婉棠知道,老夫人还能再活上五年。老夫人对林婉棠亲厚,林婉棠自然希望此事不会影响到老夫人的寿数。 因此,林婉棠在老夫人面前侍奉得很殷勤周到。 这三天,薛承宗与杨氏则上蹿下跳,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处处碰壁。 首先,薛承宗想将郑玉莲降为妾室,谁知道郑家不知怎么得了消息,郑玉莲的父亲郑峰茂刚好在京中办事,上门闹了一场。 郑峰茂提醒薛承宗,按照大梁律,以妻为妾者,杖一百。郑峰茂让薛承宗好好掂量掂量,薛景和的身板能不能承受得住一百杖。x33 薛承宗认真掂量了,一百杖下来,以薛景和那文弱的模样,他得一命归西。 此路不通。 郑峰茂知道女儿被禁足了,他找来瑾兰院,想质问林婉棠为何不帮着自己表姐,薛景睿直接没让郑峰茂见到林婉棠。 薛景睿亲自“招待”了郑峰茂。 郑峰茂原本一肚子质问的话,在见到薛景睿以后,就变成了一句:“下官特来探望薛将军,不知薛将军的身子可好些了?” 林婉棠在屏风后面听着,直想笑。薛景睿的气场太强了,寻常人在他面前还真没胆量造次。 送走郑峰茂,薛景睿绕到屏风后面,问林婉棠:“打算如何谢我?” 林婉棠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不谢!即便你不出手,就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郑姑父也别想讨到任何便宜。” 薛景睿摇头:“你还得费口舌。我都是以德服人。” 林婉棠瘪了瘪嘴:“对,您说的都对,您是以德服人。” 那厢,薛承宗又与杨氏一同去了南宫大人的府上。 太常寺博士南宫繁虽是七品官,可到底也是正经的朝廷命官。 南宫繁严肃地说:“我南宫家的姑娘绝不当妾。若侯府执意让南宫曼做妾,我宁可掐死她。但是,她愿不愿意就死,死之前会做出什么事,我就不得而知了。” 薛承宗一听,这意思是说,他们若执意让南宫曼当妾,南宫曼一定会拼个鱼死网破。 薛承宗和杨氏铩羽而归,两人在萱草院坐着,相对无言。 转眼,三日时间就到了。 薛景和从祠堂出来,饿得前胸贴着后背,走路都走不动了。 杨氏站在祠堂门口,刚想抱着薛景和哭声“我的儿”,薛景睿就来了。 薛景睿背着手,问:“你想好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薛景和只觉得委屈,却不敢不答,他眼里含着泪说:“我在知道南宫曼假装丫鬟去林府的时候,就应该阻止。” 薛景睿问:“还有呢?” 薛景和想了想,说:“不该想着探兄长的隐私。” “还有吗?” 薛景和瘪嘴:“不该纵着郑玉莲使唤李壮支开泰来。” “还有吗?” 薛景和绞尽脑汁,吃东西的迫切愿望使他的脑子灵光一现:“不能修身齐家。” 薛景睿点了点头:“我等着看你有没有长进。” 说完,薛景睿拄着拐杖扬长而去。 泰来捂着屁股,屁颠屁颠在后面跟着:“主子,小的守了二少爷三天,柳姨娘来送过一次饭,被小的挡下了。除此之外,连只蚊子都没有飞进来过。” 薛景睿回头说:“好,以后当差都警醒些,不然,你家主子被人卖了你还不知道呢!” 林婉棠远远看见了,叹了口气,薛景睿这个大呆瓜,这个时候还念着兄弟情义,指望薛景和迷途知返呢。 他不知道,薛景和已经从头顶坏到脚底板,烂透了! 薛景和去了萱草院,边吃东西边说:“父亲,母亲,我想到主意了。” 薛承宗没好气地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薛景和喊道:“父亲,人家正吃饭呢!” 薛承宗瞪了薛景和一眼,薛景和才说:“两头大,平妻!” 薛承宗与杨氏对视了一眼。 第38章 你是谁的夫 薛景和将手里的包子放下,说:“郑玉莲有把柄在我们手里,南宫曼也有把柄在我们手里,他们两家不同意也得同意。实在不行,将她们两个都往官府一送拉倒,我宁愿守着春娘跟汝成过日子。” 薛承宗骂道:“放你娘的屁!” 此时,小厮过来禀告,南宫繁在门口叫骂。 薛承宗站起身,甩了甩袖子,说:“就平妻两头大,他们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薛承宗到了外院,郑峰茂与南宫繁都在。 三个老头坐在茶室,吐沫星子满天飞地打了半天嘴仗,最后大家终于达成了一致——平妻两头大。 薛承宗托了媒人,大定小定等礼节能省就省,最后定下婚期在一个月以后。 晌午,宁府递了帖子进来。林婉棠忙让人将林婉梅夫妇二人请了进来。 宁飞扬在市舶司任职,整日在外面奔波,有着小麦色的皮肤,人长得端正,身材修长,看起来很精神。 林婉梅穿着藕荷色的衣裙,粉色的褙子,头上戴着红宝石的发簪,娇羞地站在宁飞扬身边。 林婉梅上前亲热地拉着林婉棠的手,唤了一声长姐。 林婉棠上下打量着林婉梅,打趣道:“一看你的气色,就知道你过得不错。” 宁飞扬在一旁红了脸,颇有几分憨厚的样子,说:“姐夫,长姐,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去泉州,我们特意过来跟你们道别。” 薛景睿问:“怎么这么急就要回去?” 宁飞扬说:“路上要花费不少时间。如今皇上重视海外贸易,市舶司事务繁杂,我不好告假太长时间。” 林婉棠瞅着宁飞扬像是个踏实肯干的人,心里替林婉梅高兴,她将林婉梅拉到内间说话。 没了外人,林婉梅拉着林婉棠的手,含泪说:“多谢长姐,那日若不是长姐救我,我这辈子就完了。别说五皇子如今被罚去守陵,就是他风光的时候,他后宅那么多女人,也不是个好归宿。”x33 林婉棠诚恳地说:“二婶不是你的生母,为人又不慈,二叔糊涂,也不是慈父。你如今嫁了人,离了京城也好。” 林婉梅点了点头。 林婉棠又说:“过好你的日子,真有事也不必忍气吞声,只管写信告诉长姐。你大伯父和伯母掌着家,总会尽力为你撑腰。” 林婉梅说:“嗯,我晓得。长姐放心,宁家人待我很好。婆母也不让我立规矩,她说,宁家没有磋磨儿媳的传统,只盼着我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 林婉棠微笑看着林婉梅,这一世,她终于帮二妹妹走了一条不同的路。 林婉梅擦了擦眼泪:“长姐,我不舍得你,这一去,咱们姐妹见面的时候就少了。” 林婉棠也不舍得林婉梅,难免也掉了眼泪。 林婉梅反过来安慰林婉棠:“没事儿,长姐,我会经常给你写信,告诉你泉州那边的事。对了,飞扬说,那边有许多新奇的货品,到时候,若得了好的,我托人给长姐捎一些。” 林婉棠点头:“嗯,好的。泉州靠海,有不少海鲜,二妹妹有口福了。” 说到吃,姐妹二人有说不完的话,气氛轻松愉快起来。 清芬院里,薛景和心情终于好了些。他不愿见郑玉莲,夜间便去了柳春娘的房里。 柳春娘亲自来开门,见是薛景和,她伸手一推,便啪嗒将门重新关上了。 薛景和差点被推了个趔趄,他站好,跑到窗子处,朝里头喊:“春娘,春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让为夫进去?” 春娘啐道:“呸,你是谁的夫?反正不是我的。你爱当谁的夫当谁的夫去。” 薛景和拍了拍窗子:“乖,大美人,别生气了,我这不也是不得已吗?快让我进去,别吵醒汝成。”x33 春娘冷哼道:“汝成在他祖母那里睡呢,你若为了见汝成,实在不必来我这里。” 薛景和耐着性子哄道:“心肝宝贝小祖宗,我是想你了。快点,让为夫好好疼疼你。” 啪嗒!哐啷! 一个花瓶从主屋里扔了出来。 “什么男盗女娼的玩意儿?!你们要睡就睡,别再这里发浪!当清芬院是青楼妓馆呢?!”郑玉莲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柳春娘开了门,笑着揽住薛景和的脖子,大声说:“夫君,那您今夜可得好好疼春娘。有男人陪着睡觉就是好。不像有的人,孤枕难眠,长夜寂寞,见不得人家鸳鸯成双。” 郑玉莲骂道:“你也配称夫君?!你是个什么东西!” 柳春娘将薛景和拽到屋里,骑在薛景和身上,大声说:“今夜卖力些,让主屋的那个妒妇好好听听学学。” 不一会儿,娇喊之声就响了起来,郑玉莲在主屋里将两人的淫词浪语听得清清楚楚。 郑玉莲气不过,从主屋出来,哐哐哐地拍柳春娘的窗子。 柳春娘叫喊得更欢快了些,她骑在薛景和身上起伏的影子映在窗上,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郑玉莲抱着肚子,回到主屋,扑在床上痛哭起来。 或许,她当时应该听外祖母的话。若是不嫁给薛景和,是不是就不会受这般的欺辱?x33 可惜人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过一段时间,还会有一个女人挤进来跟她抢夫君。 郑玉莲哭得更伤心了。 过了几天,林婉棠提着食盒去书房寻薛景睿,见薛景睿正在写奏折。 见林婉棠进来,薛景睿赶紧把奏折收了起来。 林婉棠笑着说:“大将军,我亲手给您炖的鸡汤,您要不要赏脸喝上一碗?” 薛景睿似乎心情很好,他站起身,在一旁的木盆里净过手,打开食盒,使劲嗅了一下,难得地夸奖道:“真香。” 林婉棠坐在一旁,拿起一本书看,薛景睿却从食盒中另拿出一个小碗,将鸡汤一分为二。 “你也饮一些。你太瘦了。” 薛景睿说着,突然想起,林婉棠虽瘦,但胸前却峰峦高耸,肉感十足,他的目光不由得瞥了过去。 林婉棠抬头,见薛景睿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胸前,不由得羞红了脸,娇嗔地用书拍了拍桌子提醒他。 薛景睿回过神,耳朵变红了,心中暗恼,自己这些日子怎么变得有些猥琐了? 第39章 天降祥瑞 薛景睿强行止住所有的心猿意马,唤道:“快来喝,一会儿凉了。” 林婉棠净了手,来到薛景睿对面坐下。 薛景睿的薄唇微微勾起:“一会儿随我进宫。” 林婉棠睁大眼睛,看向薛景睿。 薛景睿看过来,与林婉棠四目相对,薛景睿心神一荡,又低下了头,说道:“淑妃有孕了。” 林婉棠突然想起,前世,大约也是这个时候,淑妃有了身孕。 淑妃如今膝下只有一位公主,公主已经五岁。x33 若是淑妃能再得一位皇子,必然会更得皇上宠爱。 林婉棠的眼帘低垂,掩饰内心的波动。她记得,前世,淑妃的这一胎没有保住。据说的确是个男胎,十分可惜。 而且,淑妃小产后,皇上似乎责怪淑妃没有护好龙胎,很是冷落了淑妃一阵子。 淑妃待林婉棠亲厚,日常总是赏赐不断,林婉棠想,若是能帮淑妃保住这一胎就好了。 半个时辰后,薛景睿与林婉棠出现在了昭仁宫。 人逢喜事精神爽,淑妃脸色红润,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小两口,打趣说:“当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看着就极为养眼。” 林婉棠假装娇羞,微微低下了头。淑妃越看越欢喜,令他们二人都在一旁坐下。 薛景睿问:“娘娘身子可还好?” 淑妃笑道:“好。自打弟弟你从北疆回来,我的那些失眠、胃疼的毛病全没有了。”没有外人在,淑妃在自己弟弟、弟妹面前不愿自称本宫。 薛景睿难得露出笑模样:“如此就好。” 淑妃笑着说:“你们来得正巧,一会儿陪我一起去看看热闹。” 薛景睿用探询的目光看过去,淑妃喝了口茶,说:“五皇子不是在守皇陵吗?他夜间巡视皇陵,见了一只白鹿在皇陵盘桓。颜色纯白的鹿极难一见,五皇子就将白鹿当做祥瑞送进宫来了。” 林婉棠心里一沉,五皇子!被褫夺了封号的裕王!这是打算卷土重来了! 什么祥瑞,不过穿凿附会,讨皇上欢心罢了! 淑妃站起身:“走,我们去上林苑赏白鹿去吧。” 林婉棠跟在后面,朝上林苑走去。 远远的,林婉棠就听到了五皇子的声音:“古书上记载,鹿活千年才能变成通体纯白的模样,这祥瑞预示着父皇定能寿与天齐!” 皇上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一旁有人趁机吹捧:“五皇子当真仁孝!” 五皇子躬着身子说:“儿子唯恐他人办不好这差事,特意亲自护送白鹿进京。白鹿盘桓在皇陵不肯离开,一定是祖宗赞赏父皇治国有方,天下清平!” 皇上心里美滋滋的,捋着胡须说:“这白鹿确实好看。” 嘉嫔在一旁说:“那是自然,皇上勤政,如今海清河晏,四海升平,才能天降祥瑞,真是可喜可贺啊!” 嘉嫔是五皇子的生母,原为嘉贵妃,因受到五皇子牵连,如今被降为了嘉嫔。 五皇子拿起一簇青草,上前去喂白鹿,边喂边说:“白露瑞兽,我要接着去守皇陵,再见你就该到过年的时候了,你可要长长久久地替我陪在父皇身边。” 皇上听了,心里一时不忍,便说:“你留在京城吧。” 五皇子显得诚惶诚恐,来到皇上面前,跪伏在地,含泪说:“父皇仁慈!可是,儿子自知犯下大错,唯有为列祖列宗守陵才能减轻一些心中的愧疚。儿臣求父皇收回成命,允许儿臣继续守皇陵!” 皇上望着面前这个自己宠爱了多时的皇子,深深觉得这个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他思量片刻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愿意继续守皇陵也好,只要你以后老实本分,循规蹈矩,你就还是父皇的好儿子!” 五皇子叩首谢恩:“父皇教诲,儿臣片刻不敢忘,多谢父皇!” 皇上看向嘉嫔,说:“趁这个日子喜庆,朕就复了嘉嫔的贵妃之位吧。” 嘉嫔受宠若惊,娉娉婷婷地上前行礼:“臣妾多谢皇上隆恩。”x33 皇上开怀大笑了起来,牵着嘉嫔的手,说:“陪朕一起喂喂白鹿可好?” 嘉嫔含泪娇羞点头。 一旁的皇后眼观鼻,鼻观心,浑然当自己不存在。 皇上一向漠视皇后,使得后宫诸人都不拿皇后当回事。 皇后虽生有嫡子,嫡子早年被封为太子,可是,这些年皇后不受宠,娘家在皇上的刻意打压下没有出众的人,堂堂中宫,在宫里倒处处被嘉贵妃压一头。 太子因此势单力孤,风头竟然还比不上出事前的裕王。 林婉棠叹口气,目光转向五皇子,五皇子脸上闪过得意的神色。 五皇子此举以退为进,看似没能起复,实际上得了圣心,重新封王指日可待。 五皇子的目光从林婉棠身上扫过,他还记得那日林婉棠拿着门闩打他的场景。 就是不知道林婉棠到底有没有认出来他。 五皇子暗暗想,但愿这个林家姑娘识趣一些,否则,自己只能想办法除去她了。 皇上喂了白鹿出来,看见淑妃,笑道:“你刚有孕,白鹿祥瑞就来了,可见你腹中的孩儿是个有福气的。” 林婉棠的眉头皱了起来。 淑妃行礼,温婉地笑着说:“皇上,如今是清平盛世,臣妾的这个孩儿,有慈爱的父皇教导,又有诸多成年兄长庇护,想来应该能安闲富贵地度过一生。” 嘉贵妃目光中的敌意消逝了几分。是啊,即便淑妃生出皇子又怎样?上面有好几个长成了的皇子,皇上只要不糊涂,就不会立一个奶娃娃为嗣。 只是,淑妃若生了皇子,位分肯定要动一动,到时候真就和她平起平坐了。 嘉贵妃不悦地瞥了淑妃一眼。 皇上看向薛景睿:“你身子可好些了?” 薛景睿行礼,回禀道:“臣好多了,只是这腿十有八九要废了。”x33 皇上拍了拍薛景睿的肩膀:“别着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且好好养着。” 五皇子笑着说:“薛将军实在英武,竟悄无声息地砍了可汗老儿的脑袋。如今匈奴部落乱斗,年之内,他们应该不会挑起战事。” 薛景睿说了几句谦逊客气的场面话。 五皇子似笑非笑地看向林婉棠:“这是薛将军的夫人吧?” 第40章 你胆子还挺大 林婉棠按下心中的恨意,表现得恭敬柔和:“臣妇林氏见过五皇子殿下。上次在长公主府,殿下仗义执言,臣妇还不曾谢过殿下。” 五皇子假意想了片刻,才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说赏花宴上训斥方文光之事?诶,孤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 五皇子放下心来,看来那日在林府,慌乱之中,林婉棠当真没有认出来他。 若林婉棠认出来了,一个深闺女子,不可能不恨不惧,一点形迹都不露出来。 太子过来与薛景睿说话,林婉棠则到了皇后身边,向皇后行礼。 皇后笑道:“本宫那里新得了些上好的岳山云雾茶,一会儿本宫遣人给你拿上一些。” 近来不少人送林婉棠好茶,看来薛景睿夫妇在侯府喝杂茶之事已经流传甚广了。 林婉棠行礼谢恩。 此处距离其他人较远,林婉棠望着白鹿,带着几分天真的神情说:“世上不会只有一只白鹿吧?” 皇后眸光闪动,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笑着说:“皇上文韬武略,打动上苍,上天既然降下祥瑞,应该就不止这一件。臣妇想着,若有更多祥瑞现世,皇上一定会更加高兴。” 皇后想了片刻,眉眼舒展地笑了:“祥瑞必然不止这一件。” 聪明人说话,不需要说太露骨,点到为止,彼此心知肚明即可。 皇后看向林婉棠:“看护好后宫嫔妃,多为皇家开枝散叶,是本宫的分内之事。本宫盼着淑妃平平安安生下皇嗣。” 林婉棠恭敬地笑着行礼:“皇后娘娘仁德贤淑,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离开上林苑,薛景睿被皇上叫去叙话,林婉棠回到昭仁宫。她想着前世的情形,心中不安,决定提醒淑妃。 林婉棠道:“淑妃娘娘,虽说您方才言语中表示了自己没有争荣夸耀的心,可是,难免有人还会忌惮您这一胎。娘娘要谨慎些,尤其是在吃的用的东西上。” 淑妃点头,叹了口气:“这些勾心斗角,本宫实在厌倦了。可是,只要活在这宫里,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林婉棠正色说:“天渐渐要热起来了,娘娘怀着龙嗣,千万不要贪凉,茶饮中不要加冰块,就连住处也少用冰盆为妙。” 淑妃总觉得林婉棠似乎话中有话,便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林婉棠。 林婉棠不能明言前世的事,想了想,说:“臣妇有一个闺中好友,她怀孕时贪凉,爱吃冰饮子,用了许多冰盆。孕妇怕热,这本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然而,后来,好友滑胎了,大夫说是因为她体质过于寒凉。” “好友疑心是遭到了妾室暗害才会滑胎,可是苦于没有证据。婆家埋怨好友贪凉,没能保住男胎,冷落责怪好友,好友小月子都没能坐好,还哭坏了眼睛。”x33 这其实是前世发生在淑妃身上的事。 淑妃愠怒:“那婆家实在不是东西!你好友小产,他们不说安慰照顾,反而找理由责怪。胎儿流产,最难过的难道不是母亲吗?!” 林婉棠点头:“我们都为好友抱不平,她娘家更是心疼女儿。可是,好友是高嫁,娘家想为女儿撑腰却无能为力。” 前世,淑妃小产之后,皇上责怪淑妃没能护好龙嗣,将她将降为淑嫔。后来,薛景睿带兵出征,又立了军功,皇上才复了淑妃的位分。 淑妃怔怔地想,这一胎与祥瑞一起到来,是好事更是坏事。倘若她没能保住这一胎,皇上必定格外失望,到时候,皇上怪罪起来,她的处境估计也和弟妹的好友一样。 想到这里,淑妃说:“本宫晓得了,多谢弟妹提醒。你在宫里用午膳吧。” 林婉棠陪着淑妃用过午膳之后,薛景睿来接林婉棠,二人一同离宫。 马车上,薛景睿突然说:“五皇子似乎在试探你。” 林婉棠不好告诉他前世的事,就说了五皇子在林家企图猥亵玷污二姑娘林婉梅的事。 薛景睿的薄唇勾起,瞥了林婉棠一眼:“你胆子还挺大。” 林婉棠睁大眼睛问:“我没有露出来什么破绽吧?” 薛景睿摇了摇头:“没有,挺好。” 林婉棠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心口。 过了几日,宫里传来消息,十皇子在浦江游玩时,在岸边发现了一只白龟。 白龟被视为是神灵的化身,龟本就长寿,白龟更是难得的祥瑞。 皇上龙心大悦,命人将白龟养在他处理政务的文心殿,得闲就逗弄白龟。 官员们纷纷上贺表,用了各种华丽的词藻歌颂皇上的功德,赞美白龟祥瑞多么难得。 文人士子纷纷作赋写诗。 白鹿似乎已经被众人遗忘了。 又过了十来日,太子外出办差时,偶见了一只长颈麒麟。 这麒麟的脖子将近一丈长。 皇上到上林苑观赏长颈麒麟的时候,长颈麒麟原本正在够树上的叶子,见了皇上之后,它竟突然跪了下来。 众人纷纷称奇。 长颈麒麟又成了皇上的新宠。 又过了几日,辽东都司指挥使进献了一只白狍,云南大理府进献了一只白孔雀…… 五皇子听说消息,将杯盘碟子摔了一地! 他用祥瑞讨好皇帝,没想到一个个有样学样,都向皇上献起了祥瑞。 物以稀为贵,如今一大堆祥瑞摆在皇上跟前,哪里还能显得出他的白鹿?! 皇上似乎忘了他这个儿子一般! 五皇子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 薛景和将南宫曼娶进了府。 下人们在称呼上难为了半天,最终默契地唤南宫曼为南宫二少奶奶,唤郑玉莲为郑二少奶奶。 拗口,但是没有办法。 为了避免郑玉莲哭闹谩骂,薛景和让人将郑玉莲看得结结实实的,屋子都不让她出。薛景和将南宫曼娶到了清芬院的东跨院。 南宫曼一进门,杨氏就将掌家之权交给了南宫曼。 南宫曼心中得意,虽说是平妻,可郑玉莲的衣食住行都得从她手里头讨要,只能比她低一头。x33 这一天,负责看管郑玉莲的方婆子慌慌张张地到杨氏那里,回禀说郑玉莲见红了,怕是要流产。 第41章 一笔糊涂账 杨氏顾不得头疼难受,急忙来到了清芬院。 南宫曼站在廊下,向杨氏行礼:“母亲别着急,儿媳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杨氏皱眉:“大夫来得慢,你要不先帮郑氏看看?能保胎的话,就尽力保胎。” 南宫曼却说:“母亲,如今儿媳身份不同了,我若沾手,要是郑氏的胎儿出点什么差池,儿媳说不清楚。” 杨氏:“……” 郑玉莲在屋里直喊肚子疼,杨氏急得直跺脚,问方婆子:“郑氏怎么会突然这样?” 方婆子回道:“郑二奶奶喝了保胎药以后就喊肚子疼,没过多久就发现见红了。”x33 杨氏皱眉:“保胎药的药渣可还在?” 方婆子说:“老奴知道事情要紧,留着药渣呢!” 过了一会儿,大夫来了,给郑玉莲把过脉,摇头说:“不行了,出血太多,胎儿保不住了。” 郑玉莲又疼又伤心,嚎得更厉害了。 方婆子将药渣拿给大夫看,大夫仔细观察药渣,又取出些什么闻了闻,变了脸色:“这保胎药里头怎么会有红花?!” 众人闻言都大惊失色! 大夫说:“这是保胎药,我开的方子里头绝对没有红花,肯定有人动了手脚!” 杨氏心疼没能出世的大孙子,厉声问:“是谁负责煎药?!” 小丫鬟紫苏哆哆嗦嗦地站了出来,说:“奴婢负责煎药。可这药都是盛牛取回来交给奴婢的,奴婢连清芬院都没有出过,又能从哪里弄来红花呢?” 杨氏感觉头疼欲裂,让人搬了把椅子,她在廊下坐好,说:“让人去唤盛牛!他在哪家药铺抓的药,让人去将药铺的伙计请来。” 过了片刻,盛牛与药铺的伙计都来了。 杨氏问:“盛牛,你是不是照着方子抓的药?” 盛牛点头:“是啊。” 杨氏又问药铺伙计,药铺伙计拍着胸脯保证,只按着保胎药的方子抓了药。 杨氏按了按太阳穴,心说,这可真是一笔糊涂账。 药铺伙计抬头,突然看到了南宫曼身边的丫鬟紫苑,睁大眼睛喊道:“这位姑娘到我们药铺买过红花!” 众人惊讶地看向南宫曼。 南宫曼本就担心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此时见药铺伙计指认她身边的丫鬟,她恼怒地说:“红花是常用的药材,我娘家祖母腿疼,我让丫鬟去买红花,是为了给娘家祖母配药。你们若不信,可以去我娘家询问。” 郑玉莲隔着窗子骂道:“怎么可能这么巧?南宫曼,你身为医者,却伤了胎儿的性命,必然不得好死!” 南宫曼回骂道:“你闭嘴!夫君厌弃你,你生了孩子又能怎样?我才懒得动你肚子里的那块烂肉!” 郑玉莲又疼又气,隔着窗子咒骂不停。 南宫曼气呼呼地问药铺伙计:“我且问你,我的丫鬟是单单买了这一次红花,还是经常在你们铺子里买红花?” 药铺伙计想了想,如实说:“以往也来买过。” 南宫曼看向杨氏:“母亲,儿媳以往也买红花入药,并不是为堕胎而买。” 杨氏的脑子已经是浆糊一团。 柳春娘突然说:“除了南宫二奶奶,还有谁得到红花最方便呢?” 杨氏心里一惊,是啊,南宫曼得到红花最方便,且如今她管着家,动用人手往保胎药里头添红花也最方便。 杨氏按着心口,薛景和的这些女人怎么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这时,薛景和听说消息,从酒场赶了回来,问清楚情况,他挥手就给了南宫曼一记耳光。 南宫曼被打懵了。 薛景和指着南宫曼的鼻子骂道:“除了你,还有谁会动郑玉莲的胎儿?!成亲以来,我夜夜宿在你的房里,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南宫曼捂着脸颊,恨恨地看着薛景和:“我说过,不是我。” 薛景和又一记耳光扇了过来:“还敢顶嘴!不是你还能是谁?!” 南宫曼哭着喊道:“我怎么知道?!也许是柳春娘!也许是下人痛恨郑玉莲!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我!” 薛景和又要打南宫曼,杨氏怒喊了一声:“好了,别闹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 杨氏看向大夫:“麻烦大夫给郑氏开方子调养身体吧。”x33 大夫犹豫了一下,说:“好让侯夫人知晓,郑二奶奶出血过多,伤了根基,只怕以后不易有孕了。” 杨氏脸色苍白。 薛景和满屋子莺莺燕燕,一个愚蠢歹毒不能生育了,一个歹毒,害了她孙子的命,还有一个是娼妓出身。 竟没有一个体面人! 杨氏虚弱地站起来,说:“好,我晓得了。大夫你尽力就好。” 杨氏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回头目光狠厉地说:“南宫曼,如今,你的嫌隙最大,且就算不是你,你是管家之人,郑玉莲出了事,你都逃不脱干系。去祠堂跪着吧。” 南宫曼不服气,薛景和又摆出架势想要打她,她不敢顶嘴,颓丧地捂着脸哭了起来。 柳春娘上前,对薛景和说:“二少爷,您别太难过。郑二奶奶年轻底子好,也许养养还能好。” 薛景和转身牵住了柳春娘的手,含情脉脉地说:“还是你体贴懂事。” 柳春娘温柔似水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丝得意。 这是她与薛景和共同的秘密。薛景和对郑玉莲厌恶至极,并不稀罕她肚子里头的这一胎。 郑玉莲失了孩子,又不能生育了,薛汝成就可以记在郑玉莲名下了,薛汝成可就成了嫡长子。 想到这里,柳春娘说:“二少爷,妾进去安慰安慰郑二奶奶吧。” 薛汝成点头:“好。” 南宫曼看着此情此情,心想,这件事,谁从中受益? 只有柳春娘! 难道……是柳春娘做下的?! 南宫曼的眼中充满了仇恨! 有人在御前参了薛承宗一本,指责薛承宗管家无方,镇平侯府的二少爷不过是秀才功名,居然娶了两妻一妾。 平妻之事,一般都是商户所为,侯府二少爷娶平妻,实在有辱斯文。 皇上将薛承宗唤去,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顿。 学谕登门,要革去薛景和的秀才功名,并且不许他再参加科举。 这可把薛景和急坏了! 第42章 是个好去处 薛承宗求爷爷告奶奶,花了许多银子,请托了许多人情,才将这件事压下来。 学谕最后说,若薛景和再闹出什么丑事,谁都护不住薛景和了。 薛承宗连连点头,堂堂侯爷,为了儿子,居然在学谕跟前点头哈腰地装孙子。 薛景睿全程袖手旁观,依着他的意思,应该让薛景和吃些苦头,好好吸取教训。 奈何薛承宗舍不得。 这一日,薛景睿派了泰来与福海,去将薛景和堵上嘴,绑了起来。 薛承宗和杨氏匆匆忙忙赶了来。 薛承宗着急地问:“大郎,你这是要做什么?” 薛景睿坐在一旁,冷冷地说:“帮二弟收收心。” 杨氏哭丧着脸,问:“大郎,你这是要将二郎绑去什么地方?” 薛景睿站起身,淡淡地说:“是个好去处。” 杨氏:“……” 薛承宗还想说什么,薛景睿目光冷冷地看过来:“你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了二弟的科举资格。可是,你看看,二弟有心读书吗?!” 薛承宗瞅了瞅一旁的南宫曼、郑玉莲和柳春娘,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薛景睿对泰来说:“去,将他抬到马车上。” 薛承宗与杨氏不放心,跟着上了马车,很快,他们来到了城西的文安湖。 文安湖的中央有一个极小的岛,小岛四面环水,没有桥与岸上相通。 岛上有一个很小的宅子,宅子里有两间瓦房。 薛景睿让人将薛景和扔到船上,带着他上了小岛。 岛上只有一个聋哑的老仆,老仆替薛景和解去绳子,将薛景和口中的布团扯了出来。 薛景睿背着手,对薛景和说:“这些日子,你就在岛上读书,张伯会为你做饭洗衣。” 泰来将薛景和要用的书和笔墨纸砚全都放进了瓦房里。 然后,薛景睿转身就走,任凭薛景和在背后呼喊求饶,都没有回头搭理他一句。 薛承宗也觉得,这里的确是个静心读书的好地方,杨氏却有些不舍,含着泪一步三回头。x33 薛承宗心情烦躁,骂道:“慈母多败儿!景睿五岁习武,鸡鸣即起,勤加练习,无论是寒冬腊月还是炎热酷暑,从不曾间断,才有今日之成就。你就惯着景和吧,以后有苦头等着你!” 杨氏讪讪的,终于狠心不再回头了。 薛景睿回到瑾兰院,林婉棠为他端上糕点,嗔怪道:“大将军,您一片好心为了二弟的前程,岂知二弟娇纵惯了,猛地被约束,心中岂不恨你?还有你那继母,背后难免怨你。” 薛景睿捏起糕点,尝了一口,说:“二弟闯出祸来,我即便不管,也是亲兄弟,怎么能独善其身?” 林婉棠想了想,这话也有道理,除非分府出去单住。 可是分家也需要一个契机。 薛景睿接着说:“多读些圣贤书,他即便考不中进士,也能得些教化。” 林婉棠心中暗哂,对旁人来说,也许可行。但是,薛景和本性自私阴毒,圣贤书也救不了他。 林婉棠突然想起,薛景和考青葵书院的日子快要到了。 薛景和必然考不中。 到时候,杨氏肯定要责怪林家不肯尽心,说不定还要连路老先生一起怨恨上。 看来,有一件事该提上日程了。 一个月后,京城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诗会要举办了。 前两年的诗会上,薛景和都大出风头,光采耀人,他风流才子的名声就是从诗会后传出来的。 不少人为薛景和可惜,可惜科举不考诗词。否则,以薛景和之才,应该能高中状元。 不得不说,薛景和的确貌比潘安,他穿着长袍,站在台上,颇有几分谪仙之感。 这样的人若再能妙笔生花,缀玉联珠,写出锦绣诗篇,必然令人观之则心生愉悦和爱慕。 前世,林婉棠便是在诗会上对薛景和一见钟情。 而在许许多多喝彩着的情窦初开的少女中,薛景和一眼就看中了林婉棠。 诗会后,薛景和借机与林婉棠搭讪,没多久,镇平侯府就托人到林府提亲了。 今年,薛景和铆足了劲,要在诗会上再风光一把,于是,他托张伯送来书信,在信中求薛景睿放他去参加诗会。 信中言辞恳切,并且,薛景和说,若是他能在诗会上大放异彩,有才名加持,青葵书院的路老先生必然会对他高看一眼,对他考取青葵书院有很大帮助。 加上林婉棠在一旁相劝,薛景睿终于点头答应了。 薛景和作为上一届的魁首,今日要接受十名士子的挑战。 这阵势前所未有,若能获胜,必定声名远扬。 而林婉棠扮作一个清俊公子,坐在诗会入口处的一个雅间里,筹谋着给薛景和一个“惊喜”。 诗会场内,薛景和是人们关注的焦点。有相熟的书生给薛景和打招呼:“景和贤弟,怎么不带两位小嫂子来红袖添香啊?” 薛景和斜睨他一眼:“呸,佳人岂能被你这种粗人看了去?!你懂什么叫真名士自风流吗?!” 众人哄笑。 诗会的人越来越多,薛景和看了看沙漏,皱眉低声问小厮李壮:“娄星辰怎么还没有来?” 李壮诧异地瞥了一眼入口,嘟囔道:“不应该啊。奴才去找找他。” 李壮挤过人群,去酒楼门口接应娄星辰,却不知道娄星辰就在入口处的雅间内。 林婉棠望着对面的少年,他的多半边脸上覆着面具,据说是因为烧伤之后留下的疤痕太过丑陋。而他露出来的小半边脸极美,只是,他的眼睛显得十分阴郁。x33 娄星辰冷冷地问:“我不认识你,你怎知道我的名字?” 林婉棠笑道:“我就是知道。我还知道你写得一手好诗,足以传世。” 娄星辰的眼睛眯了眯,面上满是警惕:“你到底都知道什么?!” 林婉棠拿出棋盘,摆着棋子,气定神闲地说:“我知道你极有才学,通经史,善文墨,却遭奸人所害,毁了容颜,无缘会试。可惜一位状元之才,如今被藏在庄子里,靠给人代笔为生。” 娄星辰的手有些颤抖,他往前倾着身子,注视着林婉棠的眼睛,紧张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43章 我想替你报仇! 林婉棠也注视着娄星辰的眼睛,吐字清晰地说:“我想帮你施展抱负,我想让那些诗篇缀上它真正主人的名字,我想让你陪我下一局棋。” 娄星辰推开棋盘,冷笑一声,站起身:“可惜,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娄星辰拂袖迈步往外走去。 林婉棠“啪”地放下一枚棋子,唤道:“纪辰!” 少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蓦地转过身来。 林婉棠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想帮你报仇,纪辰。” 过了许久,纪辰的眼眸才重新归于平静。 他掀起袍角,依旧坐在林婉棠的对面,捏起一枚棋子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决定信你一次。” 雅间内,双方在方寸之间厮杀,而诗会中间的台子上,薛景和的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 面具书童居然爽约了,居然没有出现! 难道他不想要银子了吗?!他不记得自己的恩情了吗?! 三年前,薛景和去江都游玩,偶然间救下了藏在青楼角落里满身是血的少年,无意中发现他诗学俱佳,便替他养伤,带他进京,让他给自己代笔写诗。 每次大小诗会,薛景和都要带这个书童。书童会在一旁研墨,同时,找机会小声地将想好的诗句告诉薛景和。 为了防止抄袭,参加诗会的人都隔了一段距离,而书童有半边面具遮挡,旁人看不出来他的嘴在动。 从那以后,薛景和才名鹊起。 薛景和不明白,娄星辰一向听话可靠,今日发生了什么?! 一直到诗会开场,薛景和都没有见到娄星辰,他只能硬着头皮,强撑在场上。 主持诗会的是致仕的老太傅于则。 于则走到薛景和身边,惊讶地问:“薛公子还没有想好吗?香可快要燃尽了。” 薛景和擦了擦额头的汗,回道:“就好了,就好了。” 于则心中纳闷,以一东韵做五言咏梅诗并不难,以薛景和之才,何以为难成这样? 于则转念一想,也许是薛景和想写出惊艳文坛的句子,故而苦思冥想吧。 可是,直到香燃尽的时候,薛景和居然都没有写出来! 诗会轰动了。 大家议论纷纷,怎么回事?! 于则难以置信,问薛景和:“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薛景和忙点头:“对,肚子疼得厉害,要不,这次诗会晚生不参加了。” 旁边有人喊道:“薛兄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啊?!这么简单的诗题,限制又少,诗作优劣暂且不论,你写都写不出来可太丢人了。” 薛景和捂着肚子:“实在是身体不适……” 有人喊了一句:“他是不是想尿遁啊?装病是吧?!” “他以前不会都是找人代笔的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 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的人越来越多。 于则将信将疑,小声说:“景和,你不舒服老夫去给你请医抓药,你想去茅厕老夫陪同你去,你可不能走。否则你的名声就毁了,老夫这是爱护你。” 说完,于则喊道:“歇一歇,让他们歇息片刻,一会儿再赛诗。” 薛景和骑虎难下,内心哇凉哇凉的。他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他吃了药丸,又去茅厕折腾了一圈,尽量拖延时间。 可是,直到第二场开始,娄星辰还是没有出现。 薛景和彻底绝望了。 赛的第二首诗题是以十三元作七律,咏牡丹。 薛景和在台上抓耳挠腮,哪里还有往常的淡定从容?! 香燃尽之前,他好歹挤出来一首,忐忑地交给于则,于则拿过来,对着众人诵读了一遍。 场上一片寂静。 过了片刻,叫骂声如雷一般响了起来。 “这是以前诗会的魁首?!我没听错吧?!” “妈呀,他这诗的水平连我都不如!” “大失水准啊!大失水准!” “他要是魁首,那我也可以。我觉得咱俩都比他强。” ……x33 薛景和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更多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也许是马失前蹄。让他再作一首!” “对,于老先生再出一题。” “对啊,我倒真想看看薛景和能作出什么诗。” “我也是,好期待啊!” 于则狐疑地看着薛景和,又出了几道试题,旁的几个书生都能写出上佳的诗,薛景和作出的诗与其他人的水平差了一大截! 诗会人声鼎沸,薛景和看了看场下,到处是嘲笑讽刺谩骂,他知道全完了,今天是下不了台了!他心一横,干脆假装晕倒! 于则过来掐他的人中,掐得薛景和生疼生疼,薛景和都咬牙忍住了,愣是没有睁眼,没有出声。 他巴不得自己死了,实在没脸睁眼! 诗会以闹剧结束,薛家二郎的丑闻将很快传遍京城。 雅间内,娄星辰听着外面的议论声,蹙眉道:“我记得以前薛公子的诗并没有差到这般情形。原想着他即便赢不了,也不至于丢人至此。” 林婉棠垂眸:“他懒怠又虚荣,有你帮他代笔,他就不思上进了。久不作诗,自然退步。” 娄星辰愧疚:“如此说来,倒是我害了他。” 林婉棠摇头:“他挟恩图报,是他自己心术不正。他若肯上进,请你教他学识,如今他肯定进益良多,也该小有成就了。” 娄星辰叹了口气。 林婉棠道:“依着薛公子素来的心性,他必然痛恨你,你不要再见他了。我为你备了一处宅院,各种用品一应俱全,仆妇护院都有,你暂且住着,答应你的事我肯定会做。” 待众人散尽,两个小厮护送娄星辰去备好的宅院,临行前,娄星辰回头问:“你真的知道我的仇人是谁?” 林婉棠用唇语答道:“五。” 娄星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翩翩少年形单影只,似一孤鸿。 其实,他还有一个仇人。 前世,林家落难,林婉棠被毒杀,身为镇平侯府门客的娄星辰打抱不平,要去向皇上陈说冤情,被薛景和活活杖杀! 这一世,林婉棠要改变这个结局! 消息传回镇平侯府,杨氏晕倒了,薛承宗的五脏六腑都被气得移了位。 第44章 全是虚的 薛承宗之所以舍出老脸,到处求人,花了无数钱财,保住薛景和科考的资格,就是因为他以为薛景和有大才。 薛承宗以为,薛景和的诗能写得那么好,只要在四书五经上稍微用些心,必定能金榜题名。 谁料他的才名竟然全都是虚的! 薛承宗将薛景和狠狠打了一顿,审问清楚了,便想着去找娄星辰,用钱财封住娄星辰的口。 可庄子里已经人去院空,娄星辰不知所踪。 薛承宗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恨不得将薛景和掐死。 薛景睿也大为震惊。 林婉棠在一旁劝解:“大将军,您身为兄长,已经尽心了,二弟自己不争气,又能有什么法子?” 薛景睿感叹到:“看来的确惯子如杀子。” 林婉棠赞同地点头:“的确如此。你看啊,侯爷忽略你,冷落你,你自己上进勤奋,如今也有了一番作为,倒是二弟自幼被娇养着,竟是被养废了。” 泰来在一旁接话:“以后主子生了孩子,必定严格要求,大少奶奶聪慧,必然也不会一味惯着小公子。” 薛景睿:“闭嘴!” 林婉棠:“闭嘴!” 两人竟然异口同声。 泰来嘻嘻笑着:“二位主子真是心有灵犀。” 薛景睿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扔向泰来,泰来抱着脑袋溜之大吉了。 过了两日,林婉棠回娘家,特意去见了林宏盛。 问候之后,林婉棠说:“父亲,我偶然间认识一人,他出自诗书传家的纪氏一族,少有才名,因为得罪了权贵被人纵火而毁容,隐姓埋名于京城。求父亲见见他,若他能入您的眼,您能不能助他施展抱负?” 林宏盛想了想问:“纪氏?纪氏的确人才辈出。早年听说他家出了一个神童,小小年纪就中了解元,后来听说那神童死了。” 林婉棠点头:“父亲说的应该就是他。宅子失火那一日,小厮和他换了衣裳,他逃出来了。” 林宏盛面露悲悯:“是个可怜的孩子。父亲见见他就是了。对了,他得罪了谁?” 林婉棠忍住恨意说:“五皇子。五皇子当年去江都,住在纪家,见纪辰生得好看,想猥亵他,他如何肯?纪辰情急之中,打了五皇子一耳光。后来,纪辰就躲出去了,五皇子派人放火,烧了纪辰暂住的宅子。” 林宏盛吓了一跳,忙去关了门窗,说:“五皇子当真荒唐!幸亏他如今失势,你二妹妹又嫁去了泉州,否则,咱们林府怕是也有祸事。” 林婉棠点了点头,说:“女儿知道父亲不愿涉足皇子夺嫡之争,可是,谁当皇上都行,唯独五皇子不行!” 林宏盛点了点头,说:“为父晓得。当初五皇子想纳你二妹妹,其实也为了将林家拉上他的贼船。只是,他不知道,若你二妹妹真进了五皇子内宅,我宁可豁出去不管你二妹妹,也不会替五皇子效力。” 前世,父亲便是如此,五皇子见纳了林婉梅也没能拉拢到林宏盛,便对林婉梅淡了下来。 可是,站在林宏盛的立场上,他只能这样选择,虽然他平素十分疼爱林婉梅这个侄女。 林婉棠庆幸,今生,父亲不用在亲情与家族命运之间左右为难了。 林宏盛答应去见见娄星辰,林婉棠放下心来。 回到侯府,林婉棠得知薛景睿去了萱草院,她就也顺便过去给杨氏请安。 萱草院里,丫鬟婆子们屏气凝神,一个个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泥塑一般。 林婉棠进了正堂,果然见里面坐着的人都阴沉着脸。 林婉棠行礼之后,问:“这是怎么了?” 杨氏病歪歪地靠在椅背上,说:“学谕刚刚来过,取消了二郎参加科举的资格。” 林婉棠假意打抱不平:“这又是为何?”x33 薛承宗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诗会之事。他们认定景和之前是找了人代笔。” 林婉棠诧异地问:“如今科举又不考诗词,二弟纵然诗词功夫退步了,也没理由取消科举资格啊!” 薛承宗羞惭地别过去脸:“他们说景和品行不端,还说科举是为国选士,须得选取德才兼备之人,不能用景和这样的。” 薛景和哭丧着脸,嘟囔道:“我在岛上苦读了那么多天,都白费了。” 众人都生气地朝薛景和看了过来,薛景和看出众人目光中的嫌弃,缩缩脖子,不再说话。 林婉棠也沉了脸,闷闷地坐到一旁。 杨氏嗓子沙哑地说:“将你们唤来,是想着商量商量景和的事。科举是不成了,青葵书院也没必要去考了。如今只能想办法给景和捐一个荫封官了。” 薛景睿理了理袖子,站起身,说:“这些事情父亲做主吧,儿子累了,先告辞了。” 薛承宗忙唤住了薛景睿。 薛景睿回头,冷峻地问:“何事?”x33 薛承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思量了片刻,硬着头皮说:“景睿啊,你在圣上面前说话有分量一些。要不,你去求求皇上,让皇上赏你二弟一个差事?” 薛景睿不假思索地说:“不行。” 杨氏急得站了起来:“大郎,你们毕竟是亲兄弟,你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二弟混吃等死,你就拉他一把吧。” 薛景睿瞥了杨氏一眼,说:“他自己立不起来,谁拉他都没有。” 杨氏被噎住了,坐回椅子上,默默地抹眼泪。 薛承宗哼了一声:“你别找借口,你就是不想管。你要是不管,我明天就进宫去求淑妃。” 薛景睿的脸色更冷了几分,说:“淑妃有孕,父亲若拿这些事去烦扰淑妃,就不要怪儿子不孝顺。” 薛承宗:“……” 薛承宗看向林婉棠:“老大媳妇啊,亲家公执掌着吏部,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空缺……” 薛景睿冷冷说:“不许去烦扰岳父。” 薛承宗:“……” 林婉棠歉疚地笑着:“父亲,若是旁的事,倒还好说。只是,上回,二弟与南宫弟妹在我们府上做出那等事情……儿媳实在没有脸面回去求父亲。” 薛景和的脸一下子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南宫曼幽怨地瞪了林婉棠一眼。 正堂内一片寂静。 第45章 被人看到了不好 林婉棠想起了前世。 前世,与林婉棠定亲以后,薛景和时不时会偷偷送给她一张桃花笺,精致的纸上,写着字字珠玑、浓情蜜意的诗词。 林婉棠每每读了以后,都觉得唇齿留香,遐想连篇,对薛景和的思慕喜爱就会更浓几分。 林婉棠盼啊盼,终于盼来了成亲的日子。 花前月下,闺房之中,红袖添香时,薛景和还会念诗给林婉棠听。因为薛景和的才华,林婉棠忽视容忍了薛景和的不少缺点。 偶尔,林婉棠也会诗兴大发,想要与薛景和即兴吟诗作对,薛景和总会找借口推脱。 一开始,林婉棠没有怀疑,次数多了,她开始觉得不对劲。 仔细观察了些时日,林婉棠终于发现,原来,薛景和送给她的那些妙笔生花的诗句,居然都是出自娄星辰之手! 林婉棠震惊了!她将所有留存的桃花笺全部烧毁,逼着薛景和不再参加诗会,苦口婆心地劝着他不要贪恋虚名,而要踏实上进。 为了薛景和,林婉棠去与娄星辰谈话,劝说娄星辰,让他全心辅导薛景和的学业。 后来,薛景和从书院散学回来,娄星辰就会全程在书房陪读指点。 有才华横溢的娄星辰的全力帮助,薛景和学业进步神速,逐渐在青葵书院崭露头角。 娄星辰名义上是侯府的门客,籍籍无名,实际上却是薛景和的恩师! 娄星辰最后被薛景和下令杖毙的情景,再度出现在林婉棠眼前。x33 娄星辰都是为了她! 林婉棠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薛景和真该死! 突然,薛承宗猛捶桌子的声音将林婉棠从回忆中惊醒。 “好!还是我豁出去老脸去求皇上!只是,我被皇上训斥了好几次,哪里还有什么脸面?若是再求其他人,少不得要用银子。” 杨氏眼巴巴地看着林婉棠:“棠儿啊,府里如今实在捉襟见肘。要不然,你们夫妻拿出些银子来,我们先使着,回头有了银子再还给你们。” 林婉棠如今全算是看明白了,杨氏想使唤她的时候,就唤她棠儿,杨氏用不着她的时候,就叫她林氏。 林婉棠摊手:“庄子、铺子都是公中的,我们两人能有什么银子呢?哦,母亲,您不会是想动用儿媳的嫁妆吧?你们说说,用大儿媳的嫁妆为小儿子捐官,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薛承宗咳嗽了一声:“林氏,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 林婉棠不由得失笑:“若说一家人,二弟自己有两房妻子呢,怎么不用自己妻子的嫁妆,倒谋算着用自己嫂子的嫁妆?” 薛景睿抬头:“我没说用……用你的嫁妆,都是父亲和母亲的主意。” 薛承宗:“……” 杨氏:“……” 这傻孩子,撇清自己就撇清自己吧,怎么还把亲爹亲娘给卖了呢? 杨氏瞪了薛景和一眼,薛景和耷拉着头,没有看见。 薛承宗看向郑玉莲,郑玉莲如今死猪不怕开水烫,满不在乎地说:“我娘家穷,没什么陪嫁。” 薛承宗看向南宫曼,南宫曼摆弄着玉镯,漫不经心地说:“我娘家也穷。” 薛承宗气恼地跺了跺脚:“实在不行就卖两个铺子。” 林婉棠不假思索地说:“我不同意。一次一次用公中的钱为二弟处理烂摊子,府里本来就缺钱,再卖几个铺子,日子还过不过?” 薛承宗拍着大腿说:“这个家我做主!” 薛景睿看了过来:“若父亲执意卖铺子或者田产为二弟捐官,那么,就分家吧。” 薛承宗颤抖着手,指向薛景睿:“你说什么?你爹还活着呢,你就闹着要分家?!” 薛景睿面无表情:“对。另外,母亲当年的嫁妆不少,父亲按着嫁妆单子理出来吧。” 詹氏去世的时候,薛景睿年纪小,淑妃已经进了宫,詹氏的嫁妆都留在了府里,没多久,杨氏就嫁了进来。如今,詹氏的嫁妆都已经不知所踪了。x33 杨氏闻言,劝说道:“哎呀,你们父子俩好好说话,不要伤了和气。好了好了,钱财的事你们不用管了,都散了吧。” 薛景睿站起身,对薛承宗说:“父亲,您把母亲的嫁妆单子找出来给我。不过,您若找不到也没有关系,外祖母家留的有底。” 说完,薛景睿便往外走去。 林婉棠快步跟上。 夏夜,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花香,月色如水,薛景睿拄着拐的身影显得有几分落寞。x33 林婉棠小跑着都跟不上薛景睿,轻轻唤道:“大将军,等等我。” 薛景睿站住,抬头看了看月亮,突然说:“今日是母亲的祭日。可惜,父亲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原来如此。 林婉棠终于来到了薛景睿的身边,安慰他说:“詹氏母亲一定在天上,看到你长成了英武的好男儿,应该也会骄傲吧。” 薛景睿扭头,看向林婉棠巴掌大的小脸,月光下,林婉棠的脸莹白如玉。她的眼睛圆溜溜的,如同盛着一汪湖水,明亮清澈。 薛景睿伸手将林婉棠揽进了怀里。 林婉棠轻轻推着薛景睿:“嗯……不要,被人看到了不好。” 薛景睿弯腰低头,他的额头几乎抵住了林婉棠的额头,温热的鼻息使得林婉棠感觉酥酥麻麻的。 低沉的声音响起:“陪我出去一趟。” 林婉棠惊讶地问:“这么晚了,去哪里?” 薛景睿没有回答,牵着林婉棠的手,去马厩牵了他的马。 薛景睿一只手将林婉棠抱上了马,然后自己也翻身上来,他轻轻夹了夹马肚子,马在安静的夜里奔跑起来。 薛景睿揽着林婉棠纤细如同柳枝一般的腰身,闻着她墨色秀发上淡淡的香味,原本烦闷郁结的心一点点沉静下来。 此时即将宵禁,薛景睿赶在城门关闭之前,纵马出了城,去往浑玉山的方向。 很快,他们到达了山坡上,月光下,一座座坟茔层层错落。 薛景睿贴在林婉棠耳边,问:“怕不怕?” 林婉棠反问:“这里是薛家的祖坟吧?” 第46章 只有一张大床 薛景睿点了点头。 林婉棠道:“那我就不怕了。” 薛景睿笑了一下,翻身下马,然后,他单手就将林婉棠抱了下来。 林婉棠挽着薛景睿的胳膊,跟着他走到一座坟前,两人都有些惊讶。 皎洁的月光之下,詹氏的墓刚刚被人祭扫过,墓碑被擦得干干净净,墓前头摆着新鲜的瓜果。 薛景睿蹲下来,摸了摸未烧尽的金元宝,上头还有余温。 薛景睿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是谁刚刚祭奠过母亲?” 林婉棠说:“这边有脚印!”x33 薛景睿赶紧顺着过去查看,说:“天黑,这人似乎是步行的,应该走不远,我们去追!” 薛景睿牵着林婉棠走得飞快,林婉棠此时才发现,薛景睿的腿伤竟然已经好了。 林婉棠一想便明白了薛景睿的心思,也不点破,只说:“看脚印,祭奠母亲的应该是位女子。” 走了没多远,两人就看见一个妇人正挎着篮子急匆匆往山下走。 薛景睿拉着林婉棠,跑过去挡在了妇人面前。 薛景睿沉声问:“你是谁?半夜三更来薛家祖坟做什么?” 妇人故意侧着脸,不让薛景睿看见她是谁。 薛景睿勾唇笑了笑:“你若不说出自己是谁,我今日就不让你走。” 妇人用帕子挡着脸不说话。 林婉棠上前,拿开妇人的手,让薛景睿凑近些看。 借着月光,薛景睿终于看出了这是谁,他惊讶地倒吸一口凉气,唤道:“采萱!怎么是你?” 采萱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大少爷!奴婢没有想到,大少爷居然还记得奴婢。” 薛景睿有些激动地说:“当然记得,你是母亲身边的人,小时候没少照顾我。母亲去世后,你去了哪里?” 采萱低下了头,想了想才说:“侯爷打发奴婢出去嫁人了。” 薛景睿说:“我那时年纪小,关于母亲的许多事都记得不太清楚了。你能多给我讲讲母亲的事吗?尤其是她生病那些日子的事。” 采萱的目光有些闪躲:“大少爷,奴婢……奴婢就要离开京城了。” 薛景睿愣了愣,说:“你总不至于今夜就要离开京城。” 采萱将头埋得低低的,小声说:“奴婢……奴婢其实也不记得什么了。” 薛景睿的心沉了下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母亲生病那些日子,杨氏总来找母亲,她每次离开,母亲都会偷偷抹泪,到底是为了什么?” 采萱的身子微微颤抖,跪地求饶道:“大少爷,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不是贴身侍奉的大丫鬟,奴婢能知道什么呢?求大少爷放奴婢走吧!”x33 林婉棠蹲下来,轻声问:“是不是有人威胁了你什么?你不用怕,说出来,将军会保证你的安全。” 采萱拼命摇头:“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是念着夫人的好,想着今天是夫人的祭日,所以抽空来祭奠祭奠夫人。” 薛景睿又问:“那你知道母亲的贴身丫鬟桃红和柳绿去了哪里吗?” 采萱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桃红姐姐和柳绿姐姐是夫人的陪嫁,身契应该都在詹家手里,奴婢不知道她们去了哪儿。” 薛景睿沉默了。他问过外祖母,外祖母说,这两个丫鬟的身契都给了母亲,母亲过世以后,外祖母找过这两个丫鬟,可镇平侯府说,她们二人先后病死了。 薛景睿怀疑,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然而,母亲过世时,他只有六七岁,那时的他只顾着伤心,哪里晓得留意这些? 薛景睿背着手,说:“多谢你还记挂着母亲。你回去吧,路上当心些。” 采萱如遇大赦,站起身,朝薛景睿行了个礼,说:“大少爷一定要多保重,奴婢走了。” 薛景睿点了点头。 采萱快步离开后,薛景睿打了个响指,泰来就从黑暗中冒了出来。 薛景睿吩咐道:“悄悄跟着采萱,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 泰来应了一声,就飞快离开了。 薛景睿问林婉棠:“你可看出了什么?” 林婉棠想了想,说:“她的衣裳很破旧,面容看起来也有些沧桑憔悴,看起来过得不太好。她这个时候回家,家应该离这里不远,而且是在城外。她似乎有些愧疚,还有些害怕。” 薛景睿挑眉:“愧疚?你觉得她为什么愧疚?” 林婉棠凝神思索着说:“那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因为她做过对不起母亲的事,为了求心安而来祭奠。也可能是因为,她知道什么而不敢告诉你,所以愧疚。” 薛景睿蹙眉沉思。 林婉棠问:“大将军,你追问母亲生病期间的事,是因为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薛景睿说:“杨氏与母亲是闺中好友,杨氏嫁人不久就守寡了,母亲怜惜她孤独,就经常让她来府里说话。后来,母亲生病,不到半年就过世了。之后不过三个月,父亲就续娶了杨氏。” 林婉棠看向薛景睿:“你是怀疑……” 薛景睿点头:“也只是怀疑而已。母亲身边的人,如今很难找到了。” 前世,林婉棠没有听说过这些。 也是,前世林婉棠是杨氏的亲儿媳,公公婆婆不说,淑妃与她隔心,薛景睿与她不熟,薛景和自己都未必知道这些前情,林婉棠又上哪里知道呢? 见林婉棠皱眉冥思苦想,薛景睿拍了拍林婉棠的肩膀,说:“好了,我们先去祭奠母亲吧,这件事可以慢慢追查。” 林婉棠点头:“好,凡事只要做过,必然会留下痕迹。” 祭拜过詹氏,薛景睿带着林婉棠来到城边的一个庄子上。 这个庄子是詹氏的陪嫁,薛景睿小时经常陪母亲来小住几日。如今,薛景睿每次想詹氏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 管事肖安一直管着这个庄子,见薛景睿带着妻子过来,肖安高兴地擦了擦眼泪:“好,好,多般配啊!要是夫人看见了,不知道该多高兴。” 肖安一边说着,一边将薛景睿往主屋里头领。 林婉棠进屋一看,只有一张大床。 第47章 心猿意马 林婉棠低声问旁的地方能不能住,薛景睿摇头说:“太晚了,这时候不好兴师动众,总不能让他们连夜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林婉棠只得说:“那我打地铺吧。” 薛景睿抬眼望过来:“乡下的屋子,地上说不定有老鼠、蟑螂,哦,对了,说不定还有蛇。” 林婉棠吓得赶紧看了看地上,不由自主扑进了薛景睿怀里。x33 薛景睿身子一滞,怀里的娇软美人令他手足无措。 他绷着脸让人打来了热水,作出极其冷淡的样子,对林婉棠说:“你先去沐浴吧。” 林婉棠这才从薛景睿怀里出来,进了隔壁浴室,抬脚进了浴桶。 温热的水缓解了林婉棠的疲乏,她不由得轻吟了一声。 待适应了温度,她缓缓坐下,抬起头,撩拨着水,洗起了她洁白细嫩的肩膀。 突然,房梁之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 水雾缥缈,遮挡了视线,林婉棠揉了一把眼睛,站起身仔细看,由不得惊叫一声:“有蛇!” 声音一出口,林婉棠就后悔起来。果然,蛇听到声音,吐着芯子朝着林婉棠俯冲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闪到林婉棠身边,手如闪电一般攥住了蛇的七寸,生生将蛇给攥死了。 林婉棠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薛景睿无意中暼过来,看到了满目春光——小巧精致的锁骨、胸前的峰峦、纤细的腰肢,平坦的小腹…… 薛景睿开始感觉到有些渴,他急忙转身,大步走出去,将蛇掩埋,又好好地搓洗了几遍手。 然后,薛景睿找肖安要了一些雄黄粉,撒在屋子里。做完这些,他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浴室里,水声又响了起来,薛景睿不由自主地想,温热的水淌在那样美好动人的身体上,是怎样的场景? 这个时辰,本该是疲乏易困的时候,可薛景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蓬勃生长,疯狂地蔓延,渐渐地似乎有些脱离了他的掌控。 薛景睿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起身,将头发重新束好,走出房间,练了一套拳法。 下蹲,跳跃,出拳,左右腾挪,如行云流水一般…… 这些熟悉的招式练完,薛景睿出了些汗,感觉通身都舒坦了。他回到屋里,恰巧林婉棠刚刚从浴室出来。 此处没有备女子的衣裳,因此,林婉棠穿了一套薛景睿的寝衣。寝衣宽大,更加衬得林婉棠娇娇小小,胸前的锁骨露了出来,香肩半露…… 这样的林婉棠,如同半开的娇花,惹人遐想。 她的脸粉嫩粉嫩,长长的秀发披在肩头,发梢挂着小水珠。白嫩的小脚踩着木屐,露出圆润小巧的粉色脚趾。 薛景睿咽了咽口水。 刚刚好不容易被逼离身体的那种燥热又回来了,疯狂生长在体内的东西似乎吸取了养分,如今长得更旺盛了一些。 薛景睿冷着脸,沉声说:“赶紧睡吧,明日一早就回府。” 说着,薛景睿进了浴室,去洗澡了。 林婉棠突然意识到什么,说:“大将军,我让肖管事给你换新的洗澡水吧。” 薛景睿闷闷地回答:“不必了,他年纪大了,不用再麻烦他。” 薛景睿低头,看着林婉棠沐浴过的水,水里有着澡豆的清香。 薛景睿试着放空自己,专心沐浴,却总有些心猿意马,春意翻腾。 终于洗好了,他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林婉棠,硬着头皮走到床前,却发现林婉棠已经蜷成一团睡着了。 看着林婉棠在睡梦中乖巧的模样,薛景睿不由得笑了。自己心思百转,各种纠结,这个女人却没心没肺,只管睡觉。 罢了,早些歇着吧。 薛景睿熄灭了灯,轻手轻脚地睡在床的边沿。他刚刚躺好,林婉棠就朝他怀里钻了进来。 薛景睿差点以为林婉棠醒着,他轻轻地推了推林婉棠,林婉棠不悦地皱眉嗯嗯了两声,调整了一下姿势,便接着窝在他怀里呼呼大睡。 薛景睿将林婉棠抱起,往床里头放了放,然后,他给林婉棠盖好被子。而他自己只搭了被子的一角,尽量距离林婉棠远一些,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薛景睿还没有睁眼,就感觉怀里有温暖馨香的一团,睁眼一看,果然又是林婉棠。 薛景睿皱眉,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爱往自己怀里钻?薛景睿低头望了一眼自己高高的帐篷,轻轻放开林婉棠,进浴室沐浴了许久,直到手掌酸疼,才宣泄出来。 薛景睿穿好衣裳,无意中又瞥见林婉棠露出来的雪白手臂,身体又有些燥热,便自己去屋外练了一套拳法。 薛景睿刚收手站定,林婉棠就从屋里冒了出来,喝彩道:“大将军好身手!”x33 薛景睿看都没有看林婉棠一眼,面色冷峻,径直走向马厩:“走,回府。” 林婉棠:“……”她何时得罪了这位活阎王?他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薛景睿抿了抿薄唇,淡漠地说:“你若不走,我就先回去了。” 林婉棠才不要单独留在这里呢!她忙跑到马跟前,笑嘻嘻地说:“大将军拉我一把呗。” 薛景睿拎着林婉棠,将她拎上了马,向侯府驰骋而去。 回到侯府,萱草院那边又在吵闹,林婉棠嫌他们吵得头疼,就没有过去请安。 林婉棠与薛景睿一起用早饭,薛景睿依旧绷着一张脸。 林婉棠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他,薛景睿不理她,她也懒得理薛景睿,刚好清净。 刚吃完早饭,宫里就来了人宣旨。 侯府的主子们全都净手焚香,在香案前跪下接旨。 曹众宣读圣旨,原来是皇上降恩,封林婉棠为三品诰命夫人。 众人谢恩之后,曹众将抹金轴瑞荷锦的诰命文书递给了林婉棠。 然后,曹众笑道:“林淑人,恭喜了。昭勇将军为您请封诰命,皇上当即便允了。” 林婉棠递了装满银子的荷包给曹众,笑道:“辛苦曹公公跑一趟。” 站在后面的郑玉莲眼睛里都是满满的嫉妒。 正三品的诰命夫人啊! 眼看薛景和没了科举的资格,她再不可能妻凭夫贵,怕是这辈子也当不上诰命夫人了! 而南宫曼心里的酸意几乎要将她淹没! 薛景睿竟然为林婉棠请封了诰命! 而她南宫曼,为薛景睿,在北方苦寒之地熬了那么久,为他拒绝了许多青年才俊的提亲,可他却从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林婉棠哪里比她南宫曼好?! 南宫曼恨极了!她心里暗暗说,林婉棠,我们走着瞧! 第48章 纳一个妾怎么了?! 林婉棠心中却有些纳闷,等回到瑾兰院,林婉棠挽着薛景睿的胳膊,撒娇问:“大将军,您怎么会为我请封诰命呢?您不是要写放妻书给我吗?” 薛景睿原本正胡乱翻着一本书,闻言抬头,问道:“你现在想走?” 林婉棠仰头想了想,故意可怜巴巴地摇头:“嗯……我如今也没什么去处。” 薛景睿将书合上,望着林婉棠的眼睛说:“那就先这样呗。有你在,还可以替我省许多麻烦。” 林婉棠拿起手边的香囊朝薛景睿扔了过去:“你为我请诰命,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挡桃花吗?” 薛景睿一把抓住香囊,嗅了嗅,说:“是有这么点儿用。” 林婉棠:“……” 薛景睿看着香囊,突然说:“林淑人,你能不能帮我做个香囊?” 林婉棠看向薛景睿的腰间:“我……好像没见你配过香囊,以为你不喜欢呢。” 薛景睿淡淡说道:“我是不喜欢。但是,兄弟们都知道我成亲了,见我连个香囊都没有,他们总嘲笑我。” 林婉棠拍案而起:“敢!他们胆子肥了!我这就给大将军做香囊,多做几个,让大将军腰上挂得满满当当,叫他们好好眼红眼红。” 薛景睿忍俊不禁,笑了一下,随即又绷住脸,咳嗽一声,说:“那就多谢林淑人了。” 薛景睿坐在书案前看书,林婉棠则在窗前做起了香囊。 薛景睿偶尔抬头看林婉棠一眼,见林婉棠十分专注,日光照在林婉棠的瓜子脸上,映出玉一般的光泽。 此时的林婉棠,看起来温柔娴静。 薛景睿顿时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心中异常安定。 嗯……有个妻子的感觉也还可以。 林婉棠累了,活动活动脖子,转头看见薛景睿在对着书笑,林婉棠吃惊不已。 什么书这么有趣,能把活阎王薛景睿逗笑? 林婉棠十分好奇,心想,等一会儿,她要将这本书拿过来好好读一读。 晚上,泰来风尘仆仆地回来了,猛灌了一气水,然后回禀说:“那个采萱真有蹊跷。她今天一早就匆匆搬家了。” 林婉棠皱眉:“搬家?这么短的时间就又搬家了?” 泰来说:“小的打听清楚了,采萱的男人死了,她没有孩子,就孤零零一个人,赁了村里人一间房子,靠给人浆洗缝补衣裳为生。” 薛景睿皱眉:“怎么会?” 林婉棠也说:“按说,她若是过得这么不好,见了旧时的主子,主子明显念着旧情,随便赏她个差事什么的,她都能过得体面上许多。可她偏偏躲着我们。” 泰来说:“小的派人盯着她呢,要是有什么动静,小的再来禀告。” 为了不打草惊蛇,薛景睿只能先强行按下自己心中的许多疑问。 第二天,薛景睿带着林婉棠进宫谢恩。 马车上,薛景睿突然说:“一会儿,在宫里,你该怎么唤我?” 林婉棠愣了愣,说:“夫君?” 薛景睿满意地点了点头:“可别叫错了。” 林婉棠轻哂:“我当然不会叫错。那你应该唤我什么?” 薛景睿红了脸,看向车窗外:“娘子。” 林婉棠诶地答应了一声,又叮嘱道:“你可不要唤成林淑人。” 薛景睿没有说话,只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腰间崭新的香囊。 他们二人先去未央宫拜见了帝后。 行过礼,谢过恩,君臣寒暄了几句,皇上说:“匈奴的兰氏部落如今被呼延部追在屁股后面打,兰氏派使者过来,想寻求我们的支持,薛爱卿怎么看?” 薛景睿回道:“匈奴部落之间内斗的态势对我大梁最有利。无论哪一方把对方吞并掉,都必然势力过强,威胁我大梁……” 见君臣二人聊起了军国大事,皇后便带着林婉棠出了未央宫。 皇后笑着说:“你是个聪明的,很懂得进退。上回祥瑞一事,你说的话对本宫很有助益。” 林婉棠不卑不亢地笑着:“臣妇不过是随口感叹几句罢了,各地果然出现了许多祥瑞,可见皇上是天命所归。” 皇后道:“你以后入宫时,可以来凤仪宫陪本宫说说话。” 林婉棠行礼:“谢皇后娘娘抬爱。” 皇后笑着挥手说:“你去昭仁宫见淑妃去吧。” 林婉棠行礼告辞,朝着昭仁宫的方向走去。 在皇宫甬道,林婉棠见到一顶步辇,远远看着像是嘉贵妃,林婉棠便低头恭敬地侧立在一旁。 步辇到了林婉棠跟前时,嘉贵妃娇滴滴地说:“停下。” 步辇落地,嘉贵妃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不是薛夫人吗?” 林婉棠行礼:“见过嘉贵妃。” 嘉贵妃笑了起来:“快快起来。本宫与你又见面了,还真是有缘。薛将军没有陪着你进宫?” 林婉棠道:“皇上留他议事。” 嘉贵妃“哦”了一声:“就说嘛,薛将军可是简在帝心,深得器重。对了,听说薛将军腿疾未愈,皇上心中挂念,本宫也不落忍。这样吧,本宫这里有个侍女还算能干,你带回去,让她侍奉薛将军吧。” 说着,嘉贵妃就唤出一个美貌的宫女:“听雨,还不快见过你的新主子。” 不待宫女说话,林婉棠就跪了下来,回道:“多谢贵妃娘娘抬爱,然而,臣妇与夫君怎么配使唤贵妃娘娘身边的人?” 嘉贵妃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婉棠:“怎么不配?听雨本就是个宫女而已,能给昭勇将军当妾室,是她的福气。”x33 林婉棠正色说:“请恕臣妇不能从命。” 嘉贵妃沉了脸:“为何?你竟然要下本宫的面子?” 林婉棠对答道:“臣妇不敢。只是,夫君一直认为,武将不能耽于享乐,否则容易没有斗志和士气。臣妇不敢违背夫君的意思。” 嘉贵妃怒道:“大胆!上位者赏赐,你乖乖领受也就是了,巧舌如簧说这些话糊弄谁呢?!” 林婉棠心知绝对不能让步,一旦让步了,嘉贵妃就等于在镇平侯府安下了一个眼线,若嘉贵妃处处插手瑾兰院的事情,她又该如何辖制呢? 到时候,她势必还是要与嘉贵妃硬抗。 既然那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咬死不松口。 林婉棠叩首,说:“贵妃娘娘息怒,娘娘赏赐,夫君与臣妇愧不敢受。” 嘉贵妃生气地颤抖着手,指向林婉棠:“好一个妒妇!堂堂昭勇将军,纳一个妾怎么了?!真是给脸不要脸,你真当本宫奈何不了你是吗?!” 第49章 哪儿有男人不好色? 此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贵妃,你这是干什么呢?” 是皇上! 林婉棠偷眼看过去,皇上身后跟着的,正是薛景睿。 嘉贵妃收起狰狞的模样,娇嗔着说:“皇上,臣妾想赏给薛将军一个侍妾,薛夫人推三阻四,各种搪塞本宫。皇上,难道本宫的脸面这么不值钱了吗?” 皇上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虽然跪着,但是她的神情沉静而坚定,并没有一丝慌乱或者惶恐。 皇上突然想起,那日,在昭仁宫,林婉棠说要嫁给薛景睿时的坚定。 皇上笑道:“贵妃,你是出于好心不假,可是,强扭的瓜不甜。人家小两口团聚的日子不长,正甜甜蜜蜜呢,你倒也不必送个侍妾,横亘在人家夫妻之间。” 嘉贵妃脸上的笑维持不住了,皇上虽是笑着的,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唤她的名字,而是称呼贵妃,明显有疏远之意。 嘉贵妃有些心虚,又不愿意认错。 于是,嘉贵妃看向薛景睿:“薛将军,你看看,听雨的模样如何?多一个这样的美人侍奉你不好吗?” 薛景睿垂眸行礼,说:“贵妃娘娘身边的侍女自然都是好的,只是臣无心纳妾,辜负娘娘的一番好意,请娘娘恕罪。” 嘉贵妃一向娇纵惯了,被拂了脸面,觉得下不来台,就生气地说:“听雨,你就在这里跪着,若薛将军不肯带你回去,你就自己去内刑司领罚吧。” 内刑司是宫中处置犯错宫人的地方,刑罚残酷,劳役繁重,进去的人很少能活着出来。 听雨含泪跪了下来,身子瑟瑟发抖。她刚调到嘉贵妃宫中伺候,因为容貌出众,被嘉贵妃嫉恨,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对她来说,今日是无妄之灾。她一个小小宫女,又有什么反对的资格呢?只能任嘉贵妃捏扁搓圆。 薛景睿瞅了听雨一眼,问:“贵妃娘娘,臣若将这位宫女带走,可以随意差遣支配她吗?” 嘉贵妃听薛景睿有妥协之意,心说,这就对了,哪儿有男人不好色啊? 她忙笑着说:“既然把她给了你,她就是你的人。你想让她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 薛景睿朝皇上行礼,说:“皇上,军中有不少士卒娶不上媳妇,不利于军心士气。微臣想在军卒中为这位宫女选一位夫婿,这样也能显示皇家对兵卒的体恤之情。” 皇上点头:“如此甚好。爱卿果然时时处处想着将士们,想着社稷民心。朕准了。” 听雨松了一口气,忙行礼谢恩。她听闻昭勇将军为人端正,想来会为她找一个品行良好的军卒,这样总好过她在嘉贵妃跟前受折磨。 皇上捋着胡子,说:“今年似乎有不少宫女到了年龄要放出去。景睿,你挑些低阶的将官,到时候朕让皇后办个宴会,让他们与即将出宫的宫女相看。若能成上几对,也算是朕的功德了。” 薛景睿与林婉棠一起行礼,说:“皇上圣明。” 皇上和气地说:“你们快去淑妃宫中吧。听雨,你收拾一下,一会儿跟着薛夫人出宫。” 听雨忙叩头谢恩,赶紧去了。 待薛景睿与林婉棠走远了,皇上瞥了嘉贵妃一眼:“你少想着结交武将。你当赏个宫女,薛景睿就能听你摆布了?你还没看出来,并非林氏善妒,不肯为夫君纳妾,是薛景睿自己不愿意。他不想与皇子有什么牵扯!你可真蠢!”x33 说完,皇上转身离去。 嘉贵妃脸色惨白,心想,她行事前真应该先跟自己儿子商量一下,她是不是给儿子添麻烦了? 嘉贵妃绞着帕子,怨恨地想,薛景睿不卖她情面,难道是搭上了太子?或者真打算扶持淑妃肚子里不知男女的那块肉?无论如何,看来薛景睿是敌非友了。 她反正不信薛景睿想当纯臣这种鬼话。 路上,薛景睿偷偷看了看林婉棠的神色,林婉棠有些郁郁寡欢。 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薛景睿暗戳戳地捏了捏林婉棠的手。 林婉棠嗔怪地瞥了薛景睿一眼,往旁边挪了挪。 薛景睿小声说:“不值当生气。” 林婉棠压低声音:“我没有生气。只是,今日得罪了她,恐怕她以后会存心找麻烦,我们得小心提防。” 薛景睿目视前方,说:“有我在,不怕。” 林婉棠心突然安稳了一点。 今生,她不是孤身一人,薛景睿不是扶不起的渣男薛景和,她还可以依靠薛景睿。 昭仁宫里,淑妃见薛景睿夫妇二人过来,笑着说:“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林婉棠行礼说:“路上遇到了贵妃娘娘,耽搁了一会儿。” 淑妃看了看林婉棠的神色:“她为难你们了?” 薛景睿淡淡地将事情说了。 淑妃松了口气:“幸亏皇上出面解围。嘉贵妃这个人,一向掐尖要强,娇纵任性,你们最好远着她一些。” 林婉棠环顾四周,见殿内果然没有放着冰盆,可见淑妃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淑妃笑着说:“天热了,过几日,皇上要去避暑别院小住,我打算跟着去。” 林婉棠抬眸,问:“娘娘已经说了要去避暑别院?” 淑妃摇头:“还未曾。你的意思是?” 林婉棠斟酌了一下,说:“臣妇心里想着,若有人想加害娘娘腹中的龙胎,那么,她必然会与你同去别院避暑。” 淑妃恍然大悟:“若是我请帝后帮我瞒着去避暑别院的消息,那个人应该也会留在宫里,因为趁着帝后不在,她才好下手。我们可以用这个法子试探试探。” 林婉棠点头:“出发时,娘娘若实际上悄悄跟着去了避暑别院,那她可就白留在宫里了。若是她后来又巴巴地跟了去,那就太明显了,娘娘也好早有防备。”x33 林婉棠说完,行礼说:“这只是臣妇的一点蠢念头,事实上,也许并没有人想谋害龙胎。” 淑妃笑着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嘛,那我就这样做了。皇后娘娘近来对我很好,想来愿意配合遮掩。” 林婉棠浅笑垂眸。 薛景睿突然问:“娘娘,母亲……母亲当年生病那会儿的事,你还记得吗?” 淑妃回忆着说:“母亲刚病时,还能进宫,看上去没有精气神,也不爱说话,总看着我发愣。后来,母亲病重,就再没有进过宫了。” 说到这里,淑妃抹了抹眼泪。 薛景睿问:“母亲有没有提起过杨氏?” 第50章 每次都这么疼吗? 淑妃看向薛景睿,皱眉说:“母亲以前总爱提杨氏,后来生病后似乎……似乎没有提过了。对了,母亲说过,父亲还年轻,她去以后,父亲势必要再娶,让我们姐弟一定要互相扶助。” 薛景睿眼里有些泪光,他低下头,将采萱的事情告诉了淑妃。x33 淑妃惊讶地说:“采萱?我记得母亲去后,父亲说,采萱偷偷拿母亲的首饰出去变卖。父亲念在采萱曾经服侍过母亲的份上,不愿意重责采萱,便放采萱出去配了小厮。” 薛景睿问:“娘娘可知道她配了哪个小厮?若是我们府上的小厮,应该很容易就知道是谁,可是,我问了府里几个老人儿,她们都不知道采萱去了哪里。” 淑妃站起身,踱了几步,嘀咕道:“我也不知道。难道说……采萱知道些什么内情,才被父亲打发出去了?” 薛景睿沉吟了片刻,说:“我再查一查吧。” 淑妃攥着手,沉声说:“他们最好没做过什么,否则……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林婉棠唯恐淑妃多思多虑影响腹中的胎儿,就陪着她说了会儿话,见淑妃情绪好转,她才与薛景睿起身告辞。 这一日,薛景睿出去见了几个下属,回来时夜色已深。他见林婉棠睡的里间还亮着烛光,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林婉棠躺在床上,裹着锦被,小脸煞白,眼里噙着泪,楚楚可怜地朝薛景睿望了过来。 薛景睿突然明白了怜香惜玉这四个字的意思。 他迈步上前,坐在床边,语气尽量和缓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林婉棠眼里的泪更多了些,一滴泪珠挂在她的下睫上,将落未落,衬得她像一只柔弱的小兔子。 泪珠像晶莹的露珠,薛景睿想将这颗泪珠吻走,却还是忍住了,掏出帕子,轻轻给林婉棠擦了擦眼泪。 林婉棠抽泣了一声,说:“你别问了,你们男人不会懂的,只会觉得女人麻烦,觉得女人娇气。” 薛景睿又气又想笑,耐着性子问:“到底哪里不舒服?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林婉棠瞥了薛景睿一眼:“女人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 薛景睿皱眉:“有几天什么?” 林婉棠直想敲敲面前的榆木脑袋,干脆明说了:“癸水!女人每个月都要流好多血,寻常人还好,像我这种倒霉的,来癸水时痛得要死。” 薛景睿的脸有些红,他在书中读到过这个,只是,他身边以往从没有过女人,方才一时没想到这上面来。 薛景睿问:“每次都这么疼吗?没请大夫看过?” 林婉棠摇头:“以往倒还好,自从去年冬天被郑氏推下水以后,每次来癸水都痛苦难耐。” 薛景睿的眸光深沉了起来:“郑氏?弟妹?” 林婉棠提起来仍有恨意:“对,除了她还能有谁?” 薛景睿站起身,将珍珠唤了进来,说:“照顾好你家主子。” 说完,薛景睿就出去了。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方太医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后头跟着薛景睿。 方太医擦了擦汗,说:“那下官给夫人诊脉吧。” 薛景睿伸手:“请。” 方太医擅长妇产之术,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林婉棠没想到,薛景睿居然在深夜里将方太医从被窝里请了出来。 林婉棠歉疚地笑道:“不好意思,麻烦方太医半夜走这么一趟。” 方太医苦笑了一声:“应该的,应该的。将军爱重夫人,下官跑一趟是应该的。” 方太医把过脉,说:“薛夫人这是受过大寒,才会导致痛经。夫人的身子需要慢慢调养,着急不来,下官先给夫人开些镇痛暖宫的药物吧。”x33 薛景睿说:“多谢方太医。” 方太医开过方子,又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薛景睿给了方太医一个大银锭子,拍了拍方太医的肩膀,说:“对不住了,耽误了你安睡,改日我请你吃酒。” 方太医忙说:“诶,薛将军客气了,过些日子,下官再来给夫人诊脉,看情况再调整方子。” 薛景睿客客气气,亲自将方太医送了出去。 方太医松了一口气,都说薛景睿是活阎王,话少面冷,今日一见,薛景睿这不是挺和善嘛! 珍珠喜滋滋地对林婉棠说:“大少奶奶,将军对您可真好!” 林婉棠招招手,让珍珠靠近一些,她贴在珍珠耳边,悄悄说:“回头,我也给你找个知冷知热的夫君。” 珍珠本以为林婉棠要说什么正经话,突然听了这,脸顿时通红,站直身子,生气地嘟着嘴:“大少奶奶!您……奴婢不理您了。” 珍珠跺了跺脚,气恼地扭身出了门。 林婉棠与一旁的玲珑都笑了起来。 又过了一日,林婉棠抱着汤婆子,在床上窝着,就见珍珠兴冲冲地进来了。 珍珠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说:“真是老天有眼,你猜怎么了?” 林婉棠挑眉,这话让她怎么回答? 珍珠也没指望林婉棠回答,自顾自高兴地说:“郑二少奶奶掉进咱们府上的荷花池里头了!” 林婉棠愣了愣,问:“人怎么样了?” 珍珠说:“因为是晌午,园子里没什么人,她在水里头淹了个半死。幸亏将军刚好路过园子看见了,就唤人将郑二少奶奶救了上来。” 林婉棠若有所思:“居然是将军救了她。” 珍珠压低声音说:“大少奶奶,您不知道,郑二少奶奶醒过来之后,又哭又闹,说是有水鬼,水鬼拽着她的腿,把她拽到池子里头了。你说,这不是说胡话吗?” 林婉棠皱眉:“水鬼?” 珍珠哼了一声:“奴婢想着,一定是郑二少奶奶爱害人,心虚,所以才疑心生暗鬼。她又是缠着让二少爷去请法师驱鬼,又是说自己浑身难受,让二少爷给她请太医。她也不想想,二少爷请得动太医吗?” 说到这里,珍珠愤愤不平:“依着奴婢看,这就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到了,自然有了她的报应。可惜,如今是夏天,大少奶奶落水的时候,水上面都是冰碴啊!真该让郑二少奶奶尝尝池水冰冷刺骨的感觉!” 门外,原本唇角上扬的薛景睿面色蓦然又沉了下来。 第51章 同样是我的种 林婉棠轻笑着拍了拍珍珠的手:“好了,你啊,说了这么一大堆话。我告诉你,在外头可别露了神色,她毕竟是主子。” 珍珠连连点头:“奴婢自然晓得。咱们悄悄幸灾乐祸就是了。” 薛景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薛景睿淡然说:“哪里有什么水鬼?不要以讹传讹。据说是一只野猫突然窜出来,撞了郑氏一下,她才失足落水的。” 林婉棠看向薛景睿,有一瞬间,她怀疑是薛景睿报复郑玉莲,故意让郑玉莲落水。但薛景睿不想闹出人命,就又在适当的时候出手,命人救了郑玉莲。 随即,林婉棠就否认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薛景睿的性子寡淡清冷,怎么可能为自己做这种事? 一定是她想多了。 林婉棠养了几天身子,癸水终于过去了。她正与薛景睿在房中说话,薛承宗脚步沉重地进了瑾兰院。 短短的十几天,薛承宗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头发都有些花白了。 薛景睿有些淡淡的:“父亲有什么事吗?” 薛承宗径直走到椅子旁,坐下来,揉着太阳穴说:“头疼。如今府里也就你们瑾兰院这边安生一些了。回萱草院,你们母亲哭哭啼啼。至于清芬院,别说去了,每次路过都能听见里头吵吵闹闹,我都懒得帮他们断官司了,随便吧。” 薛景睿不说话。 林婉棠笑着说:“父亲头疼可请大夫看过?” 薛承宗摇了摇头:“没有,为父这头疼,请大夫也没用,都是愁的。” 薛景睿看过来,说:“要不父亲也去文安湖的湖心岛过几天清净日子?” 薛承宗被薛景睿这话噎得心口疼,却发作不得。 薛承宗苦笑说:“大郎啊,为父倒是想躲清净,怎么躲?二郎那个败家子,这些日子天天出去喝酒,你说说,同样是我的种,他怎么就跟你差这么远?” 薛景睿与林婉棠都不说话。 薛承宗自顾自地说:“为父去求了皇上,皇上训斥了为父一顿。我求爷爷告奶奶,你们母亲把嫁妆都填进去了,也没能给你二弟求来一份差事。” 薛景睿的声音有些暗哑:“母亲的嫁妆?”x33 薛承宗有些后悔,自己提嫁妆这茬儿干什么?!他忙说:“自然是杨氏的嫁妆!” 薛景睿冷色问:“那么,我母亲的嫁妆呢?你别说是在用母亲的嫁妆养活着全府。母亲去世早,她的嫁妆里头许多东西可以留给儿女当念想。” 薛承宗站起身说:“好,为父回头在库房理一理。你也知道,这些年侯府入不敷出,有些钱怕是已经花了。” 薛景睿冷冷地说:“按照礼法,母亲过世后,嫁妆要么归她的亲生儿女所有,要么归还给母亲的娘家,你们不吭不响地花了算什么?!” 薛承宗被儿子质问,觉得没面子,气恼地说:“难道你在侯府是餐风饮露活着的吗?!难道你没有花侯府的银子?!” 薛景睿也站了起来:“父亲,那么,您不妨算算,我在侯府这些年一共花了多少银子,母亲的嫁妆够养我几辈子?!” 薛景睿想了想,又说:“母亲去后,我过着怎样的日子,你当真心里没数?!吃,我吃得跟下人一般;穿,寒冬腊月,我连棉衣都没有;住,你们将我赶到小小的偏院;用,冬天我连碳都没有,手脚都生了冻疮!” 薛景睿深呼吸了一下,说:“儿子不怕吃苦,只是,父亲,您那时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嫡亲的大儿子?!” “还是祖母可怜我,让我住到了她那里,我才吃饱穿暖了。您算算,我长大一共花了侯府多少银子,我还给您,您把母亲的嫁妆还给我们姐弟,或者还给詹府!” “外祖家没有提要回嫁妆的事,是希望您善待我,可是,您做了什么?您对得起外祖家,对得起去世的母亲吗?!” 薛景睿很少说这么多话。 薛承宗的手微微颤抖,看向薛景睿。 他的确曾经忽略了这个儿子。他一向不管家事,以为有杨氏照料就够了。而且,薛承宗那时觉得,薛景睿是男孩,吃些苦头磨练一下意志也好。 后来,杨氏生下了薛景和。许是年纪大了,薛承宗将吃苦磨炼儿子意志这一套全抛在了脑后。如今,他承认,他待两个儿子不公平,他承认,他过于宠溺薛景和了。x33 但是,身为父亲,他怎么能给儿子认错?! 于是,薛承宗冷淡地说:“身为儿子,居然指责父亲,孝道二字在你心里算什么?” 薛景和笑了起来:“常言说,父慈子孝,您扪心自问,您慈吗?” 薛承宗没有回答,颓丧地走了出去。 林婉棠冷眼瞧着,薛承宗的背比来时佝偻了一些。 薛景睿回头,看到了林婉棠。 薛景睿目光中有许多失望,他难得露出了脆弱的一面,说:“我并不是在意财物,我只是心中难过,替母亲难过!我心里堵得慌。” 林婉棠上前,抱住了薛景睿。 林婉棠柔声说:“你这些话在心里好些年了吧?说出来也好。” 然后,林婉棠就默默地一直抱着薛景睿。 她知道,有时候,许多安慰的话都比不上一个温暖的怀抱。 薛景睿感觉怀里的人软软的,在自己高大身形的衬托下,这个女人是如此娇小。 可此时,她在尽其所能地给自己一些力量。 就在此时,有人过来禀告,薛景和又惹出祸事了! 原来,薛景和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在街上行走时东拐西歪,也不知道闪躲,居然差点撞上了太子的马车。 为了不伤人,太子的车夫匆忙勒马,马被肋疼了,收得太急,马侧翻在地,太子的马车也歪倒了! 太子受了伤,此刻已经被人带去附近的酒楼雅间,等着太医赶过来。 薛景睿听了,愣在当场。 太子是什么金尊玉贵的身份?!薛景和喝酒误事,伤了太子,这是不想要命了!弄不好,整个镇平侯府都要被皇上责怪! 薛景睿匆匆出了瑾兰院,走了一段路,却见薛承宗也听说了消息,揣着银两,匆匆出门要去给他的宝贝小儿子擦屁股。 父子俩见面,都有一点点尴尬。 第52章 我正在娶亲呢! 薛承宗咳嗽了一声,说道:“大郎,一会儿你替你弟弟多给太子说说好话。”x33 薛景睿不理他,径直牵了马,朝出事的地方赶去。 薛景睿骑马,自然比乘马车的薛承宗快一些。 薛景睿下了马,拨开人群走了进去,只见薛景和正侧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旁边是他呕吐出来的秽物。 一个随从模样的人捏着鼻子站在一旁。一个大夫提着药箱,远远地站着。 太子的随从看见薛景睿,忙上前行礼:“薛将军,太子已经命大夫给令弟检查过了,马车并没有碰到令弟。令弟只是喝醉酒,躺在地上休息,薛将军不要过于担心。” 薛景睿抱拳:“多谢太子殿下好意,辛苦你了。” 薛景睿转过身,走到薛景和身边,看到他打着呼噜睡得没心没肺的模样,薛景睿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弟弟可真能闯祸! 薛景睿抡起拐杖,朝着薛景和狠狠打了起来。 薛景和在酣睡中突然感觉身体剧痛,他使劲睁开眼,看到是他的大哥,吓得抱着头翻滚:“大哥!别打我!别打我!我正在娶亲呢!”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这个薛家二公子,娶了两房妻子了,怎么还在做梦娶亲呢?! 薛景睿更生气了!他撑着拐,使劲踹薛景和的屁股,不一会儿,薛景和的屁股就开了花。 疼痛使他的脑子清醒了一点:“大哥,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薛景和哭了起来:“大哥,我窝囊啊!我是个废物!我连走路都不会走!大哥,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大哥!我好好读书!疼,大哥,疼!” 周围人又议论起来。 “他还说要好好读书?不是说革了他秀才的功名,不让他再参加科举了吗?”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 “哎,他一个醉酒之人说的话,自然当不得真。” “就是,他读个屁的书,连科举都不能参加。” “他刚才还说正在娶亲呢!难道你也信?” 旁边几个人又都笑了起来,也有人直摇头。 “好好的薛将军,居然有个这么不争气的弟弟。” “是啊,是啊,你们看,薛将军都急眼了。” “换成是我,我也急眼。” “就是,你辛辛苦苦拿命挣功劳,转头不成器的弟弟就弄伤了太子。这谁受得了?!” “你们说,太子不会怪罪到薛大将军头上吧?” “应该不会,太子一向仁厚。” “真替薛将军糟心!” …… 此时,薛承宗匆匆赶来了,上前喊道:“大郎,住手,不能再打了,再打景和的腿就废了!” 薛景睿转身就要上马。 他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当众毒打薛景和一顿,免得薛景和不停地作出祸事,连累他的名声。 他一向反对父亲和杨氏溺爱薛景和,此时自然不愿意为薛景和善后。 薛景睿夹了夹马肚子,骑马走了几步,却看见一旁的酒楼门前,太子正看着他。 薛景睿只得下马,向太子行礼请罪。 太子上前,俯身扶起薛景睿,笑道:“薛将军言重了,不过一点剐蹭小伤而已,不碍事。倒是孤的车夫驾术不精,险些伤了令弟。” 薛景睿羞愧地低下了头。 太子随和地笑着说:“薛将军,孤在此略备了些薄酒,想请薛将军赏光同饮几杯。”x33 薛景睿抱拳说:“微臣腿伤未愈,不能饮酒……” 太子伸手牵住了薛景睿的衣袖:“诶,那就以茶代酒。薛将军,请吧。” 众目睽睽之下,薛景睿不好强行离开。 何况,他的弟弟刚刚伤了太子,太子不但不怪罪,还请他吃饭。若是拒绝了,岂不被人认为太居功自傲?! 薛景睿随太子进了酒楼雅间。 席间,太子并没有提什么,只关心薛景睿的腿伤,询问北边边疆的风土人情,谈些京城趣事,气氛融洽,宾主尽欢。 离开前,薛景睿再度请罪,说自己管教弟弟不严。太子不仅不怪罪,还好好安慰了薛景睿。 薛景睿回府沐浴后,小睡了一会儿,等他睡醒时,薛承宗刚巧又来了瑾兰院。 薛承宗满脸喜色,笑呵呵地说:“大郎,二郎这次真是因祸得福啊!二郎的差事有着落了。” 薛景睿皱眉,斜睨了薛承宗一眼。 薛承宗心情大好,仿佛没有感觉到自己不受欢迎一般,乐呵呵地说:“你二弟要进詹事府当差了!正九品的录事!虽说品级低了一些,但到底是詹事府啊!” 薛景睿脑中警铃大作。 太子让薛景和进了詹事府?! 薛承宗歪着脑袋,喜滋滋地踱着步说:“难道是太子殿下爱惜名声,唯恐旁人说他纵马撞人,所以才将你二弟安置进了詹事府?!” 林婉棠轻哂:“父亲,太子并没有撞到您的宝贝儿子,反倒是您的宝贝儿子伤了太子的贵体!” 薛承宗想想也有道理,太子就算是真撞了人,安抚人博名声,赏点药材金银之类的就足够了。 薛承宗看向薛景睿,心头一动,亲热地问:“大郎,你今日与太子同桌吃饭,定然说了景和的好话吧?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到底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啊!” 林婉棠直想“啊呸”一口啐到薛承宗脸上! 薛景睿巴不得离皇子们八丈远,怎么可能为了这么个闯祸精弟弟去求太子赏差事?! 林婉棠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看向薛景睿,薛景睿正好也看过来。 目光交汇,两人都懂了对方的意思。 一定是太子为了拉拢薛景睿为自己所用,才将薛景和弄进了詹事府当差。 林婉棠心中懊恼,这一世,薛景和居然又进了詹事府! 不过,前世,薛景和中了进士以后,从翰林院出来,以正六品府丞的身份进了詹事府,颇得太子倚重。 薛景和最后却背叛了太子,拿林家献祭,为当时被囚禁的太子增添了罪名。 今生,薛景和不过是九品录事,纯粹是沾了薛景睿的光,靠人情进的詹事府。 此时,薛景睿眸光阴郁,吩咐道:“来人!送你们侯爷回萱草院!” 薛承宗愣了愣,随即想起自己大儿子刀子嘴豆腐心,就笑吟吟地说:“好,别生气,父亲这就走。林氏,你照应好景睿的身子。” x33 第53章 不打算客气了 说完,薛承宗就哼着小曲儿走了。 林婉棠安慰道:“将军,二弟是二弟,你是你。只要你持心公正,不偏帮太子,用不了多久,人们就会明白。” 薛景睿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想事情。 薛景和被打出来的伤,怎么都得养上个把月,一时倒也不能真去詹事府当差。 太子上门两次,说是探望薛景睿。 每次太子探望过之后,薛景睿就去其他皇子跟前露露脸,交谈交谈,显得不偏不倚,一碗水端得很平。 甚至连守皇陵的五皇子,都收到了薛景睿送的节礼。 这日,林云鹤的大胖儿子满月,林府办了满月宴,林婉棠带着姑爷薛景睿回了林府。 慎秀慧如今很喜欢林婉棠这个小姑子。 慎秀慧经常听说,一些大姑子小姑子爱给婆婆出主意,让婆婆磋磨嫂子或者弟妹。还有的大姑子小姑子在兄弟面前说嫂子或者弟妹的坏话,惹得夫妻不和。 因此,最初,慎秀慧对林婉棠姐妹几个都有戒备之心。 可是,如今,慎秀慧算是看出来了,她的这个嫡亲小姑子心眼好,处事大方得体。她总是在婆母和夫君面前说自己的好话。 慎秀慧见了林婉棠,格外亲热:“大妹妹,你回来了。” 林婉棠上前,将白白胖胖的大侄子从慎秀慧手里接了过来。 大胖小子眼睛大大的,眉眼与林云鹤极是相似,他睁着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林婉棠,小嘴微张着,咿咿呀呀,看起来十分可爱。x33 林婉棠抬眸问:“起名字了没有?” 慎秀慧笑道:“父亲给起了名字,这小不点儿啊,叫林煦安,小名安安。” 林婉棠点头,突然有些心酸。这个孩子,在前世,随族人流放,死在了流放途中。 林婉棠在心中默默说,好孩子,希望这一世,你能像你的名字一样,平平安安。 林婉棠示意玲珑拿出了一个纯金的平安锁,戴在侄子的脖子上,诚挚地说:“安安啊,我是你的姑母。姑母希望你长大以后,像你母亲一样聪慧,像你父亲一样健壮,像你祖父一样博学,像你祖母一般豁达。” 慎秀慧笑得合不拢嘴,直对众人说:“你们听听,我这个大妹妹真有一张巧嘴。但愿安安能如她姑母所说,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薛景和拿出一块玉佩,放在林煦安的面前逗林煦安,林煦安伸手就抓住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有人说:“这孩子眼明手快,将来莫不是要像他姑父一样,当个大将军立功扬名?” 慎秀慧看出这个玉佩极为贵重,抬眸说:“妹夫,大妹妹已经送过安安见面礼了,这玉佩太贵重,你还是收回去吧。” 薛景睿笑了起来:“一个玉佩而已,不值什么。安安长大以后,可要记着姑父的好,要记着打酒给姑父喝啊!” 众人又都笑了起来。 慎秀慧见薛景睿看重林家,心中替林婉棠欢喜。 原本,众人都以为薛景睿不好相处,如今见他亲善随和,更加羡慕起林婉棠来。x33 满月宴结束,宾客们逐渐散去。林婉棠喝了几杯果酒,俏脸粉红,回夏荷院,在外间的美人榻上躺着小憩。 过了一会儿,三姑娘林婉榕来寻林婉棠。 林婉棠亲热地拉着林婉榕的手,两人同坐在榻上,说起悄悄话来。 林婉榕红着脸说:“长姐,我与陆三郎的婚事就要定下来了。” 一看这模样,林婉棠就知道,三妹妹喜欢陆三郎。 突然想起了什么,林婉棠问:“三妹妹,听说你相看的人里头,有个姓白的举子,听说很有才华,你觉得他怎么样?” 林婉榕把声音又压低了一些,说:“相看的人里头,他条件算好些的。因为之前你和薛家二郎那事,我就长了个心眼,托人好好打听了打听,白家公子竟也是个花心大萝卜!” 白家公子是林婉榕前世的丈夫,的确花心风流,且没有风骨,林家出事以后,他家就找借口休了林婉榕。 林婉棠颇感欣慰,说:“那就不要他!我以前喜欢那些有才华的公子哥,如今看见他们自诩风流就觉得恶心。还是你姐夫这种缺根筋的武夫好,人品好,不花心,虽不会浪漫,没什么情趣,但过起日子来很省心省事。”x33 林婉榕嗔怪地拍了拍林婉棠:“长姐,你说什么呢?姐夫怎么就缺根筋了?妹妹瞧着他很爱重长姐。” 林婉棠轻哂:“他不会说甜言蜜语,不会送礼物讨人欢心,动不动就冷着一张脸,我压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幸亏他娶的是我这种踏实过日子的人,若是那种憧憬风花雪月的人嫁给他,怄都要怄死了。” 林婉榕想了想,说:“陆三郎好像也是这样踏实的性子,他房中也干干净净,跟姐夫有些像。” 林婉棠拍着大腿说:“选夫君,就得这种。什么情情爱爱,时间长了就淡了,到最后都是搭伙过日子。”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从里间传了出来。 林婉棠心头大惊,听着怎么像薛景睿?! 林婉榕惊讶地用口型问:“是姐夫?” 林婉棠怔怔地点了点头。 林婉榕咬了咬嘴唇,用气声说:“长姐,我先走了,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林婉榕就溜之大吉了。 林婉棠楞楞的,她方才聊嗨了,都说了些什么来着? 她怎么想不起来了? 林婉榕让她自求多福?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林婉棠顿时觉得头晕,她揉了揉太阳穴,抬起眼眸,正对上薛景睿深沉莫测的眼睛。 林婉棠心虚地笑了起来:“大将军,你什么时候来了夏荷院?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薛景睿抿了抿唇,说:“我脑子缺根筋。” 林婉棠:“……”他果然没睡着,他果然都听见了! 林婉棠站起身,赔着笑,鬼使神差地将手放在了薛景睿的胸膛上,说:“大将军,我那不是谦虚低调嘛。难道我能说我家大将军样样都好?” 薛景睿低头,攥住林婉棠不安分的手,冷峻地说:“我不懂浪漫,也没什么情趣,还动不动就冷着脸不高兴,自然是处处都不好。” 第54章 她坏不坏? 林婉棠抬起头,看着薛景睿,微醺的她有种不自知的娇媚。她面带娇嗔,眸中秋水盈盈,樱桃小嘴开合:“大将军!难道您生气了?” 薛景睿别开脸,不看她:“不过搭伙过日子罢了,我有什么好生气的?”x33 林婉棠踮起脚尖,两只手放在薛景睿的脸边,硬把他的脑袋掰了过来,嘟着嘴说:“你不准生气!我说的不对吗?” 薛景睿看着林婉棠比花朵还要娇嫩的脸,暗想,林婉棠这样的容貌,其实不管嫁给谁,应该都会被捧在手心里,宠爱有加吧。 他有时也有强烈的冲动,想亲近她,宠爱她,可是,他害怕,真的害怕。 只要他忍着,不亲近林婉棠,即便他战死了,以林婉棠的容貌家世,她还可以清清白白地再嫁他人。 想到这里,薛景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松开了林婉棠的手。 林婉棠却大胆地更上前了一步,几乎贴在了薛景睿的身上。她踮着脚尖,抬头直视薛景睿的眼睛,带着几分娇憨,问:“大将军,我是不是生的不够美?” 薛景睿躲开视线,沙哑着嗓音说:“美,你很美。” 林婉棠开心地笑了起来,笑颜如同花开一样惊艳。 林婉棠飞快地在薛景睿唇边吻了一下。 然后,林婉棠就躺回了美人榻上,用软枕头捂着脸,像是小孩子偷尝了一口糖。 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唇边似乎还有那甜软红唇的余味,薛景睿愣怔了片刻,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他闭眼冷静了一会儿,才沉声说:“你醉了。” 林婉棠的确有些薄醉,只有一点点。但她若是不装得更醉些,好好哄哄这个活阎王,他万一真恼了自己,她以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 想到这里,林婉棠撒娇:“大将军,那你伺候伺候我吧,好不好?我都照顾你好久了,你是不是也该回报一二?” 薛景睿猛咳嗽了几声,问:“你需要我怎么伺候你?” 林婉棠想了想,说:“我想喝茶。”薛景睿面无表情地端了一杯茶给林婉棠。 林婉棠接过来,拉着薛景睿在美人榻上坐好,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将茶举到薛景睿唇边,笑嘻嘻地说:“你嘴唇都干了,我先喂你喝。” 薛景睿就着林婉棠的手,将茶一饮而尽。 林婉棠将茶盏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伸手搂住了薛景睿劲瘦有力的腰身,柔柔地问:“大将军还生气吗?” 薛景睿突然将林婉棠压在身下,狂热地吻起林婉棠来。 这一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吻得林婉棠心慌腿软,身上燥热。 就在她以为薛景睿这次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时候,薛景睿突然起身,平稳了一下气息,整理好衣裳,扔下一句:“等会儿你自己回府。” 然后,薛景睿就像一阵旋风一样走了。 走了…… 林婉棠躺在美人榻上,鬓发凌乱,回忆起方才令人脸红心热的一幕,都有些疑心自己是做了一场梦。x33 薛景睿出了林府,纵马到詹府来寻詹语堂。 见了詹语堂,薛景睿直愣愣地问:“语堂,你与弟妹都是怎么相处的?” 詹语堂不由得失笑:“表哥,你火急火燎地过来,连茶都顾不上喝一口,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薛景睿冷峻地点了点头。 詹语堂一想就知道,自己表哥肯定是被表嫂嫌弃了。 詹语堂清了清嗓子,摆出老夫子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表哥,你要是聊这个,那学问可大了去了。你好好听啊!” 薛景睿拿扇子敲了敲詹语堂的脑门,威胁道:“再这么多废话,我把你舌头给拔了。” 詹语堂无语地瞥了薛景睿一眼,收起卖弄的心思,老老实实地说:“表哥,说起夫妻相处之道,这第一条啊,你得嘴甜。” 薛景睿疑惑地看着詹语堂。 詹语堂忍不住嘟囔:“嘴甜,不懂吗表哥?你得夸她,使劲夸,夸她美,夸她贤惠,夸她衣裳好看,夸她的首饰好看,夸她做饭好吃,夸她……反正就是她做什么你都夸就是了。” 薛景睿问:“还有吗?” 詹语堂说:“那当然就是要舍得花银子了。她喜欢什么,你就买给她。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银子哄不好婆娘……”x33 薛景睿皱了皱眉:“这俗话我怎么是头一回听说?” 詹语堂缩了缩脖子:“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薛景睿闻言坐得很端正,看起来绝对是个勤奋好学的乖巧学生。 詹语堂起身,关住门窗,才回来说:“那当然是房中之事了。床笫之间若是和谐了,夫妻之间就和谐,这就是俗话说的要把媳妇睡服了……” 薛景睿站起身,白了詹语堂一眼,拂袖说:“不正经,一派胡言!” 说完,薛景睿就像一阵风吹过一般,很快离开了。 等薛景睿的身影都看不见了,詹语堂才反应过来,跳着脚喊道:“活该你现在才讨到老婆,活该表嫂嫌弃你……” 他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大实话啊!要不是薛景睿是他的亲表哥,他能这么倾囊相授吗?!谁知道人家还不领情! 林婉棠回府的时候,薛景睿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案前写字。 林婉棠有些尴尬地唤了一声:“大将军。” 薛景睿抬头,“哦”了一声,说:“你今日这身衣服很好看。” 林婉棠低头,瞅了瞅被眼前人蹂躏得有些发皱了的衣裳,面上缓缓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林婉棠摸不着头脑,只得说:“我先去沐浴更衣。” 薛景睿看着书,冒了一句:“林淑人真爱干净。” 林婉棠脸上疑惑的神色更多了几分。 薛景睿望着书,悄悄摇头。看这反应,詹语堂的话果然不怎么靠谱。 过了两天,泰来有了新发现。 泰来回禀说,采萱那日在集市上买东西时,偶遇了侯府的一个管事。 采萱当时显得很慌张,急忙回了租住的地方,退了房子,再一次连夜搬家了。 薛景睿听了,眉头紧锁,问:“侯府的管事?是哪一个?” 第55章 去吧,随便挑! 泰来犹豫了一下,低头回道:“是管着厨房采买的刘管事,是咱们府上的老管事了,一向得侯爷信赖。” 林婉棠思索着说:“采萱为何这么怕侯府的人?任由采萱躲来躲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去会一会她?” 薛景睿点了点头:“好。” 于是,这一天,林婉棠在集上偶遇了采萱。 林婉棠笑道:“这不是采萱吗?你住在这附近?” 采萱低头就想走,珍珠与玲珑拦住了她。 林婉棠笑道:“采萱,你随我来马车上说话吧。” 采萱看了看四周的人,她如今身为一个贫苦乡下人,站在这里与贵夫人说话,肯定十分打眼,若是被侯府的其他人看到…… 想到这里,采萱抬头,看林婉棠和善,就心一横,咬牙进了马车里。 林婉棠言语诚恳地说:“采萱,看情形,你如今过得不好。你到底是伺候过詹氏母亲的老人儿,将军还念着旧日的主仆情,你不如跟我回侯府吧。”x33 采萱神情惊恐:“大少奶奶,奴婢不能回侯府,不能回侯府啊!” 林婉棠挑眉问:“为什么?你就在瑾兰院当差,每月一两银子的月钱,岂不比在外面飘零强?” 采萱惶恐地说:“多谢大少奶奶,奴婢不能去。您让奴婢离开吧!” 林婉棠显得十分随和:“我都已经跟婆母回禀过了,你若不回去,我怎么在婆母跟前交差?” 采萱的身子颤抖了起来:“您的婆母?新任侯夫人?” 林婉棠点了点头。 采萱的情绪似乎瞬间崩溃了,她抱着头,大喊:“救命啊,救命!饶了我吧,我还不想死!” 林婉棠趁着采萱此时心理防线崩溃,追问:“是谁想让你死?是谁?” 采萱却突然以头抢地:“饶了奴婢吧,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来京城了,奴婢就乖乖呆在嘉川!求求您不要伤了仓儿!” 林婉棠准确地抓住采萱话里的关键,问:“仓儿是谁?!” 采萱愣住了,抱着林婉棠的腿,急切地问:“少夫人,您不知道仓儿是谁?难道我的仓儿没有在府里?仓儿哪里去了?!” 林婉棠温和地说:“你告诉我仓儿是谁,我帮你找他。” 采萱掩面痛哭起来:“仓儿他是奴婢的儿子啊!我苦命的仓儿!大少奶奶,府上当真没有仓儿?!” 林婉棠问:“你说的仓儿今年多大?” 采萱忍住泪,说:“他今年十六。从他三岁起,他就被侯爷带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再也没有见过他!难道他不在侯府吗?” 林婉棠迟疑地问:“侯爷带走他?难道他是侯爷的儿子?” 采萱忙摇头:“不是,奴婢当年被诬赖偷了府里的东西,他们把奴婢交给人牙子,将奴婢卖到了嘉川的深山里。后来,奴婢就生下了仓儿。” “仓儿不到三岁的时候,奴婢的男人死了,公爹想让奴婢跟了他的二儿子,奴婢不愿意,就带着仓儿逃了出来,逃到了京城。” “侯府的人发现了我们,告诉了侯爷,侯爷担心奴婢不听话,就将仓儿抢走了。他告诉我,只要奴婢这辈子再不进京城,侯府就会好好对待仓儿。相反,奴婢若再踏进京城半步,他们就会要了仓儿的命。” 林婉棠递了一块帕子给采萱,问:“那你为何偷偷进了京城?” 采萱擦了擦泪说:“奴婢担心仓儿,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奴婢就想悄悄地看他一眼,或者能知道他安好也行。” “可是,奴婢又不能让侯府的人发现奴婢,所以,奴婢至今都没能探听到仓儿的消息。” 林婉棠叹了口气:“你告诉我仓儿有什么特征,我会帮你找仓儿。” 采萱抬头,见林婉棠面容亲和,目光清澈,她横下心,决定信林婉棠一次。 采萱说:“仓儿小的时候磕过,左眉毛上头有一个蚯蚓大小的疤痕。他的背上有个桃心图案的青色胎记。”x33 林婉棠点头:“我记下了,有消息会让人告诉你。你别着急,也许他只是改了名字。现在,你可否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采萱低头,轻轻地抽泣着。 林婉棠声音清冷:“如今,只有将军与我能够护着你。你还是说了吧。” 采萱痛哭起来:“奴婢对不起侯夫人!对不起侯夫人!奴婢当年若是什么都不告诉侯夫人,也许她的病情就不会加重,她可能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林婉棠皱眉,问:“你告诉詹氏母亲什么了?” 采萱有些害怕,还是鼓起勇气说:“那是一个晌午,侯夫人与杨氏在园子里乘凉,杨氏说要去净房。奴婢回房中去给侯夫人拿茶点,路过假山的时候,听见杨氏与侯爷……杨氏与侯爷在山洞中楼抱在一起,说些不堪入耳的话!”x33 林婉棠心头一震! 果然,詹氏还活着的时候,薛承宗就与杨氏不清不楚了! 采萱擦了擦眼泪说:“奴婢震惊之下,不小心踢到石头,发出了声响。侯爷过来查看,奴婢跑得匆忙,腰间的香囊掉在了地上。” 林婉棠问:“那后来呢?” 采萱眼中有惊惧的神色:“回去后,奴婢发现香囊丢了,十分害怕,就将在假山处听到见到的都告诉了侯夫人。侯夫人自那之后,就生病了。” 林婉棠追问:“侯爷有没有发现假山那里偷听的是你?” 采萱回答说:“一开始没有,侯夫人为了护着奴婢,说香囊是她的,她还跟侯爷吵了一架,将香囊夺过去剪碎了。” “那后来侯爷为什么针对你?” 采萱哭了起来:“侯夫人想过放奴婢出去,又怕放了我,反而更惹得侯爷怀疑。奴婢心里惶恐,后来遇见侯爷的时候,难免露出一些形迹,侯爷慢慢猜到了,那日偷听的人是奴婢。” “侯夫人一直护着奴婢,一口咬定,当日假山处就是她。至于侯爷与杨氏的龌龊事,侯夫人因为爱惜名声,一直没有声张,只偷偷与侯爷吵过几次。” “侯夫人过世以后,侯爷为了保住名声,便找各种借口,将侯夫人身边亲近的人都发卖了。后来,奴婢辗转回京,侯爷担忧奴婢乱说,想将奴婢灭口。” 第56章 面子之战 采萱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奴婢骗他,说在可靠的人那里留了书信,若是奴婢死了,立刻就会有人将他的丑事宣扬出去。侯爷不敢杀奴婢,便将仓儿掳去当了人质。” 林婉棠又问:“听说母亲身边贴身的陪嫁丫鬟是柳绿与桃红,你可知道她们被卖去了哪里?” 采萱摇了摇头,恨恨地说:“越是侯夫人身边亲近的人,就被卖得越远。柳绿姐姐和桃红姐姐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 林婉棠叹息,当年,詹氏被夫君与好友同时背叛,心中的难过伤痛可以想象! 薛承宗与杨氏原来也是一对恬不知耻的狗男女! 林婉棠让人将采萱安置妥当,回到侯府,将采萱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薛景睿。 然后,林婉棠说:“我让人将采萱藏在了我名下的庄子上,泰来派人保护着她。你若想问什么,悄悄去就是了。” 薛景睿抬手,狠狠地捶向桌子,桌面应声断成了两截! 薛景睿难过地说:“一开始,大夫说母亲不过是气虚体弱,调养调养就能好。大夫都诧异,母亲的病情居然会急转直下,甚至危及性命。原来,都是他们害得母亲心绪郁结,闷闷不乐,加重了母亲的病情!” 林婉棠劝慰道:“既然知道了,必定让他们恶有恶报!” 薛景睿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怪不得!那时候,父亲要续娶杨氏,祖母想让他们等母亲过世一周年后再办喜事,父亲执意不肯等。那时候,我梦中惊醒,去找祖母,听见父亲说什么等不及,等不及,怕来不及……” 林婉棠眉心一动:“什么等不及?难道是……杨氏那个时候已经有了……” 薛景睿恨恨地说:“如今想来,那个时候,杨氏很可能已经有了景和。说什么早产,算一算,景和该是足月生产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婉棠问:“你可知府上有没有叫仓儿的小厮?” 薛景睿沙哑着声音说:“我会尽力寻找。”x33 就在这时,萱草院派人传消息,说是薛汝成突然病重,杨氏让他们过去一起想想办法。 薛景睿冷声说:“病了就请大夫,唤我过去有什么用?” 萱草院的丫鬟神情一滞,低着头不敢说话。 林婉棠站起身,说:“夫君腿疼心情烦躁,你先歇着吧,我过去看看。” 说完,林婉棠就去了清芬院。 没进正堂,林婉棠就听见杨氏的哭声:“可怜的孩子啊,你怎么三灾八难的呀?!汝成,你听见祖母说话了吗?汝成,你睁睁眼啊!” 薛汝成似乎是烧得惊厥了,身子不停抽搐,一旁的大夫正在给薛汝成扎针。x33 郑玉莲说:“母亲,你先起来吧,别妨碍大夫施针……” 杨氏站了起来,怒视着郑玉莲:“你给我闭嘴!自从将汝成过继给你,他就大病小灾不断,你是不是存心害汝成?!” 郑玉莲恼怒地将案上的杯盏全部推到了地上,说:“母亲!我先前说不过继汝成,唯恐照顾不好他,落了埋怨,你逼着我过继他!我过继了他以后,你又这般怀疑我,你的脑子到底清楚不清楚?!” “我如今不能再生育,汝成是我唯一的依靠。柳春娘如今为了汝成,对我言听计从,我为什么要害汝成?害了汝成对我有什么好处?!” 林婉棠心中暗哂,郑玉莲也走到了这一步。 前世,林婉棠对薛汝成的照顾周到尽心,但是,小孩子难免偶尔会有头疼脑热的时候,柳春娘心机深,也不吵闹,就在一旁默默流泪。 薛景和心疼儿子和爱妾,每到这种时候就会指责林婉棠。 那时,林婉棠也会这样为自己辩解。薛景和辩驳不过,就会无能狂怒。 杨氏爱孙心切,每次只要薛汝成不舒服,杨氏就会报复似地折腾林婉棠好些天。 林婉棠心里舒了一口气,这辈子,终于逃脱了泥潭。 此刻,杨氏与郑玉莲斗得像乌眼鸡一样,吵闹声直让人脑仁疼。 而薛景和居然静静地坐在一旁,任凭柳春娘怎么娇滴滴地哭,薛景和都像没有听见一般。 林婉棠感觉奇怪,偷眼看了过去,惊讶地发现,薛景和正在用深沉的目光看着她,神情变幻莫测。 这一世,薛景和如跳梁小丑一般,事事不顺。 没有了林婉棠的督促规劝,薛景和身上再也没有了前世那种温文尔雅的气度。林婉棠自然也从不正眼看他。 今日,薛景和不像以往那样懵懂,似乎有了一点点清明,这目光让林婉棠隐隐有些不安。 林婉棠强迫自己不多想,上前劝架:“母亲,弟妹,你们莫要再吵了。要是再吓到汝成怎么办?” 杨氏和郑玉莲这才闭了嘴,各自气鼓鼓地找椅子坐下。 林婉棠想了想,劝说道:“母亲,您心疼孙子,一时着急,心情可以理解。弟妹照顾孩子辛苦,孩子生病,她也心疼,您再怪她,她当然委屈。” 郑玉莲诧异地抬头看了看林婉棠,不由得疑惑今日太阳从哪边出来了,林婉棠居然会替她说话?! 杨氏则哼了一声,一言不发。 林婉棠看向薛汝成:“这孩子近来的确三灾八难的,不知道是不是冲撞了什么。儿媳想着,不如请个道姑来算一算,驱一驱邪祟。” 杨氏看了过来,说:“这倒也是个法子。” 林婉棠说:“竹林道观的三元道姑最精通此道,母亲不如派人去请她。” 杨氏犯难了:“三元道姑自然是好,只是听说她性子孤傲。听说,若是不投缘法的人去请,不管是什么富贵人家,她都不肯赏脸。” 林婉棠笑道:“母亲只管试试,她能来最好,她不来也没什么损失,不过让婆子们白跑一趟腿罢了。” 杨氏为了孙子,麻溜地安排管事婆子带上拜帖与礼物,去请三元道姑。 经过大夫全力救治,薛汝成总算暂时脱离了危险。 管事婆子回来,说三元道姑答应明日来府上作法,杨氏喜出望外。 杨氏叮嘱了郑玉莲一番,就起身离开了。 郑玉莲回头,看见柳春娘正在床前照顾薛汝成,她心中烦闷,就干脆送林婉棠出门。 第57章 父不见子,子不见父 林婉棠像是无意一般,随口说了句:“汝成这样多病,会不会是被什么人害了?”x33 郑玉莲愣了一下,问:“是谁要害汝成?是谁要嫁祸于我?” 林婉棠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许多事,可以看最终是谁获益。获益最大的人,往往就是幕后的人。” 郑玉莲想了想,突然明白了:“伤了柳春娘的亲生儿子,嫁祸给我,那么,受益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 林婉棠嘘了一声,浅笑道:“都是猜测罢了,我也只是看你艰难,才提醒你一句。当然也有可能是猜错了。弟妹自己多当心吧。” 林婉棠说完就离开了。 郑玉莲伫立着,突然想到,她失了孩子,再不能生育,而南宫曼被怀疑,受到冷落,这件事受益最大的人是谁? 柳春娘! 事后,柳春娘的孩子顺理成章记在了她的名下,成了她郑玉莲唯一的嫡子! 这么一想,郑玉莲直觉得入坠冰窟,十分绝望。 清芬院的女人之争当真残酷,就像修罗场一样,难道这辈子就要日复一日地这样互相算计下去吗?! 但是,堕胎绝育之仇,不能不报! 其他的仇怨,也得一笔一笔算清楚! 郑玉莲挺直脊背,回了正堂。 第二天一早,三元道姑就进了府。 林婉棠执意要扯着薛景睿一起去看,薛景睿一边伸着胳膊,任由林婉棠随性子打扮他,一边问:“杨氏居然请动了三元道姑?” 林婉棠眨眨眼,说:“”三元道姑是看我的面子。” 薛景睿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生气地噘起了小嘴:“你不信?三元道姑与我母亲很投契。昨日你离开林府以后,我就去了竹林道观,跟三元道姑聊了许久。三元道姑收到镇平侯府的请帖,自然会看在我的面子上过来一趟。” 薛景睿轻抿薄唇,问:“你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林婉棠拍了拍薛景睿薄衫下隐约显露的健壮胸肌,斜睨薛景睿一眼,娇嗔道:“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会儿,林婉棠与薛景睿就来到了清芬院,林婉棠向三元道姑笑了笑,向她身边走去。 三元道姑显得很客气,与林婉棠低低交谈了几句。 杨氏心里暗暗嘀咕,看来林婉棠果然善于交际,与三元道姑一见面就很投缘。 她再看看自己的两个亲儿媳,不由得感叹了一句,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过了一会儿,三元道姑开始开坛做法。 做法结束后,杨氏急忙上前,问:“三元道姑,院里可有什么邪祟?” 三元道姑没有理会杨氏,她依旧晃动着三清铃,口中低低念诵:“小孩子不懂事,有什么得罪莫怪,拿了金银贡品请尽快离开,让小孩恢复健康。妖魔邪祟,快快离开……” 杨氏等人恭敬地站立一旁。 过了一会儿,三元道姑收了手,很疲惫地说:“令孙招惹的邪祟十分厉害,以贫道的法力,居然都不能驱除。” 杨氏闻言,急得差点哭出来:“三元道姑,求您再想想办法,法酬好说,求您务必尽力。” 三元道姑沉吟片刻,说:“贫道倒有一个法子,不过要看令孙的缘法了。” 杨氏哀求道:“道姑快讲。” 三元道姑这才说:“脊背上有桃心胎记的年轻男子可以帮助令孙抵挡邪祟的攻击,而且,最好是贵府上的人。若能让他经常陪在令孙身边,令孙的病情应该很快就会好转。” 杨氏如遇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吩咐身边的人赶紧去找。 林婉棠热心地说:“夫君在家闲着,也没什么事,不如让他帮着找吧。有他这个厉害的主子盯着,想来找的也会快一些。” 林婉棠想找仓儿,又唯恐打草惊蛇。 如果仓儿还活着,若薛承宗或者杨氏知道薛景睿起了疑心,那仓儿就是无用的棋子了,他们只怕会对仓儿做出不利的事。 于是,林婉棠便想出了这个法子。 薛景睿微微点头,闷声应下。x33 杨氏感激地看了看林婉棠。她可不敢开口使唤薛景睿,薛景睿看在林婉棠的面子上应下,杨氏自然高兴。 杨氏想,薛景睿在府上很有威信,办事又能干利索,有他盯着,找起人来一定会快一些。 三元道姑在一旁又说:“贫道掐指算了一算,令郎与令孙五行犯冲,命里相克,会导致家宅不宁,灾祸频频,恐父子二人难以共存。” 杨氏顿时愣住了:“道姑,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元道姑叹口气,问:“令郎与令孙同住以后,令郎是否也频频受挫,灾祸不断,诸事不顺,时运不济?” 杨氏抚着心口想了想,的确,自从薛汝成进了侯府,薛景和便没有顺心过——婚事不顺,频频丢脸,学业无望,颓废异常! 而薛汝成之前磕到了头,沉默痴傻了多日,那以后更是经常生病,这次竟然严重到差点夭折。 难道,真是父子相克?! 杨氏如遭雷击,愣在当场,可种种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杨氏不信! 林婉棠假装吓得小脸苍白,问:“道姑,您说难以共存是什么意思?” 三元道姑垂下眼帘:“这对父子只能活一个,否则,双方都会灾祸不断。一旦其中一个没了,另一个就能诸事顺遂起来。” 薛景和轻哼:“你这道姑,说话不着调。难道我得去死不成?!或者,我得掐死我的亲生儿子?!” 三元道姑笑道:“那倒不用,你们这不是请来贫道了吗?” 杨氏眼前一亮,急忙问:“道姑,您有破解之法?” 三元道姑点了点头。 杨氏追问:“什么法子?” 三元道姑垂眸,颂了一句“太乙救苦天尊”,然后才目含悲悯地说:“父不见子,子不见父。” 薛景和着恼地说道:“那不行,我怎能不见汝成?” 杨氏瞪了薛景和一眼,斥道:“闭嘴!要是真能让你们两个都顺顺当当,不见就不见,有什么打紧?汝成都病成什么样子了?难道非得克死一个,你才满意吗?!” 薛景和望了望薛汝成所在的屋子,想起小小孩童躺在床上翻白眼抽搐的情形,心下难受又矛盾。 第58章 满脑子不正经的东西 薛景和低头纠结了片刻,咬牙说:“好!不见就不见!”x33 三元道姑给了杨氏一些辟邪护身符,让杨氏将这些护身符贴在薛汝成居住的房间,然后才收拾东西,在杨氏的千恩万谢中飘然离去。 回到瑾兰院以后,林婉棠帮薛景睿更衣,薛景睿问林婉棠:“那些话,都是你让三元道姑说的?” 林婉棠道:“桃心胎记这话,是我让三元道姑说的。至于父子相克嘛,我真不知道,方才听了,我都吓坏了。” 林婉棠说着,露出胆怯的模样,顺势倚在薛景睿怀里。 薛景睿冷声道:“好一个父不见子,子不见父。汝成不见他父亲倒也是好事,免得他被他那不着调的父亲给带坏了!” 林婉棠从薛景睿怀里出来,若有所思:“将军这话也有道理。旁的不说,二弟每次都当着汝成的面,跟弟妹吵架打架,岂能不吓着孩子?孩子长大了有样学样,可怎么得了?” 薛景睿说:“我看二弟是烂泥扶不上墙了,汝成还小,希望弟妹好好教导他吧。只是,郑氏……唉,难说。” 林婉棠温言道:“我看郑弟妹对汝成还算上心。” 薛景睿“嗯”了一声,便去忙活找仓儿的事了。 薛景睿命府里的年轻下人脱去上衣,他亲自一一查看,却都没有见到背后有桃心胎记的人。他还特意留心了下人们的额头,也没有发现谁左眉上有斑痕。 薛景睿声音暗哑地吩咐:“派人去庄子上找,还有铺子。所有镇平侯府的产业都要去看一看。” 福海领命安排人去寻找了。 薛景睿翻着府里下人的花名册,一个一个仔细又看了一遍,没有发现谁的名字里头有“仓”字。 事情暂时搁置了下来。 过了两天,薛景睿坐在窗前,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自言自语道:“还有哪里没有找呢?难道说仓儿真的已经被弄死了?” 林婉棠拿着一个瓷瓶走过来,说:“大将军,这是三元道姑送给我的去疤药,我给你用上吧。” 薛景睿漫不经心地说:“身上的伤疤,不碍什么………” 他抬眼,突然看见林婉棠眉眼美丽如画,竟鬼使神差改了口,说:“……但既然你得了药,为免浪费,我还是用上吧。” 林婉棠笑着让薛景睿脱掉上衣,薛景睿的耳尖突然红了起来,林婉棠嘲笑道:“大将军怎么跟个大姑娘一样?” 薛景睿生气,心想,脱就脱!在军中休息的时候大家都光着膀子,怕什么? 林婉棠望着薛景睿的背,结实的肌肉线条完美,只是,上面满是刀痕、箭伤的痕迹,令人看得心惊! 林婉婷开始涂去疤膏了。 去疤膏涂上去,有种清凉的感觉,而林婉棠的指尖温热,凉热交替,拨动着薛景睿的心弦。 林婉棠叹息一声:“将军原本肤色极白,因为这些伤疤,倒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薛景睿心头一动,突然问:“你说,有没有可能仓儿受过伤,他背上的桃心胎记看不出来了?” 林婉棠兴奋得眼睛放光:“有可能。” 薛景睿当即将泰来唤了进来。 泰来低着头进来,突然看见林婉棠的手抚在薛景睿裸着的脊背上打转,顿时喜上心头,又有些害羞,忙扭头说:“哦,小的等会儿再来……” 薛景睿冷冷说:“滚进来!” 泰来这才大着胆子进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薛景睿觉得泰来满脑子不正经的东西,瞥了他一眼,说:“你们寻找有桃心胎记的人时,有没有见到背后有疤痕的?” 泰来想了想,说:“有。小的知道两个。一个人是受伤瘫痪了,长期卧床,生了褥疮,唉呀妈呀,背上的肉都溃烂了。还有一个是铁匠,据说是因为不小心被热铁烫过。” 薛景睿道:“弄清楚他们的年岁长相,如果有必要,用仓儿这个名字试探一下。实在可疑,就悄悄带采萱见上一见。” 泰来闻言赶紧去了。 过了两天,泰来回禀,那个铁匠很可能就是仓儿。 泰来说:“小的让一个村妇试着突然唤了一声仓儿,铁匠听了以后显得很激动,问那村妇是哪里的人。后来,小的就让采萱偷偷见了见他,采萱说,铁匠跟她死去的男人长得很像。” “于是,小的就让采萱和铁匠聊了聊,铁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他的养父叫他仓儿。他应该就是采萱的儿子了。” 林婉棠问:“仓儿这些年都怎么过的?” 泰来叹了口气:“侯爷把仓儿带回府以后,就把他随意交给了一个老光棍旧仆养着,那老光棍住在乡下的庄子里头。” “仓儿被那老光棍打怕了,就趁铁匠铺子掌柜去庄子上送镰刀的机会,偷偷藏在掌柜马车里,逃出去了。” “铁匠铺子掌柜可怜仓儿,就给仓儿治病,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铁奴。老光棍不敢让侯爷知道,就跟侯爷说仓儿病死了,侯爷也没当回事。” 林婉棠对薛景睿道:“公爹不让采萱进京城,采萱也不能求证仓儿死活。公爹这纯粹就是在糊弄采萱,吓唬她噤声罢了。” 薛景睿点头:“好,如今他们母子团聚了就好。采萱总算没有后顾之忧了。” 因为明面上没有寻到背后有桃心的年轻人,薛汝成依旧时不时发烧生病。镇平侯府又请三元道姑做了几场法事。 杨氏干脆将薛汝成接到了萱草院,她亲自照顾,薛汝成才慢慢好了起来。 眼见薛汝成不见他父亲以后,竟真的好了,杨氏越发相信三元道姑的话了。她看得紧紧的,不准薛景和见薛汝成。 这一天,出于面子情,林婉棠到萱草院去探望薛汝成。 探望过薛汝成,林婉棠出了萱草院,她想在侯府的园子休憩一会儿,珍珠回瑾兰院去拿果子,林婉棠便一个人在花丛中散步。 突然,林婉棠迎面遇见一个人,心里顿时生起一股厌恶之情。x33 林婉棠转身往反方向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喊:“表嫂!表嫂且留步!” 身后的脚步声紧追不止,并且越来越近。 见甩不掉,林婉棠含恨转过身,目光犀利,嫌恶地问:“你有何事?” 第59章 表嫂不守妇道 那人快步上前,作揖道:“表嫂,我今日上门探望姑母,怎么表嫂见了我就不打招呼,反而赶紧走了呢?” 林婉棠冷笑:“杨兴安,你是婆母的娘家侄子,是外男。你见了表嫂不避嫌,反而大声呼唤,紧跟着不放,是什么规矩?” 杨兴安上前一步,淫笑着,谄媚地说:“不瞒表嫂,兴安一向敬重表嫂,想多与表嫂亲近亲近,表嫂您舍得伤兴安的心吗?” 林婉棠压下翻腾的恶心之感,冷冷笑道:“我却不想与你亲近。你最好快些离开,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杨兴安笑着说:“听闻表嫂与表哥到现在还没有圆房,表哥身体有伤,不能与表嫂做真正的夫妻。兴安不才,愿意填补表嫂的寂寞……” 杨兴安说着,试探着想将手放到林婉棠的香肩上。 林婉棠岂能让他得逞?! 林婉棠扬起手,狠狠给了杨兴安一个耳光! 趁着杨兴安愣神的功夫,林婉棠抬脚,使足全身的力气,猛地踹向杨兴安的裆部! 杨兴安捂住裤裆,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林婉棠趁机跑远了一些,回头厉声说:“居然敢调戏你的表嫂,当真是恬不知耻!像你这样的色狼,就不该长着那玩意儿!你若再敢生事,老娘把你那东西剪下来喂狗!” 说完,林婉棠赶紧走了。 出了园子,进了瑾兰院,林婉棠砰砰砰直跳的心才平缓了下来,她扶着墙,抚了抚心口,松了一口气! 前世,这个杨兴安也调戏过她。 不过,前世,杨兴安是在清芬院对她动手动脚的。 林婉棠那时在书房帮助薛景和抄书,薛景和与杨兴安喝了酒回来,一起到书房品画。 林婉棠去端了醒酒汤,她一进屋,就看见薛景和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杨兴安那个登徒子上前来接醒酒汤,趁机对林婉棠动手动脚。 林婉棠一边躲闪一边呼救。 薛景和被吵醒,杨兴安见调戏不成,反口指责林婉棠勾引他。 杨兴安恬不知耻地说:“表弟,弟妹说你在床上不行,时间短,她得不到满足,求我疼疼她。” “我怎么能对不起表弟?我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谁料她竟扑上来抱我!见你醒了,她居然还反过来诬赖我调戏她!” 薛景和听到什么“在床上不行”“时间短”这样的话,被戳了肺管子,心里恼恨,上前就狠狠给了林婉棠一记耳光。 然后,薛景和就拖着林婉棠进了卧房,逼问林婉棠。 那天,薛景和折磨辱骂了林婉棠许久。 后来,薛景和酒醒以后,林婉棠一直不理他。 薛景和当时有事求林府,跪着自扇耳光,哭求林婉棠原谅,并且保证以后再不动手。 林婉棠没有说原谅薛景和,没有理会他,但到底还是去求父亲帮了薛景和的忙。 想起这些事,林婉棠心中恨意滔天!她恨薛景和,恨杨兴安,也恨前世的自己不够果敢! “你这是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婉棠抬头,看见了挺拔如松的薛景睿。 林婉棠擦了擦眼泪,哽咽说:“没什么,就是有些肚子疼。” 薛景睿沉吟了一瞬,随即上前将林婉棠抱了起来,大步往正堂走去。 林婉棠惊呼一声,问:“大将军……夫君,您这是干什么?!” 薛景睿露出一丝诧异,却依旧目视前方,边走边说:“你不是肚子疼吗?” 林婉棠不能推翻自己的话,只得说:“……嗯。是有些疼,但也不至于走不了。” 薛景睿轻哂:“都疼哭了,连路都走不动了,还嘴硬。” 林婉棠:“……” 珍珠、玲珑、泰来、福海等人都目瞪口呆。薛将军居然当众抱着大少奶奶! 泰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主子终于开窍了,不容易呀!”x33 林婉棠闻言,突然有些害羞了。 薛景睿将林婉棠放在床上,吩咐珍珠:“去给你们少奶奶端些红糖水来。” 珍珠乐滋滋地赶紧去了。 薛景睿皱眉看向林婉棠:“方太医的药不对症吗?为何还是不见轻?” 林婉棠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薛景睿以为她来了癸水啊! 不过,掐指算算,也差不多到了该来癸水的时间,就将错就错吧。 林婉棠挤出笑容说:“方太医不愧是妇科圣手,我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不过,病去如抽丝,哪儿能立竿见影?” 薛景睿点点头:“那就好。” 这时,一个人进了瑾兰院,在院中大喊:“表哥!景睿表哥在吗?” 居然又是杨兴安! 薛景睿皱眉,说了句:“何人喧哗?不成体统。” 泰来拦着杨兴安,杨兴安嚷嚷着:“表哥!我是杨兴安啊!你忘了我吗?!” 薛景睿站起身,阔步走到廊下,冷着脸问:“你是谁?!” 薛景睿的声音中含着愠怒。 杨兴安拍拍胸脯:“我呀,杨兴安!你母亲的娘家侄子!” 薛景睿冷哼道:“我母亲的娘家侄子怎么会姓杨?!” 杨兴安愣了愣,讪讪地笑道:“你继母的娘家侄子,就是我,姓杨。表哥,你让他放我进去,我有要紧的话跟你说。” 薛景睿示意泰来放杨兴安进来。 泰来一松手,杨兴安就笑嘻嘻地进来了。 薛景睿嫌弃地道:“有话快说!” 杨兴安表面上压低了声音,但林婉棠隔着窗子能听得清清楚楚。 “表嫂不守妇道!” 又来了!林婉棠心中又恨又气又想笑。杨兴安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林婉棠没有吭声,她想看看薛景睿会怎样处理此事。 薛景睿蹙眉:“你放屁!” 杨兴安愣了愣,哭丧着脸说:“表哥,我怎么敢骗你?!方才,在园子里,我偶遇了表嫂。表嫂向我倾诉,说表哥你受了伤,至今没有跟表嫂圆房。表嫂寂寞难耐,求我疼疼她。” 薛景睿目光深邃难测,问:“然后呢?” 杨兴安见薛景睿似乎信了,更加起劲,凑近些神秘兮兮地说:“你想想,昭勇将军的女人,我哪里敢动?我好言劝她,她却说不想再守活寡了。她扑上来抱我,我拼死不从,她恼羞成怒,居然打了我一耳光,说我枉为男人!” 第60章 谁说我们没有圆房? 说着,杨兴安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上面果然有清晰的掌印。 薛景睿笑了起来:“是吗?” 杨兴安连连点头:“我对天发誓,我要是我一句假话,我不得好死!” 薛景睿站起身,目光冰冷地看着杨兴安:“你说谎话都不会编,谁说我们没有圆房?!你听谁说的?!” 杨兴安怔住了,这段日子,外面都在传薛景睿不能人道,难道此事有假? 眼珠一转,杨兴安赔笑说:“我哪儿知道这些呀,这不都是表嫂说的嘛!我是怕表哥戴了绿帽子还不自知,就赶紧过来提醒表哥一声。” 薛景睿招招手,说:“你过来。” 杨兴安屁颠屁颠地将脑袋伸了过来。 薛景睿面上笑着,伸手猛地将杨兴安拽住,动作麻利地将杨兴安的胳膊扭了一圈。 杨兴安惨叫了几声。 他的两只胳膊都被卸了下来,动弹不得,松松垮垮地耷拉着。 不少东西从杨兴安的袖子里头掉了出来。 薛景睿松开手,拿出帕子擦了擦,然后将帕子扔到地上,嫌弃地用脚踩了踩。 再抬眼时,薛景睿的目光中有了杀气:“居然敢污蔑我的妻子,看来你真是活腻了!” 杨兴安听了,吓得浑身发抖! 突然,薛景睿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他蹲下身子,将一个金凤簪拿了起来,仔细地看着,看着……他的手逐渐颤抖起来,眼睛有些发红。 薛景睿猛地起身,手像鹰爪一样使劲攥住了杨兴安的脖子,厉声问:“你从哪儿得到的这个簪子?!” 杨兴安感觉自己已经呼吸不上来了,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他不想死!于是,他拼命说:“是……是姑母……给我的……” 薛景睿轻轻一推,杨兴安就跌倒了在了地上。 杨兴安知道今天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忙哭喊:“表哥,你饶了我吧!我不该诬赖表嫂!” 他并不知道薛景睿为何不肯信他,如今,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想活命! 薛景睿瞪了他一眼:“闭嘴!” 杨兴安马上把嘴抿得紧紧的。 薛景睿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一样一样地看。 嵌宝石黄金手镯,是母亲的嫁妆,他小时见母亲戴过。 翡翠与粉红色碧玺撞色的十八子手串,母亲极为喜欢。 地上还有五张银票,每一张的面额是一千两银子。银票出自盛通钱庄,由纸质判断,这银票应该有些年头了。 这会不会也是母亲的嫁妆? 薛景睿冷冷地笑了起来,吩咐道:“看来今日侯府是进了贼了!来人,将这个手脚不干净的蟊贼送到官府去。”x33 泰来闻声走了过来,泰来严肃起来,气势也是蛮吓人的。 杨兴安哀嚎道:“表哥,求求你饶了我吧,这不是我偷的,是姑母给我的!不信你去问姑母!” 薛景睿问:“她为什么要给你这些东西?!” 杨兴安害怕地低着头不敢说。 薛景睿踹了他一脚:“快说!要不然我把你舌头割掉,你就永远不用说了!” 杨兴安吓得一哆嗦,忙说:“姑母心疼我们家过得不好,就拿这些贴补我们,也算是孝敬祖父祖母吧。” 薛景睿气笑了:“真好啊!她拿着我母亲的嫁妆孝敬她的父母?!” 平静了片刻,薛景睿又问:“银票呢?也是她给你的?!” 杨兴安忙摇头:“不是,不是。银票是我自己的。” 薛景睿啪啪啪地拍了拍杨兴安的脸颊:“你出门带着五千两银票是打算干什么呀?!” 杨兴安大着胆子说:“我……我还债给旁人!” 薛景睿捏了捏杨兴安的脖子,杨兴安浑身抖如筛糠。 薛景睿目光阴冷地说:“不老实啊,你不老实。好了,那你就去官府吧。到了那里,自然会有人将一切问得清清楚楚!” 泰来带着杨兴安往外走,刚走到瑾兰院门口,就迎面碰见杨氏。 杨氏心虚,却不得不壮着胆子问:“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大水冲了龙王庙?!” 薛景睿对杨氏的恨几乎无法掩饰了。他看向杨氏的眼神如箭一般,杨氏直觉得自己浑身冰冷,如同在绞架上待死一般。 此时,林婉棠也起了身。 林婉棠朗声说:“杨兴安偷盗了詹氏母亲的嫁妆,自然该扭送官府。” 杨氏的脸惨白,她犹豫了片刻,开口道:“那些东西真是我给他的。” 薛景睿怒道:“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动我母亲的嫁妆?!谁给你的权利,让你用侯府的钱贴补你的娘家?!” 杨氏讪讪地说:“我……我不过是借给杨家暂用,他们拿去当了换成银子,回头有钱了,就会赎回来,送回侯府……” 薛景睿面色冷峻:“借用?你有什么资格动我母亲的嫁妆?!” 杨氏潸然若泣,还想辩解,薛景睿吩咐福海说:“去寻侯爷,不管他在干什么,让他立刻回来。” 福海赶紧去了。 薛景睿又唤来清辉,在他耳边悄声叮嘱了几句,清辉神色严肃地说:“是,小的明白了。” 清辉匆匆离开。 杨氏感觉有些不妙,讪笑道:“我先回萱草院看看汝成去。” 林婉棠一个眼神递过去,两个婆子拦住了杨氏的去路。 林婉棠含笑说:“母亲难得来瑾兰院一趟,儿媳怎能不好好招待你一番呢?珍珠,上茶点!” 杨氏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过了一会儿,薛承宗匆匆赶来了。 几乎同时,清辉带着侯府的账本和钥匙对牌等回来了。 薛景睿面上带着嘲讽的笑:“父亲,你总对我们哭穷,给二弟跑官都想动用儿媳们的嫁妆了。怎么还有大笔银子贴补岳父家?” 薛承宗一脸茫然,问:“贴补岳父家?我不曾这样做啊!” 薛景睿看向杨氏。 杨氏打了个哆嗦,强撑着笑颜,对薛承宗说:“侯爷,我借给兴安一些银子,就这么一次,他们有钱了会还回来的。” 薛承宗急忙问:“多少银子?” 杨氏害怕地低下头,支吾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五千两。” 薛承宗气得直甩手:“五千两?我们府上什么时候这么阔绰了?五千两随随便便就借出去了?” 第61章 真是解气! 薛景睿冷哼了一声:“以往给的也都是借的吗?若真是借的,如今都该还回来了!” 薛承宗惊愕地问杨氏:“还有以往?以往你也给过杨家大笔银子?” 杨氏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委屈地看着薛承宗,摇了摇头。 薛景睿薄唇带着讥笑:“不止银子呢,父亲。杨兴安手里还有我母亲的这些首饰,件件精致昂贵,加起来至少也值千两!” 说着,薛景睿目光犀利地看着杨氏:“你不必急着抵赖。侯府的账本全在这里了,仓库已经被我的人看了起来。我们不着急。一笔一笔算,一定能算清楚这些年侯府丢了多少银子!” 薛景睿方才让清辉带一些手下,直接强行从南宫曼那里取回了账本、对牌、钥匙等,将南宫曼看管了起来,又将重要的管事、账房们扣了起来,迅速接手了府里的仓库。 事发突然,没有人来得及动手脚或者转移什么。 薛承宗怒视着杨氏:“你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我们镇平侯府的东西难道都悄悄姓了杨?!” 薛景睿示意泰来:“送杨兴安去官府……” 杨兴安此时悔不当初,吓得两股战战,涕泪横流地说:“我不去官府,不去官府!表哥……薛将军!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好不好?!” 薛景睿笑了起来:“你肯乖乖做人就好。泰来,带杨兴安去柴房,好好审问,让他把从侯府得过的好处都写出来!什么时候他交代干净了,什么时候再让他吃饭!” 杨氏颓丧地瘫到了地上。 接下来的几天,薛景睿几乎都待在前院的偏厅里盘账。x33 中间,杨家过来寻杨兴安,薛景睿说侯府丢了东西,需要留杨兴安在这里协助查找。 杨家慌了神,居然威胁说要官府去告镇平侯府私自扣押他人。 薛景睿不由得失笑,说:“我也想去官府聊聊侯府失窃之事,只是你们家杨兴安死活不肯去。你们若是要去官府告我,赶紧去!我求之不得!来人,备马车送杨家人去官府!” 杨家人闻言,不敢纠缠,便偷偷托人联络杨氏,才知道杨氏已经被镇平侯给看管起来了。 杨家人心知不好,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林婉棠忍着癸水期小腹的不适,在偏厅帮忙盘账。 有前世管家的经验,林婉棠对庄子、铺子上的事情比较熟悉,那些掌柜她前世基本都打过交道,因此,林婉棠盘起账来得心应手。 林婉棠经常一句话就能问到关键处,让面前的掌柜无话可说,只能乖乖承认账目里头的疏漏和猫腻。 偏厅里,算盘声啪啦啪啦响了三四天,终于所有的账目都理得清清楚楚了。 林婉棠看着盘账的结果,不由得心惊。 杨氏嫁过来以后,贴补娘家的各种财物折算下来,居然价值数万两白银! 前世,林婉棠管家的时候,不是没有发现一些问题。 比如,萱草院的开销过于巨大了。可是,杨氏是她的婆母,在这孝道大于天的大梁,前世温顺的她不敢质疑杨氏。 还有,前世,杨氏的陪嫁们总爱滥支冒领,常常找各种名头来支领银子、物品。 林婉棠若是盘问拒绝,他们就会将杨氏搬出来。 每到这种时候,杨氏就会将林婉棠唤过去,指责她不敬重婆母。林婉棠无奈,只能妥协。 杨氏的陪嫁们贪墨颇多银两,他们虚报庄子和铺子上的收入,伪造名册白吃月例银子……用各种手段敛财。 前世,林婉棠前脚处置了一个管事,后脚杨氏就将林婉棠痛骂一顿,再将管事恢复到原来的位置上。 那时,林婉棠不解,难道说这些下人对杨氏这么重要吗?杨氏宁可让侯府被这些硕鼠蛀虫腐蚀,也不愿意处罚这些下人? 如今,林婉棠知道了,这些人贪墨的银子,大部分都进了杨氏的腰包,又悄悄地流入了杨家! 林婉棠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大冤种! 前世,若不是杨氏处处掣肘,她又怎么会为了管家耗费那么多精力,以至于到后来身子都亏了?! 若不是杨氏将这么多银两给了娘家,林婉棠又何须拿自己的嫁妆往里头填?!填侯府的亏空,填薛景和的前程,拆了东墙补西墙,有时候愁得都睡不着觉! 林婉棠心里恨,恨自己前世太过逆来顺受,恨杨氏心狠贪婪! 林婉棠觉得可笑,前世,詹家、林家疼爱女儿,陪嫁丰厚,最后居然都便宜了杨家! 因为来癸水时撑着盘账,再加上心绪不佳,林婉棠居然病倒了。 泰来从外面办差回来,兴冲冲地在林婉棠跟前讲述:“大少奶奶,这回真是解气了。主子拿着盘账的结果和杨兴安的证词,还有夫人的证词,去了杨府,要求杨府归还银两和财物!” 林婉棠忙问:“杨府怎么说?” 泰来笑道:“杨府一开始肯定不想认啊,但是,铁证如山。我们主子往他们正厅一坐,板着脸威胁几句,杨府的人都吓破了胆!他们把金银首饰能还的都还了,不能还的拿银子来抵账。”x33 林婉棠疑惑:“杨府竟然能一下子拿出几万两银子?” 泰来摇头:“那不能!他们府上那么会挥霍,哪儿能有那么多现银?不够的银子,主子让他们拿庄子、铺子来抵。再不够的,主子让他们写了欠钱的文书,签字画押了。” “然后,主子带着他们去了户部,他们家凡是有官职的,今后俸禄一律由咱们侯府代领!什么时候还完银子,什么停止!” 林婉棠惊诧了,居然还能有这种办法? 确实高!厉害! 林婉棠心里一痛快,身上也舒服了些。 于是,林婉棠支撑起身子,说:“跟杨府的事情料理清楚了,也该料理料理我们瑾兰院了。” 泰来兴致勃勃,颇有些急不可待:“大少奶奶,你说先收拾谁吧?” 林婉棠被泰来逗笑了:“收拾一个小虾米,值得你激动成这样?那就劳动你吧,去把琥珀唤来。” 不一会儿,琥珀就来了。她显得有些惶然,行礼后,就垂首站在一旁。 林婉棠和煦地笑着:“琥珀,你与珍珠、玲珑、琳琅同是我身边的四大丫鬟。你们从小服侍在我身边,我待你如何?” 第62章 不寒而栗 琥珀垂首说:“大少奶奶待奴婢很好。” 林婉棠又问:“你与杨家可有什么渊源?你为何要偷偷给杨兴安送吃的?” 琥珀脸色陡然变白,她跪下,惊慌地问:“大少奶奶,原来你知道?” 林婉棠冷笑:“你以为给看守小厮一些银子,他就会替你瞒着了吗?将军的人对主子都很忠心。” 琥珀露出羞愧的神色。 林婉棠又说:“我一直小心提防侯府的丫鬟,不让她们近身伺候,从不曾防过你们四个,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如今效力于谁?” 琥珀一边抽泣一边磕头:“奴婢对不住大少奶奶,奴婢错了,奴婢愿意受罚。大少奶奶,您就不要再问了。” 林婉棠的神情有些哀伤:“我猜也能猜出来是谁,你还要为他隐瞒?你我可谓一同长大,名为主仆,实则如同姐妹一般,这些年的情分在你心里居然什么都不算吗?” 琥珀哭着望向林婉棠,咬了咬唇瓣,终于下定决心说:“大少奶奶,是……是二少爷!” 林婉棠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今生,她改变了许多事情,绝大部分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唯有琥珀,唯有琥珀是个意外。 琥珀性子温和内敛,不十分机灵,但前世,她对林婉棠十分忠心,尽心尽力地伺候,直到后来被薛汝成杖毙。 今生,出于愧疚,林婉棠对她们格外好。 没想到,今生琥珀居然会背叛她。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做什么?”林婉棠的声音有些沙哑。 琥珀羞愧地说:“前段时间,奴婢的爹帮人盖房子,从屋顶上摔下来,命悬一线,急需很多银子救命。” “家人传来消息的时候,您随将军进宫了,奴婢着急得在角门那里哭。刚好二少爷路过看见了,他给了奴婢五十银子,还帮奴婢的爹找了一个好大夫。奴婢知道您不喜欢二少爷,就没敢把这件事告诉您。” “奴婢原想着,攒够钱还了二少爷也就是了。过了两天,二少爷悄悄找到奴婢,让奴婢偷偷将瑾兰院的事情告诉他。奴婢不愿意,他说他对不起大少奶奶,如今只是想知道大少奶奶过得好不好。” “奴婢看他只是出于痴心,并没有恶意,一时糊涂,就答应了。大少奶奶,奴婢知错了!”x33 琥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婉棠心中奇怪,前世,琥珀的爹不曾出什么事故,后来琥珀出嫁的时候,琥珀爹还拜见过林婉棠,对林婉棠千恩万谢。 当时,琥珀爹的身子很健壮。 今生,琥珀爹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另外依林婉棠对薛景和的了解,薛景和对待下人没有这么慷慨仁慈。 他为何那日突然对琥珀这么好? 难道他看上了琥珀? 林婉棠摇头,前世,琥珀是她的陪嫁丫鬟,她没有看出来薛景和对琥珀有什么想法,否则,薛景和大可以提出来纳了琥珀。 依着林婉棠前世的性子,她应该会假装大度地答应。 那么,今生,薛景和应该是认出来琥珀是瑾兰院的人,是她的陪嫁丫鬟,所以,薛景和才会舍得下本钱,施恩拉拢琥珀。 薛景和怎么会认出琥珀?! 林婉棠出瑾兰院,总是带珍珠或者玲珑,珍珠机灵活泼,玲珑缜密周到。 今生,薛景和应该没有见过琥珀。 林婉棠感觉不寒而栗! 仔细回想最近偶然遇见薛景和时的情景,林婉棠发现,薛景和看她的目光非常复杂,非常奇怪。 莫非……薛景和记起了前世的事?! 这个念头吓了林婉棠一跳。 林婉棠将纷乱复杂的情绪抛开,镇定自若地问琥珀:“你都告诉了他什么?” 琥珀更加觉得对不住林婉棠了,她擦擦眼泪,低声说:“奴婢告诉他,您与将军似乎还没有圆房。” 林婉棠扶额,问:“还有呢?” 琥珀瞥了林婉棠一眼,声如蚊蝇一般说:“奴婢告诉他,将军的腿伤似乎没有传说中那么严重。奴婢无意中见过将军偷偷在房中练功。” “还有呢?”林婉棠追问。 琥珀想了想:“再有就是这次,二少爷让我给杨兴安送些饭。” “还有吗?!” 琥珀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有了,大少奶奶,其他都没有了!奴婢看二少爷是出于关心您,才敢将这些告诉他的。奴婢确实也怕将杨兴安饿出好歹来,才给他送饭。奴婢如今知错了!” 林婉棠失望地看着琥珀:“你可知那些饭里头藏着串供的字条?要不是看守的人忠心,杨兴安见了字条,按着他们教的法子说,你知道会给侯府带来多少钱财的损失吗?!” 琥珀愣住了,她原本真的以为,二少爷托她给杨兴安送饭,真的只是出于表兄弟情义。 她想着,送一顿饭而已。 她怎么也没想到里头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琥珀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而林婉棠在想,琥珀的话和杨兴安的供词对上了。 杨兴安说,是薛景和喝醉酒以后告诉他,林婉棠与薛景睿没有圆房。 这个薛景和,实在可恶至极! 关于薛景睿腿伤的事,林婉棠相信,薛景睿装得比实际受伤更重,肯定有他的用意。在林婉棠看来,至少可以避一避风头,免得功劳太盛而遭人嫉恨暗算。 看来,得提醒薛景睿这个秘密瞒不住了。 林婉棠对琥珀说:“我自问对你们不薄。你们家里婚丧嫁娶,但凡我知道的,我都给了银子。你祖母之前生病,我派人送了银子,还送了人参。这些你不会都忘了吧?” 琥珀哭着说:“没有,大少奶奶的恩德,奴婢不敢忘。奴婢没有想到,二少爷会将这些话传出去,奴婢对不住将军和大少奶奶。” 林婉棠说:“若是我从宫里回来时,你将此事告诉我,我定然会给你银子,让你还给二少爷。可是,你没有。” 琥珀反复磕头,抽泣着说:“奴婢糊涂,大少奶奶要打要罚都是应该的。” 林婉棠叹口气,说道:“你我主仆一场,好聚好散吧。我挑了几个长相周正、踏实肯干的小厮,你可以从中挑选一个。你这几天也不用干活了,在房中绣你的嫁妆吧。” 说完,林婉棠疲惫地挥挥手,示意琥珀退下。 第63章 可挡桃花 琥珀哭着求道:“奴婢不想嫁人!奴婢还想在大少奶奶身边!奴婢一定改!奴婢再也不敢了!” 林婉棠红了眼眶,别过脸,挥挥手示意琥珀出去。 琥珀见林婉棠这么伤心,心中更加愧疚难当,又不敢违拗,抹着泪退了出去。 玲珑进来,低声安慰:“大少奶奶,您别伤心了,还好发现得早。” 林婉棠按着太阳穴说:“也怪我对她关心不够,若是能早些发现异常,多年主仆也不至于走到分道扬镳这一步。” 心中的疑云还是无法散去,林婉棠便说:“玲珑,去告诉谷良,让他派人去查一查琥珀她爹受伤的事。” 玲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大少奶奶是怀疑……” 林婉棠目光深邃:“总要查一查才能心安。” 玲珑给林婉棠捏着肩膀,说:“奴婢马上就去找谷管事。只是,大少奶奶,您不要自责,您已经很好了,人岂能事事都做得尽善尽美?” 林婉棠反手拍了拍玲珑,说:“琥珀嫁人以后,大丫鬟的位置就缺出来一个。你做事一向稳妥,你觉得谁行,就将她提上来好了。”x33 玲珑点了点头。 这时,薛景睿回来了,玲珑行礼之后,静悄悄退了出去。 杨兴安说了那些泼脏水的话以后,林婉棠还没有与薛景睿独处过。 此时,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尴尬。 “你身子好些了吗?” “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同时开了口,双方都愣了片刻。 “我好多了。” “你要说什么?”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林婉棠咳咳咳地咳嗽了起来。 薛景睿上前,坐在床边,帮林婉棠拍背。 薛景睿说:“你大概是累着了,好好将养几日吧。” 林婉棠点点头,说:“二弟知道你的腿伤已经好了,不晓得他有没有告诉旁人。” 薛景睿斜飞入鬓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此时倒也无妨了。征北大军已经班师,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到京城。皇上答应彻查战场上的事,以及在归途中追杀我们的人。也是时候出结果了。” 林婉棠回想着前世,她似乎听薛景和说,是一个参军因为被薛景睿责罚过,心中不满,对罗盘动了手脚。 但这解释不了截杀薛景睿,不让他回大营的事。 林婉棠试着从最后的结果倒推,太子谋逆是被陷害的,事实上,是五皇子一直有夺嫡之心。夺嫡需要武力的支持,那么,五皇子有没有在军中培植势力呢? 林婉棠斟酌着说:“背后的人来头应该不小,估计那人在军中地位应该很高。” 薛景睿点了点头:“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暗中调查……” 林婉棠用探询的目光看着薛景睿,薛景睿却突然住了口,说:“你在病中,不要想这些了。” 薛景睿又说:“说我不能人道那些话,更无所谓。正好可以挡了许多麻烦。” 林婉棠望着薛景睿的眼睛,不由得暗笑。 寻常男人肯定气急败坏,没想到薛景睿竟是这样想的——此谣言可挡桃花。 此时,外面传来了咳嗽声。 是薛承宗。 薛景睿迎了出去。 薛承宗尽力拿出做父亲的威严,问道:“大郎,你媳妇在吗?” 薛景睿声音淡淡的:“你找她何事?” 薛承宗叹了口气:“杨氏管理侯府,把侯府整得跟筛子一样,差点把侯府搬空。我想着,还是让你媳妇管家吧。她出自尚书府,应该不缺管家的才干。” 过了一会儿,薛景睿说:“你稍等,我去问问她。” 说完,薛景睿进了屋。 薛承宗轻轻摇了摇头,大郎这孩子,怎么就不跟他亲近呢?看看他说话的样子,简直就将自己当成了外人,客气而疏远。 屋里,薛景睿问林婉棠:“你想管家吗?” 林婉棠揉了揉太阳穴,叹口气:“说实话,我是真不想管。” 薛景睿点头:“知道了。” 薛景睿隔着窗子说:“你另请高明吧。” 薛承宗:“……” 薛承宗往窗户处走了走,大声朝里头说:“林氏,你想想,这个侯府早晚是你和大郎的。杨氏疯狂贴补娘家,景睿的那两个媳妇管家不行。这侯府要是乱了垮了空了,将来你们接手了,日子岂能好过?” 薛承宗话里的意思,是要将爵位传给薛景睿了。 按道理本就该嫡长子薛景睿继承爵位。 可是,前世,因为太过宠爱薛景和,在杨氏的撺掇下,薛承宗甚至私下表达过想传爵位于薛景和的念头。 如今,听了这话,林婉棠心中感到讽刺。她有心试探,大声回道:“父亲,如果儿媳此时接过管家权,必然要得罪母亲。还是算了吧,父亲还是请母亲嫡亲的儿媳管家吧。” 薛承宗跺脚说:“杨氏怎敢怪你?!这次的事闹出来,我没有休了她已经算她烧高香了,她怎么可能敢为难你?” 林婉棠望着薛景睿,她自然希望薛景睿袭爵,让薛景和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么,将来,只要她不被写放妻书,镇平侯府就是他们的,而薛景和将成为侯府旁支。 林婉棠虽然想安闲舒适地过日子,但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将来,她应该接过管家之事。 于是,林婉棠说:“既然父亲坚持,那儿媳就先管一段时间试试吧。” 林婉棠想,如今追回来了许多财物,杨氏也不好再插手管家之事,并且她也有了前世多年磨砺的经验,应该不会再像前世那样操劳过度了。 薛景睿问:“父亲,这时候你能把母亲的嫁妆单子给我了吧?” 薛承宗有些臊得慌,觉得对不起大儿子。 之前,他明知杨氏动了詹氏的嫁妆,但他想着,这些钱总归是自己府上花了,就懒得管。 若是他早些管了,也不至于让杨家贪了自己府上的钱,至今不能全收回来。早知如此,还不如早早把詹氏的嫁妆给了薛景睿。 薛承宗厚着脸皮道:“本来就打算给你,只是事情多,一时忘了。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林婉棠的身子逐渐好了起来,开始管家理事。 这薛景睿让林婉棠按着嫁妆单子,将嫁妆重新备齐,如有缺失,就照价补上。 这一天,薛景睿带着林婉棠,揣着银票,拉了满满两车东西来到了詹府。 听闻林婉棠来了,詹氏老夫人的正堂里坐满了女眷。 小夫妻二人进了正堂,行礼之后,薛景睿介绍说:“外祖母,这是外孙的妻子林氏。” 第64章 你吃醋了不成? 小夫妻二人进了正堂,行礼之后,薛景睿介绍说:“外祖母,这是外孙的妻子林氏。”x33 詹老夫人脸上笑盈盈的,招手道:“过来过来,坐我旁边,让我好好看看。” 林婉棠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唤了一声外祖母。 詹氏上下打量着林婉棠,满意地对旁边的女眷们说:“是个齐全孩子,你们看看,长得多俊呀!” 众人都夸赞起林婉棠来。 詹老夫人拔下自己头上的蓝宝石点翠簪子,给林婉棠戴上,之后她身子往后靠了靠,仔细端详了片刻,笑道:“好看!竟跟个仙女一样!” 詹灵珊走上前来,拉着林婉棠的手,朝詹老夫人撒娇:“表嫂一来,您眼里就只有表嫂了。” 詹老夫人骂詹灵珊:“你个猴儿,你天天在祖母跟前,祖母天天疼你,这才疼你表嫂一会儿,你就吃醋了不成?!” 众人都笑了起来。 詹灵珊扭了扭身子,噘着嘴说:“祖母,我是嫌弃您霸占着表嫂,我们都亲近不得了。” 詹老夫人用手指隔空点了点詹灵珊的脑门,笑道:“你呀,祖母真是把你惯坏了。” 詹灵珊笑了起来,拉着林婉棠拜见了四位舅母,每个人都带了见面礼给林婉棠。 然后,林婉棠又见了好几个嫂嫂,还有几个姐妹。 詹老夫人笑道:“好了,棠儿,你坐外祖母身边。家里人多,你一时恐怕也认不过来谁是谁。你往后多来几次,慢慢就熟悉了。她们都是好性子,都好相处,你不用拘着。” 林婉棠莞尔一笑:“外祖母这里其乐融融,我第一次来,就觉得很亲切。” 詹灵韵上前,说:“表嫂,我们姐妹们起了诗社,一会儿要联诗作对,表嫂不如一起吧?” 林婉棠点头:“好啊,我在闺中也与姐妹们起过诗社。不过,我诗做得不好,不过取乐消遣罢了。” 詹灵珊说:“表嫂谦虚了,您一向有才名。您可是林探花的女儿,听说林探花曾亲自教过您作诗?” 林婉棠忙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们可别捧着我,一会儿我若作得不好,岂不丢人?” 大舅母李氏爽朗地说:“无妨,她们姐妹们不过是找个由头喝酒吃肉罢了。” 众人说说笑笑,气氛很是融洽。 这时,帘子一动,詹语堂进来了。 詹语堂笑着说:“哎呀,大老远就听见祖母这里热闹,跟过年一样。你们都稀罕表嫂,都忘了表哥了吧?你们看看,表哥一个人可怜巴巴地在这儿站着,都没人理他。” 詹老夫人拍了拍脑门:“你们别说,我还真忘了他了!他干杵着,也不说话,是没有我们棠儿招人待见。” 女眷们都笑了起来。 林婉棠偷偷看向薛景睿,薛景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薛景睿上前,说:“外祖母,外孙今日来有一件正事。” 詹老夫人收敛了笑容,正色问:“什么事?” 薛景睿垂下眼帘,道:“母亲过世已久,外孙按照嫁妆单子,将当初的嫁妆整理了好,亲自带了过来,请外祖母过目。” 薛景睿将归还的财物单子呈给了詹老夫人。 之后,薛景睿又拿出一个漆盒,放在案上,打开之后说:“外祖母,这是母亲生前常用的首饰,外祖母留着当个念想吧。” 詹老夫人的眼圈红了,看了半晌,嘴唇颤抖,半晌才说出话来:“你这个傻孩子!好好的日子,你要惹外祖母难过。诸多子女中,我最疼爱你母亲,她是家里的独女啊!” 詹老夫人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 薛景睿的眼眶也红了。 众人忙劝解詹老夫人保重身子。 平静了一会儿,詹老夫人说:“这些财物,外祖母不会要,你的舅舅们更不会要。你还拿回去吧!你母亲不能陪伴你们长大,这些银子给你们傍身,你们就当是她在护着你们吧。” 几个舅母也都说让薛景睿将银子带回去。 詹老夫人看了看漆盒里头的首饰,拿出一个翡翠碧玺十八子手串,含泪说:“这个手串,是你母亲成亲前,我陪着她去首饰铺子挑选的。后来,我陪着她去报恩寺请高僧开了光。可惜,它也没能护住你母亲……”x33 詹老夫人哭得说不下去了。 林婉棠距离詹老夫人最近,她起身轻轻拍着詹老夫人的后背,又拿帕子帮詹老夫人擦了擦眼泪。 正堂内响起一片啜泣声。 过了好一会儿,詹老夫人才平静了些,说:“这个十八子手串我留下了,就让它代替你母亲陪着我吧。” 詹老夫人将十八子手串装进袖子里,然后,她将漆盒推到了林婉棠跟前,说:“你婆母病重之时,我去探望她,她说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陪着孩子们长大,不能亲眼看着景睿娶妻。” 薛景睿抹了一把眼泪。 詹老夫人慈爱地说:“这些首饰,棠儿收着吧。你婆母虽不曾亲眼见过你,但是,我相信,你婆母在天有灵,必定喜欢你。” 林婉棠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没有动。 詹老夫人假装生气:“景睿,棠儿,你们可都得当听话的孩子,谁都不许推辞,否则我心里不痛快。” 薛景睿看向林婉棠,哽咽着说:“你收下吧。” 林婉棠这才起身,再次向詹老夫人行礼:“多谢外祖母。” 詹老夫人将银票全塞到薛景睿怀里:“你收着吧,死心眼儿的孩子。” 薛景睿只得含泪收下。 詹老夫人又问林婉棠:“棠儿,听说如今是你管着家?” 林婉棠点了点头:“我刚接手,还在慢慢熟悉府中的事务。” 詹老夫人点头:“好,外祖母一看就知道你利索能干。景睿在人情庶务上一窍不通,你提点着他一些。你那公爹和后婆母不是省油的灯,你替景睿多留心些。” 林婉棠点头应下。 然后,詹老夫人拉着林婉棠的手说:“景睿人看着又冷又凶,其实是个心善的好孩子。要是他犯倔,或者给你气受了,你只管跟外祖母说,就算外祖母打不动他了,你的四个舅舅也能替你教训他。” 林婉棠娇羞地点头,故意看着薛景睿开玩笑:“你听到外祖母的话了吗?以后我可是有人撑腰的人了。” 第65章 任凭驱使,纵死不悔! 薛景睿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嗯,不敢,不敢给你气受。” 众人又都破涕为笑。 詹语堂拍手说:“表哥,表嫂,我之前怎么说?祖母肯定要说这句话!” 詹老夫人笑道:“那可不是?辈分在这里摆着,除了我,除了他那四个舅舅,还有谁能收拾得了景睿?总不能劳烦人家林府的人教训他。” 正堂里再度响起了欢声笑语。 詹灵珊摇头晃脑地说:“哎呀,我算看明白了,表哥是草,表嫂是宝。” 詹语堂敲了敲詹灵珊的脑袋:“瞎说什么大实话。” 詹灵珊生气地追着詹语堂打闹了起来。 到底年纪大了,这么半晌下来,詹老夫人面上有了倦色。 大儿媳李氏见了,忙说:“姑娘们,你们还吃不吃烤肉,喝不喝酒了?” 姑娘们齐声说:“当然了。” 李氏笑吟吟地跟詹老夫人说:“母亲,儿媳带着孩子们出去闹腾了,您先歇息一会儿吧。” 詹老夫人点了点头。 林婉棠被詹灵珊挽着胳膊,来到了詹府的园子。 园子中有一个亭子,亭子里头的石桌上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旁边有一些婆子丫鬟在忙活着,有的在切羊肉,有的在切鹿肉,还有人在洗一些素菜。 詹灵珊性子最活泼,她主动请缨主持诗会。 她抽了韵脚,眼睛扫视众人一圈,落到了林婉棠身上,便调皮地笑着出了诗题:“今日就咏美人吧。” 亭子里安静下来,众人都开始思索。 不一会儿,林婉棠便有了,她拿起笔,在纸上写着漂亮的簪花小楷。 过了一会儿,众人陆陆续续都写好了。 詹灵珊与众人品评了一番,都认为林婉棠的这首诗写得最好。 林婉棠谦虚了一番,挨个夸赞了其他人所作的诗。 此时,詹语堂来了,他兴冲冲地将姐妹妯娌们作的诗看了一遍,挑出几首说:“你们的诗都极好,这几首更佳。若不是女子,你们也可以去参加京城的诗会了,绝对不输那些男儿。” 姐妹们高兴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詹语堂想了想说:“不行,我要拿这几首诗去给今日的宾客们看看。好在你们诗上都没有署名,倒也不用计较什么男女之大防。” 詹灵珊激动地拍手:“快去,快去。省得那些迂腐的读书人总是看不上女人。将诗拿去,让他们开开眼!”x33 詹语堂拿着诗,去了外院的偏厅。他的父亲詹经纶正在与几个同僚好友喝酒聊天。 詹语堂笑道:“各位大人,你们看看这几首诗怎么样?” 众人陆续接过纸张,仔细地读起上面的诗,读完之后又互相传递着品评,纷纷夸赞着这些诗。 一位大人问:“贤侄,这首诗绝妙,是何人所作?” 詹语堂走过去看了看,笑道:“是小侄的表嫂。” 田彭越正在席间,他对诗文不怎么在行,漫不经心地随手接过来看了看,顿时睁大了眼睛。 好熟悉的簪花小楷! 居然与乞儿递给他的字条上字迹一样! 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田彭越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颤声问:“语堂贤侄,你说的表嫂是哪一家的?” 詹语堂有心为自己表嫂扬名,便说:“是镇平侯府昭勇将军的夫人。” 田彭越“哦”了一声,心中诧异,他与镇平侯府平素并没有往来,昭勇将军的夫人为何要帮助他? 薛夫人是内宅女子,怎么会知道沙荣轩没有死,而是躲在倚红楼里头呢? 无论如何,田彭越觉得,他得当面向薛夫人致谢。 于是,晌午过后,薛景睿带着林婉棠,从内院出来,走向侯府的马车旁时,看见田彭越正守在那里。 田彭越上前行礼,道:“薛将军,薛夫人,田某在此等候多时了。” 薛景睿有些诧异,他与田彭越平素并无往来。 薛景睿问:“田大人寻薛某有事吗?” 田彭越看向林婉棠:“不知田某能否单独与薛夫人说几句话?” 薛景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瞅了瞅林婉棠,面色不由得冷了几分。 薛景睿伸手揽了林婉棠一下,才看着田彭越说:“薛某与夫人之间并无秘密,田大人就在这里说吧。” 林婉棠张开口说:“要不还是……” 薛景睿借着宽大袖口的遮掩,使劲捏了捏林婉棠的手:“就在这里说。” 林婉棠:“……” 田彭越半跪着向林婉棠行了个大礼:“田某多谢薛夫人传递信息,田某才能为儿子报了杀身之仇!要不是你,田某还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蒙在鼓里呢!” 想到惨死街头的儿子,田彭越的眼眶红了。 林婉棠赶紧虚扶了田彭越一把,说:“田大人快快请起!你当初直言弹劾,不畏权势,是职责所在,那人却当街行凶,罪该万死!天下有良知的人都会同情田大人。”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了那个秘密,心中愤慨,却因为女子的身份,不能有所作为。因此,我才想着将此事告诉苦主您,相信您必然能将那人重新送上刑场!好在最后苍天有眼,行凶者终于恶有恶报了。”x33 田彭越站起身,说:“薛夫人明辨是非,又聪慧机敏,田某记住薛夫人的大恩大德了。若薛夫人有用得着我田某人的地方,田某一定任凭驱使,纵死不悔!” 林婉棠忙说:“田大人言重了。” 薛景睿大致听明白了。 当时,沙荣轩被找出来,五皇子因此被夺取亲王之位,朝堂之上人事剧变。原来搅动这风云的人,居然是自己身边这个娇弱温柔的女人? 这样一个内宅深院的娇软美人,居然得了左都御史的全心效忠? 如此看来,自己素日竟是小看了她。 薛景睿脸上似笑非笑,眼神深邃难测。 田彭越再度行礼:“昭勇将军,薛夫人,那田某先告辞了。” 薛景睿淡淡地“嗯”了一声。 田彭越后退几步,然后转身离开。 上了马车,林婉棠有些忐忑地看了看薛景睿。 薛景睿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似乎是睡着了。 林婉棠这才放心,拿起一本游记,凑着车窗的光,读了起来。 薛景睿突然说:“马车摇晃,你别看书了,当心眼睛。” 林婉棠只能将书放下。 薛景睿也不小睡了。 马车里,两人四目相对。 若不说点什么,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于是,林婉棠没话找话说:“将军给我讲讲边塞的事情吧。我平素读边塞诗……” 薛景睿淡淡地说:“你去问泰来吧,他话多。” 林婉棠:“……” 沉默,车厢里寂静得只有彼此的心跳声。 薛景睿突然问:“听闻沙荣轩那时躲在倚红楼里,你怎么会知道?” 第66章 你来看笑话吗? 林婉棠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我那时好奇,女扮男装去青楼里头听过曲儿。也是机缘凑巧,刚好让我瞅见了沙荣轩。” 薛景睿斜睨了林婉棠一眼,道:“不许再去。” 林婉棠缩了缩脖子。 薛景睿这话听着平淡,但实际上,他的眼神在说“你再敢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婉棠想,也是,如今她是薛夫人,真要是去青楼听曲,被人看见了,薛景睿脸上也没有光。 薛景睿又问:“听闻青楼里头有小倌?” 林婉棠恍惚中,居然觉得这话里头有三分醋意。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忙撇了撇嘴说:“快别提了,我才不喜欢那种涂脂抹粉的男人呢!我喜欢的男人是那种……” 说了一半,林婉棠对上了薛景睿的目光,猛地住了口。 薛景睿目光中带了一丝戏谑,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说啊!”x33 林婉棠红了脸,看着车窗外说:“那自然是像夫君这样英武不凡,雄姿英发的男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果然,薛景睿轻哼了一声,就将这个话题揭过去了。 二人回到侯府,方太医正在府里等候。 方太医笑着说:“薛将军,下官刚得了个方子,想起应该对少夫人的病症有助益,就过来看看。” 薛景睿客气地微微笑了笑:“多谢方太医。那你先给内人把把脉吧。” 林婉棠坐下,珍珠拿锦帕盖在林婉棠的皓腕之上,薛景睿说:“将锦帕拿来吧,治病要紧,不计较这些。” 珍珠忙将锦帕拿了下来,心中却暗自欢喜,看来将军对大少奶奶的病实在上心。 方太医坐下,仔细地把过脉,然后放开手,说:“少夫人可以用新方子,下官根据少夫人的体质,微调一下即可。” 薛景睿点头:“那就有劳方太医了。” 方太医开完方子以后,薛景睿又亲自将方太医送了出去。 珍珠压低声音,兴奋地说:“奴婢就说嘛,看看,看看,将军对方太医多客气?旁人哪里有这样的待遇?将军对大少奶奶真好。” 林婉棠假意嗔怪珍珠:“好了,稳重些,真是没见过世面。” 珍珠不理林婉棠,自顾自去一旁偷乐了。 这一日,林婉棠决定去萱草院看看杨氏。 杨氏如今被看管在萱草院的西跨院,薛承宗不让丫鬟婆子们伺候杨氏,只安排了人给杨氏送一日三餐。 林婉棠来到西跨院,命负责看管的婆子打开了锁,她迈步进去,闻见屋子里头一股馊臭味儿,不由得捂着鼻子,吩咐:“先打开窗子。” 珍珠过去打开窗户,看守婆子进来将恭桶提了出去,屋子里终于能够呼吸了。 杨氏早没有了平日的精致,而是蓬头垢面,表情呆滞。 杨氏幽怨地瞥了林婉棠一眼:“你来看笑话吗?” 林婉棠笑道:“我怎么会看您的笑话呢?我是想着,您在这里,恐怕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情,所以特意来跟你说说话。” 杨氏苦笑一声,问:“景和怎样了?”x33 林婉棠浅笑道:“二弟每日都去詹事府当差。只是,因为他名声不太好,同僚们喜欢用言语挤兑他。太子一开始还有心提拔他,谁料交给他的几桩差事都被他办砸了,如今太子也不敢重用他了。” 杨氏愤愤地骂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竟敢嘲笑景和!他是侯爷的嫡子……” 杨氏想说几句狠话,想起自己的处境,实在说不出来。 杨氏很失落,又问:“景和没有替我在侯爷面前求情吗?” 林婉棠道:“求了,侯爷将他痛骂了一顿,拿扫帚把他打了出去。” 杨氏的脸色又暗了几分。 林婉棠笑着说:“不过,也有好消息——您不用担心父亲。叶姨娘将父亲照顾得很好,儿媳瞧着,父亲这几天脸色都红润了些,走路总是哼着小曲儿。” 杨氏咬牙切齿:“那个贱人,惯会趁虚而入。” 林婉棠假意安慰:“听闻您当年怀着二弟的时候,怕父亲寂寞,就将自己的陪嫁丫鬟抬成了姨娘。如今,姨娘替您照顾父亲,您应该高兴才是啊。”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林婉棠微皱着眉头说:“只是,父亲这两日似乎有些腰疼,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让父亲节制一些。” 杨氏捂着心口,铁青着脸,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滑落了下来。 林婉棠假意心疼:“您快别哭了,汝成要是见了不晓得会多伤心。” 杨氏猛地睁开眼睛,身子前倾一些,问:“汝成!汝成怎么样了?” 林婉棠叹了口气:“汝成天天闹着想要见您,可见你们祖孙情深。只是,汝成这几日又病了,高烧不退,吃什么吐什么,小脸蜡黄蜡黄,整个人瘦了一圈。儿媳看着实在心疼。” 杨氏嘴唇颤抖着问:“如今是谁在照顾汝成?” 林婉棠长长的睫毛低垂,说:“郑弟妹不准柳春娘照顾汝成,说是怕汝成只和生母亲近,不与她亲近。只是,郑弟妹带孩子的经验实在欠缺,每次给汝成喂药都要洒一多半。” 杨氏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紧紧咬着嘴唇,平静了片刻才说:“这怎么能行?汝成药吃不够分量,病怎么能好?!” 林婉棠忙说:“您不必太担忧,因为南宫弟妹说要避嫌,实在没人照顾汝成,二弟每次从詹事府回来就守着汝成,寸步不离,衣不解带地照顾汝成。” 杨氏跌坐在床上,脸色惨白:“景和与汝成不能同在一处啊!” 林婉棠笑道:“父亲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说道姑的话不可信。您不用过于担心。” 杨氏怒骂道:“薛承宗个老匹夫,他懂什么啊?!汝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他拼命!” 林婉棠假装被吓到了:“儿媳本来还打算劝父亲来看望您一下,您戾气这般重,儿媳一时倒不敢了呢。” 杨氏眼睛里燃起了希望:“你让他来好不好?我有话要跟他说!” 林婉棠温婉地笑着说:“儿媳可以带话,父亲肯不肯来就不知道了。” 杨氏感觉心口疼得厉害,病恹恹地斜靠在了床上。 林婉棠假意着急地说:“您可要保重身子啊!您用惯了的丫鬟婆子们,如今都去了庄子上开荒种田去了。您要是病了,可没有人服侍您。” 杨氏虚弱地说:“我有没有人服侍,不得听你安排吗?” 第67章 有痛快的感觉了! 林婉棠一脸无辜:“儿媳可做不了这主。父亲说的话,儿媳岂敢违拗?” 杨氏冷笑:“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林婉棠显出伤心的表情:“您这可就冤枉儿媳了,怪不得郑弟妹和南宫弟妹不来看您呢,原来是怕一片好心反被您当做驴肝肺呢。” 想起自己两个亲儿媳的冷漠,杨氏更加难过,她拿起桌子上的碗,啪嗒一声摔在地上,里头的半碗稀饭撒了出来。 林婉棠说:“哎呀,您打碎了碗,今天可怎么吃饭?罢了,儿媳一会儿让人给您送个新的过来吧。看看,还是我对您最好。” 杨氏捂着脸哭了起来。 林婉棠面上浅笑,眼神却如蒙冰霜,道:“您发泄出来也好,我晚些时候再来看您。” 林婉棠转身离开,感觉重生以来自己心中翻滚的郁郁之气终于消释了一些。 终于有痛快的感觉了! 过了一会儿,薛景睿回来,清了清嗓子,说:“收拾收拾东西,去你的庄子里吧。” 林婉棠疑惑地看向薛景睿。 薛景睿说:“我想去见见采萱母子。” 采萱母子如今都暂住在林婉棠的陪嫁庄子上。 林婉棠收拾一番,跟薛景睿坐上了马车。 薛景睿特意叮嘱珍珠带上方太医新开的药,珍珠又暗自为姑爷的贴心高兴了半天。 庄子在城郊,林婉棠安排的管事将田庄管理得很好,庄家生长得茂盛。 佃户们三三两两地在田地间劳作,有小儿在地头玩耍,天真无邪,憨态可掬。 还有大着肚子的妇人提着食盒,往地里送饭,在田埂上大声唤着自己男人的名字。 薛景睿看着边擦汗边走向妻子的糙汉子,唇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放下了车窗上的纱帘。 很快,二人进了庄子的正堂。屏退众人之后,采萱带着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出现在二人面前。 采萱倒头就拜:“奴婢多谢大少爷、大少奶奶的恩德!奴婢这辈子还能见到仓儿,死也可以瞑目了!” 采萱拉扯仓儿的衣角,说:“快,快拜见大少爷和大少奶奶!” 仓儿却怔怔地站着,望向薛景睿,半晌,他才激动地说:“昭勇将军!我居然又见到昭勇将军了!你真的是昭勇将军吗?” 薛景睿点了点头。 仓儿兴奋地上前一步,跪在薛景睿膝下:“昭勇将军,我想到你的麾下当一名小卒!” 薛景睿看着仓儿,仓儿体格健壮,身材高大。隔着棉布短打,薛景睿都能看出来他的一身腱子肉。 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薛景睿伸手将仓儿扶起,说:“此事得经过你母亲同意。” 仓儿回头,跪在采萱面前,声音洪亮地说:“娘,昭勇将军枪挑着匈奴可汗的脑袋进城那一日,儿子在路边看到了。从那时起,儿子做梦都想跟着昭勇将军当兵!娘,你就答应儿子吧!” 说完,仓儿将头伏在了地上。 采萱手颤抖着,抚摸着仓儿的头发,哭道:“战场上刀枪无眼,娘如今就你一个亲人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娘怎么活啊?” 仓儿直起身,凛然说:“娘,那要是人人都这样想,谁还去当兵?要是没人当兵,普通大梁人哪儿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采萱一把将仓儿搂在怀里,哭道:“道理娘都懂,可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怎么舍得?” 仓儿哽咽着说:“娘,我要是真战死了,朝廷有抚恤银子,娘到时候买个丫鬟,好好过日子。” 采萱见仓儿心意已决,转身又朝薛景睿拜了几拜,求道:“大少爷,奴婢斗胆求您在战场上多照拂仓儿一二。” 采萱的脑袋在地上磕得砰砰响。 薛景睿的声音清冷:“采萱,这我保证不了。在战场上,纵使我身为将官,也是提着脑袋厮杀,说不定哪一次就不能活着回来了。每次去战场,我都当成今生最后一次。” “我连自己的命都担保不了,又如何能保证仓儿次次都平安?” 采萱停止哭泣,愣住了,望向薛景睿的目光中有了几分心疼:“奴婢晓得了。” 仓儿说:“娘,将军说的话是实情。儿子早就听说了,昭勇将军每次带兵打仗,都身先士卒,率先冲锋。要不是这样,儿子还不会生出跟着昭勇将军当兵的心。” 采萱瞥见薛景睿手中的拐杖,又哭了起来:“侯夫人若是看见大少爷这样,不知道该有多心疼。” 林婉棠将采萱扶了起来。 采萱终于下定决心,咬了咬嘴唇,说:“好,奴婢就满足了仓儿的心愿。大少爷,您若是不嫌弃,就让仓儿跟着您吧。” 仓儿激动地挺着胸脯,说:“将军,收下我吧!” 薛景睿难得地露出了笑容,他用力拍了拍仓儿的肩膀,仓儿使劲站着不晃动。 薛景睿赞许地笑道:“好,好小子,有把子力气。你今后就是我的兵了。” 仓儿露着洁白的牙齿,憨厚地笑着。 泰来将仓儿唤了出去,叮嘱他一些事情。 众人落座,采萱含泪看着薛景睿,说:“奴婢这些日子,反反复复地回想在侯夫人身边的日子,突然想起一件事。” 薛景睿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些,问:“什么事?” 采萱说:“奴婢记得,侯夫人喜欢写手札,平时睡觉前总会安安静静地写一会儿。尤其是生病以后,侯夫人写得就更多了。侯夫人的手札应该有好几大本子。” 薛景睿有些模糊的童年记忆渐渐苏醒,是的,母亲临睡前爱写手札。 记得他那时候六岁,有时会缠着母亲,求母亲让他看看手札上都写了什么。 母亲会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头,说:“好睿儿,等你长大了给你看。好不好?” 他好奇心强,闹着不依,母亲总是有法子转移他的注意力,他不一会儿就忘了手札的事。 想到这些,薛景睿眼睛湿润,问:“你知道母亲的手札在哪里吗?” 采萱难过地摇摇头:“奴婢不知,那时候,桃红和柳绿近身伺候更多一些,她们两个兴许知道。可惜,她们两个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采萱说着,低头抹了抹眼泪。 薛景睿说:“好,你若想起什么,随时派人去告诉我。” 采萱点了点头。 采萱回忆着,讲述詹氏生前的件件大事小事,薛景睿听得十分投入。 林婉棠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正堂,庄子里,下人们正在准备晚饭。 第68章 别,将军,不要! 林婉棠走进灶房,看着桌子上备好的新鲜食材。 厨娘要行礼,林婉棠忙阻止了她。厨娘笑着说:“这些食材都是最新鲜的,猪羊都是咱们庄子上养的,刚刚才宰杀。蔬菜瓜果都是刚从地里头摘的。大姑娘跟姑爷一会儿多吃一些!”x33 林婉棠顿时有了兴致,挽了挽袖子,说:“石妈妈,今日我亲自下厨。” 厨娘石妈妈慌忙说:“这怎么使得?您金尊玉贵的……” 林婉棠笑着说:“我长时间不下厨,心里还有点痒痒呢。就这样说定了,石妈妈,你给我打下手吧。” 石妈妈脑筋转了转,心想,大姑娘肯定是想在姑爷面前露一手。 这样也好,听闻大姑娘厨艺极好,姑爷吃了大姑娘亲手做的饭菜,肯定会更喜欢大姑娘。 想到这里,石妈妈爽朗地笑着说:“好!我给大姑娘打下手!” 林婉棠找了个围裙围上,净了净手,开始在灶房忙活。她做事利索,厨艺熟稔,石妈妈在一旁见了,禁不住为自家大姑娘感到骄傲。 这时,薛景睿走了出来,看到了灶房里那熟悉的倩影。 林婉棠身材娇小,此刻她正拿着大大的锅铲,在翻炒铁锅里头的菜。 许是因为热,林婉棠的脸微微有些红,烟火气中,薛景睿感觉到了一些久违的温馨。 仓儿正在院子里劈柴,手里握得紧紧的斧子突然被人夺了去。 仓儿惊讶地抬起头,发现是薛景睿。 薛景睿看着他,严肃地说:“你得好好练功夫,兵器都能被人夺了,手上的力道还是不行。” 仓儿缩了缩脖子,难怪都说薛将军带兵要求十分严格,果然如此。 仓儿喜欢! 主将严格了,底下的兵自然厉害,才能总打胜仗! 仓儿回过神来时,薛景睿已经开始抡起斧子劈柴了。 石妈妈探头看见了,说:“哎呀,这怎么使得?!姑爷是堂堂的昭勇将军,怎么能干劈柴这种粗活儿呢?!” 林婉棠也探出头看了看,笑道:“无妨。你不知道,他闲不住!伤刚刚好一些的时候,他就拄着拐杖练功夫了。” 石妈妈笑着说:“原来听说姑爷凶猛,奴婢听说他要来,还有些害怕。这会儿看起来,姑爷倒是个随和的,没有架子!” 不一会儿,饭就做好了。 林婉棠解下围裙,去一旁用井水洗了洗脸上的灰尘,薛景睿过来端菜。 林婉棠随口说:“这么多人呢,用不着夫君端,你快歇着去吧。” 薛景睿却道:“你都亲自下厨了,我自然要亲自端菜。” 石妈妈在灶房门口笑道:“今儿个的大姑娘和将军,真像是民间的普通夫妻。” 薛景睿的脸微微红了红,没有说话。 林婉棠让大家不分主仆,都围在院子中的大桌子上吃饭。众人见薛景睿丝毫不端架子,吃得香甜,心中为自家大姑娘感到高兴。 乡间睡得早,吃完饭,沐浴过后,林婉棠便躺到了床上。 薛景睿哗啦哗啦地沐浴完,来到床边,粗声粗气地说:“你……往里躺一躺。” 林婉棠心里突然有些紧张,局促地往里头挪了挪。 两人并排躺好,齐齐望着床顶的缠枝葡萄花纹。 床帐上绣葡萄花纹,寓意是多子多福。 林婉棠诧异,自己为何突然想到了这个。 薛景睿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做的饭好吃。” 林婉棠愣了愣,回道:“那以后我经常做给你吃。” 薛景睿闷闷地“嗯”了一声。 入夜太早,两人其实都不怎么困,但是,两人都这么直挺挺地躺着,不做点什么的话,又有些尴尬。x33 薛景睿突然不知道应该将手放在哪里了,他不安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手无意中碰到了林婉棠冰冷的指尖,他赶紧挪开。 薛景睿问:“夏天你的手脚还是冰冷吗?” 林婉棠点了点头:“从去年落水以后,就一直这样。” 薛景睿迟疑着,迟疑着,慢慢靠近林婉棠的手。 终于,他心一横,用自己温热的大手将林婉棠的手包了起来。 突然的温暖,使得林婉棠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有些心慌。 正当她以为薛景睿会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薛景睿沉声说:“睡吧。” 林婉棠乖巧地闭上了眼睛。她强迫自己想些其他的事情,心绪终于平稳了下来,慢慢竟然真睡着了。 半夜,薛景睿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怀里有一团绵软。 他不让自己睁开眼睛,只要不睁开眼睛,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抱着她,抱紧她。 淡淡的馨香好闻的紧。 林婉棠的脑袋在薛景睿胸前蹭了蹭。 薛景睿身体里生出旺盛的欲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强烈到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客。 他想不管不顾地将眼前这个美人的衣裳扯烂,使劲将她搓圆捏扁,狠狠疼爱她,将她融入到自己的骨肉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可是,脑海里另一个小人儿阻止了他。 他想要起身洗个凉水澡。冰凉冰凉的凉水澡,才能浇灭这熊熊烈火!x33 薛景睿轻轻放下林婉棠,正要下床,林婉棠扑了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腰,喃喃道:“不,不要走!” 薛景睿停住,摸了摸林婉棠的额头,额头冰凉。 他放下心来,望着像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身上的林婉棠,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身体的某处蓬勃生长,长到了前所未有的尺寸。 薛景睿感觉自己要爆了。 林婉棠突然轻轻伸手推了推那处,噘着嘴说:“顶着我了。” 敏感处传来小手的触感,这种酥麻酸爽似乎打开了一道闸门,薛景睿再也无法控制。 他一翻身,就轻巧地将林婉棠压到了身下。 薛景睿俯身亲向了那红艳诱人的小小樱桃。 林婉棠依旧睡得迷迷糊糊,在睡梦中生涩地回应着。 肢体交缠。 缠枝葡萄花纹的锦帐第一次见到这样活色生香的火热场景。 林婉棠终于被揉醒了,她心中惊愕,轻启朱唇,吐气如兰:“别,将军,不要……” 薛景睿动作没有停,喘息着问:“不要什么?” 林婉棠娇声说:“不要……嗯……啊……不要……” 她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变成了细碎的、谁也听不懂的嘤咛。 …… 第69章 是什么味道呢? 薛景睿陡然止住了动作。 他似乎突然被什么魔力定住了一般。 时间停滞了片刻。 林婉棠拿开捂着脸的帕子,露出春水汪汪的眼睛,有些疑惑、又十分害羞地看向薛景睿。 薛景睿松手放开林婉棠,沉默地下床,声音暗哑地说:“我去洗一洗。” 林婉棠叮嘱:“不许用凉水!” 薛景睿只得站住,朝外面守夜的人说:“送些热水进来。” 珍珠原本就听到了些动静,在心里默默为大少奶奶高兴,此刻听到薛景睿要用水,她不由得欢呼雀跃。 这是成了好事儿了! 珍珠应下,乐滋滋地去备热水了。 薛景睿怔怔望着床上皱巴巴的床单被褥,心中生出一些悔意。 林婉棠突然说:“你……背过去身,我换一换亵裤。” 薛景睿心中诧异,为何突然要换亵裤? 林婉棠看出他的疑惑,红着脸低声说:“你别管了,让你背过身你就背过身。” 不在癸水期,身下这么湿润黏腻,于林婉棠来说,还是头一回。 不换换亵裤实在难受。 薛景睿在浴室里待了很久才出来。 林婉棠有些心慌,面朝里躺着装睡。 她想,听说有些男人,平素能振起来雄风,也有欲望,但是,只要一近女人的身,他们的雄风就立马枯萎掉了,没有办法真刀实枪地来。 莫非薛景睿也是这样? 要不然,为什么每次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他就戛然而止,鸣金收兵了呢? 林婉棠自己倒是不在乎这个,但是,薛景睿这样满身英雄气概的好男儿,竟然在这种事上有遗憾,林婉棠替他感觉命运不公!x33 这样一来,薛景睿是不是就不能有孩子了? 林婉棠其实想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但是,如果薛景睿真不能生,过继一个孩子也不是不行。 林婉棠这样乱想着,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林婉棠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旁边的男人已经离开了。 珍珠喜滋滋地进来,暼见林婉棠的锁骨处、白嫩的肩头都有红色的斑痕,就知道昨晚这两个人在床上有多热火朝天了。 珍珠开心地服侍林婉棠洗漱穿衣,她乐滋滋地说:“大少奶奶,天不亮,大少爷就去了避暑山庄。大少爷说,今日避暑山庄有宴,让你今日傍晚的时候过去。” 林婉棠想起,匈奴的兰氏部落来求和,皇上特意设宴款待兰氏部落。 从庄子到避暑山庄坐车需要多半个时辰。 林婉棠算着日子,前世,大概比这晚不了多久,淑妃的龙胎就掉了。 因此,林婉棠打算还是早些去避暑山庄见见淑妃。 林婉棠穿着诰命夫人的冠服,进了避暑山庄,来到淑妃居住的锦华殿。x33 锦华殿距离皇帝、皇后的寝宫都比较近,且锦华殿宽敞,又临着水,在这夏末的时节显得很凉爽。 淑妃已经显了身形,她扶着腰,笑盈盈地迎接林婉棠。 林婉棠行礼之后,淑妃请林婉棠入座,笑着说:“多亏你上回给本宫出主意,本宫假意称不来避暑山庄,嘉贵妃竟然改了口,也说不来了。” “出发那日,本宫悄悄来了这里,嘉贵妃知道后,也要来。皇上嫌她朝秦暮楚,让她在宫里好好待着。” 林婉棠笑道:“那就好。娘娘如今胃口好些了吧?” 淑妃笑吟吟地说:“好了,说来奇怪,到了月份,竟然就真的一点也不会反胃呕吐了。这几日,本宫胃口好得很,倒是如诗、如画她们有时候拘着本宫,不让本宫多吃。” 正说着,一位宫人端了一碟糕点过来,放在了淑妃面前。 淑妃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本宫如今就是这样,嘴不能停似的。弟妹,你也尝一个吧,这糕点很是美味。” 林婉棠望过去,只见这种糕点形似月饼,但颜色确实碧绿碧绿的,看起来如同一块颜色深沉的玉璧。 淑妃轻轻咬了一口,抬头对林婉棠说:“本宫怕长胖,这种糕点是咸口的。和面的时候掺了青瓜的汁液,又好吃,对身子又好,本宫最近很喜欢食用。” 林婉棠起了好奇心,便也捻起了一块,尝了一口。 糕点里面还夹有一点肉糜,尝起来味道是不错。 但是,这种口感令林婉棠隐隐约约想起来一种东西。 她是吃过的,这种味道印在她的记忆里,但她一时就是提取不出来。 到底是什么的味道呢? 林婉棠心中突然有些不安,便勉强笑着说:“淑妃娘娘可以吃得多样一些,最好别让人摸准娘娘的喜好。况且,不同的食物中养分不同,吃得多样一些,想来对龙胎更有好处。” 宫女用帕子为淑妃擦着手,淑妃说:“那倒也是,最近馋起来就忘了这些了。” 这一节很快就揭了过去。 淑妃也听说了找到仓儿的事,便让林婉棠仔细说给她听。 直到傍晚时分,淑妃因为有孕,不去赴宴,林婉棠便离开锦华殿,随旁的诰命夫人一起,进了紫宸殿。 文武大臣们已经入座,林婉棠走到薛景睿的旁边坐下。 旁的文武大臣见到自己的妻子,都嘘寒问暖,至少也笑着互相对视一眼。 而薛景睿则面无表情地坐着,目视前方,简直就当林婉棠不存在一般。 林婉棠想起昨晚的缠绵,脸有些微红。 她想,薛景睿也是尴尬的吧,他这样骄傲的男儿,不能人道,面对自己妻子,他该很难受。 得想法子,什么时候委婉地告诉他一声,自己并不在意床笫之间的事,不真刀实枪地来没什么,好让薛景睿释怀。 林婉棠想着,在桌案的遮挡下,悄悄握了握薛景睿的大手。 薛景睿的眉心微动,却依旧没有看过来。 好在,帝后驾临,宴会开始了。 内监高声喊道:“宣兰氏部落的使者们觐见!” 兰氏部落一共来了五个人,为首的是二王子兰顺。兰顺身后跟着的,不知道是谁,但看打扮,也是一位王子。 再后面,是一个体型高大健壮的男人,看起来像是一头熊!他走路的时候,每迈出一步,紫宸殿的地就微微颤动! 众人不由得惊叹,怎么会有这么健硕的人?! 第70章 怯阵了不成?! 再后面,是一个满脸胡子的老者,看打扮,是一个法师。最后应该是一个匈奴贵族。 匈奴使者向按着自己部落的习俗,向皇上行礼。 皇上笑道:“都免礼吧。” 二王子兰顺说:“尊敬的大梁国君,我谨代表兰氏部落所有人,向您表示如同草原上牛羊一样多的敬意。请允许我代表兰氏部落,向您献上我们兰氏部落最珍贵的宝物。” 皇上显然很有兴致,哈哈笑着问:“最珍贵的宝物?是什么?” 兰顺回头,请身后的王子上前一步,然后说:“尊敬的大梁国君,这就是我们兰氏部落最宝贵的、熠熠生辉的草原明珠。” 众人发出惊讶的声音,都望向那个年轻王子。 只见他身段纤细,眉眼却生得极是好看。眼睛大,眼窝深,眼珠微微有些发蓝,鼻子高挺,嘴唇微微有些厚,却显得格外性感迷人。 皇上不由得失笑:“他是位男子啊!朕要他做什么?!”他又没有龙阳之好! 年轻王子开口了:“尊敬的大梁国君,我兰琴并非男儿,兰琴是兰氏部落可汗的女儿,就是你们说的公主。只是,兰琴不喜欢穿女装时,男人们用饿狼一样的目光看着我,所以我才穿王子的衣裳。” 兰琴的声音清脆悦耳,就如同百灵鸟一般。 皇上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嗯,以你的容貌,的确称得上是草原明珠。” 兰顺面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尊敬的大梁国君,就允许兰琴为众位献上舞蹈吧,那将会是令人难以拒绝的美妙体验。” 皇上欣然说:“准了!” 兰顺拍了拍手,进来几个匈奴乐手,他们用胡笳、马头琴、口琴等乐器合奏起了满是异域风情的曲子。 兰琴旋转着跳跃到大殿的正中央,王子的衣裳如同落叶一般滑落,露出里面火红的衣裙。 众人不由得齐声惊叹起来! 穿着裙装的兰琴,美得摄人魂魄! 这一曲舞,美得令人目不暇接!令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让人无法将眼睛移开一寸! 就连林婉棠,也看得如痴如醉! 乐声停,舞步止,兰琴娇喘吁吁地上前行礼:“兰琴献丑了,还望尊敬的大梁国君不要笑话兰琴。” 皇上终于回过神了,咽了一下口水,说:“怎么会?你跳得实在太好了!来人,赏酒!” 兰琴接过宫女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然后,她娇笑着说:“大梁的酒虽然美味,却不如我们兰氏的酒浓烈。” 皇上向往地说:“朕也想尝尝兰氏的烈酒啊!” 兰顺上前说:“大梁国君,美酒自然是要献给您的。另外,兰氏有意将草原明珠献给您,望您笑纳。” 皇上早就被兰琴迷得神魂颠倒,闻言心花怒放:“好!好!兰氏有心了!” 清脆的声音响起:“不好!兰琴想嫁的,另有其人!” 皇上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大臣们也都目瞪口呆。x33 兰顺斥责道:“妹妹,休要胡闹!” 兰琴却毫不畏惧:“方才跳舞时,兰琴仔细看过殿内的人了,兰琴相中了一个人,兰琴要嫁给他!” 皇上压抑住心中的怒火,问:“你看中了谁?” 兰琴在殿内环顾了一圈,伸手指向了薛景睿。 殿内一片哗然! 林婉棠心一沉,来者不善啊!她怎么不记得前世有个什么兰琴公主?! 皇上微闭了闭眼睛,半晌才重新睁眼,说:“那是朕的昭勇将军!昭勇将军已经娶妻,你换个人吧。” 兰顺气恼地说:“妹妹!别闹了!你该嫁的人是尊贵的大梁国君!” 兰琴娇蛮地看向皇后:“可是,大梁国君也已经娶妻了呀!昭勇将军娶妻了又怎么样?我们草原上有本事的男人,可以有很多个妻子。阿大有十几个妻子呢!” 匈奴人称呼父亲为阿大。 皇上目光阴郁,看向薛景睿,问:“昭勇将军,你怎么说?” 薛景睿起身,行礼回道:“臣不娶。” 皇上看向兰琴:“朕的昭勇将军心中只有爱妻林氏,你另选他人吧。” 兰琴来到薛景睿面前,骄横地说:“我就要嫁给他!非他不嫁!” 殿内又是一片哗然。 薛景睿微微抬眸,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怕我把你美丽的头颅砍下来吗?” 兰琴的脸色陡变! 兰顺指责道:“昭勇将军!我们兰氏今日来此,是诚心议和,你难道是想搅黄不成?!” 薛景睿喝了一杯酒,淡淡地说:“你们兰氏前来议和,难道是因为你们热爱和平吗?” 兰顺说:“当然!” 薛景睿的声音突然激昂了起来:“你们兰氏求和,是因为被我大梁雄兵打怕了,打残了,活不下去了!就凭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大殿之上提要求?!” 兰顺的脸色变得苍白,兰琴顿时也没有了方才的骄横样子,有些茫然。 突然,田彭越离席,向皇上启奏:“臣冷眼看着,兰氏部落名为献宝,实际上则是想用妖女兰琴挑拨我大梁的君臣关系,可见兰氏并非诚心求和。”x33 “再则,如果昭勇将军当真娶了兰氏妖女,将来,若与匈奴再有战事,皇上可还能放心地派遣昭勇将军领兵上阵?兰氏以区区一个妖女,就想荒废我大梁一员得力悍将,这样的狼子野心,岂能是诚心求和之举?!” 其他大臣其实也有看出来的,只是,田彭越有心报恩,且一向忠诚耿介,他才第一个站了出来。 皇上眸光闪动,被美人魅惑的大脑终于恢复了清明。 皇上看向兰顺:“兰氏若非诚心求和,就赶紧回去吧。” 兰顺强撑着说:“尊敬的大梁国君,您误会了。兰琴向来受阿大宠爱,被惯坏了,还望大梁国君原谅她。” 皇上没了兴致,挥挥手说:“罢了,你们入席吧。” 兰琴大声说:“昭勇将军,你若是能够打败他,我就心服口服,任凭大梁国君安排,绝无怨言!” 兰琴指着的,就是那个如同熊一般壮硕的武夫。 大殿里的人都捏了一把汗。 皇上阻止道:“昭勇将军腿伤未愈,至今还拄着拐杖,如何应战?!” 兰琴挑衅地看着薛景睿:“都说昭勇将军厉害,今日竟然以腿伤为借口,怯阵了不成?!” 第71章 你觉得不妥? 薛景睿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拍拍手,站起身,说:“因是宫宴,本将原不想教训人,既然你们兰氏讨打,本将也不介意教教你们做人。” 薛景睿拄着拐,来到大殿中央,向皇上行礼道:“臣可以一战。” 皇上还没有说话,那熊壮的男人就大嚎一声,朝着薛景睿扑了过来。 林婉棠十分担忧。x33 大臣们也都变了脸色。 眨眼功夫,那壮汉已经到了薛景睿的身后。 薛景睿身子侧了侧,抡起了拐杖,拐杖呼啸着,朝着壮汉的脖子打了过去。 壮汉害怕脖子被打断,忙往一旁躲闪。 薛景睿已经收回了拐杖,他用拐杖撑地,身子腾空而起,径直朝着壮汉的脸踹去。 壮汉为了躲避,忙仰面朝后倒去。 薛景睿飞身上前,抡起拐杖,狠狠打向壮汉的腰。 壮汉疼得受不住,向地上倒去。 薛景睿挥起拐杖,向打马球一般打向壮汉。 壮汉飞出一丈多远,重重地落在地上,“噗嗤”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壮汉心中不服,挣扎这样想要起身,起了几次都没有能够起来,最终颓然倒在了地上。 全场沸腾! 这样硕大如象,力大如牛的匈奴壮汉,在瘸了腿的薛景睿手下居然过不了两招?! 有人只是低头喝口茶的功夫,再抬头,战斗已经结束了?! 皇上不由得拍手叫好! 薛景睿扶好拐杖,回首向皇上行礼。 皇上高兴地说:“昭勇将军威猛,扬了我大梁的国威!来人,赏昭勇将军珍珠一斛!玉如意一柄!” 薛景睿领旨谢恩,回到了座位上。 兰顺面如土灰,上前行礼道:“尊敬的大梁国君,贵国勇士厉害,兰顺心服口服。兰顺诚心求和,愿意……” 突然,躺在地上的壮汉扔出一个小竹筒,小竹筒呼啸着飞向薛景睿! 在离薛景睿只有一步远的时候,小竹筒碎裂,从里面飞出许多银针,银针像雨点一样刺向薛景睿的方向! 情势危急! 薛景睿将面前的果盘扔了出去,果盘旋转着,挡住了飞过来的银针! 伴随着“叮当叮当”的声音,银针全部落在了地上。 之后,果盘掉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薛景睿上前,捡起一个碎片,夹在手指间,看向那个壮汉,说了句:“该死!” 碎片从薛景睿手中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 “噗嗤”一声,碎片嵌进了壮汉的喉咙,壮汉翻了翻白眼,腿踢腾几下,脖子一歪,就倒在地上咽了气!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兰顺勃然大怒:“昭勇将军,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怎么能杀了他呢?!” 薛景睿垫着帕子,捡起地上一根银针,说道:“针尖上淬了毒。” 林宏盛起身,朗声说道:“兰氏王子,你们兰氏的武士怎么能够用阴招伤人?!这样的人,死便死了,兰氏王子何故还要出言反咬一口?!” “难道说,武士这样做是王子授意?!还是说,你们兰氏上下都是这样阴险狡诈的小人?!” 兰顺被噎了一下,只能说:“那当然不是。” “你们欺人太甚!” “我大梁军队帮你们打退了呼延部,你们是来臣服求和的,居然还敢搞出这么多幺蛾子?!” “兰氏既然没有诚心,不如不谈了!” “一个小小兰氏部落,居然张狂成这样!” “把他们轰出去吧!” …… 大臣们义愤填膺! 薛景睿起身,行礼后朗声道:“皇上,臣愿领兵再战匈奴,将呼延残部、兰氏残部一网打尽,永绝北方战患!” 兰顺慌张了起来,学着大梁的礼节,跪伏在地,说:“尊敬的大梁国君,我兰氏部落真是诚心求和。我兰氏愿意献上兴合城,以表求和的诚心!” 薛景睿冷冷道:“我大梁要兴合、台吉、宁城、定彭四城,少一城就休提和谈之事!” 兰顺低头,咬了咬嘴唇,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说:“好!我兰氏部落愿意献城!” 皇上听了,心中暗喜,面上却丝毫不显:“好。不过是小插曲罢了,一点误会,说开了就好。来人,将那武士的尸体拖下去。各位都落座吧,我们欣赏歌舞,开怀畅饮!” 兰顺等人再也没有了刚进殿时候的气势,灰溜溜地落座。 兰琴的目光时不时朝薛景睿看过来。 林婉棠抬眸直视兰琴,四目相对。 林婉棠的目光自信,犀利,不一会儿,兰琴就败下阵去,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宴会结束,薛景睿携林婉棠走出紫宸殿,不少大臣围了过来。 “今日多亏了薛将军,扬了我大梁国威!” “素日只听说过薛将军神勇无敌,今日有幸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昭勇将军真是年轻有为!” “有薛将军在,我北疆定然固若金汤!” …… 薛景睿淡淡地笑着,并不多话。 此时,林宏盛从后面走了过来。。 薛景睿见了,躬身行礼:“岳父大人!” 林宏盛心里因得了这么个女婿十分得意,面上却操持着老泰山的威严,捋着胡须,淡淡地点了点头,说:“在外面不行家礼。” 薛景睿恭敬垂首,再次行礼:“是,林大人。” 林宏盛微微颔首,飘然离去。 众人看向林宏盛,羡慕不已。 谁都没有看到,转过身后,林宏盛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去往锦华殿的路上,林婉棠打破沉默:“好险啊,我此刻还有些后怕。” 过了片刻,薛景睿淡淡一笑,说:“那人虽壮,但实在不够灵活。打他并不难。” 林婉棠骄傲地抬头望了薛景睿一眼。 过了一会儿,林婉棠突然想起,说:“淑妃娘娘近来爱吃一种绿色的糕点,我尝了,总觉得不像是用青瓜汁制成的。” 薛景睿皱眉,问:“那是用什么制成的?” 林婉棠微微眯了眯眼,说:“味道很熟悉,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薛景睿皱起了眉头:“你觉得不妥?” 林婉棠又回想了一下,还是弄不明白,就说:“我不确定,或许是我过于焦虑了。要不,一会儿你也尝一下。” 薛景睿点了点头。 进了锦华殿,行礼之后,薛景睿问:“听说你这里的糕点十分好吃,能否赏臣一些?” 淑妃笑了起来:“你啊,是听弟妹说的吧?我这里近日一直备着,来人,拿些翡翠饼来。” 不一会儿,绿色糕点被端了上来。薛景睿净手之后,拿起一块,仔细地品尝。x33 突然,薛景睿似乎想到了什么,脱口说出:“马齿苋!是马齿苋的味道!” 淑妃愣住了。 林婉棠拍了拍脑门,说:“对,就是马齿苋!我儿时随祖母在乡下庄子上小住,祖母让人做过凉拌马齿苋,还做过马齿苋窝窝。” 薛景睿皱眉,问:“马齿苋是否会对孕妇有什么妨碍?” 第72章 将军爹爹的老婆 淑妃有些紧张,说:“这个糕点方子是迎夏琢磨出来,也是她亲手做的。她如果用的是马齿苋,为何要告诉我是青瓜汁呢?” 薛景睿警惕起来,说:“让人暗暗把迎夏看起来。先不要声张,派人去请方太医。另外,把所有翡翠饼都拿过来,好供太医检验。” 不一会儿,方太医就来了,方太医看过,又亲口尝了尝,说:“的确是马齿苋的味道。马齿苋性子寒凉,孕妇不宜食用,否则容易滑胎。” 淑妃惊得站了起来。 薛景睿忙请方太医给淑妃把脉,方太医看了后,说:“还好淑妃娘娘用这种饼的时间不长,对胎儿还没有太大影响。微臣开一方温补的保胎药,娘娘用了以后,再好好休养,应该没有大碍。” 众人这才稍稍心安。 送走方太医,淑妃气不可遏,当即就想把迎夏揪过来审问一通。 薛景睿阻止道:“娘娘,且慢。你此刻若是追究迎夏的责任,她大可以说自己是弄错了,并不懂马齿苋能让人滑胎。或者干脆她自己认了这罪,我们揪不出来幕后的人。” 林婉棠也说:“娘娘,对幕后之人来说,失去了迎夏这个棋子,她会再想旁的法子来害龙胎。如今迎夏在明,我们在暗,既然有了防备,不如留着迎夏,反过来利用她,引幕后的人上钩。” 淑妃眼前一亮:“是,我们好好筹谋一下,看让那幕后之人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三人商量了许久,薛景睿才带着林婉棠离开避暑山庄。 从避暑山庄回侯府还需要一个多时辰的车程,此时夜色已深,自然不便。 薛景睿便带着林婉棠去了附近的一个庄子。 待进了庄子,众人都已经安寝,薛景睿不愿意惊动人,便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与林婉棠一起入睡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婉棠就听到了练功的声音。 林婉棠眯着眼睛,伸手摸了摸床榻的另一边,果然已经空了。 林婉棠穿好衣裳,洗漱之后,出了房门,站在廊下。 院子里有十来个孩子,小的有四五岁,大一些的有十二三岁,里面还有四五个小姑娘。他们正喊着整齐的号子,在跟着一个教头练功。 而薛景睿,则在一旁盯着,若是哪个孩子动作不到位,他就会走过去,亲自上手纠正指点。 薛景睿此时全没有了平时的冷硬模样,教起孩子来十分有耐心,若是哪个孩子动作格外标准,或者练得格外卖力,薛景睿还会朝他笑一笑,伸出大拇指夸奖他一番。 林婉棠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她唤过来旁边的一个婆子,问:“这些孩子都是哪儿来的啊?” 婆子叹了口气:“大少奶奶,他们都是孤儿。” 林婉棠心里一震,不由得又看向那些孩子们,他们居然都是孤儿? 婆子接着说:“他们的爹,大都是将军手下的兵。他们啊,有的是爹战死以后,娘改嫁了,有的娘也没有了。将军心善,就把他们接来,管着他们,还教他们功夫。” 此时,孩子们开始洗手准备吃早饭了。 两个婆子抬了一大筐包子,放在院子里头的大桌子上。 两个小厮抬了一个大木桶,放在了一旁的地上。林婉棠走过去看,发现木桶里头是黏糊糊、热腾腾、香喷喷的小米粥。 桌子上还放了大约二十个煮鸡蛋。 薛景睿刚刚洗了手和脸,走过来,对林婉棠说:“今日与孩子们一同吃。” 林婉棠笑着点了点头。 一个胆大的孩子过来,站在林婉棠面前,好奇地看着她。 林婉棠朝她笑了笑。 小姑娘忽闪着长长的睫毛,说:“你好漂亮啊,你是我们将军爹爹的老婆吗?” 林婉棠疑惑:“将军爹爹?” 小姑娘指了指薛景睿:“他就是我们的将军爹爹啊。我们的爹没有了,将军爹爹说,以后他就是我们的爹。” 原来如此! 林婉棠点了点头:“嗯,我是他的老婆。”寻常百姓爱说讨老婆,林婉棠第一次这样说自己,心里有一种异样的羞涩。 小姑娘兴奋地喊:“你们过来!她说她是将军爹爹的老婆!” 孩子们手里拿着包子、鸡蛋,顾不得再吃,都围了过来。 一个孩子喊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叫她娘亲啊?” “她不是娘亲,我的娘亲走了,不要我了。” “你傻啊!爹爹的老婆,不就是娘亲吗?” “那就是我们新的娘亲!” 几个小一些的孩子居然真的管林婉棠叫起了娘亲。 林婉棠羞得俏脸微红,但是,她看到孩子们期待的目光,想到他们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的疼爱,就甜甜地应了起来。 大点的孩子看到美丽的将军夫人,有些害羞,不敢上前。 薛景睿虎着脸,喊了一声:“赶紧吃,谁吃得最慢,一会儿绕着院子跑五圈!”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回去吃饭了。 林婉棠松了一口气,净了净手,拿起一个大包子,坐在了薛景睿身边。 包子是白菜猪肉馅儿的,味道不错。 林婉棠想,昨晚他们深夜才到,灶房食材什么都已经备好了,来不及临时作假,想来孩子们平时的早饭也是这样。 两人在庄子里住了两日。 林婉棠很受孩子们喜欢,与孩子们相处,让她过得轻松惬意。 准备回侯府的时候,林婉棠颇有些恋恋不舍。 有几个孩子哭了,林婉棠答应过一段时间再来看他们,他们才又欢呼雀跃起来。 林婉棠一回到瑾兰院,谷良就来向她回禀了。 “大少奶奶,琥珀爹同村有个人,叫牛老三,俩人一直一块儿给人盖房子。牛老三最近突然出手阔绰了起来,奴才就去查了查,果然,牛老三跟李壮接触过。”x33 林婉棠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 李壮是薛景和的贴身小厮! 薛景和! 薛景和居然敢害她身边的人! 林婉棠忍住恨意,吩咐道:“偷偷拿了那个牛老三,审问审问他。” 谷良点头:“奴才马上就去办。” 不过一天功夫,谷良那边就有了结果。 林婉棠便让人叫上琥珀,只说是去庄子上让她挑选夫婿。 到了庄子上,林婉棠坐在院子里喝茶,让琥珀站在她旁边。 谷良亲自带上来几个小厮。 林婉棠含笑说:“谷管事说,你们几个差事都办得好,让我亲自赏你们。你们挨个说说自己在哪里当差。” 第73章 看上哪个了? 左边第一个小厮长得人高马大,模样却很忠厚,说起话来有些害羞:“奴才叫王塔,在油坊里头当差,如今管着修油夯。” 林婉棠赞许地点头:“嗯,好好干!干好了以后在油坊当个管事,还能拿分红银子,也能置庄子置地。” 其他小厮也都挨个一一介绍了自己。 林婉棠都夸了几句,最后每人赏了一两银子,小厮们高高兴兴地下去了。 林婉棠这时才问琥珀:“看上哪个了?” 琥珀忍住哭意,跪下来说:“奴婢不嫁人,奴婢还要在大少奶奶身边伺候。哪怕让奴婢扫院子、洗衣裳也行。” 林婉棠轻轻叹了口气,说:“既然你自己不选,我便帮你做主了,就那个叫王塔的吧。” 琥珀前世嫁给了王塔,王塔是个会疼媳妇的人,将琥珀宠得跟掌心里的宝贝一样。 成了亲以后,琥珀还想在林婉棠跟前伺候,王塔就由着她。 琥珀的婆母妯娌说什么反对的话,王塔都给顶回去了。 琥珀每回提起王塔,都喜滋滋的。 此时,琥珀低头不语,玲珑劝道:“我们当奴才的,听主子话就是最大的忠心。你也看到那王塔了,大少奶奶是真心为了你好,你别辜负了大少奶奶的苦心。” 琥珀这才含泪点了头。 然后,林婉棠让人将牛老三带了来。 琥珀惊讶地问:“牛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婉棠冷冷地看向牛老三:“你对得起琥珀叫你的这声叔吗?!” 牛老三羞愧得不敢看琥珀,只磕头讨饶:“饶命啊!我一开始也不愿意,可是,我赌博欠了人家二十两银子,要是不还债,他们就要把我闺女弄走。” 林婉棠问:“李壮给了你多少银子?” 牛老三路哭丧着脸,说:“五十两。还了赌债,还够我们一家花好几年。” 林婉棠怒目而视:“所以,你就害了自己多年的老伙计?!看看琥珀爹躺在床上的悲惨模样,你夜里睡得着吗?!你良心不会疼吗?!” 琥珀这时候总算听明白了,震惊地问:“牛叔,是你害了我爹?!” 牛老三身子往后缩了缩,抬眼偷看了琥珀一下,说:“是……是侯府当差的李壮逼着我干的。” 琥珀上前,蹲在牛老三面前,难以置信地反复问:“是你害了我爹?!是你害我爹再也站不起来了?!” 林婉棠说:“你故意将你爹绑在身上的护身绳给磨断了。” 琥珀闻言,满腔悲愤,突然拔出发间的银簪,狠狠朝着牛老三的眼睛刺去! 牛老三忙伸手来挡,银簪刺穿牛老三的手掌,扎进了牛老三脸上的横肉里! 牛老三惨叫起来。 林婉棠起身,说:“给琥珀一根棍子,让她狠狠地打牛老三出气。” 平时柔柔弱弱的琥珀,此时恨极了,当真用棍子狠狠地抽打起牛老三来,直把牛老三打得晕死了过去。 琥珀过去给林婉棠磕头,恨极了的她此时表情显得极其冷静:“多谢大少奶奶,要不是您,奴婢得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头。” 林婉棠悲悯地说:“我给你爹请个好大夫,再让人将牛老三送到官府。只是,他的证词,只能牵出来李壮。李壮是家生子,咬死了不肯说出这么做的原因,死活不肯牵扯他的主子。” “但是,到底谁是罪魁祸首,想来你也明白。你放心,剩下的仇,我一定帮你报了。你好好准备嫁人吧。” 说完,林婉棠便向外走去。 琥珀捂脸痛哭不已。 王塔是林家的家生子,听说能够娶琥珀,他爹娘很高兴,各种礼节都准备得很周全。 回到府里以后,琥珀几日来都很听话,安安分分地躲在屋里头,没日没夜地做许多绣活。 林婉棠知道琥珀心中烦闷,也不理会她,由着她发泄。总归她再过两日就要出府了。 这一天夜里,林婉棠正要入睡,玲珑满脸焦急地进来,压低声音说:“大少奶奶,与琥珀同住一屋的小丫鬟说,琥珀悄悄出了屋子,一直到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林婉棠皱眉问:“茅厕里找过了吗?” 玲珑说:“奴婢刚才去找了,琥珀不在。” 林婉棠右眼一直跳,心中十分不安,便起身穿好衣裳,说:“你找几个稳妥的人,悄悄去找一找。” 玲珑要走,林婉棠又说:“对了,去看看二少爷这会儿在哪里。” 过了片刻,林婉棠还是不放心,便带了玲珑快步走向清芬院,却见清芬院的烛火都已经熄灭了,院子里安安静静。 林婉棠想了想,便让珍珠打着灯笼,往园子东南角的梅林走去。 两人无声地穿过梅林,快要出林子的时候,林婉棠暼见两个身影,正站在书房门口说话。 林婉棠赶紧让珍珠灭了灯笼。 林婉棠听见了琥珀的声音。 “……你说不是你指使的,那李壮为什么要害我爹?” 停了一会儿,薛景和急切地说:“唉,我竟不知自己身边的李壮恶毒至此!实话跟你说吧,李壮喜欢你。” 琥珀显得很惊讶,气恼地说:“大少爷糊弄谁呢?他要是喜欢我,会害我爹?!” 薛景和叹了口气:“这事儿说起来怪我。他求我去向你主子讨要你。我想着,你是林氏的人,林氏如今是我的嫂子,哪儿有小叔子朝嫂子要人的呢?” “所以,我就骗他说,你不喜欢他。李壮可能就由爱生恨了吧。” 琥珀擦着眼泪,声音里带着柔柔的哭腔,似乎在为错怪薛景和而羞愧:“二少爷,奴婢不该怀疑你。大少奶奶让奴婢出去嫁人,其实奴婢根本就不愿意,奴婢心里……心里只有二少爷一个人。”x33 薛景和的眼睛亮了起来,大概他也没有想到,这个丫鬟会这么好哄吧。 薛景和假装深情地说:“其实,我何尝不喜欢你?我表面是为了向你探问瑾兰院的消息,实际上是想多和你说上几句话啊!” 琥珀娇羞地一只手勾上了薛景和的脖子,柔声唤道:“二少爷……” 林婉棠忽然暼见了什么,脸色顿时变了,心惊不已! 她快步冲到琥珀跟前,一把将琥珀拽了过来,“啪”地打了琥珀一个耳光。 第74章 好嫂子,你偷男人! 林婉棠怒斥道:“你个贱婢!我三番五次给你机会,你却不知感恩,居然三更半夜在这里勾引二少爷!快滚回瑾兰院去!” 琥珀仰着头,倔强地说:“奴婢不,奴婢就要跟着二少爷!你快回去吧!不关你的事!” 林婉棠被气笑了:“你是我的丫鬟,如何能不关我的事?!我说过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了吗?!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值得吗?!想想你的爹娘吧!快滚!” 林婉棠看了珍珠一眼,珍珠赶紧去拉琥珀,琥珀低着头,泣不成声。 林婉棠怒视着薛景和:“我警告你,你别想打我房中人的主意,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薛景和直视林婉棠的眼睛,说:“我就是顾忌着你,才没有要琥珀。若是旁人那里的丫头,我早去求来了。你还不满意?”x33 林婉棠使出全身力气,给了薛景和一个耳光。 薛景和被打得愣住了。 林婉棠气极,道:“长嫂如母!长嫂的丫鬟,你一开始就不该招惹!再有下次,我揭了你的皮。滚!” 薛景和想到薛景睿,捂着脸,愤愤不平地进了书房,哐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林婉棠转身,亲自上手扯着琥珀的衣裳,一路将琥珀踉踉跄跄地扯到了瑾兰院。 遣散其他人以后,林婉棠盯着琥珀的眼睛,严厉地说:“把你袖子里头的东西拿出来!” 琥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婉棠红了眼眶,颤声说:“杀了他,你岂能活?!他那样的人,值得你赔上如花似玉的一条命吗?你爹躺在床上不能动,你要是摊上人命官司,你爹娘怎么活下去?!” 琥珀闭上眼睛,从袖子中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剪刀,哐啷一声掷在地上,忍不住眼泪横流。 半晌,琥珀颤抖着嘴唇问:“大少奶奶,你怎么知道奴婢带了……” 林婉棠擦了擦眼泪,说:“我在你身后,看到了你袖口一闪而过的光亮。” 琥珀抽泣着说:“奴婢已经将剪刀掏出来了,就差那么一步,奴婢就能刺破他的喉咙,送他去见阎王了!” 林婉棠低头平稳了一下情绪,说:“我们要报仇,报仇的前提是保住自身。他那样的人,不值得我们以死相拼。” 林婉棠招了招手,让琥珀过来。 琥珀犹疑地来到林婉棠跟前,林婉棠俯在琥珀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问:“你记清楚了吗?” 琥珀的眼睛此时异常明亮,重重点头,说:“奴婢都记清楚了。” 林婉棠扬了扬下巴,说:“快去睡吧。” 琥珀后退着出去了。 这时,薛景睿从外面回来了,好奇地问:“琥珀怎么哭了?” 林婉棠起身,一边帮薛景睿脱外衣,一边说:“唉,死心眼的丫头,不愿意出嫁呗。” 薛景睿狐疑地望了一眼琥珀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剪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婉棠苦笑着捡起剪刀,说:“她闹着要剪了头发出家,被我骂了一顿,才歇了这念头。” 薛景睿将信将疑,没有再追问下去。 这一日,五皇子妃生辰,林婉棠受邀赴宴。 林婉棠今日云鬓高绾,罕见地戴了一支金步摇,穿着藤萝紫色的浮光锦短袄,下面搭配了青黛色的马面裙。 这身打扮,衬得林婉棠肤色如玉,气度高华。 林婉棠走到廊下,薛景睿淡淡望了过来,就移不开眼睛了。 薛景睿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怎么今日穿得这么艳?” 林婉棠疑惑地睁大了杏眼:“这颜色艳吗?要不然,我回去换一身?” 薛景睿紧抿着薄唇,说:“罢了,就这一身吧。” 珍珠在一旁笑道:“我们大少奶奶打扮得漂亮了,大少爷脸上也有光不是?” 薛景睿扯了扯嘴角,骂泰来:“都是你,把瑾兰院的人都带坏了,一个一个都敢打趣主子了。” 泰来:“……” 泰来委屈,心说,你紧张自己媳妇,关我什么事儿啊?! 薛景睿不喜应酬,自然不去,林婉棠打算带着珍珠同去。 谁料琥珀从屋里走出来,怯生生地说:“大少奶奶,奴婢明日一早就出府,让奴婢陪您去最后一次吧。” 林婉棠叹了口气,说:“好吧。” 珍珠留了下来,林婉棠带着琥珀,坐上马车,来到了五皇子府。 这里便是之前的裕王府。 五皇子虽然被褫夺了封号,然而,皇上顾及父子情意,并没有将五皇子的家眷赶出去。 五皇子府的园子极大,用来宴客的厅就围着园子而建,宾客们可以边吃饭边欣赏园子里的景色。 园子据说是请了名匠精心打造,可谓是移步换景,曲径通幽,极有江南园林的风韵与雅致。 在经过一处连廊时,林婉棠恰巧迎面看到薛景和,薛景和尴尬地看着林婉棠。 林婉棠说了声晦气,便目不斜视地从薛景和身边走了过去。 薛景和闻着空气中浮动的沁人香气,望着林婉棠特意打扮过的背影,不由得轻哂了一声。 薛景和今日似乎无心喝酒,宴席开始没多久,薛景和便假装肚子疼,去了园子西北角的一处花厅。 这里树木稠密,花草掩映,显得格外清幽寂静。 薛景和躲在柱子后头看着,果然看到一个紫衣青裙、头戴金步摇的女子,将身边的丫鬟留在花厅外面,自己则悄悄进了花厅。 薛景和冷笑,今日,是要让他抓个现行了。 不一会儿,花厅里传出来了打情骂俏的声音,再然后,就是起伏婉转的忘情吟哦。 丫鬟似乎有些害羞,走远了一些,背对着花厅而坐。 薛景和打定主意,悄悄地借着花木的遮挡溜到了花厅门口,猛地一脚踹开了门! 里面的一对男女大惊失色,女子忙钻进男子怀里。 男子扯过来自己的衣裳给女子裹上,抬头气恼地看向薛景和。 薛景和嗤笑道:“好嫂子,你偷男人偷到五殿下府上来了!” 女子羞得不敢抬头。 男人咬牙切齿地问:“你他妈是哪根葱啊?!” 薛景和得意地说道:“我是镇平侯府的二公子!你居然敢动我兄长的女人,回头我兄长打死你!” 男人一头雾水地说:“关你们镇平侯府什么事?!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你踏马今天既然看见了,就不能让你活着出去!” 第75章 还是夫君疼我 女子娇滴滴地说:“表哥,不要!他毕竟是侯府的公子,真打死了,事情不好收场。” 薛景和顿时愣住了,这压根不是林婉棠的声音! 难道琥珀传递的消息有误?! 但是,他刚才明明看到林婉棠进来了啊?! 在外面守着的丫鬟明明就是琥珀! 亲眼看见的,难道还会有错?! 薛景和猛地冲过去撕扯眼前的女人,想最后求证一下她到底是谁。 男人急忙过来拦,却差了一点,没有拦住。 “哧啦”一声,女人身上裹着的衣裳被撕烂,女人本能地转过脸看了薛景和一眼,花容失色地尖叫起来。 这一下,薛景和的心沉到了谷底。 怎么好死不死居然是五皇子妃?! 薛景和意识到大事不好,忙转身往外跑。 偷情的男人上前抓住薛景和,劈头盖脸地打起薛景和来。 薛景和被打得屁滚尿流,连连讨饶:“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看见!我不会告诉别人。要是说出去一个字,你杀了我!” 偷情的男人又使劲扇了扇薛景和的脸,凶狠地说:“我凭什么信你啊?!” 五皇子妃沙氏站了起来,说:“不如让他写下一个欠债文书,他若守口如瓶也就算了,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就让他还银子!” 偷情的男人烦闷地骂了一句,说:“好吧,听你的,就是太便宜他了!” 偷情男人强逼着薛景和,写了从五皇子府借款一万两的文书,并让薛景和按了手印。 然后,偷情男人将满身是伤的薛景和装上马车,把他扔到了镇平侯府外的大街上。 薛景和的新贴身小厮伍乐,一直等着薛景和回到宴席上,可一直到所有的宾客都走完了,伍乐都没能等到薛景和。 伍乐问了好几个人,人家都不知道。 直到问了一个黑脸的壮实男人,那人阴恻恻地笑着对伍乐说:“也许薛公子已经回府了呢?你回府上看看吧。” 伍乐心里扑通扑通打鼓,赶紧回了镇平侯府,这才听说自家主子被侯府的下人从街上捡回来了,捡回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伍乐眼前一黑,知道一顿板子是逃不过去了。 薛承宗被紧急找了回来,侯府的主子们都来到清芬院探望薛景和。 薛景和鼻青脸肿,疼得龇牙咧嘴,腿和胳膊都已经上了夹板。 薛景睿紧蹙着眉头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弄的?谁打的?” 薛景和心里头恨意沸反盈天,却不敢吐露一个字,只能咬牙说:“我喝醉了,溜达着出了府,在胡同里头被几个乞丐打了。” 薛承宗心疼得很,怒道:“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们去官府告状!让京兆府抓人!什么乞丐敢这么嚣张啊?!” 说着,薛承宗就往外走。 薛景和忙唤道:“不要去!父亲,不能去!” 薛景睿轻哂一声,问:“你又干了什么坏事?被人打了,都不敢说清楚来龙去脉。” 薛景和环顾四周,忍痛冷笑着问:“我干坏事?哦,对了,我还想问问你,我的好嫂子去哪里了?” 薛景睿冷冷暼了薛景和一眼,说:“你嫂子的行踪,不劳你过问,也不该你过问。” 薛景和心里不服气,却不敢再说话,躺在床上,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这时,林婉棠由琥珀搀扶着走了进来。 林婉棠面色有些苍白,看到薛景和,她显得很是惊愕:“二弟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了?!是哪个天杀的,居然下这么狠的手?!” 屋子里的人都没有说话,就连薛承宗都不相信是乞丐下的黑手。 薛景和忍不住,语气不善地看着林婉棠问:“你今天为何穿这身衣裳?你都去了哪里?” 薛景睿语气中带了愠怒:“薛景和!我说过,你嫂子穿什么、去哪里都不必告诉你!怎么,难道是你嫂子动手打了你?!” 林婉棠笑着打圆场,说:“倒也没什么。二弟,今天刚到了宴席上,我肚子就突然疼起来。幸亏严夫人热心,将我送回了侯府。”x33 “严夫人见我喝了汤药,好了一些,她才离开。送严夫人出内院以后,我听说二弟出事了,便急忙赶过来了。” 薛景和苦笑了两声,喃喃道:“严夫人,严夫人……” 林婉棠说:“就是奉国中尉的夫人。” 薛景和想,原来林婉棠一早就安排好了证人! 薛景和目光阴冷:“好嫂子,那你今天为何要穿与五皇子妃一样的衣裳?” 林婉棠叹口气,说:“哎呀,我也发现了。也真是巧了,我也没想到居然与五皇子妃的衣裳相似,吓得我赶紧穿上了月白色的外袍,省得五皇子妃不悦。” 林婉棠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问:“二弟,我们女人在乎衣裳打扮,为撞衫而不愉快,是人之常情。你一个大男人,我与五皇子妃穿相似的衣裳,关你什么事?” 薛景和哑口无言。 薛景和心里明白,这一切就是一个局。 琥珀假意恨林婉棠阻挠她为妾,前来向薛景和告密,说林婉棠与男人约好了,打算趁五皇子妃生辰宴私会,故意引薛景和前去捉奸。 然后,林婉棠故意穿着与五皇子妃一样的衣裳,让琥珀穿着与五皇子府上丫鬟相近的衣裳。 薛景和在琥珀事先说的地方,将五皇子妃和丫鬟认成了林婉棠与琥珀。 薛景和一进去捉奸,就入了圈套。 五皇子妃与她的野男人自然会收拾薛景和。 好一招借刀杀人的计策! 偏偏薛景和还不能指责什么,只能认栽。 薛景和闭上双眼,颓丧地说:“我累了,你们都走吧。” 薛景睿携了林婉棠的手,关切地说:“肚子疼还过来干什么?走,回去好好歇着。” 回到瑾兰院,薛景睿攥着林婉棠的手,说:“景和那个狗东西,应该是把五皇子妃当成了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才会挨打。” 林婉棠茫然地问:“不至于吧?” 薛景睿薄唇抿了抿,说:“罢了,你别管了。以后离薛景和远一点。” 林婉棠娇嗔地推了推薛景睿:“他是小叔子,本来就该避嫌,我怎么可能不远着他?” 薛景睿揉了揉林婉棠的头发,宠溺地说:“窝床上去吧,用汤婆子暖着肚子。” 林婉棠娇俏地斜睨了薛景睿一眼:“还是夫君疼我。” 待屋子里没其他人了的时候,琥珀低着头走了进来,扑腾一下跪下,朝林婉棠磕了三个头。 x33 第76章 你闹够了没有? 林婉棠说:“起来吧。这一次,没有两三个月,他起不来床。琥珀,我收拾他这一次,是为了让你看看,我们有法子在不伤自身的情况下报仇。” “你以后不要再犯傻了,回去好好照顾你爹,安心等着嫁人。你那未婚夫是个好小伙子,你好好跟他过。” 琥珀感激地点了点头。 林婉棠命人将琥珀送回了家。 前世,过了许久,五皇子妃在生辰这天与她表哥私通的事才闹出来,后来,五皇子妃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这辈子,林婉棠便借这件事给薛景和设了一个圈套。 天气凉爽起来了,圣驾已经从避暑山庄回銮。这一日,淑妃传来口谕,让薛景睿带着林婉棠即刻去昭仁宫见驾。 两人不敢耽搁,很快就进了宫。 昭仁宫的气氛一看便与往日不同,来回走动的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出。正殿门口有两个姑姑守着,殿门禁闭,殿内安安静静。 薛景睿与林婉棠的面色都有些紧张,眉头微微皱着。 二人进了正殿以后,沉重的朱漆大门又再次关上了。 殿内有熏过艾的味道,宫女们特意将博山炉中的香加多了一些。 殿内只有淑妃最信任的两个贴身宫女,其他人都被支了出去。 薛景睿与林婉棠上前行礼,淑妃忙让他们免礼。 淑妃压低声音说:“一切都准备好了,迎夏刚刚出了昭仁宫,想来那位也快行动起来了。” 淑妃今日脸色有些憔悴,她特意多抹了些胭脂水粉,但还是难掩疲态。 三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闲话,就听见外面突然响起一声通传:“皇上驾到!嘉贵妃娘娘驾到!” 淑妃的唇角上扬了起来。 她作出有些慌张的样子,去打开了门,故作镇定地行礼:“臣妾见过皇上,见过贵妃娘娘。”x33 薛景睿行礼如常,林婉棠显得略微有些慌张。 皇上露出狐疑的神色,背着手进了正殿,问:“什么味儿?为何不开窗?” 淑妃勉强笑了一下,说:“臣妾今日觉得有些头疼,唯恐风吹了会加重,便命宫女们关了窗子。” 嘉贵妃目光得意,假装关心说道:“妹妹如今怀着身子,金贵着呢,可得当心。皇上,臣妾觉得,该请个太医来给妹妹把把脉。” 淑妃忙说:“太医已经给臣妾诊过脉了,不妨事,歇歇就好了。” 嘉贵妃说:“那怎么能行?本宫看你脸色很差,还是再请太医来把个脉才好。” 说着,嘉贵妃向皇上撒娇:“皇上,您说呢?事关龙胎,可大意不得。” 皇上审视的目光落在淑妃身上,脸色深沉莫测。 淑妃似乎不太习惯皇上这样的注视,眼神有些闪躲。 过了片刻,皇上开口道:“来人!去请方太医!” 淑妃原本就身材娇小,此刻,她显得更加脆弱了,似乎不堪一击,摇摇欲坠。 而嘉贵妃则显得更加自信笃定。 不一会儿,方太医就拎着药箱进来了。 他奉命给淑妃把脉。 嘉贵妃说:“方太医,你可要看清楚了,龙胎到底是不是安稳。” 方太医行礼:“那是自然。” 殿内很安静。 过了片刻,方太医起身,向皇上行礼说:“淑妃娘娘身子康健,龙胎安然无虞。” 皇上似乎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来:“如此就好!” 嘉贵妃脸色变得很难看,她看了看淑妃,突然说:“皇上!方太医负责淑妃的龙胎,他的话未必可信,还是请旁的太医来诊断一下吧!” 皇上的低头皱了起来。 淑妃上前一步,笑着问:“贵妃姐姐为何不信龙胎安好?莫非,你盼着妹妹出点什么事不成?” 嘉贵妃拂袖:“当然不是!本宫也只是稳妥起见!万一有人丢了龙胎,却不敢与皇上说,到时候偷偷弄个假皇子进宫,那岂不混淆了皇家血脉?!” 薛景睿冷冷地看向嘉贵妃:“说话要负责,不能信口雌黄,还请贵妃娘娘慎言!” 嘉贵妃气恼地说:“你是在指责本宫吗?!” 淑妃跪在皇上面前,楚楚可怜地说道:“臣妾不知道自己哪里碍了贵妃姐姐的眼,贵妃姐姐竟然说这种诛心的话。这样的指责,臣妾实在受不起。” 说着,淑妃就低头抹起了眼泪。 x33嘉贵妃冷笑道:“妹妹还真会装。龙胎到底还不在,你心里没数吗?!若是不怕,大可以请胡太医来验上一验!” 淑妃生气地道:“谁不知道胡太医是你的同乡,你们向来亲近。妹妹还怕你与胡太医串通好了,故意来害龙胎呢!” 嘉贵妃笑了起来:“真是可笑!随便让哪个太医来都好,本宫无所谓,就怕妹妹不敢!” 淑妃直视嘉贵妃的眼睛:“若是证实贵妃姐姐胡乱猜忌,贵妃姐姐一句误会便可了事。岂知这样的猜忌指责,使得妹妹心绪不宁,影响龙胎。事关皇嗣,你付得起责任吗?” 嘉贵妃笑道:“胡乱猜忌?你可真是长了一张巧嘴!要是本宫弄错了,本宫向你赔礼道歉!” 皇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吵什么吵?!都住口。” 众人都看向皇上。 皇上想了想,说:“那就让太医院的太医全都过来,挨个给淑妃把脉,省得你们争来争去!” 不一会儿,太医院的医正就带着众太医来到了,他们挨个给淑妃把脉,结果都有完全一样——淑妃的龙胎无恙! 嘉贵妃难以置信,睁大眼睛,气势汹汹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淑妃一定是使了什么诡计,改变了脉相!淑妃,你肚子里填了什么?掏出来!掏出来!” 说着,嘉贵妃就上前来拉扯淑妃,伸手去摸淑妃的肚子! “嘉贵妃住手!不要伤了龙胎!” 薛景睿挡在了淑妃身前,将嘉贵妃撞了个趔趄! 皇上饶是娇宠嘉贵妃,此时也生气了。 他指着嘉贵妃,斥责道:“你闹够了没有?难道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被淑妃收买了不成?!”x33 嘉贵妃道:“皇上,淑妃这里的一个宫女来向臣妾揭发,说淑妃小产了。淑妃前两日身子不舒服,在宫里偷偷熏艾。” “今日,那宫女亲眼看见淑妃的衣裤上有许多血,淑妃还叮嘱她的贴身宫女芍药将衣裤焚烧了,千万别让人看见。” 皇上皱眉:“那宫女在何处?!” 嘉贵妃扭头,唤出了迎夏。 皇上问迎夏:“你还见到了什么了?” 第77章 朕亲手摸到了 迎夏扑腾跪下,回道:“之后,奴婢就听见淑妃娘娘偷偷地哭,芍药安慰淑妃娘娘,说什么今后还会再有皇子的。” “后来,淑妃娘娘就让人赶紧去请薛将军和夫人进宫,说有要紧的事和他们商量。” 嘉贵妃道:“小产便小产了,淑妃却隐瞒不报,还将娘家人唤来商量,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皇家血脉,岂容你们动手脚?!” 淑妃抬头,望向皇上,道:“皇上,您能不能陪臣妾到旁边来,龙胎此时正在活动,您一看便知。” 嘉贵妃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皇上将信将疑地随淑妃去了寝殿。 不一会儿,皇上便扶着淑妃走了出来,冷冷地瞥了瞥嘉贵妃,说道:“朕亲眼看见龙胎活动,小手小脚将淑妃的肚皮顶出一团,朕亲手摸到了。” “嘉贵妃,你是不是觉得,朕也被淑妃收买了?还是朕眼花心盲,看错了,摸错了?!” 嘉贵妃的腿一软,不由得滑跪在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带血的衣裤怎么解释?!淑妃好端端哭什么?!芍药为何要说还会再有皇子?!” 淑妃说:“皇上,臣妾前日流鼻血,流了许多,滴得弄得衣裤上都是。臣妾心中害怕,唯恐命不久矣,担心不能长久陪伴圣驾,所以才会哭泣。” “芍药安慰臣妾,说臣妾定会无恙,不仅能平安生下这一胎,今后还能再为皇上诞下皇子,开枝散叶。” 皇上怜惜地看了看淑妃,问:“怎么会流那么多鼻血?可请太医看过?” 淑妃点头:“后来请太医看了,太医说是因为天气干燥,臣妾体质燥热,上了火,才会流鼻血,没有大碍。但是,看到那么多鼻血,臣妾实在是害怕。” 嘉贵妃不甘心地问:“那你为何要神秘兮兮地将衣物烧掉,还特别叮嘱别让人看见?!” 淑妃冷冷地瞥了嘉贵妃一眼:“妹妹就是怕有人像贵妃姐姐一样,不盼着臣妾好,借机生事啊!谁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居然让 x33迎夏看见了,她还偷偷去找了你。” 林婉棠疑惑地说:“即便是揭发检举,一般宫女也会去找皇后,怎么迎夏越过皇后不找,去找了嘉贵妃?” 皇上眸光闪动,瞪了嘉贵妃一眼,嘉贵妃害怕地低了头。 淑妃又说:“再则,臣妾也害怕,万一锦婳看见带血的衣裳,不晓得会有多担心,所以,臣妾才让芍药悄悄将衣裤烧了。” 锦婳是淑妃所出的公主,如今八岁多,玉雪聪明,深得皇上宠爱。 果然,提到锦婳,皇上看向淑妃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 嘉贵妃此刻已经明白,自己十有八九是被坑了。 她不甘心,平息了一下情绪。又问:“那你为何急忙召薛景睿两口子进宫?!他们为何显得忧心忡忡?!” 淑妃向着皇上回道:“皇上,您顾念皇嗣,允许臣妾孕期召见家人进宫陪伴,臣妾就召弟弟、弟妹进宫说说话。臣妾没想到,这也能被嘉贵妃姐姐拿来做文章。” 皇上神色冷峻地瞪了嘉贵妃一眼。 半晌,皇上对迎夏说:“你窥探主子,为奴不忠,挑拨主子们不和。来人,将她拖下去杖毙!” 迎夏吓得两股战战,她喊道:“不可能,不可能!淑妃吃了这么久的马齿苋,怎么可能还龙胎稳固?一定不可能!” 淑妃假装震惊地问:“马齿苋?什么马齿苋?本宫何时吃过马齿苋?!” 迎夏阴毒地说:“翡翠饼里头加着的,不是青瓜汁,而是马齿苋汁液。马齿苋寒凉,且能让胞宫兴奋收缩,能够导致小产!” “奴婢不信,你吃了这么多马齿苋,胎儿还能安然无恙?!” 淑妃恼怒地指着迎夏:“你……你竟然故意谋害龙胎?!” 皇上狠狠踹了迎夏两脚! 迎夏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难道……难道你没有吃?!” 淑妃脸上满是被背叛了的伤心,眼睛里全是恨意:“本宫吃了几日,后来吃腻了,又不想拂了你的心意,就都赏给宫女们吃了。你到底是受谁指使,为何要谋害龙胎?!” 迎夏知道这条命是保不住了,只求嘉贵妃能像承诺的那样,善待她的家人。 于是,迎夏笑了起来,状似疯癫:“没有人指使奴婢,是奴婢不喜欢你!因为你只对芍药她们几个好!奴婢不过是摔坏了一盏琉璃灯,你就罚奴婢跪了半个时辰!”x33 淑妃轻轻嗤笑一声:“你在乐水巷的家人还好吧?” 迎夏身子一震,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惊恐地看向淑妃。 淑妃向皇上行礼:“臣妾本打算今年放迎夏出去,就派人去看看迎夏家里人如今的情形。” “谁料,派去的小内监发现,有人在暗中监视看管迎夏的家人。臣妾派去的内监就把负责监视的人带来了。” 淑妃说着,便让人带上来两个壮汉。 嘉贵妃顿时面如土灰! 而迎夏则怔住了,嘉贵妃的人被抓了,如此说来,此刻,她的家人应该是在淑妃的手中了? 薛景睿虎视眈眈地怒视着那两个壮汉。 壮汉们见了薛景睿,不由得身子颤抖。 两个壮汉忙向皇上磕头求饶! 皇上此刻目光阴郁,他问:“你们是谁派去的?如实交代还算罢了,若是有一句假话,朕将你们碎尸万段!” 其中白净一些的那个男人,哆嗦着说:“奴才……奴才是裕王府……不,是五皇子府上的人。” 另一个人赶紧附和,唯恐说慢一些当场被昭勇将军砍了脑袋。 嘉贵妃指着两个壮汉,手颤抖不已:“你们……你们胡说八道!” 她后悔死了,早知道说什么不能用儿子府上的人,儿子其实并不知道,这不是牵连了儿子吗? 白净壮汉说:“奴才是伏虎,你们要是不信,去五皇子府上打听打听,查看一下奴才的花名册!” 另一个壮汉说:“我们是奉贵妃娘娘的命令行事,我们没有罪啊!” 白净壮汉说:“对,贵妃娘娘让我们看着那一家人,我们岂敢不从?!” 嘉贵妃颓丧跪在地上,无从狡辩。 淑妃看向迎夏,目光中有威胁之意:“如今,你家人安全了,你还是说出来幕后主使的人吧。” 第78章 没教养的野孩子 迎夏想了想,哭着对皇上磕头:“皇上,是嘉贵妃逼着奴婢用马齿苋给淑妃娘娘做食物的!” “嘉贵妃让奴婢盯紧淑妃,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去告诉她!奴婢该死,可奴婢也是被嘉贵妃逼的啊!”x33 事到如今,事情水落石出。 皇上显然是又气又失望,他命令道:“来人,将迎夏这个贱婢带出去,杖毙。这两个狗奴才杖责五十,送入内刑司!” 之后,皇上看向嘉贵妃:“你这样的母亲,难怪会教出目无法纪,肆意妄为的五皇子!”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了闭眼睛。 过了片刻,他睁眼说:“着将嘉贵妃降为常在,夺封号嘉,禁足于幽梨院,无诏永不得出。” 林婉棠想,这相当于将嘉贵妃——不,如今应该称呼她为左常在了——关进冷宫了。 不过,皇上到底还是手下留情,没有将她贬成庶人。 但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左常在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今日来,本来是想击垮淑妃,最后竟然是她被打进冷宫! 左常在膝行到皇上面前,搂住皇上的腿痛哭哀求。 皇上生气地将左常在踹开:“胆敢在皇嗣上动手脚,你罪有应得!朕对你已经格外宽容了,你若再闹,朕就半点情面都不留了!你想想你的儿子!” 左常在听了,顿时止住了哭声,她郑重地向皇上拜了三拜,然后,由着宫人将她带下去了。 淑妃上前跪倒,叩谢皇上为她伸张正义。 皇上忙让淑妃起来。 淑妃站起,突然皱着眉头捂住了肚子。 皇上惊慌地问:“你怎么了?” 淑妃停了片刻,眉眼舒展开,笑着对皇上说:“龙胎方才又踹臣妾了。” 皇上高兴地上前拉住淑妃的手,笑道:“你肚子里这胎,一定是个淘气的。” 薛景睿行礼道:“娘娘,您日后吃穿用品都要格外当心。” 淑妃笑着点头:“本宫知道,你放心。” 皇上想了想,说:“淑妃搬到朕的未央宫后殿吧。” 淑妃惶恐地说:“这如何使得?臣妾不敢逾越。” 皇上拍了拍淑妃的手:“怎么使不得?一来,你住在未央宫,不敢再有人动什么歪心思。二来,朕可以随时见到你,可以随时看咱们的孩儿施展功夫。” 淑妃娇嗔地看着皇上,害羞地点了点头。 薛景睿彻底放心了,便行礼告退,携林婉棠出了宫。 转眼到了中秋节,皇上举行宫宴,林婉棠带着自己的五妹妹一起进宫赴宴。 淑妃因着喜爱林婉棠,一早就叮嘱过锦婳,让她务必尽东道主之谊,陪伴林婉棠的五妹妹林婉樱。 林婉樱今年十一,有些婴儿肥,圆圆的小脸上,眼睛又大又亮。 锦婳一见,便十分喜欢林婉樱。 宴席过半以后,锦婳有些坐不住了,她偷偷来到林婉棠面前,忽闪着大眼睛问:“孤可以带婉樱姐姐出去玩耍吗?” 林婉棠忙起身行礼,笑道:“去吧。” 锦婳甜甜笑着,露出小酒窝,伸手来拉林婉樱的手。 林婉棠叮嘱道:“五妹妹,稍玩一会儿就赶紧回来。” 林婉樱兴奋地点了点头。她这还是第一次进宫呢! 两个姑娘像是出笼的鸟一样,手牵手走出了大殿。 到宴席结束,林婉棠起身,还不见林婉樱回来。 她正准备让人去找,就见锦婳身边的侍女小桃匆忙跑了过来。 小桃气喘吁吁地说:“林淑人,不好了!你快过去看看吧!” 林婉棠忙问:“出了什么事?” 小桃着急道:“林淑人,边走边说吧。” 林婉棠跟着小桃往外走。 小桃低声说:“方才,五皇子妃说贵府的五姑娘撞到了她,把她刚得的一罐北苑名芳给撞到了地上。五皇子妃不依不饶,正在那里为难五姑娘呢。” 北苑名芳,是番邦进贡的一种香料,此时,整个大梁也没有几罐。 十分稀有珍贵。 小桃又说:“我们公主在那里帮贵府五姑娘求情,不知五皇子妃今日是怎么了,竟然连我们公主一起责骂了。” 林婉棠加快了脚步。 很快,她来到了御花园的湖边,她隐隐闻到了北苑名芳的独特香味。x33 五皇子妃正坐在石凳上,脸色阴沉,满是怒意。 而锦婳与林婉樱则垂首站立一旁。 林婉棠忙行礼:“见过五皇子妃。” 五皇子妃沙氏冷笑道:“你来的正好!你看看,地上这是摔碎了的北苑名芳,你知道这种香有多难得吗?” “而且,北苑名芳焚烧之后,可以驱疫防病。本妃就得了这么一罐,如今全毁了!” 锦婳抬起头,眼睛里水雾蒙蒙的,说:“五嫂嫂别生气了,我赔你就是了。” 五皇子妃不悦地说:“你拿什么赔?!父皇念在夫君守皇陵恭谨,才赏了我一罐。如今,父皇那里也没有了。” 其实,皇上罚了嘉贵妃,想安抚一下五皇子,才会将北苑名芳赏了五皇子妃。 五皇子妃似乎更生气了,狠狠看向林婉樱:“你这个没有教养的野孩子,在御花园里行走,怎么能不看路呢?!” 林婉樱委屈地说道:“五皇子妃,明明是您自己撞过来的……” 五皇子妃怒喝道:“大胆!一派胡言!” 林婉棠相信自己的五妹妹,她知道,嘉贵妃成了左常在,五皇子妃心里对淑妃、对镇平侯府,对她林婉棠都极为不满。 此番定是在故意生事。 林婉棠轻笑一声:“五皇子妃息怒,臣妇家的五妹妹,教养一向甚好,皇后娘娘今日见了她,还夸她规矩好呢!” 五皇子妃挑了挑眉,看向林婉棠,说:“北苑名芳是御赐之物,损毁御赐之物,实在是大不敬之罪!我不得不罚你的五妹妹!” “来人啊!将林家五姑娘掌嘴五十下!” 林婉棠大喊:“慢着!” 五皇子妃似笑非笑地看向林婉棠,问:“怎么?莫非你赔得了这北苑名芳?” 林婉棠垂下眼帘,道:“瓷器碎了,然而地上还有北苑名芳的粉末。也许,臣妇可以试试调制这香。” 五皇子妃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半晌才说:“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这是番邦进贡的北苑名芳!不是寻常的香!” “它的材料,我们大梁都未必有,它的制作工艺更是与大梁不同!你要是能调制出来,天上的太阳都该从西边出来了!” 第79章 惩罚需要加倍! 林婉棠不卑不亢,淡然道:“臣妇尽力而为,应该可以制出来。” 五皇子妃眸色阴毒,嗤笑道:“尽力而为?你在敷衍谁?我只问你,你若制不出来,该当如何?” 林婉棠行礼:“五妹妹年幼,若臣妇不能制出北苑名芳,臣妇愿意替五妹妹受罚。” 五皇子妃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好,我允许你替你妹妹受罚,只是,惩罚需要加倍。若是你制不出来北苑名芳,我就将你掌嘴一百下,你可还愿替你妹妹受罚?” 林婉樱眼睛里有了泪光,倔强地说:“臣女不要姐姐代我受过,臣女自己挨罚!” 林婉棠轻声斥责道:“退下!五皇子妃仁爱,怎么会罚你一个未长成的小姑娘?是姐姐没有看顾好你,本该姐姐受罚。” 五皇子妃起身,娇俏而得意地笑着说:“真是姐妹情深啊!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以一个月为期,若一个月后,你制不出来北苑名芳,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五皇子妃正要走,就听见有人通传:“皇后娘娘驾到!淑妃娘娘驾到!” 皇后与淑妃一前一后来到了。 淑妃轻笑道:“沙氏,不过一罐香而已,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本宫那里有不少好香,多送你一些也就是了。” 沙氏向淑妃行了个半礼,假笑道:“寻常的香,我那里何尝没有?这北苑名芳是御赐之物,您那里也没有吧?” 淑妃道:“本宫去皇上那里求个情也就是了。” 沙氏冷笑:“淑母妃不必拿父皇来压我。我只要北苑名芳。” 淑妃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皇后息事宁人道:“本宫也得了一罐,给你也就是了。” 五皇子妃行礼,说:“儿媳不敢夺母后之爱。林氏已然夸下海口,说她可以调制出北苑名芳。一个月之后,我们就可以见到了呢!”x33 皇后惊诧地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行礼:“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臣妇斗胆请你们做个见证,免得一个月后,臣妇调配出了北苑名芳,五皇子妃却不肯承认。” 五皇子妃脸上显得有些愠怒,凶巴巴地对林婉棠说:“你……” 皇后笑着打断五皇子妃的话,看着林婉棠说:“那是自然,到时候,本宫一定为你做见证。” 五皇子妃还想发作,皇后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五皇子妃蓦然想起,这已经不是嘉贵妃位高恩重的时候了,忙收敛了脾气,假装乖巧地向皇后以及淑妃行礼告辞。 五皇子妃走后,皇后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林婉棠,欲言又止,半晌才说:“本宫尽力护你也就是了。” 说完,皇后转身离开。 淑妃着急地说:“本宫去求皇上,看在腹中龙胎的份儿上,皇上不会让五皇子妃折辱本宫的娘家人。” 林婉棠浅笑着行礼:“淑妃娘娘,还没到那一步,或许臣妇能调制出北苑名芳呢?” 淑妃惊愕,半晌才说:“你需要什么材料,尽管与本宫说。” 林婉棠道:“臣妇先琢磨琢磨吧。” 林婉棠蹲下来,将地上的北苑名芳粉末捏起来,放在锦帕中包好,然后带着林婉樱行礼告辞。 林婉棠将五妹妹送回林府,好好安抚了一番之后,去买了枫香、玄参、檀香、乳香等材料。 玲珑好奇地问:“大少奶奶,不多买几样材料,回去一一调配试验吗?” 林婉棠笃定而自信地说:“不用,制北苑名芳就是这用些材料。”x33 林婉棠不急不忙,经过蒸、煮、炒、炙、烘焙等工艺以后,将制作好的香料放进了干净又干燥的瓷罐之中,用蜡纸封存好。 然后,林婉棠亲自在瑾兰院的地上挖了七八寸深的地穴,将小瓷罐们都埋了进去。 只待将近一个月的时候,将这些小瓷罐取出来就好了。 这样窖藏,可以使诸香融合得更好,香味更加芬芳自然。 珍珠提心吊胆,唯恐这些香被做坏了,到时候连重做的时间都没有。 林婉棠却轻笑着说:“闲来无事,不如多做一些吧。” 林婉棠又让人多买了些制香的材料,做了许多北苑名芳。 一个月的时间到了,林婉棠带着三个小罐,去了皇后的宫殿。 淑妃心里紧张,早早就来了。 林婉棠向皇后以及淑妃行礼,表情自信、淡定而从容。 不一会儿,五皇子妃就到了。 皇后拿出一个精致的白瓷罐,让五皇子妃上前查看。 皇后说:“这是御赐的北苑名芳,上头的封印写着御用的字眼,盖着内务府的章,你应该认得吧?” 五皇子妃点了点头:“的确,父皇赐给儿媳的,也是这种,上头有北苑名芳的字眼。” 皇后淡淡道:“那你亲手打开,亲自放香料到博山炉里头吧。” 五皇子妃往博山炉里加了北苑名芳,不一会儿,殿内就流动着清新淡雅的香气了。 五皇子妃故意夸张地赞赏道:“这北苑名芳不愧是番邦精挑细选的贡品,当真香味特别,悠远绵长。” 皇后漠然问:“沙氏,你可记住这种香味了?” 五皇子妃点头:“记住了。” 皇后命人将博山炉里的香清理出去,大开门窗通了一会儿风,直到殿内没有了香的余味,皇后才关了门窗,命林婉棠呈上她制出来的香。x33 沙氏站在一旁,看着林婉棠从自己带来的小瓷罐里盛出几勺香,放进博山炉里压实了,然后点燃。 香味袅袅,流淌在鼻端。 皇后惊讶地站了起来:“就是北苑名芳的香味!” 淑妃也闻到了,兴奋地说:“真是北苑名芳!闻起来一模一样!” 五皇子妃的脸既惊且怒。 怎么可能?! 她绝对不相信,林婉棠就凭着一点香粉,就能合出来北苑名芳! 她是怎么做到的?! 五皇子妃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沙哑着嗓子说:“不对,这香味要比北苑名芳淡一些,这不是北苑名芳!” 淑妃恼怒,正要反驳,就听见有人通传:“皇上驾到!” 皇上信步走了进来,闻见殿内的香味,笑道:“皇后终于舍得用北苑名芳了。朕实在喜欢这香,可惜番邦小气,不肯多进贡一些!” 第80章 我护着你! 淑妃唇角上扬,淡淡瞥了五皇子妃一眼,五皇子妃面如土色。 皇后笑道:“皇上,此时,博山炉里燃着的,是薛夫人合出来的北苑名芳。” 皇上惊讶地看向林婉棠:“居然是你制出来的?为何朕闻着与番邦进贡的一模一样?” 林婉棠低头浅笑:“臣妇自己琢磨出来的,所幸没有丢人。” 皇后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说:“幸亏薛夫人制出来北苑名芳了,若是制不出来,她今日就要被沙氏掌嘴一百下呢。” 皇上脸色沉了下来,看向五皇子妃:“沙氏,为何要对薛夫人掌嘴啊?”x33 沙氏脸色惨白,忙跪下怯怯地说:“父皇赏赐给儿媳的北苑名芳,被薛夫人的五妹妹撞到地上碎了。御赐之物,怎可损毁?所以……所以儿媳才要罚薛夫人。” 皇上猛地拍了拍桌子:“不过一罐香而已,值得了什么?说到底,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物。你竟然为了这么点事,就要对三品的诰命夫人掌嘴?” 五皇子妃吓得缩着脖子:“儿媳……儿媳……知错了。” 淑妃道:“因为担心弟妹制不出来北苑名芳,臣妾这一个月都吃不好,睡不香。若真被掌嘴一百,怕是要破了相,弟妹娇弱,如何经得住这般被折辱?” 皇上心说,若沙氏真把林婉棠掌嘴一百,只怕薛景睿与五皇子就结下死仇了。 如今太子势大,皇上还有意起复五皇子,让他与太子分庭抗礼,互相磨砺呢! 这种时候,岂能容沙氏再拖五皇子的后腿?! 皇上越看沙氏越生气,失望地说道:“你弟弟当街杀了田御史的儿子,朕不曾迁怒与你。朗儿因为你弟弟,被削了王位,朕也不曾迁怒与你,还让你住在原本的裕王府。” “你母妃意图谋害龙嗣,朕怕你们忧惧,还格外加恩赏赐你们。你倒好,借着朕的宽容恩宠,在朝廷的诰命夫人跟前耀武扬威,张扬跋扈!” “都说妻贤夫祸少,朗儿的祸事,都是拜你们沙家所赐!还不快向薛夫人赔礼道歉?!” 沙氏心里不服气,她一个皇子妃,怎么可以向三品淑人低头?! 然而,皇上虎视眈眈,沙氏只得来到林婉棠跟前,低声说:“对不住,是我小题大做了。我向你道歉,请你不要放在心上。”x33 林婉棠假装惶恐,忙向沙氏跪下磕头,说:“臣妇愿将这三罐北苑名芳全赔给您,求您原谅臣妇。” 沙氏只得将林婉棠搀扶起来,假笑着说:“好……” 皇上怒道:“好什么好?你还用什么北苑名芳?你也配?!回府反省去吧!” 沙氏眼里噙着泪,灰溜溜地行礼告退。 沙氏一走,皇上笑呵呵地让林婉棠起来,说:“这北苑名芳,见者有份。朕一份,皇后这里一份,淑妃一份,薛夫人觉得可好?” 林婉棠有些懵,笑着说:“皇上若不嫌弃,臣妇再送来些就是。” 皇后掩口笑了起来:“皇上精明得很。他一份,淑妃一份,如今淑妃也住未央宫,其实相当于未央宫得了两份。” 皇上哈哈大笑:“朕这点小心思,也被皇后发现了?” 林婉棠知道他们在开玩笑,她偏帮谁都不合适,只得垂手站着赔笑。 皇上看向林婉棠:“我大梁果然人杰地灵,前朝人才济济,这后宅之中也是能人辈出啊!来人,赏林氏玉如意两柄,东海珍珠一斛!” 这赏赐,可够买下许多北苑名芳了! 林婉棠忙行礼谢恩。 回到侯府,林婉棠遣人又给皇上送了一些北苑名芳。 林婉棠高兴地对珍珠说:“其余的香,可以放在我们的香料铺子里头来卖。” 珍珠乐得直拍手:“消息传开,肯定会有很多人来我们的铺子来买这北……北苑名芳。” 林婉棠笑着斜睨珍珠一眼:“所以啊,我们还得再多制一些北苑名芳。” 珍珠忙乐滋滋地说:“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这时,薛景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脸色清冷。 珍珠忙退了出去。 薛景睿来到林婉棠面前,看着林婉棠的眼睛,薄唇微抿,说:“还傻乐呢!我问你,为何瞒着我?” 林婉棠假装茫然,问:“什么?” 薛景睿指了指林婉棠面前的小瓷罐:“五皇子妃让你赔北苑名芳的事。”林婉棠假装恍然大悟,清润的眼眸里盛上笑意,道:“我知道自己能制出来,怕你知道了忧心,所以就叮嘱她们都不要告诉你。” “你看看,咱们果然没有吃亏吧?这是皇上赏赐的东海珍珠,个个又大又圆又润……” 薛景睿打断林婉棠的话,霸道地说:“以后,遇到这种事告诉我。” 说完,薛景睿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生硬了些,就找补道:“我护着你。” 说完,薛景睿听着自己的语气还是有些过于生硬霸道了。 薛景睿的耳尖突然有些红。 林婉棠却显得很感动,温柔乖巧地说:“知道了,夫君。” 林婉棠小鹿一般的湿润眼眸,直撞入薛景睿的心底。 薛景睿将林婉棠揽在怀里,温热的大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就羞涩地转身离开了。 林婉棠命人将谷良唤了来,告诉他,让他找些人,在外面偷偷散播五皇子妃与她表哥私通的消息。 是时候让五皇子妃付出些代价了。 这时候,天气转凉了,北苑名芳很适合围炉赏雪的时候点着,故此,林婉棠一直在忙着多制作些北苑名芳来卖。x33 珍珠突然慌张地走了进来,回禀道:“大少奶奶,夫人出事了。” 林婉棠蹙眉问:“怎么了?” 珍珠小声说:“夫人用碎瓷片割腕,流了好多血。守门的婆子们见了,十分害怕,忙来瑾兰院讨主意。” 林婉棠按了按太阳穴,说:“派人去请梁太医,再派人赶紧知会侯爷。” 珍珠忙应下,赶紧去办了。 林婉棠匆匆来到萱草院,果然见杨氏脸色苍白地躺在血泊中,婆子已经先行帮她包扎了伤口,血暂时止住了。 杨氏还昏迷着。 林婉棠脸色冷峻地问:“不是吩咐过,不准给母亲用瓷质餐具吗?母亲房中怎么会有瓷片?” 两个婆子低头不语。 林婉棠轻笑一声,眼神犀利地说:“怎么?一定要我动用家法,你们才肯说吗?” 荀婆子看起来快哭了一般,磕头回道:“大少奶奶,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奴婢去了趟茅房,回来之后,就出了这事儿,奴婢也纳闷呢!” 第81章 该夸她会说话? 林婉棠看向一旁的孔婆子:“你呢?荀妈妈去茅房了,你呢?” 孔婆子害怕地低下了头,颤抖着声音说:“奴……奴婢不小心打了个盹儿……” 林婉棠斥责道:“大胆!我有没有叮嘱过,你们两个至少要有一人在?她去了茅房,你该更加警醒,怎么反而打起盹儿来了呢?!” 孔婆子猛地自扇耳光起来。 林婉棠轻哂:“这碗里头,还残留着排骨,不会凭空而来。是谁偷偷给母亲送饭了?用瓷片自伤是一重隐患,再则,若是这饭里头加了什么有毒的东西,怎么是好?!” 孔婆子的身子颤抖起来。 林婉棠叹口气:“孔妈妈,你还是实话实说吧。” 林婉棠语气虽平缓,但她整个人站在那里,显得不怒自威。 孔妈妈哆哆嗦嗦地说:“方才……方才柳姨娘过来送饭,奴婢一时……一时心软,就帮她把饭送了进去。奴婢后来听见里面碗碎了的声音,就赶紧进去看,谁知道夫人已经……已经割腕了。” 林婉棠吩咐:“来人,去将柳春娘带来。” 底下的人赶紧去了。 不一会儿,梁太医匆匆赶来,薛承宗也前后脚赶了回来。 梁太医给杨氏仔细地检查过以后,给她的伤口清创,上药,重新包扎好。 然后,梁太医走出来,低声说:“幸亏伤口不深,没有割到最紧要的血脉,又及时止了血,夫人不会有大碍。只是,到底失血比较多,需要好好将养将养。” 林婉棠假装关切地问:“母亲为何昏迷不醒呢?” 梁太医沉吟了一下,说:“按说……不应该昏迷。” 很快,梁太医咳嗽了一声,说:“许是夫人体质比较虚弱吧。” 林婉棠明白了,杨氏本就不是存心求死,闹出这一出,只是为了博取同情,改变现状罢了。 因此,杨氏自然不会往要害处割,也自然要假装昏迷,使自己看起来更惨一些。 明知杨氏的心思,然而,杨氏寻死,林婉棠却不能不报给薛承宗知道。 果然,薛承宗脸上露出怜惜的表情,迈步走进屋内,望着杨氏苍白的面容,吩咐道:“来人,这屋里不适合将养,把夫人抬回正屋。” 林婉棠暗哂,面上却丝毫不显,吩咐人抬来担架,将杨氏抬回正屋。 梁太医开好了方子,配好了药,叶姨娘过来,恭顺地说:“大少奶奶,奴婢去帮夫人煎药吧。” 林婉棠点头。 这个叶姨娘,是杨氏的陪嫁,性子绵软,又曾受过杨家恩惠才能活下来,因此,对杨氏很是忠心。 平时,她不争不抢,仍然跟个丫鬟一样,在杨氏跟前十分听话,尽心尽力。 因为叶姨娘的这份忠心,再加上她只生了一个女儿,杨氏才容下了她。 这次,杨氏被软禁,薛承宗多宠了叶姨娘几晚上,叶姨娘心里大概是过意不去,觉得对不住杨氏,此时表现得很是殷勤。 这时,薛景和让小厮们抬着他过来了。x33 郑玉莲也过来了。 柳春娘扭着水蛇腰跟在后面。 薛景和气恼地质问林婉棠:“我母亲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当家的?!” 林婉棠淡淡地说:“二弟这话实在没头没脑。下命令将母亲关在这里的,是父亲,与我有什么相干?我怎么知道母亲为何会想不开自伤?你们若真是孝顺,平时倒多关心母亲一些啊!” 薛景和指了指步辇:“我这不是受伤了,来不了吗?!” 林婉棠轻哂:“你此时不也来了?想来看望母亲,让人抬着也能来。” 薛景和气息一滞,说不出话来。 林婉棠不再理会薛景和,指着地上的碎瓷片,问柳春娘:“这是你给母亲送的饭?” 柳春娘满脸惶恐,道:“奴婢只是想着为夫人补补身子,谁曾想会发生这样的事……” 林婉棠嗤笑道:“你想不周到没关系啊,按着规矩做事情也不会吗?怎么?就你有孝心,我们竟都是狼心狗肺的不成?我平素给母亲的饭食,是不新鲜还是缺油水了?!” 柳春娘低头,忙说:“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奴婢是……是……” 柳春娘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林婉棠压低声音,逼视着柳春娘的眼睛,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想让母亲用自伤的方式出来,这样她就可以照顾汝成了?” 薛汝成每次生病,几乎都是在杨氏的精心照顾下才能好起来。 柳春娘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眼睛里充满了惊讶与惶然,说:“这样诛心的话。奴婢怎么承受得起?夫人若有心自伤,怎么都能自伤,不一定非用瓷片啊!” 林婉棠看向孔婆子,道:“柳春娘给夫人送饭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孔婆子回忆着,说:“柳姨娘说……说小公子很想念夫人,说小公子病得很重,只有夫人才能救他。柳姨娘还说……还说让夫人吃饭的时候当心些,不要摔坏了碗,万一割着伤着,侯爷该心疼了。” 林婉棠看向薛景和:“二弟,还真是巧啊!你的爱妾刚说过这些话,母亲就摔坏了碗,割破了腕。该说你的爱妾乌鸦嘴不会说话呢,还是该夸她聪明会说话?” 薛景和生气地看向柳春娘:“好你一个贱人!满府这么多人,缺了母亲一个,汝成就不能活了吗?!今日,母亲无事倒也罢了,母亲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么收拾你!” 柳春娘嘟囔道:“母亲不会有事。” 吓唬人割腕,又不是真想死,力道肯定不会大了。 薛景和看着屋里头床上猩红的血迹,却难以不当回事。 薛景和恶狠狠地瞪了柳春娘一眼。 林婉棠看向柳春娘,道:“我既然管家,你不守我的规矩,那就必须罚。” 柳春娘用眼神向薛景和求助,薛景和假装没有看见。 林婉棠道:“来人,将柳春娘打三十板子,关到祠堂,让她反省三天。 婆子们上前,将柳春娘带了下去。 林婉棠又看向孔婆子,说:“你当差不利,自己领二十板子,然后,去庄子上当差吧。” 孔婆子也被带了下去。 林婉棠处置完这些事,与众人一起来到正屋,只见杨氏已经醒过来了,正躺在薛承宗的怀里。 杨氏应该是刚刚吃过药,薛承宗正亲手喂她吃蜜饯。 第82章 大贱人生的小贱人! 林婉棠不由得暗自冷笑,碎了的瓷器再粘起来,粘得再好,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一切走着瞧! 林婉棠走出正屋,就看见叶姨娘正半蹲着身子,正温柔地对她的女儿说话。 林婉棠看向七八岁的小姑娘,亲热地唤道:“汀兰。” 汀兰甜甜地笑着走过来行礼:“见过大嫂嫂。” 林婉棠看见汀兰还穿着以前的衣裳,袖子都略微有些短了,就问:“汀兰,嫂嫂上回让人给你送来的衣裳,你不喜欢吗?” 汀兰婴儿肥的小脸红红的,低声回道:“嫂嫂送来的衣裳太好了,姨娘说那是用蜀锦做的,特别贵,汀兰不舍得穿。” 林婉棠笑了起来:“你如今的年纪,长得极快,你要是把衣裳放小了,可再也穿不成了。” 叶姨娘温婉地上前说:“大少奶奶,汀兰淘气,奴婢怕她把好衣裳穿脏穿破了,就想着,那些好衣裳留着让她出门的时候再穿。” 林婉棠道:“尽管让我们汀兰穿。如今我当家,咱们这一房,只有汀兰一个姑娘家,还供不起她穿衣裳了?” 林婉棠说着,逗汀兰道:“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汀兰,你说是不是啊?” 汀兰的喜悦掩饰都掩饰不住,她偷看叶姨娘一眼,低头小声说:“是。” 林婉棠不由得笑了起来,拉着汀兰的手,说:“走,去嫂嫂那里,让玲珑姐姐给你梳个漂亮的发髻,嫂嫂再帮你挑个好看的头花,好不好?” 汀兰兴奋地点了点头。 叶姨娘忙虎着脸,蹲下来叮嘱汀兰:“你要听大少奶奶的话,千万不要任性,知道吗?”x33 汀兰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汀兰突然俯在叶姨娘耳边,用气声说:“我喜欢大嫂嫂。” 汀兰以为自己在说悄悄话,实际上林婉棠听得清清楚楚。 林婉棠使劲绷着脸,才没有笑出来。 汀兰在瑾兰院里玩了很长时间,林婉棠无意中提到了汝成,汀兰原本的笑脸突然凝固了。 林婉棠敏锐地发现了,问汀兰:“你不喜欢汝成吗?” 汀兰头垂得低低的,以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汝成……汝成打我。” 林婉棠惊讶地问:“汝成比你小那么多,按辈分他得叫你姑姑,你怎么被他欺负了去?” 汀兰低头不说话。 林婉棠又问:“那你姨娘知道吗?” 汀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轻声说:“姨娘就算知道,也只会让我忍。姨娘在跟前的时候,汝成让我跪下来趴着,他要骑大马,我不愿意,姨娘就骂我。我只能驮着汝成到处爬。” “姨娘不在跟前的时候,汝成打我,我跟姨娘说,姨娘只会骂我娇气,说汝成才三岁,打人能有多疼?他拿石子砸我的时候,可疼可疼了。” 汀兰说着,小嘴瘪了起来。 林婉棠看着汀兰眼里的水雾,不由得生气,说:“下回你再跟汝成玩的时候,叫上我,我替你做主。” 汀兰惊讶地抬头,看着林婉棠,问:“真的吗?姨娘说汝成是母亲的心头肉,我得捧着他。” 林婉棠浅笑着对汀兰说:“你是他的姑母,他应该学会尊重你。” 汀兰一下子钻到了林婉棠怀里,亲热地说:“大嫂嫂真好。” 杨氏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薛汝成的病也见轻了许多。 杨氏没有了管家权,整日深居浅出,一门心思都花在抚养薛汝成上了。 这一日,汀兰跑过来找林婉棠,仰着小脸,怯生生地说:“大嫂嫂,姨娘让我去陪汝成玩耍。” 林婉棠轻笑着起身,说:“那我也去陪你们一起玩会儿吧。” 林婉棠牵着汀兰,到了园子里。 杨氏正在亭子里头坐着吃果子,而叶姨娘则抱着薛汝成在够树叶。 一见到汀兰,薛汝成就挥舞着手,兴奋地大喊:“我的马来了,马来了!我要骑马!” 叶姨娘笑着将薛汝成放了下来,说:“好,骑马去吧。” 汀兰的小脸白了,躲到了林婉棠的身后。 林婉棠看着跑过来的薛汝成,说:“天凉了,地上脏,你姑母不能趴在地上给你当马。” 薛汝成依旧有些怕林婉棠,听了这话,收住脚步,看向杨氏求助。 杨氏笑着说:“汝成喜欢跟汀兰玩这个,大不了让人在地上铺个毯子就是了。” 林婉棠看着薛汝成,严肃地说:“汀兰是你的姑母,也是主子,她不是你的马。” 薛汝成被拒绝,心里头有些恼火,不由得指着汀兰说:“她系贱银。” 林婉棠眉头紧蹙,不敢相信地问:“你说什么?” 薛汝成这次口齿更清楚了,大声说:“她不是姑母,她是贱人……” “她是大贱人生的小贱人!” 汀兰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叶姨娘面如土色,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氏讪讪地笑着,假意训斥:“汝成,不能这样说。你这是跟谁学的脏话浑话?” 薛汝成使出全身的力气,朝汀兰吐了一口,说:“祖母说,你们都系贱人,都系骚货!” 叶姨娘的手颤抖起来。 杨氏的脸色也变了,站起身来,吩咐一旁的青云:“还不快把小公子抱走!” 然后,杨氏看向林婉棠:“汝成愿意骑大马,就让他骑呗,你非惹他生气骂人。” 林婉棠不理杨氏,凑到跟前问薛汝成:“汝成啊,你祖母有没有说我什么呀?你告诉我,我给你买肉肉吃。” 薛汝成趴在青云肩膀上,学着杨氏的语气说:“林系,贱人,毒妇!” 林系?薛汝成应该是想说林氏。 林婉棠看向杨氏,说:“母亲,儿媳对你孝敬恭谨,怎么就成了贱人毒妇?您得给儿媳一个说法。” 杨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结结巴巴地说:“孩子……孩子的话哪儿能当真?” 林婉棠道:“童言无忌,孩子不知道这些话的利害关系,才会没有顾忌地当众说出来。”x33 叶姨娘走上前,鼓足勇气说:“夫人,奴婢侍奉您一向尽心,您骂奴婢也就罢了,汀兰也还是个孩子啊!您是她的嫡母,怎么能这样说她?” 杨氏按着太阳穴,假装病恹恹的,说:“我这脑袋又开始疼了。来人,快扶我回去。” 丫鬟搀扶着杨氏,杨氏逃一般,灰溜溜地走了。 薛汝成说出的这些话,对林婉棠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第83章 无声无息的毒蛇 林婉棠蹲下来,给汀兰擦了擦眼泪,安慰道:“我们汀兰最乖巧了,她不喜欢汀兰,是她没有眼光,不是你的错。” 汀兰闻言,感激地朝林婉棠点了点头。 林婉棠让丫鬟带着汀兰去一旁玩耍,然后,林婉棠说:“叶姨娘,我们到亭子里坐一坐吧。” 叶姨娘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两人入座以后,林婉棠道:“我喜欢汀兰,才想着多跟你说几句,你别多心。” 叶姨娘笑道:“奴婢知道,您是真心待汀兰好。” 林婉棠说:“咱们这房,只有汀兰一个姑娘,我私心想着,以咱们府的门楣,将来汀兰定然是要嫁入高门当主母的。” 叶姨娘的眼神里有了憧憬。 林婉棠道:“这样一来,就不能把汀兰养成软弱可欺的性子。” 叶姨娘显得很羞愧,擦了擦眼泪,说:“奴婢如何不心疼汀兰?可奴婢又不敢得罪夫人。” 林婉棠笑道:“你谨小慎微,唯唯诺诺,不敢争,不敢抢,在母亲心里,还是把你当成贱人。” 叶姨娘有些不平,说:“侯爷要来奴婢房中歇息,奴婢能劝时,都将他劝到了夫人那里。夫人被软禁这些日子,奴婢实在劝不动,才侍奉了侯爷几次,夫人就这么容不下奴婢吗?” “再说,当初不是奴婢想当小妾,是夫人有孕,她见奴婢好拿捏,逼着奴婢跟了侯爷。奴婢真是难死了!” 林婉棠同情地说:“母亲恨着你们,将来,她能给汀兰选个什么样的婆家呢?” 叶姨娘目光中透出惊慌。她这辈子是毁了,汀兰可不能被毁了! 林婉棠叹了口气,说:“母亲这边,你是怎么讨好都没有用了,不如在父亲那里下下功夫。你若得宠,再加上汀兰聪明伶俐,父亲对汀兰的亲事必定会更上心。”x33 叶姨娘轻轻点了点头。 林婉棠又说:“夫君就汀兰这么一个亲妹妹,夫君自然爱护妹妹。到汀兰议亲的时候,我若还管家,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 叶姨娘扑腾一声跪了下了,感激地说:“多谢大少奶奶,汀兰有兄嫂看顾着,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林婉棠起身,将叶姨娘搀扶了起来,道:“你是伺候父亲的人,怎能给我下跪?父亲的身子,还多劳你照应呢。” 叶姨娘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坚毅神色。 又说了一会儿话,林婉棠起身离开。 都说为母则刚,林婉棠想看看,这个叶姨娘,能不能为了她的女儿支楞起来! 这一日,林婉棠正在与掌柜们盘账,玲珑走了进来,私下悄悄扯了扯林婉棠的衣裳。 林婉棠便找借口出了偏厅,轻声问玲珑:“出什么事了?” 玲珑垂眸道:“二少爷又被人打了。” 林婉棠扶额:“他不是刚刚好了些,才去詹事府,怎么又被打了?” 玲珑回道:“奴婢也不知道,听说打得挺严重,太医已经来了,大少爷此刻也在清芬院。” 林婉棠点头:“那我去看一看。” 林婉棠来到清芬院,只见薛景睿正站在院中与林云鹤交谈。 林婉棠上前,行了个福礼,问道:“兄长,你怎么在这里?” 林云鹤叹了口气:“我手下的兄弟们巡视京城治安,发现有三人在殴打薛二公子,他们就把行凶的人抓了起来。我听说消息,也赶了过去,行凶的人已经被扭送去京兆府了。” 林婉棠蹙眉,问:“到底是谁行凶?” 林云鹤说:“是祝咏德。” 见林婉棠显得很茫然,薛景睿道:“祝咏德任着京郊一个县的县丞,是五皇子妃的姑表哥。” 林婉棠诧异地问:“京郊的县丞?他为何要打二弟?难道他与二弟有什么过节?” 林云鹤也是一头雾水:“听手下的人说,祝咏德当时叫嚣着,说薛二公子欠了他们一大笔银子还不上,他们才动手打薛二公子的。” 林婉棠心知肚明,祝咏德以为,他与五皇子妃私通的消息,是薛景和传出去的,所以,他就来打薛景和了。 林云鹤皱眉道:“京兆府尹应该能审问清楚。这个祝咏德,可是下了死手,净打薛二公子的要害。要不是我们的兄弟及时发现,薛二公子怕是已经不行了。” 薛景睿抱拳:“多谢大舅哥。” 薛承宗刚好赶了过来,听见这话,也感激地说:“多谢林公子了,你们救了我家犬子一条命啊!” 林云鹤连忙抱拳:“伯父,小侄愧不敢当。” 说完,林云鹤又道:“伯父,妹夫,那你们先忙着,我还有差事,就不在这里久留了。” 林婉棠道:“那我送送你。” 林婉棠送林云鹤走出清芬院,到了没人的地方,林云鹤问:“妹妹,你怎么知道最近薛二郎会出事?要不是我派人盯着薛二郎,他今天就被人打死了。” 林婉棠垂下长长的眼帘,轻声说:“他这次被人打,是我谋算的。他想害我,我就想法子设了个局,让他撞破了祝咏德与五皇子妃的私情。”x33 林云鹤愕然:“他居然还想着害你?!” 林婉棠轻轻点了点头。 林云鹤懊恼地拍了拍大腿:“你早点儿说呀!你要是早说,我就等他被打死了,再跳出来收拾祝咏德。” 林婉棠笑道:“我让兄长这段日子注意他一些,就是不想让他死,死了太便宜他。让他活着尝尽世间苦楚,才是最好的惩罚。” 见林云鹤默然,林婉棠问道:“兄长会不会觉得我太狠了些?” 林云鹤忙摇头:“怎么可能?我家妹妹最是温婉,定是薛二郎欺人太甚。” 林婉棠严肃地提醒说:“薛二郎是条无声无息的毒蛇,随时要提防着被他咬上一口。兄长心里要有数。” 林云鹤正色说:“愚兄知道了。你多当心些,有事情一定要告诉愚兄。” 林婉棠点了点头,将林云鹤送出了府。 重新回到清芬院,梁太医还没有从屋子里头出来。 林婉棠假装着急,问:“夫君,二弟伤势如何?” 薛景睿的脸色沉了沉,对林婉棠说:“你不要问了,回瑾兰院去吧。” 见薛景睿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林婉棠只得先回了瑾兰院。 第二日,薛景睿上了折子,在折子中感谢了五城兵马司,尤其感谢了东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林云鹤,说林云鹤带人及时出现,救了薛景和一命。 第84章 怎么舍得和离? 皇上看了折子以后,知会兵部,将林云鹤提成了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正六品。 林家这边,自然十分高兴地为林云鹤庆祝。 这一次,五皇子轩辕朗亲自回了京城,去了京兆府,告诉京兆府尹,绝对不能留情面,一定要从严从重处置祝咏德。 京兆府尹想着,五皇子一定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上回包庇小舅子沙荣轩,惹下大祸,这次再也不敢让官员对祝咏德这个表大舅子留情了。 五皇子离开后,师爷对京兆府尹说:“外面都在传,说这个祝咏德,跟五皇子妃有一腿。” 京兆府尹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说:“不能吧?要是五皇子妃真的不守妇道,五殿下这次回京,怎么会大张旗鼓地送了五皇子妃好多奇珍异宝呢?”x33 师爷想了想,说:“想来是五殿下爱面子,不想让人知道,他戴了绿帽子,当了剩王八?” 京兆府尹忙“嘘”了一声:“这种话要慎言。我原本还怕五殿下让我们徇私呢,那咱们岂不是在五殿下和昭勇将军之间左右为难?这回好办了,将祝永德流放北疆,与披甲人为奴好了。” 进了腊月,消息传来,五皇子妃病了。 林婉棠让人准备了一个玉佛吊坠,前往五皇子府打探消息。 五皇子府门口,一个管事婆子神情哀伤地说:“为了让五皇子妃静养,我们的殿下吩咐,一律不劳各位贵夫人探望了。您的心意,我们殿下都记在心里了。” 林婉棠叹口气,道:“还劳烦妈妈将这个玉佛吊坠送给五皇子妃,希望能够保佑五皇子妃平安度过这一劫。” 管家婆子双手接了过去,道:“多谢薛夫人了。我们五殿下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天天在佛堂为五皇子妃祈祷,人都瘦了一大圈。” 林婉棠心中暗哂,面上却显得很是恭敬:“殿下与皇子妃情深义重,夫妻恩爱,实在令人动容。想来老天见了,也不忍让他们分离吧,定会让五皇子妃转危为安。” 管家婆子擦了擦眼泪,行礼道:“但愿能如薛夫人所言。” 林婉棠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开了五皇子府。 林婉棠心想,五皇子可真是心机深沉! 五皇子借这个机会,把自己弄成凄凄惶惶的模样,一来可以博个深情的好名声,二来,若皇上一时恻隐,说不定就把他留在京城了! 皇上其实已经想把五皇子弄回京城了,只是缺一个借口。 五皇子这就给了皇上借口! 北风萧瑟,吹起地上的落叶,落叶在空中打着转,不甘心地舞着。x33 林婉棠并不惧怕,反而觉得斗志昂扬,她裹紧了貂裘,上了马车,神情坚毅地吩咐:“回侯府!” 回到侯府,林婉棠得知,她的姑母林如雪来了侯府。 林婉棠便去了清芬院给林如雪请安。 林如雪如今不到四十岁,眉眼生得很是好看。但是,也许是生活不太如意,她显得很是疲惫,浑身笼罩着一股郁郁之气。 林婉棠温婉地笑着,行礼道:“见过姑母。” 林如雪沙哑着嗓子说:“不必多礼。你如今倒比之前还要美艳上几分。” 林婉棠在一旁坐下,垂眸道:“都说侄女似姑,我就是有几分像姑母,才总算还可以入眼。” 林如雪却并没有心情开玩笑,她将丫鬟们都请了出去,然后说:“玉莲闹着要和离,这事儿你知道吗?” 林婉棠很惊愕,说:“侄女不知道。表姐对薛二郎的情意,姑母您也是知道的,表姐怎么舍得和离?” 林如雪压低声音说:“薛二郎不是被人打了吗?那狠心的东西,居然打薛二郎的裆部,太医说,薛二郎以后再不能当个正常的男人了。” 此事倒是出乎了林婉棠的预料。 林婉棠适时红了脸,紧皱着眉头。 林如雪突然起身,拉着林婉棠的手,恳切地说:“你劝劝玉莲吧。她本就是未婚先孕嫁入侯府的,要是此时她再跟薛二郎和离,那她的名声可就全毁完了。” 林婉棠为难地说:“这种事,侄女怎么好开口?日子是表姐自己过的,她今后若是过得不好,岂不埋怨我?” 林如雪突然生气起来,道:“你为何对亲情如此淡漠?你是我的亲侄女,怎么遇到事,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林婉棠愕然,道:“姑母,这是表姐人生的重大抉择,你这个当母亲的说话,表姐都不肯听,我只是一个表妹,她肯听我的吗?只怕表姐会怪我多管闲事!” 林如雪侧身而立,抽泣道:“不光这一件事。当初玉莲在侯府里,不清不楚地与薛二郎搅和到了一起。她当初是来探望你的,你不该负责任吗?!” 林婉棠不由得气笑了:“姑母,这件事,我当初原本就给表姐留了颜面。当时送表姐出府的丫鬟月影,如今还在庄子上,要不我让您见一见她,亲口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林如雪惊讶地问:“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婉棠道:“表姐给了月影银子,还将她腕上戴的玉镯子送给了月影,求月影带她去见二弟。月影那个贱蹄子,见钱眼开,就带着表姐去了。” 林如雪颓然坐到了椅子上。 她原本以为,自家女儿当初怀上薛景和的孩子,是阴差阳错,谁知道,自家女儿竟然这么不要脸! 林婉棠又道:“此事若是张扬开,表姐更加颜面扫地。为此,我便做主替表姐瞒了下来,找其他借口,将月影打发到了庄子上。姑母,我自觉对表姐仁至义尽。” 林如雪擦了擦眼泪,说:“好吧,那件事,就算你尽了姐妹情意。你家夫君削去玉莲一段小手指的事情呢?据说,当时你就在一旁,你为何不拦着你家夫君?” 林婉棠微微压抑了一下怒气,道:“表姐偷偷将人参换成了有毒的陆商根,害得祖母性命垂危,夫君盛怒之下,我如何敢劝?事后,夫君说,他是看在我的颜面之上,才手下留情的。” “姑母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我家夫君。否则,依着夫君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表姐失去的,恐怕不仅仅是一小节手指了。” 林如雪心中烦闷,生气地说道:“你总是振振有词,说到底,你就是不想揽事,没有把玉莲当成好姐妹!” 第85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林婉棠冷笑一声,说:“好姑母,您要是想翻旧账,可以!去年冬天,表姐将我推入冰冷刺骨的池水当中,害得我差点被淹死。您可曾关心过我一句?可曾向我道过歉?!” 林如雪梗着脖子说:“你祖母不是都罚过玉莲了吗?可怜她一个姑娘家,被打了二十板子!” 林婉棠气极反笑:“她被打了二十板子可怜?我差点被淹死不可怜?那可是满是冰渣的池水!我直到如今还腿疼,直到如今都宫寒,姑母可曾心疼过我一点点?!” 林如雪被晚辈这样质问,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就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不信,你若是不去招惹她,她好端端的,会把你往池水里头推。她怎么不推旁人呢?!” 林婉棠好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她颤抖着手,道:“那是你女儿嫉妒我,嫉妒我要嫁给薛家二郎了!你女儿处心积虑想嫁给薛二郎,可惜薛二郎压根看不上她!” 林如雪脸红脖子粗地说:“你闭嘴!你哪里比玉莲强了?!你也就是比玉莲好看了一点点!要是玉莲的爹爹有出息,说不定当初薛家二郎求娶的,就是我们家玉莲了!” 林婉棠气得眼眶发红:“可是,我就是比郑玉莲好看,我爹爹就是比她爹爹有出息!” 林如雪恼羞成怒,伸出手来扇林婉棠耳光。 林婉棠往一旁闪躲。 就在此时,门哐啷一声被人跺开。 薛景睿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大喊一声:“住手!” 这声音如同山谷中猛虎的嚎叫,带着震动人心魂的力量,林如雪吓得哆嗦了一下。 薛景睿很快到了林婉棠跟前,一把将林婉棠揽进自己怀里,怒视着林如雪,道:“我的夫人,岂是你能动手打得的?” 林如雪后退两步,喏喏道:“我……我是她的姑母,长辈教训晚辈,不应该吗?” 薛景睿冷哼一声:“什么长辈?!不过仗着虚长几岁,欺负年轻人罢了!” 林如雪脸色惨白,她满心满口孝道的道理,却吓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薛景睿虎目圆睁,道:“我且问你,你刚刚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是吧?”林如雪结结巴巴地说:“是……我毕竟……毕竟是……是棠儿的姑……姑母……” 薛景睿淡淡一笑:“别怕,我知道,你是棠儿的姑母,所以,我不会动你。” 林如雪松了一口气,讨好似的看向林婉棠,刚想开口,薛景睿揽着林婉棠往外走了。 到了房门口,薛景睿吩咐道:“来人,去将郑弟妹请来。” 不一会儿,郑玉莲就被请了来。 郑玉莲看见薛景睿面色阴冷,她忙低眉顺眼地站着,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薛景睿道:“来人,将郑弟妹投湖!” 郑玉莲脸色煞白,声音尖利地问:“为什么?” 薛景睿冷笑道:“我怎么不将旁人投湖,单单将你投湖呢?一个巴掌拍不响,自然是你该被投湖!” 说完,薛景睿示意两个粗壮的婆子动手。 婆子们上前,将郑玉莲抬了起来,向园子里走去。 林如雪着急地冲上前来,拉着林婉棠的手,讨饶道:“姑母错了,姑母不该说那些话,你求求侄女婿,让他饶了玉莲吧!” 林婉棠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淡淡地说:“姑母,您说的对,我一向是个对亲情淡漠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您求错人了。” 林婉棠用林如雪方才说过的话来回怼,林如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林如雪见湖越来越近,心中着急,气恼地说:“即便是昭勇将军。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你们今天要是敢把玉莲扔到湖里,我就敢去京兆府击鼓鸣冤!” 薛景睿冷冷地说:“姑母请自便。” 林如雪:“……” 郑玉莲已经被抬到了湖边,开始害怕地失声尖叫起来。 林如雪大喊:“你们……你们不准扔玉莲!不然,我去……我让御史弹劾你!” 林如雪话音刚落,就听见“扑腾”一声,郑玉莲被扔进了湖水里! 林如雪心疼不已,赶紧冲到湖边,趴在湖边缘,朝湖里的郑玉莲伸出手,喊道:“来,玉莲,来拉住母亲的手!” 郑玉莲不会凫水,在湖里头不停地扑腾。 湖水冰冷刺骨,一会儿郑玉莲脸上就没了血色。 林如雪扑通给薛景睿跪下了,抽泣着说:“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玉莲吧!她不能死!不能死啊!” 薛景睿不怒自威地说:“我数到十五,你们才可以救她!” “一,二,三,四……” 薛景睿数到十五的时候,婆子们拿出准备好的竹竿,将郑玉莲从水里头挑了上来。 郑玉莲求生欲很强,牢牢抓住竹竿,被婆子们拽了上来。 郑玉莲躺在岸上,不停地往外吐着水,寒冷使得她的上下牙不停地碰着,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薛景睿扭过身,不看郑玉莲,只淡淡道:“好受吗?这些都是我的夫人曾经受过的,你是该亲自体会一下,以往竟是我太仁慈了。”x33 说完,薛景睿揽着林婉棠离开。 刚走了几步,杨氏匆匆赶了过来,故意大声嚷嚷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怜的玉莲啊!这……怎么能这样?” 杨氏脚步踉跄地去了郑玉莲旁边。 林婉棠委屈地说:“母亲,弟妹因为二弟受伤的事,要与二弟和离。夫君也是一时生气,加上刚才话赶话,又说起来我当初被推下池子的事,夫君才会罚了弟妹。” 杨氏一听,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郑玉莲想要跟她儿子和离?! 当初郑玉莲是怎么死皮不要脸地要嫁进来的?! 薛景和一出事,她就要和离?! 真是无情无义的婊子! 杨氏的心淡了下来,也没有心情拿这件事做伐子,暗戳戳指责薛景睿了,心里头只觉得薛景睿下手不够狠! 应该淹死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薛景睿径直带着林婉棠离开,说:“什么狗屁姑母,你下次不要去给她请安了。” 林婉棠轻笑:“我知道,不过,她毕竟是长辈,有些面子功夫不做的话,祖母那边不好交代。” 薛景睿有些不悦。 林婉棠晃了晃他的手,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吃亏。” 薛景睿瞥了林婉棠一眼,道:“祖母那边,我去说。” 林婉棠斜睨薛景睿一眼,笑道:“我有法子应对,你别担心了。” 薛景睿这才作罢。 林婉棠回瑾兰院午睡了一会儿。她睡醒了之后,看见自己屋里多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第86章 做不成男人了 珍珠上前来,笑着说:“大少奶奶,将军让忘忧来伺候您。” 林婉棠想了起来,笑道:“忘忧,之前在庄子上,我见过你,你还记得吗?” 忘忧上前来行礼,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喜悦:“记得,奴婢那时候害羞,没太好意思往前凑。” 林婉棠笑了起来,说:“你不用自称奴婢……” 忘忧有些着急,打断了林婉棠的话,说:“大少奶奶,您别不要我!奴婢能来您跟前伺候,他们都羡慕得很。这是奴婢的身契,将军说,奴婢以后是大少奶奶的人了。” 林婉棠接过身契,说:“你爹是英雄,我会好好待你的,以后,你就跟珍珠、玲珑她们拿一样的月银。” 忘忧这才放下心来,说:“奴婢会功夫,虽然不十分好,但是,应付平常的人是足够了。”x33 林婉棠含笑看着忘忧,吩咐珍珠:“去让人给忘忧做两身新衣裳。” 忘忧高兴地看着林婉棠,说:“大少奶奶真好,奴婢会好好跟着珍珠姐姐学规矩的。” 这时,薛景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珍珠忙领着忘忧退下去了。 薛景睿唇角微扬,说:“忘忧的爹生前是个百夫长,打仗十分英勇。虎父无犬女,忘忧学功夫肯吃苦,悟性也好,寻常男人都打不过她。” 林婉棠说:“谢谢夫君,我会善待她的。” 薛景睿刮了刮林婉棠的鼻子,说:“我的意思是,你不管走到哪儿,都要带着她。” 林婉棠娇嗔着打开薛景睿的手,说:“知道了。” 薛景睿说:“方才,你二妹妹让人送来了不少新鲜东西。” 林婉棠问:“都有什么?” 林婉棠最爱收到林婉梅的书信与礼物,尽是她没见过的新鲜东西。 薛景睿皱眉,回忆着:“有鲨鱼翅、鹿脯。还有番麦,和我们平时见到的小麦完全不同,是一排排牙齿一般,长在纺锤一样的穗上。” 林婉棠忙起身,说:“那我可要去看看,涨涨见识。” 林婉棠在铜镜前坐下,薛景睿走过来,拿起梳子,蘸着玫瑰发油,为林婉棠梳着秀发。 林婉棠自己随意绾了个发髻,薛景睿为她插上红宝石金簪,林婉棠就快步出了门。 林婉梅派人送来的,不止这些,还有番薯和番椒,十分新鲜有趣。 林婉梅在书信中写明了吃法。 薛景睿提议:“我们回趟林府,去看看二妹妹的生母吧。” 林婉棠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坐上马车,很快回到了尚书府。 依着规矩,林婉棠夫妇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一见林婉棠,就笑道:“你呀,真是个有口福的。二姑娘刚让人送来了好些吃的,你就来了。” 林婉棠撒娇:“祖母,二妹妹也给我送了呢。孙女本想给祖母拿来些,转念一想,祖母这里肯定更多更好,便急忙回来讨吃的了。” 老夫人笑着说:“你这个机灵鬼儿!是了,你二妹妹一向与你亲厚,怎么会落下来你那里?” 薛景睿行礼道:“祖母,今日,姑母来了我们府上。”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说:“你们姑母是个拎不清的。棠儿,她没给你委屈受吧?” 林婉棠刚想开口,就听见有人哭哭啼啼地唤道:“母亲!您要给女儿做主啊!” 林婉棠循声望去,林如雪用帕子擦着眼泪走了进来。 老夫人阴沉着脸,问:“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 林如雪行了个礼,抽泣着说:“母亲,您的大孙女可不得了,跟我顶嘴顶得飞起。后来,一言不合,她居然让您的孙女婿把玉莲扔到了湖里头。” “这么冷的天,玉莲身娇体弱,怎么受得了?!玉莲这会儿发高烧,说胡话,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呢!” 薛景睿淡淡一笑,道:“我的夫人被令嫒推下池塘的时候,也是寒冬腊月。怎么?令嫒受不了,我的夫人就能受得了吗?我的夫人就该受这些吗?” 林如雪语塞,半天才说:“棠儿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薛景睿道:“令嫒落水的事,也已经过去了。”林如雪抽泣道:“玉莲都已经知错了,为何还要让她受这罪?” 薛景睿冷冷道:“我看您和令嫒一点知错的意思都没有。您还想掌掴我的夫人呢,您也配?!” 老夫人知道,这件旧事又闹腾起来,必定有缘由。 听到这里,老夫人敏锐地问:“如雪,你为何要掌掴棠儿?!” 林如雪说:“我……我不过是想让棠儿劝劝玉莲,让玉莲不要闹和离……” 老夫人捂着心口,睁大眼睛问:“玉莲要闹和离?!” 林如雪红了脸说:“薛二郎伤到了命根子,以后做不成男人了。” 老夫人紧蹙着眉头,说:“把救心丸给我拿过来。” 一旁的丫鬟赶紧拿来救心丸,给老夫人压在舌下。 过了片刻,老夫人含着泪说:“当初,我们苦口婆心地劝玉莲,让她不要嫁薛二郎。她死活不听,甚至未婚苟合,怀着孩子嫁给了薛二郎。”x33 “如今又遇上这种事!别说棠儿,就连我都不想管!你家玉莲是个听话的吗?!劝少了不济事,劝多了被怨恨!” “况且,这种事,你让棠儿这个当嫂子的怎么开口?!日后,玉莲过得若是不好,岂不怨恨棠儿?!” 林婉棠忙说:“祖母,我就是这样跟姑母说的,谁料姑母一味指责我,说我不念亲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老夫人指着林如雪道:“糊涂!你真糊涂!但凡你知事一些,也教不出来玉莲这样的孩子!” 林如雪哭着说:“女儿这不是太着急了吗?好吧,我错了!可是,玉莲如今怎么办?她要是熬不过去怎么办啊?!” 门帘一响,温氏走了进来。 温氏道:“当时,棠儿从池子里出来,高烧不退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忧心。” 林如雪的哭声停滞了。 温氏走过来,向老夫人行了个礼,对林如雪说:“妹妹,你久在外地,平时很少在母亲跟前尽孝。难得回来一趟,在母亲面前哭哭啼啼,惹母亲伤心动怒,这是为人子女该做的事吗?!” 第87章 你最好识相 温氏又说:“妹妹啊,当时我想着,孩子不懂事,大人来了,肯定会替孩子赔礼道歉。谁料,你来了以后,没有过问棠儿的身子一声,没有赔一声不是。” 林婉棠接过话头:“姑母,祖母后来私下给了我一个玉佛,说是姑母你为了致歉送给我的。” “那是祖母在为你遮掩。你若真的心存歉意,怎么可能不当面跟我说,而托祖母带话转赠呢?可惜你辜负了祖母一片爱女之心。” 温氏对林如雪说道:“如今,棠儿已经嫁人,你居然拿着姑母的款儿,在棠儿婆家教训起她来了?你怎么好意思?!要说不念亲情,你是最不念亲情的人!” 老夫人叹了口气,说:“如雪啊,棠儿与自家姐妹最是亲厚,我们府中其他四个姑娘就不说了,就是再远一些的堂姐妹,哪个提起来棠儿不是亲热得很,赞不绝口?” 薛景睿插话:“我的庶妹、表妹们也都很喜欢棠儿。” 老夫人朝薛景睿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说:“唯独玉莲,心思不正,不爱护棠儿这个表妹!是我告诉棠儿,让她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必管玉莲的,你要怨恨,就怨恨我好了!” 林如雪凄凄惶惶地抬眸望了老夫人一眼,腿一软,跪下了:“母亲,女儿……女儿知错了。” 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兄嫂,你的侄女和侄女婿,都是厚道的人。你若待他们好,他们定然不会让你吃亏。” “你如今把娘家的人全都得罪完,将来是要指望你那糊涂蛋女儿,还是要指望你的庶子庶女啊?遇到事情,娘家人还肯替你出头吗?” “当初不让你嫁姓郑的,你就不肯听劝,你女儿也不肯听劝。我最后劝你这一次,你听就听,不听拉倒。” 说完这些,老夫人疲惫地说:“来人!送你们姑奶奶出去!” 林如雪惶恐地说:“母亲,我还想陪您说说话呢……” 老夫人挥手道:“走吧,走吧,我这心口疼得难受,你非得让我死在你跟前吗?!” 林如雪哭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老夫人对林婉棠说:“棠儿,她若是安安分分地守着玉莲,你不必理会她。她若是再在你们侯府,仗着长辈的身份闹事,你就派人来请我,我亲自出面赶她,再不让她进侯府一步!” 林婉棠知道,老夫人终究还是疼女儿的,能做到这一步,算是明事理不护短了。 林婉棠点头,说:“知道了,祖母。” 林婉棠陪老夫人说了会儿话,见老夫人心绪好了一些,说:“祖母,二妹妹在信里,牵挂她的生母申姨娘。” 老夫人笑道:“那你去看看申氏吧,你跟婉梅回信的时候,也好交差。” 林婉棠起身,笑着行礼,与薛景睿一起去了二房。 薛景睿去寻林宏建说话了,而林婉棠刚进申姨娘居住的西跨院,就听见程氏尖酸刻薄的声音。 “你是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二姑娘只有一个母亲,那就是我!她的东西,自然都是孝敬我的!你居然敢昧下来?!” 申姨娘抽泣着说:“旁的东西,奴婢从不曾昧下。只是,这个珊瑚手串,二姑娘信里头写明了,是要送给奴婢当生辰礼物的。” 程氏似乎更生气了:“呸!就凭你也配要生辰礼?!不过是个下贱玩意儿罢了!我告诉你,老爷要是来你房里,你就说自己病了,把老爷哄出去,听见了没有?!” 申氏哭道:“奴婢一向都是这样做的……” 程氏啐道:“啊呸!你还想戴珊瑚手串,不就是为了勾引老爷吗?你别以为,二姑娘如今离了京城,我就管不住她了。我这个嫡母,想收拾她,法子多得是!” 申氏唯唯诺诺说道:“奴婢一向本分,您是知道的。” 程氏似乎满意了一些,说:“你最好识相。” 林婉棠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只见申氏正跪在地上,额头上淌着血。 林婉棠心里一惊,问:“申姨娘,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申姨娘低着头,怯怯地说:“奴婢不小心磕了一下。” 林婉棠心里清楚,上前将申氏搀扶起来,回头吩咐珍珠:“去让人请大夫。” 珍珠答应着出去了。 然后,林婉棠冷眼看向程氏,说:“二婶,不过一个珊瑚手串罢了,值得这样大动干戈吗?咱们府上别说对姨娘了,对下人也没有动辄打骂的道理,没得失了体面。” 程氏冷笑道:“大姑娘如今真的是出息了,连你二叔房中的事都要管吗?” 林婉棠冷冷道:“二妹妹写信,托我探望一下她的生母。这副情形,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给二妹妹回信了。” 程氏强撑着说:“哼,难道我会怕二姑娘不成?就是二姑娘在跟前,我该怎么罚申姨娘,就怎么罚申姨娘,她还敢说什么不成?!” 林婉棠笑道:“好,那我就如实写了。不知道妹夫看了信,会是什么想法。听说二姑娘的公公如今任着吏部考功部郎中,专门负责官员考评呢。” 程氏心里暗恼,一个庶女嫁了人,如今,她竟然掌控不住了! 面上,程氏讪讪笑道:“不过白说申氏几句罢了,倒也不必让二姑娘忧心。” 林婉棠笑道:“我想着也是。既然如此,二婶就把珊瑚手串还给申姨娘吧。” 程氏实在稀罕这珊瑚手串,又觉得还给申氏太丢脸了,就假装没有听见。x33 林婉棠嘲讽地笑着:“二妹妹信里说,每次准备礼物,妹夫都会帮着掌眼。到时候,如果妹夫知道,他们为申姨娘准备的珊瑚手串被你戴了,岂不嘲笑二婶太过贪婪苛刻?” 程氏从腕上将珊瑚手串取下,冷着脸摔到了桌子上,啐了句:“什么好东西吗?谁稀罕啊!” 说完,程氏就悻悻地转身出了门。 申氏感激地看向林婉棠:“多谢大姑娘。只是,你实在不必为了我得罪她。我是个妾室,不能出去交际,她却可以。她若是说些不好的话,对你们名声不好。” 林婉棠轻哼一声:“您以为我们忍气吞声,她就会说我们好话了吗?” 申氏语塞。 第88章 扎得慌,难受 申氏也听说了程氏挑拨林云鹤和慎秀慧的事,人家两口子可不曾得罪程氏。 这时,大夫来了。 大夫给申氏处理了伤口,说申氏额头上的伤十有八九要留疤。 申氏听了,心中不由得愈发恼恨程氏。 大夫离开以后,林婉棠轻声说:“姨娘是个聪慧的人,又生得好看,日后不必处处隐忍。二叔的心,您该拢着就拢着。” “还有,弟妹白氏过得也不太如意,您可以多去与她说说话,互相帮衬着些。” 申姨娘听明白了,眼睛亮亮的,说:“奴婢晓得了。多谢大姑娘照应奴婢。” 林婉棠与申氏闲聊了一会儿,便走了出来。x33 然后,林婉棠去了白氏住的院子。 听说林婉棠来了,白氏匆忙迎了出来,行礼唤道:“长姐。” 林婉棠笑着说:“早就想来找你玩,今日总算得空了。” 白氏低头浅笑。 林婉棠发现白氏的眼圈红红的,便低声问:“弟妹可是刚刚哭过?” 白氏的一个丫鬟在一旁说:“两位姨娘吵架,二夫人责怪我们少奶奶没能管好这个院子……” 白氏轻声斥责道:“住口!退下!” 小丫鬟喏喏不敢再言。 见白氏不愿多言,林婉棠就笑着说:“过两日,是侯府老夫人的寿辰,到时候,你也过来吧。” 白氏轻轻点头:“若婆母允许,我一定会去。” 林婉棠轻笑起来:“那就好,我不打扰了,到时候侯府见。” 白氏含笑将林婉棠送出了门。 很快,到了侯府老夫人的寿辰。 老夫人身子不好,不会出席,但子孙们总要把她的寿宴办得热热闹闹的,也好为老夫人添福添寿。 这是林婉棠这辈子管家办的第一场宴席,林婉棠很是重视,下人们各个尽心尽力,到处都妥帖体面。 宴席开始了,林婉棠见所有人都已经入座,她检查过所有的菜式,见都没有问题,心里放松了些,来到主桌,坐在了杨氏的旁边。 杨氏突然哎呦了一声。 一旁的林如雪皱眉问:“侯夫人,您怎么了?” 杨氏不安地挪动着身子,说:“总觉得扎得慌,难受。” 林婉棠站起身,恭敬温婉地说:“母亲怎么了?要不去一旁的空房间,儿媳帮母亲看一看吧。” 杨氏没有理会林婉棠,反手伸进衣领里摩挲着,惊讶地拿出一个亮闪闪的银针,皱眉道:“衣裳里头怎么会有针?!” 林如雪趴在杨氏的领口往里看,不一会儿功夫,居然拿出七八根细如牛毛的针来! 林如雪突然厉声问林婉棠:“你婆母虽说如今不管家了,但她毕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样害她?!” 林婉棠显得无辜又惊愕,问:“姑母,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如雪冷笑:“事情还不够明显吗?你故意让人在你婆母的棉衣里头放了短针,想伤害你的婆母!” 林婉棠气极反笑:“姑母这话有意思。我若想借着管家之便害婆母,平日偷偷害她也就是了,为何特意选在宾客盈门的时候,在给婆母新做的棉衣里动手脚呢?” 林如雪一时语塞。 杨氏抹了抹眼泪,说:“棉衣里头有细小的银针,我活动的时候,时不时会有银针冒出头来扎我,我举止自然显得怪异,难免会失了侯府夫人的端庄。” “棠儿啊,就算你恨我,也不应该采用这种手段。我丢人事小,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女眷们都看了过来,一时间宴席上十分安静。 林婉棠冷静了片刻,道:“今日是祖母的寿宴,本该喜庆祥和。可母亲这样诛心的话,儿媳实在承受不起。那么,请母亲换下这件衣裳,好让儿媳查清楚。” 杨氏起身,林婉棠陪着她,去一旁的偏厅换了一身新的衣裳。x33 然后,两人回到宴席上,林婉棠伸手摸了摸杨氏方才脱下来的棉衣,又摸到了几根细小的银针。 林婉棠仔细一看,就笑了起来,说道:“诸位若是经常做女红,应该很容易就看出来,这件棉衣的里子被人拆开过一条缝,又重新缝上了。重新缝合的地方,与原本的针脚明显不一样。” 几个女眷围过来看,都说针脚明显不同。 这时,玲珑拿了一个册子过来,说:“这件衣裳是小晚做的,是夫人身边的青云去领的。册子上记录得清清楚楚。” 杨氏斩钉截铁地说:“青云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林婉棠吩咐:“将小晚和青云平日做的女红带来,比对一下针脚。” 不一会儿,珍珠就带来了小晚和青云,也带来了她们的女红。 对比过针脚以后,众人很明显地看了出来,原本的针脚是小晚的,而拆了之后又缝上的地方,则是青云的针脚。 林婉棠作出伤心的样子,泫然若泣地问杨氏:“母亲,青云是您的陪嫁,是您特意从庄子上要回来的,您为何要陷害儿媳?” 青云惶然地睁大眼睛,说:“不是!不是奴婢!奴婢缝过这件衣裳,是因为里子松垮了一些,奴婢不想麻烦针线上的人,就自己动手修了一修!” 林婉棠道:“青云,你大概不知道吧?这种细针极容易断,自从我当家以后,就不准府里再用这种针了,之前的那些细针都专门损毁了。这件棉衣中的细针是哪里来的呢?” 林婉棠抬眸,吩咐:“带针线铺子的王掌柜!” 王掌柜很快上来了。 林婉棠问:“从我管家以来,侯府有没有从你那里要过这种针?” 王掌柜低着头,快速地抬眼看了林婉棠一下,说:“有……有一个人,说需要一些这种细针,我就额外送了他一些。” 林婉棠变了脸色,问:“是谁?” 王掌柜说:“吴怀。” 林婉棠蓦然看向杨氏,声音犀利地问道:“吴怀是母亲奶娘的儿子,他要细针干什么?!” 林婉棠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母亲,拆了棉衣里子,重新缝合的是您的丫鬟青云;从掌柜那里要这种细针的,是您奶娘的儿子。” “您这是演了一出苦肉计,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陷害儿媳是不孝又恶毒的人啊!” 第89章 她是不是想打我? 林婉棠凄然跪下,掩面哭道:“母亲,儿媳若是做错了什么,您打骂儿媳也就是了,为何要败坏儿媳的名声?旁的不说,今日可是祖母的寿辰啊!您怎么忍心毁了这喜庆的日子?!” 杨氏愣怔着,颤抖着手指向林婉棠:“我……我没有!我没有指使他们做这些事情!一定是你陷害他们!” 林婉棠抽泣道:“母亲别说了。您不就是想将管家之权要回去,交给郑弟妹吗?” 林如雪脱口而出:“不可以吗?!薛家二郎都这样了,以管家之权来补偿玉莲,不是理所应当吗?否则,怎么能让玉莲死心塌地留在侯府守活寡?”x33 林如雪这话一出,宴席上顿时议论纷纷。 “哎呀,侯夫人闹这么一出,还真是为了管家权啊!” “我娘家侄子在户部,听闻是杨氏贴补娘家太过,镇平侯才不让杨氏管家了。” “之前郑二夫人管家的时候,听说昭勇将军连人参都没得用,大少夫人待客的茶叶都没有,居然用的杂茶。” “那郑二夫人做的也太过了些。” “他们亲家怎么说守活寡啊?” “你没听说吗?前段时间,薛二郎被人打了,估计是打到要害了!” “真的吗?为啥啊?” “听说是薛二郎欠了旁人银子不还。” “不管怎么说,侯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继子的媳妇发难,实在不体面。” “薛将军威武,侯夫人平日估计不敢拿捏大儿媳,就趁着人多,故意下儿媳的脸面呗。” …… 温氏起身,上前将林婉棠搀扶起来,对杨氏说:“亲家母,我家女儿没有做错事,在这里跪了半天,你也不让她起来。我们林家的姑娘,不受这种磋磨。” 林婉棠擦了擦眼泪,显得很是大度孝顺,说:“婆母既然说没有指使下人,那必然是下人们想岔了。来人,将青云打二十板子,将吴怀打三十板子,全都打发到庄子上去。” 然后,林婉棠看向客人们,说:“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原是父亲命我管家。母亲,您若想收回管家权,等会儿宴席结束,我将账本对牌交给您也就是了。” 然后,林婉棠吩咐丫鬟们开始上菜。 林婉棠则站在杨氏身边,恭顺温婉地给杨氏布菜,就像什么不愉快都没发生过一般。 宾客们看杨氏的目光,都带了几分不屑。 苛待继子媳妇,当众给继子媳妇没脸,真是个恶婆婆! 这时,突然有人唤道:“棠儿!” 林婉棠转头,居然看到了薛老夫人。 林婉棠赶紧迎上去。 薛老夫人坐在轮椅上,像个孩子一样笑着,朝林婉棠伸出了手:“棠儿,真热闹啊!我也要吃席!” 薛老夫人如今有些糊涂了,林婉棠像哄小孩一样,俯身牵住老夫人的手,说:“好,吃席!” 林婉棠随薛老夫人来到正席,众人忙起身行礼。 薛老夫人乐呵呵地笑着,没有说话。 林婉棠笑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祖母今日精神气色都格外好。” 众人附和着说了些吉祥话。 杨氏讪讪地说:“母亲,您坐着……” 薛老夫人紧皱眉头,看向杨氏,问:“你是谁?” 场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薛老夫人虽说糊涂了,但她认识孙媳,却不认识儿媳,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杨氏红了脸,讪讪地说:“母亲,我是杨茹云,是您的儿媳啊!” 薛老夫人眯着眼睛,冥思苦想了片刻,摇头说:“不对,不对,我的儿媳妇不姓杨,姓詹!” 杨氏的脸瞬间白了。 薛老夫人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害怕地将身子倾向了林婉棠。 杨氏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努力平静下来,挤出笑,说:“母亲,詹姐姐已经去世了,我是侯爷的继室杨茹云啊!” 薛老夫人眼睛红了,震惊地看向林婉棠,问:“詹氏去世了?” 林婉棠点了点头。 薛老夫人愣了片刻,一直盯着杨氏,突然,她猛地一拍大腿,说:“想起来了!杨茹云!你怀孕了!你逼着承宗赶紧娶你,不然肚子就瞒不住啦!” 宴席上顿时炸了锅! “什么意思?杨氏当年是怀着孕嫁给了镇平侯?!” “先前的詹氏夫人去世不到三个月,镇平侯就续娶了杨氏,杨氏那时已经有了身孕的话,两人该是在詹氏夫人活着的时候就好上了。” “哎呦呵,今天的宴席可真没白来!” “听说杨氏跟詹氏是闺中好友,詹氏将死之时,杨氏居然在偷闺中好友的相公,啧啧……” “说不定詹氏就是知道了这事儿,受不住,才会红颜早逝!”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有可能!” …… 杨氏听着这些议论,直恨得牙痒痒! 这个死老婆子,当初就有意从中作梗,没想到如今老婆子大半身子入了土,还能冒出来,当众打她这个侯府夫人的脸! 杨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恨不得掐死薛老夫人! 薛老夫人瞅着杨氏的脸色,害怕地说:“棠儿啊,她是不是想打我?棠儿,我怕。” 林婉棠忙哄道:“不会,她不会打您。祖母,您看看,寿桃好看不好看?” 薛老夫人望了望面做的寿桃,舔了舔嘴唇,向往地说:“好看,能不能吃?” 林婉棠笑道:“当然可以。” 说着,林婉棠走过去,用帕子垫着,拿了一个寿桃,回来一看,薛老夫人已经歪在轮椅里睡着了。 这时候,薛承宗赶了过来,斥责一旁的婆子道:“怎么让老夫人来了这里?天冷,万一冻着老夫人可怎么办?” 婆子忙说:“老夫人醒来后,执意要找大少奶奶,奴婢说大少夫人在寿宴上,老夫人闹着非要找大少奶奶,奴婢们唯恐老夫人气大伤身,就……”x33 薛承宗怒道:“好了,老夫人睡着了,还不快将她送回去?!” 婆子推着轮椅,送老夫人回去。 林婉棠忙解下自己的锦裘,搭在了老夫人身上。 薛承宗对众人抱拳道:“对不住了,我母亲年纪大,有些糊涂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大家勿怪。” 第90章 将你们都杀了 众人表面笑呵呵的,心里却看得清楚明白。 镇平侯跟继夫人实在不体面。 镇平侯府的大少夫人是个孝顺的。 林婉棠含笑继续站在杨氏身旁,为杨氏布菜,杨氏如坐针毡,几乎不敢与任何人对视,草草吃了几口,就借口头疼,回了萱草院。 宴席结束,在男宾那边忙得脚不沾地的薛景睿,终于回了瑾兰院。 薛景睿脸色阴沉,问林婉棠:“宴席上,杨氏当众为难你了?” 林婉棠垂下眼帘,想了想,说:“夫君,我告诉你实话,你不要怪我。” 薛景睿坐好,抬眸看向林婉棠,示意林婉棠说话。x33 林婉棠抿了抿樱唇,道:“此事是我故意设局。” 薛景睿有些诧异,挑眉问:“为何?” 林婉棠委屈地说道:“杨氏出门赴宴,或者与来侯府的人交谈时,提到我,总是唉声叹气。当着人的面,她故意显出怕我的样子。” “她的一言一行,都想让人觉得,我这个儿媳不孝顺,借着掌家之权,苛待她。” 薛景睿的眼眸如同冬日寒潭,清冷无比。 林婉棠接着说:“这种言行举止上的东西,会让旁人误会,我却连辩解的可能都没有,因为杨氏并没有明确地说出什么来。长此以往,我的名声就全毁了。” 薛景睿问:“所以,今日不是她在使苦肉计,而是你在使苦肉计?” 林婉棠点头,说:“杨氏的棉衣,青云拿回去时,里子的确大了些。青云怕麻烦,干脆自己动手改了改。” 薛景睿挑眉问:“银针是何时放进去的?” 林婉棠咬了咬嘴唇,偷看薛景睿一眼,说:“杨氏这次被放出来,原本伺候她的不少人都被我留在庄子里,没让回来。我特意在她的屋子里安插了人。” “青云为杨氏缝完衣裳,我让自己安插过去的丫鬟偷偷往里头塞了些细针。塞细针在棉絮里头,其实不拆开里衬也可以,只是麻烦一点罢了,也不一定非在布上留下针孔。” 薛景睿嗯了一声,看着林婉棠。 林婉棠只得接着说:“这样当众闹一次,杨氏有了这样的前科,以后她再暗示我不孝,旁人未必肯信了。” 薛景睿静静地看着林婉棠,直把林婉棠看得有些发毛。 林婉棠带着一丝哭腔,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心机太重了?” 薛景睿站起身,走向林婉棠,一把将林婉棠揽进怀里,呢喃道:“对不住,因为我,你受委屈了。” 林婉棠趴在薛景睿宽广结实的胸膛,莫名真的有些想哭。 薛景睿抚摸了抚摸林婉棠的秀发,说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要说错,错的一定是我。我该护着你,让你无忧无虑,我没有做到。” 林婉棠搂着薛景睿的腰,说:“我也没料到祖母到宴席上来,没料到祖母会说那些话。” 薛景睿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这时候,珍珠在门外说道:“大少爷,大少奶奶,林老夫人来了。” 林婉棠惊诧,忙从薛景睿怀里出来,走到门外,问:“祖母怎么来了?她不是腰疼吗?” 珍珠回道:“不知道,林老夫人先去了薛老夫人那里。” 薛景睿走出来,说:“走,一起去看看吧。” 两人一起来到薛老夫人房间,只见薛老夫人正拉着林老夫人的手,说:“老姐姐,你家大孙女可得给我们侯府留着。” 林老夫人哭笑不得,说:“我家大孙女已经嫁进你们侯府了。” 薛老夫人一脸震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我孙子还小着呢!” 林老夫人听见响动,回头看见林婉棠,忙招手道:“过来,快来。” 林婉棠走过去,站在林老夫人身边,林老夫人拉着林婉棠的手,说:“喏,这就是我的大孙女。” 薛老夫人猛摇头:“岔了,岔了,这是棠儿!是我们家的棠儿!” 林老夫人见说不通,干脆说:“好,就是她!我就问你,你得不得护着她?” 薛老夫人忙说:“那得护着,她对我好着呢!” 薛老夫人说着,从一旁拿起寿桃给林老夫人看,说:“你没有吧?我有!棠儿给我的!” 林老夫人又想笑,又想哭。岁月不饶人,当年的好友,如今已经不清醒了。 好在,自家棠儿没有白孝顺她,她稀里糊涂的,还记得棠儿,知道棠儿好,也不愿意让旁人欺负了棠儿。 林老夫人起身,说:“妹妹,我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你。” 薛景睿与林婉棠送林老夫人出来,林老夫人对薛景睿说:“你去陪陪你祖母吧。” 薛景睿知道她们祖孙俩有话要说,就回了屋子里。 林老夫人边走边说:“听闻你姑母今日在宴席上又出幺蛾子了,我出面让她离开侯府。” 林婉棠的鼻子酸酸的,低头道:“孙女不孝,您身子不适,还赶来护着孙女。” 林老夫人拍了拍林婉棠的背,说:“是祖母对不住你。我只得了你姑母一个女儿,宠她过了一些,她的性子……唉!她给你添乱了。” 刚到了清芬院外头,林婉棠就听到了林如雪的痛哭声。 林婉棠搀扶着林老夫人,快步进了清芬院的正屋,只见郑玉莲瘫在里间的地上,林如雪抱着郑玉莲在哭。 林老夫人捂着心口问:“这是怎么了?” 林如雪泣不成声,指了指郑玉莲的脖子。 郑玉莲的脖子上有一圈勒痕! 林婉棠问:“怎么回事?” 林如雪指了指榻上的薛景和,抽泣着说:“玉莲支开下人们,求……求薛二郎跟她和离,薛二郎……掐住了玉莲的脖子。要不是……要不是我赶过来,玉莲……玉莲就死了!”x33 林婉棠赶紧让人去请大夫,又让人去请薛承宗与杨氏。 薛景和在床上阴恻恻地冷笑:“和离?不可能和离。你们再提和离,我就将你们都杀了!” 林婉棠不理会薛景和,反正他也下不来床。 林婉棠冷静地吩咐:“来人,将郑二少奶奶抬到旁边屋子休息。” 郑玉莲眼神呆滞地望着天,任由丫鬟们将她抬走了。 林老夫人则将林如雪唤到了外面,含泪问:“你们到底是怎么个打算?想让玉莲走,咱就按走的法子来。” 林如雪闭上眼睛,流了一会儿泪,死死咬住嘴唇,说:“玉莲无路可退。来之前,夫君说了,如果玉莲和离回了娘家,夫君就勒死她,绝对不会让她影响底下庶子庶女的嫁娶!” 第91章 给儿子一个交代 林老夫人被气得不轻,缓了缓气,道:“我没问郑峰茂是什么意思,我问的是你的主意。” 林如雪想了想,决绝地说:“玉莲不能和离,郑家不能出一个和离的姑娘,那样,夫君会恨死我,庶子也会恨死我,我下半辈子就全完了。” 林老夫人闭上眼睛,平静了片刻,再睁开眼时,眼神里充满凉意,也充满了悲伤。 林老夫人道:“那么,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你好好劝劝玉莲。半个时辰以后,你离开侯府。” 林如雪惊讶地睁大眼睛:“母亲,玉莲高烧刚退,就被薛二郎掐了脖子,我要多在侯府住上些时日,陪一陪她。” 林老夫人怒道:“你在这里不肯安分守己,净给棠儿惹事添麻烦,今日在宴席上,你还以长辈的身份乱说话,我岂能容你?!” 林如雪不敢置信:“我是您的亲女儿啊!” 林老夫人拂袖:“我倒宁愿你不是。你抓紧时间,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林如雪擦了擦眼泪,赶紧进了屋子。 郑玉莲看到林如雪进来,抽泣着说:“若是薛二郎待我好,别说他只是不能人道了,就算他瘫痪在床上,我每日为他端屎端尿也心甘情愿。” “可是,他从不曾好好待我,整日对我横眉冷对,吵闹谩骂。我受够了,只想摆脱,离开这里。” 林如雪红着眼圈,说:“当初众人都劝你,说薛二郎不是良配,你可曾听进去过一句?你还设计婚前失贞于薛二郎,未婚先孕,那件事已经令郑家蒙羞了。” “因为你,母亲在府里也过得艰难。如今,你若和离或者被休回了郑家,只怕下一个被休的就是母亲我了。” 郑玉莲听了,想起当初她与薛二郎梅林苟合之后,林婉棠说,一切都是她自己求来的,让她今后不要后悔。 郑玉莲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后悔了,却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没有路可以退! 林如雪给郑玉莲擦了擦眼泪,说道:“其实,情形也不算太坏。薛二郎今生只能有汝成一个亲生孩子了,汝成记在你名下 x33,南宫小贱人怎么都比不上你。” 郑玉莲想了想,也是,汝成就是她手里最大的筹码,南宫曼比不上她。 柳春娘的孩子在她郑玉莲手里,自然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只是…… 郑玉莲哭着说:“母亲,我如今看见薛二郎那张脸就害怕,他的脸阴森森的……” 林如雪轻轻拍了拍郑玉莲的手,说道:“不怕,薛二郎都那样了,薛家要是聪明,就会想办法拢住你的心。”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薛承宗的咆哮:“你个逆子!你怎么能掐你媳妇呢?!你不如掐死我好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逆子?!” 薛景和幽幽地说:“我又没让你生我。” 薛承宗气得手直颤抖。 杨氏将薛承宗哄出去,关上门,对薛景和说:“傻孩子,你这时候得软和些,哄着郑玉莲留下来。你这样凶狠,不光让郑玉莲更想逃离,你会连南宫曼都吓跑的。” 薛景和冷笑:“跑就跑呗,如今留着她们干什么?” 杨氏点了点薛景和的额头,斥责道:“将来寻医问药,你未必就不能好。再说,她们留在府里,你有妻有子,看起来还是正常的一家人,不会惹人笑话。” 薛景和闭上眼睛,半天流出一滴眼泪。 杨氏又劝道:“我把你岳母叫来,你说些软话。大丈夫能屈能伸,不丢人。”x33 薛景和缓缓点了点头。 林婉棠陪林老夫人进了屋,冷眼看着薛景和跟林如雪道了歉。 薛景和保证以后会好好待郑玉莲。 林如雪的心放下了一些,她看了看林老夫人严肃的脸色,不敢违拗,赶紧收拾东西,跟着林老夫人出了侯府。 薛承宗与杨氏正要离开,薛景睿沉默地走了进来,说道:“父亲,今日宴席上的事,您是不是得给儿子一个交代?” 薛承宗老脸一红,强撑着说道:“你祖母糊涂了,她说的话,你岂能信?” 薛景睿眼神如冰刀一般,薛承宗有些心虚地闪躲开了目光。 薛景睿上前拉住薛承宗,将薛承宗拉得脚步踉跄,两人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到了祠堂,薛景睿指着詹氏的牌位,问薛承宗:“你当着母亲的牌位,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母亲生前,就跟杨氏苟合了?” 薛承宗看着詹氏的牌位,眼神显得有些愧疚,但还是嘴硬地说:“没有。” 薛景睿冷笑道:“父亲,您或许年纪大了,健忘了。那您就看着母亲的牌位,好好回忆回忆吧。” 薛景睿说着,出了祠堂,哐啷一声,将铜锁锁上了。 薛承宗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薛景睿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敢将他锁在祠堂里?! 薛承宗晃了晃门,没人理会他,他只得回到屋里中间,找了个椅子坐下,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詹氏的牌位上。 詹氏…… 薛承宗按了按眉心,重重叹了口气。 风吹得窗户咯吱咯吱作响,薛承宗直觉得祠堂里冷嗖嗖的。 薛承宗被锁在祠堂过了一夜,第二天,被放出来时,薛承宗看起来苍老了几分,说话、走路都没了原来的精气神。 杨氏则将自己屋里整得跟佛堂一样,整日吃斋念佛。 这几日,京城附近都下了大雪,不少民居被压塌了,许多穷人被冻死,饿死。 京城一些高门大户的贵夫人便相约着,到城门处施粥。 这天,一大早,林婉棠就起床收拾好,让人将米柴等搬上马车,来到了城门边的空地。 积雪还未融化,一片冰天雪地中,无家可归的人都聚在此处。 老弱妇孺在帐篷里睡觉,有的年轻人进不了帐篷,则露天裹着被子而眠。 到处孩子哭,大人叫,老人们则呆呆愣愣地坐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施粥的摊位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人多粥少,为了有东西吃,他们不得不早早排上队。 林婉棠带人支好锅,添上水,熬起了粥。她特意叮嘱多加些米,尽量熬得粘稠一些,这样才好挡饿。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粥熬好了,林婉棠亲自给排队的人盛粥。 突然,林婉棠听见队伍里有人在厉声叫骂。 “滚!老子就站这儿,怎么了?!别人都不说话,就你说话,事儿逼是吧?!” 第92章 你是睿大少爷?! 林婉棠抬眼看过去,说话的是个大老爷们儿,三十多岁,膀大腰圆。 他身后是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见许多人看过来,女人红了脸,好声好气地说:“大哥,我抱着孩子都排了好长时间了,孩子还发着烧。你得讲点规矩,插队不合适。” 男人哼了一声:“你孩子发烧关我屁事啊?他又不是我的种,我管他呢?!我乐意站这儿,你觉得不合适你自己走!” 女人臊得脸通红,眼看都要哭出来了。 后面有人看不下去,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我们都排很长时间了,你过来就往这儿一杵,公平吗?!” 男人使劲瞪了说话的人一眼,撸起袖子亮了亮胳膊上的肌肉,说:“啥是公平?!老子的拳头就是公平!再逼逼一句,老子打死你们!” 后面的人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其他人怕惹事,更是不敢吭声。 林婉棠将盛饭的活儿交给珍珠,然后,她走向了方才吵架的地方。 林婉棠正色对那个壮汉说:“请你去队伍的末尾排着。” 壮汉怒目圆睁:“凭什么啊?!” 林婉棠说:“就凭你来得晚,其他人来得比你早。” 壮汉笑了起来:“那老子要是不离开,你打算怎么办?!” 林婉棠冷笑道:“别满嘴喷粪!你要是不走,就算轮到你也不会给你盛粥。” 壮汉变了脸色,认真打量林婉棠,他知道林婉棠应该是官家夫人,不远处就有官兵,他不敢招惹,骂骂咧咧地往队伍末尾走了。 林婉棠唤住了他:“你骂谁呢?!你身强力壮,原该帮着救援干活,对于帮忙的百姓,官府会管饭。你不帮忙也就算了,你还插队还骂人,谁欠你不成?!” 壮汉咬牙说:“老子的事儿……” 他话音未落,就猛地一下扑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林婉棠一看,是薛景睿来了。 薛景睿抬脚踩在壮汉的脑袋上,似笑非笑地说:“嗯,是有肌肉,有把子力气,可惜不用在正道上!你再口出狂言试试,老子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壮汉虽看不见薛景睿,却知道遇见了练家子,喊道:“爷爷!爷爷!您是我爷爷,我是孙子!您就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薛景睿放开脚,那壮汉扭头就跪:“多谢好汉饶我狗命……” 突然,壮汉躬着身子,低着头,朝薛景睿的肚子狠狠撞去…… 身边的人都惊呼起来! 薛景睿抬脚,一脚便将壮汉踹飞了! “啪啪啪啪……”周围的百姓们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 壮汉好久才爬起来,朝薛景睿说:“好,好,有种!我认输了!咱们江湖有缘再见!” 薛景睿冷着脸骂道:“滚!” 壮汉灰溜溜地跑了。 林婉棠朝薛景睿甜甜地笑了笑,薛景睿微微颔首,便去前头帮忙施粥了。 林婉棠走到方才说话的妇人跟前,见她怀里抱着的孩子大约有一岁,孩子脸红彤彤的,呼吸时喉咙里似乎有痰。 林婉棠将手放在孩子的额头上,不由得吓了一跳:“孩子烧得厉害,用药了吗?” 妇人抹了抹眼泪,说:“孩子连昨天晚饭都没吃上,别说吃药了。这情形,上哪里弄药去呢?” 林婉棠想了想,领着妇人来到队伍的最前面,跟前头的人解释了一下,便先盛了一碗粥给妇人。 然后,林婉棠出银子,让人去请大夫。妇人喂孩子喝完米粥,大夫刚好来到。 开完药方,大夫叹口气说:“如今城里的药铺好多也遭了灾,有的伙计受了伤,药铺也不能好好经营,你们自己找地方抓药吧。” 林婉棠刚好带了药材,让人照着方子抓好,就着火熬了熬,妇人喂小孩吃了药。 之后,妇人感激涕零地跪在地上,叩拜林婉棠,说:“谢谢夫人,您真是个大好人!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能不能问问您是哪个府里头的?我日后在菩萨跟前祈祷的时候,也好知道让菩萨保佑谁。” 一旁的珍珠笑道:“我们呀,是镇平侯府的人。”x33 妇人愣住了,随即,她抬头打量了打量林婉棠,又看了看正在盛粥的薛景睿,哆嗦着嘴唇问:“镇平侯府?你们是……是侯府的什么人?” 林婉棠发现了妇人的异常,上前扶起她,问:“你跟镇平侯府有什么渊源吗?” 妇人没有回答,而是又问了一遍:“你们是侯府的什么人?” 林婉棠回道:“我是镇平侯府的大少夫人。” 妇人反应了一会儿,嘴里喃喃地说:“大少夫人……少夫人……大少爷……哦!您是不是大少爷的妻子?!” 林婉棠点了点头。 妇人眼里沁出了泪花:“大少爷还好吗?” 林婉棠指了指正专心盛粥的薛景睿:“喏,那就是大少爷。” 妇人激动地上前,扑腾跪在薛景睿面前,哭着喊道:“大少爷!你真的是睿大少爷吗?” 薛景睿将手中的活儿交给旁人,仔细打量妇人,却一无所获。 薛景睿点了点头,说:“我是。你是谁?” 妇人激动地说:“我……我是桃红啊!” 薛景睿难以相信地再次看了看妇人,还是很难将眼前这个憔悴苍老的女人与桃红联系起来。 他记忆中的桃红,长得很好看,亲和温柔,总是乐呵呵地引着他玩耍。x33 薛景睿抿了抿薄唇,压下心中的激动,说:“快起来吧。” 薛景睿与林婉棠将桃红带到了一旁僻静的地方。 薛景睿问:“你真的是桃红?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桃红浑身战栗,哭着说:“侯爷要杀我们,他要杀我们!他让人将奴婢和柳绿一起推进了河里!奴婢命大,抱到一块木板,后来被人救了上来。” 薛景睿的眼眸变得深沉起来,他声音暗哑地问:“侯爷为何要杀你们?” 桃红哭着说:“侯爷跟杨氏私通!夫人知道了,跟侯爷争吵置气,后来,夫人的病就越来越严重。想来侯爷是怕这样的丑事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不好!” 这件事再次得到了印证! 若不是薛承宗与杨氏不要脸地苟合,也许詹氏不会那么早就死去! 恨意翻滚,吞噬了薛景睿。 桃红突然说:“对了,大少爷,奴婢藏了夫人的一本手札。” 第93章 奶香奶香 薛景睿激动地问:“手札在哪里?” 桃红擦了擦眼泪,说:“夫人即将咽气的时候,侯爷就开始清理夫人的东西。奴婢想着留下夫人的手札,等少爷你大些以后,可以读一读,当个念想,就将手札藏在了祠堂的供桌底下。”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那本手札还在不在。当年,侯爷盯得紧,奴婢实在没有法子找更好的地方了。” 薛景睿与林婉棠对视一眼,祠堂的供桌底下? 薛景睿压抑住心中的激动,问:“你家里如今还有什么人?” 桃红摇头:“就我跟孙子两个人了。我男人死了,被倒了的屋子压死了。我儿子去年生病死了,儿媳妇跑了。” 林婉棠望着桃红花白的头发,心想,算一算,桃红的年龄不到四十,竟然看上去像个老妇人一般了。 可见生活的苦难多么折磨人。 林婉棠说:“你带着这么小的孩子,日子怕是也不好过。要不,你跟着我吧?”x33 桃红羞赧地搓着粗布衣裳的一角,说:“我如今反应慢,人也粗笨了,就怕伺候不好大少奶奶。” 林婉棠温和地笑着:“这是哪里的话?说句自夸的,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我最好说话,待人也宽厚。” 桃红感激地点了点头。 林婉棠命人先行将桃红祖孙俩带回侯府安置,而她则继续施粥。 夜里,林婉棠洗漱之后,回到卧房,只见薛景睿正坐在案前读书。 林婉棠打了个哈欠,走过去,拿起小剪刀剪了剪烛花,问:“在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薛景睿抬眸,问:“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林婉棠随口道:“二月十六。” 薛景睿又问:“哪一年?” 林婉棠回道:“丁酉年,也就是崇德三年。” 薛景睿望向林婉棠,目光中有惊讶,又罕见地充满柔情,喃喃道:“真的是你。” 林婉棠一头雾水,娇嗔道:“你在说什么?说清楚些,不要吊人胃口。” 薛景睿将书本递给林婉棠,伸手在一处指了指。 林婉棠这才发现,原来薛景睿看的是一本札记。 札记上的字体是整齐的簪花小楷。 林婉棠惊愕地点头,问:“这就是母亲的手札?你找到了?” 薛景睿点了点头,说:“手札还在祠堂供桌底下的暗格里,想来除了母亲和她的丫鬟,没有人知道那里有暗格。” 林婉棠低头,好奇地读起薛景睿让她看的地方。 “桃月既望,随婆母至林府做客,庆林府弄璋之喜。林府千金刚刚满月,玉雪可爱,吾儿顽劣,竟趁大人不备,偷亲林府小娃,还口呼‘奶香奶香’! 吾惭愧,向林夫人致歉不止,幸得林夫人大度不怪,幸甚,幸甚! 婆母本欲笑谈定娃娃亲之事,经此风波,恐林府嫌弃吾儿顽劣,遂绝口不提。可惜,可惜! 林探花温文尔雅,温氏爽朗大方,其女必然美貌知礼,却因吾儿一亲错失姻缘,小儿皮又痒矣,该打,该打!” 林婉棠读完,托着脑袋自言自语:“桃月既望,就是三月十六,林府姑娘那时刚刚满月,应该是二月十六出生。难道……难道手札里头提到的的小女娃……就是我?”x33 薛景睿眸光如水:“我比你年长六岁,算算时间,应该就是你了。” 林婉棠突然生气:“你……你小时候怎么那么淘气?!我刚刚满月好不好?你居然敢……” 林婉棠突然脸红,说不下去了。 薛景睿似笑非笑,桃花眼灼灼似火,故意问:“我居然敢怎样?” 林婉棠轻哼一声:“讨厌!你小时候定然是神憎鬼厌!” 薛景睿自嘲地轻轻摇头:“这你倒说对了,我小时的确顽劣,有时候气得母亲拿扫帚打我屁股,打完以后,她又心疼地搂着我哭。” “唯有学武练功一事,我极喜爱,极能吃苦,母亲又心疼我,又为我骄傲。许是精力过剩,练功之余,我就上蹿下跳,府中的狗看见我都绕着走,下人们也害怕我把他们拉过来陪练,都躲着我。” 说到这里,薛景睿突然又沮丧起来,目光似乎落在了很远的地方:“后来,母亲去了以后,我好像一夜长大了,除了练功,就规规矩矩地一个人待着,和谁都不想说话。” 每次提到詹氏,薛景和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又总是显出脆弱的一面。 林婉棠心软,见不得人这般难过,走上前,将薛景睿的脑袋搂在胸前,以示安慰。 薛景睿突然说道:“对不住,在你刚满月时就冒犯了你。” 林婉棠娇嗔地暼他一眼,心想,原来那时候薛老夫人有心定娃娃亲,经薛景睿偷亲她这件事一搅和,不好意思再提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阴差阳错,这一世,两人竟真成了夫妻。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薛景睿幽幽地说:“看来,母亲原是中意与林家结亲的。” 林婉棠不好意思,嗔道:“我那时还是奶娃娃,母亲看得出来什么?手札里,母亲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 薛景睿直愣愣地望着林婉棠,突然在林婉棠额头亲了一下。 林婉棠害羞,便转了话题:“母亲手札上还说什么了?” 薛景睿低头,翻了翻手札,说:“都是些日常小事,我也刚刚开始读。” 林婉棠便在一旁坐下,与薛景睿一起,两人头抵着头,一起读起了詹氏的手札。 詹氏的手札,除了记录薛景睿小时候的闯祸“战绩”,都还写了些日常小事,可以看出,詹氏是一个感情细腻又富有生活情趣的人。 薛承宗有时也会出场,詹氏写到薛承宗,总是温情脉脉,语气又诙谐有趣,读起来本该让人忍俊不禁。x33 可是,想到薛承宗那时已经与杨氏暗通款曲了,林婉棠怎么都觉得沉重,心口堵得慌。 薛景睿又翻了一页。 仔细读来,两人不由得都变了脸色。 手札里,詹氏写道: “今日,夫君偶得一种异草,名叫千里光,植株高大,叶茂盛而狭长,开小朵金色黄花,据说来自北疆。” 第94章 哪里妖艳了? “夫君言说,此异草不仅貌美,且能治心悸胸闷之症,因其长于蛮荒偏远之地,故而不被人所熟知。 “夫君苦心为吾觅得此草,吾岂可辜负?晒干炮制后入药服用,愿疾病早日远去,吾亦可与夫君白首,陪吾儿长久。” 在这段文字的下面,詹氏画了千里光的样子。 林婉棠转头看向薛景睿:“你可听说过这种草药?” 薛景睿茫然摇了摇头,蹙眉道:“父亲为母亲寻医问药,若在平时,再正常不过,母亲自然不会疑心。但是,想到那时父亲已经暗地里与杨氏打得火热,我……我心里便有些不安。” 林婉棠也有同感。 但是,这种想法太震撼了,如果是真的,那薛承宗便是杀妻! 薛承宗的样子出现在林婉棠面前,林婉棠想,他会是那等心狠手辣、丧尽天良的人吗? 也许,真的是多想了? 薛景睿将胳膊放在桌子上,支着脑袋,按压着太阳穴,半晌才说:“我去找个大夫问一问。” 薛景睿等不得明日,便以头疼为由,让人去请梁太医。 很快,梁太医就来了,他给薛景睿把脉,薛景睿趁机问:“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千里光这种草药?” 梁太医思索着,嘴里喃喃重复着:“千里光,千里光……” 半晌,梁太医才摇头:“属实没有听说过。” 薛景睿想,也许大夫对同一种草药的称呼不同,便掩了文字,只让梁太医看手札上的画,问:“这种草药,你见过没有?” 梁太医仔仔细细地看了,摇头茫然说:“不曾见过。我们大梁地大物博,便是下官,也不能将所有草药认全。” 突然,梁太医问:“不知这种草药生于何处?” 薛景睿眸光深沉:“据说来自北疆。” 梁太医笑道:“那就是了,北疆地形风貌都与京城不同,那边特有的草药,京城不易得,大夫们自然不知道。将军不妨问问去过北疆的大夫,他们想来会知道。”x33 薛景睿抿唇道:“此话有理,多谢梁太医。倒也不急在一时,只是顺便问问。” 梁太医起身,说:“薛将军,您这是心神失养导致的不寐之症,应该放宽心,少思虑,才能好得快一些。” 薛景睿点头。 梁太医给薛景睿开了药之后,起身离开。 薛景睿低头思索了片刻,问林婉棠:“你会画画吗?” 林婉棠点头,对于大家闺秀来说,琴棋书画都是必修课,她那探花爹对她要求更严格,所以,林婉棠琴棋书画都极佳。 薛景睿站起身,在一旁研墨,说:“你把千里光的样子临摹下来。” 林婉棠明了,尽力还原詹氏画的千里光,不一会儿,她就画好了。 薛景睿满意地看着画,道:“一模一样。” 然后,薛景睿去一旁穿上了外衣。 林婉棠不解地问:“这么晚了,夫君去哪里?” 薛景睿道:“你也更衣,我们一起去问一问南宫曼。她于草药之上一向颇有心得。” 林婉棠犹豫:“会不会打草惊蛇?” 毕竟,南宫曼也是薛承宗的亲儿媳,倘若她有意无意中说漏了什么,薛承宗岂不起疑? 薛景睿径直从横架上将林婉棠的外衣拿了过来,帮林婉棠披在身上,说:“无妨,她未必会说给……父亲。而且,她即便说了也无妨,让蛇惊一惊也好。” 薛景睿帮林婉棠扯着衣袖,让林婉棠将胳膊伸进去。然后,他顺手想帮林婉棠系胸前的衣带,手触到一团柔软,他着急的心突然砰砰猛跳了几下,他像是被烫着了一般猛地松开手。 薛景睿转过身,干咳了两声,说:“我在门外等你。” 很快,他们来到清芬院里。 林婉棠听到堂屋里传来薛景和的斥责声:“让你轻些轻些,你怎么回事?粗手笨脚,想疼死我是吗?” 南宫曼没好气地回道:“我换药的手法已经够娴熟了,动作够轻柔了。您要是嫌我换得不好,就让旁的大夫帮你换药好了。” 薛景和哎呦了两声,生气地问:“你行不行啊?还没好吗?” 南宫曼说:“好了好了,已经好了。真是好心没好报,下次换药别叫我了。” 薛景和的声音充满了不满:“你打扮得这么妖艳,是要给谁看?” 南宫曼反驳:“哪里妖艳了?这不就是普通的衣裳吗?你以前不还夸这身衣裳好看来着?” 薛景和暴躁说道:“以后不许穿,换了!” 林婉棠故意咳嗽了一声,屋子里的争吵声停了下来。 林婉棠说:“南宫弟妹,你方便出来一下吗?” 南宫曼隔着窗子往外看了看,很快就走了出来。 南宫曼穿着合欢红色的坦领襦裙,外披着秋香色攒银线的褙子,用螺子黛画了远山眉,口脂红艳。 在廊下昏黄灯光的映照下,精心打扮过的南宫曼显得颇有几分姿色。 林婉棠暗哂,怪不得薛景和见了南宫曼这副模样心里不痛快。 南宫曼眼波盈盈地看向薛景睿,娇滴滴怯生生地唤道:“将军。” 她的声音软糯甜腻,林婉棠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薛景睿面上闪过嫌恶的神色。 薛景睿扭头对林婉棠说道:“我进去看看景和。” 薛景睿暗暗握了握林婉棠的手,林婉棠回握一下,示意他放心。 见薛景睿进了屋子,南宫曼轻笑道:“你寻我何事?” 林婉棠走近些,说:“今日,有人向夫君推荐了一种草药,说是治腿伤有奇效,我们不知是否属实,特来向弟妹讨教。” 南宫曼嘲讽地对林婉棠说:“你们不是只信得过梁太医吗?” 林婉棠笑道:“他们说这种草药只在北疆有,旁的大夫未必见过,故此才来问你。” 南宫曼还想拿架子,林婉棠收敛了笑容,说:“如此看来,弟妹恐也不知,怕在我面前露怯,那就算了。” 林婉棠转身就往外走。 南宫曼忙说:“等等!我何时说不给看了?!草药拿来。” 林婉棠站住,转身,说:“那人只送了一幅画,你先看看认识不认识这种草药吧。” 第95章 夫不是夫,友不是友 南宫曼缓步上前,接了过去,借着廊下灯笼的光亮,一看便说:“这不是春天千里光吗?的确是产自北方极寒之地。只是,谁说它可以治腿伤来着?!” 林婉棠疑惑地问:“难道不能吗?那它可以治什么?” 南宫曼摇头:“什么都治不了。最重要的是,它有毒!” 林婉棠心中一惊。 林婉棠稳了稳心神,问南宫曼:“这种千里光什么部位有毒?” 南宫曼斩钉截铁地说:“什么部位都有毒。” 说完,南宫曼走向林婉棠,小声说道:“不管是谁推荐将军用春天千里光,都该拧断他的脖子。他要么是不辨真相的蠢货,要么是用心恶毒的歹人!” 林婉棠强压着内心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淡然说:“好,我已然知晓,多谢弟妹。” 很快,薛景睿从屋里出来,林婉棠向南宫曼笑道:“弟妹早些歇着吧。” 南宫曼眼波盈盈地看向薛景睿,谁料薛景睿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薛景睿与林婉棠并肩出了清芬院。 望着薛景睿英武颀长的挺拔身姿,南宫曼含着泪,紧紧咬着鲜红的唇瓣,长长的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头! 她忍着恶心嫁给薛景和,不就是为了能多见见薛景睿吗? 谁料她在府里,极少能看见薛景睿,即便见了薛景睿,薛景睿对她也是冷若冰霜! 南宫曼回头,进了自己屋子,扑到床上,呜呜呜地痛哭起来。 林婉棠一边走,一边轻声将南宫曼的话告诉了薛景睿。 薛景睿脸色阴沉得吓人,手紧紧攥着,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 林婉棠忙劝道:“夫君,南宫曼的话也未必可信,我们还是多找几个人问问,弄清楚以后再说吧。” 薛景睿看了林婉棠一眼,脸色才慢慢缓和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说:“好的。” 路过萱草院时,林婉棠惊讶地发现,杨氏睡觉的屋子灯还亮着。 林婉棠便轻声说:“我去探探怎么回事,你先回去吧。” 薛景睿道:“我在此处等你。” 林婉棠进了萱草院,才发现叶姨娘居住的跨院也亮着灯,隐隐能听到叶姨娘的娇笑声。 林婉棠浅浅一笑,进了正屋。 新到杨氏身边伺候的丫鬟春雨迎了过来。 林婉棠假装关切地问:“这么晚了,母亲怎么还没有睡?” 春雨轻声说:“夫人胸闷气短,睡不着,此刻还在那里诵经打坐呢。” 林婉棠低声问:“可曾请大夫看过?” 春雨回道:“看过了,大夫说夫人是肝郁化火导致的胸膈满闷。” 林婉棠一听,便明白了,杨氏这是被气的呀! 叶姨娘如今打扮起来了,看起来颇招人心疼,薛承宗如同得了新人一般,待叶姨娘比以往亲厚许多。 这才几日,杨氏就受不了了? 林婉棠轻手轻脚走近杨氏所在的房间,闻到浓重的檀香味儿。 杨氏仿佛入定了一般,盘腿坐在蒲垫上,一声一声地敲着木鱼。 林婉棠转身走了出来,对春雨说:“好好伺候着,有事遣人去告诉我。” 春雨点头应是。 出了萱草院,林婉棠压低声音对薛景睿说:“我有了一个法子,可以试探试探他们。” 薛景睿看了过来。 林婉棠踮起脚尖,俯在薛景睿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薛景睿点头,将林婉棠揽在了怀里。 回到瑾兰院,薛景睿洗了把脸,坐在案前,说:“你早些睡吧,我要把母亲的手札读完。” 林婉棠知道拦也拦不住,便沏了一壶浓茶,坐在薛景睿旁边陪他。 薛景睿一把将林婉棠揽进了怀里,一边闻着林婉棠墨色秀发上的清香,一边看着詹氏的手札。 过了片刻,林婉棠用纤纤素手翻开了手札的最后一页,看到上面赫然写着: 今日方知,夫不是夫,友不是友。 吾怜杨氏守寡艰难,常邀其相伴,孰料竟是引狼入室! 不知二人窃玉偷香之时,可曾良心不安? 詹氏的一向端正好看的字迹,到后面越来越潦草,也越来越无力。 字迹旁边有点点斑痕,明显曾被眼泪打湿过。 林婉棠虽然早就知道,薛承宗与杨氏曾经在詹氏生前偷欢,知道詹氏因此郁郁而终。 可是,当她亲眼看到詹氏写下的文字,亲眼看到詹氏的泪痕时,她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詹氏内心的悲凉与绝望。x33 她似乎亲身感受到了詹氏的痛苦。 何况詹氏那时本就病着。 代入一下,若换成是今生的她,她一定会手刃渣男贱女! 薛景睿红着眼圈,合上手札,沙哑着嗓子说:“睡吧。” 林婉棠有些担心薛景睿,薛景睿将手札收好,又重复了一句:“睡吧。” 林婉棠不知怎么安慰薛景睿,便乖巧地上床躺着了。 薛景睿平日睡在外间,此刻,他来到床边,将林婉棠抱起,然后,他也躺在了床上,顺势侧身抱着林婉棠,不肯再撒手。 林婉棠将脑袋靠在薛景睿的胸膛上,双手揽住了薛景睿劲瘦的腰身。 薛景睿在林婉棠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说:“睡吧。” 林婉棠担忧地抬眼看向薛景睿,薛景睿的大手捂住了林婉棠的眼睛,又说了一遍:“睡吧。” 林婉棠闭上了眼睛,心想,睡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二天早上,薛景睿跟着林婉棠一起去向薛承宗与杨氏请安。 薛承宗本打算早早出门办事,被薛景睿拦了下来。 杨氏在屋子里参禅打坐,被林婉棠请了出来。 薛承宗与杨氏对视一眼,怎么孩子来请安,让他们有了一种被绑上刑场的感觉呢? 薛景睿与林婉棠在一旁坐着,表情严肃。 屋内静默一片。 薛承宗咳嗽了一声,试探着问道:“景睿啊,请安就到此为止吧,父亲还有事……” 薛景睿的声音似乎是透过冰山传出来的一般:“你最好还是再等等。” 薛承宗咧了咧嘴角,最终还是坐下了。 林婉棠问杨氏:“母亲还是心悸胸闷吗?” 杨氏木然点了点头,她觉得还是少说话为妙,林婉棠心眼子太多了,一不小心就会着道。 好在,林婉棠也没有继续问一下。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薛景睿的舅舅们走了进来。 第96章 有没有向你索命?! 除了四舅舅詹学衡被派去巡查盐务了以外,其他三个舅舅都到场了。 薛承宗忙起身,堆起笑容,说道:“三位舅哥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三个舅舅面色阴郁,冷冷地看了看薛承宗,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薛景睿与林婉棠起身行礼后,薛景睿说道:“舅舅们请入座。” 三个舅舅在一旁端坐着,薛景睿声音低沉地说:“劳烦舅舅们前来,是因为外甥找到了母亲的手札。” 薛承宗的脸一下子变了颜色。 他记得自己把能毁掉的文字都毁了! 连詹氏练的字、写的诗都没有放过。 怎么可能还会有一本手札留下来?! 薛承宗忙说:“景睿,给为父看看。” 薛景睿走近一些,将手札在薛承宗眼前晃了晃。 薛承宗心中暗道不好,忙伸手来抓手札。 薛景睿眼疾手快,将手札收了回来。 薛景睿走向他的舅舅们,闷声问:“舅舅们应该还记得母亲的字吧?” 大舅舅詹学毅眼睛微红,道:“记得,这是你母亲的字。” 另外两个舅舅纷纷附和。x33 薛景睿翻到手札的最后一页,给他的三个舅舅们看。 詹学毅读完,不由得勃然大怒:“薛承宗,外面传说这些话,我们原本还不太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詹学纶起身,愤愤不平地说:“薛承宗,你当初娶我们妹妹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说会护她爱她一辈子!你背信弃义,丧尽天良,居然在我妹妹病重的时候,与他人苟且!” 三舅舅詹学真脾气最为火爆,他走上前去,冲着薛承宗的脸,狠狠给了他一拳! 薛承宗顿时鼻血横流,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林婉棠在心里为三舅舅叫好! 这便是将薛景睿的舅舅们叫过来的好处了。 薛承宗毕竟是薛景睿血缘上的父亲,薛景睿不好逼迫太过,否则容易被御史揪着小辫子弹劾。 “不孝”这两个字,在大梁足以让一个人身败名裂。 可是,薛景睿的舅舅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替死去的妹妹出气,完全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天经地义,无可指责! 薛承宗掏出帕子,擦了一把鼻血,声音含糊地说:“芳菲在信里写了什么?大舅哥们肯定是误会了……” 詹学真冷哼一声,说:“误会?!景睿,把你母亲写的话念给他听!” 薛景睿打开手札,颤抖着声音读了起来,读到最后一句“可曾良心不安”时,薛景睿的声音锐利起来,像刀子一样,直刺薛承宗的心窝。 薛承宗羞愧地掩着脸,别过头去。 詹家兄弟三人听了薛景睿读出这些话,心中更加悲愤难忍,三人围过来,拳打脚踢地痛打起薛承宗来。 府里的小厮们听到动静,慌忙过来查看情况,薛景睿冷冷地看向小厮们。 小厮们心领神会,领头的一人说:“没事儿,没事儿,走吧,舅爷们在跟侯爷叙旧呢!” 别的小厮缩了缩脖子,心说,看这叙旧方式,自家侯爷怕是要跟他二儿子一样喽。 杨氏扑过来,将薛承宗护在身下,哭道:“詹姐姐病中多思多虑,怕是误会了。我那时与侯爷清清白白,天地可鉴啊!” 舅舅们不好打女人,都住了手。 林婉棠走近些,问道:“是吗?当真清清白白吗?” 杨氏一口咬定:“真的清清白白。因为詹姐姐在病中,我那时经常过府探望,可能詹姐姐误以为我对侯爷有情了。” 林婉棠冲着门口大声说:“进来吧。” 桃红走了进来。 桃红好好梳洗打扮了,又将养了几日,如今已经能看出过去的模样了。 桃红行礼过后,问薛承宗:“侯爷,吕夫人,你们还记得奴婢吗?” 杨氏原本的夫家姓吕,她守寡之后,来侯府做客,众人都唤她吕夫人。 薛承宗眯缝着眼睛,仔细看了桃红一会儿,惊讶地问道:“你是桃红?你不是已经……” 薛承宗猛然闭了口。 桃红苦笑道:“侯爷想问奴婢不是已经死了吗,对吧?苍天有眼,夫人在天有灵,奴婢活了下来!您当初下令将奴婢投河之后,睡觉可还安稳?柳绿姐姐的魂魄有没有来向你索命?!” 桃红的话音刚刚落下,哐啷一声,窗户被北风吹开,寒冷的空气一下子灌了进来,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薛承宗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桃红目光中充满了恨意:“当年,夫人发现你们的奸情,你与夫人争吵,还将夫人推倒。夫人后来病重不能下床,你就在夫人病榻前摸杨氏的手,将杨氏搂在怀里,侯爷,你不会都忘了吧?!” 詹学真肺都快气炸了,又上前狠狠踹了薛承宗一脚。 杨氏硬撑着一口气说:“你这刁奴,本就是詹氏的陪嫁。你被詹家人收买,到这里红口白牙地诬赖起侯爷了,你好大的胆子!” 桃红绘声绘色地学道:“侯爷,你说她一咽气你就娶我,你说话可算话吗?” 杨氏闻言脸色煞白,还想抵赖,薛承宗却似乎崩溃了一般,抱着头说道:“闭嘴!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薛承宗的声音带了哭腔。 林婉棠冷笑一声,再次拍了拍手,说道:“采萱进来吧。” 杨氏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她不明白,林婉棠是怎么找到这些人的。 采萱走了进来,含恨看向薛承宗,说:“侯爷,我的仓儿呢?请你把仓儿还给我吧!” 薛承宗往后退了两步。 采萱此时身上有一股杀气,她逼近两步,目光犀利地看向薛承宗,重复道:“侯爷,我的仓儿呢?” 薛承宗颓然坐到椅子上,身子蜷缩,胳膊撑着头,说:“仓儿……仓儿死了!” 采萱看向众人,说:“奴婢当年看到镇平侯与吕夫人杨氏在假山里头苟且,就告诉了夫人。夫人去世后,镇平侯便将奴婢卖进了深山。” “后来,奴婢有心告诉大少爷真相,镇平侯竟然强行抱走了我的儿子仓儿!” 采萱横眉,狠厉地看向薛承宗:“你如今告诉我,仓儿死了?!你要拿什么来抵命?!” 采萱故意不告诉薛承宗她已经找到仓儿的事。 薛承宗果然心虚,身子又蜷缩得紧了一些,眼神惊慌至极,不敢说话。 林婉棠看向杨氏:“吕夫人,你还要嘴硬到何时?!”x33 杨氏怨毒地看向林婉棠,说:“詹芳菲留不住男人的心,岂能怪我?!我喜欢上了侯爷,难道就因为詹芳菲,我就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吗?!” 林婉棠被杨氏的无耻震惊了,平静了一下,才说:“你真不懂什么叫礼义廉耻!” 詹学毅气得手都颤抖了起来,命令道:“来人啊,打烂这个淫妇的嘴!” 第97章 你在害怕什么? 一旁伺候的马婆子本就是林婉棠的人,听了詹学毅这话,她上前狠狠地打起杨氏来。 不一会儿,杨氏的嘴就被扇得肿了起来。 薛承宗在一旁,想要让马婆子住手,可他看了看凶神恶煞一般的三个舅哥,终究没敢开口,只捂着脸,别过头去。 过了片刻,林婉棠道:“住手吧。” “啪啪啪”掌嘴的声音停了下来。 林婉棠拿出一幅画,给薛承宗看,说:“父亲,你看看认识不认识这种草药?” 薛承宗哆嗦着身子,凑近看了看,如释重负说:“这是千里光啊!这是治胸闷气短的药,是我特意为芳菲求来的。” 薛景睿目光冰冷地问:“你从何处知道了这种草药?” 薛承宗指了指杨氏:“是她说的啊!她说她家里人去北疆游历,带回了一些千里光。” 薛景睿生气地微微眯了眯眼:“你可曾找大夫求证过?” 薛承宗猛点头:“找大夫看了,是北边来的一个老大夫,老大夫说这种药很对症,我就让人在你母亲药里头加了这种千里光。” 薛景睿目露精光,问:“那大夫姓甚名谁,住在哪里?” 薛承宗歪头想了片刻,皱眉问杨氏:“你举荐的那个老大夫叫什么来着?” 杨氏眼神惊慌,听见这话,白眼一翻,居然晕了过去。 薛景睿冷声吩咐:“来人啊!将她弄醒!” 马婆子上前,狠狠地掐起了杨氏的人中,直到杨氏的人中被掐出了血迹,杨氏才不得不醒了过来。 林婉棠直视杨氏的眼睛,问:“药和大夫都是你推荐的?” 杨氏嘴唇红肿,显得很是狼狈,可她的目光阴狠可怖:“是我又怎样?我为了詹姐姐,看了许多医书,寻访了好多大夫,你们如今竟然这样待我?就不怕詹姐姐在地下魂魄不安吗?!”x33 薛景睿怒目瞪着杨氏:“我问的是,那大夫是谁?!” 杨氏诡异地笑着,说:“那大夫本就是个游医,谁知道他如今去了哪里?也许不在人世了呢。” 薛景睿抬脚就想踹杨氏,被林婉棠拦了下来。 林婉棠浅笑着看向杨氏,说:“既然是你费尽心力求来的药,想必是好药。也是巧了,我这里也得了千里光,你不是胸闷气短吗?以后,你每日都服用这种药三次,想来很快就能好。”x33 薛承宗惊讶地问:“千里光很是难得,你从哪里得来的?” 林婉棠轻哂:“夫君久在北疆,以夫君的人脉,弄来点千里光,不是易如反掌吗?!” 薛承宗苦笑着说:“你们舍得给杨氏用?” 林婉棠暗哂,说:“她好歹服侍了你十来年,给她用些草药,是应该的。” 珍珠捧了一碗煎好的药过来,药上头还能看见星星点点的黄花。 杨氏猛地摇头,身子往后躲,含混不清地连连说:“我的病已经好了,我不喝药,我不喝,不喝……快端走!” 薛景睿轻哼一声,吩咐一旁的人说:“由不得她,来人,把药给她灌下去!” 马婆子将杨氏带倒在地,死死按着她。 春雨捏着杨氏的脸颊,杨氏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 珍珠将满满一碗药全都给灌了进去。 杨氏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与绝望。 珍珠灌完药,马婆子一松开手,杨氏趴在地上,将手伸进喉咙里使劲扣弄起来。 马婆子将杨氏的手反箍在了身后,杨氏疯狂地挣扎着。 林婉棠蹲下来,轻声问:“你在害怕什么?!” 杨氏恶狠狠地盯着林婉棠,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毒妇!” 林婉棠温婉地笑着,不解地问:“你生病了,我让你吃药,我这是为了你好啊!” 说完,林婉棠站起身,吩咐:“今天记着再喂她两次药。按时吃药才能好得快一些。” 杨氏害怕地喊着:“我不!我不喝药!你们是想要我的命?!” 詹学真骂道:“淫妇,你别给脸不要脸!这好药,旁人还喝不上呢!” 林婉棠帮腔:“就是,一会儿给二弟也送去些,还有汝成那里……” 杨氏惊慌失措地喊:“不可!这药会闹出人命的!” 众人都极其震惊地看向杨氏,薛承宗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薛承宗两步冲过来,蹲下,揪着杨氏的衣领,问:“你说什么?!这药怎么了?!” 杨氏见事情败露,痛哭道:“有毒,这药有毒!每用一次,都会损伤心肺一些,过不了多长时间,人就活不成了……” 薛承宗惊愕地睁大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颤抖着手问杨氏:“你竟然故意害芳菲?!芳菲竟然是你毒死的?!” 杨氏抽泣着,泪眼婆娑地看着薛承宗,说:“那时詹芳菲已经病入膏肓了,即使我不动手,她也活不了多久。我只是让她走得快一些,少受些痛苦罢了……” 薛景睿使劲踹了杨氏一脚,痛骂道:“好你个无耻的贱人!大夫说,我母亲调养调养就能好,你们气我母亲在先,用毒草害我母亲在后,你们罪该万死!” 说着,薛景睿打开手札,读起了詹氏写的关于千里光的那一部分。 当薛景睿颤抖着声音读到“……愿疾病早日远去,吾亦可与夫君白首,陪吾儿长久”时,在场的人,包括丫鬟婆子,全都落泪了。 薛承宗不由得老泪纵横:“儿子,儿子!父亲真的不知道千里光有毒啊!我纵使那时候色迷心窍,你母亲为我生下一女一子,我怎么会忍心害她性命?!” 詹学毅啐了薛承宗一口,骂道:“好你个老不羞!你明知杨氏等着我妹妹给她腾位子,她给的药,你竟然毫不怀疑吗?!你也不多求证求证,就给我妹妹吃?!” 詹学纶哭道:“可怜我妹妹那时候还不知道你们有私情,否则,她必然会警惕一些!”x33 詹学真跺了薛承宗一脚,说:“一个是枕边人,一个是闺中友,我妹妹怎么会想到,他们竟然想要她的命?!可怜的妹妹啊,你被奸夫淫妇给害了啊!” 桃红突然想了起来,说:“后来,夫人知道了侯爷与吕夫人私情的时候,似乎起了疑心,停了千里光,可惜那时候她心肺已然很是衰弱,于事无补了。” 第98章 你离不开男人吗?! 薛景睿眼睛通红,吩咐道:“来人啊,拿来纸笔!” 珍珠很快将准备好的纸笔递了上来。 薛景睿将纸笔扔到杨氏与薛承宗面前,冷冷说道:“你们怎么勾搭上的,怎么偷情,怎么用千里光谋害了我母亲,一一写下来。少一个字,错漏一点,别怪我让你们血溅当场!” 薛景睿此时满身杀气,如同罗刹! 薛承宗偷眼看了薛景睿一下,哆嗦着手,捡起了笔,开始写供词。 薛景睿看向杨氏,杨氏此时许是心理作用,直觉得心悸难忍,拿起笔,绝望地写了起来。 两人写完之后,薛景睿拿过来看了看,见他们写的内容属实,便命他们签字画押。 然后,薛景睿疲惫地说:“舅舅们,劳烦你们跟我一同去京兆衙门,我要让杨氏为我母亲偿命!” 薛承宗大声喊道:“不行!” 薛景睿冷冷地看向薛承宗。 薛承宗哭丧着脸说:“儿子,这件事一旦闹将出来,御史们必定像疯狗一样上折子弹劾我。我若丢了爵位,你以后怎么袭爵?!” 薛景睿忍不住笑出了眼泪:“母仇当前,你以为我会稀罕一个破爵位?!” 薛承宗气息一滞,咽了咽口水,说:“好,你不在乎爵位,那你总得为宫里的淑妃娘娘考虑考虑吧?她就快要生产了,若因为此事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薛景睿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里有了一丝担忧。 薛承宗接着说:“再说,后宫里勾心斗角,若旁人知道了淑妃娘娘母家的这些龌龊,难免不把这些当成攻击她的武器啊!若淑妃娘娘生出皇子,未来皇子的前程都会受到影响。”x33 林婉棠不由得嗤笑出声:“父亲此时知道为淑妃娘娘考虑了,您做那些龌龊事儿的时候,可曾替您的一双儿女想过一星半点?” 被儿媳妇这样当众指责嘲讽,薛承宗就算脸皮再厚,也承受不住。他老脸通红,羞愧地低下了头。 詹学毅想到淑妃,投鼠忌器,不由得咬了咬嘴唇,强忍着怒气,威胁道:“薛承宗,你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我们詹家可不顾忌那么多,就算闹到御前,我们也要为妹妹讨回公道!” 薛承宗闭上眼睛,内心挣扎了片刻,终于说:“我即刻就休了杨氏!” 詹学真冷笑起来:“呵呵呵,薛承宗,杨氏害了我妹妹一条命,只是被休而已?!未免太便宜她了!” 薛承宗瞥了杨氏一眼,狠下心来,说:“她被休以后,便与我镇平侯府没有关系了,到时候,舅哥们想怎么处置她,都随你们。” 杨氏尖叫一声,扑向薛承宗:“你这个老匹夫!我跟了你十几年,为你生了儿子,替你操持侯府,你居然敢休我?!看我不挠花你的脸!” 杨氏尖利的指甲,在薛承宗的老脸上挠出好几道深深的血痕!x33 薛承宗吃痛,狠狠地给了杨氏一个耳光,杨氏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薛景睿按了按眉心,吩咐道:“来人,去请族长与其他族老过来。再去杨府,将杨氏的兄嫂请来。” 众人都默然等着。 林婉棠趁机给三个舅舅上了茶点,三个舅舅心事重重,倒也吃不下多少。 一炷香的功夫,薛氏族里的人与杨氏的兄嫂都来了。 薛景睿向族长行礼,将事情大致说了,又将薛承宗与杨氏的供词拿出来给族长过目。 杨氏的大哥杨俊远也看了杨氏的供词,额头上不由得冒出汗来。 薛景睿说:“你们杨家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杨氏的嫂子汪氏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说:“茹云已经是你们薛家的人了,你们想怎么处置怎么处置,喊我们过来干什么?” 薛承宗咳嗽了一声,说:“我今日要休了杨茹云。” 杨俊远腾地站了起来,急忙说道:“不可!” 汪氏声音尖利地说:“我们家底下还有两个女儿要说亲,她们的姑母茹云要是被休回了家,她们哪里还能说到好亲事?!” 薛承宗冷着脸,说:“那就由不得你们了。要不然,詹家舅哥们就要将茹云扭送官府,到时候,你们杨家面子上更难看。” 汪氏看向杨茹云,尖酸刻薄地骂道:“你真是个丧门星,乱家之女!你说说,你前夫死了以后,你就好好守寡,把生的姐儿带大也就好了,你偏偏要改嫁!” “你就那么离不开男人吗?!你还害了人家的原配,这时候闹了出来!我们如今本就没有银子,你哥哥的俸禄都被户部截下来还给侯府了,我们那里来的闲钱养你?!” 薛承宗吃了秤砣铁了心要休妻,便说:“今日,叫你们前来,只是知会你们一声。休妻本就不需要你们同意。” 薛承宗行礼,对族长说:“族长,杨氏恶毒,谋害元妻,蒙蔽夫君,不敬婆母,待继子不慈,我今日要将她休掉。”x33 族长早就被薛承宗与杨氏干的事情恶心到了,很为詹氏不平,听到这话,挥手道:“是该休了。快写休书吧。” 薛承宗很快写好了一式三份的休书,按好手印,将其中一份休书拍到杨氏脸上,挥手道:“来人,将杨氏叉出去!” 两个粗壮的婆子架着杨氏往外走。 杨俊远与汪氏忙不迭地先行溜了。 汪氏说:“夫君,赶紧回家,把大门角门都关上,绝对不能让茹云进家!” 杨俊远脚步飞快,擦汗说:“不是我心狠,你看看活阎王薛景睿那满身的杀气,还有詹家哥们三个的凶狠样子!茹云要是回了咱们家,他们肯定不能善罢甘休,咱们府上,哪里经得住他们闹腾寻仇?!” 汪氏吓得脸都白了,说:“快点,快点!” 杨氏被叉了出去,到内院门口的时候,薛景和坐在轮椅上,被伍乐推着,挡在了前面。 薛景和惊愕地问跟在后头的薛承宗:“父亲,这是怎么了?您怎么能这样对母亲?!” 薛承宗厚着脸皮,将杨氏的事跟薛景和讲了一遍。 薛景和目光犀利地看向林婉棠,怒道:“又是你捣鬼,对不对?!” 薛景睿将林婉棠挡在身后,生气地问薛景和:“这是你对长嫂该有的态度吗?!” 第99章 兄长也会沾花惹草 林婉棠显得很是委屈:“这些事情都是他们在十几年前做下的,那时我才刚刚出生,跟我有什么关系?” 薛承宗斥责:“景和,别闹了,快回屋子去!” 薛景和沮丧地说:“父亲,你若休了母亲,我以后如何在人前立足?” 薛承宗说:“你姓薛!是镇平侯府的二公子!怎么不能在人前立足了?难道你母亲被人送去官府,关进女牢,你面上就有光了不成?” 薛景睿不愿理会薛景和,虎目圆睁,吩咐伍乐:“送二公子回房!” 伍乐赶紧推着薛景和回房间,薛景和在轮椅上折腾,试着站起来,却差点摔倒在地。 又过去一个小厮,将薛景和按住,他们才将薛景和推进了清芬院。 杨氏被扔到马车上,她紧紧攥着车辕,大声喊:“你们休了我,总得把当初的嫁妆还给我!” 薛承宗挥手道:“你的嫁妆?!你们杨家吞我们侯府的钱财还完了吗?你的嫁妆不都变相被你们在杨家人挥霍了吗?!全部用来抵债都不够,你还想要嫁妆?!” 薛承宗此时着急与杨氏割裂清楚,他一打马屁股,马车疾驰而去。 杨氏被摔到了车里头,捂着脸,痛哭起来。 在杨府外,杨氏一下了马车,侯府的马车就离开了。 杨氏钗斜鬓乱,衣裳上都是褶皱,嘴唇红肿,脸上有青紫的伤,看起来十分狼狈。 杨府大门紧闭,角门也紧闭。 杨氏不由得感到心酸悲凉,她之前掌管侯府的时候,贴补了娘家多少银子物品,如今她被休回来,杨府居然连门都不让她进?! 杨氏心中恼怒,来到正门,哐哐哐地砸起门来。 可不管她怎么砸,大门就是不开。 门外的街上,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她这是被休回来了吗?” “婆家休了她,娘家也不开门,她是多不会做人啊?” …… 厚重的府门纹丝不动,杨氏终于心灰意冷,她颓然在地上坐了片刻,实在受不了旁人的指指点点,决定去找个尼姑庵,干脆削发为尼算了。 杨氏身无分文,木然在街上走着,走着……一向养尊处优的她,走了没多远,就筋疲力尽了。 她靠着墙,扶着额头,身子一软,晕倒在地…… 侯府里,瑾兰院中,大舅舅詹学毅重重地将茶盏放在桌子上,说:“原应该让那毒妇天天吃千里光,让她尝尝妹妹当年受过的苦。” 林婉棠道:“大舅舅,时间太短了,其实我们并没有找到千里光。”x33 詹学毅愣住了。 詹学纶问:“那……今天,你们让杨氏喝的药是什么?” 林婉棠道:“是凹叶景天,也是黄花,炮制成药之后,与千里光有些相像。我们便用凹叶景天来诈杨氏了。” 詹学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杨氏心虚,所以露了马脚。” 薛景睿道:“舅舅,我已经让人去找千里光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 詹学毅点头:“那我也托人找找试试。” 这时,福海来报:“杨家不让杨氏进府,杨氏晕在了大街上,小的奉命将杨氏带了回来。” 詹家三个舅舅有些不解。 薛景睿望着舅舅们,说:“放任杨氏在外面,不如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放心。” 林婉棠也说:“娘家不让她进门,这时候,侯府将她接回来,对外说管她温饱,让她不至于流离失所,可以得个宽厚的好名声。” “我已经跟父亲商量过了,就将她安置在小偏院里头,那里原本是给上门打秋风的远亲临时居住的。” 薛景睿说:“我会派人看着她,将她囚禁在这里,她没了继母的身份做庇护,想捏扁搓圆都随我们的心意。” 三个舅舅起身,詹学毅说:“好!若有需要舅舅出面的地方,你再派人去叫我们。” 薛景睿亲自将三个舅舅送出了府。 此时,薛承宗身边的小厮过来禀告:“大公子,侯爷发烧了。” 薛景睿神情阴郁,说:“请大夫给他看看。另外,去鸿胪寺为他告假,让他在府中休息一段时日。” 小厮领命去了。 眼看就是除夕,林婉棠在府里忙着备年货。她看望过薛老夫人,路过清芬院的时候,被薛景和拦住了。 薛景和笑得阴森森的,说:“好嫂子,你为了兄长各种筹谋,把婆母都给休了,你是不是很得意?你以为兄长心中只有你,能够坐怀不乱是吗?” 林婉棠从容地笑着,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薛景和微仰着头,讥笑道:“他们都说兄长不近女色,却不知道兄长也会沾花惹草。” 林婉棠轻笑出声:“你身为弟弟,在这里挑拨兄嫂的关系,是什么道理?” 薛景和让小厮站在原处,他自己推着轮椅的木轮,凑近了一些,对林婉棠说:“兄长半个时辰之前进了嘉柔长公主的宅子,此刻还没有出来。你说说,他们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林婉棠怒视着薛景和:“你居然跟踪窥视你的兄长?!” 薛景和突然笑了起来,几乎笑出了眼泪,半晌才说:“柔嘉长公主的名声你也知道,你夫君此刻在与旁人亲亲我我,你关心的,却是我跟踪了他?” 林婉棠转身想要离开,薛景和说:“嫂子,男人就算不能人道,也有许多方式可以讨好取悦女人,你心里当真不在乎?!” 林婉棠猛地转身,讥笑道:“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情吧!有闲功夫,不如多去讨好取悦你那两妻一妾,免得她们离你而去!” 薛景和的脸一下子阴沉得如同锅底一般,眼神更加阴森可怖。 林婉棠赶紧加快脚步走了。 忘忧虽然离得远,但她习武,耳力极好,还是听到了一些。 忘忧低声说:“大少奶奶,将军不是那样的人,您别听二少爷瞎说。” 林婉棠其实相信薛景睿不会在外面与女人乱来,可是,他怎么会跟柔嘉长公主有交集呢? 柔嘉长公主是皇上的小妹妹,如今不到三十,长得娇媚勾人。 自从丧夫以后,柔嘉长公主就过得极其放纵恣意,身边俊男不断,甚至不少年轻的官员,都成了她的入幕之宾。 第100章 柔媚?我也会! 林婉棠回到瑾兰院,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薛景睿回来了。 薛景睿今日看上去心情颇好,林婉棠稳了稳心神,上前去解薛景睿的墨色大氅。 谁料薛景睿竟然往后闪躲了一下。 然而,就在接近薛景睿的那一瞬间,林婉棠还是闻到了脂粉的香气。 林婉棠脸上原本温婉的笑容有些撑不住了。 薛景睿有些慌乱地说:“我……我先去沐浴更衣。” 然后,薛景睿匆匆进了里间。 林婉棠唤过泰来,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今日,将军去了哪里?” 泰来低头,回道:“将军去了兵部,提督曹大人过问了之前北疆的事情。” 林婉棠又问:“去过兵部以后,将军又去了哪里?” 泰来说:“从兵部出来,我们就回府了啊!” 林婉棠心里一沉。 兵部都是大老爷们,薛景睿在兵部怎么也不可能沾染上脂粉气。 泰来肯定是撒谎了。 难道薛景睿真去见了柔嘉长公主? 林婉棠摇了摇头,劝自己道,以薛景睿的人品个性,怎么可能会肯拜倒在柔嘉长公主的石榴裙下? 或许是柔嘉长公主看上了薛景睿,薛景睿肯定拒绝了柔嘉长公主。两人说话的时候,若是离得近了,是有可能沾染上对方的香气。 薛景睿沐浴出来,长长的墨发披在肩头。换上了家常棉袍的他,看起来少了一些严肃威仪,显得挺拔俊美,矜贵清雅。 林婉棠眼前居然闪过柔嘉长公主媚眼如丝的模样。 她有些生气,不由得想,难道薛景睿也喜欢女人柔媚勾人的姿态? 林婉棠气不过,干脆走上前,带着几分崇拜的神情,秋波盈盈地望着薛景睿,轻启朱唇,声音柔软甜腻地问:“夫君饿了吧?棠儿这就让人传膳。” 薛景睿诧异地看了林婉棠一眼,声音不由自主地也柔了下来,说:“好,一起用饭。” 林婉棠示意珍珠去传膳,心说,他果然吃这一套! 林婉棠走路时的身段放得柔软了一些,腰肢如柳条在春风中轻摆,身后的薛景睿不由得看呆了。 林婉棠回头,看见薛景睿痴醉的神情,娇笑着伸手扯了薛景睿的衣袖,递了一个媚眼过来,娇嗔道:“夫君愣什么?快来。” 薛景睿直觉得骨头都要酥了,大手不由自主地就放在了林婉棠的腰间。 林婉棠身子轻轻一颤,心说,男人果然都喜欢这一套!不就是柔媚吗?!她林婉棠又不是不会! 吃饭的时候,林婉棠举止很是优雅,红唇开合,贝齿轻咬,显得很是诱人。 薛景睿坐在对面,对着一桌子珍馐美味,似乎都无心品尝。 吃完饭,漱过口,林婉棠来到薛景睿身后,用纤纤素手为他揉捏肩膀,薛景睿很是受用。 过了片刻,林婉棠俯身在薛景睿耳畔,轻声说:“夫君今日还读书吗?要不然,棠儿为您研墨?” 温热的气息拂过,薛景睿的耳尖红了起来,他反手拍了拍林婉棠柔若无骨的小手,沙哑着嗓子说:“不读书了,今日有些累,早些睡吧。” 说完,薛景睿就起身,来到了林婉棠的床边。 林婉棠微微愣了愣,薛景睿已经张开了手臂,微微眯着眼。 林婉棠凑过去,解开薛景睿的纽扣,慢慢脱去他的棉衣,只剩下最里头的一层单衣。 林婉棠帮薛景睿抚平胸襟上的褶皱,手明显地感觉到了薛景睿身体的温度。 薛景睿一下子搂住了林婉棠的腰身,将林婉棠抱上了床,欺身压了上来。 他长长的胳膊一挥,丁香色的床帐就垂落了下来。 珍珠送新做的衣裳进来,蓦然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脸红了,她急忙掩上门出去,守在了门口。 薛景睿在林婉棠腰上轻捏了一把,赌气问:“小妖精,今日为何故意勾着我?” 林婉棠眼波流转,假装无辜:“我何曾勾你了?” 薛景睿轻轻咬了咬林婉棠的唇,喘着粗气说:“竟然还不承认?说谎可是要挨罚的。” 林婉棠轻呼一声,修长的手指抚过红唇,微微皱眉娇嗔道:“疼……” 薛景睿被撩拨得心衿一阵荡漾,俯身埋头胡作非为起来。 林婉棠娇躯蠕动,左挪右挡,不让薛景睿得逞,薛景睿越发志在必得。 在薛景睿的猛烈攻势之下,不一会儿,林婉棠就丢盔弃甲,顾不得再装柔媚了,只能连连讨饶。 薛景睿噙了噙林婉棠的手指,坏笑道:“借你的手用用。” 林婉棠愣了,但很快,她就明白了薛景睿的意思,她的脸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林婉棠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松开了手,心砰砰砰地狂跳着。 薛景睿有些生气:“你不能只管勾火,不管灭火。” “我难受,你竟然不肯帮帮我吗?” “你要是不帮,我伤心了。” 林婉棠心一横,将脸埋在薛景睿的胸膛,由薛景睿紧紧搂着她的腰,她的一双小手上下挪动起来。 胳膊都酸了,手心都红了起来,期待的战果还是没能到来。 林婉棠灰心地撒娇:“不行了,我手腕要断了。” 薛景睿的声音里满是情~欲:“那就换种方式吧。” 其他方式就更令人害羞了。 更何况,薛景睿拿了一盏蜡烛过来,烛光下,一切都看得清楚明白。 林婉棠看得很是害羞,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 薛景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动情,他使得林婉棠眼泪盈盈。 林婉棠做梦都没想到。 女子柔弱的身躯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会出人命的呀! 林婉棠低低地哭了起来。 薛景睿心一软,忙离了林婉棠的身子,俯身亲去林婉棠的眼泪,羞愧又心疼地说道:“别哭了,别哭了,我不乱来了,好不好?” 林婉棠报复似地在薛景睿肩头咬了一口,薛景睿学着林婉棠的样子,说:“娘子饶命!” 林婉棠不由得破涕为笑。 林婉棠将薛景睿推开,擦了擦眼角,说:“早些睡吧。” 薛景睿红着脸说:“你先睡,我去净手。” 薛景睿这一净手,竟然去了有一炷香的功夫。 薛景睿回来的时候,林婉棠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了。 薛景睿忍不住捏了捏林婉棠的脸颊,恨恨道:“就是小妖精,故意勾人,还不承认!你惹的祸,你还哭!” 林婉棠忍不住睁开了眼,委屈地问:“你今日去了哪里?” 第101章 偷看很有意思吗? 薛景睿微愣了愣,刮了刮林婉棠的鼻子,说:“怪不得,你听说什么了?” 林婉棠嗔怪地打开薛景睿的手,道:“我没听说什么,你且说你今天去了哪里?” 薛景睿在林婉棠额头吻了一下,轻声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明天我带你去看,好吗?” 林婉棠轻哼一声“故弄玄虚”,便翻过身,背对着薛景睿,不肯理他了。 薛景睿轻笑着,揽住林婉棠的腰身,大手揉着她的小腹,亲了亲她的耳朵:“先睡吧,小傻瓜。” 林婉棠莫名地安心下来,不一会儿竟真的睡着了。 天快亮的时候,突然有人前来报信,说是五皇子妃殁了。 林婉棠怔怔地坐了片刻,感慨五皇子到底还是把沙氏给弄死了。 薛景睿起身,不悦地说:“居然死在这个时候,让大家年都过不好。” 珍珠进来伺候林婉棠沐浴更衣。 林婉棠匆忙吃了些早饭,便要去五皇子府,为沙氏吊丧。 薛承宗、薛景睿与薛景和一同去了,能撑着起身的,自然不愿意在此时告假,免得惹眼。 林婉棠则与郑玉莲、南宫曼同车前去。 到了五皇子府,林婉棠领了丧服穿上,听一旁的管事婆子说:“可怜啊,五殿下哭得死去活来的,抱着皇子妃的尸身不肯撒手,晕过去好几回了。” 另一人说:“好不容易将皇子妃入殓了,五殿下竟然以头撞棺,额头都破了,流了好多血。” 管事婆子擦了擦眼泪,感叹道:“五殿下真是深情!老天爷不长眼,皇子妃若是不仙逝,该有多好啊!” 周围听的人,很多都红了眼眶,纷纷赞叹五殿下对皇子妃情意深重。 林婉棠暗哂,轩辕朗可真会演戏啊! 皇上在宫里听说了,颇为心疼五皇子,下了圣旨,命人好好为五皇子妃治丧。 丧礼规矩复杂繁琐,到了晌午的时候,林婉棠只觉得肩酸背疼。 吃过饭,林婉棠想到僻静的连廊小憩片刻,在转过一个弯后,突然听见了南宫曼的声音。 “五殿下,请节哀。臣妇知道您哀伤,但是,您要保重贵体啊。” 五皇子声音暗哑,显得很是疲惫:“多谢夫人。” 看来五皇子并不认识南宫曼。 南宫曼轻声说:“臣妇粗通医术,制了这个香包,里面有迷迭香、薄荷、麝香、石菖蒲等,可以提神醒脑,振奋精神。五殿下若不要嫌弃,可以拿去一用。” 五皇子说道:“夫人有心了。” 五皇子将香包接了过去,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说:“当真好闻。孤虽肝肠寸断,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给她一个体面的葬礼。有这些香包帮着提神,孤也好支撑一些。” 南宫曼低头说道:“若真能帮上一点忙,臣妇荣幸之至。” 说完,南宫曼行了个礼,款款离开。 隔着树木,林婉棠看到,五皇子嫌弃地将香包全都扔到了一旁的草丛里,转身离开了。 走了七八步,五皇子又转过身,将地上的香包拾了起来,掸掉灰尘,装进了袖子里,假装脚步虚浮地离开了。x33 林婉棠转过身,见身后不远处居然是薛景和。 方才,忘忧一直站在林婉棠身后,看着薛景和,因此,薛景和坐在轮椅上,不敢上前。 薛景和脸色阴郁得吓人。 见林婉棠看了过去,薛景和自嘲地笑了笑:“偷看旁人,很有意思是吗?” 林婉棠瞪他一眼:“我又不是有意的,只是偶然撞见了,又不好出去打扰。” 薛景和从牙缝里挤出话语来:“贱人,你们都是不守妇道的贱人!” 林婉棠怒视着薛景和,问:“你在骂谁?” 薛景和轻哼道:“你本该是我的妻子,梦里一切都很真切。那不是梦,你确实是我的妻子!不知为何,你居然嫁给了我大哥,还专门与我为敌!” 林婉棠脸色沉了下来,走到薛景和面前。 薛景和抬头望着林婉棠,望着这个在他梦里浅笑慢谈的美丽女子。 她和在梦里时一样明艳大气,端庄得体,但是,在梦里,她从不曾用这样的眼光看过他。 梦里的她,总是很温柔。 林婉棠使劲给了薛景和一个耳光,一下子把薛景和打清醒了。 林婉棠指着薛景和的鼻子,怒骂道:“我是你的嫂子,你记清楚这一点!要是再敢说这种浑话,我将你的脸打烂!” 说完,林婉棠带着忘忧匆匆离开了。 下午,又该在五皇子妃灵前哭丧了,林婉棠却没有见到南宫曼。 为了避免被降罪责罚,林婉棠匆匆出去找南宫曼。 林婉棠在园子里踮着脚四处张望,看到一处偏僻的亭子里似乎有人影,就匆忙走了过去。 她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眼前,薛景和正死死掐着南宫曼的脖子,嘴里说着:“你想勾搭五殿下是吗?你当我死了不成?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嗯?!”x33 林婉棠忙让忘忧上前将薛景和拉开。 薛景和眼睛通红,看向林婉棠:“我教训自己的妻子,你为何多管闲事?!” 林婉棠叹口气,道:“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要教训妻子,回府教训去,别在这里!” 薛景和低头阴恻恻地笑了笑,拿帕子擦起了手。 南宫曼在一旁大口地喘息着,眼睛里无声地滴落一串串泪水。 林婉棠拉起南宫曼,往女眷们守丧的地方走去。 南宫曼的脖子里有青紫的手印,看上去十分吓人。 林婉棠帮南宫曼把她脖子上的罗巾竖起一些,又将自己斗篷上的狐狸毛领给她围上,说:“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南宫曼红着眼睛,咬牙道:“多谢,要不是你来,恐怕我真的要死在他手里了。” 林婉棠不便多说什么,她总觉得,也许是因为今生的种种不如意,薛景和已经有些扭曲了,疯狂更胜前世。 林婉棠沉默着低头赶路。还好,她们没有耽误守丧的时辰,倒也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 只是,南宫曼哭得格外哀痛,格外情真意切,连五皇子都注意到了她。 半下午的时候,有人通传,柔嘉长公主来了。 柔嘉长公主用锦帕捂着脸,一路哭着来到五皇子妃的灵前,身子柔软得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趴在棺木上哭得婉转悠长。 第102章 孤与令夫人,孰美? 五皇子在一旁陪着哭了一会儿,被旁人劝着擦了眼泪,前来行礼:“姑母,侄儿知道您疼惜侄媳妇,但是,您要保重玉体,千万节哀啊!” 其实,五皇子心里在想,装得挺像嘛,您跟那贱人平素也没什么交情啊! 哭丧就哭丧,哭得这么娇媚干什么?! 是因为今日此处人多,想在此再勾搭几个入幕之宾是吗?! 柔嘉长公主收住了哭声,翘着兰花指擦了擦眼泪,声音柔柔地哀叹道:“我苦命的侄媳妇,怎么就舍我而去了呢?” 说着,柔嘉长公主似乎支撑不住身子,歪在了一旁的侍女身上。 表演了好一会儿,柔嘉长公主才走了下来,男眷那边已经有人被勾得受不住了,直偷眼张望柔嘉长公主。 柔嘉长公主是五皇子妃的长辈,本不用在此守丧,来吊唁哭上一哭已经是尽了情意。她身姿娉婷地从女眷们身边走过,所到之处,都留下一阵香气。 熟悉的香气。 林婉棠不由得皱了眉头。 昨日,薛景睿身上的香气,与柔嘉长公主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 纵使林婉棠一直相信薛景睿。此刻心也不由得沉了下去,浓烈的醋意几乎要将她吞没。 薛景睿,会对旁人,做那些亲密至极的事情吗? 林婉棠苦笑,轻轻摇了摇头,想把这种念头从脑海里驱除。x33 谁料柔嘉长公主竟然在林婉棠面前停了下来,她上下打量着林婉棠,掩口轻笑道:“果然生得我见犹怜,怪不得能嫁给威武俊美的睿郎。” 林婉棠微低着头,低眉敛目,没有说话。 柔嘉长公主身上的香味,让林婉棠心口难受,竟然有些窒息感。 好在柔嘉长公主没有过多停留,啧啧感叹着,扭动腰肢离开了。 今日的守丧结束,林婉棠快步朝自家的马车走去。 薛景睿快步跟上,轻声唤道:“棠儿,走这么快干什么?” 林婉棠不理会他,径直上了马车,招呼后面的南宫曼跟郑玉莲上车。 薛景睿回头,淡淡道:“弟妹们乘坐另一辆马车吧。” 说完,薛景睿就上了车,吩咐车夫赶马离开。 薛景睿用探询的目光看向林婉棠,林婉棠忍不住讥讽地唤了一句:“睿郎。” 薛景睿感觉脊背一凉,摆手道:“还是不要这样称呼我了。” 林婉棠轻笑:“怎么?旁人这样叫得,我叫不得?” 薛景睿扶着林婉棠的腰身,在她耳畔说:“我更喜欢听你唤我夫君。” 林婉棠斜睨了他一眼,素手掀开车帘的一角,看向窗外,赌气不理会他。 薛景睿叹了口气,探头吩咐车夫:“去凤栖胡同。” 车夫答应着,调转了方向。 林婉棠知道凤栖胡同有柔嘉长公主的宅子,惊讶地问薛景睿:“去那里干什么?” 薛景睿挑眉,抿了抿薄唇,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很快,马车停在了凤栖胡同柔嘉长公主的府邸前。 柔嘉长公主与当今皇帝乃是同母所出,兄妹感情甚笃,柔嘉长公主在京城就有好几处宅子,每一处宅子的位置都极好,修建得都极为精致奢华。 这处宅子离皇城不远,且背山面水,风景极佳。一眼望去,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尽显奢华富贵之气象。 林婉棠心里更是生气,她虽贵为吏部尚书之女,与柔嘉长公主这样真正的金枝玉叶相比,实在是寒酸了。 柔嘉长公主刚好从府门出来,正指挥人往马车上抬东西:“这里面是父皇当年赏下来的字画,你们放心着些。哎呦,那里头是汝窑的瓷器,必须轻拿轻放。” 薛景睿带着林婉棠上前行礼:“见过柔嘉长公主。” 柔嘉长公主粉面含春,看向薛景睿:“睿郎免礼。” 林婉棠也随之直起了腰身。 柔嘉长公主娇嗔道:“睿郎,你怎么此时过来了?” 薛景睿浅笑道:“拙荆想来看看。” 柔嘉长公主轻笑:“你们也太着急了,孤都有些后悔了。”x33 薛景睿正色道:“长公主莫要说笑。” 柔嘉长公主嘟嘴,说:“我且问你一个问题,你若答好了,我便不反悔。” 薛景睿抱拳:“长公主但问无妨。” 柔嘉长公主微仰着头,显出一副小儿女的娇俏模样,问:“孤与令夫人,谁更美一些?” 林婉棠不由得斜睨了薛景睿一眼。 薛景睿不假思索地说道:“长公主是金枝玉叶,国色天香,气度高华。但微臣私心觉得,拙荆之美,恰到好处,与微臣十分相称,正像微臣一直缺失、苦苦寻觅的另一半美玉。” 柔嘉长公主不由得娇笑了起来,半晌才止住,说:“狡猾的睿郎,谁都不肯得罪。好吧,孤饶了你,孤先走了。” 说完,柔嘉长公主上了马车,柔媚地朝林婉棠眨了眨眼,轻启朱唇:“再见了,小美人。” 柔嘉长公主的马车离开以后,薛景睿伸手,请林婉棠进府。 林婉棠不敢相信地皱了皱眉头,问:“你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薛景睿站直,背着手,颇有些像小孩子献宝的模样,忍住兴奋说:“这个府邸,以后就是我们的了。” 林婉棠愣了片刻,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样奢华的府邸,以后就属于他们了?! 薛景睿含笑拉着林婉棠往府里走,门口的管事向林婉棠行了行礼。 薛景睿边走边跟林婉棠说:“柔嘉长公主身子不适,想要搬到江南去疗养,便想处理掉这座宅子。我听说消息,找了柔嘉长公主,买了下来。” 林婉棠望着眼前高耸的楼台,娇嗔道:“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薛景睿说:“这宅子虽好,却过于奢华靡费了一些,有些地方,恐不合你的心意。我原打算让人打扫一番,重新装饰一下,再引你过来,给你个惊喜。” 说着,薛景睿叹了口气:“但是,你似乎误会了,为了不让你胡思乱想,我就只能先将你带来了。” 薛景睿携着林婉棠的手,进了一处花厅。花厅里,挂着几幅巨大的、香艳的画。 画中,俊美的男子正在挑逗秋千上的贵女。 这些画不似春宫图那般露骨,却比春宫图更惹人遐想连篇。x33 林婉棠与薛景睿都红了脸。 第103章 我们也试试秋千? 林婉棠害羞地说:“让人把这些全都撤了吧。” 薛景睿看着林婉棠羞得不敢抬头的可爱模样,莫名想要逗逗她,便俯在她耳畔,轻声说:“何时我们也试试秋千?” 林婉棠脸红得像是要滴血,眼波盈盈地啐了薛景睿一下,薛景睿牵着林婉棠的手,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人大致参观了宅子,薛景睿说道:“侯府里头有糟心的事,糟心的人,我在京中还好,若我出征,你一人住在侯府,难免烦闷。此处收拾好之后,你便可以住在这边,更轻松惬意一些。” 薛景睿这话,竟全是为了林婉棠考虑,林婉棠感激地看了薛景睿一眼。 一阵寒风吹来,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站不稳脚跟。 薛景睿扬起斗篷,将林婉棠整个人裹在斗篷之下。林婉棠紧贴着薛景睿的身子,寒意顿消,心里头也温暖如春起来。 二人回了侯府,珍珠便来禀告,说杨氏与前夫所生的女儿来了,正在杨氏现在居住的小院门口闹事。 杨氏与前夫育有一女,名叫吕伴琴,其夫现为昌平州通判。 杨氏改嫁进镇平侯府之后,吕伴琴由祖母抚养长大,杨氏对她的关心并不多。 吕伴琴之前因祖母叮嘱,不敢与杨氏太亲近。她出嫁以后,经常偷偷孝敬杨氏。 前世,这个吕伴琴经常拿着大姑姐的款儿,撺掇着杨氏收拾林婉棠这个儿媳妇。 这一世,吕伴琴只敢在郑玉莲和南宫曼跟前端大姑姐的架子,林婉棠从不正眼看她。 没想到吕伴琴居然敢在侯府闹事。 林婉棠轻笑:“好,我去看看。” 薛景睿不放心,也跟着来到杨氏的院子。 吕伴琴正在质问薛承宗:“我母亲为你生下景和这个儿子,你竟然敢这般对待她,你丧良心不丧良心?!” 薛承宗估计被气极了,居然翻着白眼张口结舌。 林婉棠朗声说:“我们待她怎么了?你满京城打听打听,谁人不说我们镇平侯府宽厚?” 吕伴琴往里指了指,说:“这院子破败狭小,又没有地龙,这样冷的天气,母亲怎么受得了?!” 林婉棠冷笑:“你知足吧,你母亲还活着,被她害死的人已经长眠于地下了。对你母亲而言,此处再不好,比起监牢已经好了太多。” 吕伴琴语塞,问后面的薛景和:“里面关着的,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就忍心吗?!你也是镇平侯府的嫡公子,你就不能为母亲做点什么吗?!” 薛景和惭愧地低下了头,他不是不想,然而,薛承宗以父权压他,薛景睿是兄长,又很厉害,管家的人是林婉棠,他能有什么办法? 薛景睿冷冷地对吕伴琴说:“你似乎很孝顺,不如你将你母亲接走,刚好我们镇平侯府也可以节约些粮食。” 林婉棠笑了起来:“对啊,张少夫人,您直接将您母亲接走吧。” 吕伴琴的夫家姓张,张老夫人、张夫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吕伴琴还有三四个妯娌,哪个都不肯吃亏。 吕伴琴想将自己的母亲接回府里住,也要看上头的两重婆婆答应不答应。 果然,吕伴琴原本咄咄逼人的气势顿时萎靡了。 吕伴琴结结巴巴地说:“母亲……有儿子,哪儿有住……住进女儿家的道理?” 林婉棠笑道:“张老夫人与张夫人知道你母亲做下的事吗?恐怕并不十分清楚,你在两重婆婆面前,为你母亲掩饰狡辩了许多吧?” 吕伴琴的脸色显得变白了一些,睁大眼睛问:“你想怎样?” 林婉棠捂着手炉,淡然说:“没什么,就是想着,闲暇的时候,可以邀约张夫人喝喝茶,聊聊家常,想来有些事情张夫人很想知道呢。” 吕伴琴慌张了起来。 为了脸面,薛承宗休妻,休书上只说杨氏不孝不慈,不敬夫君,没有把她害元妻性命这一点写上。 即便如此,杨氏被休,吕伴琴这些天在夫家一直被冷嘲热讽。 吕伴琴赌咒发誓,说她母亲极好,是镇平侯府不念旧情,镇平侯见异思迁,这才让她婆母对她脸色稍微好了一点。 若林婉棠在她婆母面前,把杨氏的恶行全都揭穿…… 吕伴琴打了个寒颤。 薛景睿吩咐:“来人,开门,让张少夫人将她母亲接走!” 吕伴琴忙摆手:“这倒不必!” 薛景睿脸上露出嘲讽的笑。 吕伴琴作出可怜的样子,看向林婉棠:“弟妹,求求你,将母亲挪进有地龙的屋子吧,要不然,给母亲一些银骨炭吧。” 林婉棠禁不住嗤笑出声:“我夫君与你异父异母,这声弟妹,你实在是没有资格叫。再则,即便正经的侯府姑娘,嫁出去以后,也不好对娘家的事指手画脚。你有什么资格指使侯府的当家主母做事?!” 吕伴琴眼底生出恨意:“林氏,得饶人处且饶人,风水轮流转,你夫君是武将,说不定哪天出点什么事,你就得看我景和弟弟的脸色过日子了……” 薛景睿踢起一块石子,嗖地一声打到吕伴琴的膝盖上,吕伴琴感觉膝盖一麻,支撑不住,很快歪倒在了地上。 薛景睿冷哼:“我还活着呢!敢当着我的面诅咒我,真是该死!” 吕伴琴哭了起来,林婉棠吩咐:“大过年的,在我们侯府哭,真是晦气。来人,将她叉出去!” 两个婆子上前,叉着吕伴琴往外拖,吕伴琴喊道:“能不能让我见见母亲,跟母亲说上几句话?” 林婉棠道:“你要是一开始好声好气地说,也不是不行。你闹了这么一场,还想见杨氏?!你脸皮未免太厚了一些。” 吕伴琴被叉了出去,她死命拍门,想再进来,薛景睿生气地说道:“她若是再拍门,就将她的手砍下来,给杨氏送去!” 吕伴琴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再不敢拍门一下。 众人正要散开,就听见院子里,杨氏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句:“景和,你要争气啊!母亲唯一的指望就是你了呀!” 声音划破夜空的宁静。x33 薛景和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自己用手转着轮椅,快速走了。 府外,吕伴琴咬着手指,无声地哭了起来。事到如今,她母亲心心念念指望着的,还是她的儿子。 第104章 为何在此哭泣? 吕伴琴暗暗下决心,她要想办法教训教训镇平候府的人,让她母亲过上好日子,让她母亲对她刮目相看,让她母亲知道,女儿也能指望得上! 林婉棠走进院子,只见杨氏苍老了许多,蓬头垢面,眼睛通红。 杨氏裹紧棉袄,强撑着站好,梗着脖子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冷冷说道:“杨氏,侯府宽松大度,如今还肯管着你温饱,你要知足,要惜福。若不是侯府,此时你会在哪里呢?在破庙里?” “须知,这个季节,破庙里都是流浪的乞丐,与他们同处一室,会发生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 “你若饿了怎么办呢?讨好乞丐,得半个窝窝头?还是与野狗争食,抢半块腐肉?!” 杨氏的身子颤抖了起来,她似乎有些冷,揣着手,缩了缩肩膀。 林婉棠轻声说:“你若真是慈母心肠,就该盼着二弟安分守己。你想想,如今的镇平侯府是谁在撑着?有我夫君在,二弟再窝囊,旁人再看不起他,也不会轻易折辱他。” “你若撺掇着二弟与我夫君为敌,你想想最后倒霉的会是谁?!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林婉棠叮嘱婆子们看好杨氏,她便回了瑾兰院。 林婉棠好好泡了一个热水澡,从浴桶出来时,闻见方才脱下的衣裳上,竟然沾染了柔嘉长公主身上的香味。 林婉棠笑了起来,看来柔嘉长公主用的香实在浓郁,自己不过与她离近些说了说话,身上便沾染了香气。 她的疑心,到这里已经完全消了。 林婉棠换过衣裳,回到屋里,却见薛景睿正躺在她的床上翻着一本书。 薛景睿听见动静,扭过头来,说:“今后,我就都睡在这里了。” 林婉棠红了脸,薛景睿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找补道:“睡在这里,我晚上不易做噩梦。” 珍珠偷笑着出了屋子,掩上了门。 林婉棠躺到床上,熄了蜡烛,两人自然浓情蜜意地亲热了一番,最后的关头,薛景睿因为疼惜佳人而没有强行冲破。 就是这样的肌肤相亲,两人都已经很是餍足了。 第二日,众人又要去五皇子府守丧。 晌午用饭歇息的时候,林婉棠见到了张夫人。 张夫人似笑非笑地问林婉棠:“听闻昨日,我那二儿媳没能进得去镇平侯府,被人给叉出来了?” 林婉棠笑道:“张夫人,她若没进镇平侯府,怎么会被叉出来?我们侯府的人,没有闲到在大街上叉人的程度。” 张夫人神色滞了一滞,终于忍不住凑到跟前,小声问:“杨氏到底是因为什么被休了?” 林婉棠淡淡道:“就是因为休书上写的那些。” 张夫人摇头:“定有旁的缘故。” 林婉棠抱歉地笑了笑:“杨氏虽已经被休,但她毕竟曾经是我的婆母,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张夫人叹了口气,说:“我并不是想打探你们侯府的隐私,主要是,我怕自家的二儿媳妇和她娘一样,将来她若作出祸来,我家的二儿子也要被牵连拖累不是?” 林婉棠浅笑道:“您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吕氏不在杨氏跟前长大,不是杨氏教养的,应该没怎么受杨氏影响。” 张夫人神色缓和了一些。 此时,吕伴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怒目圆睁,对林婉棠说:“林氏!你在我婆母跟前嚼什么舌头呢?!你都说我什么坏话了?!” 林婉棠往张夫人身后躲了躲,说:“我并没有说你的坏话。” 吕伴琴居然气急败坏地追打起林婉棠来,周围的贵夫人都看了过来。 张夫人觉得丢脸,忍不住出声斥责道:“住手!大庭广众之下,不要像个泼妇一般。”x33 吕伴琴这才悻悻地住了手,辩解说:“要不是她乱嚼舌头,儿媳也不会生气……” 张夫人白了吕伴琴一眼,说:“薛少夫人不曾说你的坏话,反倒劝我说,你不是杨氏带大的,应该不会同杨氏一般。你真是恩将仇报了!” 吕伴琴红了脸,低头扭着帕子。 林婉棠这才从张夫人身后出来,抚着心口说:“多谢张夫人仗义执言。我今日一见,觉得与您十分投缘。张夫人若得空,可以去侯府小坐,想来我们一定有许多话可以聊。” 张夫人一听,心领神会,便点头笑道:“好的,改日一定上门讨饶。” 吕伴琴的脸煞白煞白的。 这时候,温氏走了过来,林婉棠笑着唤“母亲”,朝温氏走了过去。 林婉棠轻声问:“父亲呢?” 温氏道:“皇上将你父亲唤去了。” 林婉棠惊讶:“不是年底休沐了吗?” 温氏说:“年底官员考评,有些未定之事,皇上召你父亲去商议……” 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张夫人听到官员考评这几个字,脸色凝重起来,不由得悄悄拧了吕伴琴一下:“你呀,今后万万不可得罪林氏!她父亲是吏部尚书,你若是得罪了她,牵累了你夫君,当心我让她休了你!” 吕伴琴心里叫苦不迭,哭丧着脸,唯唯诺诺地嗯了一声。 园子无人的一处角落里,南宫曼正一个人躲着偷偷地哭。 纵使抹了上好的药膏,她的脖子还是疼。纵使吃了药,她喉咙还是难受,每次吞咽口水,都像是针扎的一般。 她嫁给薛景和,本是权宜之计,不图夫妻恩爱,却从没有想过会被欺辱至此。 她并没有想勾搭五皇子,只不过听众人说五皇子深情自伤,她心生同情,送了五皇子香包而已。 那些香包,也不是为五皇子做的,她本是做了自用,想着守灵难熬,带了几个在身上而已。 薛景和居然往死里掐她! 南宫曼哀哀的哭声惊动了恰从此处经过的五皇子。 五皇子绕过花丛,来到南宫曼跟前,诧异道:“是你?你为何在此哭泣?” 南宫曼慌忙起身,擦了擦眼泪,哽咽道:“臣妇……臣妇想到五皇子妃香消玉殒,悲伤不已,所以……” 南宫曼紧张,手便无意识地揉捏着脖颈处的毛领,身子微微颤抖。 五皇子猛地拽下了南宫曼颈间的毛领! 第105章 不顾一切往上爬! 南宫曼急忙用手遮挡,可她脖颈间的青紫如何能遮得尽? 五皇子看到之后,愕然了片刻,让随从离远了一些,低声问南宫曼:“这……是怎么回事?” 一种强烈的羞耻感冲上心头,南宫曼忍不住泪如雨下。 半晌,南宫曼才平静下来,含羞忍耻地回道:“是被臣妇的夫君所伤。” 五皇子有些生气地问:“你家夫君是谁?” 南宫曼脑袋垂得极低:“镇平侯府的二公子。” 五皇子微微眯着眼睛,嗤笑道:“原来是那个废物。废物也就罢了,居然对自己妻子这么狠。” 南宫曼又哭了起来。 五皇子动了恻隐之心,问:“是否需要孤为你出出气?” 南宫曼慌忙摇头:“不必了。”x33 她一时又不能离开薛景和,薛景和若被五皇子收拾了,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又能落到什么好呢? 五皇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看了南宫曼片刻,默默走开了。 下午守灵的时候,薛景和因为哭灵不够哀痛,被五皇子责骂了几句。 五皇子虽不曾动真格的惩罚薛景和,但众目睽睽之下,薛景和觉得十分丢脸。 薛景和想不太明白,明明他前几日也是这么敷衍着哭的,明明周围的人哭得也不悲痛,怎么五皇子今日就偏偏将他单独拎出来责备呢? 因为五皇子责骂薛景和,众人心中害怕,不知底细的人更觉得五皇子待皇子妃情意深厚,谁都不敢再生出懈怠的心,一个比一个哭得恸,一时间,显得五皇子妃哀荣无限。 如此折腾了五日,总算到了出殡的日子,五皇子妃的灵柩入了皇陵,京城各个官宦人家已经累得人仰马翻了。 年就这么仓促狼狈地过了。 夜里,薛景和翻来覆去许久才睡着,刚入睡不久,他就又做起梦来。 梦里,他竟然带着林婉棠,在看皇榜。 林婉棠高兴地指着一处,兴高采烈地说:“中了,中了,二甲第十六名!” 薛景和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对周围祝贺的人连连点头,心花怒放! 画面一转,官差们敲锣打鼓地到镇平侯府贺喜,许多人围在府门前夸赞薛家二公子文采过人,乃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x33 薛承宗喜滋滋地站在府门口,亲手给报喜的官差们打赏,还吩咐小厮们往外撒铜钱和糖果,与众人同贺。 而杨氏则被前来贺喜的女眷们围着,笑得合不拢嘴。 林婉棠美丽温婉,站在薛景和身边,眉眼舒展。她笑意盈盈地端了一杯酒,送到薛景和唇边,说道:“恭贺夫君金榜题名。” 薛景和的目光,绕过林婉棠,落在她身后喜极而泣的柳春娘身上。 即便是在梦中,薛景和也有些诧异,这种最欢喜的时刻,他心里怎么会更在意柳春娘呢?明明是林婉棠助他考取了功名! 这样的念头一出,薛景和猛然醒了过来。 他腾地坐了起来。 一旁的柳春娘被惊醒,点亮了蜡烛,睡眼惺忪地问:“二少爷,你怎么了?” 薛景和揉揉眼睛,定睛看了看,发现自己身边的确是柳春娘。 薛景和茫然地问:“我中了进士,棠儿,棠儿呢?她给我敬的酒呢?!” 柳春娘心中惊讶,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柔声说:“二少爷,林氏是您的嫂子啊!您没有考功名,您都没有参加考试呀!” 薛景和猛地给了柳春娘一个耳光,刚想斥责她胡说,他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是的,林婉棠是他的嫂子,而且,是一个会坑她的嫂子,对他有着莫名的敌意。 他被教谕革去了秀才功名,朝廷不许他参加科举了! 都是梦而已! 可是,梦为什么会这么真实?真实得好像他亲身经历过一般! 柳春娘在一旁低低地哭泣,哭得薛景和烦躁无比,薛景和低声斥责道:“闭嘴!” 柳春娘捂住了嘴,尽量不让自己出声。 薛景和重新躺下,他握紧拳头,暗下决心,他有中进士的资质,即便不能再考,他也绝不能只在詹事府当个九品小官。 他要不顾一切地往上爬! 第二天,天刚亮,薛景和就破天荒一般起身了。 他将柳春娘唤醒,让柳春娘伺候他洗漱。 然后,薛景和坐在床边,说:“把拐杖拿过来。” 柳春娘为难地说:“二少爷,您还是晚些时日再练习走路吧,伤筋动骨……” 薛景和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让你把拐杖拿来!” 柳春娘只能噤声,拿了拐杖过来,帮忙搀扶着薛景和练习走路。 薛景和推开柳春娘,走了一步,只觉得膝盖处疼得钻心,腿一软,扑腾一声摔到了地上。 柳春娘吓了一跳,赶紧使足了全身的力气,将薛景和搀扶了起来,说:“先歇歇吧。” 薛景和额头疼出了汗,他擦了一把,说:“接着练习!” …… 薛景和练习了一个早上,吃早饭的时候,薛景和一直板着脸。x33 如今,杨氏被关,薛景和倒也不再犯倔,牢记着杨氏的叮嘱:父不见子,子不见父。 他这辈子只能有薛汝成一个儿子了,薛汝成万万不能有失,不管道姑的话是真是假,他都不敢冒险。 郑玉莲则隔着一个屏风,带着薛汝成在用饭。 薛汝成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母亲,我要吃鹌鹑蛋。” 郑玉莲柔声说:“好,母亲给你剥。” 薛景和突然说:“汝成该开蒙了。” 郑玉莲随口说道:“不过三岁多的孩子,开蒙太早了一些吧?” 薛景和说:“不早了,他这个年龄记性才好。就算不习字,你教他背背《千字文》《诗经》《千家诗》这些,打好底子,将来他进学也会容易一些。” 郑玉莲只得应下。 薛汝成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父亲,您亲自教成儿好不好?” 薛景和心里一酸,今生唯一的儿子,他竟然不能得见,他忙掩饰了一下,说:“父亲太忙,让你母亲教你就好了。” 他这辈子是不可能金榜题名了,汝成还有机会,他一定要好好培养汝成! 出了正月,薛景和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带着满腔向上爬的心思,回到詹事府去当差了。 第106章 有难产之相 这一日,薛景和求见淑妃。 淑妃临近生产,肚子已然极大,一举一动都显得很吃力。 薛景和行过礼之后,见周围没有人,便低声唤道“长姐”。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 淑妃微微皱眉,问:“你这是怎么了?前段时间怎么会借了旁人那么一大笔银子?怎么会被人打成那样?” 薛景和不敢多言,心虚地低头,语焉不详地说:“打赌输了银子,有了这次的教训,弟弟以后不敢再张狂了。” 淑妃道:“你若能吃一堑长一智,这亏就不算白吃。” 薛景和默然点头。 淑妃不知道薛承宗休妻的真实原因,见薛景和神色恹恹的,以为她是在因为亲生母亲被休而难过,就心生恻隐,劝道:“父亲一向疼爱你,即便他与你亲生母亲分开了,父亲也不会薄待你半分,你且放宽心。” 薛景和忙行礼道:“弟弟知道。长姐,我如今在詹事府,只是一个小小的录事,人微言轻,难免被人看不起,丢咱们镇平侯府的人。不知长姐能否在皇上面前帮我美言几句?” 淑妃愣住了,薛景和的意思,是让自己帮他求官?! 淑妃脸色不悦了起来,一母同胞的薛景睿从来没有提过这种话,薛景睿只会心疼她,怕她在宫里头过得艰难,时不时还想贴补她一些银两。 淑妃虽从不曾要过,但是,薛景睿每次说给她银两傍身,她心里都暖暖的。x33 薛景睿夫妇在她面前也总是恭恭敬敬,即便无人的时候,他们也不会“你”呀“我”呀地胡乱称呼。 薛景和全然不在意这些礼数,他自己不肯上进,心思不肯用在正地方,闯祸不断,只知道求人美言提携。 淑妃尽量平息怒气,说:“景和,本宫刚入宫的时候,也不过是贵人之位,后来,因为侍奉帝后恭谨,才得封嫔位。再后来,本宫生下锦婳,被封为淑妃。一路艰险,本宫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后宫不能掺和前朝之事,本宫临产之即,若在皇上面前为你求官,皇上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本宫恃宠而骄?你也要替本宫想一想。” 薛景和低下头,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 淑妃又说:“你兄长景睿,当初可以凭借祖辈的功勋,在军中任个小官,可是,他唯恐不能服众,坚持以普通兵卒的身份从军,一战成名。” “景和,你得自立自强,你自己出色了,若皇上看不到,或者上司有意打压,本宫也好,父亲也好,你兄长也好,都会帮你说话。若你自己毫无政绩,你让我们拿什么脸面为你求官?”x33 淑妃的话可谓推心置腹,语重心长。 可薛景和听在耳朵里,却觉得刺耳无比。 薛景和腾地站了起来,黑着脸道:“说来说去,长姐就是不肯帮忙罢了。您不肯帮忙就不帮,完全不必如此长篇大论地来教训我!” 淑妃惊愕,颤抖着手问:“这是你跟本宫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薛景和苦笑道:“娘娘记恨我母亲,大可以直说,不必把借口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淑妃眯了眯眼睛,冷冷问:“薛景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景和捶了捶桌子:“不过是一味莫须有的草药罢了,或许这世上压根就没有什么千里光,都是你母亲病中多思,幻想出来的而已!” 淑妃也站起了身,手撑着桌子,瞪着薛景和道:“你今天把话给本宫说清楚!” 薛景和皱了皱眉头,惊讶地问:“你当真不知?” 淑妃反问:“知道什么?” 薛景和赌气一般,将他听来的关于千里光的事全都说了。 然后,薛景和说道:“我找父亲要千里光,好找人求证,谁料父亲那里并没有,只兄长那里得了一点,也已经用掉了。我不曾亲眼见过,这让弟弟如何信服?!” 淑妃被这消息震惊了。 她一直以为,薛承宗休妻,是因为杨氏不敬婆母,因为杨氏与薛承宗感情不和,或许还因为薛承宗良心发现,恼恨杨氏待景睿不慈。 她怀疑过杨氏与薛承宗私通,害她生母郁郁而终。 淑妃怎么都没有想到,杨氏居然狗胆包天,丧尽天良,毒杀她的生母詹氏! 淑妃含泪说:“你母亲必然是承认了的!” 薛景和道:“父亲执意休妻,母亲顾及我和汝成,她有什么能力反抗?她一个深宅妇人,怎么给自己洗冤??自然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淑妃冷笑:“我不信,休妻之时,薛氏的族长在,杨家人一定也在,怎么可能冤枉了你母亲?!你要因为她,与我们生出嫌隙不成?!” 薛景和没有说话,看起来仍然气鼓鼓的。 淑妃向外吩咐:“来人,召薛景睿夫妇进宫!” 薛景睿居然将此事瞒着她,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淑妃突然感到腹中疼痛难忍,不由得呼痛出声。 外间的宫女们听见了,忙冲了进来。 淑妃身下已经渗出了血水。 宫女们喊:“来人啊,快请太医!对了,去请稳婆!” 另一人搀扶着淑妃,一边往床边走,一边说:“快去禀告皇上和皇后!” 一时之间,昭仁宫上上下下忙成一团。 薛景和想起方才与淑妃发生的争执,想到一会儿帝后都会过来,他的兄嫂也会过来,他有些害怕,竟然急忙出了宫。 薛景睿与林婉棠赶到的时候,帝后都已经到了。 院子里飘荡着淑妃痛苦的惨叫。 林婉棠听得又是心疼,又是害怕,身子竟然微微颤抖了起来。 薛景睿轻轻将林婉棠揽在了怀里。 皇后在一旁说:“算算日子,竟然提前了半个月呢。” 此时,太医惶恐地过来,回道:“启禀皇上,启禀皇后,淑妃娘娘心绪不宁,五内郁结,使不上力气,有难产之相。” 皇上诧异地问道:“心绪不宁?五内郁结?今日早晨朕见她时,她还好得很,怎么会这样?!” 皇上将淑妃的贴身宫女芍药唤来,问道:“今日,你家娘娘都见了什么人?” 芍药低头回道:“只见了镇平侯府的二公子。”x33 皇上脸色阴沉起来,吩咐:“来人,去唤薛二郎!淑妃生产,他为何反而走了?!” 第107章 他长得像朕 宫人传话去寻薛景和了,林婉棠猜想,薛景和可能和淑妃说了些浑话,惹得淑妃动怒伤神了。 林婉棠心中着急,淑妃好不容易将龙胎保到了临产的时候,女子生产自古就是鬼门关,若淑妃母子有个什么意外,岂不前功尽弃,令人悲痛? 于是,林婉棠求道:“皇上,臣妇能不能进去探望探望淑妃娘娘?” 皇上微愣了一下,说:“产房血腥,你进去能行吗?” 林婉棠垂眸回道:“臣妇想试试,给娘娘鼓鼓劲。” 淑妃的呼痛声更惨烈了几分。 皇上心里揪得难受,便说:“你去吧,好好开解开解淑妃。” 林婉棠快步进了产房,血腥气迎面而来,淑妃的叫声更清晰了,往日端庄的淑妃,此时显得极为狼狈。 林婉棠平静了一下,蹲在淑妃的床边,握住了淑妃的手,轻声说:“娘娘,您别怕,皇上在外面,夫君也在外面。” 淑妃转过头来,眼睛睁得极大,强忍着痛问林婉棠:“母亲……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婉棠知道不能隐瞒了,便说:“母亲是被杨氏用千里光毒草害死的,杨氏亲口承认了。” 淑妃问:“可曾找到那种毒草?” 林婉棠点了点头:“夫君和舅舅已经找到了千里光,事情确凿无疑。” 淑妃恨极了,紧紧攥着手,咬牙切齿道:“杨氏贱人,居然害我母亲!” 林婉棠轻轻握了握淑妃紧攥的拳头,低声说:“杨氏如今被关在侯府,您生产完想怎么处置她都可以。” 又一阵疼痛袭来,淑妃哭了起来。 林婉棠帮淑妃擦了擦汗,说:“娘娘,您要振作起来,好好生下龙胎。母亲在天有灵,一定在看着您,在盼着她的外孙出生。”x33 淑妃闻言镇静了一些,止住了哭声。 林婉棠又耳语道:“夫君与臣妇之所以先前没有告诉您,就是怕影响龙胎。我们本就打算,等您生产完,让您亲自处置杨氏,为母亲报仇。” 淑妃含泪看着林婉棠,点了点头。 稳婆趁机说:“娘娘,您先不要叫喊,省着点儿体力,要不然一会儿正式生产的时候就没有力气了。” 芍药过来,喂淑妃喝红糖水补充体力。 淑妃喝完红糖水,咬着帕子,当真忍着疼,不再呼痛。 林婉棠这才出了屋子,向皇上回禀道:“淑妃娘娘说,她一定拼尽全力,为皇上诞下龙嗣。淑妃娘娘为了保存体力,咬着帕子不敢呼痛,很是坚强。” 皇上眼神柔和地望着淑妃所在的屋子,赞赏又心疼地说:“淑妃受苦了,朕记在心里了。你也辛苦了,起来吧。” 林婉棠起身。 皇后道:“恐怕还得等些时候淑妃才能生产,皇上不如去偏殿坐着等吧。” 皇上带着他们来到偏殿,刚入座没多久,薛景和就被寻了来。 皇上冷着脸,不怒自威地问薛景和:“你都跟淑妃说了什么?” 薛景和惶恐地回道:“微臣就是……就是跟娘娘闲话了家常。” 皇上冷笑,问:“为何你来了一趟,淑妃就心绪不宁,五内郁结了?你最好说实话!” 薛景睿眼神冰冷,如刀剑一般刺入薛景和的身体,薛景和抬眼一瞥,吓得脸上没了血色。 淑妃娘娘压抑不住的呜咽声传了出来。 薛景和心虚地避重就轻:“微臣……微臣请娘娘帮忙,想让她为微臣美言几句,微臣希望官职能升一升。” 皇上被气得笑了起来:“你还想升官?你进詹事府以来,大多数时间都在告假。不告假的时间你难道有什么建树不成?詹事府给你留着职位已经是格外开恩,你还想升职?!”x33 薛景和低着头不敢说话。 皇上不屑地瞥了薛景和一眼,问:“是不是淑妃拒绝了你,你心里头不痛快,跟淑妃争吵了?” 薛景和惶恐地跪伏在地上:“微臣……微臣……” 皇上心中明了,生气地说:“薛景和,你跪在这里,什么时候淑妃平安生产了,你什么时候起来。淑妃母子若是有什么不好,朕要你的脑袋!” 薛景和脸色惨白地跪在一旁,身子瑟瑟发抖。 此时,曹众过来禀告:“皇上,五殿下跪在宗庙里,在为淑妃娘娘和龙嗣祈福。” 林婉棠眼皮一跳。 皇上诧异地问:“朗儿?在宗庙跪着?” 曹众说:“是啊,五殿下说,当初他的母妃听信谗言,误会了淑母妃,冲撞了龙胎,五殿下心中一直愧疚不安。听闻淑妃娘娘生产,五殿下就在宗庙跪着赎罪,祈求列祖列宗保佑龙胎平安生产。”x33 皇上显得颇为感动:“朗儿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他愿意跪着就跪着吧。对了,给他个软垫,别让他跪坏了膝盖。” 曹众吩咐底下人去了。 林婉棠低垂着长长的眼睫,心想,看来五皇子是起复在即了。 林婉棠夫妇在昭仁宫等了几乎一天一夜,第二天晌午,伴随着响亮的婴儿啼哭声,稳婆出来报喜,淑妃生了一个小皇子! 皇上龙心大悦,在产房门口亲自抱了裹在襁褓里的小皇子,兴奋地跟薛景睿说:“他长得像朕,是吧?看看,眼睛、鼻子、嘴型都像朕!” 薛景睿附和着。 林婉棠忍不住偷笑,皇上激动的样子,有些像第一次当父亲一般。 皇上小心翼翼地将龙胎交给嬷嬷,然后朗声说:“淑妃孕育皇嗣有功,着晋封为淑贵妃。皇十六子起名为宸,轩辕宸,大赦天下!昭仁宫所有宫人赏银五两!” 林婉棠心中喜悦,看来,皇上对这个儿子极为重视。 林婉棠夫妇跪下行礼谢恩。昭仁宫的宫人们也都喜气洋洋。 薛景和跪得膝盖都麻了,心里头松了一口气,他的脑袋算是保住了。 他很是后悔,长姐如今成了贵妃,而他刚刚得罪了长姐。以后遇到事,还怎么厚着脸皮来求长姐呢? 薛景睿走过来,冷冷地说:“皇上赦免了你,走,回府吧。” 薛景睿周身的杀气使得薛景和身子颤抖。 薛景和哆嗦着起来,膝盖发麻,哪里走得动?缓了许久,他才能慢慢往外走。 他心里忐忑,知道回府之后,必定有一场暴风骤雨等着他! 第108章 你为何恨我? 皇上挂念淑贵妃的身子,不顾宫人劝阻,进了产房。 刚刚生产过的淑贵妃显得极为虚弱,鬓发被汗浸湿,紧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皇上心疼地说:“辛苦你了,朕要好好地赏赐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淑贵妃声音沙哑地说:“臣妾斗胆想向皇上讨一个恩典。” 皇上想,淑贵妃一向懂事聪慧,应该不会为不成器的薛家二郎讨官职吧? 表面上,皇上笑着说:“你只管说。” 淑贵妃道:“下个月是臣妾父亲的五十大寿,臣妾斗胆,想在那一日回侯府省亲。” 皇上闻言,释然地笑了起来:“你有孝心,朕岂能不成全?到时候,朕也会备上厚礼。” 淑贵妃眯了眯凤目,柔声说道:“多谢皇上恩典。” 皇上在昭仁宫守了一日一夜,有些公务需要处置,便先行离开了。 皇后在一旁含笑看着小皇子,说:“轩辕宸,真是个好名字。” 宸字,可以指帝王的居所,也是王位的代称。 如今,后宫之中,淑贵妃的位分已经仅次于皇后了。 且淑贵妃有儿女傍身,娘家是镇平侯府,出身不低,弟弟又有军功。 皇后恐怕也生出了忌惮的心。 淑贵妃心思一动,微笑道:“希望他长大了能成为太子的臂膀。太子一向孝悌,想来等宸儿长成,即便皇上忘了,太子也会为幼弟请封王位。” 这便是表明无心与太子争锋,只求将来得太子庇佑的意思了。 皇后笑了起来:“本宫也希望他们兄友弟恭。” 林婉棠在一旁说:“五殿下真是纯孝,娘娘生产之时,五殿下一直跪在宗庙,求列祖列宗保佑娘娘顺利诞下皇嗣呢。” 皇后与淑贵妃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太子如今好不容易在朝中得到一些大臣的支持,五皇子若卷土重来,太子必定受到威胁。 皇上只怕会再次怜惜起五皇子的生母左常在。 皇后强撑着笑了笑:“天暖和了,虽说有时会倒春寒,但是,毕竟已经是春天了,一点寒气,成不了气候。” 淑贵妃与林婉棠都附和了几句,皇后才起身离开。 淑贵妃感激地看向林婉棠:“弟妹,多谢你了。” 她有好些事想感激林婉棠。 感激林婉棠陪伴她弟弟;感激林婉棠一路出谋划策,帮她保住龙胎;感谢林婉棠为她母亲找出真相,收拾了杨氏;感激林婉棠在她生产时出言劝解鼓励…… 林婉棠却丝毫不居功自傲,乖巧地行礼,问:“贵妃娘娘,二弟究竟说了什么,惹得娘娘动了胎气?” 淑贵妃冷哼一声:“他说不曾见过千里光,千里光是母亲病中幻想,杜撰而成。” 林婉棠低眉敛目回道:“臣妇知道了,定会让他心服口服。娘娘好好休息吧,下个月,臣妇在侯府恭迎娘娘凤驾。” 淑贵妃会心地朝林婉棠笑了笑。 林婉棠出了皇宫,侯府的马车上,薛景睿与薛景和端坐着。 薛景睿拉着林婉棠的手,扶她上了马车,马车朝着侯府出发了。 薛景睿与林婉棠都不看、也不理薛景和。 薛景和心中越发忐忑。 他偷眼看着林婉棠。 林婉棠如同在他梦中一样美艳动人,只是,林婉棠看向他的目光总是冰冷,又似乎带有些嘲讽,有时又有恨意一闪而过。 不知怎的,薛景和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冲动,他来不及思索,就问出了口:“你为何恨我?” 薛景睿疑心自己听错了,问了句:“你说什么?” 薛景和豁出去一般,又问林婉棠:“你到底为何恨我?” 林婉棠目光冰冷地看向薛景和。 薛景和干脆一股脑问了出来:“我因为柳春娘母子负了你,你就这么耿耿于怀,非要置我于死地吗?” 林婉棠像是听到笑话一般,回道:“我为何要恨你?” 她心里说,你恩将仇报,害了我们林氏满门,毒杀了我,还问我为何恨你?!! “你是夫君的亲弟弟,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自然盼着你好。” 我恨你入骨,恨不得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割你的肉,将你挫骨扬灰! “你以后再不要说这种话,让人听见了笑话。” 今生,我要让你为你作过的恶付出代价!惨痛的代价! 林婉棠面上明明温婉地笑着,但是,薛景和就是感觉到阴森刻骨的冷。 薛景和实在想要那个梦中的林婉棠——美丽温柔、笑意盈盈的林婉棠。 鬼使神差一般,薛景和说:“你能对我笑一笑吗?” 薛景和的话音刚落,薛景睿的眉头就紧锁了起来,他猛地伸手,拽住薛景和的胳膊一抬,薛景和惨叫一声,胳膊就软绵绵地耷拉了下来。 薛景和哭丧着脸喊:“兄长,饶我!” 薛景睿淡淡地看着他,薄唇轻启,问:“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兄长?” 话说得轻,里面的威压感却似乎有千斤之重。 薛景和不敢与薛景睿对视,目光转向窗外,心里懊恼悔恨。 若他当初不被柳春娘的风骚迷惑,不与她生下薛汝成,是不是他已经娶了林婉棠? 林婉棠是不是会像梦中那般,倾尽全力,助他考取进士? 可惜,人生不能重来! 回到侯府,林婉棠将薛景和在淑贵妃那里说的话告诉了薛景睿。 薛景睿提溜着薛景和,将薛景和拎到了杨氏暂时居住的院子。 杨氏看见薛景和耷拉着的胳膊,看到薛景睿身上的煞气,不由惊慌地问:“这是怎么了?薛景睿!你就这样待你的弟弟吗?” 薛景睿将薛景和撂在地上,说:“就凭他做的这些事情,卸他一条胳膊都是轻的。” 杨氏扑过来,问薛景和:“儿子,你怎么惹了这个罗刹?” 薛景和低垂着头,嘟囔道:“我……我去找了淑妃姐姐。” 随即,薛景和反应过来,改口道:“不对,是淑贵妃姐姐了。” 杨氏心里嫉妒,詹芳菲的女儿居然已经是贵妃了! 薛景睿在椅子上坐好,说道:“景和,你不是想见千里光吗?给你!” 薛景睿示意林婉棠拿过来一株千里光。薛景睿接过,将千里光摔在了薛景和面前。 然后,薛景睿说道:“今日,你不仅能见到千里光,还能亲口品尝品尝千里光!” 第109章 好大的官威! 薛景和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千里光,杨氏激动起来,害怕地喊道:“你不能让他服用毒草!他是你的亲弟弟,你不能残害手足啊!” 薛景睿冷淡地看着杨氏:“他不相信这种草有毒,我只能让他亲自试试了。” 薛景睿的模样,让杨氏相信,如果薛景和不肯信,薛景睿真的会天天给他灌毒草制成的汤药! 杨氏扑到薛景和身上,注视着他的眼睛说:“这种草,你若吃了,会损伤心肺,时间一长,就药石无效了,你千万不能吃!你跟他说,你信了,快说啊!” 薛景和看着杨氏的眼睛,幽幽地问:“母亲,您说实话,您到底有没有做过?” 薛景睿玩味地看向杨氏。 杨氏抽泣了几声,终于点头道:“母亲……母亲实在是喜欢你父亲啊!詹芳菲不死,我就只能偷偷摸摸地跟你父亲在一起,我……我看着他们,心里嫉妒得发疯!”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告诉你父亲,千里光能治詹芳菲的病,你父亲不曾怀疑我,而詹芳菲不曾怀疑你父亲,所以……” 薛景和颓然地坐着,他一直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的母亲不会害人性命,原来他错了! 杨氏哭着,捧着薛景和的脸,说道:“母亲如今这样,是罪有应得。但是,你是无辜的。你好好活着,只要你好好活着,母亲死也瞑目了!” 母子俩居然抱头痛哭起来。 薛景睿让人端上千里光熬制的药,然后,问:“你们母子二人谁喝?”x33 杨氏身子颤抖着,声音尖利地喊道:“我喝,我喝!大郎,你饶了你弟弟,好不好?求求你,带他走!” 薛景睿冷冷看向薛景和:“你信了吗?还替你母亲叫屈吗?” 薛景和眼神空洞,木然说:“信了,我信了。求你饶我母亲一命……” 薛景睿逼近薛景和,一字一顿地问:“谁饶我母亲一命?” 薛景和愣住了。 薛景睿凄然苦笑:“我母亲就该死吗?他们偷情,哪怕是让我母亲和离呢,我至少还有亲娘。可是,他们竟然要了我母亲的命!他们为何不能饶过她?!” 薛景和闻言,肩膀抖动着,哭了起来。 薛景睿将薛景和的胳膊安好,当着杨氏的面,狠狠踹了他几脚,让人将薛景和带走了。 杨氏在薛景睿目光的注视下,绝望地喝了千里光药汤。 薛景睿坐着,盯了杨氏一会儿,直到杨氏不能催吐,他才离开。 薛承宗听说薛景和在宫里做的事情,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将薛景和骂了一顿。 薛承宗想到女儿成了贵妃,心中高兴,急忙去祠堂跪拜祖宗,他一个一个擦拭着祖宗们的牌位,直到目光落到詹氏的灵牌之上。 詹氏是他害死的。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薛承宗的脑海里。 薛承宗的手颤抖了起来,他哆哆嗦嗦地去摸詹氏的灵牌,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他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缩了回来。 他不敢,或者说,是自己觉得不配碰触詹氏的牌位。 詹氏在天有灵,一定会怨恨他吧。 薛承宗眼前,出现了詹氏少女时宜嗔宜喜的娇俏模样。 詹芳菲,那样鲜活,曾经令他怦然心动。 怎么后来,他就被杨氏所惑,在詹氏病中,与杨氏鬼混到了一起呢?! 薛承宗抹了一把脸,哆嗦着嘴唇,对着牌位说:“芳菲,我们的女儿生了一个皇子,成了贵妃……” 话未说完,薛承宗的眼泪淌了出来。 从祠堂出来,薛承宗就病了,一连发烧了好些天,人快速地蔫了下去。 这一日晌午,薛景睿带林婉棠出去打牙祭。 酒楼小二殷勤地迎了出来:“薛将军,薛夫人!您来我们酒楼,真是让这里蓬荜生辉啊!小的给您留了雅间,为您准备了我们酒楼的拿手好菜,您快进来吧!” 薛景睿朝他点了点头,带着林婉棠上了楼。 隔壁雅间似乎有不少人在聚餐,门大敞着。 主位上坐着的人,穿着绯色官袍,胸前有老虎纹样的补子,应该是一个三品文官。 他正在大声训斥着一个下属。 “你居然敢私自阻止劳役施工,说这批木材有问题,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修建长风阁,是很重要的差事,工期很紧,耽误得起吗?!” 那个下属抱拳作揖:“大人,可是,那批木材以次充好,且泡过雨,时间久了,容易折断,若日后出事了怎么办?” 三品官冷哼了一声:“啊呸!你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营缮司的一个小官而已!老子问你,你要换那批木材,银子哪里来?耽搁的工期怎么办?” “若到了皇上交代的截止日期,建不好怎么办?!你要是因此牵连了老子,老子把你全家都给剁了!” 那位下属被骂得满脸通红,羞臊得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他还要开口力争,三品官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到了地上。 这位被骂的下属,正是三姑娘林婉榕的未婚夫,也是薛景睿的准连襟陆修明。x33 林婉棠看向薛景睿,意思是,夫君,快上啊! 果然,薛景睿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是谁啊?好大的官威!” 那个三品官这时候才意识到有人来了。他转过身,看到了薛景睿。 三品官皮笑肉不笑地说:“本官当是谁呢,原来是昭勇将军啊。嗯,如果本官没有记错的话,昭勇将军也是三品官呢。” 他的意思是说,两人品级相同,谁也别想压着谁。 薛景睿背着手,缓步上前,冷冷笑道:“哦,对了,你也是三品官。若不是看着你的官袍,本将还以为是哪个山野村夫在此骂街呢!” 三品官面色陡变:“薛景睿!你骂谁是山野村夫呢?” 薛景睿冷冷地看着他,在桌旁坐下,说:“当然是骂你喽,秦大人。” 此人乃是工部侍郎秦英才。 秦英才被气得吹起了胡子,指着薛景睿道:“你……你过分了。” 薛景睿弹指将一个茶盏弹了出去,茶盏猛地撞上了秦英才的手指,秦英才惨叫一声,捂着手指不停地呼痛。 薛景睿翘起二郎腿,扔下一句:“最讨厌谁指着我。” 第110章 那多吓人啊! 雅间内的其他人都不敢说话。 好一会儿,秦英才终于止住了哀嚎,露出一张哭脸,说:“我……我一定要弹劾你。我在此教训下属,关你何事?!” 薛景睿斜睨了他一眼:“本将只是看不惯你在公众场合语言粗俗,大呼小叫罢了。你要弹劾,赶紧的,免得本将麻烦,还得亲自弹劾你失了官员的身份!”x33 林婉棠站在门口,问薛景睿:“夫君,一个朝廷命官,居然当众威胁下属,说要剁了下属全家。夫君,妾身不懂,三品官有这样杀人全家的权力吗?” 薛景睿笑道:“娘子,别说你不懂,本将也不懂。要不,本将等会儿就进宫,当面问问皇上如何?” 林婉棠点头:“妾身觉得很好。要不问问皇上,妾身实在害怕。京城这么多三品以及以上的官员,若是个个都能剁下属全家,那多吓人啊!” 秦英才在一旁听着,心慌起来。今日他带下属在此聚餐,陆修明突然过来,说他因为木材问题阻止了施工。 秦英才气急败坏,说话不慎,当众留下了把柄。 要是薛景睿真的在皇上面前告他的状,他可真得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秦英才也顾不得手指生疼了,起身上前,赔笑行礼:“薛将军,秦某方才失礼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秦某吧。” 薛景睿嘲讽地笑着:“岂敢岂敢,薛某不过是个三品的武将而已,况且如今没有领着实职,不敢受秦大人这一礼啊!” 秦英才躬着身,擦了擦额头的汗,哐哐扇了自己两耳光:“薛将军,您就高抬贵手吧。” 薛景睿这才起身,将秦英才搀扶起来,假笑着说:“诶,秦大人客气了,你我不过玩笑几句而已,你如何就当真了呢?秦大人,要不要坐下陪本将喝几杯?” 秦英才忙摇头:“我们都已经用好了,就不打扰薛将军用饭了。秦某先行告退。” 薛景睿抱拳:“好走不送。” 秦英才带人离开以后,陆修明走了过来,向薛景睿行礼。 陆修明面色有些羞赧:“多谢薛将军与夫人方才出言相帮。” 薛景睿笑着说:“不必客气,我只是看不惯他而已,换成旁人,我也是要管一管的。” 薛景睿起身,带着陆修明去了隔壁雅间,在桌旁坐下。 林婉棠担忧地问:“秦英才以后会不会给你穿小鞋?” 陆修明苦笑一声,说:“他给我穿的小鞋还少吗?自从他调来工部任侍郎,就处处看我不顺眼。我平日里干活最多,挨骂最狠。这样被他当众辱骂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林婉棠生气地捶了捶桌子:“他也太过分了!” 陆修明叹口气,说:“若不是手头还有几样差事没有完成,我要真想辞官了,回家种地也比受这窝囊气强。” 林婉棠脱口而出:“那倒不必,他居然敢把木材以次充好,不知道从中贪墨了多少银两。既然他敢伸手,我们就能让他付出代价。” 陆修明若有所思:“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的确……唉,的确有些贪婪。可惜我人微言轻,上过折子弹劾他,都没能到御前。估计他知道了折子的事,所以才处处为难我。” 薛景睿皱眉道:“那批以次充好的木材如今还在吗?” 陆修明回道:“还在,我找可靠的人看着。况且,户部拨款本就不多,秦英才买这批木材价格并不便宜,一时之间,他恐怕也没有银两重新购买木材。”x33 薛景睿严肃地说:“我可以带你进宫面圣,就看你愿不愿意去了。” 陆修明正义凛然:“若能面圣陈情,我感激不尽。我宁可豁出官职不要,也不能看着他们这群硕鼠贪墨银两,胡乱糊弄。” 薛景睿起身,对林婉棠说:“你自己用饭吧,我先进宫去了。” 林婉棠点头应下。 林婉棠目光无意中扫过陆修明的靴子,发现靴子的做工十分熟悉,唇边不由得带上了一抹微笑。 陆修明注意到林婉棠的神情,不由得羞红了脸。他迟疑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有些结巴地问:“薛夫人,你家……三妹妹……还好吗?” 林婉棠笑了起来,说:“好,她好得很。” 陆修明红着脸,看着自己的手,拘谨地说:“她好……那就好。” 薛景睿与林婉棠对视一笑,然后带着陆修明离开了。 回到工部,秦英才听了随从马康的回禀,咧着嘴说:“怪不得薛景睿那个活阎王替姓陆的出头呢,原来姓陆的跟林家姑娘定了亲。陆修明这个不知变通的榆木脑袋,倒是攀了一门好亲事。” 马康说:“如此一来,咱们倒不好动他了。” 秦英才懊恼地将茶盏重重摔在桌子上:“陆修明油盐不进,跟听不懂本官的暗示一样,实在是碍手碍脚,挡本官的财路!” 马康压低声音,阴恻恻地说:“大人,要不然我们制造点意外,让陆修明受些伤?这样,咱们就可以找自己人顶上他的差事了。” 秦英才阴险地笑看着马康:“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就这么办了。手脚利索点儿,别让人看出来什么猫腻。” 马康得意地点头:“那是,奴才办事儿,您尽管放心。” 林婉棠吃过午饭,回了林府。x33 一进府,林婉棠就听说老夫人身子不适,她的姑母林如雪回来侍疾了。 林婉棠赶紧去看祖母。 老夫人见林婉棠来,挥手道:“唉,年纪大了,不过一些寻常的毛病,你们一个两个都回来干什么?” 林婉棠行礼笑道:“孙女想念祖母了,回来看您。难不成,您嫌弃孙女粗笨,不想见孙女?” 老夫人嗔怪地斜睨林婉棠一眼,脸上却有笑意:“跟谁学的,油嘴滑舌起来了。” 林婉棠给林如雪行礼,唤了一声姑母。 林如雪温和地答应了,倒像是之前不曾发生过不愉快似的。 老夫人道:“我就是总觉得胸闷胃满,已经请大夫看过了,没有大碍。倒是你大嫂的父亲不太好,听说也就是月余的事情了。” 第111章 岂不是亲上加亲? 林婉棠心中不由得一沉,看来国子监祭酒难逃前世早亡的命运。 前世,慎大人去世以后,慎家家财全被关系远得不能再远的堂侄所占,慎家堂侄做主,将慎秀慧的两个妹妹全都嫁给了商户。 宗族的力量根深蒂固,因为没有男丁,身为国子监祭酒的慎大人也难免被吃绝户。 慎秀慧作为出嫁女,对家财的安排、妹妹们的婚嫁,丝毫没有发言权。 林婉棠低声道:“那我得空去看看慎大人吧。” 老夫人说:“好,你们合该去探望一下,记得安慰安慰你大嫂。” 林婉棠陪老夫人坐了一会儿,见白氏隔着窗子悄悄跟她招了招手,便轻笑着找个借口出了屋子。 白氏在林婉棠耳边轻声说:“快去你母亲院子里。” 林婉棠边走边问白氏:“出什么事了?” 白氏压低声音说:“大伯母给慎二姑娘说了一门亲,慎二姑娘来了咱们府上,在园子里相看。相看完,慎二姑娘去找大嫂,半路遇上了我婆婆的娘家侄子。” 林婉棠紧蹙蛾眉:“二婶的娘家侄子?是程玉书?” 白氏咧嘴:“可不就是那个色胆包天的东西嘛,以往他对四妹妹动手动脚,被狠狠打过一回。谁料他死性不改,今日竟然对慎二姑娘故伎重施。” 林婉棠被吓了一跳,忙问:“慎二姑娘没事吧?” 白氏说:“还好慎二姑娘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她喊了起来,婆子们就去了,把程玉书给赶走了。” 林婉棠掐了掐手:“怎么只是赶走了?太便宜他了!” 眼看到了温氏的院子,白氏忙低声说:“长姐,我就不进去了。若是让婆母知道,是我把你找来了,只怕婆母会狠狠收拾我。”x33 林婉棠知道白氏处境艰难,就朝白氏轻笑了一下,先行进了院子。 正堂内,温氏正坐在上首,满脸愠怒。 程氏老脸通红地陪坐在一旁。 慎秀慧眼圈通红,似乎刚刚哭过。 慎二姑娘鬓发微乱,衣裳袖子被扯掉一块,就那样耷拉着,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林婉棠行礼,坐在一旁。 温氏生气地对程氏说:“你娘家侄子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居然还拦着小厮们,不让小厮去追,你安的什么心?” 程氏讪笑道:“我原是想着,小厮们若是动静大了,被街坊邻居们知道,只怕对慎二姑娘的名声不好。” 温氏嘲讽地冷哼了一声:“你是怕自己娘家侄子挨打吧?反正程玉书有名有姓跑不了,我即刻让人去你们程家要人,看看到底谁丢人!” 程氏脸色变了,赔笑道:“大嫂,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这娘家侄子,相貌脾气都极好。要不然,我从中间牵线搭桥如何?若慎二姑娘与我侄子成了好事,我们岂不是亲上加亲了?!” 慎秀慧鄙夷地瞥了程氏一眼,说道:“我家妹妹看不上令侄这样的色中饿狼。” 程氏摆出长者的架子,对慎秀慧道:“你这是怎么说话的?你家妹妹是招赘,哪个条件好的郎君肯给人家入赘?便是我娘家侄子玉书,你们都高攀了。要不是看在亲戚里道的份上,我还不能同意呢!” 温氏冷冷瞪了程氏一眼:“慎家招赘,男方家世官职都可略逊色些,人品却不能差。就你娘家侄子的德行,合该被打断腿。还想入赘慎家呢,他配吗?!”x33 程氏还想强词夺理,一人突然在门外高声说:“宋子墨求见林大夫人。” 宋子墨?温氏一头雾水,道:“进来吧。” 门帘轻动,进来了一个布衣长袍的白面书生。 他手里拽着一个人,正是程玉书。 程玉书被打得鼻青脸肿,胳膊被反绑在身后。 宋子墨在程玉书的小腿上踹了一下,程玉书就跪倒在了地上。 宋子墨向着温氏抱拳行礼道:“林大夫人,晚生今日上门向林大人讨教学问,偶经花园,见这淫贼轻薄贵府的姑娘,心中不忿,将他擒了来,交给林大夫人发落。” 温氏拍案叫好:“好样的!多谢你了。” 宋子墨垂首抱拳:“晚生冒失,林大夫人不怪就好。” 说完,宋子墨偷偷看了慎二姑娘一眼,就赶紧出去了。 方才林婉棠就听着宋子墨这个名字熟悉,一直在想自己何时听过。 宋子墨朝慎二姑娘看过来的时候,林婉棠终于想起来了。 前世,慎二姑娘的堂哥收了商贾的银子,将慎二姑娘许配给了商贾之子。那人喜爱饮酒,酒醉之后,就百般凌辱慎二姑娘。 慎二姑娘怕长姐担心,一直没敢跟慎秀慧说,直到有一次,商贾之子失手将慎二姑娘凌辱至死。 商贾假称慎二姑娘得了传染之症,匆匆将慎二姑娘埋了。 后来,是刑部一位宋大人,不知怎么得了蛛丝马迹,弄到证据,开棺验尸,为慎二姑娘报仇雪恨了。 林婉棠前世曾经听林云鹤提过一嘴,那个宋大人,叫宋子墨。 当时,林婉棠诧异,刑部一位小官,怎么会机缘凑巧,得知了商贾之家的阴私,又费了许多功夫,寻得了证据。x33 此刻回想起来,林婉棠突然觉得,莫非前世因缘际会,宋子墨见过慎二姑娘,悄悄关注过慎二姑娘? 温氏站起身来,道:“来人啊,将程玉书扔上马车,随我去程府,找程家人要个说法!” 温氏带着丫鬟婆子们匆匆出了门,程氏脸色苍白地跟在后面,向温氏求情讨饶。 屋子里,只剩下林婉棠与慎氏姐妹。 林婉棠心头一动,看向慎二姑娘,问:“妹妹,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害羞。我且问你,你觉得宋子墨其人如何?” 慎二姑娘俏脸微红,低头道:“长得看起来很周正,人品应该不错,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林婉棠看向慎秀慧,问:“嫂子,你觉得呢?” 慎秀慧想了想,说:“人看起来不错,从衣着来看,他家境不是很好。只是,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入赘。” 林婉棠站起身,笑道:“你们若是有意,我便去找父亲问上一问。” 第112章 为何引我来这里? 慎秀慧闻言,含笑推了推林婉棠,说:“快去问,若是能成,嫂子请你吃烤全羊。” 林婉棠应下,去了林宏盛的书房,乖巧地笑着问:“父亲,今日向你讨教的书生中,是不是有一人唤作宋子墨?” 林宏盛点头道:“是的,怎么了?” 林婉棠给林宏盛捶着肩膀,问:“他才学人品如何?” 林宏盛道:“他来自蜀地,家中兄弟甚多,日子过得很是艰难。他自幼便很聪慧,村子里一个老秀才见他天资过人,便免费教他读书写字,他的字,都是拿着石灰在青石板上练就的。” 林婉棠感叹:“那的确是很不容易。” 林宏盛又说:“他试着去参加了县试、府试和院试,居然一路都中了。后来,他就在官学读书,中了举人,因为学业优异,被推举到国子监读书了。”x33 林婉棠不由得称赞:“那他确实是很优秀的人。” 林宏盛诧异地问:“你怎么打听起他来了?” 林婉棠说了宋子墨抓住程玉书并痛打了一顿的事。 林宏盛捋着胡须说道:“这倒是情理之中的事。宋子墨家境贫寒,在国子监中,得到了慎大人的许多照拂。他知恩图报,见到慎家姑娘被欺负,自然会伸出援手。” 林婉棠越听越觉得这个宋子墨很是靠谱,她在一旁坐下,对林宏盛说:“父亲,如今慎大人的情况您也知道,慎家有意招赘,您能不能帮忙探一探宋子墨的口风?” 林宏盛思索了片刻,道:“入赘?我看宋子墨颇有宏图大志,不知他是否肯。我且去问问吧。” 林婉棠撒娇:“您快些问,我就在府里等着,您问出结果后,赶紧派人告诉我。” 林宏盛嗔怪地斜睨林婉棠一眼:“你啊!等着去吧。” 林婉棠回自己的夏荷院躺了片刻,忘忧就来回话了,说是林大老爷派人来,说宋子墨愿意入赘,并且许诺,既然入赘,就是慎家之人,绝对不会做出三代还宗、忘恩负义之举。 慎夫人见了宋子墨,也十分满意。慎大人本就熟识宋子墨,喜出望外,直觉得老怀宽慰。 慎大人的病情等不得,两家很快走完了流程,以冲喜为名,定在半个月后,为二人成亲。 到了慎二姑娘成亲这一日,薛景睿与林婉棠一起去了慎府。 进府的时候,二人又遇见了陆修明。 陆修明过来,含笑抱拳行礼。 薛景睿唇角微微上扬,说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升官的感觉如何?” 陆修明害羞道:“薛将军取笑了,不过是小小的工部郎中而已。” 林婉棠恭喜道:“不小了,你年纪轻轻,就是从五品了。” 陆修明真诚地说:“这都多亏了薛将军带我面圣,秦英才被查实贪墨修筑款,被革职查办了。” 三人寒暄了片刻,便散开了。 薛景睿压低声音,对林婉棠说道:“听说这个秦英才是五皇子的人,而查这个贪墨案子的人,正是五皇子,可见五皇子为了恢复王位,可以说是断尾求生了。” 林婉棠说:“不能让他得意。” 薛景睿点头:“我知道。” 此时,不少人围过来跟薛景睿说话,林婉棠便去了女眷那边。 林婉棠在宴席上被劝着喝了些酒,有些头晕,就独自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着。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匆匆过来说:“姑奶奶,不好了,二夫人喝了酒,将大少夫人堵在屋子里头争吵呢。” 林婉棠顾不得等忘忧小解回来,就匆匆跟着丫鬟去了。 丫鬟将林婉棠引到了一个清净的院落。 只见一个僻静的屋子里头,程氏正在痛骂一个女人。 “明明是你家妹妹勾引我们家玉书,我家玉书本是诚心想跟你妹妹成亲,也愿意入赘,谁知你妹妹水性杨花,竟然又看上了宋子墨,还诬赖玉书轻薄她,你妹妹好不要脸!” 林婉棠直听得火冒三丈,推开门进了屋子,却见被骂的人却不是慎秀慧,而是一个陌生的丫鬟,而骂人的,也不是程氏,而是吕伴琴。 吕伴琴的身形和声音,怎么会这么像程氏?林婉棠惊讶,问:“你为什么要假扮程氏,引我到这里来?” 吕伴琴阴森森地冷笑道:“你表面装好人,实际上却阴毒得很。不是你,我母亲就不可能落到这副田地。我不假扮程氏,你怎么会害怕她搅局,连丫鬟都不带,就匆匆来了呢?” 林婉棠咬牙怒道:“你不要忘了我曾经告诫你的话,你今天若是使坏,后果你必然承受不起!” 吕伴琴笑了起来:“后果?那我不管,我今天先要你倒霉再说!” 说完,吕伴琴拍了拍手,从里头的帏帐里出来了一个精壮的男子,精壮男子上前来,抓住林婉棠的头发,将林婉棠推倒在地。 吕伴琴则与丫鬟出了门,回头阴冷地说:“好好享受吧,薛少夫人!” 吕伴琴与丫鬟关上门,匆匆离开。 吕伴琴心中得意,不一会儿,这个房子就会起火,等众人发现的时候,林婉棠应该已经衣衫不整地被浓烟呛死在了屋子里。 到时候,人人都会说,林婉棠在宴席上与人私通,房子不慎起火,奸夫跑了,林婉棠则被熏死在了屋子里。 这样,林婉棠不仅没有了命,名声也全都毁了,薛景睿这辈子也别想再抬起头做人! 吕伴琴正在得意,她一抬头,突然看到了满脸煞气的薛景睿。 薛景睿眼神狠厉,沉声问道:“你做了什么?林婉棠呢?” 吕伴琴假装茫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薛景睿从身后拽出一个丫鬟,一脚将她踹到吕伴琴跟前,狠声说:“她是你带来的人,对不对?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我的妻子在哪里。若是她有一星半点损伤,我要了你的狗命!”x33 吕伴琴想拖延时间,最好等到那壮汉得手,薛景睿刚好看到他妻子在别人身下承欢的场景。 地上的丫鬟害怕不已,偷偷地往林婉棠所在的方向指了指。 薛景睿吩咐泰来:“看着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一个都不能让她们离开!” 说着,薛景睿扯起地上的丫鬟,低吼道:“带路!” 第113章 像是要吃人一般 丫鬟虽然害怕得要死,却知不能耽误,急忙带着薛景睿到了林婉棠所在的屋子。 屋子里冒起了烟。 薛景睿的心沉入谷底,一脚踹开门,却看见地上只躺着一个精壮的男人,男人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头被塞了一大块布团。 林婉棠去哪里了? 他四处张望,突然看到竹林旁边,一个青色的长衫闪过,林婉棠回过头,与薛景睿四目相对。 林婉棠衣衫完整,神情轻松自然,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伤害。 薛景睿惊喜地迎过去,手放在林婉棠的腰上,仿佛劫后余生的是他一般:“你……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林婉棠轻笑:“我当然没事。” 小屋冒出来的烟越发浓烈,薛景睿喊了几声:“走水了!” 他久在军营发号施令,气沉丹田之下,声音可以传出很远。 很快,就有人前来救火。 薛景睿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青色身影,他明知不该,还是忍不住醋意翻腾。 薛景睿压低声音,俯在林婉棠耳边,问:“方才你身边穿青衣长衫的人是谁?” 林婉棠直视着薛景睿的眼睛,柔声道:“晚点再跟你说可以吗?我们先收拾恶人。” 薛景睿按压下心中翻腾的好奇,点头道:“好吧。” 慎夫人听说消息,带着丫鬟赶了过来。 薛景睿让人将吕伴琴带了来,慎家的丫鬟从吕伴琴身上搜出了火石,又有林婉棠为人证,吕伴琴纵火之事,无可抵赖。 吕伴琴临走之前,引燃了里间书架上的书,算计着时辰,又将服了春药的精壮男子放在屋内,实在恶毒至极。 林婉棠对慎夫人行礼,说道:“今日贵府大喜,居然遇上了这样晦气的事。既然事情涉及到了晚辈,若慎夫人信得过晚辈,晚辈愿意带她去向张家讨个说法。” 因为慎家是招赘,仪式几乎全在慎府举行,宋子墨的亲眷都是匆匆从蜀地赶来的,又是庄户人家出身,许多事情都由慎府代为操持准备了。 慎夫人还要照顾慎大人的病体。 是以,今日慎府格外繁忙。 慎夫人愧疚地对林婉棠说:“今日照顾不周,使你险些被歹人所害,改日一定登门致歉。这歹毒妇人,就由你们夫妻处置吧。” 林婉棠忙笑着宽慰慎夫人。 慎夫人看了看那精壮男人,摇头道:“这是我们府上的家丁,名叫许虎,不知是被人害了,还是与人合谋,拜托你们查问清楚,再行处置吧。” 薛景睿应下,然后,让人走偏僻的小路,将吕伴琴以及许虎送到角门,塞上马车。 然后,薛景睿与林婉棠也上了马车,匆匆向张家而去。 到了张府,林婉棠让人递上帖子,只说是来拜会张夫人。 张夫人有些诧异,心说,林家的姻亲慎府有喜,怎么林婉棠有空到自己府上来? 她知道吕氏也去赴宴了,太阳穴不由得突突地跳,莫非吕氏那个糊涂蛋又在言语间得罪了林氏? 张夫人忙收拾穿戴整齐,亲自到门口迎接林婉棠。 薛景睿穿着黑色斗篷,威风凛凛,满身煞气地站在林婉棠身旁。 张夫人一看,腿就软了。看这个活阎王的架势,怎么像是要吃人一般?!x33 薛景睿开口道:“张夫人,不知贵府能够做主的人可在?” 张夫人张口结舌了片刻,说道:“夫君与犬子在府里,不知薛将军驾到,未曾远迎。我婆母也在府中。” 薛景睿道:“这就好,来人,将吕氏带进张府。” 忘忧押着吕氏下了马车,泰来则将许虎押了出来。 张夫人脸色惨白,指着许虎道:“这……这人是谁?” 林婉棠道:“这得问吕氏了。” 张夫人怒目看向吕氏,生气地问:“贱人,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吕氏羞赧地低下了头。 街坊邻居们探出头来张望,张夫人怕丢人,忙将人请进家里,将能管事的人都叫了出来。 薛景睿与林婉棠坐在堂上,将今日吕氏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然后,薛景睿看向张大人:“我生平最憎恨谁算计我的亲人。今日,你们张家该给我一个说法吧?” 吕氏的公公张泉,为户部的都给事中,七品的官职,人耿直端正,闻言怒目圆睁,看向吕氏:“你当真要毁人名节,取人性命?!” 吕伴琴红着眼圈道:“母仇不报,何以为人?!” 薛景睿冷冷一笑:“吕氏,你有什么母仇?不妨说来听听。你母亲害了我母亲的性命,你如今又要害我妻子的性命,你与杨氏的恶毒一脉相承,不愧是亲母女!” 吕氏脸惨白起来。 张家的人,犹如听到惊雷在耳边炸响。 原来,吕氏的母亲曾杀人害命,杀的还是活阎王的亲生母亲。 此时,许虎吃了解药,神智清醒了,羞恼地看向吕伴琴:“贱人,你骗我喝下含春药的茶水,是什么居心?!” 吕伴琴身子瑟缩了。 张泉问许虎:“”你是什么人? 许虎揉了揉眉心,说:“我是慎府的家丁,这个恶毒妇人,说屋子里突然有人晕倒了,让我帮忙搬人,我才去了。进了屋,她让我先喝一杯茶水,然后,我浑身上下就都不对劲了。” 薛景睿不由得冷笑:“你差点丢了一条命,知道吗?她原本打算,将你烧死在屋里。” 许虎方才虽中了春药,模模糊糊却有印象,闻言,凶狠地看向吕伴琴。 听到这里,吕伴琴的丈夫张鸿宝腾地站了起来,羞恼地向张泉行礼,愤然说道:“我张家不要这样恶毒的妇人,今日,儿子要休了这个毒妇!” 张夫人鄙夷地看了吕伴琴一眼,也说:“若不休了此毒妇,不知道她还能作出多少祸事来!” 张泉捻着胡须,沉吟了片刻,说道:“好,老夫这就去请族长。只是,不知薛将军肯不肯高抬贵手,允我们张家保全颜面?” 薛景睿淡淡地问:“张大人此话何意?” 张泉起身,抱拳行礼道:“此事传扬出去,终究不雅。我们张府休妻,能不能对外只说是因为吕氏不敬婆母,成亲以来无所出?” 第114章 怨你是个醋坛子 薛景睿笑了起来,道:“这就是贵府的事了。薛某之所以带吕氏来了贵府,而不是闹上公堂,就是不想伤了与贵府的和气。”x33 张泉再次行礼:“多谢薛将军为我们张家保全颜面,今日,我们张家一定休了毒妇。” 薛景睿起身,带着许虎,向张府外走去。 林婉棠行礼,笑道:“张夫人,得空了可以到府上小坐。” 张夫人见林婉棠夫妇不曾迁怒张家,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恭敬又热情地将林婉棠送出了府。 因为许虎也是被人所害,薛景睿并没有为难许虎,而是让人将他送回到慎府。 回到侯府,遣散丫鬟小厮,薛景睿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一把将林婉棠拉了过来,让她骑坐在自己膝上,虎目圆睁,暗哑着声音问林婉棠:“那个青衫男子是谁?” 林婉棠不想隐瞒薛景睿,咬了咬红嫩的唇瓣,轻轻扯着薛景睿的衣襟,柔声说:“他算是父亲的门生,父亲赏识他的才学,帮了他一些忙,他感激父亲的知遇之恩,今日偶然见我身陷险境,就出手帮忙了。” 薛景睿颇有些生气地攥住了林婉棠的下巴,问:“他姓甚名谁?你为何显得有些心虚?” 林婉棠眸光盈盈,尽量作出无辜的样子,轻启朱唇道:“我何曾心虚?他……他叫娄星辰。” 薛景睿眯着眼睛,想了想,喃喃道:“怎么这个名字听起来这般耳熟?” 林婉棠犹豫了一下,终于说:“你耳熟,可能是因为,他就是当初给二弟代笔的那个书童。” 薛景睿打了个响指:“对了,就是他。” 随即,薛景睿有些诧异,问:“他怎么会成了岳父大人的门生?” 林婉棠早就想好了说辞:“二弟找人代笔的事传出来以后,我父亲好奇,特意找来娄星辰代笔的那些诗来读,发觉诗的确极好。父亲亲自试过娄星辰的才学,便助他进翰林院任了供事,参与修纂书册。” 薛景睿不曾见过娄星辰,便问:“娄星辰既有才学,为何不科举入仕?” 林婉棠垂下鸦羽一般的长长睫毛,怜悯地说:“他遭遇过火灾,毁了容貌,平日里戴着银面具,不能参加科举。” 薛景睿注视着林婉棠,同情冲淡了一些醋意,细想了片刻,醋意便再次翻滚起来:“岳父当真待他极好!娄星辰不能科举入仕,岳父便让他任吏。吏当中,唯有供事一职可以破格提拔为官,岳父就推举他去翰林院任了供事。” 在大梁,吏不算官,不入流,没有品级。 林宏盛爱才,推荐娄星辰任了可以由吏入官的供事,的确是为娄星辰日后进阶为官铺了路。 林婉棠撒娇:“是啊,为国选才本来就是父亲的职责。父亲也爱惜你有将才,所以,将自己的宝贝闺女嫁给了你。可见,在这大梁,父亲最爱重的人才就是夫君你呀。不知道满大梁有多少人羡慕夫君呢!” 薛景睿闻言,唇角上扬,捏了捏林婉棠的脸颊:“这么说,我应该感到荣幸喽?” 林婉棠惊讶:“难道夫君以往不觉得能娶到我很荣幸吗?” 薛景睿啐道:“你这脸皮,都可以做成盾牌了。” 说着,薛景睿刮了刮林婉棠的鼻子。 林婉棠娇滴滴地斜睨了薛景睿一眼,感慨道:“看来娄星辰倒是有几分知恩图报,为了报答父亲的知遇之恩,勇敢救我。过几日,我定要多给父亲买些好吃的孝敬。” 薛景睿轻抬起林婉棠的下巴,促狭地咬了咬她的红唇,恨恨地道:“小狐狸,我虽霸道,却并非不讲理,你不必拿谢岳父当幌子,大大方方地谢娄星辰也就是了。” 林婉棠反咬了薛景睿的耳垂一下,说:“不都怨你是个醋坛子?” 薛景睿笑了起来:“你知道就好,最好别惹我吃醋,否则……哼哼,你知道我会怎么罚你!” 林婉棠垂首伏在薛景睿的胸膛之上,羞得半晌不理薛景睿。 薛景睿越发得意,小腹处不由得燥热起来,一把抱起林婉棠,就要去床上胡闹。 林婉棠挣扎,娇嗔道:“夫君,还不曾沐浴呢!” 薛景睿贴在林婉棠耳畔,轻声说:“鸳鸯浴如何?” 温热的气息撩得林婉棠的娇躯微微战栗。一夜被翻红浪,鸳鸯交颈,情动之时,林婉棠满目春情,含羞带怯地说:“夫君不必每次都强忍……” 话未说完,林婉棠害羞地用云锦软枕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薛景睿低低耳语道:“再等等,再等等你帮我生个孩儿好不好?白白胖胖的那种。” 林婉棠忍羞点了点头。 这一日,薛景睿独自去了娄星辰的府邸。 娄星辰自从去翰林院供职以后,就搬出了林婉棠的宅子,自己在距离翰林院近的地方租赁了一个小宅子。 小厮通传昭勇将军到来时,娄星辰苦笑了片刻,果然不出他所料,薛将军必然要亲眼见一见他才放心。 娄星辰整理了整理衣冠,出门迎接薛景睿。 薛景睿穿一身玄色暗嵌银线的衣裳,头戴冠玉,墨发高束,身姿英武,眉目俊朗,有着令人赞叹的好样貌,又有着令人不敢直视的锐利锋芒,如同夏日正午的骄阳。 薛景睿也在打量着娄星辰。 娄星辰虽然戴着银面具,但他周身气度高华,清俊儒雅,露出的小半边脸肌肤如玉,下颚线清瘦好看。最难得的是,他的一双眼睛极美,如春日湖水一般清澈。 文雅公子,翩翩少年,如松如柏,如星如月。 薛景睿笑了起来,抱拳道:“薛某今日前来,是为了道谢。” 娄星辰还礼,说:“林大人对娄某有如同再造之恩,娄某怎能见林大人的爱女落难而束手旁观?” 薛景睿道:“诶,林氏既然已是薛某爱妻,此恩原该薛某来报。” 薛景睿击掌,小厮们鱼贯而入,抬了满满十来箱东西进来。 薛景睿道:“里头都是一些字画古籍,金银器物,还请贤弟不要嫌弃。” 娄星辰并不推辞,抱拳道:“多谢薛将军。” 薛景睿心里松快了些,说:“听闻娄贤弟高才,刚出了诗集,不知可否送薛某一本?” 娄星辰去屋里,取了一本新出的诗集给薛景睿。 薛景睿与娄星辰寒暄了几句,方才离开。 娄星辰回到书房,心中苦涩,打开一个暗格,露出了一幅美人图,赫然正是林婉棠的画像。 第115章 我就是要吃醋! 画像描绘得细致入微,惟妙惟肖。 画像里的林婉棠,眉目含情,樱唇轻启,栩栩如生,似乎要对面前的人说话一般。。 娄星辰的手,颤抖着抚摸上了画像中女子的眉眼,喃喃道:“我原不该肖想……” 他点燃蜡烛,猛地拿起画像,凑近跳跃的烛焰,想把自己不该有的贪心焚烧殆尽。 然而,他终究不忍,又飞快地将画像拿开,重新小心翼翼地挂回到了暗格里。 这一日,林婉棠睡了一觉,从梦中醒来,发现薛景睿正捧着一本书,秉烛夜读。 林婉棠披上一件衣裳,趿拉上鞋,走到桌案前,软绵绵地钻进薛景睿怀里,仰头娇憨地问:“夫君怎么还不睡?” 薛景睿低头,眸光闪动,问:“你帮我看看,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林婉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睛看去,发现薛景睿指的是一首咏海棠的诗,其中一句是“秾丽最宜新著雨,娇娆全在欲开时。” 林婉棠轻笑着解释道:“这句是说海棠花蕾将开未开,上面有雨滴,花蕾色泽艳丽,显得娇娆而妩媚。” 薛景睿抿了抿薄唇,神色莫测地问:“那这一句呢?” 林婉棠看了看,上面写着“朝醉暮吟看不足,羡他蝴蝶宿深枝。” 林婉棠摩挲着薛景睿下巴上的胡茬,说:“”诗人面对海棠,饮酒作诗,怎么看也看不够。于是,诗人羡慕蝴蝶能睡在海棠花的深处。” 林婉棠说着,总觉得薛景睿的神色似乎不太对,她突然夺过诗集,翻过来看了看作者的名字,署名为星辰公子。 原来是娄星辰新写的诗。 林婉棠顿时知道了薛景睿的古怪从何而来。x33 于是,林婉棠假装生气,骑坐在薛景睿的腿上,轻轻揪着薛景睿的耳朵,奶凶奶凶地说:“你又胡思乱想了不是?难道我名字里有个棠字,就不允许别人咏棠了不成?” 薛景睿凑近,抵着林婉棠的额头,霸道地:“我若不允呢?” 林婉棠笑了起来:“你若因为这个生气,那可就再也生不完气了,我们家灶上也再不用买醋了。” “夫君,前朝有位诗人咏海棠,写道‘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你难道也要吃醋不成?” 薛景睿咯吱起林婉棠来:“小坏蛋,我就是要吃醋!今夜,我偏要烧高烛,照红妆,前朝诗人也得羡慕我才成。” 林婉棠怕痒,左躲右闪,但她被薛景睿钳制着,如何躲得过?她咯咯咯直笑到肚子疼,薛景睿才肯饶过她。 薛景睿当真点燃高烛,在帏帐内纵情恣意地折腾了林婉棠许久。 直到林婉棠娇躯无力瘫软,樱唇红肿,小手酸疼,白皙娇嫩的肌肤留下了或红或紫的吻痕,薛景睿才心满意足地放过她,允她沉沉睡去。 这一夜,林婉棠突然从梦中惊醒,似乎吓坏了,扑到薛景睿怀里,紧紧搂着薛景睿劲瘦有力的腰身。x33 薛景睿清醒过来,坐起身,搂紧林婉棠,轻轻抚摸着她的鬓发,问:“怎么了?做噩梦了?别怕,别怕,夫君在这里。” 林婉棠艰难咽了咽口水,轻轻啜泣道:“夫君,我梦见泰州地动了,是很多年难得一见的那种大地动,房倒屋塌,许多人被埋在了废墟之下……” 林婉棠说着,泣不成声。 薛景睿轻轻地拍着林婉棠柔滑细腻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梦而已,当不得真,不要怕,泰州的百姓好好的呢。” 林婉棠擦了擦眼泪,道:“可是,我的梦,有时候就是会变成真的。夫君,你说,地动之前会不会有什么征兆啊?” 薛景睿想了想,道:“据说牲畜们对地动极为敏感。地动之前,鸭子不下水,在岸上叫闹,鸡会飞到树上聒噪地叫,老鼠会搬家,鱼会异常地在水面跳跃,猪不肯回圈,鸽子不肯回巢。” 林婉棠咬了咬鲜红的唇瓣,说:“听闻地动之前,井水水位可能会突然升降,变浑浊,司南可能会失灵。” 薛景睿沉吟了片刻,说道:“泰州知州翟朋兴与我颇有一些交情,这样,我修书一封,提醒他注意这些异动。如果有异常,他就可以及时疏散百姓,减少伤亡。” 薛景睿说着,就坐到了书案前。 林婉棠说道:“倒不急在此时,明日写也好。” 薛景睿扭头,冲林婉棠笑道:“我此时写了,你也好安心睡觉。” 林婉棠闻言,心知薛景睿待她极为体贴,急忙起身,挽起袖子,站在一旁为薛景睿研墨。 薛景睿写完信,封好放在一旁,抱着林婉棠回到床上。 他伸手将林婉棠娇小白皙的脚丫攥在手里,满意地点头说道:“脚不凉了,看来方太医为你调理身子颇有成效。” 林婉棠害羞地钻进被窝,说:“方太医不愧是妇科圣手,如今,我来癸水的时候,也不像以往那样疼了。” 薛景睿促狭地笑了笑:“再调理一段时日吧,土壤肥沃了,庄稼才能长得更好。” 林婉棠愣了愣才弄明白薛景睿话里的意思,不由得轻笑着啐了薛景睿一口。 前世,过不久,泰州发生了大地动,房倒屋塌,死了许多许多人。 十分惨烈。 更糟糕的是,朝廷救援赈灾不利,激起了民变,后面导致了许多许多动乱。 老百姓惨上加惨。 前世,林婉棠身在深宅内院,也听说了那些事情,心中颇为不忍。 重活一世,林婉棠希望能够为泰州百姓做点事情,她知道薛景睿与泰州知州有交情,就故意演了这么一幕。 更何况,这件事牵扯到了五皇子,林婉棠更加不能袖手旁观。 还好薛景睿疼她护她,愿意因为她一个梦而向朋友寄去书信。 林婉棠得空的时候,就布置装饰新买的宅子,宅子原本香艳奢靡之风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与它主人相得益彰的清新雅致。 林婉棠芳辰这一日,薛景睿在新宅子里,为林婉棠办了生辰宴。 生辰热闹而体面,皇后派太监送来了贺礼,淑贵妃更是遣人送了不少礼物,来赴宴的女眷们看在眼里,个个都十分羡慕林婉棠。 第116章 眼中诱人的风情 林婉棠今日淡扫蛾眉,高梳云髻,少见地穿了石榴红的罗裙,看起来美艳动人。 宴席丰盛,薛景睿又请了大梁最好的戏班子,宾主尽欢。 宴席结束,薛景睿找到林婉棠,在她耳畔说:“今夜我们不回侯府,就住在新宅子里。” 林婉棠看薛景睿的神情,就知道他今夜必然又要折腾,突然有些脸红耳热,微微垂首嗯了一声。 宾客散尽,林婉棠再次沐浴,换上了家常随意些的撒花软烟罗裙,秀发随意绾起,松松地斜插了一支玉簪,戴上珍珠耳珰,便出了卧房。 珍珠与玲珑各站在门的一旁,含笑看着林婉棠,都被自家主子惊艳到了。 玲珑先回过神,说:“大少奶奶,请上步辇。” 林婉棠忍不住笑了起来:“咱们宅子虽说不小,倒也不必乘坐步辇,我哪里就这么娇气了?” 珍珠忍笑:“将军吩咐了,您还是坐着吧。” 林婉棠轻笑着摇头,抬脚上了步辇,小厮们抬着步辇,稳稳地走向园子。x33 园子里有一个很大的湖,栈道通向湖中,栈道的尽头是一座三层楼高的水榭。 林婉棠到了三楼,只见此处已经精心布置过,四周满是桃花,因为布置得精巧,丝毫不显匠气,倒像是真的置身于桃林之中。 水榭四周坠有白纱,白纱被玉带钩挽了起来。水榭四周挂了不少雅致古朴的琉璃宫灯,宫灯散发着柔和昏黄的光。 水榭宽敞,中间是一张黄花梨的木案,案上,高挑的青铜烛台擎着红烛,一旁摆满了精致的美味佳肴。 薛景睿穿着墨蓝色的云锦长衫,背手衔笑而立。今日的他,身上少了肃杀之气,竟然有了几分温润公子的味道。 薛景睿淡淡吩咐:“你们都退下吧,不用伺候。” 丫鬟们无声退下。 薛景睿上前,目光清朗,眼中似乎有万千星辰,带着几分局促,柔声说道:“为了给你贺芳辰,为夫要献丑。” 林婉棠惊讶,笑道:“有什么惊喜?” 薛景睿将林婉棠拥到木案旁,让她坐好,然后,薛景睿朝水榭下做了个手势,几排木筏悠然驶出。 木筏上坐了乐师。x33 雄浑宽厚的乐声汇在一起,林婉棠不由得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俯视,顿觉胸臆开阔,心怀激荡。 薛景睿背水而立,随着音乐舞起剑来。 林婉棠惊喜莫名,一向严肃自持的薛景睿,居然亲自为她舞剑庆生? 薛景睿随着鼓点起舞,身姿英武,动作矫健,如行云流水,宛若惊鸿,翩若游龙。 他时而缓若游云,时而疾如闪电,显得潇洒极了。 林婉棠简直看呆了眼。 薛景睿一曲剑舞之后,收住招式,林婉棠忍不住鼓掌叫好。 薛景睿气息丝毫不乱,上前牵住林婉棠的手,将她带至水榭的栏杆边。 只见湖面上有许多小船,船上亮着灯,小船首尾相连,竟然在湖面上组成四个字——平安喜乐。 此景此景,林婉棠恍然觉得自己在瑶池天台一般,喜悦至极,眼睛竟然湿润起来。 前世,她的生辰,几乎都在忙忙碌碌中度过,想起来时,不过让灶房煮一碗长寿面而已,有时,甚至连她自己都记不起来。 倒是母亲温氏后来总提醒她生辰到了,每年都让人给她送些亲手做的糕点过来。 她何曾想过,夫君还可以这样将妻子的生日记在心头,这样用心地准备。 薛景睿似乎看出林婉棠心绪激动,便轻轻揽住了林婉棠的肩膀。 林婉棠转身,正想说话,就听见嗖的一声响,焰火从湖心的船上升空,在玄色的夜空绽放出璀璨美丽的图案。 火树银花,此起彼伏。 眼前的盛景,身边的良人,林婉棠喜极而泣,重生一世,她没有白来。 焰火结束,薛景睿拉着林婉棠的手,低头温柔地注视着林婉棠的眼睛,说:“用饭去吧。” 林婉棠与薛景睿对坐,两人原也不怎么饿,就边喝酒边说话,天地广阔,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而已。 时间过得飞快,夜色已深,薛景睿扶着微醺的林婉棠缓步下了楼梯。 薛景睿引林婉棠到湖边,拿起孔明灯,唇角上扬道:“许个愿吧,小寿星。” 林婉棠抬眸望了望天上的圆月,双手合十,默默许了心愿。 然后,她亲手放飞了孔明灯。 她觉得好玩,薛景睿就纵着她,又放了不少孔明灯。x33 然后,薛景睿对林婉棠耳语:“困吗?想不想泛舟游湖?” 林婉棠脸颊有着诱人的酡红,微醉的她,眼里满是诱人而不自知的风情,歪头说道:“有你相陪,通宵又何妨?” 薛景睿怡然一笑,牵出一艘小船,用脚踩稳,扶着林婉棠上了船。 两人并排躺在船舱内,望着夜空,也不摇橹,任由小船在湖面飘飘荡荡。 薛景睿撑着头,侧身,眼神亮亮的,看向林婉棠:“我原打算独自过一生。” 林婉棠笑道:“那如今呢?” 薛景睿深情地注视着林婉棠的眼睛:“如今……如今我想陪着你。” 说着,薛景睿在林婉棠樱唇之上吻了一下。 之后,干柴烈火一般,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小船在湖面上晃荡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厉害…… 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从不曾有过的极致快乐,包裹吞噬了林婉棠,林婉棠脑中的烟花,也一团一团不受控制地绽放开来,她却心甘情愿地沉沦,沉沦…… 甚至还想要更多一些。 疼痛不期而至。 但并不像想象中那般要人性命。 而是伴随着极度的充实和欢愉…… 林婉棠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直呼“将军饶命”,却更紧地搂住了身上的俊俏郎君。 直到东方泛出鱼肚白,两人逐渐平息下来,才觉得夜色微凉。 薛景睿餍足地笑着,将小船摇到岸边,用方才铺在身下的斗篷,将林婉棠包裹起来。 林婉棠红着脸说:“上面有血。” 薛景睿吻了吻林婉棠的额头,促狭地笑道:“无妨,有血迹的地方被我折到了里面。” 泰来与福海满脸喜悦地守在岸边,薛景睿看见二人,吩咐道:“这艘船留好,以后旁人不许用。” 第117章 他明明猛得很 林婉棠一直酣睡到第二天的晌午才醒来,薛景睿强留她在新宅子里休养了几日,二人蜜里调油地独处够了,才动身回侯府。 林婉棠生辰当夜的乐声,临近的王公侯府都听到了。而薛景睿为爱妻生辰放的焰火,京城东南部的居民几乎全看见了。 薛将军精心布置,为爱妻庆祝芳辰的消息不胫而走,许多人大呼惊讶。 更有人神秘兮兮地说,薛将军为爱妻舞剑庆生。虽不得见,但在那些人口中,薛将军舞剑之姿矫健潇洒,堪比天人。x33 以前都道薛景睿凶狠冷情,谁知道人家竟然是个宠妻如命的人! 这可羡煞了满京城的贵妇贵女们。 郑玉莲望着满脸阴鸷的薛景和,直后悔她当初怎么会瞎了眼,居然觉得薛景和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如今再看,她觉得薛景和的气质都猥琐了起来,且面有苦相,显得很是刻薄寡恩。 薛景和心事重重,回想梦中场景。 梦中的他,把林婉棠对他的好视作理所当然,竟然从不曾好好为她庆祝过生辰。 与林婉棠在一起时,他脑子里居然时时惦记着柳春娘,唯恐林婉棠欺负了柳春娘。 他甚至数次为了柳春娘和薛汝成,与林婉棠争吵,气得林婉棠躲在屋子里哭。 他与柳春娘缠绵过后,总会痛骂林婉棠几句,嫌弃林婉棠束缚他,把他拘在书房苦读。 他在梦里,怎么会那么混蛋! 薛景和一向认为自己是风流体贴的文人雅士,看不起大哥薛景睿的武人作风,谁料,薛景睿为林婉棠庆生,竟然如此风光浪漫! 薛景和突然觉得头疼难忍。 薛景和一扭头,见郑玉莲满眼嫌弃地看着他,薛景和更是烦躁难耐,怒道:“你看什么?!林氏花容月貌,才情绝佳,你呢?!你配让我那般花心思待你吗?!” 郑玉莲低头,暗自翻了个白眼。 南宫曼则躲在屋子里,伏在床上哭。她知道的,甚至比众人还要多一些。 她听闻,薛景睿去药铺买了上好的消肿药,心中起疑,找人好好打听了,听闻薛景睿与林婉棠在新宅子的湖上泛舟厮缠了半夜。 林婉棠两天都没有下床,吃喝都在屋子里头。 两人出新宅子的时候,是薛景睿抱着林婉棠上的马车。 南宫曼怎么会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原来以前那些都是谣传!谁说薛景睿不能人道来着?他明明猛得很。 南宫曼越想越懊恼,恨不得托生到林婉棠身上。 林婉棠心情却不错,只是寻思着,得跟薛景睿约法三章,不能随着他的性子胡来。 旁的倒也罢了,她这纤纤细腰实在承受不了,腰酸腰疼还不敢说,唯恐被人打趣。 很快到了淑贵妃回府省亲的日子,林婉棠一早就按品级穿上了诰命服,看起来雍容华贵,气度高华。 林婉棠两世为人,操办宴席已经很是娴熟,今日,因贵妃回府,前来为薛承宗贺寿的贵客很多,可谓高朋满座。 侯府的丫鬟们穿着同样的衣裳,奉茶上点心,在贵人中穿梭行走,一举一动没有半点声响,规矩都很好,一看就知当家主母很会调教人。 众女眷不免对林婉棠又高看了几分。 薛承宗人逢喜事精神爽,倒像是忘了之前的不快,打扮得利利索索,出来接受众人的恭贺,好话听了一箩筐。 辰时末,淑贵妃的凤驾到了侯府外,林婉棠带众女眷在侯府门口迎接。 淑贵妃自进宫十几年间,这是第一次回府,之前她母亲詹氏去世,她位分尚低,还被人紧盯着压制,她不得出宫吊唁。 淑贵妃抬眸,望着“敕造镇平侯府”这几个字,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尽力忍着,仪态万方,端庄典雅地说:“都免礼吧。” 众女眷这才直起腰身。 淑贵妃在宫娥的簇拥下,进了侯府的内院,先去拜见了老夫人。 老夫人此时恰好醒着,淑贵妃与进宫前相比,丰腴了些,也成熟了不少,可老夫人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淑贵妃,祖孙二人相拥落泪。 老夫人道:“我又做梦了,又梦见我的孙女了。老天爷啊,你可别急着让我醒过来,让我多抱抱孙女。” 淑贵妃听了,更是难过,直哭得哽咽难言。 林婉棠好言好语,哄着老夫人睡下以后,淑贵妃只带两个心腹宫女进了单独设置的厅堂。 林婉棠带着侯府亲近的女眷行礼。 淑贵妃命众人平身以后,看向众人,她还是第一次见郑玉莲和南宫曼。 郑玉莲带着薛汝成。 淑贵妃听说了郑玉莲偷换药材,险些害死老夫人的事,自然不喜郑玉莲。 见淑贵妃看过来,郑玉莲兴奋地说:“汝成,快上前去,让你的贵妃姑母看看。” 薛汝成怯生生地往前走了几步。 淑贵妃淡淡道:“长得不像景和。” 郑玉莲愣了愣,回道:“应该是像他的生母柳春娘。” 郑玉莲说着,突然发觉,薛汝成似乎也不太像柳春娘,不由得愣住了。 南宫曼嫌弃地瞥了郑玉莲一眼,想要上前一步,郑玉莲哪里会愿意让她露脸? 郑玉莲忙笑着抢先说道:“汝成小小年纪,已经会背《千字文》了。汝成,你背给贵妃姑母听听。” 薛汝成顿时骄傲了起来,挺起小胸脯,背道:“天地玄黄,宇宙鸿荒……” 众人不由得都有些嫌弃,腹诽郑玉莲不长眼色。 贵妃娘娘好不容易回一趟侯府,谁要听一个黄口小儿背《千字文》啊?! 果然,薛汝成背了一小半,淑贵妃实在没有耐心再听下去,就淡淡笑道:“好,不错。” 郑玉莲有心露脸,又说:“《千家诗》他也会背一些了……” 淑贵妃打断郑玉莲的话,冷冷说道:“学问固然打紧,品行操守更重要一些。景和年幼之时,也是记性极好,学经背诗都比旁的孩子快一些,如今景和怎样?实在寻常。” 这话说得挺重,但众人知道,淑贵妃已然留了情面。 薛景和如今哪里是寻常啊?实在是不堪。 郑玉莲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惹淑贵妃不快了,她心里暗恨薛景和,都是薛景和不争气,害得她在贵妃跟前都没有脸。 第118章 侯爷身子有点虚 南宫曼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声音甜腻地说:“贵妃娘娘,臣妇略通医术,调配了一款美容养颜的面膏,许多人用了都觉得不错,特献给贵妃娘娘。此面膏可以淡斑,还可以淡化细纹……” 淑贵妃垂眸掩饰了一下目光中的鄙夷,才说:“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本宫多谢你的好意,但是大可不必了。” 南宫曼本想献面膏给淑贵妃,然后她就可以对外宣称,淑贵妃很是喜欢这种面膏,那她不就可以大卖特卖,赚许多银子了吗? 淑贵妃高居后宫尊位,第一次见南宫曼,不知她心性底细,又有与薛景和的不愉快在前,岂会轻易用南宫曼进献的面膏?x33 收都不能收。 否则,岂不是为南宫曼的面膏背书做担保吗? 被旁人得知以后,旁人以为淑贵妃用南宫曼的面膏,也来用,用出好歹怎么办?岂不是惹祸上身? 南宫曼显得有些尴尬,还想再争取一番,淑贵妃笑道:“你们都别站着了,时候不早了,快些入席吧。” 其他人的席位都在外面,众人纷纷跪安。 淑贵妃将林婉棠一人留了下来。郑玉莲和南宫曼嫉妒得要死。 淑贵妃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低声问:“杨氏那个贱人呢?” 林婉棠早已让人将杨氏捆成了粽子,塞上嘴,关在了一旁的房间里。 林婉棠拍手,忘忧将杨氏拽了过来。 杨氏趴在地上,茫然抬头,看到了坐在上首的雍容华贵的淑贵妃。 淑贵妃气势凛然,不怒自威,眼神中的恨意,使得杨氏心肝一颤。 淑贵妃施施然起身,缓步来到杨氏面前,抬脚踩在杨氏脸上,狠狠用力。 杨氏的脸被碾压得变了形状,嘴被挤得如同鸭子一般。 淑贵妃张口道:“想当初,本宫还在侯府时,你曾来做客,本宫那时热情唤你姨母。你守寡,母亲怜你,请你来侯府相伴,你怎能这么狠毒,对好姐妹夺夫杀人?!” 林婉棠命忘忧拿掉杨氏口中的布团。 杨氏害怕地颤抖着,艰难咽了咽吐沫,闭上眼睛说:“事到如今,只求速死。到地下,我会向你母亲赔罪。” 淑贵妃用力碾压杨氏的脸,苦笑着说:“你死也见不到我母亲,我母亲善良,定然已入极乐,而你,一定会坠入阿鼻地狱,日日受苦。” 杨氏的眼泪流了出来。 淑贵妃越看越恨,猛然拔下头上的金簪,蹲下身来,将金簪刺入杨氏的身体。 杨氏惨叫一声。 淑贵妃低声威胁道:“你若再呼痛一声,我便用热油灌进你的喉咙,把你烫哑了。” 杨氏惊恐地看向淑贵妃,淑贵妃此时像是被冤魂附身一般,看起来竟然十分像詹氏复生回来寻仇,杨氏害怕地瑟缩着,强自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淑贵妃一连刺了杨氏二三十下,刺的都不是要害的位置,不至于要了杨氏的命,却能令杨氏痛不欲生。 血从杨氏身体里流了出来,染红了她的衣裳,染红了地上的青砖。 淑贵妃力竭,哭道:“这些血,根本不足以洗去你的罪恶……” 林婉棠冷声吩咐:“来人,拿些针上来。” 很快,珍珠送上来了一些长针。 林婉棠冷冷道:“长针伺候杨氏。” 忘忧蹲下来,将布团塞回杨氏嘴里,攥住杨氏的手,将针刺入到杨氏的指甲缝里。 杨氏疼得直翻白眼,在地上扭曲地蠕动着,嘴里发出些含混不清的低吟。 此时,有人在门外通传:“侯爷求见。” 淑贵妃嘲讽地笑了起来,沉声说:“宣。” 薛承宗整理衣冠,喜滋滋地迈步走了进来,跪倒磕头:“微臣见过贵妃娘娘。” 他没有听到预料中的“免礼平身”,却听到了细碎的痛苦低吟。 他微微抬头,偷眼看去,先看到了地上的血迹。 他又抬了一点头,终于看到了蠕动扭曲成奇怪姿势的杨氏。 他吓得一哆嗦,忙重新垂下头。他觉得还不够,直接将额头贴住了地。x33 淑贵妃平静了片刻,冷声问:“镇平侯,你不为杨氏求情吗?” 薛承宗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臣如今与杨氏已经不是夫妻了,她……她罪有应得。” 淑贵妃冷笑,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凉薄寡情,昔日背德偷情的心上人,如今这般惨状,他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杨氏听到薛承宗的话,心如刀绞,自己为了嫁给他,各种费心筹谋,近来才看清,种种痴心竟然都付给不值得的人了。 淑贵妃问:“你何事求见?” 薛承宗兴冲冲地过来,本来是盼着与淑贵妃叙叙闲话,聊聊家常,增进一下父女感情。x33 此情此景,还谈何父女情意? 他该庆幸自己到底占着生父的身份,淑贵妃不会这般狠厉地发落他。 想到这里,薛承宗低头道:“方才,皇上派曹公公来了侯府,赏赐给微臣一些生辰礼。微臣特来禀告娘娘一声。” 淑贵妃没理会,转而问:“你可曾在本宫的母亲灵前赔罪?” 薛承宗神情停滞了一下,说:“我……臣在你母亲牌位前……说过……” 淑贵妃冷眼看着,道:“然后,你就心安了,对吗?” 薛承宗抬头看了淑贵妃一眼,淑贵妃长得与詹芳菲很是相似,粗粗一看,薛承宗差点以为是詹芳菲站在那里。 杨氏的指甲缝又被扎进去一根针,杨氏剧烈地挣扎扭动着,薛承宗看在眼里,冷汗霎时湿了脊背。 淑贵妃鄙夷地看了薛承宗一眼,道:“你跪安吧。” 薛承宗忙行礼,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外面一位宾客见了薛承宗,忍不住跟旁边的人低语:“侯爷的身子有点虚啊,天还不热,他怎么满脸都是汗?后背也湿了?” 淑贵妃的袖子染上了血,林婉棠让人准备了水,淑贵妃沐浴更衣之后,厅堂内的血迹已经打扫干净,杨氏已经被拖了下去。 淑贵妃道:“别让她死了,要让她日日痛不欲生。” 然后,淑贵妃请林婉棠坐下,一同用膳。 镇平侯府外,一个神情憔悴的女子失神地站在路中间。 第119章 试试妾身底细与深浅 一辆马车驶来,差点撞到女子,车夫赶紧勒马,马仰起上半身,长长嘶鸣,好不容易才停住脚步。 马车里的人探出头来,声音尖利地骂道:“想死死远一点,站在路中间是想碰瓷讹人吗?”x33 路中间的女子此时回过神来,看出马车是从侯府门口过来,是宫中的马车,而说话的男人面白无须,声音尖细,便知道他是公公。 马车里的人见女子依旧愣着,失去了耐心,半个身子探了出来,女子看了男子的衣衫,知道他在宫里的地位应该不低。 公公怒道:“去,把她扯到一旁去。” 女子却突然上前,跪在马车正前方,抬眸殷殷问道:“请问尊驾是什么人?” 公公指着女子,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问咱家的名讳。你是什么人?报上姓名。” 女子柔弱地说:“妾身姓吕名伴琴,被夫家休弃,娘家不容。求公公救妾身。” 公公哈哈笑了起来:“你当咱家是什么人?世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咱家救得过来吗?况且,咱家也不知道你的底细啊。” 吕伴琴意味深长地说道:“公公若是愿意,今夜就可以试试妾身的底细与深浅。” 吕伴琴说着,媚眼如丝地看向公公。 公公愣住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胆的女人。 眼前的女子,眉眼清秀,肌肤白皙,一看便是富贵出身。 吕伴琴心中忐忑,含恨偷眼望了望热闹的侯府。 公公摩挲着下巴,阴笑道:“你跟镇平侯府有些渊源?” 吕伴琴忙说:“不敢隐瞒公公,妾身是原镇平侯夫人的亲生女。” 公公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转头吩咐:“来人,将这个女人带到咱家的宅子里。” 一旁的小太监急忙躬身:“是,曹公公。” 吕伴琴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他是曹众曹公公? 他可是皇上的贴身太监,还是司礼监掌印太监。 吕伴琴激动极了,长长的指甲扣进肉里,心想,她一定要使劲浑身解数,讨得这位大太监的欢心。 侯府内,宴会仍在继续。 五皇子轩辕朗在园子里,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怀疑自己花了眼,忙跟上前去,唤道:“纪辰。” 娄星辰依旧跟一旁的书生说着话,似乎没有听到一般。 轩辕朗又大声唤了一次:“纪辰。” 娄星辰依旧无动于衷。 轩辕朗心定了一些,人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往往会下意识地做出回应,而眼前的人丝毫反应都没有,应该不是那个俊俏明媚的少年。 他走近一些,拍了拍娄星辰的肩膀。 娄星辰转身,认出了五皇子,恭敬行礼道:“五殿下。” 轩辕朗总觉得,眼前的郎君眉眼之间,有些像当年的少年,只是,以前那少年眼神自信张扬,而眼前男子的眼神有些忧郁。 轩辕朗讪笑道:“不好意思,认错人了。你与孤的一位故人有些相像。” 娄星辰问:“什么故人?” 轩辕朗试探道:“江南纪家。” 娄星辰行礼:“纪氏诗书传家,清贵至极,微臣出身草野,虽钦慕纪家,却无缘结交。” 轩辕朗问娄星辰:“你姓甚名谁?现任何职?” 娄星辰回道:“微臣娄星辰,现任翰林院供事。” 轩辕朗想追问娄星辰的身世,太子缓步过来,笑道:“娄星辰,说好了要飞花令,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快快,赛诗没有你可不行。”x33 娄星辰趁势向轩辕朗行礼:“五殿下,微臣告辞。” 太子似笑非笑看着轩辕朗:“五弟要不要同来?” 轩辕朗对诗词没什么兴趣,更不愿意与太子待在一起,便笑道:“你们去吧,我随意走走。” 在无人的地方,太子道:“薛少夫人请孤来唤你,帮你解围,你与五弟发生过不痛快?” 娄星辰向太子行礼,道:“多谢太子殿下,不瞒殿下,微臣容貌尽毁,就是五殿下的手笔。” 太子没有追问娄星辰的伤心事,他心中有了计较,问:“你可愿意辅佐孤?” 娄星辰行了一个大礼,说道:“微臣愿意。”如今皇子之中,除了太子势大以外,就是五皇子。 最想压制五皇子的人,就是太子。 林婉棠说过要替娄星辰报仇,可娄星辰堂堂男儿,又岂会甘心什么都不做,躲在女人背后,让女人替他报仇? 况且,林婉棠请托太子为他解围,就是给了他结交太子的机会。 太子邀娄星辰同行,边走边说:“听父皇的意思,不日就要复五弟的王位了,娄卿可有什么妙计?” 娄星辰一直暗中关心朝政,尤其关心与轩辕朗有关的事情。 娄星辰行礼说道:“听闻皇上信鬼神天道,之前,五皇子曾经进献给皇上一只白鹿,不知那只白鹿可还安好?” 太子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说道:“母后如今掌管后宫,动起手来倒也方便。而且,钦天监监正是孤的人。” 娄星辰喜出望外:“如此一来,就更稳妥了。” 太子突然想起,问:“薛少夫人为何帮你?” 娄星辰笑道:“林尚书爱才,微臣曾得林尚书指点学问,想来薛少夫人听林尚书提起过。” 太子笑了起来:“如今,林尚书出任内阁首辅,又被加封了太子太傅,你我也可以算是师出同门了。” 娄星辰谦虚道:“微臣不敢。” 娄星辰跟着太子,与众人饮酒作诗,太子言语之间,对娄星辰很是看重,众人也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这个面具小吏,不敢再对他有轻慢之意。 淑贵妃即将回宫,林婉棠出来寻锦婳,却见锦婳正在与林婉樱一起玩,旁边一块青石上坐着十皇子。 十皇子与林婉樱差不多的年纪,但他因为早产而胎里不足,至今依然是一副病弱的样子。 天气已经转暖了,十皇子还裹着貂裘。 林婉棠很是心疼这个孩子,更何况,他长大以后,还将是自己的妹夫。 好在,十皇子因为身子弱,不问政事,谁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到了年纪就就藩去了,他去的地方又不紧要,直到林婉棠重生前,他都平平安安的,也肯护着林婉樱。 第120章 晚上回来再疼你 林婉樱见长姐来了,便牵着锦婳的手跑了过来,两个小姑娘脸颊都红扑扑的。 锦婳兴冲冲说:“我们方才扑住了一只蝴蝶,十弟于心不忍,求着我们把它放了。” 十皇子起身,来到林婉棠很前,虚弱地说:“孤身子不好,不能多活动,不忍见旁的生灵被禁锢着,能帮一个就帮一个吧。” 林婉棠笑道:“十殿下仁慈,必有后福。” 十皇子咧嘴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承薛少夫人吉言。” 此时,太子过来寻十皇子。 太子一向显得很有长兄风范,肯护着体弱的十皇子。 十皇子跟在太子身后离开,走了几步,回头问林婉樱道:“以后,孤还可以和你一起玩吗?” 林婉樱这个年纪,已经懂得了男女之大防,但是,她看着十皇子孱弱的身体、苍白的嘴唇,实在不忍心,便甜甜地笑着说:“好啊。”x33 十皇子开心极了,眉眼弯弯地笑着离开了。 待众人离开后,林婉棠转身,看到了娄星辰。 娄星辰走过来,抱拳道:“多谢你为我解围。” 林婉棠笑道:“不必客气。” 娄星辰凑近些,压低声音将他与太子的谋划告诉了林婉棠。 林婉棠惊喜:“钦天监监正是太子的人?” 娄星辰点头。 林婉棠轻声说道:“若钦天监监正办好这件事,我还有一份功劳送给他。” 娄星辰微笑:“那就再好不过了,不管怎么说,总不能让落水狗再爬出来抖威风。” 林婉棠轻笑。 侯府众人恭敬地送淑贵妃的凤驾离开,薛承宗跪在地上的身子突然抽搐起来。 小厮赶紧上前扶住薛承宗,这才惊觉薛承宗的身上滚烫滚烫的。 林婉棠吩咐人去请大夫,大夫给薛承宗用了药,叮嘱他卧床休息几日。 林婉棠与薛景睿起身离开时,突然听见薛承宗迷迷糊糊地唤道:“芳菲,芳菲……” 薛景睿的身子顿了顿,面上依旧寒凉如冰,轻叹一声,拉住林婉棠的手,说:“走吧。”幽暗昏黄的小道上,薛景睿紧紧揽住了林婉棠的肩膀。 京城东一座不起眼的宅子里,穿上了家常衣裳的曹众坐在上首。 吕伴琴从一旁的屋子走了出来,穿上了殷红的新衣裙,头发披散着,发梢还往下滴着水珠。 曹众轻笑着看向吕伴琴,沐浴过的她,还挺有几分姿色。 曹众招手,像是唤哈巴狗一般。 吕伴琴身子微微颤抖着走上前去。 曹众攥住了吕伴琴的下巴,将她的脸微微抬起,吕伴琴紧张得睫毛微微颤抖,不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曹众的声音冷冷的,像蛇一般靠近吕伴琴,声音阴恻恻地问:“你真的想好了,愿意伺候咱家?” 吕伴琴想起婆家人鄙夷的眼神,想起娘家兄弟绝情的冷言冷语,含泪说道:“想好了。” 曹众笑着问:“不后悔?” 吕伴琴身子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咬着嘴唇,过了片刻才说:“不后悔。” 曹众猛地将吕伴琴身上的衣服撕裂,吕伴琴白皙的肩膀、大红的肚兜就全都裸露在了曹众眼前。 曹众本不为女色,只为多一个棋子可以利用,此时,他却禁不住被激发出了体内深藏的兽欲。 曹众呵呵笑着,从一旁的八仙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啪”的一声打开,盒子里的各式工具就全都露了出来。 曹众将檀木盒子拿到吕伴琴跟前,问吕伴琴:“喜欢哪一个?自己挑吧。” 吕伴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脸羞得通红,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起来。 曹众一把揪住了吕伴琴的头发,将吕伴琴的脸按在了木盒之上,咬牙问:“看清楚了,到底喜欢哪一个?” 吕伴琴知道,她已经不能退了,与虎谋皮,岂是说抽身就能抽身的? 她胡乱地指了一个,曹众淫笑着扯住吕伴琴的头发,将吕伴琴扯到床边,冷声道:“爬上去。” 吕伴琴忍住羞耻,爬了上去,怯怯地问:“能不能灭了灯?” 曹众嗤笑起来:“你又不是处子,害羞什么?灭了灯,还有什么乐子?” 吕伴琴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屋里里响起了女子凄惨的叫声。 吕伴琴后悔极了,她此时才明白,为什么旁人都骂阉人是没根的东西,他们没有根,心理变态,格外狠。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吕伴琴才知道,疼不是最难忍受的事情。 她被迫做了许多自己不情愿的事情,呕吐都是不被允许的,她每次想要呕吐,都会换来更狠的疼痛、更深的羞耻。 这一夜,吕伴琴直觉得,她所处的地方,就是阿鼻地狱,她甚至还不如在街上流浪乞讨。 天快亮的时候,曹众起身,吕伴琴强忍着满身疼痛,起身为曹众穿衣,伺候曹众进宫。 曹众在吕伴琴脸上亲了亲,呵呵笑了两声:“爷晚上回来再疼你。” 吕伴琴的身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曹众离开,吕伴琴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个打扮花哨的妙龄女子走了进来,意味深长地瞥了吕伴琴一眼,讥笑道:“如今知道曹公公的厉害了吧?真庆幸,居然有人自己愿意进这阴曹地府。” 妙龄女子说完,扭着腰肢离开了。 吕伴琴趴在床上,失声痛哭。 这一日,太极殿内,皇上命人拟好了恢复五皇子为裕王的圣旨,吩咐曹众用印。 曹众打开抽屉,拿出玉玺,正准备盖印,就听见一位小太监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曹众停了手下的动作,轻声斥责道:“毛手毛脚,像什么样子?” 小太监惊慌失措地说道:“启禀皇上,上林苑里头的白鹿……白鹿死了。” 皇上惊讶地站了起来,急忙问:“怎么会死了?不是说,这种白鹿都很长寿吗?” 小太监低着头说:“太医们也看不出白鹿神兽有什么疾病,白鹿就是突然死了。想来……想来是仙鹿回了天宫。” 皇上的脸色阴沉不定,沉声命令:“来人,唤钦天监监正余沐白。” 曹众举着玉玺,正要往圣旨上盖,皇上伸手阻止道:“且慢!等等再说。” 第121章 她勾搭男人你不管 曹众有些懊恼,后悔自己手慢了一点,忙躬着身子说:“想来是饲养的人不尽心,怪不到五殿下头上。” 皇上深沉地嗯了一声,淡淡说:“曹众,你越来越会当差了。” 曹众赶紧把头低了下去,讨饶道:“奴才多嘴多舌了。” 不一会儿,余沐白匆匆赶了过来,向皇上行礼。 皇上的手轻轻敲着桌子,问:“最近星象可有什么异常?” 余沐白躬身道:“微臣夜观天象,东方苍龙七宿中,心星后面的第二颗有异动,心后星有意与心前星争辉,并隐隐有荧惑守心之相。” 皇上皱眉问:“心后星?代表皇子?” 余沐白显得有些惶恐,跪地称是,又说:“心后星代表皇子,心前星代表太子,意思是……意思是……” 皇上按了按眉心,他怎么会不知道?五皇子一直有和太子一较高低的心,这其实还是他自己暗自推动的。 皇上又问:“荧惑守心是什么意思?” 余沐白擦了擦额头的汗,叩首道:“求皇上恕微臣的不敬之罪,否则微臣不敢说。” 皇上不耐烦地说:“恕你无罪就是了。” 余沐白这才壮着胆子说:“荧惑守心预示着山陵将崩,天下将乱,兵戈将起,黎民遭殃。” 皇上被唬得心悸起来,右眼皮开始狂跳,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恼怒地垂了一下桌子,痛斥道:“大胆!闭嘴!来人,把他拖出去,将他的舌头拔下来!” 余沐白以头抢地:“皇上,您恕了微臣无罪,微臣才敢说的呀。君无戏言!况且,此事并非没有破解的方法。” 皇上听见这句话,忙抬手道:“停!余沐白,你说有破解的方法?” 余沐白行礼道:“皇上,此星象虽然凶险,但是,关键都在心后星上。如果压制心后星,则可破解,至少可以减少此星象的危险后果。” 皇上微微闭了闭眼睛,道:“罢了,朕明白了,你退下吧。” 余沐白松了一口气,退了下去。 皇上揉了会儿眉心,对曹众说:“把圣旨烧了吧?” 曹众壮着胆子说:“钦天监的话也未必可信……” 皇上猛地摔了一个杯盏,斥责道:“朕赌不起!朕还不想驾崩呢!” 曹众瑟缩地闭了嘴,将圣旨放在烛火边烧成了灰。 五皇子在自己府上搂着两个姬妾,听曲欣赏舞蹈,悠闲自在。想到不一会儿,他就要重回裕王的位子了,他简直想笑出声。 之后,他可以想办法替自己的生母筹谋,母以子贵,子以母贵,母子两人互相成就,未尝就不能争一争龙位。 突然,有人禀告:“殿下,宫里曹公公打发人送来了消息。” 五皇子忍不住唇角拼命上扬,问:“是不是圣旨快到了?” 小厮沉默了片刻,才说:“不是,曹公公的人说,皇上改了主意,将还未加盖玉玺的圣旨烧了。” 五皇子的心陡然沉了下去,怒不可遏地掀翻了面前的小几案,睁大眼睛问:“为什么?为什么?!” 小厮垂首,说:“听闻上林苑的白鹿死了,皇上召见了钦天监的余沐白,之后,就……命人烧了圣旨。” 五皇子捂着心口,胸脯剧烈起伏着,咬牙切齿地说:“太子!他居然从中作祟,坏我好事!我们走着瞧!余沐白,竖子,活该把他的舌头割下来。”x33 这一日,余沐白下值以后,走在街上,突然被人用麻袋蒙住了头,被人往马车上带。 东城兵马司的人刚好在附近执行公务,上前打倒歹人,将余沐白救了下来。 官差们要将歹人带回去审问,歹人们却咬破口中的毒药自尽了。 消息传到宫里,皇上不用思考就知道是谁干的,心里直骂五皇子越来越愚蠢,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是不是不该用他当太子的磨刀石? 皇上掰着手指头,把皇子们数了个遍,也没找到更好的,不是外家太弱,就是身体太弱,要不就是没有争心。 皇上决定冷五皇子一段日子,再观察观察。 五皇子进宫请安,皇上都不见他,五皇子气闷,越来越心浮气躁了。 薛景和整日郁郁寡欢,因着淑贵妃回府省亲,他求见,淑贵妃没有见他。 连堂弟们都面见了贵妃,得了贵妃的赏赐,唯独他没能得见,他觉得很是丢脸,也愈发惶恐不安。 某一天,薛景和喝醉了酒,在清芬院与郑玉莲诉苦。 薛景和大着舌头说:“她可是我的亲姐姐啊!同一个父亲。那些堂弟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他们排在我前头?” 郑玉莲想起那日见淑贵妃的场景,也有些不痛快:“汝成不管怎么说,是侯府唯一的孙辈,贵妃这个当姑姑的,一点疼爱的样子都没有。咱们汝成这么聪慧,贵妃都吝啬夸几句。” 薛景和惊讶地问:“贵妃没有夸奖汝成?” 郑玉莲撇嘴:“别说夸汝成了,《千字文》都没有让汝成背完,还话里话外说汝成德行不够,品行不端。”x33 薛景和眼睛红了,问:“她当时原话是怎么说的?” 郑玉莲回忆着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 薛景和憋闷地捶了捶桌子:“她哪里是在说汝成?明明是在说我。可我如今为何混得不好?还不是因为你帮不上我,南宫曼帮不上我,贵妃姐姐不肯帮我,大哥……大哥就算了,他不收拾我就是好的。” 郑玉莲不悦,嘀咕道:“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薛景和理直气壮地说:“不怪你怪谁?你父亲要是吏部尚书,你看看旁人还敢不敢轻看我?你要是像林婉棠那样花容月貌,我肯定听你的,好好做人。” 郑玉莲腾地站了起来,生气地说:“你如今还想着她呢?不怕我告诉大哥……” 薛景和血红的眼睛瞪着郑玉莲:“你敢?!别逼我把你的腿打断。” 郑玉莲委屈得差点哭出来:“你就知道欺负我,父亲生辰宴那一天,南宫曼跟五殿下眉来眼去的,你居然都看不出来?她勾搭男人你不管,倒有空在这里嫌弃我。” 薛景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指着郑玉莲的鼻子,问:“你说什么?南宫曼又勾引五殿下了?” 第122章 求将军救我 郑玉莲惊讶,“又”字是什么意思?莫非南宫曼以前就勾引过五皇子? 郑玉莲害怕薛景和发疯,赶紧讪讪地走了。 薛景和越想越生气,命人去请南宫曼。 不一会儿,南宫曼就到了,她一见醉醺醺的薛景和,就有些心烦,忍不住劝道:“你少喝点酒吧,喝多了对身子不好,你每每喝醉了,还爱耍酒疯……” 南宫曼话没有说完,薛景和就将酒杯里的酒泼了南宫曼一脸。 南宫曼愣住,等反应过来,转身就走。 薛景和站起来,使劲拽住了南宫曼的头发。 南宫曼本来都准备睡了,她来之前,只松松散散地在发尾系了一下,薛景和将她的头发整把拽住,直拽得她头皮生疼。 南宫曼委屈地喊:“放开我!你这又是怎么了?” 薛景和将南宫曼的脸拽到自己脸前,几乎紧贴着,眼睛睁大,眼珠有些突出,十分吓人,阴森森地问:“你喜欢五殿下是吗?他身份比我高,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对不对?” 南宫曼哭道:“这又是哪里的话?我哪里敢肖想五殿下?” 薛景和猛地啐了南宫曼一脸,骂道:“你不是不想,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对不对?” 南宫曼忙说:“不是………” 薛景和问:“那你为何在生辰宴上跟他眉来眼去?” 南宫曼看着薛景和像是要杀人一般,吓得颤抖着声音说:“没有,我没有,生辰宴我只偶遇了五殿下,向他行了个礼就赶紧走了。” 薛景和狠狠咬向南宫曼的耳朵,将南宫曼的耳垂几乎咬了下来。x33 南宫曼吃痛,使劲踹了薛景和的裤裆,然后,拼命挣脱了,跑向屋子外面。 薛景和疼得鬼哭狼嚎,往外追南宫曼。 南宫曼的耳朵流着血,头皮似乎被扯掉了一块,头发凌乱不堪,使尽全身力气往外跑。 她突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朝这边走过来,她如遇救命稻草,赶紧跑过去,向男人怀中扑去。 来人正是薛景睿。 薛景睿见女人披头散发地往他怀里扑,忙闪躲了一下,南宫曼扑了个空,摔了个狗啃泥。 薛景和此时追了过来,抬脚就踹南宫曼,南宫曼哭求道:“将军救我!” 薛景睿抬脚将薛景和踹开,薛景和扑腾摔了个屁墩。 薛景睿眉头紧锁,骂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成何体统!” 薛景和指着南宫曼,犯浑道:“我打自己老婆,关你什么事?” 薛景睿道:“没出息的男人才打女人撒气。” 薛景和哭了起来:“你终于说实话了,你们都看不起我,都嫌我没出息。” 薛景睿被气笑了:“你看看自己如今的样子,有出息吗?” 薛景和抹了一把眼泪,说:“不怨我,她勾搭人。” 南宫曼急忙说:“我没有,是他疑神疑鬼。” 薛景和作势又要打南宫曼,薛景睿再次将薛景和踹到了一边。 薛景和冷笑起来:“南宫曼,你果然会勾搭男人,连大哥都向着你……” 薛景睿一把拎起薛景和,来到一旁浇花用的的水缸处,将薛景和压在缸边上,把他的脑袋按进了水缸里。 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薛景和喝了许多水进肚子里,开始有了窒息的感觉,前半生的事情像走马灯一般,在他的眼前掠过。 之前的他,是侯府嫡公子,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些姿容出众,后来又有了才名,走在大街上都有少女给他送香囊,塞帕子。 自从他外室的事被捅出来之后,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了,娶了两个自己不喜欢的妻子,唯一的儿子不得相见,自己声名狼藉,母亲被休,自己不再是男人…… 最后,薛景和眼前,出现了林婉棠的倩影。 林婉棠…… 想到林婉棠,他觉得自己要分裂了,一方面,他无比想亲近梦里那个温婉的美人,另一方面,现实里的林婉棠令他害怕,甚至令他憎恨。 薛景和头疼欲裂…… 唰的一声,他感觉自己被人拎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薛景和像上岸的鱼一般,眼神空洞,张大嘴巴,肚皮鼓得吓人,嘴角不停地吐出水来。 薛景睿冷冷道:“长兄如父,你不该往你兄长头上泼脏水。希望你记住今天的教训。”x33 说着,薛景睿就要离开。 南宫曼跪在薛景睿面前,楚楚可怜地抬起头,颤抖着嘴唇说:“将军,我实在害怕,不敢回清芬院,求将军救我!” 薛景睿淡淡道:“当初嫁给景和,是你自作自受。即便花厅那件事之后,你也有旁的路可以走。然而,你歪了心思,执意要嫁进侯府。你该怨谁呢?” 南宫曼哭泣道:“我早就后悔了,就算一辈子不嫁人,当姑子,也比这自在。我好怀念当初在北疆的时光啊,虽然累些,苦些,但我每天都很快乐,睁开眼就有满满的期待。” 期待着看见薛景睿。 哪怕是暼一眼薛景睿的背影,她都会欢喜好些天。 南宫曼梨花带雨地说道:“将军,我的脚崴了,你能不能扶着我?我不想回清芬院,随便去哪个空院子都好……我去祠堂!” 薛景睿忍不住讥笑道:“满府的丫鬟婆子不能扶你吗?怎么,非得我扶你?你心思放正一些吧。” 说着,薛景睿转身离去。 南宫曼颓然坐在地上,哭了一会儿,失魂落魄地朝清芬院走去。 她要报仇,要想办法离开这个泥坑! 初夏,林婉棠穿着轻罗薄衫,在侯府花园的池塘边喂鱼,玲珑喜盈盈地过来行礼:“回大少奶奶,林府送来消息,二姑娘回来了。” 林婉棠惊喜地说:“婉梅吗?她回来了?这小妮子,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玲珑笑道:“二姑娘一回来,就赶紧让人送消息过来,说先去拜见老夫人了,改天来咱们侯府。” 林婉棠高兴地站了起来,道:“还等着她来做什么?我们回去得了。” 林婉棠让人准备了一些礼物,乐滋滋地乘马车回了林府。 林婉梅如今晒黑了一些,原先在闺中捂得苍白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她整个人不再像以往那般唯唯诺诺,显得自信从容了许多。 第123章 见面三分情 林婉梅刚从老夫人的屋里出来,就看见了林婉棠,高兴地上前,拉着林婉棠的手,上下打量:“长姐比以往更好看了。” 林婉棠笑盈盈地摸了摸林婉梅的肚子,问:“外甥在肚子里可还乖巧?有没有踢你?” 林婉梅掩嘴笑了起来:“踢,怎么不踢?你这外甥淘气着呢。这小家伙每天寅时末准时把我踢醒,我要起身吃些东西,他才肯安生,我才能再补会儿觉。” 林婉棠忍俊不禁:“看来你肚子里是个贪吃的。” 林婉梅挽了林婉棠的手,边走边说:“我也这么觉得。长姐,我最近很想念姨娘,想吃姨娘做的饭。我想把姨娘带走,让姨娘跟我同住。” 林婉棠问林婉梅:“你跟申姨娘商量过了吧?申姨娘愿意走吗?” 林婉梅点头:“姨娘自然愿意跟着我。说实话,姨娘跟我走了以后,就不想回来了。” 林婉棠略想想就明白了,申姨娘这样的可怜人,由着人买了进来,伺候林宏健并非是她的本意,想来她并不喜欢林宏健。 林婉棠笑了起来:“你若能带姨娘离开,自然好。” 林婉梅皱眉,忧心忡忡地说:“就是唯恐母亲不答应。” 林婉棠压低声音,对林婉梅说:“二婶未必不肯,你一会儿见了姨娘就知道了。” 林婉梅一头雾水地跟着林婉棠进了二房的院子,先去正堂拜见嫡母程氏。 程氏假笑着打量林婉梅,惊讶地说:“哎呀,怎么晒黑了?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容貌了。” 林婉梅行礼,不卑不亢地说:“夫君闲暇时,经常带女儿去四处游玩,乘船出海,登山远眺。女儿虽说晒黑了一些,但是,夫君说女儿这样很好看,且女儿身子更强健了,母亲不必忧心。” 程氏听了,嫉妒得牙疼。她这辈子不过从一个深宅内院嫁到了另一个深宅内院而已,平日,她若出门逛街的次数多了,林宏健都要唠叨上几句,给她脸色看。 她这辈子怕是也没有机会看看大海了。山倒是在上香的时候去过,就是京郊的山,熟稔得闭着眼睛都知道路了,索然无味。 程氏忍气道:“女子还是要安于内宅,整日抛头露面像什么话?” 林婉梅微笑道:“夫君喜欢我这样呢,夫君不喜欢整日只待在内宅的女子。” 程氏瞥了一眼林婉梅的肚子,没好气地说:“不为别的,你也得为腹中的孩子考虑一下。” 林婉梅行礼:“说到腹中胎儿,女儿正有一事要禀告母亲。” 程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问:“何事?” 林婉梅道:“女儿孕中想吃申姨娘做的饭,女儿想带申姨娘回泉州。” 程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申姨娘?放申姨娘出去享福?怎么可能?! 程氏冷笑道:“梅儿,你如今日子过得好一些了,应该想着怎么孝敬父母。你不说接我们过去享福,怎么倒先把一个下贱的姨娘放在了前头?” 林婉梅气得浑身颤抖,她的生母申氏是程氏为了讨好林宏健,从外头买来的,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家里穷苦,实在吃不上饭了。 申姨娘自从进府以后,踏实本分,谨小慎微,从不刻意争宠,只得了林婉梅一个女儿。 林婉梅红着眼圈道:“母亲,申姨娘侍奉您一向恭谨,您何必恶语伤人? 程氏笑道:“二两银子买来的,你说申姨娘贱不贱?我说她下贱,你还恼上我了不成?” 林婉梅气得嘴唇直哆嗦。 林婉棠轻笑道:“二婶,下贱不下贱原不是看身价,而是看人品才干。开国大将里头,白令曾是一个马奴,后来成了威风赫赫的大将军。前朝婉儿身为歌姬,得了靖安帝的青眼,最后成了一国之后。” 程氏嗤笑:“你举的那些例子,也不适用于申姨娘啊。她区区一个妾室,能够当将军,还是能当皇后?” 林婉棠轻轻摇了摇头,故意用怜悯的目光看向程氏:“对申姨娘来说,侍奉好二叔,得二叔欢心,就是她的职责与本事啊。二叔宠爱谁,原是不太看 身价与家世,而是看谁更美貌,谁更可心。” 这话可戳了程氏的肺管子。 程氏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日一来,申姨娘居然用心打扮起来了,她相貌本就清秀,只是平日她穿得老气,看着不显山不露水。 申姨娘穿上颜色花样年轻的绸缎衣裳以后,看起来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又比少女多了些成熟风流的韵味。 林宏健那个老东西,每个月居然有一半时间睡在申姨娘房中。 程氏恨得牙痒痒。 程氏怒骂申姨娘,申姨娘居然还学会顶嘴了。她打申姨娘,白氏就有样学样地打林云鸿的妾室。程氏骂白氏,白氏就拿程氏自己对待妾室的态度来堵她的嘴。 林宏健知道以后,每每将程氏痛骂一顿,更加不来程氏房中。程氏气得癸水都快没了。 林云鸿也因此跟程氏闹别扭,让程氏给白氏做个妻妾和睦的好榜样。 这些,林婉棠都是听说了的。 林婉棠轻笑道:“二婶,若是申姨娘愿意跟二妹妹小住一段时间,也是好事。二叔也能多些时间陪陪你。女子年华易逝,二婶能多跟二叔缠绵几年,自然多跟二叔缠绵几年好,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嘛。” 程氏三角眼闪烁着精光,暗想,林婉棠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申姨娘如今得宠,在她面前又一身反骨,她用申姨娘也拿捏不了林婉梅。 若是申姨娘跟林婉梅走了,林宏健必然回头来找她。 于是,程氏叹口气,说:“我是个心软的人,又心疼梅儿,梅儿有着身孕,想生母陪着,我不答应于心不忍。罢了罢了,我同意了。” 林婉梅行礼道:“多谢母亲。” 程氏忍不住泛酸:“只是,你父亲却未必肯同意呢,你父亲那边,你自己去说,我可不管。” 林婉梅行礼:“那是自然。” 程氏又说:“梅儿啊,等你生了孩子,身子轻便了,你也带你父亲和我去看看浩瀚的大海,也带我们坐坐船舶司最新最大的船,带我们尝尝泉州的海鲜。” 第124章 你们之间有秘密? 林婉梅轻笑:“那是自然。” 其实,林婉梅暗想,就凭你磋磨我的生母,让我带你去?带你去,都不如带条狗去! 林婉棠与林婉梅起身告辞,一起去寻林宏健。x33 林宏健在书房与宁飞扬交谈,宁飞扬长期在外头行走,接触形形色色的人,他跟林宏健讲起来各种逸闻趣事,林宏健听得兴致勃勃。 “竟有蓝眼睛黄头发的人?” “是的,他们来自于我们的西边,其实从陆地上也可以通过来,但走海运运大宗货物,更方便,也更便宜。” 林宏健捋了捋胡子,直呼长了见识。 林婉梅与林婉棠此时进了屋,向林宏健行礼。 林宏健笑了起来,道:“快免礼吧。棠儿也回来了?” 林婉棠笑道:“早就想二妹妹了,也想二叔了。” 林宏健哈哈笑了起来:“棠儿从小就嘴甜。” 林婉梅问了林宏健的身子,林宏健笑道:“我身子还好,倒是你,要格外珍重,早日为宁家生下大胖小子。” 林婉梅行礼:“父亲说的是。女儿近来胃口不是很好,特别想念家乡饭,尤其想念姨娘的手艺。女儿斗胆,想请姨娘过去陪伴女儿一段时间,希望父亲同意。” 林宏健犹豫了,他最近对申姨娘正热络,实在不是很想让申姨娘离开。 宁飞扬道:“岳父大人,小婿也觉得这是不情之请,女婿特意备了薄礼,希望岳父大人暂时忍痛割爱,允申姨娘照顾拙荆一段时间。” 宁飞扬开口了,林宏健不好拒绝,便讪笑道:“你不嫌弃申氏,愿意让她到贵府居住照顾梅儿,自然可以。只是,二房后宅的事,由程氏做主……” 林婉棠撒娇道:“二婶同意了,二婶心疼梅儿怀孕辛苦,一口就答应了。” 林宏健一想便知道了程氏的算盘,他没有借口阻拦,只得说:“好吧,那就让申氏跟你们去吧。等梅儿生过孩子,再让申氏回来就是。” 林婉梅高兴地行礼谢过林宏健。 此时,薛景睿来了。 众人自然寒暄一番。 之后,薛景睿道:“早就说送给二叔两个美貌的丫鬟,只是,先前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这两日,侄女婿见了好的,急忙给二叔送来了。” 薛景睿拍了拍手,两个丫鬟走了进来。 林婉棠一见,不由得暗笑。 因为杨氏的旧仆们都被赶到了庄子上,所以,侯府新买了一些丫鬟小厮。 这两个丫鬟,是其中容貌出挑一些的。因为有几分姿色,她们生出了不好的心思,居然勾搭起薛景睿来。 薛景睿除了对林婉棠以外,对旁的女人都又冷又硬,这两个丫鬟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没想到薛景睿将她们派上了这用场。 两个丫鬟胜在年轻,林宏健看了以后,因为申姨娘要离开而产生的那点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了。 林婉梅与林婉棠借机离开。 林婉棠劝林婉梅:“你赶紧把申姨娘带去宁府,只怕程氏回头后悔了,再生事端。” 林婉梅忙点头,吩咐丫鬟将给林婉棠带的礼物全放到侯府的马车上,然后,她赶紧带着申姨娘离开了。 林婉棠在府门口送申姨娘,申姨娘拉着林婉棠的手,笑道:“多亏你劝我,我在二房这些时日总算没再忍气吞声,过得痛快了些。” 林婉棠微笑:“申姨娘,二妹妹孝顺,妹夫看上去也是好相处的,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申姨娘将林婉棠拥在怀里,温和地说:“承你吉言。” 林婉棠回到府里,想去拜见父亲,却在书房外遇到了娄星辰。 娄星辰抱拳,长睫低垂:“薛少夫人近来可好?” 林婉棠点头笑道:“托你的福,挺好。” 娄星辰方才晃见了林婉棠一眼,见林婉棠面色红润,眉眼舒展,便猜到薛景睿待她应该当真极好。 娄星辰感到欣慰,心中却又有些苦涩。 他使劲将苦涩压了下去,心想,就凭他如今的样子,有什么借口泛酸吃醋呢? 她幸福就好。 林婉棠压低声音问:“上次我不是说,要送钦天监监正一份大礼吗?” 娄星辰挑眉问:“正要问你是什么大礼。” 林婉棠看四周无人,低声说:“泰州或许会有百年不遇的大地动。” 娄星辰急忙问:“什么时候?” 林婉棠想了想,说:“大概在半个月之后。应该是既望那一日。” 林婉棠之所以还记得,是因为前世,泰州地震发生时,林婉棠正在赏月,她跟一旁的玲珑说:“果然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觉得天旋地转,她以为自己头晕,却发现连廊上的灯笼在剧烈地晃动。 那时,她才意识到地动了。 第二天,她才知道,地动的中心不在京城,而在泰州。 泰州死伤惨重。 娄星辰迟疑了片刻,斟酌着说:“地动自古难测,提前这么多天,能测出来地动吗?” 林婉棠道:“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你告诉钦天监监正吧,他应付圣上的时间长,应该知道怎么说。地动若发生了,皇上自然会更信赖他,地动若没有发生,他的话术应该也可以应在旁的地方。” 娄星辰笑了起来:“钦天监的人最擅长这个。” 林婉棠又说:“泰州知州已经得到了预警,想来地动前会有不寻常的迹象,我们应该会提前知道确切消息。” 娄星辰应下,感叹苍生之苦,之后抱拳告辞。 娄星辰刚刚离开,林婉棠转身,看到了立在花丛之后的薛景睿。 薛景睿脸色阴沉地走了过来,问:“棠儿,你与娄星辰有许多话要聊吗?” 林婉棠知道醋坛子又快翻了,就叹口气,道:“的确有不少话要聊,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薛景睿很是好奇,面色凝重地问:“你们之间有秘密,而我不知道,是这个意思吗?” 林婉棠牵着薛景睿的手,冲他笑了笑,道:“边走边说吧。” 两人徜徉在花丛中。 林婉棠低声将娄星辰的悲惨遭遇告诉了薛景睿。 薛景睿听后,怒道:“我若是娄星辰,今生必定手刃轩辕朗!” 第125章 知道自己捡到宝了吧? 林婉棠道:“你也知道先前五皇子想欺负二妹妹的事,我也与五皇子有仇,所以……” 薛景睿扳住林婉棠的肩膀,让她正视着自己,然后说道:“你的仇,我会替你报,以后,娄星辰有事,让他来找我。” 林婉棠点头,撒娇道:“知道啦。我和娄星辰没有什么,我只是怜惜他身世凄惨而已。” 薛景睿这才松开林婉棠。 过了几日,余沐白求见皇上,神色凝重地启禀道:“皇上,臣夜观天象,发现心后星光耀异常,此非吉兆,恐怕会导致大难。” 皇上按了按眉心,头疼不已,五皇子又要导致什么灾祸? 余沐白接着说:“微臣仔细算过,这异常的天象可能会导致东南方出现大的灾难。” 皇上急忙问:“东南方?具体是什么位置?” 余沐白道:“大约在姑苏、淮扬、泰州、延陵一带。” 皇上的心不由得沉了下来,那里自古富庶,是鱼米之乡,若是那里出现大的灾难,只怕今年的税赋都难以如数收齐,必然导致国库空虚。 皇上正犯愁,就见一个小太监匆忙进来,跪地回道:“皇上,泰州知州翟朋兴送来加急奏折。” 皇上一听是泰州,顿时紧张了起来,忙道:“速速呈上来。” 小太监将加急奏折呈递上来,皇上打开一看,额头就冒出了汗。 余沐白躬着身子,也有些紧张。 半晌,皇上才无力说:“泰州知州在奏折里写道,泰州有些水井水位突然上涨,有的井水甚至溢了出来,还有的井居然出了热水,水发黄浑浊。鸡傍晚不肯进窝,猪从圈里偷跑了出来,这些都不是一户两户人家发生的事。” 余沐白显得很惊愕,惶恐地说道:“这些异常,怕是地动的前兆。” 皇上叹了口气:“莫非是朕失德,上天要降罪惩罚朕?” 余沐白忙说:“怎么能是圣上的过失呢?从天象上来看,是心前星异动,才会导致天降灾祸。” 这个说法,自然令皇上心里更好受一些,是五皇子无德无能,不是他这个九五之尊德行有亏。 于是,皇上命令:“来人啊,去五皇子府,让五皇子焚香沐浴,去宗庙跪着,求祖宗保佑我大梁江山稳固,国泰民安。非诏不得出。” 曹众心里着急,忙派人去知会五皇子,很是懊恼,他不会押错宝了吧? 皇上命余沐白退下,另外召集大臣商议此事,最终决定,这段时间,让百姓们尽量都待在户外,在泰州搭建许多帐篷,只要愿意的百姓,夜晚都可以入住大帐篷。 大臣们准备帐篷等物资,又准备赈灾粮食等。 皇上另外着工部派人,召集劳工,前去泰州,为泰州百姓免费加固房屋。 一时之间,朝臣们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日夜里,薛景睿搂着林婉棠,说道:“我想去一趟泰州。” 林婉棠看向薛景睿,薛景睿闷闷地说:“我总隐隐不安,觉得除了地动以外,泰州恐怕还要发生大事。” 林婉棠实在想把前世发生的事情告诉薛景睿,便说:“夫君能不能寻一张舆图?我们观察观察泰州。”x33 薛景睿也睡不着,干脆坐起来,拿出舆图,好好研究起来。 林婉棠坐在薛景睿旁边的看了一会儿,说道:“若是朝廷赈灾不利,可能会激起民变。而且,你看,这里有一个乐陶山,盘踞着一窝山贼。难保他们不趁机作乱生事,煽动百姓。” 薛景睿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婉棠:“没想到你能很快抓住重点,你平时很关心政事吗?” 林婉棠心里一惊,她哪里是目光敏锐,她一下子就能指出来,是因为这些事前世发生过。 林婉棠笑道:“我爱读史书,又爱看舆图,猜也能猜出来一些关键。” 薛景睿骄傲道:“我的夫人当真厉害,你若为男子,也可以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 林婉棠撒娇:“知道自己捡到宝了吧?” 薛景睿忍俊不禁:“知道了,知道了,宝儿,我们接着看舆图。” 林婉棠害羞地捶了捶薛景睿的胸口。 薛景睿一把握住了林婉棠的双手,道:“别闹,接着看舆图,你还看出了什么?跟夫君说说。” 林婉棠看了一会儿舆图,说了两处无关紧要的事,然后又指着穿城而过的玉带河,说道:“夫君,你看,玉带河的上游有一个大湖,名为普泽湖,就在泰州城外不远。如果有心人在普泽湖动手脚,普泽湖水倾泻进玉带河,就可以在很短的时间淹了泰州城。” 薛景睿神色惊讶:“你竟然能看到这一点,比朝堂上那些人还要强上几分,我的妻子,真可谓女中诸葛。” 林婉棠却面色凝重,她想起前世,五皇子为了平叛的功劳,居然在把普泽湖的堤坝掘了口子,让湖水顺着玉带河淹了泰州城。 占领泰州城的叛军被淹死了不假,好不容易在地动中幸存下来的泰州百姓死伤大半,简直惨绝人寰。 当时,人们以为是地震造成普泽湖堤坝坍塌。 五皇子后来落败失势之后,才有当时经历此事的人为了减罪,将此事供了出来。 细查之下,人们才知道果然如此,个个都对五皇子愤恨不已,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今生,林婉棠希望泰州百姓不要再受这种苦。 前世,薛景睿有旁的差事,没有关注泰州的事情,今生,薛景睿既然想插手进来,林婉棠相信,结局应该会有所不同。 薛景睿道:“如此看来,我一定要去泰州走一趟了。” 林婉棠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薛景睿怜惜地说道:“此去凶险,你还是不去更好。” 林婉棠道:“我想为泰州百姓做些事情。我的绸缎铺子、胭脂铺子和粮油铺子在泰州都有分号,多少都应该能帮上些忙。” 薛景睿笑了起来,将林婉棠揽进自己怀里,道:“好,你我同去。” 侯府开始为林婉棠夫妇出行准备起来。 三天后,薛景睿与林婉棠跟薛承宗告辞,并叮嘱薛景和照看好侯府,然后,小两口坐上马车,离开了侯府。 第126章 你别乱叫 薛景睿和林婉棠一离开,薛景和顿时感觉轻松愉快了很多。 他再也不用像以前的那样处处束手束脚,唯恐被薛景睿责骂,唯恐被林婉棠抓住小辫子整治了。 薛景和壮着胆子去找杨氏。 谁料守着杨氏院子的粗壮婆子们,一点不给侯府二公子面子,她们冷着脸说,没有大少爷或者大少奶奶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探看杨氏。 薛景和懊恼不已,却又不敢与粗壮婆子们硬来,唯恐薛景睿回来秋后算账。 薛景和垂手在院子外面站了许久,感慨自己实在是不争气,母亲杨氏年纪大了,本该安享尊荣的时候,却被囚禁在这小院子里头受苦。 此时,一个小厮过来禀告,说是侯府外有人求见薛景和。 薛景和便叹了口气,朝角门走去。 他刚出角门,就看见了吕伴琴。 薛景和皱眉道:“姐,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如今自身难保,只能靠着府里头的份例银子过日子。以前母亲在时,我大手大脚惯了,如今自己都捉襟见肘,实在没有银子贴补你。” 吕伴琴将薛景和往一旁拉了拉,压低声音说道:“弟弟,我今日来不是找你借银子。我听说薛景睿跟那个贱妇离开京城了,是不是真的?” 薛景和点头,皱眉道:“姐,你别贱妇贱妇地骂,多难听啊!” 吕伴琴瞪了薛景和一眼,说道:“傻弟弟,你不会还惦记着那个女人吧?” 薛景和低头没有说话,这种爱恨交织的感觉,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吕伴琴说道:“好啦,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把母亲救出来。” 薛景和愣住了:“姐,把母亲救出来以后,你想把母亲安置在什么地方?你如今被休了……” 吕伴琴说:“不是,我如今已经找到了落脚的地方,把当初的嫁妆从张家拿了回来,银子虽然不多,但是奉养母亲应该足够了。” 薛景和想,若是将母亲交给她的亲生女儿吕伴琴赡养,自然比让她在侯府看薛景睿两口子的脸色强。 随即,薛景和叹了口气,道:“姐,你别瞎忙活了,恐怕不行。” 吕伴琴瞪大眼睛问:“为什么啊?” 薛景和说:“虽然那俩人不在侯府了,但是,他们留下来的人都很忠心。我刚才塞给婆子们银子,想进去偷看看母亲,她们居然都不肯。” 吕伴琴不由得骂道:“黑心的两口子,黑心的下人!” 过了片刻,吕伴琴想起正事,说:“我有个主意。我们晚上偷偷放把火,侯府的人肯定急着救火,到时候,你安排人趁乱将母亲救出来,我在外面接应,这样可好?” 薛景和想了想,犹豫道:“若是被薛景睿知道了,只怕我要吃不了兜着走。” 吕伴琴嫌弃薛景和窝囊,说道:“只要不被那两口子抓了现行,你到时候完全可以推得干干净净。他们又找不到母亲,只能不了了之。” 薛景和怀疑:“以薛景睿的能力,怎么可能找不到母亲?” 吕伴琴笑了起来:“因为我会给母亲安排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 薛景和还在犹豫,吕伴琴哭了起来:“弟弟,母亲一向疼爱你,你不能眼看着母亲受苦而无动于衷啊。母亲都没怎么养过我,我尚且愿意冒险奉养母亲,你这个亲儿子,这时候不应该出些力吗?” 吕伴琴想起她投靠曹众以来所受的苦,忍不住心头酸楚,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直往下掉。 薛景和终于被说动了,狠狠心道:“好的,就这么办了。事不宜迟,就明天夜里吧。” 第二天夜里,天空阴沉,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众人都睡了以后,除了远处几声野狗叫之外,夜晚显得十分安静。 薛景和悄悄站在杨氏的院子外面,让小厮伍乐点燃几个沾了油的火把,隔墙扔到了小院子灶房的位置。 灶房里堆满了柴火,容易点燃。并且,灶房在院子的西边,距离杨氏所在的正堂东屋比较远,不用担心误伤杨氏。 很快,灶房就像薛景和预想的那样燃烧了起来。 火势越来越旺,越来越旺,哔啵哔啵的燃烧声终于将酣睡中的人惊醒了。 有人高喊:“走水啦!走水啦!快来救火啦!” 更多下人醒了过来,他们纷纷拿着水桶,提水救火。 不光小院子,半个侯府都乱作一团。 眼看时机成熟了,穿着夜行衣的薛景和带着伍乐偷偷摸进了杨氏所在的东屋。x33 黑灯瞎火的,薛景和看到杨氏躺在床上,仍旧睡着,屋子里居然没有一个下人看顾杨氏。 薛景和心里不由得暗骂:“这群拜高踩低的奴才们,母亲失势了,她们居然没有一个人管母亲,幸亏火没从东边烧起来,否则母亲岂不有生命危险?!” 薛景和命伍乐背着杨氏,伍乐趁乱从院墙底下的一个狗洞爬了出去,两人合力将杨氏推拉了过去。 然后,薛景和也钻了出去。 薛景和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松了一口气,成了,事情办成了! 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一些! 此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你把母亲带出来了?” 薛景和紧张得耳朵嗡嗡响,听得不是十分真切,但他知道是吕伴琴过来接应了,忙点了点头说:“姐,你快点把母亲带走吧,千万别让薛景睿和林婉棠发现,否则我就惨了。” 来人将杨氏背到了马车上。 薛景和彻底放松了,俯身趴下,准备再从狗洞钻回到侯府。 此时,胡同里突然亮起了许多火把,将胡同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薛景和觉得十分晃眼,用袖子捂着眼睛捂了片刻,才将袖子拿开,嘴里不满地问:“姐,你这是干什么?” 他定睛一看,站在他面前的人居然是薛景睿。 林婉棠在一旁站着,嗤笑道:“二弟,你姐在马车里呢,我是你嫂子,你别乱叫。” 薛景和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怎么……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泰州了吗?” 薛景睿冷声道:“我们遇到些事情,回侯府处置一下。幸亏我们回来了,若不回来,怎么能看到这副场景?” 第127章 你偷老奴干什么? 薛景和害怕起来:“大哥,母亲住的院子着火了,我怕母亲被烧伤,就将母亲背出来了。” 薛景睿轻哂,道:“你救火还穿着夜行衣?你救人从狗洞里爬出来?侯府是成一片焦土了吗?容不下你母亲杨氏?” 薛景和脸色苍白,无言以对。 泰来方才就将伍乐控制住了,此时,泰来上前行礼,道:“将军,从伍乐身上搜出来了火石,他手上还有油的味道。” 薛景睿看向薛景和:“原来纵火的人就是你啊!” 薛景和懊恼地垂下来脑袋,嘟囔说:“求大哥原谅我吧,母亲什么都不知道……” 马车里突然传出惊讶的声音:“我不是在睡觉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说着,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薛景和听着这声音很是陌生,他定睛一看,这是看守小院子的一个婆子。 什么意思?! 薛景和的脑子空白了片刻。 林婉棠嗤笑了起来:“黄妈妈,二少爷让小厮将你背出来了,还从狗洞把你偷出了府。” 黄妈妈不由得笑了起来:“二少爷,你偷老奴干什么?要是老奴年轻个二十岁,你偷老奴还算有缘由,如今老奴的年纪,跟你实在不般配了。” 黄妈妈的调笑,使得薛景和的脸红了起来。 薛景和呆如木鸡:“那……那母亲去哪里了?” 薛景睿冷声道:“火不是你放的吗?你在问谁?” 薛景和没有吭声。 此时,忘忧从马车里拽出来一个人,那人被捆着,嘴巴被破布塞上了。 此人正是吕伴琴。 薛景睿命人将吕伴琴口中的布团拿掉,吕伴琴恼怒地质问薛景和:“你怎么这么笨?连母亲都能认错?母亲呢?!” 薛景和脑子懵懵的,居然无言以对。 薛景睿扬了扬下巴,对薛景和说:“杨氏自然还在小院子里,你进去看看。” 薛景和急忙从狗洞钻进去,到小院子里头去找杨氏。 刚到小院子,薛景和就看见杨氏躺在院子中间,身上的衣裳被烧坏了一半,脸上、手上有烧伤,浑身湿淋淋的,应该是刚被人救出来。 薛景和扑过去,大喊:“母亲!母亲!” 旁边的一个婆子说:“今日,杨氏非要睡在挨着灶房的西屋里头,谁知道她命这么不好,半夜大家睡得正香,突然走了水。幸亏老奴进屋子将她背了出来,否则她这个时候已经被烧成焦炭了。” 薛景和浑身颤抖地看着杨氏,杨氏如今虽然还活着,但是她的烧伤狰狞可怖,头发几乎全被烧光了,她不哭也不喊疼,只直勾勾地躺着仰望天空。 这火是他命伍乐放的呀!居然烧伤了自己的亲娘! 薛景和知道自己落入了陷阱,可是,他亲手烧伤了自己母亲这件事,让他格外接受不了。 薛景和跪地痛哭起来。 婆子在一旁骂道:“不知道怎么起的火?别不是什么坏了心肠的人故意放火吧?” 闻言,薛景和止住了哭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从狗洞钻了出去,狠狠给了吕伴琴一个耳光,骂道:“都是你乱出主意!什么办法不好?你让放火烧院子,你害了母亲,你知道吗?!” 吕伴琴呆了片刻,问:“景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景和捂着脸哭了起来:“母亲被烧伤了,烧伤得很严重。” 吕伴琴惊呆了片刻,然后她转过头,怒骂薛景睿:“都是你干的好事?!你故意的是吧?” 薛景睿一脚踹在吕伴琴的肚子上,将吕伴琴踹出一丈多远。 吕伴琴噗嗤吐出来一口血。 薛景睿气极反笑:“水火无情,你指使景和放火,还有脸质问我?你这叫恶有恶报,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吕伴琴凄然笑着,摸了摸自己唇边的鲜血,又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薛景睿冷声说:“来人,将景和带去祠堂,请家法,打他五十板子。将伍乐杖毙,以儆效尤!” 很快,薛景和被拖进了祠堂里。 然后,薛景睿看向吕伴琴,冷冷道:“你别以为自己攀上什么人就了不起了。来人,喂吕氏一些药。” 忘忧上前,一只手使劲捏住吕伴琴的下巴,使她不得不张着嘴,另一只手将一包药粉倒进了吕伴琴嘴里,然后用水囊倒了些水进吕伴琴的嘴里。 这样一来,这些药就全都进了吕伴琴的肚子。 忘忧一放开手,吕伴琴就惊恐地问:“这是什么药?什么毒药?薛景睿,你居然敢毒杀我不成?!” 林婉棠微笑着说:“你死了不了,放心吧。” 吕伴琴松了一口气。 林婉棠凑近了吕伴琴,压低声音说:“但是,这种药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吕伴琴害怕极了,大睁着眼睛,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来了。 薛景睿冷冷地说:“放了她吧。” 吕伴琴的心更凉了。 她吃下去的药一定会让人很痛苦。 否则,薛景睿绝对不会这样轻易放她离开。 吕伴琴试探着走了几步,居然真的没有人拦她。 吕伴琴赶紧跑了起来,她突然觉得脖子里头奇痒无比,她伸手抓了抓痒,可还是止不住痒,她又伸手去抓,蓦然发现,刚才抓挠的地方起了一道道红肿的条状凸起。 她害怕地抓了抓胳膊,指甲抓过的地方,立刻就肿起一道道痕迹。 最关键的事,抓过的地方钻心地痒。 吕伴琴心里绝望极了,曹众最喜欢她肌肤柔嫩光洁,这一道道的红肿,曹众怎么会喜欢? 曹众是个没有根的东西,夜夜在床上对她又挠又掐又咬又烫。 要是她的肌肤如此红肿,如此痒,而且越抓越痒的话,她在床上岂不是更难熬? 曹众的宅子怕是回不去了。 吕伴琴的眼泪不停地流,不停地流,天下之大,难道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不成? 此时,一个醉汉与吕伴琴擦肩而过,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扑过来抓住吕伴琴,就将她按在街角。 吕伴琴万念俱灰,如同一个木头人一般,连抵抗的心思都没有。 醉汉一把扯开吕伴琴的衣裳,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醉汉的手触碰过的地方,都很快红肿起来。 第128章 我被人盯上了 醉汉看着雪白肌肤上的红肿痕迹,突然有点害怕。这个女人毫不抵抗,身体又这个样子,莫不是有什么脏病吧? 醉汉害怕起来,起身赶紧提上裤子,逃也似地溜走了。逃出很远,他才停下来,将手在一旁的树上蹭啊蹭,蹭啊蹭。 千万别染上什么莫名其妙的病! 吕伴琴连自己的衣裳都没有整理,就仰天躺着,两串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x33 连醉汉都不愿意碰她,别说曹众了。曹众虽是阉人,但身边并不缺女人伺候,也挑剔得很。 过了很长时间,吕伴琴才起身,朝着她父亲的坟茔走去。她想,如果她父亲还在,应该不会忍心看她流落街头吧?她如今只想去父亲坟头哭一哭。 侯府那边,薛景睿带着林婉棠,进了瑾兰院。 林婉棠吩咐人给杨氏请个大夫看伤,好让她继续活下去。 之后,林婉棠疲惫地说道:“就知道我们一走,二弟必然生事,没想到他居然胆大到了放火的地步。” 薛景睿道:“相信有我们这次回马枪的震慑,景和应该不敢再生事了。” 林婉棠笑道:“但愿如此。” 薛景睿一把打横抱起林婉棠,促狭地笑着说道:“我们一起沐浴,节约些时间,毕竟明日还要早起。” 林婉棠的小拳头捶着薛景睿的胸口,说什么节约时间啊,每次和他一起沐浴,总格外费时间,还会将浴室弄得到处水汪汪的。 薛景睿才不管呢,霸道地将林婉棠抱进浴室,关上了门。 粉香汗湿洗凝脂,浴室内一派旖旎的春光。 第二天,薛景睿又去祠堂警告了薛景和一番,才带着林婉棠离开侯府,正式奔赴泰州。 林婉棠许久不曾出京城了,她好奇地掀开帘子的一角,看着外面的景色。 薛景睿嘴角上扬地看着林婉棠,直觉得她简直就像是出了笼子的鸟一般,暗想,以后,要多带她出来走走。 晚上,他们停在了一处官驿门口。 驿丞提前得了消息,在驿站门口迎接薛景睿。 薛景睿道:“我本次不是公差,你不必专门出来迎接。” 驿丞躬身笑着说:“昭勇将军到来,我们驿站可谓蓬荜生辉啊!下官做梦都想一睹昭勇将军的风采,如今您来了,下官岂有不迎接之礼?” 薛景睿客气地笑了笑,与林婉棠一起进了官驿的大厅。 大厅之内,有一桌人正在吃饭,坐在上首的人看见薛景睿夫妻,忙站起迎了过来:“薛将军,薛少夫人。” 原来是陆修明。 薛景睿不由得笑了起来:“还真是巧,你这是要去哪里?” 陆修明忙说:“奉命前去泰州。之前工部已经去了两批人,尚书还是唯恐人手不够,就把我也派去了。” 陆修明请薛景睿夫妻一同入座,又吩咐驿卒再上一些拿手好菜。 然后,陆修明问:“你们是去哪里?” 薛景睿喝了一口酒,说:“我们也去泰州。” 陆修明十分高兴:“那我们可以一路同行。” 薛景睿与陆修明很是投契,两人边吃边聊,对很多事情的见解都颇为相似,二人不由得都将对方视作了好友。 驿丞为薛景睿夫妻安排了三楼的上房,这是驿馆条件最好的房间,林婉棠给驿丞打赏银子。 驿丞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拒绝了:“少夫人,薛将军威武,护国有功,我要是收您的打赏银子,回去肯定要被老父亲揪着耳朵骂。您就饶了我吧。” 林婉棠不由得笑了起来:“那就多谢你了。” 驿丞亲自看着,让人上了沐浴的温水等等用品,才放心离开。 夜里,因为旅途劳累,林婉棠很早就睡下了。 酣睡之中,林婉棠突然感觉到什么重物猛地扑到她身上,她瞬间睁眼,屋里漆黑一片。 “哐啷”一声,是兵器落地的声音! 压在林婉棠身上的重物跃起,原来是薛景睿! 薛景睿将林婉棠被抱了起来,与闯进来的黑衣人厮杀起来。 黑衣人很明显不是薛景睿的对手,薛景睿虚晃一招,就夺下了黑衣人手中的短剑。 薛景睿一个腾挪,转到黑衣人的身前,将短剑狠狠刺入到黑衣人的胸膛之中。 黑衣人闷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此时,泰来与福海听到动静,冲了过来。他们奔跑的声音惊动了工部的人,他们也都围过来,看出了什么事。 屋内重新点了蜡烛,薛景睿将林婉棠放下,然后看向地上的黑衣蒙面人。 薛景睿面色冷峻地吩咐:“取下他的蒙面巾,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带着什么东西。” 福海揭掉黑衣人的蒙面巾,发现刺客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陌生男子,留着短胡须,身上并没有什么能表明身份的东西。 薛景睿苦笑:“意料之中的事。通知本地官府,让他们派人前来验尸。” 到底是死了人,还是要告知官府一声。 陆修明看见地上的死人,有些担忧,问:“薛将军,您与夫人都没事吧?” 薛景睿道:“无事,一个小蟊贼而已,诸位早些去歇着吧。” 陆修明这才带人离开。 再度躺到床上,林婉棠还有些后怕,她问薛景睿:“夫君,你觉得是谁想要刺杀我们?” 薛景睿睁着眼睛,盯着床帐的顶部,幽幽地说:“从北疆进京的途中,就一直有人刺杀我,而且,不止一伙人。如今,出了京,又有人刺杀。看来,我是被人盯上了。” 林婉棠想起薛景睿之前的满身伤痕,心不由得一软。她翻身,轻轻地贴上了薛景睿的背,抱住了他。 薛景睿拍了拍林婉棠的手,表示安慰。 之后,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薛景睿夫妻起身去用了早饭,然后,等着陆修明一同上路。 驿卒们喂好了马,将马牵到马车前头,跟马车连接好。 薛景睿无事,便在驿馆外面的田地边踱步。 此时,陆修明走了出来,抱拳道:“不好意思,让薛将军久等了。”x33 薛景睿淡淡笑道:“无妨。” 陆修明来到他坐的马车跟前,准备上车。 薛景睿眼尖,突然发现什么地方似乎不太对。 第129章 我爹没有卖掉我! 薛景睿快步上前,说:“陆贤弟且慢。你看看马车的辖是不是没有固定好?” 车辖,往往都是铜质,上面饰以兽首纹样。 车辖虽然是马车上一个很小的部件,但是它非常重要,因为它其实就是车轴两端的销钉,缺了它,軎就会脱落,车轮就很可能飞出去。 从此地前往泰州的官道要经过一段山路,如果在行驶的过程中,马车车轮突然脱落,那么,就很有可能发生事故。 陆修明仔细一看,脸色就变了。 薛景睿吩咐泰来道:“去将驿丞请来。” 泰来赶紧去了。 不一会儿,驿丞就来了,薛景睿冷声问:“工部官员的马车昨夜停在哪里?”x33 驿丞回道:“就在后头的小跨院里。” 薛景睿问:“可曾有什么人靠近过?” 驿丞想了想,说:“我们驿馆里的陈二负责检修往来官员的马车,昨夜下官让他把诸位的马车都仔细检查过,不如下官将他唤来问问?” 薛景睿点头。 很快,陈二被唤了来,薛景睿不怒自威地问道:“你昨夜检查过这些马车了?” 陈二点头道:“是的,小的仔仔细细检查过。” 薛景睿指了指陆修明的马车,问道:“这就是你检查过的马车?你再仔细看看?” 陈二抬头,仔细上下打量马车,看到车辖时,他的脸色顿时变了,激动地说:“不可能!小的给过往的官爷们检查马车多年了,不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 薛景睿淡淡道:“那眼下的情况怎么解释?方才本将一直在这里,没有人靠近马车做过手脚。” 陈二脸色凝重,想了片刻,突然说:“茅六!茅六昨晚来过小跨院!” 薛景睿皱眉问:“茅六是谁?” 陈二说道:“他也是驿卒,昨夜他原本不当值,小的夜晚睡在小跨院,起夜时在院子里见到了茅六。小的迷迷糊糊问他怎么不在家歇着,反而来了驿馆,他说跟媳妇吵架了,所以回驿馆睡觉。” 驿丞一听,忙问:“茅六此时还在驿馆吗?” 陈二摇摇头说:“小的不知道。” 驿丞亲自带着泰来去小跨院找茅六,薛景睿叫住二人,低声叮嘱了他们几句,然后才让他们离开。 很快,茅六从床上被拽了起来,他睡眼惺忪、头发蓬乱地来到薛景睿面前。 驿丞板着脸问:“茅六,陈二昨天夜里见你偷偷在马车上动了手脚,你还不老实交代,到底是受了谁指使?!” 茅六矢口否认:“我没有在马车上上动手脚!” 薛景睿冷笑道:“陈二亲眼看见的,你还敢抵赖?!本将已经派人去你家里查访过,你昨夜根本没有和你媳妇吵架,你为何撒谎?!” 茅六显得有些心虚。 驿丞叹口气,说道:“薛将军与陆大人已经报了官,官府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说来也巧,驿丞的话刚刚说完,远处就走过来几个官差。 茅六抬眼看了看薛景睿冰冷凶悍的样子,心里很是害怕,薛景睿的目光似乎能穿透皮肉,看到他的内心。 眼看官差越来越近,茅六终于顶不住威压,崩溃道:“小的也是被人逼着做下这件事的,小的也不愿意啊!” 薛景睿很快追问:“是什么人逼着你干的?”x33 茅六冒着冷汗说道:“是一位年轻公公,小的不知道他来自宫里还是王府,但是,他出钱很多,又拿小的儿子的性命来威胁,小的不敢不从啊!” 官差很快来到跟前,向薛景睿行礼:“我们知县大人听闻薛将军在我们地界遇刺,特命小的们来彻查此事。” 薛景睿淡淡一笑:“你们来得刚好,这里还有一个歹人,在工部陆大人的马车上动了手脚。请王知县彻查这两件事。因为事情可能牵扯到级别更高的人,本将会修书知会刑部和大理寺,请他们协助督促调查。” 官差们知道案子关系重大,若刑部与大理寺插手,知县肯定不敢敷衍处置。 官差们正色应是,将茅六带走了。 驿丞愧疚地抱拳:“下官治下不严,险些酿出祸端,多亏薛将军眼明心细。” 薛景睿道:“你让人将所有马车认真检查一遍,若再有纰漏,本将真的要罚你了。” 陈二忙行礼:“薛将军,小的一定仔细检查。薛将军这么厉害,您让小的诈茅六,果然一诈就把真话诈出来了,小的总算没有蒙冤。” 薛景睿道:“做坏事的人必然心虚,经不住诈。” 驿丞带着陈二一辆马车一辆马车地检查,薛景睿和陆修明等人在一旁盯着,自然不会再出差错。 马车检查完毕以后,众人才各自上车,离开了这处驿馆。 马车上,林婉棠忍不住自嘲:“我们刚出了京城一日,就遇见了刺客,遇见了对马车动手脚的歹人,我觉得,咱们这一路肯定太平不了。” 薛景睿将林婉棠揽在怀里,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路上第二日出乎意料地平静。 到了第三日晌午,马车经过一个小镇子,众人停下来,找了镇上最好的一家餐馆用饭。 小镇子上的餐馆没有雅间,薛景睿等人就都在大厅用饭。 大厅的角落里,一个小桌子旁,坐了一个女子,她看起来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鸟一般,她要了一份素面,一边吃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 众人用过餐,薛景睿抬手唤小二过来结账,此时,突然有一个粗壮的男人进了餐馆的大厅,径直朝角落的女子走去。 那位女子看到粗壮男人,顿时显得十分惊慌,起身就往餐馆的后门跑去。 粗壮男人几步就赶了上去,一把拽住女子的头发,使劲将女子拽倒在地,骂道:“小娼妇,你爹将你卖给了我,你居然还敢逃跑?!你能跑出老子的手掌心吗?!快跟老子回去。” 男人一边骂,一边拽着女子的头发,像拖死猪一样将女子往外拖。 女子应该是被拽疼了,发出凄惨的叫声,哭道:“救命啊,救救我吧!我爹没有卖掉我,他看上了我,害死我爹,强占了我,我不要跟他回去!救命啊!” 第130章 鄙人姓孙名子 女子凄惨的哭叫声,使得众人都心生同情。 陆修明起身,来到女子跟前,朗声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岂能殴打女子?!” 男子一愣,随即冷笑起来,骂道:“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快滚开,别逼着老子揍你!” 薛景睿眉头微微蹙起,手轻轻一动,一个茶杯飞了出去。 男子躲闪了一下,松开手去捂头,茶杯径直撞到男子的手背上。 男子的手背顿时肿起了一块。 男子恼怒地骂起来:“什么人不长眼,竟然敢对老子动手?!你们打听打听,老子外号雄霸天,在鹿州地界,没有人敢惹老子!” 地上的女人赶紧爬起来,躲在了陆修明身后。 男子生气地去拽女子。 薛景睿又扔出去一个杯子,这回男子躲闪不及,杯子狠狠地砸到了男子的嘴巴上,男子嘴唇顿时肿了,他张口吐出一颗牙来。x33 男子这回看清楚了出手的人是薛景睿,他气冲冲地朝着薛景睿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撸着袖子。 男子怒道:“你居然敢打我?!你是什么人?!” 薛景睿一行人都穿着便服,男子以为他们是富商,自然不放在眼里。 薛景睿拿帕子擦了擦嘴巴,将帕子扔到一旁,鄙夷地瞅着男子说:“我是你爷爷。” 男子一听,火冒三丈,猛地出拳朝薛景睿脸上打了过来。 薛景睿出手如闪电,众人还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男子已经狠狠趴在了地上,薛景睿抬脚踩在了男子的后背上。 餐馆掌柜在一旁简直庆幸不已,热泪盈眶。他开餐馆以来,见过不少打架的场景,每次餐馆都被搞得狼藉不堪。 打急眼了的人,掌柜也不敢上前讨要赔偿,很多时候只能自认倒霉。 像薛景睿这样干脆利索制服对手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要是打架都这样该多好啊! 虽说刚才损失了两个杯子,但是盘子碟子都不遭殃不是?桌子板凳也都完好无损。薛景睿慵懒地问:“听说你叫雄霸天?” 男子应该是知道自己碰上了高手,苦笑着说:“不是不是,鄙人姓孙名子!” 周围的人闻言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方才的雄霸天,转眼就自称是孙子了。 薛景睿脚下使劲,问:“你姓甚名谁?靠着谁这么张狂?!” 雄霸天哭丧着脸说:“小人名叫骆甘,没有靠山。” 被救的女子走上前来,行礼道:“恩人,他是大都督曹茂德的小舅子的连襟的堂弟,仗着跟大都督沾亲带故,在鹿州胡作非为,堪称鹿州第一害。” 薛景睿忍不住嗤笑,曹茂德总管大梁军务,位高权重不假,但这都转了几道弯了,这个小喽啰在鹿州还能嚣张成这样?! 薛景睿问道:“你说骆甘害了你爹,强夺了你,可有什么证据?” 女子哭泣道:“我爹半个月前刚刚下葬,他被骆甘打得肋骨都断了几根,小腿骨骨折,手指头也被掰断了好几根。他强占了我以后,才给了我一些碎银子,让我买副棺材将我爹下葬了。” “如果能请官爷开棺验尸,一定能发现我所言不虚。可是,鹿州地界,谁敢得罪骆甘,为小女子主持公道呢?!” 薛景睿不由得不平起来,将泰来唤到身边,说道:“你带着我的亲笔书信,陪同该女子去县衙击鼓鸣冤,你要亲眼盯着开棺验尸。把这件事了结以后你再追我们吧。” 女子不由得感激涕零,跪地磕头道:“小女子名叫姜怀艳,感谢英雄仗义相救。不知能否问问英雄的姓名?小女子也好报答。” 薛景睿淡淡说道:“不必了。” 说完,薛景睿将小二唤过来结了账,便带众人离开了餐馆。 过了两日,夜晚,薛景睿等人到了官驿,正要歇息,泰来追了上来,那位名叫姜怀艳的女子也跟着来了。x33 薛景睿有些不悦,皱眉问泰来:“你怎么带她一起来了?” 泰来为难地回道:“她说自己已经没有旁的亲友,只能去泰州寻她的舅舅。她一个弱女子,怕在路上出什么事,就哀求小的,想要与我们一路同行,小的不忍心把她丢下,就将她带来了。” 姜怀艳扑腾跪在地上,磕头哭求道:“小女子害怕才出狼窝,再入虎穴,斗胆乞求将军带我同行,我与下人们在一起就好,我一定老老实实,不会惹事。” 姜怀艳听知县与人交谈,知道了救她的人是昭勇将军。 薛景睿目光深邃地盯了姜怀艳片刻,问起女子去泰州要投奔的舅舅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做什么营生,姜怀艳都对答如流。 过了片刻,薛景睿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们同行吧。” 说完,薛景睿唤来驿丞,让驿丞给姜怀艳安排一个普通的客房。 姜怀艳很是感激,她朝林婉棠行礼,柔顺地说:“少夫人,小女子没有旁的本事,只有女红拿得出手一些。您若是不嫌弃,小女子为您做个香囊报答您与将军吧。” 林婉棠笑道:“不必说什么报答,本就是举手之劳罢了。” 姜怀艳说:“恶人骆甘招供,承认他杀死了我爹,强占了我,已经被关进大牢,听县太爷的意思,应该会判他斩监侯。若不是遇到恩人,只怕我也会被他折磨死。” 林婉棠客气地笑道:“天理昭昭,疏而不漏,凡是作恶的人,早晚都会遭到报应。” 姜怀艳稍微愣了愣,随即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谦恭地笑着,又感谢了几句,然后才随着驿卒离开。 姜怀艳走后,薛景睿与林婉棠对视了一眼。 薛景睿虎着脸,问泰来:“你可知罪?” 泰来急忙躬身行礼,心虚地说道:“小的知错,小的不该不经您允许,就把不知根底的人带过来。”x33 薛景睿冷哼一声,说道:“二十板子先给你记到账上。你自己先行赶往泰州,查一查泰州城是否有一个名叫刘仁贵的布商,他是否有个外甥女叫姜怀艳,最好再打听打听姜怀艳的样貌。” 第131章 你今夜睡不着是吗? 泰来羞愧难当,正想将功赎罪,他满身干劲地连夜直奔泰州而去了。 姜怀艳长得眉眼清秀,身材娇小,言谈举止间有着江南女子的婉转韵味。 她性格很是温柔,说话轻声细语,一路上显得对林婉棠很是亲近,但她刻意作出来的柔媚,总令林婉棠有些不适。 故此,林婉棠总是远着她,并吩咐忘忧暗中盯着她。 距离泰州还剩下两日的车程,这天夜里,林婉棠正在酣睡,突然被床摇醒了。 她惊恐地睁开眼睛,床帐内漆黑一片。她正要唤人,就被揽进了一个结实的臂膀之中。 她闻到了薛景睿身上的味道。 薛景睿轻轻拍着林婉棠的后背,说:“别怕,别怕,不妨事,是地动。” 地动?林婉棠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这一世,地动居然比前世提前了两日。 地还在晃动。 薛景睿抱起林婉棠,进旁边的浴室里躲避,这个房间狭小,相对安全一些。 还好此处距离泰州有六百里的路程,地动没那么严重,不一会儿,屋子就停止了晃动。 福海冲了过来,隔着门问:“主子,你们没事吧?” 薛景睿去打开门,沉声说:“我们无妨,其他人呢?” 福海出去探看了一番,道:“众人都平安无事。” 福海话音未落,姜怀艳哭得梨花带雨,来到了这里。 姜怀艳抽泣道:“将军,少夫人,之前就听说泰州要地动,我原本还将信将疑,没想到居然真的地动了。不知道我的舅舅一家是不是平安,我实在是担心害怕极了。” 林婉棠安慰她道:“这次泰州知州提前发现了地动的迹象,让人做了准备,想来你舅舅一家应该平安。” 姜怀艳依旧哭着,好看的眼睛笼罩着水雾,抬眸偷看薛景睿。 姜怀艳软软地说:“我一向胆子小,不像少夫人一般见多识广。我今夜怕是睡不着了。” 薛景睿冷冷地笑了一下,问道:“姜氏,你今夜睡不着是吗?” 姜怀艳柔弱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太害怕了。” 薛景睿冷淡地说道:“你若睡不着,便为受灾的百姓们做鞋垫吧,到泰州时送给灾民。我与夫人要安寝去了,恕不奉陪。” 薛景睿说着,将大手放在林婉棠的腰上,揽着林婉棠进了房间。 关上门,林婉棠有些忍俊不禁,薛景睿斜睨林婉棠一眼,问:“你笑什么?” 林婉棠在薛景睿耳边轻声说:“人家娇滴滴地过来求安慰,你却指使人家做鞋垫。” 薛景睿挑眉:“她不是喜欢做鞋垫吗?她又睡不着,我正好给她找些事做。” 姜怀艳之前做了一双鞋垫,偷偷送给薛景睿,薛景睿看都不看就冷冷地拒绝了。 林婉棠忍不住笑了起来,姜怀艳这样的招数,对薛景睿半点作用都没有。 林婉棠一路上提防着姜怀艳,姜怀艳倒也没有多少机会接近薛景睿。 两天后,众人终于到达了泰州城。薛景睿安排人将姜怀艳送到了她舅舅家。 泰州知州翟朋兴在城门处迎接薛景睿一行。 翟朋兴激动地上前,紧紧握住薛景睿的手,激动地说:“多亏你来信提醒我注意异动。这次地动,不少百姓睡在外头的帐篷里,躲过了一劫。”x33 薛景睿问:“城里灾情如何?” 翟朋兴叹了口气:“这次地动比较大,又是在深夜,不少没住帐篷的百姓,被倒塌的房屋埋住了,泰州已经动员所有能用的力量救援。财产损失更是巨大,如今还没有统计清楚。” 薛景睿望着裂开的道路、远处倒塌的房屋,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将陆修明唤到跟前,介绍他与翟朋兴认识。 众人寒暄了一番之后,陆修明带人开始执行公务,薛景睿则与林婉棠住进了知州衙门。 入夜,翟鹏兴为薛景睿接风洗尘,因为地动刚过,席面比较简单,都是家常菜。 林婉棠则由翟朋兴的夫人阮氏作陪。 阮夫人性子爽朗豁达,很是健谈。 她说:“地动当真吓人。刚开始,地摇晃得比较缓,几乎全泰州的狗都在叫,那时候不少人被惊醒了,跑到了外面。幸亏如此,要不然肯定有更多人遭殃。” 林婉棠道:“地动时,我们没到泰州,都感觉到了屋子地面摇晃,可见这地动力道之大。” 阮氏突然想起一件事,说:“曹茂德曹都督的夫人如今也暂住在知州衙门,明日我带你见一见她。” 林婉棠曾经听闻,曹茂德的夫人性格很是孤僻冷傲,不好相处。 林婉棠问:“曹夫人也来了泰州?” 阮氏道:“曹夫人原是要回穆州娘家探亲,可是,地动将泰州通往穆州的路震断了,她顺路拐过来看看我。我娘家原和曹夫人娘家沾些亲戚。” 林婉棠点头:“那我明日氏是该拜会她。” 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些闲话,倒是还算投缘。 第二天,薛景睿随翟朋兴去帮忙救灾,林婉棠起身用过饭以后,便由阮氏引见着,去见曹夫人。 曹夫人四十多岁,长得看起来很是严肃,眉毛浓黑,鼻若悬胆,嘴角微微有些向下耷拉。 阮氏笑道:“曹夫人,这是昭勇将军的夫人林氏。” 曹夫人目光冷淡而疏离地打量了林婉棠一番,然后吩咐丫鬟:“上茶。” 阮氏牵着林婉棠坐下。 阮氏喝了口茶,笑着问:“曹夫人昨夜歇息得好吗?” 曹夫人按了按眉心,说道:“我认床,换个生地方就总是睡不好。” 阮氏殷勤地问:“要不然,让大夫帮忙开些安神的药?” 曹夫人摇头道:“不用麻烦了。对了,恐怕我还得在贵府多叨扰几日,我家夫君不日就要来泰州,我想在此处等他。” 阮氏忙笑着说:“我原就巴不得你多陪我几日呢。” 曹夫人脸上有了一点笑意,但这笑意也晓得很是古板严肃:“要不是路断了,我们不知多久才能再聚上一聚。” 阮氏看干坐着无趣,便说:“要不然我们打一会儿叶子牌?” 林婉棠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太会。” 第132章 小女子不在乎名分 曹夫人提议:“不如我们下棋吧。” 时人都知道,曹夫人棋艺超群,在大梁都是数得上名号的。 阮氏笑了起来:“这个我不在行,想来薛夫人应该擅长。” 林婉棠谦虚道:“擅长说不上,会下罢了。” 曹夫人怀疑地看了林婉棠一眼,神情似乎是在说“将就将就吧”。她让侍女拿出棋盘棋子,倨傲地邀请林婉棠道:“来吧,我们手谈一局。” 曹夫人一开始下棋,显得很是漫不经心,毕竟她几乎从没有遇到过敌手。 过了片刻,曹夫人坐直了身子,开始聚精会神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曹夫人开始微微蹙起了眉头,下棋的速度明显比之前慢了不少。 阮氏看不懂棋,但她看出来,曹夫人今日算是遇到了对手。 棋盘越来越满。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林婉棠淡然放下一个棋子。 曹夫人显得有些惊讶,随即她将手中的棋子放进棋盒里面,抬眸说:“你赢了。” 林婉棠笑道:“承让了。”x33 林婉棠闲暇时喜欢下棋,前世,陪同薛景和在书房读书时,她经常抱着棋谱,自己一边摆着,一边思索如何破局。 两世的练习与沉淀,使得林婉棠棋艺很是不俗,只是,她不太喜欢在人前显摆罢了。 若不是曹夫人今日显得倨傲,林婉棠可能也不会真人露相。 曹夫人看向林婉棠的目光带了些惊喜:“你这么年轻,棋艺居然这么好?” 林婉棠谦虚道:“运气好罢了。” 曹夫人兴致勃勃,捋了捋袖子,道:“来来来,我们再来一局。” 林婉棠便又与曹夫人下了一局,局面一直胶着,两人你攻我防,一时之间谁也无法战胜对方。 过了半个时辰,林婉棠瞅准一个漏洞,果断落下一子。 胜负一下子就明朗了。 曹夫人看向林婉棠的目光,惊喜中带着佩服。 如果林婉棠赢她一次,勉强还可以说她是老虎打盹了,一时失手。 可林婉棠连赢了她两次,可见这个小妮子真的有一手! 林婉棠本来还担心曹夫人丢了面子以后会生气,谁料曹夫人如同遇到了知音一般,笑着握住林婉棠的手,问道:“你要在知州衙门住一段日子吧?” 林婉棠道:“我随夫君前来,一切要看夫君的安排。” 曹夫人笑道:“薛景睿嘛,他以前还曾去我们府上吃过饭。你别管了,我跟他说,一定要让你多陪我几日。” 阮氏乐了起来:“你们二位真是投缘!” 曹夫人乐滋滋地斜睨阮氏一眼:“你不知道棋逢对手其实是一件乐事,我许久没有遇见过对手了,今日老天把她送到我跟前来,定然是我烧香拜佛起了作用。” 阮氏这个东道主也十分畅快,让人将午膳摆好,三人一起用了膳。 之后,林婉棠正准备回屋子小憩片刻,就见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对阮氏说道:“夫人,刘仁贵的外甥女在府门外求见曹夫人。” 阮氏惊讶地问曹夫人:“刘仁贵?他的外甥女怎么会来求见你?” 曹夫人有些嫌弃地摆了摆手,说道:“刘仁贵不知道怎么七转八转,认识了我家夫君。刘仁贵有个外甥女,父母双亡,人听说长得有几分姿色,想托我给她说一门好些的亲事。” 林婉棠暗想,刘仁贵是个商人,虽然他布料生意做得大,很是富有,但是,在大梁,商人毕竟没有地位。刘仁贵若给自家外甥女说亲,十有八九也是商户。 但是,他搭上了曹茂德,曹茂德位高权重,他的夫人若给姜怀艳说亲,对方肯定得看曹夫人的面子,姜怀艳很可能可以高嫁。 泰来查过以后回禀说,刘仁贵确实有个妹妹,早年嫁去了外地。刘仁贵跟旁人说过,他妹妹只得了一个女儿,应该就是姜怀艳。 至于姜怀艳的样貌,因为她几乎没来过泰州,旁人都不太清楚。但听说姜怀艳的母亲就很是清秀可人。 看来,刘仁贵对姜怀艳很是疼爱。x33 曹夫人吩咐道:“让她进来吧。”林婉棠有心探看情况,就暂留了下来。 不一会儿,姜怀艳轻盈地走了进来,行礼道:“小女子姜怀艳见过曹夫人。” 曹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半晌才道:“免礼吧。你今年多大了?” 姜怀艳微微低着头,回道:“小女子今年十七。”x33 曹夫人忍不住说道:“女子的举止,重点在于要大方端庄,你不要有那么多小动作,更不必刻意装柔弱,显得很是矫揉造作。” 姜怀艳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曹夫人忍着气,语气放缓了一些,说:“并非我苛责于你,你若想嫁到官宦人家当正头娘子,就不能显出这样的勾栏式样,否则,我这媒人只怕难当。” 姜怀艳眼里似乎有泪光,却作出很识大体的模样,说道:“曹夫人,您直言指出怀艳的毛病,是为了怀艳好,小女子怎会不感恩?” 曹夫人点了点头。 姜怀艳咬了咬嘴唇,显得很是迟疑,过了片刻,她才扭扭捏捏地说:“曹夫人,小女子这次来泰州的途中,被昭勇将军救过。小女子倾心昭勇将军,愿意服侍他。” 曹夫人的脸色顿时阴沉得如同山雨欲来,怒斥道:“恬不知耻!薛景睿有正头娘子,哪里用你服侍?!我为你说亲,已经是勉为其难,你莫不是想让我为你牵线搭桥,让你给人做妾?!” 姜怀艳楚楚可怜地说:“曹夫人不要动气。小女子是为了报答薛将军。只要能服侍他,小女子不在乎名分。” 说着,姜怀艳扑腾一声跪在林婉棠面前,求道:“薛夫人,您就答应了吧。小女子日后一定好好服侍您,好好服侍将军。小女子绝对不会恃宠而骄……” 林婉棠不由得嗤笑出声:“你若是想报恩,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我只说一句,我家将军不纳妾。” 姜怀艳忍不住声音大了一些:“为夫君纳妾,是正妻该做的事情。将军在您面前说不纳妾,您就仗着将军的宠爱,一点都不为将军的子嗣考虑吗?!” 第133章 让他欲仙欲死 林婉棠不急不恼,云淡风轻地笑着,轻启朱唇道:“关你何事?” 林婉棠越是轻描淡写,越是显得不把姜怀艳放在眼里,姜怀艳越发气恼。 阮氏嗤笑姜怀艳道:“人家小两口的事,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姜怀艳委屈巴巴地看向曹夫人:“夫人,我舅舅……” 曹夫人不悦地暼了姜怀艳一眼,打断她的话,冷冷说道:“回去告诉你舅舅,你的亲事我管不了。” 姜怀艳顿时泄了气,舅舅不是说,曹夫人一定会帮助她吗?怎么曹夫人对她这么冷淡呢? 姜怀艳还想说话,曹夫人道:“来人,送客。” 丫鬟站到了姜怀艳的旁边,屋里三位夫人自顾自地聊起了旁的事情,没有人再给姜怀艳一个眼神,姜怀艳羞赧极了,瘪了瘪嘴,强行将眼泪憋了回去,离开了屋子。x33 直到林婉棠离开去午休,都没有人再提姜怀艳一句。做正妻的人,大都看不上姜怀艳这种卖弄风骚的女人,总觉得多提她一句,都有失自己的身份。 到了傍晚,薛景睿才回来。 薛景睿显得有些疲惫,说道:“台州的周围的一些道路断了,不少货物运不进来,百姓生活以及救灾都受影响。” 林婉棠给薛景睿按摩肩膀,说道:“我名下的铺子里头应该囤了一些物资,如果急缺什么,我可以提供。” 薛景睿拍了拍林婉棠的手,说道:“救灾需要不少银子,国库空虚,户部如今也很作难,朝廷就想着让泰州的大商户捐些银子出来。作为回报,朝廷需要的救灾物资优先采购他们的。” 林婉棠明白了,笑道:“我自然不会跟本地大富商争利。” 薛景睿道:“今夜,翟朋兴要请泰州的大富商们吃饭,商议捐献救灾银子的事情,翟朋兴请我去作陪,我答应了。我今夜可能会回来得晚一些,你早些安歇。” 林婉棠点头,笑道:“想来今夜你要喝酒,要不然我为你煮些醒酒汤,你先喝上一碗?也好护你的肠胃。” 林婉棠新得了一种好的醒酒汤,饮酒之前喝,不仅可以使人不容易醉,而且可以保护肠胃。 薛景睿看着林婉棠贴心的动人模样,忍不住站起来,亲了亲林婉棠的额头,低声耳语道:“你若亲手喂我,我就喝。” 林婉棠微微低头,含羞娇嗔:“多大人了,不害羞!” 话虽这么说,林婉棠还是去亲手煮了醒酒汤给薛景睿喝。 夜里,林婉棠睡不着,便随手拿起一本浅显的医书读了起来。 不一会儿,忘忧匆匆走了进来,说道:“奴婢悄悄去立雪院打探了一下,听说立雪院里头出事了,有人吵嚷着说我们家将军喝醉了酒,似乎轻薄了姜怀艳。” 林婉棠心知不可能,薛景睿本身酒量就不错,又喝了醒酒汤,怎么会轻易喝醉? 联想到姜怀艳之前的一系列举动,林婉棠想,这必然是一个圈套,难道姜怀艳也给薛景睿下了情丝绕之类的下作脏药? 薛景睿不会落入圈套吧? 林婉棠想到这里,决定去立雪院打探一番。 今日,翟朋兴在立雪院宴请泰州的大富商们,作为泰州富商之首的刘仁贵请了一帮歌姬前来助兴。 这些歌姬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每一个都姿容出众,身段风流。 翟朋兴本意是想用这些歌姬讨好翟朋兴与薛景睿,谁料翟朋兴并没有兴致看歌姬表演,只关心捐助款,而薛景睿更是看都不看歌姬们一眼。 刘仁贵也不恼,在宴席上使劲劝酒,翟朋兴为了捐助款,基本上来者不拒,薛景睿作为好友,为翟朋兴挡了不少酒。 薛景睿总觉得刘仁贵劝酒不怀好意,在又被敬了一波酒之后,薛景睿便顺势趴到了桌子上装醉。 刘仁贵忙站起来,要亲自扶薛景睿去隔壁房间休息。 薛景睿在隔壁房间的床上躺好,就听见门吱呀一声,一个女人闪身走了进来。x33 “刘仁贵,他真喝醉了吗?” 居然是姜怀艳的声音。 刘仁贵慌张地将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说:“小祖宗,你可别直呼我的名字。幸亏他喝醉了,要不然,露出马脚可就坏事了。” 姜怀艳媚眼斜飞,伸手抚摸了抚摸刘仁贵的大肚皮,娇媚地说道:“总觉得叫你舅舅太吃亏了。明明在床上都是哥哥妹妹地唤,偏偏下来床以后要唤你舅舅。” 刘仁贵吓得捂住了姜怀艳的嘴:“小祖宗,今晚你要伺候的人是他,可不敢乱说话。” 姜怀艳嘟着红艳的嘴唇,撒娇道:“我知道。那我一定把伺候得服服帖帖,让他欲仙欲死。” 刘仁贵小腹处热了起来,忍不住暗骂这个小骚蹄子,实在太会浪了,勾得人恨不能在床上弄死她。x33 不过,刘仁贵知道得忍着,姜怀艳这样的床上尤物实在难得,一定要物尽其用才好。 姜怀艳扭过身子,坐到薛景睿床边,望着薛景睿英俊好看的眉眼和脸颊,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红唇。 姜怀艳开始摆出十足的媚态脱自己的大红色长褙子,在博山香炉里点燃了为男女助兴的香粉。 刘仁贵妒意翻腾,赶紧转身离开。 突然,刘仁贵感觉后脑勺闷疼了一下,他下意识想转身,还没转过来,就晕了过去。 而姜怀艳也已经被打晕了过去。 薛景睿坐起身,鄙夷地看了看晕倒的两人,什么舅舅外甥女啊,明明是一对奸夫淫妇。 薛景睿把姜怀艳提留到床上,然后,转身又将刘仁贵拎到了姜怀艳旁边。 薛景睿贴心地将刘仁贵的胳膊搭在了姜怀艳身上。 然后,薛景睿走出门,将门轻轻关上。 此时,外面有歌姬在找人:“诶,刘府表小姐带我们来的,这会儿她去了哪里呢?” “不知道,我们找找吧。” 歌姬们的声音惊动了丫鬟们,丫鬟问明情况,去回禀了翟朋兴。 翟朋兴喝得晕晕乎乎,说:“派人找找,应该就在立雪院里。” 丫鬟带着歌姬们四处寻找。 没过多久,其中一个歌姬听到隔壁房间有异常的声音,便让人去请翟朋兴。 第134章 我们可能被利用了 翟朋兴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几个富商跟在翟朋兴身后。 隔壁房间里传出“不要,不要,放开我”的声音。 经历过人事的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翟朋兴突然想起薛景睿喝醉了,被刘仁贵夫了出来,心中暗叫不好,害怕薛景睿着了道,酒顿时醒了一大半。 一个歌姬抬手就要推门。 按说,女子听到这种男女欢好的声音,应该害羞地躲开才是,这个歌姬怎么会反常地要推门呢? 翟朋兴越发肯定,薛景睿中了美人计。 翟朋兴开口道:“住手!我们还是回去继续商谈正事吧。” 歌姬怀着满腔挑事的心,却被阻止,懊恼不已。 翟朋兴身为东道主这样说了,旁人虽然好奇,却不好强行开门。 众人各怀心思,正要离开,薛景睿从院子西北角的茅房走了出来,朗声道:“诸位怎么不喝了?都站在屋子门口做什么?” 翟朋兴见了薛景睿,一颗忐忑的心顿时回到了原位。 屋子里不是薛景睿就好!他翟朋兴总算没有害了自己的好友! 薛景睿走到跟前,也听到了屋子里的浅吟低唱,皱眉问:“何人在此苟合?” 说着,薛景睿就一脚踹开了门。 众人定睛一看,疯狂摆动身子的人,居然是姜怀艳! 在姜怀艳身下,极为陶醉的人,是姜怀艳的舅舅刘仁贵! 这是……这是乱~伦啊! 歌姬们的嘴巴都能塞下鸡蛋了,其中一个歌姬更是一头雾水。 姜怀艳明明跟她说的是,姜怀艳看中了薛景睿,薛景睿不愿意纳她为妾,她想先成了好事,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发现,这样,为名声考虑,薛景睿就不得不纳了她。 怎么姜怀艳和自己的舅舅搞上了? 富商们不由得捂住了眼,嘴里说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类的话。 翟朋兴大喝一声,屋里的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翟朋兴生气极了,沉着脸吩咐道:“来人,将他们两人扔到大街上去。” 两个小厮红着脸进了屋子。翟朋兴则带众人重新回到了酒席之上。 众人都有些尴尬,翟朋兴又谈起捐赠款的事,众人纷纷说一定会竭尽所能,为救灾出力。翟朋兴令众人说了个大致的数目,命人记了下来。 然后,酒席就散了。 林婉棠来到立雪院时,众人刚好都从屋子里出来。 翟鹏兴唤了一声:“嫂子。” 他心里暗自庆幸,幸亏今日薛景睿没有出事,否则,他作为东道主,以后怕是没脸见薛夫人了。 林婉棠莞尔一笑,行了个福礼。 薛景睿不动神色地将林婉棠挡在了自己身后,刚好遮挡住富商们的视线。 富商们明白,薛景睿这是不想让众人看到他的小娇妻,听说薛夫人十分美貌,薛景睿宠妻如命,如今看来不是谣传。 众人客气地抱拳离开。 回到暂住的院子,薛景睿沐浴之后,躺到床上,林婉棠缠着薛景睿,问起今日在立雪院里发生的事情。 薛景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了林婉棠听。 林婉棠听得惊讶不已:“这么说来,姜怀艳不是刘仁贵的外甥女?” 薛景睿点了点头,沉声道:“我估计姜怀艳这个名字真实存在,并且真的是刘仁贵的外甥女,但是被这个女人冒名顶替了。刘仁贵利用这个假外甥女,让她勾引一些官员,刘仁贵好在生意场上得到一些方便。” 林婉棠想了想,说道:“刘仁贵怎么会让姜怀艳来勾搭你呢?” 薛景睿蹙眉凝思了片刻,突然睁大眼睛坐了起来,说道:“我们可能被姜怀艳利用了。” 林婉棠问:“夫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景睿又重新梳理一遍思绪,说道:“骆甘是什么人?他转了好几道弯,跟曹茂德沾亲带故。或许,一开始姜怀艳是故意接近骆甘的,她——或者说是刘仁贵——想搭上曹茂德这条线。” 林婉棠明白了,试探着说:“后来,姜怀艳以骆甘为跳板,真的搭上了跟曹茂德更亲近的关系,这时候,姜怀艳就想摆脱骆甘。骆甘不想放姜怀艳,姜怀艳逃跑后,故意在我们面前被骆甘发现。” “姜怀艳料定我们会打抱不平,这样,她就可以顺利摆脱骆甘的痴缠了。” 薛景睿皱眉道:“那姜怀艳的父亲被打死这件事……” 林婉棠鄙夷地说道:“姜怀艳这种人,能有一个假舅舅,弄个假爹有什么难?假爹被打死,骆甘的把柄就落在了姜怀艳手里,姜怀艳随时可以拿出来弄死骆甘。” 薛景睿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姜怀艳在小镇餐馆那一幕,简直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一是除掉了骆甘这个麻烦,二是她可以借机接近自己。 林婉棠突然问:“夫君,你说说,姜怀艳通过骆甘搭上的人是谁?” 薛景睿摇头:“不知道,我让人查一查。” 林婉棠幽怨地看着薛景睿,问道:“姜怀艳勾搭你是图什么啊?你能在生意场上帮助刘仁贵?” 薛景睿冷笑:“那倒是不能,军中他刘仁贵没那么容易插手进来。但是,他既然让姜怀艳来勾搭我,自然藏着龌龊歹毒的心思。” 林婉棠冷声说:“夫君,要不然派人暗中监视刘仁贵和姜怀艳?” 薛景睿点头:“我会安排的。” 林婉棠吹灭蜡烛,躺在了薛景睿的怀里。x33 屋子里寂静了一会儿。 林婉棠睡不着,在薛景睿怀里蹭来蹭去,她是无意的,却撩拨得薛景睿小腹热了起来。 薛景睿突然抬手将林婉棠举起,让她坐在了自己身上。 林婉棠惊呼:“夫君,你这是干什么?” 薛景睿促狭地扶着林婉棠纤细的腰身,低声说道:“干些让我们都快乐的事。” 林婉棠红了脸。 薛景睿上下其手,很快像剥粽子一样,将林婉棠剥了个精光。 林婉棠有些生气地问:“夫君是不是今日看到了什么新姿势,想试验试验?” 薛景睿将林婉棠搂在自己胸口,柔声细语道:“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要把小册子上的姿势都试一遍。” 第135章 云鬓乱,香汗湿 林婉棠挣扎着扭动腰身,却把薛景睿撩拨得越来越心热,薛景睿一狠心,干脆利索地强按着林婉棠往下坐,享受起了鱼水之欢。 林婉棠从一开始的泪眼哭求,到了后来的情意昏昏。 云鬓乱,香汗湿。 林婉棠慢慢地咂摸出了滋味,越发娇艳妩媚,如同风雨中的海棠,随着风的节奏起伏颤动,雨珠使得海棠滋润舒展。 薛景睿欲仙欲死,欲罢不能,一次一次地给予,索求…… 一直折腾到凌晨,林婉棠才被放过,她浑身瘫软无力地望着薛景睿深沉的睡颜,心想,重活一世,她总算明白这档子事儿的妙处了。 全身忍不住颤栗的极致快乐原来是这种感觉。 第二天林婉棠醒来时,依旧全身酸软,但是,她整个人都显得更温柔妩媚,脸上带着满足后藏不住的笑意,眉目含春,肌肤水润,红唇似乎肿了一些,却显得如同微绽的鲜红花蕾。 薛景睿睁开眼睛,简直看呆了眼。他重新将床帐拉上,翻身上来,又开始胡闹。 林婉棠有些吃不消,嘤嘤嘤地哭求着,薛景睿欺身堵上她的嘴巴,然后,就只有极低的细碎的声音从林婉棠的喉咙里发出来了。 薛景睿粗粝的手指抹掉林婉棠晶莹的泪滴,有些心疼,便起身来到了床尾。 谁料林婉棠用双腿勾住了他。 薛景睿一愣,问:“你不是让我不要欺负你吗?” 林婉棠双手捂着脸,娇羞地不肯回答。 薛景睿笑了起来,低声道:“口是心非,下次想要就直说。不要扭,我帮你抹些药,肿了。” 林婉棠松开挡着脸的手,却看到了更令人害羞的场景,人家抹药都是用手,偏偏薛景睿不肯走寻常路。 他把药抹在自己要害处,再送给林婉棠,反反复复地磨着蹭着上药。 羞死人啦! 两人没羞没臊地闹了很久,忘忧来问用不用早膳时,只听见屋子里头床咯吱咯吱地响。 得亏知州衙门的床结实。 起床洗漱以后,林婉棠便看起来端庄大方,薛景睿心里偷偷感慨,谁能想到这样端庄的侯门主母,在床上是个勾人魂魄的小妖精呢? 刚刚耳鬓厮磨、颠鸾倒凤过,林婉棠的身子格外敏感,薛景睿递给她剥好的鸡蛋时,指尖无意碰在一起,林婉棠的身子,居然微微战栗了一下。 林婉棠忙掩饰了过去。 吃过饭,薛景睿又去帮忙赈灾了,林婉棠补了会儿觉。 下午,曹夫人与阮氏一同来寻林婉棠。 阮氏八卦地问林婉棠:“你听说昨天夜里的事情了吗?”x33 林婉棠点头:“听我家夫君说了一些。” 曹夫人鄙夷地说:“没想到姜氏如此不堪,居然做出这等畜生不如的乱伦之事。” 林婉棠想起姜怀艳搭上了曹茂德的亲眷,不由得想提醒曹夫人注意,便压低声音说:“我听说这个姜怀艳可能是冒名顶替的,实际上并不是刘仁贵的外甥女。” 阮氏吃惊不已,过了片刻说:“这么一想,倒合理了一些,姜怀艳是刘仁贵暗中的姘头。那姜怀艳还想给薛将军当妾,她真是不要脸!” 曹夫人小声说道:“听说有些商人会蓄养家妓,用来招待贵客。这个姜怀艳会不会是刘家养的家妓?” 林婉棠点头道:“有可能。” 说到这里,林婉棠干脆把在小镇饭馆遇到姜怀艳的经过仔细地讲给了曹夫人听。 曹夫人听了,怒火中烧:“我说刘仁贵一个商人,怎么搭上了我家老爷,原来刘仁贵是靠着这个假外甥女,转了这么几道弯。” “哼,刘仁贵居然还想让我帮他的假外甥女说亲,认识他们简直就是给我脸上抹黑!” 此时,一个丫鬟进来,俯在阮氏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阮氏点点头,让丫鬟退下了。 丫鬟一走,阮氏就抱怨起来:“刘仁贵真不是个东西!他昨日在立雪院丢了人,恼羞成怒,不肯出银子赈灾了。” “他不出银子也就罢了,之前他承诺要提供赈灾的布匹,也不肯提供了,朝廷是出钱买的,又不是让他捐,他这是想拿捏谁?” 林婉棠义愤填膺:“他就是仗着如今泰州的道路不通畅,大批物资不好运进来,才敢这样拿乔。” 林婉棠他们进泰州时,就下车步行了好长时间,才绕小路进了泰州。 阮氏生气地说道:“可不是吗?而且,他还悄悄知会其他富商,凡是为朝廷捐献赈灾银子的,以后就别跟他们刘家做生意,也别想参加刘家牵头办的商会。” 曹夫人怒道:“他未免太张狂了一些。” 阮氏叹了口气,说:“刘仁贵在泰州一带经营了好些年,别看他只是一个商户,根基却很深厚。像我们家老爷这样外派来的官员,有时候办些事,竟不得不被他们掣肘。” 阮氏又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家夫君今天又要去游说富商们,怕是很晚才能回来了,回来说不定又是醉醺醺的。” 林婉棠心头一动,说道:“刘仁贵若是不肯提供布匹,我倒知道有家商号恰好囤了些布料。翟夫人,等翟大人回来,你可以跟他提提。他若有了旁的法子就罢了,若是没有旁的法子,我这边可以提供。” 阮氏高兴地拍了拍大腿:“要是这样可就太好了。刘仁贵想刁难人,我们就绕过他去,让他跳脚去吧。” 三人都笑了起来。 林婉棠吩咐忘忧:“将煎醒酒汤的药材拿出来一些,给翟夫人。” 然后,林婉棠给阮氏说了这种醒酒汤的好处,阮氏正需要,自然对林婉棠千恩万谢。 曹夫人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们说,刘仁贵会不会暗中打着我家老爷的旗号,威胁其他富商?那不是毁坏我家老爷的名声吗?” 阮氏想了想,对曹夫人说道:“这几日,我家老爷筹款,准备让我宴请富商的夫人们,你可以借机澄清一番。” 曹夫人点头,这样最好不过了。x33 林婉棠垂首暗想,听闻曹茂德出身草野,当年作战很是勇猛,靠军功当上了都督一职。 据说曹茂德性格粗犷,脾气暴躁,但是对自家夫人极是尊重,很有些妻管严的样子。 第136章 说不出的风尘味儿 如今看来,曹夫人时时处处为曹茂德考虑,可见他们二人真是恩爱夫妻。 第二日,翟朋兴来寻薛景睿的时候,就问了林婉棠布匹的事情,林婉棠让翟朋兴去她名下的锦绣布行去找冉掌柜。 翟朋兴很是高兴,问林婉棠:“锦绣布行为何会囤这么多布料?” 林婉棠道:“这边富庶,我原本打算在这周围多开一些铺子,还想找机会做做海上生意,就趁价格便宜的时候囤了一批。没想到遇上地动,先紧着救灾用吧。” 翟朋兴谢过林婉棠,林婉棠又说:“我的粮油铺子也囤了些粮食和食用油,如果朝廷有需要的话,我们都可以提供,价格绝对比市价要便宜。” 翟朋兴记在心里,命人带上银票,先去布庄找冉掌柜。 这一日,翟夫人在知州衙门的后宅举办宴会,邀请了泰州上下官员的夫人,以及泰州富商的夫人。 刘仁贵的夫人包氏也接到了帖子,带着姜怀艳来了。 不少人都听说了姜怀艳和刘仁贵的丑事,对姜怀艳很是鄙夷,都不愿意搭理姜怀艳。x33 连带包氏也被人疏远了。 包氏心里很是不忿,大声说:“不知道什么人,嫉妒你生得美貌,就编出一些离谱到没有边儿的事情来诽谤你。舅母才不会信那些谣言你,怀艳,你就跟在舅母身边,谁敢说你的坏话,舅母一定扇她两耳光。” 姜怀艳柔弱地应了声:“是,多谢舅母爱惜怀艳。” 包氏满意地笑了:“就得这样。我不信自己的夫君,难道信那些人嚼舌头不成?你舅舅生意做得大了,难免惹人眼红,招来闲话。” 说着,包氏拉着姜怀艳的手,低声说:“走,我们去拜见曹夫人,你只要讨好了她,在座的这些浅薄妇人谁都不敢看不起你了。” 姜怀艳上次碰了钉子,有些害怕曹夫人。 包氏安慰她道:“别怕,这回有我陪着,她怎么也得给我几分薄面。” 包氏带着姜怀艳来到了曹夫人面前,两人行礼道:“曹夫人安好。” 曹夫人正在与林婉棠下棋,听到姜怀艳那甜腻得令人反胃的声音,曹夫人眼皮都没有抬一下。x33 包氏扯了扯姜怀艳的衣袖,姜怀艳只得壮着胆子又唤了一声“曹夫人”。 曹夫人冷着脸,不屑地瞥了姜怀艳一眼,说道:“什么不入流的人,都敢跟本夫人说话了吗?” 姜怀艳闻言涨红了脸,眼里噙着泪,拧着衣角说道:“曹夫人,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虽说商户不比士族,您也不必如此说我。” 女眷们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曹夫人不由得轻笑了起来:“姜怀艳,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说你不入流,跟你是不是商户出身没关系,相反,我有不少商户友人。” 姜怀艳故意紧紧咬住唇瓣,装出委屈的样子。 曹夫人接着说:“我只不过不爱跟风流轻佻不自重的女子打交道罢了。” 曹夫人这话一说,众人想起姜怀艳最近的传闻,不由得更看不上姜怀艳了。 包夫人尴尬地说道:“曹夫人,想来您是误信了谣言。怀艳她是容貌太盛,被人嫉恨了而已。” 此时,一个丫鬟从一旁的花厅里走了出来,在曹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曹夫人唇角上扬,说道:“将他带出来吧。” 很快,丫鬟带了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出来。 姜怀艳一见这个男人,顿时就变了脸色。 曹夫人问那个男子:“你认识姜怀艳?” 男子低头回道:“她不叫姜怀艳,她叫花奴,是玉春楼养出来的瘦马。” 淮扬瘦马! 男人的话,如同石块投入平静的湖水里,激起无数浪花。 在场的夫人们不由得议论纷纷。 怪不得姜怀艳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风尘味儿呢。 大梁,在淮扬附近,如今有人专门从事这个职业。 他们先出资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后调习,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等,还教她们挑逗伺候男人的本事。 待这些姑娘长成后,就会被卖与富人作妾或卖入秦楼楚馆。 相貌越好的瘦马价格越高,瘦马被卖出去,从事这种生意的人就可以得到暴利。 包氏难以置信:“你们胡说什么?怀艳是被她父母养大的,怎么可能会是瘦马?!” 曹夫人瞥了包氏一眼,道:“姜怀艳是好人家的女儿不假,可是,你跟前的这个人不是姜怀艳。你没听白蚂蚁说吗?她叫花奴。” 包氏楞楞地问道:“白蚂蚁?白蚂蚁是什么意思?” 曹夫人道:“白蚂蚁,就是给瘦马找买主,替瘦马和买主牵线搭桥的人。” 包氏将信将疑,看向姜怀艳,以往她不觉得,此时再看,姜怀艳的确不太像良家女子。 曹夫人问那个白蚂蚁:“你还记得花奴的买主是什么人吗?” 白蚂蚁不假思索道:“是泰州富商刘仁贵。” 包氏几乎站立不稳。 曹夫人笑着问白蚂蚁:“你记得这么清楚?” 白蚂蚁回答道:“小人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刘仁贵当时出手非常阔绰,他放话说,价格贵些无所谓,他一定要挑个美貌风流的,因为刘仁贵好像要用瘦马招待一位高官。” 曹夫人皱眉:“一位高官?可知是什么人?” 白蚂蚁摇头:“这种阴私,买主肯定不会告诉我们,我们也不好问。小人帮刘仁贵挑选了花奴,刘仁贵很是满意,当场付清银子,买下了花奴。” 曹夫人看向花容失色的姜怀艳,道:“我好歹是一等诰命夫人,怎么可能和一个瘦马打交道?实在丢不起这人。” 阮氏见这副情形,说道:“今日参加宴会的人,要么是正头夫人,要么是没有出阁的小姐,花奴,你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待在这里。来人,送花奴出去。” 花奴怎么都没有料到,今日会在这里被人当众揭穿身份,她原本心高气傲,一心想攀高枝,此时跌落云端,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丫鬟们半押半送地将花奴领了出去。 第137章 不怕闪了舌头 包氏讪讪地说:“曹夫人,我实在不知道,对不住了……” 曹夫人在棋盘上放下一个白子,说:“刘夫人,我实在与你们刘府不熟,也没有兴趣结交贵府,您还是到别处歇着去吧。” 包氏脸红得跟猴儿屁股一样,但她却不敢与曹夫人争辩,只讪讪地看向阮氏,倨傲地说道:“翟夫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们虽是商户,您未必就不会求到我们头上。” 包氏自然是指捐赠款和赈灾布匹的事情。 翟氏笑了起来:“请你将同样的话,转告你家夫君刘仁贵——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泰州地界的商户不止你们一家,你们别把事情做绝了,免得日后无路可走。” 包氏不以为然,仰头道:“这宴会好没意思,我先走了。我跟夫君在家等着,只怕有人过不了几天就得上门求我们。” 林婉棠讥讽道:“这人好大的口气啊,不怕闪了舌头。” 翟氏笑了起来。 包氏脸上黑一阵红一阵地走了。 等包氏离开,翟氏才故意给商户夫人们说:“刘仁贵两口子等着我家夫君求他们呢,他们不知道,其实哪里就非他们不可呢?赈灾布匹都已经采购好了。” 商户夫人们都很是吃惊,那么大批量的布匹,在泰州,除了刘仁贵,一时之间还有谁能够供应得上呢? 一位商户夫人直爽地问了出来。 翟氏看向林婉棠,道:“喏,就是薛夫人名下的锦绣布庄,不光供应上了,价格还比刘仁贵的布匹便宜呢!” 众人心里都开始嘀咕,刘仁贵威胁他们,不让他们出赈灾银子,话里话外透漏他搭上了曹茂德,今日看来,曹夫人压根就不愿意搭理刘仁贵的妻子。 可见刘仁贵是扯大旗做虎皮,虚张声势呢! 众人担心刘仁贵生意实力雄厚,不敢轻易违背他的意思出赈灾银子,就是被刘仁贵排挤。可今日看来,明明有实力更雄厚的商号。 商家夫人们纷纷上前,跟林婉棠套近乎。 林婉棠谦虚道:“布庄不过是小生意罢了,我在泰州还有几家铺子,希望以后诸位多多照顾。” 众人自然满口应承。 然后,林婉棠看向翟氏,说道:“我们商号在泰州经营,受父母官庇护,百姓们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如今泰州地动,百姓受灾,我实在寝食不安。这样吧,我名下商号捐赈灾款一万两。” 一万两捐助款很是不少了。 商户夫人们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位说:“薛夫人说的话有道理,泰州赶紧恢复秩序,我们才能尽快恢复生意。” 另一位说:“是啊,我们商户配合官府赈灾才是本分,哪能扯后腿啊?泰州要是乱了,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啊!” “对啊对啊,不能听那种黑心的人挑拨。” “等回去,我就跟我们家掌柜商量,高低也要为泰州赈灾出一份力。”x33 …… 翟氏趁势说:“等路修通,朝廷赈灾款和赈灾粮到位了,泰州就会好起来。听我家老爷说,到时候,官府会在城中立碑,凡是为赈灾捐银出力的人,名字都会刻在上头。” 曹夫人笑道:“我若是泰州百姓,买东西肯定紧着这些为泰州出过力的商户买。” 林婉棠也笑道:“我们找人合作,自然也愿意找热心仁善的商户合作。”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商户夫人们心想,如此看来,还是捐赈灾银子好。 旁的不说,城里真乱起来,他们这种房产、庄子、铺子一堆的,首当其冲是被抢被夺的对象。 这场宴会效果极好,翟朋兴收募捐银子顺利了许多,赈灾步入正轨。 刘仁贵原本端着架子,等翟朋兴上门求他,谁料竟得知消息,翟朋兴撇开他,把事情做成了。 刘仁贵气得直跳脚。 刘仁贵通知商户到商会来,谁料商户们纷纷称自己有事,都找借口推脱不来。 刘仁贵气得鼻子冒烟。 包氏因为花奴的事情跟刘仁贵生气,刘仁贵训斥包氏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个屁?” 刘仁贵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很是吓人,包氏不敢出声了。 刘仁贵冷哼,曹夫人也不过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居然不给他面子! 刘仁贵暗想,再等等,让他们蹦跶几天,等曹大人来了,他要让泰州的官商都知道,他刘仁贵得罪不得! 过了几日,林婉棠正在与曹夫人下棋,曹茂德突然进了屋子。 曹茂德四十多岁,身材魁梧,一进屋子就说:“这地动真他娘的厉害,地都给震裂了。” 曹夫人惊喜地抬起头,起身唤道:“夫君,你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曹茂德将腰里的剑解下来,放在桌子上,大大咧咧地说:“接什么?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曹夫人递了一杯茶给曹茂德,看着曹茂德一饮而尽,她接过茶盏放下,用帕子将沾在曹茂德胡子上的水珠擦干净。 然后,曹夫人介绍道:“夫君,这是薛景睿的夫人林氏。” 林婉棠向曹茂德行了个福礼。 曹茂德看了看林婉棠,淡淡地点了点头。 曹夫人夸奖道:“夫君,你不知道,林氏的棋艺比妾身还要好一些,妾身与她对弈,十回要输上八九回呢。” 曹茂德很是诧异,又看了林婉棠一眼,捋了捋胡子,问林婉棠道:“你可曾跟名师学过对弈?”x33 林婉棠摇头:“不曾,都是闲暇的时候,自己抱着棋谱、棋盘瞎琢磨的。” 曹茂德笑道:“那你确实很厉害,薛景睿这小子好福气,找了个又好看又聪明的媳妇。” 曹夫人高兴地说:“可不是嘛,薛景睿也在这里,估计晚上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可以吃饭聚一聚。” 曹茂德正色说道:“我还有些差事要办,在这里歇歇脚就走,等得空了再见那小子吧。” 林婉棠不好耽搁人家夫妻难得的相处时间,忙起身告辞, 如今,泰州城里,不少商户打听林婉棠的铺子,想办法结识她铺子的掌柜,想和林婉棠做生意。 林婉棠听说泰州城边一家织布作坊要出售,便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第138章 将美人剁成肉馅 因为泰州城如今秩序没有全然恢复,薛景睿不放心,调拨了十来个亲随保护林婉棠。 在路过一处窄道时,马车夫突然停了下来。 林婉棠掀开车帘,只见前面路上堆满了沙石。 马车夫前去问,旁边的那户人家说是要重建被震毁的房屋,沙石一时是挪不走的。 车夫回来,禀明情况,提议说:“少夫人,要不然我们绕道吧?” 林婉棠点了点头,然后,拉上帘子,靠在车壁上假寐。 不知过久,马车猛地止住,林婉棠的脑袋磕在车壁上,一下子就把她痛醒了! 马车外面,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 百余个黑衣男子冲了出来,与保护林婉棠的亲随们纠缠撕打在一起。 虽然薛景睿的亲随武功都很好,马车夫也是会功夫的,只是,歹人们太多了,亲随们寡不敌众,明显是在勉力支撑! 两个黑衣人瞅准时机,窜到了马车跟前,其中一人将利剑刺入马的胸部,狠狠地将马刺死,马颓然卧倒在地,马车的车辕咔嚓一声断裂开来来! 两个黑衣人猛地掀开车帘,却突然惨叫一声,不约而同地捂着脸嗷嗷叫唤起来! 原来,马车内有一个红泥小火炉,火炉上的陶壶里烧着山泉水。林婉棠方才急中生智,用开水泼向歹人的脸,烫伤了他们! 此时,只剩下两三个亲随强撑着抵挡歹人了,他们几乎已经几乎力竭,其中一个亲随回首喊道:“快跑!快!快跑!” 林婉棠提着开水,唤玲珑:“快,跟我跑!” 林婉棠扯着玲珑下了马车,两人快速地跑向路边的树林。 此时,一些黑衣人在同伙的帮衬下,绕过亲随,全力朝她们主仆二人冲了过来。 林婉棠提起裙摆,跑得飞快,在树木中来回穿梭。 玲珑捂着心口,气喘吁吁道:“大少奶奶,奴婢跑不动了……您放开奴婢,奴婢在这里挡一挡,您快逃吧。” 林婉棠摇头:“不行,玲珑,你不能放弃,我们要死也一起死!” 前世,玲珑忠心为她,最后却被薛景和给杀死了。今生,林婉棠不可能放下玲珑而一个人苟活! 眼看一个黑衣人追了上来,林婉棠回头,使劲泼出剩余的开水,黑衣人被烫伤,嗷呜惨叫一声,停下来查看伤口。 一个身体强壮的黑衣人在后面穷追不舍! 黑衣人失去了耐心,恼怒地抛出手中的短剑,短剑呼啸着,刺入了玲珑的小腿。 玲珑吃痛,扑腾摔倒在地上,林婉棠也被带倒了! 就在此时,黑衣人追了上来,弯腰拔出短剑,将带着血的短剑抵在了林婉棠的喉咙上! 林婉棠假意害怕,顺手抓起一把土,趁黑衣人不备,狠狠掷在黑衣人眼睛上。 黑衣人咒骂着揉眼睛,手中的短剑拿远了些,林婉棠使劲踹在黑衣人的裤裆处。 黑衣人哀嚎一声,捂住了裤裆! 林婉棠背起玲珑就要跑,从林子里出来一人,笑道:“妈的,这个娘们儿看着娇娇弱弱,性子挺烈啊!真对爷的胃口!” 来人冲过来,猛地将林婉棠绊倒!林婉棠摔在了地上! 来人蹲下来,用刀指着林婉棠,抬起下巴问:“还认识老子吗?!” 林婉棠定睛一看,居然是当初她在京城施粥时,插队的那个糙汉,他穿着灰布短打,看上去痞里痞气。 林婉棠不由得嗤笑出声:“你可真是心胸狭窄,那么点小事,值得让你杀人绑架,犯下死罪吗?” 糙汉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他对林婉棠说:“你是说领粥那天的事?老子岂会放在心上?老子那日只是去京城打探消息而已。” 林婉棠皱眉:“你去京城打探消息?你到底是什么人?” 糙汉道:“告诉你无妨,老子是乐陶山的二当家。来人,把这俩娘们捆了!” 许多黑衣人追了过来,其中一个矮个子嘿嘿笑着,淫笑道:“二当家,这娘儿们长得真得劲,要不让兄弟先疼疼她?” 二当家吐了一口:“滚你娘的蛋!你不撒泡尿照照,你也配睡她?!” 矮个子谄媚笑道:“哦,哦,当然应该让二当家的第一个尝鲜……” 二当家瞪了一眼:“老子我也不配!你不想想她是谁的女人?都火烧眉毛了,大当家跟兄弟们都快活不成了,你他妈还想着裤裆里那点事儿呢?!赶紧把她捆回去,别他娘的耽误了正事!” 矮个子不情愿地闭上嘴,他们上前,将林婉棠和玲珑都捆了。 二当家说:“去,把路上的痕迹都打扫好,别让人发现咱们的踪迹!” 有人赶紧去了。 林婉棠问:“二当家,你们山上是不是缺粮了啊?你放了我,我给你银子,让你们拿去买粮。” 听到粮,二当家阴沉了脸,骂道:“你懂个屁!闭嘴!” 林婉棠不急不恼,说:“二当家,你们落草为寇,大多也都是不得已,你要是遇上了什么难处,跟我说说,我说不定能帮上忙。” 二当家嘿嘿笑了起来:“你老老实实跟我走,就算帮忙了。来人,把她们的嘴堵上!” 林婉棠嘴巴里被塞了布团,眼睛被蒙上。玲珑也是如此。 林婉棠偷偷扭曲着身子,将自己的一个耳珰取下,扔在了一棵大树底下。 林婉棠被扔上了马车,摇摇晃晃的,不知在往哪里走,她只觉得马车颠簸得很,应该是在走山路。 她沿途又扔下了一个耳珰,行了许久,在转弯的地方,又解下一个香囊扔了下去。 她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那个二当家问:“都布置好了吧?” 另一个人说:“二当家的,您放心,保证让他有来无回!” 二当家哈哈笑了起来:“好,派人去给他送信,就说三日之内,他若不来,我们就将这娇滴滴的美人给剁成肉馅做包子!”x33 另一人也笑了起来,笑过之后问:“是不是得带个什么信物?” 二当家猛地将林婉棠从马车上拎了下来,用短剑割掉林婉棠的一缕秀发。 第139章 你是老子的人了 然后,二当家刺啦一声,撕掉林婉棠的衣袖的一角,用短剑刺伤林婉棠的小手臂,拿袖子在上面蹭了蹭。 林婉棠恨恨地瞪着所谓的二当家。 二当家的嗅了嗅林婉棠的衣袖,露出阴诡的笑:“嘿嘿,想来姓薛的能认出来他女人的衣裳和味道!去吧!” 另一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林婉棠心里恼恨,这些山贼,竟是要利用她引诱薛景睿前来! 只是,这些山贼与薛景睿有什么仇怨? 难道说,这些山贼是受了他人的银两,为他人所用?! 容不得林婉棠多想,她就被推到了一个房间。蒙着眼睛的布终于被扯掉,嘴里的布团也被拿了出来。 林婉棠发现,她在一个青砖瓦房里,房间不大,里面没有床,地上散堆着一些干稻草。 二当家望着林婉棠,忍不住咒骂:“他娘的,这么好看的女人,居然都是别人的。妈的,姓薛的要是不来,老子不剁你了,你跟着老子过日子,怎么样?” 林婉棠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闭嘴!你这个天杀的,我咒你这辈子见花就谢,变成银样镴枪头,再睡不了女人,偏偏还能子孙满堂!” 二当家一想明白,顿时怒不可遏,作势要来打林婉棠,林婉棠并不躲闪,直盯着二当家的眼睛,目光森冷。 不知为何,二当家突然有些怕,想想活阎王薛景睿,他放下了手。 林婉棠看出了二当家眼神里的畏惧,趁机说:“你拿些好的治伤药来。若是夫君看到我手臂上的伤,只怕一怒之下,会将你们乐陶山夷为平地!” 二当家吐了一口痰,道:“好!他娘的,死娘儿们!” 二当家气冲冲地去了,不一会儿,真让人送了一个瓷瓶过来。 林婉棠打开看看,里头的确是常见的治伤药,就将瓷瓶给了玲珑。玲珑先给林婉棠的伤处上了药,又给她自己的腿伤也上了药。 二当家让人一天三顿给林婉棠主仆送饭,林婉棠总是趁机套话,二当家十分谨慎,不肯在林婉棠面前多言。 林婉棠心中着急,却也无计可施, 到了第三日,周围的戒备明显更森严了。 透过窗子,林婉棠可以看到,宅子周围堆满了稻草,房屋的屋顶上都埋伏了人,人人手里都拿着弓箭。 林婉棠暗暗祈祷,心中矛盾不已,她既盼着薛景睿来救她,又希望薛景睿不要来。 玲珑劝慰道:“大少奶奶别太忧心,以大将军之勇猛,这些山贼草包肯定不是对手!” 林婉棠幽幽问:“将军他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他应该一早就得到了消息,为何不来?还是说他在谋划,准备一击即中,确保安全无虞?他总不会不想来救我们吧?” 玲珑斩钉截铁地说:“大将军必然是被要紧的事绊住了。” 过了片刻,林婉棠又道:“绊住了好,千万别来。他虽骁勇,但这些人精心准备了陷阱,万一将军他一个不小心……” 林婉棠不忍说出口。 玲珑在一旁不知怎么劝了,自家主子真是柔肠百结,左右为难。 一直到傍晚,都没有什么动静。 林婉棠又庆幸,又难过,又害怕。 二当家过来看过一回,啧啧感慨:“要不说能成大事的人都心狠呢,这么天上人间难得一见的美人,还是高门贵女,姓薛的说舍就舍了。” 林婉棠用冰冷的目光望着二当家。 二当家轻轻摇了摇头:“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老子虽然比不上姓薛的显赫,但是,老子重情重义。小美人,你别怕啊,姓薛的要是真不来,你死心塌地跟着老子算了,老子疼你!” 林婉棠目露不屑:“滚!你撒泡尿照照自己去!”x33 二当家嘿嘿笑了起来:“这娘儿们还挺泼辣,老子喜欢!你等着,过了今天晚上,你就是老子的人了。” 林婉棠还想骂二当家,二当家哐啷关上门走了。 夜深了,林婉棠不安地躺下,辗转反侧,忧思重重。 正迷迷糊糊的时候,林婉棠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走水啦!走水啦!” 然后,林婉棠就听见二当家骂骂咧咧的声音:“妈的,谁让你们这时候把稻草点着了?!这稻草是为了困住姓薛的……我靠,肯定是姓薛的来了,大家准备好!” 这时,有几个黑影冲进了院子里,屋顶上的人忙射箭。 箭雨嗖嗖嗖的落下,院子里传来狗的哀叫声。 二当家气急败坏:“妈的,居然是狗!哪来的野狗?!妈的,别咬我呀!”x33 狗被射中之后吃痛,发狂乱咬起来,院子里顿时乱作一片。 真是狗血与人血齐飞,山贼与疯狗共舞! 正在这时,门锁咔哒一声脆响,门被人轻轻推开。 林婉棠身子往后缩了缩,定睛一看,居然是娄星辰! 娄星辰穿着和山贼一样的粗布短打,脸上蒙着面巾,手里还拿着房门的钥匙!但林婉棠一看眼睛就知道,这是娄星辰! 娄星辰闪进来,关上门,急急说:“快,把这两身衣服换上!” 说完,娄星辰就背过去了身。 林婉棠知道机不可失,忙接过灰色粗布短打的衣裳,递给玲珑一套,毫不矫情,赶紧穿上。 突然,门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听起来像是二当家! 林婉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屋子里并没有地方可以躲藏! 就在此时,外面的人喊了起来:“有人夺了我的马,往外跑了!” 二当家吼了起来:“是什么人夺马?!看清楚没有?” 那个山贼说:“没有看清,反正是个男的。” 二当家骂了一句:“狗娘养的!”然后,他就冲了出去。 娄星辰低声说:“林姑娘,趁乱赶紧走,快!” 三人出了房门,混在往外跑的山贼里头,来到了院子外头。 娄星辰突然搂住一个人的肩膀,猛地将匕首刺入那人的喉咙,顺手抢过了他的马。 娄星辰扶着林婉棠上马,又将玲珑推了上去,然后,娄星辰一打马屁股,马开始狂奔起来。 娄星辰又照样抢了一匹马,在后头跟上了林婉棠。 第140章 牡丹花下死 秋夜的风微凉,山路崎岖难行,林婉棠扭头说:“玲珑,抱紧我的腰。” 玲珑有些紧张地说:“好,大少奶奶当心些。” 林婉棠心中直挂念忘忧,那日出事时,忘忧为了护着她,冲出去和黑衣人拼杀,不知道此时怎么样了。 不一会儿,娄星辰就追了上来。 后头马蹄声阵阵,是反应过来的山贼们穷追不舍!x33 林婉棠有心弃马寻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可是,此处一边是峭壁,一边是陡崖,实在无处可藏,只能硬着头皮往前狂奔。 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林婉棠心下着急,不由得又催了催马。 马奔腾得更快了一些,风呼啸着从林婉棠耳边飞过,林婉棠直觉得自己的心狂跳,胸腔几乎已经承受不住了。 山贼的马蹄声更近了,林婉棠心中越来越悲凉。 突然,马腿似乎踢到了山石,咯嚓一声,马腿折了,马悲鸣一声,俯冲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林婉棠被甩了出去,她感觉身下一空,人已经滚落悬崖! 林婉棠本能地伸手,恰巧搂住了悬崖边的一棵歪脖子树的树枝! 树枝承受不住林婉棠骤然坠下的重量,幅度很大地晃悠着,看起来马上就要断了! 林婉棠低头看了一眼,下面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底,这要是坠下去,小命十有八九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玲珑也被甩在了悬崖边,她的脑袋磕到了石头,顿时晕了过去! 娄星辰赶紧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趴在悬崖边,半个身子探了出去,对林婉棠说:“先把一只手伸过来!” 林婉棠壮着胆子,伸出一只手,使劲往上举,终于拉到了娄星辰的手! 娄星辰紧紧拽着林婉棠,说:“好了,放开树枝,将那只手也递过来!” 林婉棠用脚在石壁上借力,身子奋力向上,另一只手也够到了娄星辰的手。 娄星辰用力将林婉棠往上拉,林婉棠缓慢上升,她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量脚上借力,好减轻一点娄星辰承受的重量。 在两个人的共同努力下,林婉棠终于被拉出了悬崖。 娄星辰已然是筋疲力竭,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林婉棠有些后怕,大口喘息着。 林婉棠强撑着身子,正想去查看玲珑的伤势,山贼们已经追到了跟前。 为首的山贼,林婉棠这三日内曾见过,旁人都叫他冯铁,长得很是壮实。 冯铁嘿嘿笑着:“跑,我让你们跑,你们怎么不跑了?!” 林婉棠道:“冯铁,你放了我们,我给你银子,你跟兄弟们分。” 冯铁摇头:“老子怕的是没命花!兄弟们,给我打这个男人!” 几个人冲过来,开始殴打娄星辰。 娄星辰本就是书生,刚刚又消耗了许多体力,哪里能抵挡得住这么多人打他? 林婉棠喊道:“冯铁!你们放了这个人!你们需要的人是我,而这个男人,只是我们府上的家奴,他也是穷苦出身,你放了他吧!” 冯铁淫笑着说:“小美人,老子馋你馋得很,你陪老子一回,老子立刻放了他好不好?” 冯铁说着,色眯眯地朝林婉棠走了过来。 林婉棠知道山寨里头的人最爱把义字挂在嘴边,便急中生智说:“冯铁,你别胡闹!二当家说,要是姓薛的不来,他就要了我,我也允了二当家了。你怎么能动你兄弟的女人?” 冯铁哈哈笑了起来:“老子此时精虫上脑,你说什么都没用,赶明儿我大不了让二当家打一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算为你死了,我也认了!” 娄星辰一边抱着脑袋挨打,一边挣扎着喊道:“不要动她!不要动她啊!” 林婉棠爬起来就跑,冯铁几步就追上了林婉棠,将她按在峭壁之上,就要来撕扯林婉棠的衣裳。 力量相差实在悬殊,林婉棠被牢牢按住,动弹不得,冯铁伸过脸,要来亲林婉棠,林婉棠猛地啐了冯铁一脸口水! 冯铁抹了把脸,将手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贼溜溜的眼睛直往林婉棠胸口瞅,笑道:“美人的津液都是香的,真是绝色极品啊,老子血赚!” 林婉棠双抓起峭壁上的碎沙石,使劲朝冯铁的脸上撒去,冯铁的眼睛被一块碎石击中,疼得他嗷嗷直叫。 冯铁一脚踹在林婉棠身上,林婉棠的腿生疼生疼的。然后,冯铁揪起林婉棠,骂骂咧咧地给了林婉棠一个耳光! 林婉棠使劲踹向冯铁,却被冯铁捉住了脚。 冯铁骂道:“这娘们,怎么比马还难驯服呢?老子不信了!” 冯铁拽着林婉棠的鞋,将她往地上拖。 林婉棠的手使劲扣峭壁上的石头,她染了凤仙花的殷红指甲折断了,手指头扣出了血……冯铁往下拖她,她反而借到了力,石头终于松动了! 冯铁再次凑过来的时候,林婉棠拿起了石头,高高举起,使劲砸向冯铁的脑袋! 冯铁被砸之后,脑袋流出了血,眼睛睁得像铜铃一般,一动不动了。 林婉棠使劲一推冯铁,冯铁就像稻草人一般,仰面倒在了地上! 林婉棠这才发现,冯铁后背中了一箭!x33 林婉棠猛地抬头,看到不远处有几十个人,最前面的那个,赫然正是薛景睿! 薛景睿再次搭弓射箭,箭嗖嗖嗖飞着,围着殴打娄星辰的人也都一一闷哼倒地! 娄星辰躺在地上,血肉模糊,一动不动! 林婉棠心中难过,忙冲过去,查看娄星辰的伤势。她去探娄星辰的鼻息,发现娄星辰还活着,忙喊:“夫君,快来救人啊!他伤得很重!” 薛景睿纵马上前,吩咐:“带他去找大夫。” 两个兵卒过来,将娄星辰抬上了马,飞奔着下山了。 林婉棠又说:“玲珑,还有玲珑!她磕到了脑袋,耽误不得!” 又有一兵卒过来,将玲珑带下山找大夫去了。 薛景睿翻身下马,见林婉棠鬓发蓬松,一边脸上有掌印,手指淌着血,他猛地将林婉棠搂在怀里,喃喃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141章 不能背着黑锅死 林婉棠抽泣着,捶着薛景睿的胸口,道:“我当你不会来了,呜呜呜,我又盼你来,又怕你来,这几天我都纠结死了……” 薛景睿捂住林婉棠的嘴:“呸呸呸!不许说死字!”x33 林婉棠只管趴在薛景睿怀里哭,眼泪打湿了薛景睿的衣襟。 薛景睿突然瞥见一旁的冯铁动了动,他的眼神里突然有了阴鸷的杀气! 薛景睿轻轻推开林婉棠,吩咐手下:“来人,将这个狗山贼的手砍下来!” 一个兵卒很快来到冯铁面前,手起刀落,冯铁的左手就被砍断了。 “啊——” 冯铁原本只是晕了过去,人还活着,被砍断手的剧痛将他惊醒,他不由得发出惨叫,听起来不似人声,凄惨无比! 兵卒又一刀下去,冯铁的右手也被砍断,冯铁在地上蠕动着,呻~吟着,浑身抽搐! 薛景睿想起自己赶到时看到的一幕,心中恨意难解,又吩咐:“将他的一双狗眼挖出来!” 兵卒一刀刺进冯铁的左眼,将他的眼珠挑了出来,刀尖还在没了眼珠的血窟窿里旋转了几下。 冯铁这次没有叫,他直接痛晕了过去。 如法炮制,很快,冯铁的另一只眼睛也被挖了出来。 冯铁又痛醒了,蜷缩成一团,捂着脸,像禽兽一般哀嚎着,血从他的眼窝里往下淌着,趁着他好像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又有一队山贼骑马赶到,这次,为首的人是二当家。 二当家一抬手,山贼们都勒住了马。二当家望着在地上扭曲爬行的冯铁,望着一旁的断手与眼珠,心底顿时生出无限的恐惧与寒意。 活阎王薛景睿,还当真是活阎王! 山贼们平素张扬不羁,此时一个个屏气凝神,像泥塑一般,一动不动,生怕自己当了出头的椽子,唯恐第一个挨削。 薛景睿将自己的斗篷解下,给林婉棠穿上。然后,他将林婉棠护在身后,望向二当家万谷,冷笑一声,说:“我薛某最恨他人算计我的家人,你们这是在找死!来人,把他们全杀了!” 薛景睿弯弓搭箭,一箭射出,万谷所骑的马悲鸣一声,翻身倒地。 万谷被抛下马来,扑通一身撞上峭壁,又被弹到了悬崖边,他吓得半死,赶紧手脚并用爬了回来。 万谷满头是汗,跪伏在地:“薛大将军!我们本意不是想伤害薛夫人,我们是想用这种方法将你请来,向你求情啊!” 薛景睿鄙夷地瞥了冯铁一眼:“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冯铁擦了擦额头的汗:“大将军,我们是被逼无奈啊!朝廷派您围剿乐陶山,我们乐陶山肯定不是对手。我们不怕死,可是,我们不能背着黑锅替旁人死!” 薛景睿蹙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谷抬头,哭丧着脸说:“大将军,我们乐陶山没有劫夺赈灾粮!” 薛景睿目光犀利:“朝廷已经查实,你们乐陶山的人,的确出现在了赈灾粮被劫的官道那里,你却说你们没有劫夺赈灾粮?!” 万谷哭道:“真的没有。朝廷正要招安乐陶山,大当家正跟朝廷谈着呢。朝廷让我们去沿途暗中保护赈灾粮,我们乐陶山就派弟兄们去了。” “本来想着,赈灾粮已经到了乐陶山附近,马上就要进泰州,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谁知道就在乐陶山附近,一伙儿人杀了我们许多兄弟,劫走了赈灾粮!” “他娘的——哦,不是,该死,我说顺溜了——朝廷居然反口诬赖是我们乐陶山劫了赈灾粮!还派将军您带兵围剿,我们哪里还有活路?” “听说薛将军你是个正直的人,我们才想着把你引来,跟你说说实情,希望你能手下留情,给弟兄们一条生路。我们可以听将军的,帮助朝廷找回赈灾粮。” 薛景睿脸色晦暗不明,深沉莫测,只冷峻地问道:“让你们沿途保护赈灾粮的人是谁?” 万谷说:“就是曹茂德,他也是管着招安我们乐陶山的大官儿。大哥说,曹茂德说的 话都是朝廷的意思。” 曹茂德?!总管大梁军务的曹茂德?! 薛景睿犀利地问:“你说你们的人一直跟着运粮车队,你们没看到是什么人劫走了赈灾粮吗?” 万谷懊恼地说:“那些人都穿着夜行衣。一开始有人劫赈灾粮,我们想过去帮忙,官兵就反手对着我们打杀起来,一口咬定是我们的人来劫粮,我们根本近不了劫匪的身。”x33 薛景睿点头,话语不怒自威:“此事事关五万石赈灾粮,朝廷定然会查清楚。现在,先算算我们之间的账吧。” 薛景睿站得笔直,雄姿英发,如同战神降世,令人望而生畏。 万谷脸色苍白,紧抿着嘴唇想了想,猛地抽出大刀来,吼了一声,只见寒光一闪,他的一段手臂飞了出去,鲜血喷射而出。 万谷咬着牙,强忍着痛,身子颤抖着,虚弱地说:“对不住,薛将军,我们不该绑架夫人。我万谷活该失去一臂。” “求将军暂时不要剿灭乐陶山,求将军查明劫粮的真相,给兄弟们一个报效朝廷、接受招安的机会。事了之后,我万谷愿意以死谢罪!” 薛景睿吩咐身后的人:“将……” 万谷很有眼色地接话:“我是乐陶山二当家,叫万谷。” 薛景睿不耐烦地说:“闭嘴!来人,将万谷他们全都看押起来。找个大夫,先别让万谷死了。” 林婉棠就这样,亲眼看着薛景睿带着二三十人,将万谷的两三百人给震慑了。 在她面前言语粗俗、色胆包天的万谷,在薛景睿跟前一点不敢造次。 林婉棠崇拜地眨着星星眼看向薛景睿,薛景睿扭头暼了林婉棠一眼,抱她上马,向泰州的州府衙门驶去。 薛景睿在林婉棠耳边说:“那日,朝廷运来的赈灾粮被劫,我接到朝廷急令,率一万精兵立即动身去剿灭乐陶山的山贼,寻回赈灾粮。他们送来你被掳的消息时,我已在行军途中。” 薛景睿羞愧地将林婉棠搂得更紧了一些。 第142章 难怪被人惦记 薛景睿低声说:“我自小受的教诲就是军令如山,军情面前,一切靠后。我想着,他们既然是想引我前去,定然不敢伤你。今日,安排士兵们围堵好乐陶山,我才匆匆赶来。我……” 林婉棠拍了拍薛景睿的手:“夫君,你不用说了,我明白。” 薛景睿轻轻摇头。 没有人能明白。 没有人能明白,他内心这几日的纠结,没有人能明白,他看到狗山贼妄图轻薄林婉棠时的痛悔! 还好,还好他及时赶到了,林婉棠没有受到更多伤害! 二人赶到知州衙门的时候,娄星辰与玲珑也已经被送了回来。 林婉棠顾不得疲乏,去偏房看玲珑。 玲珑此时经过施针,已经醒了过来,强撑着不肯休息,执意要等林婉棠回来。她看见林婉棠的狼狈模样,忍不住落泪,主仆两人抱头哭了一场。 林婉棠吩咐人好好照顾玲珑,然后,她去旁边屋子看望娄星辰。 娄星辰也已经醒了过来,面目青肿,浑身伤痕累累,肋骨折断,小腿腿骨骨折…… 林婉棠听大夫讲着,忍不住洒泪。 薛景睿面色阴沉,搂着林婉棠一言不发。 林婉棠听完,知道娄星辰尚有生命危险,更是心中悲痛。她掀开帘子,正要进去,就听见娄星辰说:“不要进来!” 林婉棠止步。 娄星辰无力的声音近似呓语:“不要进来,会吓到你。林姑娘,别进来!” 林婉棠心中更痛,忍泪说:“好,我不进去。娄星辰,你要听大夫的话,好好养伤,你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娄星辰关心地问:“林姑娘,你有没有受伤?” 林婉棠摇头:“我没有。多谢你不顾危险,跑来救我。” 薛景睿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夫人被困在那个宅子里?” 娄星辰虚弱地说道:“我听小道消息,知道林姑娘被绑了,我就打听着去了林姑娘被绑的地方,发现了林姑娘的簪子。后来,我四处寻找,又找到了耳珰,香囊……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个宅子。” 薛景睿的面色更深沉了几分:“什么林姑娘?你该唤她薛夫人!” 屋里静默了片刻,娄星辰虚弱地改口唤道:“薛夫人。” 林婉棠应了一声。 薛景睿揽着林婉棠,对娄星辰说:“你先养伤,等你好些了,把我夫人的簪子、耳珰还有香囊全都还回来。” 说完,薛景睿吩咐手下人好好照顾娄星辰,然后带着林婉棠离开。 此时,有人前来禀告林婉棠,说忘忧事发之后被人救了回来,她腹部中了一刀,大夫已经给她包扎过了,如今,忘忧已然没有生命危险。 林婉棠去看望了忘忧,见她虽然脸色惨白,但已经退了烧,胃口也恢复了些,林婉棠才放下心来。 回到正屋,林婉棠沐浴之后,从浴室出来,如出水芙蓉一般诱人,经历了这几日的惊吓,她看起来又像琉璃一样,有种脆弱的美感。 太美了,难怪会被人惦记着。 薛景睿阴沉着脸,心想,娄星辰那样的文弱的书生,居然能豁出命来,勇闯山贼窝,去救林婉棠。 娄星辰…… 一股无名的火气冲了上来,薛景睿却不知道该找谁发作。 他欺身上前,一只大手揽着林婉棠的腰,另一只箍着林婉棠的脑袋,恶狠狠地低头吻了下来。 薛景睿的吻带着怒气,粗野而霸道,林婉棠被吻得喘不过来气,脑海一片空白,眼前直冒金星。 林婉棠使尽全身力气,才把薛景睿推开。 林婉棠大口呼吸着,有些幽怨地看向薛景睿,见薛景睿眸光深沉,她撒娇,委屈地抱怨道:“为何不能温柔些?” 薛景睿知道自己莽撞了,缓和了脸色,喉结滚动一下,低头道:“你好好休养,我要即刻赶回乐陶山。”x33 林婉棠心里一沉。 林婉棠不由得搂住了薛景睿的腰身,仰头担忧地说道:“夫君千万小心。” 薛景睿心头一热,说道:“我会留下五百名精兵,护卫知州衙门的安全,你最近不要出去了,外面太乱。” 林婉棠解下自己一直戴在脖颈中的玉坠,给薛景睿戴上,说:“你给我平安回来。” 玉坠还带着林婉棠身体的余温,薛景睿点点头,沉默着在林婉棠额头亲吻了一下,然后,他拿开林婉棠的手,转身出了门。 廊下,泰来正抱着一把宝剑站着。 薛景睿吩咐:“你留在府里,照应好夫人。” 泰来急眼了:“主子,我想跟着上战场!” 薛景睿瞪他一眼:“怎么?照顾夫人的任务就不重要吗?” 泰来瘪了瘪嘴,辩解说:“当然不是,小的就是想上阵。” 薛景睿拍了拍泰来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护好夫人,我在战场上才能安心。” 泰来望着薛景睿的眼睛,顿时生出一种被信任的感觉,挺直脊背响亮地说:“泰来一定保护好夫人!” 薛景睿掏出名帖,递给泰来,道:“拿着我的名帖,去请致仕隐居的柴太医,请他出山为娄星辰治伤。” 泰来踌躇:“听闻柴太医轻易不肯出山了。” 薛景睿看了看娄星辰所在的偏房,担忧地说道:“娄星辰伤势太重,只怕……他会挺不过去。” 泰来忙说:“那小的立刻去请。” 薛景睿拿过泰来手中的宝剑,大踏步朝外走去。 赈灾粮被劫一事,即便再诡谲,他也一定要弄清楚!挖地三尺也要把赈灾粮找到! 背后的黑手必须挖出来斩断! 突然,一个小厮过来,向薛景睿行礼:“将军,娄公子有话要对你说。” 薛景睿有些不解,但还是迈步走向娄星辰所在的偏房。 薛景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娄星辰盖着锦被,用布蒙着面。 娄星辰道:“将军,娄某失礼了,我的面具丢在了山里,唯恐面目污了将军的眼睛,故此蒙面。” 薛景睿点了点头,问:“你寻我作甚?” 娄星辰缓了缓气,说:“在蛟龙山中寻找薛夫人时,娄某曾发现了许多车辙印,车辙印很深。” x33 第143章 可以当场诛杀你 当时,二当家万谷知道乐陶山岌岌可危,就将林婉棠带到了附近的蛟龙山隐藏。x33 薛景睿闻言眼前一亮,问:“车辙印在哪里?” 娄星辰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道:“在皇陵附近……看车辙印,是进了皇陵。车辙印很深,一定是拉了重物,不知道是不是丢失的赈灾粮。” 薛景睿道:“好,本将知道了。本将会命人去查,你不要将这话告诉旁人。” 娄星辰咳嗽了两声,说:“那是自然,娄某知道轻重。” 薛景睿转身离去。 林婉棠疲累极了,一觉睡到第二日晌午。她醒来以后,便去探看娄星辰,惊讶地发现了柴太医。 林婉棠问泰来:“谁居然请动了柴太医出山?” 泰来自豪地挺起了胸脯:“那自然是我家主子。主子让小的拿着他的名帖,连夜去请了柴太医。” 林婉棠有几分欣慰,她热情地款待柴太医,柴太医说:“夫人客气了,娄公子的伤势一时离不开大夫,老夫恐怕得住在这知州衙门几日了。” 林婉棠行礼:“那再好不过,多谢柴太医。” 柴太医忙着给娄星辰续骨,林婉棠便亲自在小灶房为几个伤员做了瘦肉粥和海带排骨汤。 另一边,在乐陶山下,薛景睿眼睛简直要冒出火来。 他带着满身杀气问道:“五殿下怎么会来军中?” 副将桂衡很是着急,几乎要哭出来了:“回薛将军,五殿下带着皇上的密旨赶到这里,皇上让五殿下任副将。五殿下一来,就斥责我们胆小如鼠,责问我们为何不立刻围剿乐陶山。” 薛景睿脸色冷如冰霜:“你们有没有告诉他我的命令?” 副将桂衡哭丧着脸说道:“当然告诉他了。可是,五殿下执意不听。末将等人劝他,他拿剑指着廖副将的脖子上,强逼着他带兵上山剿贼寇。” 薛景睿握了握拳头,问:“五殿下带了多少人马?从哪里上的山?” 桂衡回道:“他带了三千人马,说是要从鬼见愁那边突袭上去,杀乐陶山山贼一个措手不及。” 薛景睿恼怒,闭着眼睛在脑海里将乐陶山的舆图回忆了一遍,然后,沉声说道:“来人,点五百名士兵,随我从西风古道上山。” 桂衡抱拳称是,迅速点齐五百名精兵,在夜色的掩护下,跟在薛景睿身后,绕西风古道上了山。 快到达预定地点的时候,薛景睿听到了一阵喊杀声,山上火光四起,人头攒动。 前方的斥候回报:“禀将军,鬼见愁上方出现了伏兵,他们借着地势之利,开始猛烈攻击五殿下所带的兵卒。” 薛景睿表情刚毅,眸光深沉,命令道:“再探再报。” 斥候很快离开。 薛景睿回头吩咐后面的桂衡:“快速隐蔽前进。” 这五百名精兵像一条无声的蛇,快速地接近山贼后方。 很快,薛景睿来到了山贼身后,他命令道:“冲出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一个山贼正洋洋自得地借着山势往下面扔石头砸官军,突然,背后被人捅了一刀,他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倒在地上死了。 这五百人,大杀特杀,终于给了五皇子带的兵士们喘气的机会,不少人趁机爬了上来,与五百精兵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山贼们很快就处于劣势了。 更多士兵爬了上来,这些山贼成了砧板上的肉。 五皇子高兴地凑了过来,对薛景睿笑道:“你回来了?” 薛景睿黑着脸,转身砍了一个山贼,没有理会五皇子。 五皇子有些尴尬地看向桂衡,洋洋得意道:“你们方才还拦着孤,怎么样?若不是孤执意奇袭山贼,我们岂能有今夜的收获?” 五皇子话音未落,一个山贼挥刀从背后朝五皇子砍了过来,五皇子听见声音,凭借本能闪身躲开,刀擦着他的头皮过去,他的头皮被削去了一块,头发散落一地。 五皇子吓得急忙躲到薛景睿身后。 薛景睿依旧不理会五皇子。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薛景睿开始指挥士兵们有序地从西风古道撤退。 薛景睿冷冷地对五皇子说:“你赶快下山,本将殿后。” 五皇子两股战战,却还是惊讶地问道:“为何收兵?难道不应该乘胜追击,直捣山贼们的老巢吗?” 薛景睿冷笑一声:“再拖延时间,山贼们的援兵就要到了,他们从我们背后攻来,居高临下,对我们很是不利。我让你们撤退,你们就赶紧撤退!” 五皇子冷哼一声,鄙夷地说道:“昭勇将军怎么被区区山贼吓破了胆呢?” 薛景睿将一支暗箭打开,然后,咬牙道:“这是主将的命令!轩辕朗,快带着士兵从西风古道撤退!”x33 五皇子惊愕:“薛景睿,你竟然敢直呼孤的名字?!今日,孤若是不退,你待如何?!” 薛景睿抬头,看到高处山道上隐隐有人影攒动,薛景睿心中又急又恼,唰的一声用剑尖指着轩辕朗的脖子,怒问:“你走是不走?!这是军令,你敢不从,我身为主将,可以当场诛杀了你。” 五皇子简直难以置信。 薛景睿的刀剑刺破了五皇子颈间的皮肉,血从刺破处流了出来。 五皇子吓得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说:“走,孤这就带人回去。” 五皇子率领将士们匆匆下山,薛景睿让桂衡带领剩下的将士下山,薛景睿则带领百十人边退边打。 此时,援兵赶到了,他们来到跟前才点起了火把,将此处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为首的山贼吩咐放箭。 薛景睿在最后面护着所有士兵下山,突然,一只冷箭飞了过来,正在与一个山贼打斗的薛景睿躲闪不及,箭狠狠射入了薛景睿的右肩里头。 薛景睿将剑换到左手,继续边战边退。 为首的山贼是大当家穆凯风,他命令人对准薛景睿放箭。 薛景睿虽然尽力拼杀,还是又中了一箭。 一旁的山贼问:“大当家,要不要追下去?” 穆凯风摇头:“不能追,薛景睿亲自殿后,肯定留有后手,我们若是追下去,怕是会中埋伏。” 第144章 你太狂了吧?! 山贼问:“二当家不是说,能让薛景睿同意为我们翻案吗?怎么薛景睿的人今夜还是攻了上来?” 穆凯风苦笑:“万谷也是单纯,朝廷的人,岂会管我们山贼死活?来人,去打扫战场,看看折损了多少兄弟。” 说完,穆凯风起身返回山上。 夜色深沉,已经是新的一天了。山下官军大营内,气氛正剑拔弩张。x33 薛景睿后背和肩膀都中了箭,大夫正在给他拔箭疗伤。 大夫猛地拔下箭头,薛景睿眉头都不皱一下,只黑着脸看向大帐中间站立的五皇子。 薛景睿气势十足地问:“五殿下,你可知罪?!” 五皇子侧着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孤也是想速战速决,早日拿下乐陶山,早日找到赈灾粮嘛!” 薛景睿冷哼道:“昨日离去之前,本将曾下过军令,暂时围而不攻。你身为副将,是不是应该遵守主将的军令?!” 五皇子因为天象的事情,被勒令在宗庙祈福。五皇子心中惶恐郁闷极了。 泰州地动的事情出了以后,五皇子便给皇上递了折子,说他身为皇子,理应为皇上分忧,自请来泰州赈灾。 皇上心想,灾祸已经应验了,再让五皇子在宗庙祈福也是无益,不如让五皇子来泰州帮忙赈灾,一则显得皇家体恤百姓疾苦,皇恩浩荡,二来,也是再给五皇子一个机会。 后来,朝廷的赈灾粮被劫夺,皇上震怒,五皇子自请进入参与围剿乐陶山,皇上想历练历练五皇子,就应下了。 于是,皇上任命五皇子为剿匪副将。皇上想着,有薛景睿这个悍将坐镇,还有几个旁的副将帮衬,五皇子定然不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弄好了,五皇子还能蹭个军功。 皇上却忘了考虑,五皇子此时求功心切,又自认为是皇子,压根没有普通将领对军令的敬畏之心。 五皇子藐视军令,闯下了大祸! 五皇子此时仍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漫不经心地说:“孤是没有听你的话……” 薛景睿道:“军中无儿戏,军令如山,你违抗军令,贸然行事,逼着三千名将士与你夜袭乐陶山,使三千名士兵身处险境,你难道还不知罪吗?!” 五皇子梗着脖子,辩解道:“孤如何让三千士兵处于险境了?我们此战死伤人数并不多嘛。” 薛景睿问一旁的桂衡:“死伤人数统计出来了吗?” 桂衡心里正憋着火气,大声说:“统计出来了,阵亡一百一十六人,受伤两百人。他们基本上都是在鬼见愁底下被打死打伤的。” 薛景睿瞪着五皇子,冷冷道:“你带兵自以为是偷袭,难道瞒得过山贼的眼睛?鬼见愁是陡崖,只有狭窄陡峭的一条山道可以通上去,行军速度肯定快不了。” “山贼们可以居高临下,不用刀剑,就只用石头往下砸,就可以令我国官军伤亡无数。” “若非我带精兵急行军绕路到了山贼背后,给了山贼一个措手不及,给了你们喘息的机会,昨夜鬼见愁之下,得牺牲多少官军?!” 五皇子怏怏地说:“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不过折损了一百余人而已……” 周围的将官们听了,都有些瞠目结舌,忙低下头掩饰。 一百多人阵亡,在五皇子口中,竟然这么轻描淡写。这一百多人,也有亲眷殷殷期待着他们回家,最主要的是,他们原本不必死。 薛景睿被气笑了:“为将者,必须努力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尽量把兄弟们都带回去。一百多条人命啊,在五殿下眼里,无足轻重是吗?!” 五皇子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显然很是不服气。x33 薛景睿已经气极,胸口起伏着,脸色铁青,目光锐利,道:“来人啊!副将不尊军令,造成百余人无辜丧命,另有两百人受伤,有损我军威士气,按军纪,将副将杖责五十!” 众人都惊愕地看向薛景睿。 五皇子诚然不是个东西,可是,人家会投胎,人家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啊! 薛将军再骁勇善战,那也是个三品武将。 三品武将杖责皇子?! 众人都觉得薛景睿一定是被气傻了,气疯了! 薛景睿眼风扫过一旁站立的士卒,道:“没听见本将的话吗?!还不赶紧行军法处置?!”x33 两个士卒壮着胆子,来到五皇子跟前。 五皇子跳脚道:“薛景睿,你太狂了吧?!你居然敢让人打皇子?!” 薛景睿轻笑:“五殿下,你应该听说过,军令如山。你若只当自己是皇子,就应该去一旁安享尊荣,你既然来军中当了副将,就该服从主将的军令。行军打仗之事,在殿下看来,是儿戏不成?!” 薛景睿望向兵卒,兵卒会意,将五殿下按倒,抡起廷杖,责打起五皇子来! 五皇子一开始大声咒骂薛景睿,士卒们打起廷杖来,不由得下手更重了。 不一会儿,五皇子没了叫板的心思,哀嚎起来:“薛景睿,你放了孤!真疼啊,哎呦!” 薛景睿端坐上首,丝毫不为所动。 五十杖打完,五皇子已经喊不出声了,他的屁股绽开了花,血肉模糊。 薛景睿冷声命人将五皇子拖了下去。 之后,薛景睿命众人暂且散了。 待营帐之中没了其他人,桂衡满脸担忧地对薛景睿行礼:“将军,末将观五殿下不是心胸宽广的人,末将唯恐他会报复将军。” 薛景睿淡然道:“自古以来,慈不带兵,都是爹生娘养的,那一百多人就该死不成?那两百人就该伤不成?” 桂衡叹气:“这末将自然明白,只是将军您……” 薛景睿挥了挥手里的密函,道:“本将还嫌五十廷杖的惩罚太轻了呢。本将正在给皇上写信,将此事告知皇上。我倒想看看,皇上会怎么处置此事。” 桂衡闻言,双手合十道:“末将不敢求皇上责罚五殿下,只希望别再有天潢贵胄来军中刷功绩了!他们狗屁不懂,偏偏仗着身份横行霸道。” 薛景睿轻轻踹了桂衡一脚:“好啦!本将还有任务交给你,滚过来看舆图。” 第145章 去英雄救美了 桂衡担忧地望了望薛景睿:“将军,您受了箭伤,要不先休息休息,明日再讨论作战的事。” 薛景睿看着舆图,随口道:“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桂衡瞠目结舌,大夫拔箭的时候,他在一旁看了,箭入肉三四寸呀! 怎么薛将军看起来跟没事儿人一样? 真是个硬汉子! 薛景睿抬眸看了桂衡一眼,桂衡赶紧站到了薛景睿身旁。 薛景睿道:“乐陶山三面环水,一面是峭壁,除了西风古道以外,就只有鬼见愁那里巴掌宽的步梯可以上山,还极其陡峭。” 桂衡道:“是以乐陶山易守难攻。” 薛景睿的睫毛扇动了一下,抬头道:“所以,我们不攻!” 桂衡恍然大悟:“我们将他们堵死即可!” 薛景睿点了点头,又说:“乐陶山土质不宜种植,他们日常所用,只能沿步道背上山,补给不易。只要围上七八日,他们必然缺菜少粮。” 桂衡兴奋地说:“到时候,乐陶山必定不攻自破。” 薛景睿道:“他们不会坐以待毙,必然会突围下山。我们明面上死守西风古道和鬼见愁,他们肯定会走水路,乘船出山。那我们还需要派人暗中埋伏在这两处了。” 桂衡点头:“是了,属下一定加强对这两处的戒备。” 薛景睿在舆图上指了指,说:“不,别的地方我另有安排,你带人偷偷埋伏在此处。这里有一个暗道,从乐陶山的溶洞进去,可以从这里出来到河面上。” 桂衡惊讶地问:“薛将军,您怎么知道?” 薛景睿淡淡道:“因为我夜间亲自去查看过。” 桂衡:“……” 敢孤身深入虎穴的,也就只有薛大将军了。 薛景睿目光中逐渐有了杀意:“乐陶山山贼杀我百余名兄弟,若不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岂不让他们认为朝廷官兵无用?!” 桂衡心头升起豪迈的斗志,他站直身子,响亮地说:“是,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x33 薛景睿面色严肃起来:“这几日,我需要外出探查,这边就交给你了。所有人必须遵守军令,违令者斩!” 桂衡道:“是!” 几日后,薛景睿杖责五皇子的消息传到京城,薛景睿的密信也到了龙案之上,早朝时,大臣们吵得脸红脖子粗。 已经回京的曹茂德首先发难了:“皇上,薛景睿只不过立了一点小小的功劳,就狂妄成这个样子,居然敢殴打皇子!他这是藐视皇权,藐视君威!皇上,若是不重罚薛景睿,皇家颜面何在?!” 曹茂德身为大都督,军权在握已久,积威很重,他这么一开口,不少大臣就不敢说话了。 更有不少大臣附和。 “是啊是啊!龙子凤孙,当众被责打,老臣看薛将军过于居功自傲了一些!” “五殿下此次主动请缨前往剿灭山贼,可见五殿下心怀百姓。薛将军有功在身,就以为五殿下可欺不成?!” 皇上端坐在龙椅之上,面色阴郁,不置可否。 林宏盛出列,启奏道:“皇上,臣虽为文官,也知军纪如山,须得令行禁止。五殿下身为副将,违背主将军令,私自强逼将士出兵,使得百余名士兵战死。若薛将军不罚,军队岂不成了一盘散沙?!” 曹茂德用狭长的狐狸眼瞥了林宏盛一眼:“林大人是薛景睿的岳父,自然要为他开脱。我且问你,薛景睿当时去哪里了?” 曹茂德特意停顿片刻,目光扫视过殿内的大臣们。 大臣们不由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并不知道得那么清楚。 曹茂德突然抬高声音,大声说:“他去救林大人的掌上明珠了!难道,薛景睿这不是因私废公吗?!薛景睿就不该为战死的百余名将士负责了吗?!怎么能只怪在没有领兵经验的五殿下身上呢?!” 殿内轰的一声议论起来。 “原来薛景睿那个时候去英雄救美了啊!” “那主将不在战场上,副将临时发令进攻,也算合情合理。” “对啊,他怎么能离开乐陶山呢?!” …… 林宏盛朗声说:“曹都督,薛将军的确离开乐陶山,去了蛟龙山。但是,你怎么不提,薛将军只率领几十人,收服了乐陶山的二当家,还有几百名山贼?!这难道是薛将军的私事吗?!” 曹茂德冷笑:“薛景睿只是为了救他的夫人,顺手收服了些许山贼而已。” 林宏盛哑然失笑:“曹将军,本官的女儿为何被抓?!她与乐陶山的山贼有什么私怨吗?!没有!她被绑,是因公而非因私!” “那么,薛将军去收服二当家这些山贼,顺手解救了自己的妻子,有什么不对之处?!” “再则,薛将军已经安排部署好了,只要将士们按照他的安排行动即可。军情并无变化,是五殿下立功心切,擅自行动,才使得官兵惨败。薛将军惩罚五殿下,没有什么不妥!” 田彭越站出来,声音洪亮地说:“臣附议!臣以为,薛将军罚的还不够重!只有重责五殿下,才能使其他将领引以为戒!” 一些耿介的大臣站出来,纷纷附议。 曹茂德冷哼:“君便是君,臣便是臣,以臣欺君就是大不敬之罪!” 林宏盛正色道:“曹将军可要认清楚了,此时端坐在龙椅之上的人,才是我们该效忠的君。” 林宏盛这话说出来,曹茂德心中一惊。 曹茂德抬头看向皇上,果然,皇上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森森的凉意。 在大臣面前,皇子是皇家之人,与大臣属于君臣之分,可是,在皇上面前,皇子又是臣。 曹茂德为了攻击薛景睿,将五皇子放在了君的位置上,敏感多疑的皇上难免不痛快。 曹茂德想找补回来,林宏盛却抢在了他前头说话:“皇上,臣以为,薛景睿忠君爱国,刚正不阿,一心为了江山社稷,不因为对方是皇子就将军令视为无物。臣以为,薛景睿当赏。” 皇上缓缓说道:“薛景睿认为该重罚五皇子,朕也这样认为。是以,朕已经命人传了圣谕,将五皇子封为平荒侯,就藩兖州。” x33 第146章 务必要守口如瓶 众人都不由得愕然,一般来说,皇子都会被封王,而五皇子却被封了一个平荒侯,这简直是明晃晃地在告诉众人,五皇子已经被排除在了皇位继承人以外。 原先支持五皇子的大臣,大部分都头大疼无比——完了,站错队了。 皇上又说:“薛景睿军纪严明,刚正不阿,在五皇子酿下大错的时候力挽狂澜,实该嘉奖。等薛景睿凯旋回京以后,朕再一并封赏。” 皇上一锤定音,曹茂德的心沉沉的,揪得难受。 泰州知州衙门内,林婉棠正在向柴太医询问娄星辰的病情。 柴太医捋着胡子笑道:“幸亏你们把老夫请来了,否则,这泰州城怕是没有人能治得了娄公子的伤。” 林婉棠微笑道:“是啊,多亏了柴太医您肯出山。” 柴太医说道:“对了,娄公子脸上的伤疤是可以治愈的,只是一些药材怕是不容易找。” 林婉棠闻言,急忙问:“都需要什么药材?” 柴太医道:“寻常的药材就不说了,最难寻的是其中的两样,一样叫九阴草,一样叫紫心莲。我早年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两种仙草,只可惜如今不易得了。” 林婉棠问道:“不知道这九阴草和紫心莲长在什么地方?” 柴太医叹了口气,说:“九阴草在北方极寒之地的雪山顶上,而紫心莲长在极热之地,之前我的师姐曾经在儋州发现过紫心莲,不过,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林婉棠道:“我记下来了,若能寻到这两种仙草,帮娄公子恢复样貌,该多好啊。只是不知这两种仙草长什么样子?” 柴太医画出了两种草药的模样,并在旁边写下了仙草的一些特征,好帮助辨认。 柴太医将纸递给林婉棠,语气中满是惋惜:“希望能找到吧。他原本生得极好。”x33 林婉棠仔细看着仙草的模样,柴太医突然问她:“薛夫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学医?” 林婉棠吃惊地抬起头,笑道:“我是想学,只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些。”寻常人学医,往往自幼就开始识记辨认各种草药。 柴太医说:“你年纪如何算大?老夫是看你聪慧,想着你若用心学,定然能有所成。” 林婉棠急忙起身行礼:“若柴太医愿意教,我自然愿意学。” 柴太医笑了起来:“好,你就先熟悉草药吧。” 两人正在讨论草药,薛景睿带着一身肃杀凌厉的气息回来了。 林婉棠将薛景睿迎进屋子,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薛景睿声音有些沙哑:“我回城办些事情,很快就要离开。” 林婉棠看薛景睿面容有些憔悴,心疼地问道:“你饿吗?要不我给你做些吃的?” 薛景睿摇了摇头:“我不饿,路上吃了些干粮。我此刻就是困得很。” 林婉棠道:“那你睡一会儿吧。我去给你放些洗澡水。” 薛景睿歪在榻上,等林婉棠备好洗澡水出来的时候,薛景睿已经睡着了。 林婉棠无奈地拿了一块毯子,给薛景睿盖上。 薛景睿刚睡了半个时辰,陆修明就来了。林婉棠原本还想让薛景睿再睡一会儿,可陆修明说道,薛景睿派人寻他,说是有急事商议,林婉棠只好将薛景睿唤醒。 薛景睿起身,洗了把脸,问陆修明:“你对皇陵的构造是否有所了解?” 陆修明说:“我清楚皇陵地面上的建筑结构,至于地宫里面的情形,我肯定不知道。” 薛景睿点头:“那就够了,你悄悄地陪我探一探皇陵。” 陆修明问:“为什么要探皇陵?” 薛景睿望着陆修明,道:“此事关系重大,你务必要守口如瓶。” 陆修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薛景睿对陆修明说道:“我在蛟龙山的皇陵附近打探,发现了不少车辙印,有的地方甚至有散落的粮食,我怀疑,赈灾粮可能被藏在了皇陵里。” 陆修明很是惊愕:“赈灾粮藏在皇陵里?不是说赈灾粮是被乐陶山的山贼劫了吗?” 薛景睿摇头,道:“即便赈灾粮真的是被乐陶山的山贼所劫,赈灾粮丢失之后,乐陶山很快就被官兵盯上了,他们应该来不及将赈灾粮搬到山上。” “如今,我还不能肯定赈灾粮是在皇陵里,只能说有可能。” 陆修明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好,我愿意陪薛将军探上一探。” 林婉棠听到这里,突然想起前世的一件事情。 前世,大约是在林婉棠死后的某一年夏天,紧挨着皇陵墙外头,地上的某一处突然坍塌了一块儿,出现了一个洞,露出来了地宫里面的东西。 据说东西被附近的村民偷走了一些,皇家紧急修补了这一个地洞,而被村民偷走的那部分东西没有被追回来。 林婉棠想,墙外的那一处地面应该已经很不结实了,如果能找到坍塌的那一处,应该很容易从那里探一探皇陵里头的情况。 当时,林婉棠的魂魄漂浮在空中,大体上看到了地洞所在的位置。 林婉棠说:“夫君,我和你们一同去吧。我大致知道皇陵有一处比较薄弱。” 薛景睿惊讶地问:“你怎么会知道?” 林婉棠扯谎话说:“我研究古墓比较多,又学过奇门遁甲,大致能猜出皇陵地宫的位置。”x33 薛景睿笑了起来:“好吧,你倒是什么都会一些。” 等到夜色降临,三个人换上夜行衣,各自骑一匹马,向着皇陵的方向奔驰而去。 薛景睿已经是轻车熟路,三人安顿好马,绕开皇陵的守卫,来到了皇陵的外墙。 薛景睿指了指一处侧门,说道:“车辙印到这里就消失了。” 陆修明眯着眼睛观察了片刻,说:“若追究起来,守皇陵的校尉大可以说是运了木材石材之类的。” 薛景睿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才难办。” 林婉棠则抬头看着外墙,仔细回忆当时外墙上的洞在哪里。 薛景睿和陆修明跟在林婉棠身后。 暮色四垂,月朗星稀,深山里的皇陵很是静谧,只能偶尔听到几声虫鸣,高大的皇陵外墙矗立着。 终于,林婉棠根据记忆,寻到了墙外将来会破洞的地方。 第147章 你为何如此抗拒? 林婉棠低声问:“你们来看看,这里的砖是不是有些松动?” 陆修明蹲了下来,用手扣了扣砖与砖之间的缝隙,皱眉道:“表面上看挺结实的呀。” 薛景睿来此处看了看,扣了扣,又用脚碾了碾,然后去旁的地方比较了一番,再回来的时候,薛景睿说:“跟旁的地方相比,此处的砖的确没那么牢固。” 陆修明从腰间拿出一把小铲子,沿着砖之间的缝隙,慢慢地将灰扣出来,砖很快松动起来。 然后,陆修明说:“果然,外边上看不出来,但是,实际上,用来勾缝的这些泥灰已经有些老化,粘性大大降低,时间一久,这些砖可能会塌陷下去。” 薛景睿道:“我们把这些砖全部弄松动。” 陆修明又拿出一把小铲子,给了林婉棠,而薛景睿用剑尖来扣砖缝里头的灰,三个人一起,很快将地上的砖拿起了几块。 薛景睿用灯笼往下照了照,似乎看到了朝廷装赈灾粮的袋子。薛景睿又让林婉棠和陆修明都来看了看,三人都觉得应该就是朝廷的赈灾粮。 陆修明想办法将地砖暂时恢复原样,然后,三人开始往回走。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队巡逻的皇陵卫,薛景睿忙将林婉棠和陆修明拉到树木后面。x33 这一队皇陵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薛景睿捡起一块石头,使足全身力气,朝着远处扔去。 石头打在皇陵屋顶之上,惊动了一群乌鸦,乌鸦聒噪地叫着四处飞散,皇陵卫队的头目厉声问道:“谁?谁在那里?” 没有人回答。 头目说道:“走,过去看看!” 皇陵卫队改变了方向。 林婉棠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们三人蹑手蹑脚地离开了皇陵,骑上马往回走。 回去后,三人拿着皇陵附近的舆图好好地研究了许久。 第二日,薛景睿便带人去了皇陵,还带了工部的几个官员。 皇陵卫队的首领是千户廖征,廖征带人迎了出来,抱拳道:“薛将军,您不是在围剿乐陶山吗?怎么有空来皇陵了?” 薛景睿双手背后,淡淡说道:“本将来此是为了追寻赈灾粮的下落。” 廖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笑着说:“薛将军开什么玩笑?我们这里是皇陵,赈灾粮怎么会在这里?” 薛景睿望着远处的巍峨的群山说道:“赈灾粮在与不在,本将一探便知。除非廖千户不愿让本将进去探查。” 薛景睿这话说的,好像廖征不让进去探查,就是心中有鬼。 廖征拂了拂袖子:“皇陵乃皇家先祖安息的地方,岂能随便让人打扰?荒唐!” 薛景睿对着京城的方向抱拳道:“你也说了,此乃皇家先祖安息的地方,我们身为臣子,既然来了泰州,就该到皇陵来祭拜一番,还请廖千户不要阻拦。” 廖征眼珠转了转,笑道:“薛将军前来祭拜自然可以,只是,还请薛将军不要在皇陵里四处走动。” 薛景睿点头道:“好。” 薛景睿与陆修明等人进了皇陵,恭恭敬敬地焚香祭拜,之后,薛景睿问廖征:“我等想绕皇陵走上一圈,缅怀皇家先祖,可否?” 廖征笑道:“自然可以。” 廖征不信薛景睿在皇陵走马观花一圈能有什么收获。 薛景睿带着众人绕着皇陵走着,来到一处地面时,他驻足跟同僚说起远处的山色,脚下暗暗用力。 “呼嗵”一声,几块砖沉了下去,薛景睿身子一歪,差点没有摔倒。 陆修明上前搀扶薛景睿,一只脚踩空掉了下去,薛景睿一把抓住了陆修明。 两人互相支撑着,跳出了塌陷的地方。 其他官员都被吓到了,怎么好好地走着路,地塌陷了下去?! 薛景睿显得很是害怕:“怎么回事?!这里怎么有个洞?这里头是什么?” 薛景睿说着,就趴在洞口往里头看起来。 其他官员也围过来,小心翼翼往洞里头看,看的不是十分真切,隐隐约约像是粮食袋子。 官员们心里都极是愕然。 薛景睿站起身,板着脸问廖征:“里面似乎是丢失的赈灾粮,我们需要进去看看。” 廖征怒道:“皇陵地宫岂能擅闯?!” 薛景睿道:“皇上命本将探查赈灾粮的下落,本将乃是奉圣谕行事,怎么能说是擅闯呢?!” 陆修明说道:“皇陵地宫顶部出现塌方,我工部理应负责修葺,地宫里面也可能受损,我等必须进去修复。今日在场的工部官员中,我职位最高,就由我守在此处,避免此处进一步损坏吧。” 薛景睿抱拳道:“皇陵地宫事关重大,就拜托陆贤弟了。我即刻写奏折,将此事密奏给皇上。” 然后,薛景睿看向廖征:“因为本将怀疑地宫里面有赈灾粮,为了避免赈灾粮被转移,本将要派五百人守在此处。” 廖征生气:“薛将军什么意思?信不过我们皇陵卫吗?!” 薛景睿道:“是,还真不太信得过你们皇陵卫。” 廖征恼怒,又要说话,薛景睿笑道:“事关重大,多个人与你一道担责不好吗?你为何这么抗拒?” 廖征一时无言以对。 薛景睿拍了拍廖征的肩膀,说道:“心平气和一些,我们等待圣裁也就是了。” 廖征哼了一声,起身离开。 薛景睿让人将等在不远处的五百精兵调集了过来,在塌陷处的附近扎起了营帐。 陆修明留在了此处。 安顿好这些之后,薛景睿回了乐陶山。 这一日,林婉棠正在辨认药材,珍珠进来在林婉棠耳边说:“大少奶奶,有人发现二少奶奶也来了泰州。” 林婉棠惊讶,问道:“哪个二少奶奶?” 珍珠回道:“南宫二少奶奶。” 林婉棠微微蹙眉:“她来泰州做什么?” 珍珠道:“如今泰州城伤员多,缺大夫,南宫二少奶奶在帮忙救治伤员。” 林婉棠笑道:“这也算一件积德行善的事情,她愿意做就让她做吧。对了,找人盯着她一些,别让她闯出什么祸来就好。” 珍珠点头,吩咐人手去暗暗盯着南宫曼了。 第148章 她摸男人的腿! 这一天,林婉棠正在为娄星辰煎药,珍珠慌里慌张地过来寻她。 珍珠低声说道:“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被打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林婉棠皱眉问:“你说清楚,二少奶奶被谁打了?” 珍珠回道:“被二少爷打了。二少爷不知为何也来了泰州,当街殴打起了南宫二少奶奶,就在州府衙门的外面。” 林婉棠心里一惊,薛景和?他也来了泰州?他来干什么? 林婉棠叮嘱了其他人几句,就带着珍珠和泰来去了州府衙门的外面。 林婉棠并不在意南宫曼被打,只是,他们两个当众闹将起来,必然给薛景睿丢人。 林婉棠总不能坐视不理。 果然,在大帐篷旁边,一处僻静的地方,林婉棠看到薛景和正狠狠地扇着南宫曼耳光。 旁边有人在劝,可薛景和充耳不闻。人们指指点点,说镇平侯府的公子怎么这么暴戾。 林婉棠掩面,薛景和这个东西,真丢镇平侯府的人! “住手!” 林婉棠喊了一声。 薛景和听见林婉棠的声音,停手朝这边看了过来。 林婉棠快步上前,见南宫曼被打得钗发凌乱,脸上布满红肿的手印。 林婉棠气不打一处来,问薛景和:“你为何打她?” 薛景和重重地哼了一声:“她身为人妻,偷偷跑到泰州,在别的男人胳膊上、腿上摸来摸去,不是给我戴绿帽子吗?!” 薛景和一来,就看见南宫曼正在捏一个男人的腿,从下摸到上! 林婉棠气笑了:“你成亲前就知道,南宫曼随军当大夫,少不得要给人治伤。病患当前,许多时候自然顾不得男女之防。南宫曼此时是在救人,众目睽睽之下,能有什么男女私情?!” 薛景和嘲讽地瞥了林婉棠一眼:“她为何偷偷摸摸地跟来泰州?真的全是出于公心吗?你别说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对了,我的好大哥呢?!” 听到薛景和说话居然带上了薛景睿,林婉棠冷冷地看着他,怒道:“你大哥自然是带兵打仗去了。你要是疑心生暗鬼,胡乱攀扯,小心我不给你留面子!” 薛景和撸了撸袖子,歪着脑袋,说:“那我不攀扯大哥,我教训自己的媳妇,你管不着吧?” 说着,薛景和上前猛地抓住南宫曼的头发,将南宫曼带倒到地上! 南宫曼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啊!我的头皮!” 林婉棠实在看不过眼,正要上前劝架,就见一个身影快速地来到近前,一脚将依旧抓着南宫曼头发的薛景和踹倒在地。 “当众打女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是平荒侯五皇子的声音! 五皇子前番被打了廷杖,又被瞪为耻辱的平荒侯,他并没有急着去就藩。伤好一点之后,五皇子就在泰州帮忙赈灾了。 五皇子显得很是平易近人,什么脏活累活都做,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如今,泰州城上上下下对五皇子都赞不绝口。 不少人说五皇子虽然打仗不行,鲁莽行事犯了错,但是,他知错就改,赈灾弥补过错,实在是难能可贵了。 林婉棠不由得佩服轩辕朗能屈能伸还能演戏。 此时,薛景和在地上痛吟着,骂骂咧咧说:“关你……” 他抬起头,突然闭了嘴,顾不得疼痛,麻溜地爬起来,谄媚地上前行礼:“微臣见过平荒侯。” 林婉棠看见这两个人,就想到前世他们狼狈为奸的样子,心中恨意如海浪一般翻腾。 薛景和谄媚地址笑着:“平荒侯,微臣是在教训自己的拙荆,不小心打扰了平荒侯,罪过罪过。微臣这就带拙荆离开。” 南宫曼闻言,惊慌地跪倒在五皇子面前:“平荒侯救我!我不跟他走,不跟他走!当着这多人的面,他都敢殴打我,到没人的地方,他会打死我的!救我!” 五皇子低头,望着南宫曼满脸的指痕,看到她头皮处渗出来了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五皇子指着薛景和的鼻子骂道:“孤听闻,没本事的男人最爱打老婆!你詹事府录事,九品芝麻官一个,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薛景和低着头,躬着身子,唯唯诺诺地说:“平荒侯教训的是。微臣知错了。” 五皇子鄙夷地瞅了薛景和一眼,说:“本侯若告诉你,你的夫人也曾为孤包扎过伤口,怎么,难道你还要疑心她与孤有什么私情不成?!” 薛景和扑腾低声跪倒在地,撅着屁股跪伏在五皇子面前,说道:“微臣不敢!微臣惶恐!拙荆能帮五皇子包扎伤口,是我们夫妇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林婉棠看见薛景和像哈巴狗一样谄媚,不由得有些恶心想吐。 五皇子看都不看薛景和,轻蔑地说:“若是你再敢动她一指头,让孤知道了,孤就把你的爪子剁下来喂狗!” 薛景和诚惶诚恐地说:“不敢了,微臣再也不敢了,微臣糊涂啊!” 薛景和说着,啪啪啪地扇起自己的耳光来。 五皇子看着南宫曼,露出怜悯的神情,说:“起来吧。” 南宫曼谢过五皇子,擦着眼泪站了起来。 五皇子看向林婉棠,林婉棠虽觉得丢人,却不得不上前说:“平荒侯,二弟行事荒唐,让平荒侯看笑话了。想来回京以后,公爹会好好教训他。” 五皇子点头:“嗯,既然你们也在泰州,就多照应贵府二少夫人一些吧。对了,孤那里刚得了一瓶上好的伤药,一会儿派人给你们送来,给贵府二少夫人用上。” 林婉棠沉默行礼,南宫曼满心感激。 围观的人对五皇子交口称赞,觉得五皇子路见不平维持正义,言谈举止又没有一点架子。 五皇子起身离开,一直到他消失在街角,薛景和才停止扇自己耳光。 薛景和起身,刚刚松了口气,就见一人纵马而来。 他定睛一看,心中大叫不好,居然是他的大哥薛景睿。 薛景睿勒住马缰绳,翻身下马。 南宫曼一见薛景睿,刚刚擦干的眼泪就像决堤了一般,哗啦哗啦地往外流。 她用帕子捂着脸,呜呜呜地哭着,肩膀不停地耸动。 第149章 不是你的良人 围观的大娘、大婶们都不由得抹起了泪,一些男人眼睛直泛酸。 南宫曼不由自主地飞身上前,抽泣道:“将军,你总算来了……” 她想扑在薛景睿怀里哭,薛景睿身子一闪,南宫曼扑空了,身子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南宫曼好不容易站住,哭得更厉害了。 薛景睿看都没有看南宫曼一眼,扯着薛景和的耳朵,将薛景和撂倒在地上,使劲踹了薛景和几脚! “你再这般丢镇平侯府的脸面,小心我禀告族长,将你从宗族除名!” 薛景和疼得在地上翻滚。 南宫曼泪眼婆娑,咬着鲜红的唇瓣,楚楚可怜地看向薛景睿:“将军,我怕。我本是一片善心,想来帮忙,本也不想麻烦你,可是如今……我实在怕得厉害。将军,我能不能随你们一起住?” 说到后面,南宫曼的声音软糯得令人听了心疼。 薛景睿望着城门楼子,淡淡说:“不方便。你住客栈吧,你嫂子会派人护着你,我们不让景和再伤了你就是。” 南宫曼还想开口哀求,薛景睿朝林婉棠伸出了手:“还不快过来。” 林婉棠走近,薛景睿一把将她抱起,将她放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驰骋而去。 泰来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嘿嘿笑着,直到实在看不见了,他才回头,瞬间收敛了笑容,行礼说:“二少夫人,将军吩咐小的给您安置客房,您随小的来吧。” 南宫曼紧紧咬着嘴唇,几乎将嘴唇咬出了血! 薛景睿对她为何这般铁石心肠?! 难道薛景睿不知道自己来泰州是为了他?!她强忍着不去找薛景睿,好好帮忙救灾,就是想让薛景睿对她改观。 今日薛景和暴打她,陌生人尚且心疼她,她一心想着念着的薛景睿,为何对伤痕累累的她视如此冷漠?! 南宫曼抬头,心中充满了不甘! 不甘心! 她南宫曼绝对不会认命! 泰来将南宫曼安置在一家客栈的上房,又派了两个粗壮的婆子保护她,才回去复命。薛景睿是因为公务回泰州城的,刚巧经过知州衙门,撞见了薛景和暴打南宫曼的事情。他将林婉棠送回知州衙门安顿好以后,就匆匆离开了。 第二日,林婉棠听下人回禀,五皇子乘着马车朝客栈的方向来了,林婉棠不想让五皇子与南宫曼夫妇产生什么牵扯,便也赶去了客栈。 虽然客栈离知州衙门很近,又都是来来人往的大道,泰来还是带了十来个人护卫林婉棠。 林婉棠刚到客栈门口,就看见了五皇子的背影。 林婉棠快走几步,唤道:“平荒侯!” 五皇子回过了身。 林婉棠行礼道:“见过平荒侯。好巧啊,平荒侯住在这家客栈吗?” 五皇子摇头道:“不是。昨日孤说要送给薛二少夫人一些治伤药,孤今日刚好顺路,就给带了过来。” 林婉棠道:“多谢平荒侯,弟妹脸上有伤,实在不是很想见人,不如臣妇将治伤药捎给她吧?” 五皇子抬头看了看楼上,说道:“好,那就多谢薛大少夫人了。” 林婉棠接过治伤药,恭顺地行礼,然后缓步离开,上了楼梯。 五皇子转身离开了客栈。 薛景和就在二楼的楼梯口,居高临下看到了这一幕,脸上神情晦暗莫测。 林婉棠到二楼,看到了薛景和。 林婉棠没好气地问薛景和:“你还在此处干什么?难道还要再公然殴打妻子吗?难道你当真半点颜面都不要了?” 薛景和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嫂嫂,我来这里,是想给南宫曼赔罪,可惜,门口的婆子们不允许我进去。” 林婉棠冷着脸从薛景和身边走过去。 薛景和跟在林婉棠身后说道:“嫂嫂,太子殿下派我给泰州知州送救灾帐篷,因为路途耽搁,我晚了两日。嫂嫂,你能不能求求大哥,让大哥在太子殿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林婉棠冷笑着转头,说:“你该自己去问你大哥。” 薛景和哭丧着脸说道:“大哥不是在军中吗?我见不到大哥。昨日大哥来去匆忙,我没来得及告诉他。” 林婉棠嘴角挂着嘲讽的笑:“你也知道你大哥在军中,你见不到他,难道我就能见到他了吗?” 薛景和无奈地瘪了瘪嘴。 林婉棠又说:“你自己差事办得不好,合该受罚,你又不是孩童,自己做错事就该承担责任,你原不该拖累你大哥。” 薛景和不满地说:“一家人本就该互相帮助啊!” 林婉棠斜睨薛景和一眼:“你也说了是‘互相’。互相帮助,不是让别人天天替你收拾烂摊子。” 薛景和无言以对。 林婉棠严厉地说:“你离南宫曼远一些,别跟着我!” 林婉棠的话,有着满满的威势和震慑力,薛景和不由自主地站住了。 林婉棠快走几步,来到南宫曼房间门口,两个婆子向林婉棠行礼。 林婉棠颔首,轻轻敲了敲门,南宫曼亲自开门,将林婉棠请了进去。 隔了一夜,南宫曼脸上的淤青红肿更明显了一些。 林婉棠淡淡地将治伤药递给了南宫曼。南宫曼无声接了过去。 林婉棠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向南宫曼:“你如今是什么打算?” 南宫曼悲伤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林婉棠直视南宫曼的眼睛:“你还没有死心?” 南宫曼苦笑起来:“我也希望自己能够死心,希望自己能彻底忘掉他,可是,我实在做不到啊!” 林婉棠嗤笑:“我问的是,你还没有对薛景和死心吗?你回答的是谁?” 南宫曼愣了愣,幽怨地看向林婉棠:“你明明知道我心里的人是谁。” 林婉棠露出怜悯的神情:“南宫曼,你心里的人对你完全没有男女情意,你还不肯面对这个事实吗?” 南宫曼眼圈一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了下来。 林婉棠语重心长地说:“你应该知道,薛景和不是你的良人。” “你会医术,也很聪慧,你原本可以拥有灿烂光明的人生,你原本应该拥有疼你爱你的良人,那个人一定不是薛景睿,但那个人一定存在。” 第150章 他们本就眉来眼去 南宫曼若有所思。 林婉棠又说:“你不要钻在牛角尖里,走出去看看美好的世界,你就知道你如今被薛景和折磨的日子有多不值得了。到时候,你也会知道,为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执迷不悔是多么不值得了。” 南宫曼恨恨地看着林婉棠,一言不发。 林婉棠站起身,叹口气,说道:“我是看你实在可怜,才劝你这么几句。你自己得空时好好琢磨琢磨,想想这些话是不是金玉良言。” 说完,林婉棠转身出了屋子。 某天夜里,薛景和一个人睡在客栈的房间,恍恍惚惚地又做起了梦。 梦里,他穿着蓝色圆领官服,官服前是白鹇补子,一看就是五品文官的官服。 薛景和心中欢喜,五品文官,对如今的他来说遥不可及。 他没有高兴多久,一位师爷打扮的人冲了进来,惊慌失措地喊道:“薛大人,不好了,不好了!东厂过来抓人了!” 薛景和惊愕地站了起来,问:“抓人?抓我吗?!” 师爷哭丧着脸说道:“是啊,好像是因为皇上要查亏空的事情。” 薛景和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小道消息不是说,皇上有心免于责罚,只让他们设法弥补亏空吗? 薛景和正想着,东厂的人就冲了进来,为首的人是曹众的侄子曹杨。 曹杨皮笑肉不笑道:“薛大人,得罪了,咱家奉圣谕带你回京问话,你快脱下官服,随咱家走吧。” 薛景和两股战战,牙齿打颤,求情道:“曹公公,能不能容我给家中夫人写封书信?” 曹杨冷冷道:“不必了。来人,带薛大人!” 两个差役上前来,将薛景和的官服扒了,强押着薛景和上了囚车。 薛景和的汗湿透了衣衫,他对师爷喊道:“派人告诉我家夫人,让她务必想办法救我!” 他的呼喊声,似乎有回音一般,绵绵不绝地充斥在他周围的空间里。 薛景和猛地惊醒,全身都是冷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不是五品文官,只是詹事府的一个九品录事,而且,这次差事办得不好,太子只怕要重责于他了。 薛景和心中五味杂陈。 在梦里,被东厂的人带走的时候,他满心满脑想的,是让林婉棠救他。 薛景和擦了擦冷汗,捂着心口安慰自己:“梦里的林婉棠一定会救我,我肯定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 薛景和的心安定了一些,重新躺了下来。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才终于再次进入梦乡。 逼真的梦境再次出现。 他穿着囚服,披头散发,满身是伤,坐在阴暗腥臭的牢房里,欲哭无泪。 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太监来到了牢房门口,薛景和抬头望去,看见来者是曹杨。 曹杨的声音尖利刺耳:“薛景和,你在任上贪墨银两,渎职懈怠,导致亏空巨大,皇上要将你革职流放。” 薛景和害怕极了,他好不容易才考中进士,好不容易才当了五品文官,他年纪正轻,本该前途大好,他不要被流放! 薛景和膝行到曹杨跟前,睁大眼睛惶恐地求道:“曹公公救我,曹公公救我!只要能免罪,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曹杨阴森森地笑了起来:“其实,你的罪可大可小,你若听话,咱家自然有办法为你脱罪。” 薛景和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听话,我听话,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曹众摇了摇食指:“诶,你这话错了,你听的不是我的话,而是裕王殿下的话。从今以后,你就是裕王的人了,你可愿意?” 薛景和忙不迭地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薛景和再度从梦境中惊醒! 原来,在他遇到危难时,救他的人居然是五皇子! 薛景和揉了揉太阳穴,想着五皇子的事。 五皇子如今虎落平阳,他此时若投靠五皇子,五皇子必然会高看他一眼,日后,五皇子东山再起之时,一定会重用他。 薛景和叹了一口气,可惜,他暴打南宫曼的事情被 五皇子看到了,五皇子此时一定对他印象不佳。 南宫曼…… 薛景和喃喃地念叨着:“南宫曼,南宫曼……” 薛景和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是渗人。 这一日,林婉棠正在陪曹夫人下棋,珍珠过来俯身在林婉棠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林婉棠的脸色顿时变了。 林婉棠很快掩饰住异样,对曹夫人笑道:“我有些事情,先失陪了,改日再来找您下棋。” 曹夫人被林婉棠的黑棋子逼得几乎无路可走,倒没有留意林婉棠的异样,她一边低头琢磨着棋局,一边说:“好,我留着这个残局,明日我们再接着下。” 林婉棠起身回到了暂住的院子,神情严峻地吩咐:“来人,准备马车,我们去悦来客栈。”x33 很快,林婉棠带人来到了客栈,她上了客栈的三楼,就看见薛景和正脸色阴郁地守在走廊里。 薛景睿看到林婉棠,神色显得很紧张,他忙走过来,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这里?” 林婉棠假装突然明白:“哦,原来这是三楼,我走错了。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景和假笑:“我来这里登高望远。好了,你赶紧下去吧。” 林婉棠冷笑道:“怎么?这里你能来,我不能来吗?” 说着,林婉棠便往里走。 薛景和伸出胳膊阻拦林婉棠,林婉棠怒道:“闪开!” 薛景和望着林婉棠的模样,觉得她即使愠怒也这般好看,实在是人间尤物,有些心神荡漾,忍不住上前一步,不再瞒她,低声说:“你别过去,五殿下住在这里。” 林婉棠不愿再与他兜圈子,径直问:“南宫曼呢?她又去了哪里?” 薛景和低头,下意识地瞥了暼五皇子的房间。 林婉棠捕捉到了薛景和的眼神,惊愕地问:“你让你妻子单独与五殿下在一处,你在门口守着?!” 薛景和忙“嘘”了一声,委屈地说:“我又何尝愿意这样?我还不是被逼无奈?何况,南宫曼本来就跟五殿下眉来眼去的。” 第151章 不是谄媚献妻的理由! 林婉棠啐了薛景和一口,压低声音骂道:“这些都不是你谄媚献妻的理由!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被旁人知道,你还有何脸面立于人前?!” “况且,如今你是詹事府的人,詹事府向来是为辅助太子而立。你首鼠两端,又来讨好五殿下,岂知不会落得两头不是人?!” 薛景和痴痴望着林婉棠一张一合的红唇,似在梦中一般,轻语道:“可是,太子殿下并不肯重用我,在我落难的时候,唯有五殿下肯帮我……” 林婉棠心中一惊,问:“五殿下何时帮过你?” 薛景和回过神来,他是把梦境与现实弄混了,他忙掩饰道:“没有,我是说,万一落难,五殿下或许会帮我。”x33 林婉棠想到,莫非薛景和真的已经知道了前世的事情?在他进入东厂被问罪的时候,五皇子为了利用他而救了他,所以,今生,他要靠献上南宫曼来接近讨好五皇子? 林婉棠想到前世,更加生气,使出全身力气,狠狠给了薛景和一个耳光,怒斥道:“他只会看不起你,你马上从这里离开!” 薛景和捂着脸道:“我不走。” 林婉棠吩咐两人将薛景和架了出去,他们一左一右搀扶着薛景和,使薛景和看起来就像是喝醉酒的人一般,倒没引起人特别关注。 然后,林婉棠躲进三楼的一个空客房里,观察着走廊里头的动静,准备随机应变。 走廊深处有一个屏风,绕过屏风,里面就是五皇子居住的上房套间。 套间里,宿醉的五皇子正搂着南宫曼呼呼大睡,南宫曼此时已经醒了,正呆呆傻傻地愣着。 昨夜,薛景和跪在南宫曼客栈房间门口,痛哭流涕地向她赔礼道歉,说是以后定然痛改前非,绝对不再动她一个指头。 南宫曼一时心软,就让婆子们将薛景和放了进去。 薛景和说是要赔罪,请南宫曼吃大餐,将她带去了泰州最好的味美大酒楼。 薛景和看起来很是诚恳地点了一大桌子好酒好菜,言语温柔,低三下四。 南宫曼就放松了戒备,大吃大喝起来。 不一会儿,南宫曼就喝醉了。 薛景和说是在附近的客栈另外开了一个房间,实际上,他买通了五皇子的侍卫,将南宫曼送到同样醉酒了的五皇子的房间。 五皇子风流,向来有官员偷偷给五皇子送瘦马或者青楼女子,五皇子一般都笑纳了。 侍卫以为薛景和送的也是风月场上的女人,并没有当回事,很爽快就答应帮忙了。 薛景和担心南宫曼诱惑不了五皇子,还给南宫曼身上带了催情的香囊。 一夜时间,五皇子和南宫曼颠鸾倒凤了多次,只是,五皇子迷迷糊糊,并没有辨识清楚他怀中的女人是谁。 五皇子折腾了一夜,此刻实在疲累得很,呼呼大睡,外面的动静居然没有能够吵醒他。 而南宫曼已经醒了,此时回忆起昨夜发生的事情,南宫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薛景和将她当成货物一般,给了五殿下来讨好他。 南宫曼心里恨极了! 她阴差阳错失身,不得已嫁给了薛景和,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她不是青楼妓子,不是可以送人玩弄的小妾侍婢,她是侯府少奶奶,是正妻!岂能这样被羞辱?! 南宫曼的心哇凉哇凉的,绝望地仰面躺着。她身边的五皇子突然翻了个身,南宫曼吓了一跳,她不知道五皇子看到她时会是什么反应。 但是,她知道,若五皇子看不上她,她一定会被羞辱。 若五皇子看上她,她注定只能是五皇子的玩物。 她不想当玩物!x33 南宫曼突然有了力气,她起身穿上衣裳,稍微理了理鬓发,趿拉上鞋出了门。 五皇子房间门口的侍卫看了看南宫曼,南宫曼忍泪撒谎道:“殿下醒了,赶我离开。” 侍卫信以为真,以为五皇子不喜欢南宫曼,心中嫌弃薛景和送来的女人无用,就鄙夷地瞥了南宫曼一眼,放南宫曼离开了。 林婉棠看到南宫曼衣衫不整、脚步踉跄地走了出来,她忙出去,将一件外袍披在南宫曼身上,给她兜上风帽,小声说:“跟我走!” 南宫曼看见林婉棠,流出了眼泪,林婉棠簇拥着她,离开了客栈,上了马车。 马车上,林婉棠问南宫曼事情的经过。 南宫曼此刻没有心思隐瞒,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然后,她俯身趴在膝盖上,身子颤抖着痛哭不已。 林婉棠冷静说道:“你出来是对的,你是薛景和的妻子,不可能当五殿下的正妻,甚至不可能当妾室,五殿下不会让自己背上夺臣妻的恶名。” “若你得了五殿下宠爱,薛景和为了讨好五殿下,会经常把你送给五殿下偷情,直到五殿下厌倦了你。想让风流成性的五殿下对你专情,是不可能的。” 这些话,南宫曼知道是实情,她哭得更厉害了。 林婉棠又说:“以薛景和的心性,他一边利用着你,一边必定恨你嫌弃你。你跟五殿下偷情的事,就是他心底的雷,你应该能想象到他会怎么对你。”x33 南宫曼想到薛景和对她侮辱谩骂、拳打脚踢的情景,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林婉棠叹了口气,问南宫曼:“你打算怎么办?” 南宫曼突然情绪激动地对林婉棠说:“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再跟薛景和在一起了,他会打死我的!” 林婉棠道:“好,我可以帮你,你得听我的话。” 南宫曼点了点头。 林婉棠吩咐车夫起动,她们停在另一家客栈门口,林婉棠要了一个客房,将南宫曼安顿了进去。 然后,林婉棠吩咐珍珠:“去抓一副避子汤来。” 南宫曼脸色惨白。 泰来陪着珍珠去了以后,林婉棠回过头,看了看南宫曼的神情,挑眉问道:“你不会想生下平荒侯的孩子吧?” 南宫曼摇了摇头,即便她怀上了孩子,她这样被送来送去的人妻,五皇子岂会相信腹中孩子是他的骨肉? 第152章 是否愿意和离? 不一会儿,珍珠回来了,她将避子汤煎好,林婉棠看着南宫曼饮了下去。x33 然后,林婉棠问南宫曼:“你是否愿意与你男人和离?” 南宫曼点头:“我愿意。” 事到如今,南宫曼巴不得与薛景和和离。 林婉棠去门口吩咐泰来道:“去将二少爷带来。” 薛景和也被带到了这家客房,就在另外一间房里。 很快,薛景和被带了过来。 林婉棠对薛景和道:“南宫曼想跟你和离,你赶紧写和离书。” 薛景和惊愕地说道:“和离?!为什么要和离?南宫曼,我不想跟你和离!” 南宫曼照着林婉棠教她的话,哭着说道:“你枉为男人,居然将我送到旁的男人床上!你可知道,五殿下醒来以后,狠狠地侮辱了我,痛斥道,他虽风流了些,却从没有人妻之好!” “五殿下恼怒,说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他这段时间苦苦经营的好名声就全都没了!五殿下不由分说地将我赶了出来!” “你脑子里头塞的都是猪油吗?居然想出这种招数来,讨好不了五殿下不说,还把他得罪了!” 薛景和大惊失色,他见五皇子与南宫曼打过几回交道,以为五皇子对南宫曼有意,才会将南宫曼献给五皇子。 谁知道五皇子竟然顾忌南宫曼是臣妻,羞恼薛景和献妻,唯恐损了名声! 薛景和脸色铁青,斥责道:“闭嘴!你个小娼妇,一点用处都没有!想必是你伺候得不好,才不能得五殿下欢心!” 南宫曼柔弱地哭了起来:“我就是把他伺候出花儿来,也逃脱不了臣妻两个字。只要我是臣妻,五殿下都会羞恼!” 林婉棠叹了口气:“这事儿我原本不想管,可是,又唯恐拖累了镇平侯府的名声。” “二弟,这样吧,你写和离书,之后,南宫曼就不再是你的妻子,五殿下若是喜欢南宫曼,将她偷藏在也外面也好,纳进府当姬妾也好,就都名正言顺了。” 薛景和拂袖:“那我不白白便宜了南宫曼?” 南宫曼哭道:“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原也不想攀附五殿下,只是想着和离不拖累你而已。若他真纳了我,我在他面前岂有不维护你的道理?你想从五殿下那里得个消息,总比旁人方便一些。” 薛景和将信将疑:“你真的肯向着我?” 南宫曼一扭身子:“你不信便罢了。你就等着五殿下来找你的麻烦吧。” 林婉棠道:“我不管你们这些事,薛景和,你今天必须写和离书,才能保证这些事不牵累镇平侯府。” 薛景和冷笑:“我若不写呢?” 林婉棠似笑非笑:“你若不写,我就只能将这些腌臜事告诉父亲和你大哥,这种恶心人的事,够将你驱除出侯府了吧?” 薛景和低头沉吟了片刻。 若五皇子不喜南宫曼,真的恼了,此时与南宫曼和离等于少了一桩麻烦事。 若五皇子喜欢南宫曼,他薛景和既然送人,岂有只送一半的道理?自然要把南宫曼弄成自由身,由得这对野鸳鸯双宿双飞。 薛景和想到这里,来到南宫曼身边,牵起南宫曼的手吻了一下,假装深情地说道:“其实,三个女人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我是因为爱你,才会醋意滔天,情绪失控,我也是因为爱你,才把你送到位高权重的五殿下身边的呀!” 南宫曼瞥了薛景和一眼,呜呜呜地耸动着肩膀哭了起来。 薛景和叹了口气,说道:“好了,我写就是。” 桌子上备好了笔墨纸砚,薛景和走到桌前,写下了一式三份的和离书,在上面签了名字,按了手印。x33 南宫曼擦了擦眼泪,也上前签名按手印。 林婉棠拿起一份和离书,轻轻地吹着上面的墨痕,说道:“我会让夫君去官府替你们上报留底,也会让夫君修书告诉父亲和族中的长辈。” 薛景和望着南宫曼,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 林婉棠将泰来唤进来,吩咐道:“泰来,你立刻派人送二少爷回京。” 薛景和惊讶:“为何让我回去?” 林婉棠嗤笑道:“难道你还准备留在这里,找五殿下讨赏不成?那你尽可以去试试。” 薛景和哭丧着脸,回头看着南宫曼说:“曼儿,苟富贵,毋相忘!你要记着,是我将你送到五殿下身边的。” 南宫曼含泪点头:“我不会忘记。” 她怎么可能忘记?! 薛景和心里好受了一些,腰身微微佝偻,走出了屋子。 待薛景和下了楼,林婉棠对南宫曼说:“恭喜你自由了。你打算去哪里?” 南宫曼抬眸,目光透过窗子,望向天空飘荡的白云,笑道:“我想回北边疆场。战场虽然残酷,但是,在那里,我才感觉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林婉棠点头:“好,我派人送你过去。” 南宫曼回头望着林婉棠:“不用你送。” 林婉棠垂眸浅笑:“路途艰险,我必须派人得送送你。” 林婉棠这些举动,是在帮南宫曼,更是在切断薛景和与五皇子之间的联系。 林婉棠绝对不会让南宫曼再去找五皇子。 南宫曼自己愿意去北边疆场,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南宫曼也琢磨出了这层意思,不由得哑然失笑:“你好像很不想镇平侯府跟五殿下扯上关系?” 林婉棠笑道:“事实上,我不希望镇平侯府跟任何一个皇子有过多牵扯。侯府想要长久,唯一效忠的人只能是皇上。” 南宫曼点了点头,微笑了起来:“林婉棠,你相信吗?在北边战场,那些兵卒们虽然都是粗野的糙汉子,但是,他们对我都很尊重,他们会把好的帐篷让给我,会把给伤员吃的肉留给我……” 南宫曼说着说着,就又哭了起来。 林婉棠笑道:“我信,在那里,你救死扶伤,值得人们尊重。” 南宫曼看着林婉棠,叹了口气:“我没你运气好……你照应好他。”x33 林婉棠粲然一笑:“我会的。你忘了他吧,我这话是为了你好。” 第153章 罚你抱我去沐浴 南宫曼笑着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我会试试。林婉棠,有缘北边疆场上见。” 南宫曼转身离开。 林婉棠突然想起一件事,叫住了南宫曼,说道:“听闻你对草药很有研究,你到北方边境以后,能不能帮我寻一种药?” 南宫曼转身,问:“什么药?” 林婉棠说:“九阴草。” 南宫曼皱眉:“九阴草可是不好找。” 林婉棠诚恳说道:“你若能找到,我定有重谢。” 南宫曼微微一笑:“好,我尽力试试。” 林婉棠派了六个兵卒,两个婆子,一路保护看管着南宫曼北上。 处理完这些事,林婉棠松了一口气,回到了知州衙门。 第二天夜里,林婉棠刚刚沐浴过,躺在了榻上,拿起泰州地方志读了起来。 原本宁静的院子里突然有了人声,然后,熟悉的脚步声一直朝着主屋这边走来。x33 林婉棠心头一喜,薛景睿回来了? 林婉棠起身,刚走到屋子门口,迎面就看见了风尘仆仆的薛景睿。 薛景睿的头发用黑色的发带高高束起,身穿玄色的铠甲,更显得高大魁梧,英姿勃发。 薛景睿大踏步走了进来,带着满身的风尘与肃杀之气,一把将林婉棠揽进怀里。 薛景睿身上的铠甲又凉又硬,还带着一丝血腥气,林婉棠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的薛景睿抱着。她有些不适,想挣脱出来,薛景睿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薛景睿的力道越来越大,林婉棠几乎要呼吸不上来了。 林婉棠带着哭音说道:“夫君,你轻些,我难受。” 薛景睿脸上依旧如同被冰霜覆盖一般,他弯下腰,将林婉棠打横抱起,大步走到床边,将林婉棠扔在了床上。 床铺得极是松软,林婉棠被这么使劲一撂,娇小的身子陷到了被褥之中。 薛景睿欺身压了上来,带着几分恼意,像是惩罚一般,粗暴地亲吻着林婉棠…… 他带着粗粝茧子的大手,在林婉棠身上揉搓着,游走着…… 这样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使得林婉棠有些胆怯,林婉棠趁着某个间隙低语道:“夫君先沐浴……” 薛景睿很快再次堵上了林婉棠的樱唇,将她要说的话揉碎在了口中。 铠甲被褪下,带着泠泠的响声被扔在了地上。 薛景睿单手扯开了自己的衣裳,露出了宽阔结实的胸膛,然后,又来解林婉棠的衣衫。 林婉棠衣衫的盘扣很紧,不容易解,薛景睿不耐烦起来,哧啦一声将林婉棠的寝衣从上撕到了下,林婉棠的绯色海棠肚兜露了出来。 薛景睿的身上有些汗味儿,林婉棠不适地别过头去,薛景睿却将林婉棠的脑袋转了回来,直视着林婉棠的眼睛,严肃地、阴沉地使着力气,直把林婉棠弄得嘤嘤嘤哭了起来。 薛景睿却不像平时那样怜香惜玉,他似笑非笑地问:“哭什么?不喜欢夫君这样对你吗?” 林婉棠委屈地嘟着嘴,她的嘴巴都红肿起来了。x33 …… 薛景睿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半夜,他的汗从额头滴下来,滴到了林婉棠白皙的脸颊上,又从她的脸颊滚落到她柔嫩的脖颈里。 细细碎碎的哭声、喊声柔媚入骨,听得窗外的虫儿身子都酥了。 直到林婉棠大脑空白,几乎要晕过去的时候,薛景睿才住了手。 薛景睿双手紧紧攥着林婉棠的腰身,问:“你知道错了吗?” 林婉棠声音软软地问:“我错在哪里了?” 薛景睿忍不住气笑了,说:“你竟然不知道?” 林婉棠平缓了一下喘息,摇头道:“我真的不知。” 薛景睿微微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忍气,过了片刻,他才睁眼说:“提示你一下。我今日去了药铺。” 林婉棠惊讶地问:“夫君受伤了?” 薛景睿轻笑:“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 林婉棠认真地想了起来,药铺,药铺,药铺…… 哦,对了! 林婉棠试探着问道:“昨日我让珍珠去药铺抓了避子汤,你可是因为此事生气?” 薛景睿的眼眸显得很是深沉,脸色不悦:“你不愿意生下我们的孩子?你知道不知道避子汤伤身?” 林婉棠笑了起来,嗔怪地推开薛景睿:“你误会了!那避子汤不是给我用的!” 薛景睿惊讶,起身问:“什么意思?那你是给谁用的?” 林婉棠坐了起来,倚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将昨日薛景睿谄媚献妻的事前前后后全都讲了。 薛景睿问林婉棠:“所以说,那避子汤是给南宫曼用的?” 林婉棠生气,奶凶奶凶地说道:“你以为呢?!傻瓜!就不知道先问问吗?看你把我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林婉棠委屈地从被窝里伸出修长、白嫩、笔直的腿,给薛景睿看她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指印。 其实,林婉棠的肌肤极嫩,手上稍微使些力气,她的皮肤上就会留下痕迹。 但是,林婉棠就是要伸出来给薛景睿看,她要让薛景睿愧疚。 果然,薛景睿很是羞赧:“昨日让你处置那么难堪的事情,今日我还误会了你……要不然,你罚我吧!” 林婉棠撒娇笑道:“我罚你……罚你抱着我去沐浴。” 虽然天凉了,但是他们这一晚上可是出了不少汗,此刻身上黏黏糊糊的。 薛景睿笑了起来,轻松地将林婉棠抱到了浴室,一边帮林婉棠清洗身子,一边对林婉棠说:“棠儿,我不是急着要孩子,我是不想让你伤了身子。你的身子好不容易才调养好……” 林婉棠想起薛景睿因为她来癸水腹痛,半夜三更将方太医从被窝里薅出来的情景,心里一暖,在薛景睿额头亲了一下,说:“我知道。” 两人用温水沐浴过之后,重新回到床上,很快就沉沉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大亮的时候,林婉棠醒过来,看见薛景睿正坐在桌案边奋笔疾书。 林婉棠从床上起来,俯身趴在薛景睿背上,揽着他的脖子问:“差事办得怎么样了?赈灾粮找到了吗?” x33 第154章 认不认识这个男人? 薛景睿反手拍了拍林婉棠的香肩,说道:“找到了。赈灾粮果真就在皇陵。” 林婉棠不由得感慨:“他们好大的胆子!” 薛景睿道:“赈灾粮在章康太子地宫的甬道之内。你该知道,章康太子是皇上的原配夫人所生,一出生就被立为了太子,后来,章康太子夭折,皇上痛心不已,皇上的原配王妃更是不久之后就撒手人寰了。” 林婉棠道:“我知道。其实,章康太子的地宫甬道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若不是地面塌陷破了洞,我们即便亲眼看到赈灾粮被拉进了地宫,皇上恐怕也不舍得让我们开启地宫搜查。” 薛景睿点头道:“正是。听闻章康太子地宫坍塌,皇上很是不忍,命工部必须彻底修缮,陆修明才有机会进入地宫甬道,找到了赈灾粮。” 林婉棠问:“事情到底是谁做下的?” 薛景睿答道:“廖征必定参与其中,否则,那么多赈灾粮,怎么能避开皇陵卫进入地宫?如今,廖征已经被关起来审问。可是,廖征一口咬定,他是接了乐陶山二当家的银子,才冒险帮乐陶山隐藏赈灾粮的。” 林婉棠若有所思:“廖征这话不实,他应该不会为了一些银子,就冒着杀头灭族的危险做这种事?” 薛景睿让林婉棠坐在他的膝盖上,他揽着林婉棠的腰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廖征是个孤儿,是在慈幼局长大的,没有娶妻,可以说是孑然一身了。” 林婉棠沉思着,手指关节在桌子上轻轻敲着。x33 薛景睿突然说:“不过,这几日倒有一个人探望廖征,你猜猜是谁?” 林婉棠笑着推了推薛景睿:“我怎么会知道?” 薛景睿正色说道:“是你认识的人——姜怀艳,其实也就是瘦马花奴。” 林婉棠惊讶,问:“莫非廖征也是花奴的入幕之宾?” 薛景睿点头:“花奴是这样说的,她说廖征对她出手很是大方,所以,她想给廖征送些吃的。” 林婉棠问:“你们让花奴见廖征了吧?” 薛景睿点头:“我命人在隔壁监牢里偷看偷听,希望能找到些线索,却没有什么收获。” 林婉棠皱眉:“如果指使廖征的另有其人,他能用什么威胁廖征,让他不要开口呢?廖征能有花奴这个女人,那他会不会暗中有其他女人?花奴到牢房里去,有没有可能是威胁廖征,或者是向廖征保证什么?” 薛景睿捏了捏林婉棠肉乎乎的脸颊,说道:“聪明!我已经让人盯着花奴了,看看她最近都跟什么人接触。” 林婉棠笑道:“还是夫君更聪明,你已经做在前面了。” 薛景睿叹口气:“如今的情形就是,廖征多的话一句不说,乐陶山二当家抵死不肯认。但是,我可以断定,事情不是乐陶山做下的。” 林婉棠依偎在薛景睿怀中,说:“恐怕背后的人来头不小,才能让廖征愿意独自抗下这么大的罪。” 正在这时,福海匆匆忙跑了过来,在门口行礼说道:“禀告将军,小的有重要发现!” 薛景睿激动得一跃而起:“什么发现?快说!” 福海道:“小的跟踪花奴,发现她去了泰州城东的一个院子,从那个院子里带走了一块玉佩。那个院子里住着一个少妇两个孩子,大的孩子五岁左右,是个男童,小的还在襁褓里。花奴从他们三人头上各剪了一缕头发。” 薛景睿问:“那三人还在院子里吗?” 福海道:“还在,小的派人看着他们三口人呢。另外,花奴带了玉佩和头发,还想去监牢里探望廖征,小的已经命人将花奴暂时看押起来了。” 薛景睿笑了起来:“做得好。走,去监牢里头,让花奴见一见廖征。” 林婉棠帮着薛景睿穿好衣裳,薛景睿翻身上马,疾驰着离开了知州衙门,很快来到了泰州城的大牢里。 薛景睿布置好,在隔壁牢房里,可以看见花奴与廖征,也可以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很 x33快,看管牢房的差役收下了花奴孝敬的银子,偷偷将花奴放了进来。 那差役说:“姜姑娘,您要抓紧时间,如今可是活阎王薛将军亲自督办这个案子,若是被他发现,小人只怕性命不保啊!” 花奴点头:“好,我一定不让差爷难办,我说两句话就走。” 差役退去一旁替花奴守着,花奴进了牢房,唤了一声:“廖大爷。” 廖征抬眼看向花奴,目光中满是问询和期待。 花奴从袖子里掏出玉佩和头发,轻轻放进廖征的手里,嘴上说着:“廖大爷,你我好歹好过一场,我姜怀艳贪生怕死,不能随你一同赴黄泉,就让这玉佩和几缕头发伴着你吧。” 薛景睿心中暗哂,这个花奴倒是狡猾,谨防着隔墙有耳呢。 廖征看到玉佩和那几缕青丝,眼眸中水光闪动,哽咽道:“这就够了,我只要知道自己牵挂的人好好活着,那么,我上黄泉路也能安心一些。” 花奴叹道:“您牵挂的人必然会过得很好,您的在天之灵会庇佑我们。” 说完,花奴起身就要离开。 薛景睿鼓起掌来,清脆的掌声在牢房里发出回音。 花奴惊愕地问:“谁?!” 薛景睿走了出去,假装抹了抹眼泪,说道:“真是感人至深啊!本将今日欣赏了一出好戏!” 花奴冷哼道:“薛将军,您何必这么吓唬人?难道您也觉得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我虽为瘦马,难道在这生离死别的时刻,就不能来为廖大爷送行吗?” 薛景睿面色冷了下来:“当然可以,只是,这玉佩不是你的,青丝也不是你的。” 廖征脸色陡变! 薛景睿沉声吩咐:“来人!将那三人带上来!” 很快,差役们将院子中的少妇与两个孩子带了上来。 薛景睿问廖征:“廖征,你认识他们吗?!” 廖征直挺挺地站着,漠然说道:“不认识?” 薛景睿似笑非笑,又问那少妇:“谢三娘,你认识不认识这个男人?” 第155章 花奴的第一个男人 谢三娘鸦羽一般的睫毛轻颤,垂眸说道:“不认识。” 薛景睿问那个五岁的男童:“你认识不认识这个男人?” 男童显然被大人教过,他看了看廖征,眼神躲闪着,低声说:“不认识。” 薛景睿起身,命人先将花奴带下去看管起来,然后,薛景睿对谢三娘说道:“你们别怕,今日唤你们前来,是让你们观看一场审讯。” 然后,薛景睿命人将廖征吊在行刑的架子上,沉声吩咐道:“用鞭子抽他一百下!” 差役甩起鞭子,啪啪啪地打在廖征的背上。 鞭子抽打的声音,回荡在牢房里,听得令人胆战心惊。 谢三娘脸色发白,她一手抱着婴儿,低声吩咐男童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要看也不要听。 随着时间推移,廖征忍不住发出了惨叫声,鞭子打破了廖征的衣裳,沾上了他的鲜血,鞭子在空中甩起来的时候,血点甩得到处都是。x33 谢三娘忍不住身子颤抖起来,眼睛里头充满了泪水。 薛景睿低声问谢三娘:“他是偷藏了朝廷赈灾粮的人,罪有应得,你为他哭什么?” 谢三娘尽量镇定,擦了擦眼泪,倔强说道:“没什么。” 薛景睿吩咐差役:“继续打!使点劲儿!” 差役将鞭子抡得带着风声,一鞭一鞭抽到廖征的身上。 男童即便是捂着耳朵,也能听到鞭子的声音,听得到廖征的呼痛声。 男童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狼狈不堪的廖征。 男童突然低着头,像个小牛犊子一般朝薛景睿怒冲了过来,嘴里喊道:“你不要打我爹!” 薛景睿躲闪开,一把将男童拎了起来,问他:“你方才说什么?廖征是你爹?” 男童哭着喊道:“是,他是我爹!你不要打我爹!” 薛景睿笑了,吩咐:“住手!” 抽鞭子的声音停了下来。 薛景睿将男童放到地上,男童哭着跑到廖征跟前,抱着廖征的腿,抽泣道:“爹!爹!你疼不疼?你疼不疼?我帮你呼呼。” 谢三娘也终于忍耐不住,来到廖征跟前,踮起脚尖,哭着用帕子给廖征擦去额头的汗。 廖征动情地唤道:“三娘,三娘……” 薛景睿看向廖征:“你说出实情来,我可以保证,不牵连你的女人和孩子。” 廖征见事情已经瞒不住,虚弱地说:“好,我说,我全都说。是……是曹都督……命……命我将赈灾粮藏在这里。” 薛景睿并不惊讶:“曹都督?曹茂德?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廖征苦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他的话,我不敢不听。” 薛景睿命人将廖征所说的话全都记录下来,让廖征签字画押,然后,薛景睿立刻让人快马将审讯的结果送给皇上。 之后,薛景睿命人把谢三娘母子三人带到安全的地方,妥善安置了起来。 不久,皇上就传来密信,称已经将曹茂德革职,令大理寺审问曹茂德。 曹茂德初步招供,说是不想招安乐陶山,便让官兵将赈灾粮运走藏了起来,他好将劫粮的罪名栽赃到乐陶山山贼身上,这样,剿灭山贼就师出有名了。 薛景睿看了,不由得冷哼:“真是避重就轻!” 皇上让薛景睿接手招安乐陶山的事情。 之前,乐陶山山贼下山补充生活所需,被薛景睿的伏兵抓了个正着,山贼们被打得落花流水,早就对薛景睿的威名闻风丧胆。 如今,薛景睿还了山贼清白,又奉朝廷旨意诚心招安,山贼们不敢提出什么条件,招安进行得很顺利。 乐陶山的山贼们被分散收编进了不同的军队里。 二当家万谷求见薛景睿,要为当初绑架林婉棠的事情而自刎谢罪。薛景睿在最后关头阻止了他,让他去当修筑城墙的苦役了。 薛景睿忙完公务,回到知州衙门的后宅,陪林婉棠在花园里散步。 林婉棠道:“曹夫人看起来不好亲近,实际上却为人方正,她知道曹大人的事情以后,正准备返回京城呢。” 薛景睿问道:“案子是我审理的,曹夫人没有迁怒你吧?” 林婉棠摇头:“没有。曹夫人显得很是伤心。” 薛景睿对曹夫人很是同情,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刘仁贵买下花奴,最初是为了送给谁?” 林婉棠好奇:“送给谁?” 薛景睿低头道:“花奴伺候的第一个男人,是曹茂德。” 林婉棠不由得惊愕:“不是都说曹茂德与夫人相识于贫贱,两人情意很深,曹茂德心中只有夫人,连纳妾都不肯吗?” 薛景睿叹气道:“曹茂德是不曾纳妾,也的确曾与曹夫人情深义重。但是,后来,曹茂德变了。有人给他送美人,他会笑纳,只是,睡过就算,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林婉棠若有所思:“刘仁贵献上花奴,曹茂德笑纳了,之后并没有给刘仁贵什么好处。刘仁贵就利用花奴,勾搭其他想巴结的人,对不对?” 薛景睿点头:“正是这样。不过,这次曹茂德来泰州,花奴又勾搭上了曹茂德,曹茂德似乎对花奴有些上瘾了。” “曹茂德原本许诺,待花奴安抚好廖征以后,就可以进京,曹茂德会在外面置宅子安顿花奴。” 林婉棠惊愕道:“那曹茂德不就是让花奴当外室了?” 林婉棠的话刚说完,就听到一阵咳嗽声,林婉棠惊讶地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曹夫人从花丛后面缓步走了出来。 曹夫人脸色惨白。 林婉棠与薛景睿对视一眼,不知道曹夫人听到了多少。 曹夫人好容易止住咳嗽,红着眼圈,问薛景睿:“那些话,都是花奴交代的?” 薛景睿心中不忍,却不得不说:“是。” 曹夫人的身子晃了几下,丫鬟赶紧上前扶稳了曹夫人。 林婉棠安慰道:“曹夫人,您先别着急上火,这只是花奴的一面之词,未必可信。” 曹夫人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我回京之后,自会查实。” 林婉棠同情地说:“曹夫人,您要多注意身子,回京一路保重。” 第156章 试一试这个姿势 曹夫人看向薛景睿,说道:“若曹茂德当真做下了这样的错事,他罪有应得。景睿,你查出来这件事,算是帮曹茂德悬崖勒马了,我反倒要谢谢你。” 薛景睿抱拳道:“夫人雅量。” 曹夫人的话说得诚恳,林婉棠心中对曹夫人的佩服之情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 曹夫人沉吟了片刻,对薛景睿说:“原来,我每次看到你们两个,都觉得你们很像我和曹茂德年轻的时候。如今……唉,景睿,希望你能吸取曹茂德的教训,要保持初心,始终如一,不要步他的后尘。” 薛景睿似乎也颇有感触,行礼道:“曾经,我很敬佩曹将军。薛某多谢曹夫人提点,薛某不会行差踏错。” 曹夫人点头:“好,就此别过。” 说完,曹夫人转身离开。 薛景睿与林婉棠携手,回到他们居住的小院,福海回禀道:“将军,夫人,娄公子不告而别了。” 林婉棠有些诧异,问:“他走了?有没有留下书信?” 福海回道:“在他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张字条。” 薛景睿道:“给我。” 福海将字条递给了薛景睿。 薛景睿先读了一遍,然后将字条交到了林婉棠手里。 字条上写着:“多谢将军与夫人这段时间的照应,娄某感激不尽。娄某有要事在身,需要先行回京。娄某不告而别,请将军与夫人恕罪。” 林婉棠皱眉:“娄星辰也是,他身子还没有完全康复,经得住旅途颠簸吗?” 薛景睿说:“他自己心里应该有数,你别太担心了。” 林婉棠抬眸,看向薛景睿:“我们是不是也该准备启程回京了?” 薛景睿笑了起来,轻轻摇头道:“我们不回京,我们继续往南走。” 林婉棠惊讶:“往南走?夫君还有公务在身?” 薛景睿背着手道:“没有了。我已经向皇上告假,说是要携夫人南下游玩一番,只是不知道夫人肯不肯赏脸?” 林婉棠惊喜极了:“我当然愿意!我们去哪里游玩?” 薛景睿勾唇笑道:“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林婉棠想了想说:“我们可以去苏杭游玩一番,再南下泉州去探望二妹妹,然后,如果有空的话,我想去一趟义海。” 薛景睿惊讶蹙眉:“义海?去义海做什么?” 林婉棠低头犹豫了片刻,然后下定决心说道:“义海有一个药王谷,听闻谷主有许多稀奇的药,我想去向谷主求两样药。” 薛景睿问:“什么药?给谁用的?” 林婉棠唯恐薛景睿生气:“柴太医说,娄星辰脸上的伤或许可以治,只是需要两样稀缺的草药……” 薛景睿冷哼道:“你对娄星辰的事,总是格外上心。” 说着,薛景睿拂袖回了屋子里。 林婉棠叹口气,快步跟着薛景睿进了房间,转身关上了门。 薛景睿正枕着胳膊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床帐顶部,神情不悦。 怎么哄他呢? 林婉棠想了想,红着脸,来到床边,脱下鞋子,上床趴在了薛景睿的身上。x33 薛景睿身形高大,相比之下,林婉棠显得很是娇小。 林婉棠的手揉着薛景睿的脸颊,声音软软地说:“夫君,做人要知恩图报对吧?我对娄星辰绝对没有男女之间的情意。” 薛景睿看都不看林婉棠。 林婉棠开始解薛景睿的衣裳,边解边说:“我若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总要尽力为他找找这两样草药。治好了娄星辰脸上的伤,说不定能改变他一生呢。” 薛景睿还是不说话。 林婉棠柔嫩白皙的小手,在薛景睿结实的胸膛上轻轻抚摸着,她在薛景睿耳畔低语道:“夫君,娄星辰是你岳父的门生,他日后若是好了,不也是你的助力吗?” 薛景睿终于忍不住了,冷冷问林婉棠:“你这一套是跟谁学的?” 林婉棠茫然:“这需要跟谁学吗?你虽是武将,但若有文臣谋士相助,肯定能事半功倍。” 薛景睿被气笑了:“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这是跟谁学的?” 薛景睿的目光看向林婉棠不安分的小手。 林婉棠明白了薛景睿的意思,俏脸微红,局促地咬着红嫩的唇瓣,低声嘟囔道:“活到老学到老嘛,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女人在床上柔媚一些?” 薛景睿眼里泛起促狭的笑意,唇角微微勾起。 林婉棠害羞得眼睛都热了起来,嘟囔说:“我若不学着些,在床上一味端庄,只怕你将来也会被哪个狐媚子给勾走了魂魄……” 林婉棠说着,委屈起来,嘴唇微微嘟起,显得很是无辜,又十分清纯可爱。 薛景睿的小腹不由得热了起来。 薛景睿猛地翻身,将林婉棠压在身下,笑着说道:“我喜欢和你一同研习,一同探索,一同进步。你不是想知道我喜欢你在床上怎样吗?我告诉你。” 薛景睿轻轻地跟林婉棠咬耳朵。 林婉棠听了,脸红得跟熟透了的桃子一般,连连摇头:“那样不行,我……” 薛景睿呼吸急促地说道:“试一试,就试一试好不好?” 林婉棠半推半就,由着薛景睿将她翻了过去,由着薛景睿横冲直撞,冲锋陷阵,攻城略地,她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受。 …… 云收雨住之后,两人满足而又疲累地躺在软软的床上,薛景睿拿出枕头底下的小册子,将林婉棠揽在怀里看。 薛景睿捏了捏林婉棠柔嫩得如同鸡蛋清一般的脸颊,促狭地问:“下次我们试一试这个姿势怎么样?” 林婉棠看着画册上栩栩如生的人物,含羞不语。x33 薛景睿又说:“若是你不喜,我们下次就试这一个?” 林婉棠心说,这也太大胆了。 她害羞地钻进了薛景睿怀里。 薛景睿又问:“要不然,我们下次换个场景?” 林婉棠弱弱地说:“都听你的,我觉得……都很好。” 薛景睿高兴地笑了起来,在林婉棠耳边低声说:“我只喜欢和你这么亲密,这辈子不会和第二个人做这些事。你呢?” 第157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林婉棠眉目含情,轻启朱唇道:“我也是。” 薛景睿在林婉棠额头吻了一下,轻声说:“睡吧。” 酣畅淋漓地享受过彼此后的他们一夜好眠。 过了两日,薛景睿与林婉棠要离开泰州了,翟朋飞前来送行。 翟朋飞特意谢过林婉棠:“多亏了弟妹带头捐赠赈灾款,后来朝廷赈灾粮被劫以后,您还率先拿出粮食来,先行赈济灾民,这才稳住了局势。” 林婉棠谦虚地笑道:“身为大梁子民、泰州商户,这些都是分内之事,不值一提。” 翟朋飞捋着胡子,笑得眉眼弯弯:“朝廷赈灾粮很快就分发下来了,到时候会把你们垫出来的那部分还给你们。还有,功德碑上必然会有您的姓名。” 林婉棠摆手道:“功德碑记名就算了。我身为朝廷命官的家眷,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翟朋飞明白过来,笑道:“那好,我替泰州百姓谢谢你了。” 林婉棠突然想了起来:“昨日刘仁贵来找我,让我拉他一把,不要将他排斥在泰州商圈之外,真是好笑。” 翟朋飞道:“弟妹不用理会他,他这会儿知道后悔了?晚了!他如今在泰州城名声很烂,旁人不爱与他做生意,与弟妹何干?” 林婉棠笑了起来:“我也是这样想的。” 寒暄了片刻,薛景睿携林婉棠登上马车,离开了泰州知州衙门。 马车刚刚拐上官道的时候,林婉棠看到一辆奢华的马车正好迎面驶来。 两辆马车交汇的那一刹那,对面马车停了下来。 薛景睿认出了对面马车上的人,也吩咐马车停了。 薛景睿携林婉棠下了马车,抱拳行礼道:“见过平荒侯。”x33 五皇子似乎已经忘记了薛景睿打他的事情,显得很是平易近人:“贤伉俪这是要去哪里?” 薛景睿淡淡回道:“臣此时赋闲,想要带拙荆四处游玩一番。” 五皇子感叹道:“不错,你们夫妻一同出游,真是令人只羡鸳鸯不羡仙啊。可惜孤的夫人走得早……” 五皇子低头哀伤了片刻,薛景睿与林婉棠都没有吭声,静静地看着五皇子表演。 五皇子终于抬起头,问道:“景睿,前些日子你弟弟送给孤一个美人,孤享用过一次,不知为何,那美人竟然自己跑了?” 薛景睿回道:“臣听闻了此事,那美人说平荒侯不喜欢她伺候,让她离开,她回来之后忧惧成疾,竟然一命呜呼了。” 五皇子显得很是吃惊:“孤居然说她伺候得不好?唉,当真是喝酒误事,孤自己竟然都不记得了。” 薛景睿正色道:“想来是那美人命薄福浅。” 五皇子感叹道:“可怜香魂一缕,竟不能再见。罢了,终究是缘分不够啊!” 说完,五皇子又道:“孤就藩去了,有缘再会。” 薛景睿行礼,目送五皇子的马车离开。 林婉棠松了一口气,问:“夫君,你说我们糊弄过去了吗?” 薛景睿冷冷地瞥了一眼五皇子的马车,道:“我们咬死不认,他不信又能如何?他一向风流,不会把哪个女人放心上很长时间。” 皇宫里,皇上正在对淑贵妃抱怨薛景睿:“这小子,朕让他回京受赏,他倒好,兵权一交,拍拍屁股就游山玩水去了。” 皇上的语气亲昵中带着嗔怪,淑贵妃能听出来,这些的薛景睿,要比野心勃勃的薛景睿,让皇上更放心一些。 淑贵妃温婉地笑着劝道:“年轻人玩心都大,臣妾倒觉得挺好的。景睿他娶了亲以后,比以往知道享受生活了,这是好事,总比以前老气横秋强。” 皇上笑了起来:“这话也对。朕这个媒人当得不错吧?” 淑贵妃给皇上按摩着肩膀说道:“您指婚指得很好,臣妾可得好好谢谢陛下呢。” 皇上反手拍了拍淑贵妃的小手,道:“罢了,让他痛快地玩上一段时间吧,等他回来,朕还有重任要交给他。” 淑贵妃收敛笑容,有些担忧地问道:“皇上又要派他前往边疆吗?” 皇上沉吟了片刻:“等他回来再说吧。” 薛景睿与林婉棠乘坐马车,心情格外放松,林婉棠掀起车帘的一角,欣赏着与北方不同的江南田野风光。 薛景睿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看起来少了几分棱角,也颇有些公子如玉的感觉了,只是比寻常男人身姿要更挺拔一些,即便是坐着,他的背也挺得很直。 而林婉棠则打扮成了商人之妇,显得端庄而温婉,目光流转,一看便知很是聪慧。 丫鬟随从们分乘两辆马车,紧随其后,后面还有一辆车,装的都是行李。 两人在苏州尽情游览了苏州园林,体验了江南烟雨之后,身心轻松愉快,启程前往杭州。 这一日,林婉棠因为前夜没有休息好,在马车里蜷缩在薛景睿温暖的怀抱里,睡得很是香甜。 马车在经过一处山林时,突然,有几十个黑衣人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原本昏昏欲睡的薛景睿瞬间清醒,宝剑“唰”的一声已经出鞘。 后面的随从也警醒起来。 然而,黑衣人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黑衣人跟前面马车上的人拼杀了起来。 前面两辆马车的人手很少,明显不是黑衣人的对手,黑衣人瞅准空档,飞身跳到马车上,将马车里的一位姑娘拽了出来。 姑娘惊恐地尖叫着。 薛景睿已经把宝剑插回了剑鞘,拿下了挂在车壁上的弓箭,他快速张弓搭箭,箭呼啸着飞出去,很快刘射中了那个黑衣人的大腿。 薛景睿射箭的力道很大,那个黑衣人忍不住痛,扑腾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姑娘趁机赶紧钻回到马车里。 薛景睿回头吩咐道:“去搭把手!” 随从们听到命令,很快冲出马车,前去帮助前面马车里面的人。x33 而薛景睿则坐在马车里,用弓箭使得黑衣人不能接近那位姑娘的马车。有黑衣人想偷袭正在搏斗的公子,薛景睿也及时射了一箭,救了那位公子。 第158章 不想被比下去 在薛景睿的鼎力相助之下,黑衣人很快就死的死,逃的逃。 前面的那位公子受了些轻伤,他顾不上包扎伤口,朝着薛景睿的马车走了过来。 薛景睿朝林婉棠笑道:“你不是想去药王谷吗?你不用去了,他们就是药王谷的人。” 林婉棠惊讶:“你怎么会知道?” 薛景睿指了指前面马车上挂着的灯笼,说:“看到灯笼上的图案没有?那是药王谷的专用图案。” 林婉棠佩服地看着薛景睿,薛景睿补充道:“药王谷曾经往北边军中捐赠过药材,所以我曾经见过。” 那位被救的公子来到了薛景睿面前,行礼道:“多谢侠士出手相救,在下乃药王谷安驰,敢问英雄名姓?在下日后也好相报。” 薛景睿想瞌睡得了个枕头,自然乐意报上姓名:“我乃昭勇将军薛景睿,携拙荆出游,恰好遇到公子的险境,举手之劳而已。” 安驰很是惊讶:“您竟然是昭勇将军?怪不得箭术了得,您的手下也个个武功高强。” 薛景睿道:“过奖了。你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需要帮忙吗?” 安驰笑道:“这点小伤,没有关系。薛将军,您与夫人若是需要我安驰帮忙,我一定竭尽全力。”x33 薛景睿笑着看了看林婉棠,然后对安驰直言道:“我们原本正打算去药王谷。” 安驰惊讶:“那还真是巧了?不知道你们去药王谷有何贵干?我可否帮得上忙?” 林婉棠道:“我有位友人,需要两种罕见的草药——九阴草和紫心莲。我们想去药王谷试试能不能找到,我们愿意重金购买。” 安驰微微皱眉:“这两种草药我听说过名字,但不确定药王谷是否有。这样吧,待回到客栈,我修书一封,送去让家父找一找,若能找到,我命人将草药送到京城镇平侯府,可好?” 林婉棠笑道:“那就多谢安公子了。只是,不好劳烦安公子送到侯府,我们到药王谷去取就好。” 安驰笑了起来:“如今我们药王谷在京城有药铺,平时也要送药过去。我若能寻到这两味药,让他们顺便带过去就是,并不麻烦。” 薛景睿抱拳:“那就先行谢过安公子了。” 此时,前面马车里的姑娘终于壮着胆子走了出来,她小心地绕过地上躺着的尸首,来到薛景睿马车前行礼:“多谢救命之恩。” 安驰介绍道:“薛将军,薛夫人,这是舍妹,在家里排行第九,人称安九娘。” 安九娘原本低眉敛目,听到安驰称呼薛将军,她惊讶地抬头望了薛景睿一眼,然后问安驰:“哥哥,这位是昭勇将军?” 安驰笑道:“正是。” 安九娘道:“早就听说昭勇将军英勇无敌,今日一见,才知传言非虚。” 薛景睿淡淡地说:“过誉了。” 然后,薛景睿就转头问安驰:“你们兄妹这是要去何处?” 安驰道:“我们要去泉州。” 薛景睿想了想,道:“我们去杭州,可以同行一小段路。” 此时,官府的人巡逻来到了这里,薛景睿作证,对官差讲了事情的经过,官差们记录下来,承诺一定调查黑衣人的身份,然后就放薛景睿和安驰都离开了。 在杭州官道的岔口,薛景睿与安驰道别,然后,薛景睿带着林婉棠住进了杭州最奢华的客栈——阅湖客栈。 林婉棠进了客栈的房间,惊讶地发现,在房间里,打开窗子,她就可以欣赏到西湖的美景。 林婉棠欣喜地说道:“这个客栈名字起得好,阅湖,西湖本就像书,像诗,又像画卷,是需要好好品阅。” 薛景睿从背后揽住了林婉棠的柳腰,在林婉棠耳边轻声说:“我们一边品阅西湖,一边还可以做些我们喜欢的事情,比如说……” 薛景睿温热的气息使得林婉棠的耳朵微红了起来,薛景睿忍不住噙住了林婉棠的耳垂。 林婉棠不由得嘤咛一声,虽然身子酥软,但是,她还是使劲推着薛景睿:“不好,大白天的,别被人看见……” 只是,林婉棠使劲推,对薛景睿来说,力道也实在有限,反倒使得薛景睿心更痒痒了。 薛景睿将手探进了林婉棠的衣裳里,正打算为所欲为,畅快一场,便听到福海在外面禀告:“将军,夫人,收到了一个请帖。”x33 林婉棠从薛景睿怀里挣脱出来,扭过身,惊讶地问道:“请帖?我们刚到杭州,怎么就有人给我们送请帖?” 薛景睿也有些好奇,便打开门,从福海手中接过请帖,关上门回了屋子。 薛景睿将请帖递给了林婉棠。 林婉棠打开一看,不由得笑了起来:“柔嘉长公主的消息真是灵通,居然派人邀请我们参加她明日举办的宴会。” 薛景睿勾唇道:“我跟你说过,柔嘉长公主是个极会享受的人,江南本就风流富庶,她来到这边办的宴会,必定是奢华至极。” 林婉棠踮起脚尖,搂着薛景睿的脖子问:“那你说,我们去不去呢?” 薛景睿点了点林婉棠的鼻子,道:“当然要去,既然带你来了江南,自然要让你见一见江南的富贵风流气象。” 薛景睿被这请帖打断,一时也不再痴缠,只邀请林婉棠去西湖边漫步。 西湖景色绝美,夜风微凉,人心却是温热而欢喜的。薛景睿与林婉棠携手走了很远很远,直到林婉棠脚疼走不动了,薛景睿才将林婉棠背了回来。 林婉棠怕薛景睿太辛苦,过一阵便下来走一会儿,两人追逐打闹,薛景睿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愉悦。 夜晚,西湖边的这间阔大客房内,自然是满室旖旎香艳的风景。 第二天,因为要去赴柔嘉长公主的宴会,林婉棠早早就坐在铜镜前,让珍珠与玲珑帮她梳妆打扮。 都说江南女子娇美温柔,在薛景睿面前,林婉棠可不想被比下去。 林婉棠挑来挑去,选中了一件绯色底有银色暗纹的上衣,配了一条石榴红色的马面裙。 第159章 第一位恩客 这身衣裳更衬得林婉棠身姿窈窕,面容娇美。 薛景睿收拾停当,过来寻林婉棠的时候,简直被林婉棠迷得移不开眼睛。 林婉棠抿唇轻笑:“怎么?不认识我啦?” 薛景睿回过神来,咳嗽两声来掩饰方才的陶醉,仰头道:“哪儿能?你这一身还行吧。可以出发了吗?” 林婉棠知道薛景睿是嘴硬而已,也不与他计较,上下打量起他来。x33 薛景睿是天生的衣裳架子,衣服又是林婉棠提前挑好的,自然英武不凡。 林婉棠想了想,找出自己新绣的吉祥云纹香囊给薛景睿挂在腰间,然后,林婉棠挽着薛景睿的胳膊说:“这下好了,可以出发了。” 两人上了马车,来到柔嘉长公主在杭州新置办的府邸。 府邸背山面水,风景绝佳,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初冬的时节,偌大的园子里种着不少奇花异草,已经有不少宾客来到了这里。 薛景睿和林婉棠上前给柔嘉长公主行礼。 柔嘉长公主眼前一亮,笑道:“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佳人,实在养眼。” 薛景睿和林婉棠相视一笑。 柔嘉长公主牵起林婉棠的手,娇滴滴地问:“你吃什么了?怎么越发光彩照人了?” 林婉棠忙连连说“过奖”。 柔嘉长公主瞟了薛景睿一眼,打趣道:“睿郎真会养人,将这小娇娘养得水润水润的。” 薛景睿被柔嘉长公主的打趣弄得红了脸,他起身去了男宾那边。 柔嘉长公主低声对林婉棠说道:“听闻睿郎为你筹办的生辰宴很是浪漫,孤听了都有些羡慕。” 林婉棠害羞地低垂着睫毛,柔嘉长公主掩嘴笑了起来。 柔嘉长公主带着林婉棠认识了几个贵夫人以后,就忙着与其他宾客寒暄去了。 林婉棠找座位坐下,与一旁的贵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着,半懂不懂地听着她们用吴侬软语聊天。 突然,林婉棠注意到角落里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夫人,她衣着素净,头上只插了一支玉簪,面容憔悴,眼神似乎在看着众人,却又似乎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杭州知府的夫人骆氏见林婉棠望了过去,压低声音说:“那是学政纪大人的夫人,自从她的小儿子死于火灾之后,纪夫人就一直没有缓过来,直到如今都郁郁寡欢。” 林婉棠心里一惊,纪夫人的小儿子? 旁边的一个贵夫人惋惜道:“唉,说起来我当年还见过纪小公子,纪小公子生得很好看,又很是聪慧,他年纪轻轻去了,让纪夫人怎么受得了?” 骆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谁说不是呢?听说纪小公子是状元之资,可怜天妒英才呀。” 众女眷很快又聊起了其他的话题,林婉棠却时不时地偷看纪夫人一眼。x33 难道这么多年,娄星辰都没有悄悄和家里通消息吗? 林婉棠朝着纪夫人走了过去,微微行了个福礼。 纪夫人愣了一下,大概是因为她面容愁苦,很少有人会主动和她打招呼吧。她也很自觉地很少参加宴饮,免得惹人不痛快。 这次柔嘉长公主派人送来请帖,她不好推脱,便只能前来了,她特意躲在角落里,就是不想搅了他人宴饮的雅兴。 纪夫人起身问道:“请问您是谁家的夫人?” 林婉棠笑道:“我是昭勇将军薛景睿的夫人。” 纪夫人微微点头:“听说过,你来自镇平侯府,对吧?” 林婉棠微笑颔首。 纪夫人有些感伤地说道:“我未出嫁时,在京城宴会中见过你婆母詹氏,她和善爽朗,蕙质兰心,可惜后来红颜早逝了。” 林婉棠有些惊讶:“没想到在杭州能遇见婆母的故交。” 纪夫人怅惘地说道:“我自嫁入纪家以后,就很少回京城了。” 林婉棠不知道娄星辰是怎么想的,不敢擅自透漏他的消息,只能说:“纪夫人若是回京,可以到镇平侯府小坐。” 纪夫人低头道:“自从我儿纪辰出事以后,我很少到旁人家里做客,唯恐人家嫌我晦气。” 林婉棠惊讶:“纪夫人怎么会这么想?” 纪夫人眼睛中泪光盈盈,声音中有些哽咽:“他们都说是我命硬,克死了辰儿。” 林婉棠愤怒:“这话纯粹是无稽之谈。” 林婉棠忍住说出真相的冲动,平缓了一下情绪说:“夫人不要相信那些胡话,更不要自苦,若纪公子能看到您,必然会希望您过得喜乐自在。” 纪夫人感激地看向林婉棠:“多谢你来宽慰我。对了,你是詹姐姐的儿媳,我第一次见你,没什么好送的,这个镯子就送给你当个见面礼吧。” 林婉棠本想推辞,但她转念一想,回京之后,也许可以将这个镯子转送给娄星辰,让他们母子以这种方式产生联系。 于是,林婉棠行礼收下了镯子。 纪夫人道:“你婆母喜欢做各种糕点,擅长调香,每次聚会,都有不少姐妹问她调香的事情。” 林婉棠顺着纪夫人的话题陪她聊天,纪夫人的心绪看起来好了很多。 不一会儿,有人惊呼起来,招朋引伴地往湖边的假山处走去。 “快走快走,柔嘉长公主请了念春楼的头牌来呢!” “念春楼的头牌?云如霜是吗?” “对呀,就是她!” “哎呀,听说许多富家子弟一掷千金都难以一睹芳容呢!” “可不是嘛。据说,云如霜至今还未曾接客。” “那一定是在待价而沽呢!” “听说今日云如霜要模仿大家闺秀抛绣球,选她的第一位恩客。” …… 林婉棠笑道:“不知道这念春楼的头牌长什么模样。” 纪夫人道:“你若好奇,我们就去看看。” 于是,纪夫人与林婉棠一同跟着人潮而去。 假山上有一块平坦的地方,四周挂着彩灯,地上铺着红毯,一位美貌的舞姬正在台上跳着霓裳羽衣舞。 台下的宾客议论纷纷。 “念春楼普通的舞姬都这么好看,头牌那得是什么天仙模样啊?” “那谁知道?反正轮不到我们,我们借这个机会饱饱眼福也就算喽。” 第160章 暧昧的笑容 在吊足了众人胃口以后,云如霜终于款款出现在了高台之上。 尽管戴着面纱,但是,云如霜分花拂柳的窈窕身姿,已经让台下许多男宾客垂涎三尺了。 念春楼的老鸨在一旁说了许多溢美之词之后,云如霜在高台上跳起了长袖舞。 长袖舞起源于先秦,舞者大多长袖细腰。 此舞盛行于汉代,据说汉高祖的宠妃戚夫人擅长这种“翘袖折腰之舞”。 林婉棠头一次亲眼见有人跳长袖舞,心中也不由得对云如霜的舞技赞叹不已。 突然,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叹声。 原来是云如霜借着舞蹈的动作,将遮脸的面纱去掉了。 简直惊若天人。 林婉棠暗叹,不愧是念春楼鼎力培养出来的头牌,面容身姿都无可挑剔。 林婉棠正看得陶醉,突然有人拍了拍林婉棠的肩膀,林婉棠惊了一跳,回头发现是薛景睿。 林婉棠松了一口气,薛景睿见林婉棠没有离开的意思,就站在林婉棠身后看了起来。 长袖舞跳完以后,云如霜粉面含春,娇喘吁吁。 老鸨满脸骄傲地高声宣布:“按说我们念春楼的头牌,万金开苞也有人愿意一亲芳泽。但是,今日,我们也做些风雅的事情,由云如霜自己挑选她的第一位恩客。” 下面有人起哄道:“被挑中的人没有银子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 老鸨挥舞着帕子,媚眼如丝地瞥了起哄的人一眼,笑道:“我们既然是要遂了云如霜的心意,怎么还会要银子呢?” 许多男宾客都有些心神荡漾,今日居然遇上了这样的好事。 侍女给云如霜送上了红绣球。 云如霜害羞地侧着身,媚态十足地扫视着台下的众人。 带了女眷来的男人还把持得住。没有带女眷来的男客们,有些恨不得上台去抢绣球。 林婉棠偷眼看向薛景睿,薛景睿俯身在林婉棠耳畔说道:“我们离开吧。” 林婉棠莞尔一笑,悄悄跟纪夫人告辞,跟着薛景睿挤出了人群。 两人刚刚走了十来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喧哗,林婉棠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薛景睿突然抱着林婉棠往旁边闪躲。 红绣球落在薛景睿方才站立的地方,往前滚动了几下,滚进了一个树坑里。 原本懊恼的男宾客们显得很是欣喜,有人喊了起来:“红绣球落空了,这次不算!” “对,再拋一次!” …… 老鸨只得让人再拿出一个绣球来。 薛景睿又带着林婉棠准备离开,柔嘉长公主笑着走了过来,娇嗔道:“怎么这么玩不起?提前离场多扫兴啊?给孤一些面子,看看云如霜姑娘会花落谁家呗。”x33 薛景睿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他思索了片刻,抬头笑道:“好啊,臣恭敬不如从命。” 然后,薛景睿牵着林婉棠的手,重新走向人群。 林婉棠微微皱眉,薛景睿在宽大袖子的遮掩之下,轻轻捏了捏林婉棠的手,林婉棠的心安定下来,看向高台之上的佳人。 云如霜再次环顾了众人,眼波流转,令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会是被眷顾的那个人。 终于,红绣球从云如霜的手中抛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绣球不偏不倚地朝着薛景睿飞了过来。 眼看绣球就要砸到薛景睿的身上,薛景睿再次往一旁闪躲开,旁边的两个男人伸出手扑过来争抢绣球,两人争抢之时,居然将绣球打偏了。 绣球飞了出去,落在了湖水之中。 那两个男人争论起是谁抢到了绣球,台上的老鸨开口道:“这次既然有争议,且绣球已经落入湖水中,这次也不算数吧,只能辛苦我的好女儿再扔一次了。” 薛景睿拽着林婉棠,换了一个地方站立。 这一次,绣球还是朝着薛景睿飞了过来,薛景睿不慌不忙地拉着林婉棠转了一个圈,绣球落到地上,滚到了一旁。 这时候,在场的人,凡是不傻的,都看了出来。 原来云如霜有了中意的人。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台上,云如霜的俏脸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老鸨脸上的笑容都快撑不住了,她又给了云如霜一个绣球。 薛景睿便拉着林婉棠又换了一个地方。 薛景睿在林婉棠耳畔小声说道:“如果这次绣球还是朝我们的方向扔过来,你接住。” 林婉棠点头道:“好。” 果然不出所料,绣球又朝着两人站立的方向飞了过来,林婉棠伸手轻巧地接住了绣球。 场上一片哗然。 “女人接住的绣球,不算不算!” “对啊,应该重新拋!” “云姑娘,别这么死心眼儿嘛,人家公子明明不愿沾花惹草,您换个地方扔扔!” “对呀,云如霜姑娘,您打量打量小爷,长得也不差多少吧?” 旁边几人笑了起来:“说实话,跟云如霜看中的那位公子比,您差的是有点远。” 被嘲笑的那人红着脸反击道:“你们好看?你们好看,云姑娘也没看上你们啊!” 台上的老鸨喜笑颜开:“哎呀,这绣球总算拋成功了。这位小娘子,您接了绣球,就等于替您夫君接了,您夫君可以成为云如霜的第一位恩客了。” 林婉棠不悦地瞥了老鸨一眼,大声质疑:“这不公平啊!” 老鸨惊讶地问:“怎么不公平了?” 林婉棠往前走了几步:“您事先也没有说明,必须男人才能接这绣球呀!” 老鸨瞠目结舌,过了片刻才说:“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您是小娘子,怎么能当得云如霜的恩客?” 林婉棠意味深长地回道:“我怎么就当不得她的恩客?您是青楼里的人,您懂的应该比我多呀!我保证让云如霜姑娘满意也就是了。” 不就是破身吗?没长那根东西,难道还不能用其他工具吗? 一百个身也能给她破喽! 林婉棠暗自腹诽,但表面上的话只能点到为止。 在场有些男人惊呆了,而有些男人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女眷们更多的是同情林婉棠,暗骂云如霜。 第161章 今夜我就伺候您 明明人家薛将军正妻就在旁边站着,这青楼花魁不要脸地一直给薛将军拋绣球。 云如霜不愧是青楼女子,脸皮真厚! 老鸨思索了半天,终于开口道:“夫人,要不然这样,我们念春楼免费送您两个小倌,伺候您一回,这云如霜还是得服侍您的夫君。” 林婉棠笑道:“我偏不,我就喜欢云如霜姑娘,色艺俱佳,深得我心。” 云如霜在老鸨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老鸨无奈道:“好吧,那么,今夜就请夫人到我们念春楼来。” 林婉棠皱眉:“怎么?难道不是你们把云如霜送到我下榻的客栈?” 老鸨气息一滞。 柔嘉长公主站出来打圆场道:“这样吧,今夜你们都留宿长公主府就好了。” 林婉棠与薛景睿对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这一场热闹之后,宴席正式开始,侍女们穿着同样的衣裙,无声而又有秩序地上菜。 用餐时,男女宾是分开坐的。 有女眷愤愤不平地在林婉棠耳边说:“也就是你脾气好,换成我,恐怕当场就骂起那小骚货了。” “我们原本好奇,想看看头牌,谁知道她……美则美矣,实在是不知羞耻。” “不过,薛夫人接过绣球,说的话太解气了!” “薛夫人,您今天晚点时候一定要好好折腾折腾她。” 林婉棠笑着听众人议论。 不一会儿,柔嘉长公主换了身衣裳出来了,围着林婉棠的夫人们才都安静下来。 用过饭以后,柔嘉长公主还请了大梁最好的戏班子唱戏。 男宾们则在兴致勃勃地进行射箭和投壶之类的比试。 今日,柔嘉长公主似乎格外关注林婉棠,总喜欢把林婉棠带在她的身边。 再后来,女宾们就开始玩起叶子戏来。 到天傍黑,晚霞只剩下最艳丽的一抹时,宾客们才逐渐离去。 林婉棠要去找薛景睿,柔嘉长公主却笑着拉住了林婉棠的手,娇滴滴说道:“我这府邸引进来了温泉水,不如,你陪孤泡一泡温泉吧 x33。” 之后,柔嘉长公主就不由分说地拉着林婉棠去了室内的温泉池。 林婉棠与柔嘉长公主分处在两个不同的池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柔嘉长公主今日似乎有很多感触:“其实,孤以往与驸马很是浓情蜜意过一段时间,可惜呀,可惜……” 林婉棠知道,先前,柔嘉长公主在宫里见到了驸马房玉堂,一见钟情,房玉堂对柔嘉长公主也很是心仪。 后来,柔嘉长公主就请先皇赐婚,将她许给了房玉堂。 两人过了几年好日子,听说夫唱妇随,琴瑟和鸣。 后来,房玉堂奉旨劳军,在塞北得了风寒,竟然一命呜呼了。 柔嘉长公主深居简出了一段时间,再出来时,就变得越来越爱打扮,越来越娇媚了,她的裙下之臣越来越多。 柔嘉长公主哗啦一声从水里站了出来,侍女赶紧用宽大的浴袍将柔嘉长公主裹了起来。 柔嘉长公主声音甜腻地对林婉棠说道:“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林婉棠也跟着起身,用浴袍擦干身子,换好衣裳,跟在柔嘉长公主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一处。 柔嘉长公主府邸内的房屋建得极高,这个屋子里面很是宽敞,说是房间,却比普通人家的厅还要大,紫色的幔布从高处悬垂而下,处处显得富丽堂皇。 柔嘉长公主似笑非笑停住了脚步,示意林婉棠不要出声。 幔布后面,还有几扇并排的屏风。 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薛将军,如霜是真心爱慕您,才会三番五次地将绣球抛给您。事后,如霜想想也觉得不妥,不知道会不会惹得夫人不高兴?” 没有人回答她。 云如霜接着娇滴滴说:“但是,如霜没有办法呀!如霜想把清清白白的身子交给您,错过今天这个机会,如霜就再也没有机会了。”x33 云如霜的声音软糯,又带了一点点哭腔,听起来我见犹怜。 林婉棠的手攥住了幔布。 薛景睿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还想说什么?” 云如霜的声音颤抖着:“就在这里,就在此时,您要了如霜吧,好不好?” 屋子里一片沉默。 突然,嗤啦一声,是布料被扯烂的声音。 柔嘉长公主的表情似乎是在说“果然男人都抵挡不住诱惑”。 林婉棠的心,如同被什么锐器划过一般生疼。 薛景睿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肩头的文身,是匈奴丘林氏部落的图腾,你到底是什么人?说也不说?!” 这声音既凶狠又带着杀气。 云如霜低低地哭泣了起来:“您别这么凶嘛!如霜身世可怜,被人辗转卖过几次,其中一个买主在云霜的肩头文了这个图案,云霜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见薛景睿似乎松动了一点点,云如霜接着说:“若是知道这是什么部落的图腾,云霜宁可剜去这块皮肉,也不会留着这个文身。” “再说,我若是什么匈奴人,又怎么敢到薛将军跟前来?那不是老鼠在猫跟前蹦跶嘛。” 云如霜后面的话,带上了明显的撒娇味道。 云如霜上前,伸手想为薛景睿解衣裳,薛景睿后退一步,冷冷道:“别碰我。” 云如霜含羞将手收了回去。 薛景睿大步往外走。 柔嘉长公主似乎有些失望,林婉棠忙站好,假装是刚刚走过来的样子。 薛景睿停下来看林婉棠。 柔嘉长公主笑道:“睿郎啊,要我说,你也过于敏感了一些。云如霜的长相一看就是汉人。您怎么就因为一个文身,就拒绝了那么美貌的云如霜?” 薛景睿脸上如同覆了一层冰霜,道:“长公主处事不妥。您告诉微臣,让微臣在此等候妻子,微臣在此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却等来了云如霜。” 长公主掩嘴笑道:“哎呀,你怎么生气啦?孤跟棠儿泡温泉泡得久了一些,想来是云如霜打探到你在这里,就自己过来找你了。”x33 此时,云如霜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看向林婉棠,道:“您既然得了绣球,今夜我就伺候您。” 第162章 这是什么毒药? 林婉棠看向薛景睿,薛景睿轻轻点了点头。 林婉棠便说:“好啊。是不是我让你怎么伺候,你就怎么伺候?” 云如霜娇笑道:“是啊。如霜在念春楼学了很多本事,一会儿可以给您欣赏欣赏。” 柔嘉长公主道:“好,那就在这个屋子里吧。” 薛景睿看向长公主:“您要在此作陪吗?” 柔嘉长公主轻笑起来:“孤要去陪陪新得的那位公子了,你不知道他有多粘人,今天一天没陪他,只怕他要不高兴了呢。” 说着,柔嘉长公主就扭着柔软的腰肢离开了。 薛景睿用眼神示意林婉棠进了屋子,他起身离开。 屋子宽敞,里头有一张大大的拔步床,屋子中间有一个桌案,桌案上放置了美酒佳肴。 林婉棠在桌子旁坐下,看向云如霜,道:“我想听曲子,你会唱吗?” 云如霜微微一笑,拿出一个琵琶,便弹边唱了一曲《长相思》。 林婉棠的目光,一直在审视着云如霜。云如霜衣裳的肩头被撕掉了一小块,那块布此刻就在地上。 云如霜衣衫不整,却没有半点尴尬,时而浅笑低吟,时而深情凝望,好像林婉棠就是令她相思成疾的人一般。 一曲终了,云如霜站起来行了个礼,然后,将琵琶放回了原处,似乎还顺势整理了一下衣裳。 然后,云如霜来到林婉棠面前行了个礼。 林婉棠淡淡道:“我还想再欣赏一遍你跳的长袖舞。” 云如霜媚眼如丝,当真如伺候男人一般,表情娇俏,一举一动都拿捏得摄人魂魄:“您别心急呀!如霜为您斟一杯酒吧,您润一润嗓子,如霜再接着伺候您。” 说着,云如霜走到桌案前,侧身为林婉棠倒酒。 林婉棠突然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 她快速起身来到云如霜跟前,攥住云如霜的手腕,拿开她挡在前面的袖子,赫然看到云如霜的长指甲正泡在酒盅里。x33 云如霜倒打一耙,嗔怪道:“您吓着如霜了,如霜手一抖,手指不小心滑到了酒盅里……”林婉棠把云如霜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拽,想仔细看看她指甲缝里藏了什么,而云如霜自然不会配合。 突然,一个人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正是薛景睿。 薛景睿拽住云如霜的手腕,硬掰着她的手指头,看到云如霜浸到酒杯里的那根手指,手指甲缝隙深处里有不少白色的粉末。 薛景睿厉声问云如霜:“说!你指甲里藏的是什么毒?!” 云如霜显得很是害怕,脸都白了,又显得很是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云如霜辩解道:“这里面不过是如霜涂的香粉的粉末罢了,你们为什么总爱大惊小怪,小题大做?” 薛景睿冷笑:“是吗?” 说着,薛景睿就硬掰开云如霜的嘴巴,将手指甲浸过的酒一股脑全倒进了云如霜嘴里。 云如霜被呛得连连咳嗽了几声,她的目光终于变得阴毒起来,她脸上都是恨意,说道:“你们别想活着出去了,我带来的四个侍女,个个武功高强……” 云如霜使劲拍了拍手。 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云如霜显得很是惊愕,又使劲拍了拍手。 还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云如霜显然慌乱了起来。 薛景睿笑道:“想召唤你那四个侍女,是吧?可惜啊,她们已经被我处置掉了。” 云如霜显得很是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她们的武功天下独绝……” 薛景睿打断了云如霜的话:“她们的功夫是很奇怪,不同于普通的套路,但是,她们不是我的对手。” 薛景睿话说到后面时,周身的寒意和杀气使得云如霜身子一颤。 薛景睿目光如炬地逼问道:“你是受何人指使?快说!” 云如霜苦笑一声,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到了地上,她飞快地拿起一颗药丸,扔到了嘴里。 薛景睿卡着云如霜的脖子,另一只手将药丸从云如霜的嘴里取了出来。 “想死?没那么容易!你不是喜欢毒药吗?爷喂你吃一粒。” 薛景睿从自己袖子里拿出一颗毒药,塞进了云如霜嘴里,他一抬云如霜的下巴,云如霜就将毒药咽了下去。 薛景睿说道:“这种毒药,每五日发作一次,发作的时候,会让人痛不欲生,那种痛苦,你尝一次就不愿意再尝第二次。” 薛景睿冷冷威胁道:“你若是不肯交代出来你的主子是谁,你就等着这种毒药发作吧。” 云如霜使劲抠自己的喉咙,干呕了半天,可是,那毒药还是没有能从她的嘴里被吐出来。 云如霜的情绪开始有些崩溃。 薛景睿道:“你现在去找给你毒药的人,找他要你指甲里毒药的解药。你带我见到那个人,我就会给你毒药丸的解药。这个交易很公平吧?” 这一刻,对死亡、对痛苦的恐惧,战胜了云如霜忠诚的信念。 罢了,那个人也不过把她当成工具利用而已。 她又何必为了那个人,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于是,云如霜道:“好,我去找他要解药。” 薛景睿带着林婉棠,将云如霜带出了长公主的府邸。 他派人跟着云如霜。x33 云如霜来到了杭州城西的一个客栈,将一块玉佩拿出来亮了一亮,就有人将云如霜带上了楼。 在客栈顶层的上房,一个面白无须的男人打开了房间的门。 云如霜进了屋子,男人关上了门。 男人尖着嗓子问:“云姑娘,怎么样?事情办成了吗?” 云如霜面色阴沉,跪下来求道:“曹公公,对不住,我没有办好差事。为了不暴露身份,我只能喝下了有毒的酒。求公公给我解药。” 曹杨不悦地看着云如霜,骂道:“殿下花了那么多心思培养你,还给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真是废物!” 云如霜哭泣道:“求公公先给我解药,这种毒药,虽不能立刻让人毙命,却能慢慢让人肌肉腐烂而死,如霜还不想死。” 曹杨道:“不光如此,服了这种毒药的人,若是与他人欢好,欢好的那个人也会中毒。所以,咱家告诉你,把毒下给林婉棠也可以,你连这也没做到?” 第163章 居然敢背叛我? 云如霜心寒,她一直在说自己中毒了,一直在求解药,而曹杨只关心她有没有完成任务。 云如霜回道:“曹公公,我没能下药给林婉棠,但值得高兴的一点是,林婉棠如今很是信任我,我下次一定能完成任务。求公公给我解药,若我死了,就没有更合适的人替公公办差了。” 曹杨非常警惕地问:“我给你的那四个侍女呢?” 云如霜答道:“她们还在长公主府,我是趁人不注意偷偷跑出来的,我很快就得回去。求公公快些帮我拿解药吧。” 曹杨不悦地瞪了云如霜一眼,嘴里嘟囔着“废物”,转身去帮云如霜拿出一粒解药,让云如霜吃了下去。 曹杨又递给云如霜一袋毒药,然后目露凶光:“云如霜,你回去一定要设法杀了薛景睿!” 云如霜低头“嗯”了一声。 此时,客栈的门突然被人踹开。 薛景睿穿着一身玄色衣袍,如同夺命罗刹一般踢门而入。 曹杨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上前一步攥住了云如霜的脖子,怒问:“小骚货,你居然敢背叛我?” 云如霜痛苦地挣扎着。 薛景睿问道:“曹阉货!我薛景睿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吗?你为何要使这种肮脏的计策来害我?!” 薛景睿一边说着话,一边上前逼近了曹杨。 曹杨心中害怕,松开了云如霜,手一扬,扔出一把银针,就要跳窗出去。 薛景睿纵身一跃,躲过了银针,上前扯住了曹杨的衣领。 薛景睿死死揪着曹杨的衣领,压低声音问:“说,你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曹杨冷笑道:“咱家是东厂的人,薛将军好好想想,咱家是替谁干活儿的?” 薛景睿一拳砸在了曹杨的脸上:“少他妈给我故弄玄虚!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曹杨的鼻子瞬间喷了不少血出来,他疼得五官都错了位。 缓了一会儿,曹杨吐出两颗牙齿,含混不清地说:“咱家已经告诉你了,你要是不信,咱家也没有什么办法。” 薛景睿气极反笑:“好啊,阉货!你的意思是说,是皇上让你暗中害我?” 曹杨默默点头。 薛景睿决定不再与曹杨废话,他从袖子里摸出毒药,塞了两颗进曹杨的嘴巴里。 然后,薛景睿脸上带着无边的戾气和凶狠:“这种毒药你吃了双份,两天之后,你就能体会到什么叫地狱般的疼痛了!” 说完,薛景睿犹不解恨,他夺过云如霜手中的毒药,整个倒进了曹杨的嘴里,逼着曹杨吃了下去。 之后,薛景睿用布团将曹杨的嘴塞得严严实实,将曹杨绑好,扔在了客栈的床上。 薛景睿让福海带着几人守在客栈里,其一是为了看着曹杨,其二,是想看看谁会来客栈寻找曹杨。 云如霜可怜巴巴地望着薛景睿:“将军,如霜是一个风尘女子,说什么,做什么,完全都由不得自己。如霜私心里其实非常仰慕爱戴将军,若将军不弃,如霜今夜愿意侍奉将军。” 薛景睿冷笑一声:“你,配吗?” 云如霜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她眼里含着泪问:“将军,难道我不如您的夫人美吗?” 薛景睿嗤笑着摇头:“何止不如,简直云泥之别。你是泥。” 云如霜想起林婉棠的娇美容貌和高贵气度,顿时很是灰心。她自己美则美矣,只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娼妓,也难怪不能入得了薛景睿的眼。 薛景睿冷冷吩咐道:“来人,将她捆了,带回阅湖客栈。” 云如霜顿时变了脸色:“薛将军,您还没有给如霜解药呢?” 薛景睿似笑非笑:“你想要解药是吧?那你就赶紧想想,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忘了告诉我。等你想起来了,我就给你解药!” 说完,薛景睿大步走出了客栈。 薛景睿回到阅湖客栈的时候,林婉棠已经沐浴完毕了,正端着一杯热茶,站在窗前,望着月光下银鳞闪闪的湖面。 湖上不知谁很有雅兴地在泛舟,小舟上挂着的灯笼如同点点星辰。 薛景睿走上前,揽住了林婉棠纤细的腰身,柔声问:“想什么呢?” 林婉棠从薛景睿怀里挣脱出来,板着小脸,不悦地问道:“你今日为何撕云如霜的衣裳?” 薛景睿促狭地望着林婉棠的眼睛:“你今日为何要偷看?” 林婉棠鸦羽一般的浓黑睫毛低垂:“不是我想去的,是柔嘉长公主拉着我去的。” 说完,林婉棠意识到了什么,她抬头,气鼓鼓地说:“你转移话题,倒打一耙!若不是发现我们偷听偷看,你是不是就和云如霜成其好事了?!” 薛景睿生气地刮了刮林婉棠的鼻子:“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的话?” 林婉棠茫然:“什么话?” 薛景睿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就是那日我们这样那样又这样之后,我说的话。” 林婉棠的俏脸红了起来,薛景睿真讨厌,居然比划起他们在床上的姿势来了。 林婉棠想起来了,薛景睿那日说,今生只会和她一人做这样亲昵的事情。 林婉棠当时太困倦,导致她如今记不清楚了。 林婉棠问:“那你为何撕烂她的衣裳?” 薛景睿叹了口气,说道:“棠儿,云如霜在假山上跳舞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她的肩膀有时会露出来?” 林婉棠仔细回想了一下,点头道:“的确,她的衣裳领口有些宽大,舞蹈动作幅度又大,所以,有时候,她的肩膀会露出来。不过,很快,她就会换成其他舞姿,露出来也是很短的时间。” 薛景睿点头:“你观察得也很仔细。那个时候,我就发现她肩头有文身,像是匈奴那边的部落图案,但是,我看不太清楚是哪个部落的图案。” 林婉棠明白了:“所以,你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扯下了她肩头的一块布,想看清楚那个匈奴图案?” 薛景睿胡乱地揉了揉林婉棠的头发,夸奖道:“真聪明!” 薛景睿又说:“若我当真想把云如霜怎么样,又岂会只撕烂她的肩膀处?” x33 第164章 臣不想听假话! 林婉棠觉得有道理,就打算揭过这个话题不提了。 谁料薛景睿又说:“你回想一下,我和你在一时,如何撕烂你的衣裳?” 林婉棠回想了起来,薛景睿撕烂她的衣裳,都是自上而下,一把就将衣裳完全撕开了。 完全不管人家会不会害羞! 林婉棠红了脸,推开薛景睿,来到桌旁坐下。 薛景睿嘿嘿笑着,来到林婉棠身旁坐下。 林婉棠问薛景睿有没有找到下毒的幕后指使。 薛景睿将在那家客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林婉棠。 林婉棠娥眉紧蹙:“曹杨?他是曹众的侄子。他为什么要害你?是曹众?” 薛景睿摇了摇头:“我不信皇上此时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害我。是谁的手伸进了东厂?难道是五皇子?他是为了我杖责他的事情?” 林婉棠点了点头:“有可能。” 薛景睿又道:“难道以前派人刺杀我的人也是他?在我杖责他之前,他又是为什么那么忌惮我,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呢?不是他,又会是谁?” “或者是曹茂德?” “那个人或许还和匈奴有勾连。” 薛景睿冥思苦想。 林婉棠心疼地搂住了薛景睿的腰,心里恨不得将那些坏人一网打尽。 薛景睿换上了轻松的笑脸,捏了捏林婉棠的小脸。 林婉棠对薛景睿说:“你猜我今日遇到了谁?” 薛景睿问:“谁?” 林婉棠叹了口气,说道:“娄星辰的母亲纪夫人。” 薛景睿惊诧:“娄星辰不是江都人吗?” 林婉棠微微惊讶,薛景睿居然还记得娄星辰的家乡。 林婉棠道:“娄星辰的父亲如今任杭州府的学正,纪夫人也随他来了杭州。” 薛景睿没有说话。 林婉棠叹息道:“看起来,娄星辰一直没有和纪家联系,纪夫人因为丧子之痛,日子过得很是苦闷。” 林婉棠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夫君,我想为纪夫人画一幅画像,悄悄送给娄星辰,一来可以安慰娄星辰的思母之情,二来,也许娄星辰看到画像以后,会愿意悄悄和纪夫人取得联系。” 薛景睿淡淡道:“娄星辰不与纪家联系,想来是为了避免给纪家带来灾祸。” 林婉棠想了想,说道:“我还是将纪夫人画下来吧,免得时间一长,我忘了纪夫人的相貌。” 薛景睿面上有些醋意,但他并没有反对,而是站起身来,为林婉棠研墨。 林婉棠一边回忆,一边在纸上认真勾勒纪夫人的模样……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林婉棠完成了这幅画作,她画得惟妙惟肖,连纪夫人脸上的忧郁神情都描绘了出来。 林婉棠放好毛笔,薛景睿称赞道:“棠儿的画功真好!” 林婉棠突然想了起来,对薛景睿道:“纪夫人说她认识母亲,她夸母亲和善爽朗,蕙质兰心,还说母亲喜欢做各种糕点,擅长调香。” 薛景睿的神色凝重起来,他想念他的母亲詹氏了。 他母亲做的糕点的确好吃。 林婉棠拉住薛景睿的大手,安慰他道:“我以后多为你做糕点,你喜欢什么香,我就亲自调给你用。” 薛景睿的唇角上扬,他在林婉棠额头轻轻亲了一下,说道:“我记得母亲当时会把一些做糕点的方子和调香的方法写在手札里,只是不知道那些手札都到哪里去了。如果能找到,想必你也会感兴趣的。” 林婉棠疑心那些手札都已经被薛承宗给毁了,心中不由得很是惋惜。 薛景睿笑了起来:“早些睡吧,明日我们十有八九还得去柔嘉长公主府。” 林婉棠惊讶地问:“为何还要去?” 薛景睿眨眨眼:“明天你就知道了。就算她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她。” 林婉棠娇嗔地斜睨薛景睿一眼,推着他去沐浴了。 第二日,薛景睿与林婉棠用过早饭,在西湖边漫步的时候,柔嘉长公主果然派人来请他们过府叙话。 薛景睿与林婉棠乘马车来到了柔嘉长公主府。 他们进入柔嘉长公主所在的房间时,柔嘉长公主正面色苍白地捂着胸口,瘫软地躺在美人榻之上。 请安之后,林婉棠诧异地问:“长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柔嘉长公主嘟着红艳艳的嘴唇,委屈地说道:“今日早晨,孤府中的湖上居然漂浮着四具尸首,吓死孤了!” 林婉棠正想安慰柔嘉长公主,柔嘉长公主看向薛景睿:“睿郎!是不是你搞的鬼?!你不要云如霜就不要呗,干嘛要把她的侍女推到孤的湖里?!” 薛景睿似笑非笑道:“长公主殿下,您最好直接唤臣的名字。” 柔嘉长公主不止叫薛景睿这样,她叫谁的时候都是这样亲昵,被叫到的人无不受宠若惊,还从来没有谁敢反对过呢。 柔嘉长公主生气地坐了起来:“薛景睿,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薛景睿直视柔嘉长公主,朗声说道:“臣还想问问长公主殿下想做什么呢!您昨日为何故意引云如霜到我身边,加以试探,并且想挑拨臣与拙荆之间的关系?!”x33 柔嘉长公主目光躲闪:“孤跟你解释过了,孤不曾……” 薛景睿打断了柔嘉长公主的话:“臣不想听假话!” 薛景睿脸上的愤怒,使得柔嘉长公主心头一凛。 柔嘉长公主心里犯嘀咕,莫非薛景睿已经问得了真相? 若是真把薛景睿惹恼了,他若报复起来,只怕自己的舒坦日子就一去不返了。 柔嘉长公主叹了口气,笑道:“睿……景睿,你不要这么大脾气嘛。孤就是跟旁人打了个赌,那人说你对夫人一心一意,许了你家夫人一生一双人。” “你也知道的,孤从来不信什么忠心不渝,痴情不改。孤就说,你坐怀不乱,是因为勾引你的人姿色不够,若是绝色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没有男人能够抵挡得了诱惑。” “所以,昨日,孤就用云如霜试探了你一次,孤想让棠儿也看清男人的真面目,才带棠儿在一旁偷看。” 薛景睿脸色阴沉。 第165章 不要戏弄臣 薛景睿沉声一字一顿地问:“长公主殿下,跟您打赌的那人是谁?是谁让您用云如霜来试探臣的?” 柔嘉长公主有些不喜欢这种氛围,娇声道:“哎呀,不过是闲聊时提到了你而已。” 薛景睿问:“和谁闲聊时?” 柔嘉长公主无奈答道:“是朗儿。他知道孤在杭州,便来探望孤。闲谈的时候,他说没见过比你们更恩爱的夫妻。孤就生出了试探试探你的心思。” “至于云如霜嘛,念春楼告诉孤,他们得了一个绝色美人。你知道的,孤除了喜欢英俊男子以外,也喜欢看娇软的美人。” 薛景睿心里有了数,面色愈发冷峻。 柔嘉长公主看了,心中有些不安,她不愿薛景睿真记恨上她,就神情哀伤地说:“景睿,孤原本不是这样的人,曾经,孤心性单纯,满脑子风花雪月,嘴里也总是念着一双一世一双人。” “当孤知道房玉堂居然跟那个丑女人暗通款曲的时候,孤的世界一下子崩塌了。孤没想到,在孤面前那样温柔深情的男人,背后居然……” 柔嘉长公主红了眼圈。 薛景睿与林婉棠都有些惊讶,什么丑女人? 柔嘉长公主陷入了回忆之中:“房玉堂有个表妹,长得很是瘦弱,脸色蜡黄,比实际年龄要显老得多。” “房玉堂说,他的表妹夫喝了酒之后,总爱殴打他的表妹,他便想办法收拾了他的表妹夫,让他写了和离书。” “然而,他的表妹父母双亡,家里叔伯们嫌弃她,不肯让她回娘家。房玉堂就求孤让他的表妹住在公主府,说是只要管他的表妹温饱即可。” 柔嘉长公主苦笑一声,问林婉棠:“如果是你,你会答应夫君的这个要求吗?” 林婉棠微微点头:“出于怜悯,臣妇可能会答应。” 柔嘉长公主脸上笑着,眼睛里却含着泪:“孤也答应了。那时候,孤还觉得,房玉堂他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孤没有看错人。你 们猜猜怎么了?” 林婉棠想到了故事的走向,却回道:“臣妇不知。” 柔嘉长公主抽泣着说:“房玉堂经常偷偷去他表妹居住的那个小院,和她表妹暗中私通。孤居然从来没有怀疑过。” “你们想啊,孤也算得上是花容月貌了吧?孤对房玉堂,算得上很温柔体贴了吧?孤怎么可能想到会输给那样一个丑女人?!” 林婉棠微蹙娥眉,问:“有没有可能是误会?” 柔嘉长公主笑出了眼泪:“误会?孤也希望是误会。可是,那个贱人居然怀孕了!孤这时候才发现不对,逮到他们两个躺在床上相拥。” 林婉棠很是惊讶。 柔嘉长公主平素柔媚的脸上,此时全是恨意:“房玉堂想要贱人腹中的孩子,跪在地上,哭着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孤。那贱人是房玉堂心尖上的人,当初,那贱人看不上房玉堂,攀高枝另嫁了。” “婚后,贱人日子过得不好,恰巧房玉堂成了驸马,那贱人就借房玉堂的手和离,又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公主府,在孤的眼皮子底下,跟孤的男人眉来眼去,偷情私会!” 林婉棠叹了口气:“臣妇说句僭越的话,驸马当真不知道惜福。” 柔嘉长公主的话语凌厉起来:“他的确不知道惜福,所以,他该死!” 林婉棠眉心一动,想到了什么。 柔嘉长公主看向林婉棠:“你知道了?”x33 林婉棠低眉敛目地摇头:“臣妇什么都不知道。” 柔嘉长公主笑了起来:“看把你吓得,告诉你们也无妨。你们当房玉堂是怎么死的?孤求父皇让他去塞北劳军,让他死在了塞北。而那贱人,孤让人将她乱刀砍死了!他们一家三口去十八层地狱里团聚吧!” 室内一片沉默。 过了片刻,柔嘉长公主问林婉棠:“你会不会觉得孤太狠了?” 林婉棠回道:“殿下是天之骄女,做什么都是对的。” 柔嘉长公主叹了口气,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荡而来:“房玉堂在孤面前,一直显得很是温柔深情,怎么看,都显得与孤浓情蜜意,两情相悦。” “到那贱人怀孕了以后,孤才知道,房玉堂一直给孤偷偷用药,伤了孤的身子,使孤再也当不得母亲。” 柔嘉长公主看向林婉棠:“孤千金贵体,金枝玉叶,岂容他们这样欺哄伤害?他们死有余辜!” 薛景睿淡淡说道:“长公主殿下,您的遭遇令人唏嘘叹惋,然而,臣不是房玉堂,天下的男人也并非都像房玉堂那样。希望长公主殿下今后不要再戏弄试探微臣。” 柔嘉长公主沉默了片刻,幽幽地说道:“的确,孤以往偏颇了,孤自那以后就游戏人间,认为天下所有男人都不可信,越深情专一的男人便越会伪装,孤以撕下他们的伪装为乐……” 柔嘉长公主说着,看向薛景睿:“虽然孤还是不十分相信天长地久、一往情深的感情,但是,孤为试探你向而你道歉。” 薛景睿微微颔首。 柔嘉长公主问薛景睿:“对了,那四个侍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景睿冷声说道:“臣也不知道,也许她们是喝醉了酒意外落水吧。” 柔嘉长公主皱眉,刚想开口,薛景睿说道:“长公主殿下,您的心结怕是被人利用了。” 柔嘉长公主惊讶地挑眉问:“景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一个小太监过来对柔嘉长公主行礼说道:“殿下,念春楼的人来接云如霜姑娘了。”x33 柔嘉长公主问薛景睿:“怎么?云如霜还没有回去吗?莫非,你想替她赎身留下她?” 薛景睿压低声音,说道:“长公主殿下,云如霜对臣下毒,臣把她抓起来了。” 柔嘉长公主顿时花容失色,声音不由自主地理尖利起来:“下毒?怎么可能?” 薛景睿直视柔嘉长公主的眼睛:“云如霜当场被抓获,她自己承认了。长公主殿下,差一点,臣和夫人昨日就死在您的府上了。” 第166章 挡了他的路 云如霜给他们下的是慢性毒药,薛景睿故意说成了当场就会毙命的毒药。 柔嘉长公主猛地站了起来,扶着桌案对薛景睿说道:“孤绝对没有想害你们!你们跟孤有什么利益冲突吗?没有!” 薛景睿似笑非笑说道:“那么,云如霜为什么要害臣呢?总不至于是因为臣没有接她的绣球吧?” 当然不会。 柔嘉长公主想想也知道。 毒害朝廷命官,云如霜身为念春楼的头牌,风光无限,疯了才会因为失去一个恩客而这样自毁前程。 必然是被人威逼利诱! 薛景睿幽幽地说:“长公主殿下,您是个聪明人,这些事情,您前后连起来想一想,就应该明白,您是被人利用了。” “臣虽然不才,也是三品武将、朝廷命官、杀贼功臣。臣的拙荆是太子少傅、内阁首辅林大人的嫡长女。若臣与夫人不明不白死在您的府邸,您恐怕会惹得朝野不满,惹得皇上猜忌。” 柔嘉长公主的手紧紧攥住了。 她不关心什么朝政国事,只想享受富贵,过舒适惬意的日子,而她的好侄子轩辕朗,却利用她的心结,来除去想除去的人,要将她拽入泥潭之中! 柔嘉长公主的一双美眸变得深沉起来:“孤真的没有害你之心,更没有想到,孤的一点淘气心思,会被人利用,使你们夫妻陷入险境。如今,孤做些什么可以弥补你们?” 薛景睿面色缓和了一些,说道:“长公主殿下,臣恳求您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知皇上。另外,臣以为,殿下虽然无心朝政,但是,您应该不会喜欢这样被人利用算计。” 柔嘉长公主笑了起来:“那是自然。孤可以向皇兄写密信,也一定会让那个背后之人付出代价。” 薛景睿行礼:“臣相信长公主的手段。臣也会向皇上递上密折,并会将云如霜等人交给皇上处置。” 柔嘉长公主问:“那四个侍女……” 薛景睿眸光深沉地说道:“她们都会一种奇怪的武功,臣侥幸胜了她们。” 柔嘉长公主点头:“孤明白了,她们的确该死。” 薛景睿行礼准备告辞,柔嘉长公主看向林婉棠,笑道:“目前看来,你比孤幸运。” 林婉棠莞尔一笑:“臣妇怎么能比得上殿下的福泽深厚?只是,他此时此刻对臣妇是真心的,臣妇便享受此时此刻,不想旁的。” 柔嘉长公主若有所思。 薛景睿拉着林婉棠的手,起身告退。 念春楼的人,就交给柔嘉长公主应对吧。 柔嘉长公主虽然看起来柔弱娇媚,但是,对于算计她、触及她底线的人,柔嘉长公主一点都不手软。 人人都当柔嘉长公主对房玉堂深情,被他的死刺激到了,才放浪形骸来麻醉自己。 谁曾想到,房玉堂就死在柔嘉长公主手里呢? 处理完这些事情,薛景睿便带着林婉棠继续在杭州城内游玩。 一对玉人佳偶,徜徉在湖光山色之中,羡煞旁人。 两天后,薛景睿来到曹杨所在的客栈。 毒药开始发作,曹杨疼得痛不欲生,他的身子以诡异的姿态蜷缩着,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呼痛声,听起来像是从地狱发出的一般。 薛景睿问曹杨:“怎么样?好受吗?” 曹杨的眼睛睁得像铜铃一般,颤抖着看向薛景睿,说道:“是……是……五……五殿下!” 薛景睿笑了起来,问:“他以前是不是也害过我?他为什么要害我?” 曹杨疼得斯哈斯哈了几声,翻着白眼。 过了一会儿,曹杨才断断续续道:“他……他说……说你挡……挡了他……他的路。” 薛景睿又问:“他以往是不是也害过我?” 曹杨说:“害……害过。他……他派……派过刺客……” 薛景睿问:“什么时候?” 曹杨道:“你……从塞……塞北……回……回来。还有……还有你……来……来泰州……” 薛景睿握了握拳头,问:“我怎么挡了他的路?” 曹杨长长地喘了几口气,说:“咱家……不知道……可能……可能是他……想……想安插……安插自己人……” 薛景睿拍了拍曹杨的脸,问:“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说出来,我就给你解药。” 曹杨眼睛直勾勾望着屋顶,想了片刻,说:“没……没有了。” 薛景睿问:“曹茂德也是平荒侯的人?” 曹杨摇头:“不……不知道。” 薛景睿冷笑一声,问:“你们觉得他还有继位的可能?为何还要帮他?” 曹杨扯了扯嘴角:“贼……贼船……” 薛景睿知道曹杨的意思是说,上了贼船,已经无法全身而退了。 薛景睿更知道,轩辕朗应该暗中还有势力,才会让这些人精愿意继续帮他。 但薛景睿再审,就什么都审不出来了。 也是,轩辕朗不会把自己的老底都摊在曹杨面前。 薛景睿将解药塞进曹杨的嘴里,让曹杨吃下解药,然后冷冷说:“曹杨,这解药,能够让你不再疼痛。” 曹杨翻过身,在地上冲着薛景睿磕头跪拜:“多谢……薛将军……饶命!” 薛景睿冷笑:“你回京以后,将这些话都告诉皇上吧。” 曹杨的脸白了:“皇上一定不会放过我!” 他是东厂的人,怎么能够跟皇子勾结在一起? 这犯了皇上的大忌讳! 薛景睿起身,用帕子仔细擦着手,似笑非笑道:“难道你想让我处置你。我处置起你来,你可不好受。” 曹杨惊恐地后退摇头。 薛景睿嫌弃地将帕子扔在地上,起身离开。 薛景睿安排手下的人,押解曹杨和云如霜回京。 薛景睿与林婉棠又在杭州游玩了几日之后,便启程向泉州进发。 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遇到好玩的地方就停下来玩上一两日。 好不轻松惬意! 这么一来,直到二十多天以后,他们才开到了泉州。 宁飞扬骑着高头大马,在泉州城的城门处迎接薛景睿。 一看到林婉棠和薛景睿乘坐的马车,宁飞扬就翻身下马,快步上前。 x33 第167章 母女平安就好 宁飞扬抱拳道:“姐夫,长姐!婉梅自打知道你们要来,就天天掰着手指头盼着,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 林婉棠掀开车帘,笑着问宁飞扬:“妹夫,婉梅妹妹还好吧?是不是快该生产了?” 宁飞扬笑道:“婉梅早产,三日前生下了一个姑娘,母女平安。” 林婉棠惊讶地问:“已经生了呀?哎呀,我本来还想着,这次来可以陪伴二妹妹生产呢。不过,母女平安就好!” 薛景睿笑着抱拳:“恭贺妹夫喜得千金。” 宁飞扬回礼:“谢谢姐夫。” 林婉棠催促道:“快带我们去看看二妹妹和小外甥女。” 宁飞扬笑着答应,骑马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处大宅子前头。 众人进了府,薛景睿跟着宁飞扬去拜访宁飞扬的祖父和父亲,而宁老夫人带着一众女眷在内宅门口等候。x33 林婉棠忙快走几步,向宁老夫人行礼道:“竟劳动老夫人在这里等着晚辈,晚辈实在惶恐。” 宁老夫人爽朗地笑着:“你们远来是客,老身合该在此迎候。” 宁老夫人牵着林婉棠的手,将女眷们介绍给林婉棠认识。 众女眷都笑盈盈地打招呼,互相行礼。 然后,宁老夫人带着林婉棠进了内宅,一边走一边说:“我们两个月前来的泉州,就是为了婉梅这一胎,如今她们母女平安,老身高兴得很。” 林婉棠道:“二妹妹每次回林府,都说你们待她极好。有您这样慈爱的长辈照应着,二妹妹是个有福气的。” 宁老夫人笑道:“原是婉梅懂事招人疼。老身时常说,飞扬娶了一个好媳妇。” 一众女眷说说笑笑,到了林婉梅居住的屋子。 林婉梅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头上戴了一个黑色镶嵌红宝石的抹额,人看起来似乎消瘦了一些,但看起来精神头很足。 林婉梅想起身行礼,宁老夫人忙上前按住了林婉梅:“诶,你刚生产完,身子虚,快别多礼。” 林婉棠上前,牵着林婉梅的手,说道:“二妹妹,对不住,长姐来得晚了一点,没能赶上你生产。” 林婉梅的眼睛里有点点泪光,她尽力将眼泪逼回去,缓和情绪,说:“长姐,你能来,我已然很是高兴了。” 林婉梅的婆婆宁夫人说:“婉梅,府里已经派人去京城林府报喜了,想来很快亲家就能知道好消息了。” 林婉梅点了点头:“谢谢母亲。”x33 林婉梅的大姑子宁曼珠体贴地说:“婉梅,女人生产身子受损大,你一定好好将养,想吃什么,只管跟飞扬说,让小厨房给你做。” 林婉梅微微垂下了头,鸦羽一样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是,多谢姐姐。” 宁老夫人吩咐奶娘将新出生的婴儿抱出来给林婉棠看。 这婴儿是早产的,看起来比寻常婴儿瘦弱,皮肤上很多褶皱,但是,她的眼睛很大,亮晶晶的,躺在奶娘怀里,一眨不眨好奇地看着林婉棠。 林婉棠问林婉梅:“给她起名字了吗。” 林婉梅摇头:“还没有定下。” 林婉棠对着女婴笑了起来:“乖乖,看到姨母了是吗?” 女婴兴奋地挥舞了挥舞胳膊。 林婉棠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长命锁,挂在女婴的脖子上,笑道:“这是姨母在杭州普光寺为你求的长命锁,希望它能保佑我们乖乖长命百岁。” 宁老夫人在一旁逗着女婴,显然也很是喜欢这个孩子。 过了一会儿,宁老夫人起身:“婉梅,你们姐妹难得相聚,好好说说话吧,晚些时候祖母再来看你。” 宁府其他女眷也纷纷告辞。 当屋子里只剩下林婉棠姐妹二人的时候,林婉梅拉着林婉棠的手,哽咽道:“长姐……” 林婉梅只唤了这么一句,便泣不成声了。 林婉棠的心沉了下来,冷声问:“二妹妹,怎么了?可是宁府的人给你气受了?” 林婉梅擦了擦眼泪,抽泣道:“祖母和婆婆都待我极好,夫君待我更是没得说,他们也都很疼爱我的女儿。唯有……唯有……我这个大姑姐……” 林婉棠轻轻抚着林婉梅的后背,软声劝慰:“月子里不能哭,对眼睛不好。你大姑姐怎么待你不好了,你跟长姐说说,咱们林家的姑娘不受窝囊气,长姐想办法替你做主。”x33 林婉梅低声说道:“旁边有人的时候,我这大姑姐待我极好,温和体贴,言语中尽是替我着想。只要旁边没有人,她就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一直指责打压,我做的所有事都是错的。” 林婉棠诧异,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林婉梅擦了擦眼角,说:“她嫁到了江都,原先,我们很少见面,她偶尔一次两次暗地里出言教训我,我都忍了下来,不跟她计较。” “可是,这次,因为我快要生产,祖母和婆婆从京城来了泉州,大姑姐就从江都来了泉州,在这里长住了下来。她总故意背着人教训我,惹得我心绪不宁,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早产。” 林婉棠娥眉紧蹙,问:“她都说你些什么话?” 林婉梅学着她大姑姐的样子,说:“你看看哪个有孕的正妻不给夫君安排小妾啊?你怎么这么善妒呢?你们林家枉为清贵诗书之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你当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当初,说亲的时候,我就不同意这门亲事,都是我那傻弟弟被你给狐媚住了!你一个庶女,嫁给了嫡子,还不感恩戴德,做小伏低地供着你的夫君?!” “你别打量着祖母和母亲待你好,你就当自己腰杆子硬了!你大着肚子怎么了?大着肚子也得在母亲跟前站规矩,母亲让你回去歇着,你居然真的拍拍屁股走了啊?!” “你不过生了一个丫头片子,别端着架子让人伺候!都是你母体不健康,才这丫头片子瘦得跟个猴儿一样,我弟弟真是倒霉,怎么娶了一个你啊?!我那庶弟的媳妇生的可是大胖小子。你真没用!” …… 第168章 她是不是有病? 林婉梅情绪激动,一口气学了好多,直听得林婉棠心头火冒三丈,恨不得当即去找林婉梅的大姑姐掰扯掰扯! 林婉棠生气地问:“这些事情,你有没有告诉过妹夫?” 林婉梅含泪摇头:“你不知道大姑姐在人前待我有多好,真的,在人前,她说话真的极其体贴。我觉得,就算告诉飞扬,他也不会信,只怕,他还会认为是我在说瞎话。” 林婉棠的手紧紧攥在一起:“你的这个大姑姐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林婉棠想了一会儿,小声说:“二妹妹,要不然,我们想个办法,让宁飞扬亲耳听到他姐姐在背后对你说的这些话。” 林婉梅思索起来,过了片刻,她说:“可以试一试。” 林婉棠点头:“看看宁飞扬听到他长姐那些话以后是什么反应吧,他若站在你这边也就算了,若是他糊涂,长姐到时候再找他谈话。” 林婉梅红了脸,低声说:“飞扬待我还是极好的。” 林婉棠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呀!飞扬待你好就行。” 薛景睿和林婉棠本打算去外面客栈住,宁老夫人执意不肯,说宅子里已经给他们单独收拾好了一个院子,房间里一应物品都是齐备的。 薛景睿和林婉棠盛情难却,就在宁宅住了下来。 夜里,宁宅为他们二人接风。 席间,林婉棠特意留心了宁曼珠,宁曼珠言笑盈盈,对林婉棠很是热情周到,提到林婉梅的时候,言语中全是爱护之意、赞美之辞。 若不是林婉梅告诉了林婉棠,林婉棠一点都看不出来,宁曼珠在背后会对林婉梅说出那样尖酸刻薄的话。 如果林婉棠不是对林婉梅极为了解信任,只怕真的会怀疑林婉梅是在撒谎。 当天晚上,林婉棠将这件事告诉了薛景睿,薛景睿听了,直觉得不可思议:“二妹妹的大姑姐是不是有病?” 林婉棠被薛景睿的反应逗笑了:“我也觉得她有病。” 薛景睿揽着林婉棠问:“”需要我去跟宁飞扬谈一谈吗?” 林婉棠摇头:“暂时不用,等需要你的时候,你再上吧。” 薛景睿似笑非笑地问林婉棠:“那……你此刻需要为夫吗?” 林婉棠害羞地捂着脸摇头:“不需要。” 薛景睿假装伤心,翻过身脸朝着外面,不理会林婉棠。 林婉棠哭笑不得,耐心哄了薛景睿半天,累得气喘吁吁,才让薛景睿餍足又愉悦地呼呼大睡了。 第二天上午,林婉梅估摸着她的大姑姐快来教训她了,就趁屋子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低声对宁飞扬说:“夫君,我想求你一件事。” 宁飞扬笑着摸了摸林婉梅的头,宠溺地说:“婉梅,你对我还说什么求不求的?有事直接吩咐我就是。” 林婉梅忍不住唇角上扬,红着脸,压低声音道:“里面储物间里,放了许多衣物首饰,我早就想整理。但我之前大着肚子,在里面待一会儿就在胸闷气短,一直没有完全整理好。你能不能帮我整理一下?” 宁飞扬不以为然地问:“你急着整理那些东西做什么?” 林婉梅轻轻推了推宁飞扬:“回来乖乖的衣物是不是要放在那里头?”x33 宁飞扬虽然还是觉得不急在一时,但是,他不想惹林婉梅不愉快,便笑道:“好,都听你的,我这就去整理。” 林婉梅朝宁飞扬甜甜地笑了笑:“让你一个大男人干这些活儿,我实在过意不去……” 宁飞扬眨了眨眼睛:“无妨,等你出了月子,身子好了,你补偿我就是了。” 林婉梅听懂了宁飞扬的意思,俏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一般,忍不住轻轻啐了宁飞扬一口。 宁飞扬嘿嘿笑了进了里面的储物间。 不一会儿,果然,宁曼珠来了。 宁曼珠见屋里没有旁人,便一屁股坐在了林婉梅的床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林婉梅,你是不是以为你娘家来人了,你腰杆子硬了?” 林婉梅低头不吭声。 宁曼珠笑了起来:“庶女就是庶女,上不得台面!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居然能嫁给我弟弟,真是,我看见你就想把你的脸挖烂!” “我弟弟这么优秀,原应该娶高门嫡女,像你长姐那样的,还勉强能配得上我弟弟吧。你?实在是高攀了我弟弟。”x33 “我跟你说,月子里头,你也别净在床上躺着歇,起来带带孩子干点儿活儿!一会儿,把地上的瓜子皮给扫走,听见没有?” 林婉梅不急不躁地说:“那边有放垃圾用的痰盂,姐姐为何不把瓜子皮扔到痰盂里?府里又不是没有丫鬟,为何要让我一个产妇起来扫瓜子皮?” 宁曼珠恼怒起来:“翻了天了!你居然敢跟我犟嘴了!一个女人,怎么能这么懒呢?林家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不愧是姨娘生的,你这副做派,在嫡母跟前难道不会被责骂吗?!” 林婉梅淡淡说:“嫡母从不曾嫌过我懒,也不曾嫌过我没有规矩,因为我一向勤快且有规矩。你是第一个这样指责我的人。” 宁曼珠勃然大怒:“放肆!你居然敢顶嘴了?!果然是庶女!你就生了一个丫头片子而已,有什么资格让人伺候你坐月子?!你连个孩子都揣不住,不到月份就早产了,是不是因为你之前跟旁的男人鬼混过?!” 林婉梅被气得身子微微颤抖。 宁曼珠还在喋喋不休:“我告诉你,以后母亲在哪里,你就在哪里,母亲回京,你就跟着回京!你要给母亲端茶倒水,揉腰捶背,就算母亲让你走,你也不能走,听到没有?否则,我就在外头说你们林家的姑娘没有教养!” 林婉梅问:“夫君这边呢?夫君身边需要我。” 宁曼珠笑道:“我那傻弟弟一时死心眼而已,我会给他一个美妾,弟弟很快就会对美妾爱不释手。” 储物间的门哐啷一声被踢开了。 宁飞扬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 宁曼珠脸上刻薄恶毒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全都落到了宁飞扬的眼底。 第169章 你是在赶我走?! 宁曼珠看到宁飞扬的那一刻,心里慌极了。 宁曼珠看向林婉梅,凶巴巴骂道:“好你个贱人,居然使阴招,让你男人躲储物间偷听,看我不扇烂你的脸……” 宁曼珠说着,就伸出巴掌来,狠狠地向林婉梅的脸扇了过来。x33 宁飞扬上前一步,攥住了宁曼珠的手,怒问:“你这是想干什么?!” 宁曼珠被拽了一个趔趄,她好不容易才站住脚步,怨毒地看向林婉梅。 林婉梅眼里满是泪,对宁曼珠说道:“是,的确是我让夫君在储物间里偷听的。然而,是谁逼着我不得不这样做?是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每次旁边没人的时候,你就侮辱我,责骂我,我实在忍受不了!不是你,乖乖就不会早产!” 宁飞扬眼睛里满是震惊和失望,他看向宁曼珠,问:“姐,你平时不是表现得挺喜欢婉梅吗?你为什么私下里要这样对待她?她是你的亲弟妹啊!伤害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宁曼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抱着脑袋不说话。 宁飞扬又说:“姐,你不该跟我解释一下吗?” 宁曼珠还是不说话。 宁飞扬失去了耐心,上前扯着宁曼珠的胳膊说:“走,跟我去见祖母和母亲,你跟她们解释去吧!” 宁曼珠抽泣着说道:“弟弟,你放开我,我不去!你不要让祖母和母亲忧心了!” 宁飞扬气极了:“是谁在让祖母和母亲忧心?你明明知道,她们非常关心婉梅这一胎。你不说帮忙照顾呵护,还在暗地里刺激婉梅,使得她动气伤心而早产。” “祖母和母亲有多么忧心婉梅和乖乖,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实在是不孝!姐,我宁飞扬作为弟弟,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何要这样害我的妻子和女儿?!” 宁曼珠抬头,泪眼婆娑地看向宁飞扬,嘴唇哆嗦着:“弟弟,你该知道,我们府上只有我一个姑娘。以往,我在这个家里有多受宠爱呀!我是祖母的开心果,是母亲的掌上明珠,是你满口满心惦念着的长姐。” “可是,自从林婉梅进了咱们宁家,我每次回来,都听到祖母夸奖林婉梅。母亲得了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想着林婉梅,连我送给母亲的红宝石手串,母亲都转送给了林婉梅。” 林婉梅惊讶说道:“红宝石手串?母亲没有告诉我那是你送给她的。我还给你就是了。” 林婉梅说着,从床边桌子上的首饰箱子里,拿出红宝石手串,塞到了宁曼珠的怀里。x33 林婉棠回到床上躺着,又说:“姐姐,我自从嫁过来,得了好东西也总是想着你。我让夫君往江都给你捎过好几次东西了吧?” “我平素帮外甥、外甥女做衣裳、鞋子,给他们送好吃的、好玩的,这些你怎么不提?” 宁曼珠声音尖利地冲着林婉梅嚷嚷道:“我在乎的根本不是东西,而是你抢走了我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和爱!就连弟弟,如今事事都首先想着你,他哪里还会像以前一样,心心念念待他的姐姐好?!” 宁飞扬听得气极反笑:“姐,我们并没有不爱你,祖母、母亲和我,待你一如既往好,只是,我们同时还待婉梅好罢了。” “我们都长大了,成了亲,有了孩子。姐,我且问你,你未出嫁时,眼里全是我们宁家的人,如今,你的心里有没有爱着你的夫君,爱着你的孩子们?” “你晨昏定省,日日侍奉的,是不是你的婆婆?你陪伴最多的人,是你的婆婆而不是母亲了。每次换季,你是不是先想着给姐夫、外甥、外甥女做衣裳?” “这都是很正常的变化,我完全可以理解你,更不会试图去跟姐夫或者外甥争什么。难道我们要因为你顾念你婆家的人,去嫉恨你的婆母,嫉恨姐夫,嫉恨外甥、外甥女吗?!” 宁曼珠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宁飞扬又说:“婉梅对你一向亲厚,我粗枝大叶,许多时候,都是她提醒我,该去往江都送些东西了。姐,多一个弟妹爱你不好吗?你为何要将她当成敌人看待呢?” 宁曼珠的脸红得像是红绸子一般。 宁飞扬道:“姐,你还不向婉梅道歉吗?” 宁曼珠走上前,不情不愿地对林婉梅嘟囔道:“弟妹,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说这些话伤害你了。”x33 林婉梅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她用帕子狠狠擦了擦脸,哽咽道:“我此时此刻还原谅不了你,我一看见你,就心里害怕,浑身难受。” 宁飞扬心疼地坐在床边,揽住了林婉梅的肩膀,冷冷地看着宁曼珠,说道:“姐姐,你这段时间不要再到婉梅跟前来了。” 宁曼珠着急起来:“弟弟,我若不来,在祖母和母亲面前,我该怎么交代?” 宁飞扬淡淡地说:“或许,你也该回江都了,姐夫需要人照顾,外甥和外甥女想必也思念你了。” 宁曼珠的脸变得惨白:“弟弟,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是在赶我走?!” 宁飞扬抿了抿嘴唇:“乖乖满月之前,你最好离开。” 到时候林婉梅出了月子,势必要在内宅走动,宁飞扬又不能时时守在妻子身边,他担心妻子再受委屈。 宁曼珠跳起脚来:“我说你是娶了媳妇忘了姐姐,你还不信,你看看!现在你就敢赶我走了!” 这时,林婉棠陪着宁老夫人和宁夫人走进了屋子。 宁老夫人怒道:“曼珠!你弟妹在坐月子呢,你在这里吵嚷什么?!” 宁曼珠很是心虚,赶紧装出委屈的样子,低眉敛目来到宁老夫人和宁夫人面前,恶人先告状道:“祖母,母亲,弟弟听信弟妹挑拨,居然要赶我回江都。” 宁老夫人抬眸问宁飞扬:“怎么回事?” 宁飞扬上前行礼回道:“姐姐总是趁着没人的时候侮辱责骂婉梅,今日被我碰了个正着。不是她,婉梅就不会早产。孙子原本还困惑,为何婉梅这么养着,还日渐消瘦,如今总算知道原因了。” 第170章 你给我跪下! 林婉梅要从床上起来,宁老夫人大步上前按住了她。 林婉梅只得在床上行了个礼,说:“祖母,母亲,我原本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以和为贵,可是,自从我早产生下乖乖,姐姐就变本加厉起来。” “姐姐骂我是庶女,配不上飞扬。说亲的时候,你们都知道我是庶女,那时候,若你们嫌弃我,反对这门亲事就是了。” “如今,我和飞扬成亲已经一年,孩子也生了,再拿庶女这回事来辱骂我,又有什么意义?”x33 宁老夫人脸色铁青,瞪着宁曼珠:“你真是糊涂!我们宁家娶妇,看的是人品性情。只有那些浅薄狂妄的人,才处处拿嫡庶来说事。宁曼珠,你给我跪下!” 宁曼珠悻悻地跪了下来。 宁曼珠以往在宁夫人面前说过类似的话,被宁夫人痛骂了一顿。 宁夫人没有想到,宁曼珠居然在林婉梅面前说起这些混账话来了。 宁夫人斥责道:“曼珠,母亲真是把你惯坏了!你身为出嫁女,应该盼着娘家人和睦,应该爱护弟弟、弟妹,你怎么反而挑拨惹事呢?!” 宁曼珠低头啜泣着。 林婉梅又说:“祖母,母亲,姐姐今日指责我,说我与旁的男人鬼混,才会导致怀不住孩子,使得乖乖早产。” “我与飞扬在一起时,是完璧之身。成亲之后,我出府时,丫鬟仆妇都前呼后拥地跟着。我出游都是和飞扬在一起,我何曾与什么男人鬼混过?” 宁飞扬眼睛里冒出了熊熊怒火,死死瞪着宁曼珠。 宁曼珠讪讪地说:“我只是……我说话不过脑子,弟妹就原谅我吧。” 林婉梅抽泣道:“姐姐,你时时说我不懂规矩,不知礼数,说林家不会教女儿。你今日当着祖母、母亲和我长姐的面,说说我哪里做的不好,是我的错,我一定改。只是,你没有资格侮辱我们林家上上下下的姑娘们。” 林婉棠见二妹妹今日把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了,宁家人也并没有护短,她本不想多言。可是,此时,听到这话,林婉棠实在气得难受,不能不出声了。 林婉棠似笑非笑地看着宁曼珠:“我平素听的最多的,是夸我们林家的姑娘知书达理,规矩极好。二妹妹更是我们姐妹当中的翘楚。没想到我们竟然完全入不得宁姐姐的眼。” “宁姐姐作为大姑姐,好大的威风。我的大姑姐,是淑贵妃。不管我进宫问安,还是淑贵妃回府省亲,她待我都很是亲和关爱,从不曾挑剔什么。宁姐姐规矩怎么比宫里的贵妃娘娘还要大?在宁姐姐眼里,我们林家姑娘居然如此不堪?!” 宁老夫人听说宁曼珠居然把整个林家给骂了进去,如今还当着林家长女的面被捅了出来,她直觉得老脸无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宁曼珠低声嘟囔道:“我只是说,母亲有时候说不让弟妹伺候,弟妹就真走了。弟妹不该这样。她应该鸡鸣即起,在门外等着侍奉婆婆。母亲吃饭,弟妹该一直在旁边站着布菜,就算怀孕了,也不能恃宠而骄吧?” 宁老夫人气得牙痒痒:“闭嘴!咱们宁家有这样的规矩吗?我不曾这样在你曾祖母跟前侍奉过,你母亲更不曾这样在我跟前侍奉过。莫非从明日起,你母亲也得鸡鸣就起,在门外等着我这老婆子醒来?!” 宁曼珠的脸煞白,她只是想刁难一下林婉梅,可没打算让她母亲这样去侍奉她祖母。 林婉棠笑了起来:“宁姐姐在江都是不是这样侍奉你的婆母呀?” 宁曼珠刚想硬着头皮扯谎,林婉棠又说:“我与夫君可以拐道去江都一趟,到宁姐姐夫家做做客,跟宁姐姐的婆母取取经,看看宁姐姐平日里都是怎么侍奉婆母的。” 宁曼珠像斗败的公鸡一样,耷拉着脑袋,不再说话。 林婉棠笑着问宁家人:“老夫人,夫人,宁姐姐,你们对二妹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刚好趁今日的机会都说出来,二妹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若是我们林家姑娘实在差得多,一时半会儿学不会,我便做主将二妹妹接回京城林府了。” 宁老夫人听了这话,明白人家林家见不得姑娘受委屈,宁可将姑娘接回娘家养着。 宁老夫人心里越发恼恨宁曼珠。 宁老夫人忙笑道:“老身喜欢婉梅还来不及,哪里有什么不满?” 宁夫人也说:“我这儿媳妇模样好看,性子温顺,亲戚好友凡是见过她的,都赞不绝口。只有曼珠这个傻妮子,被惯坏了,我一定好好教训她,再不容她欺负婉梅。” 宁飞扬害怕林婉棠真要将林婉梅带走,忙解释道:“长姐,我家姐是嫉妒祖母和母亲待婉梅好,才会针对婉梅,给婉梅气受。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婉梅受家姐的气,求长姐不要带走婉梅。” 林婉棠看向宁曼珠。 此时,宁曼珠见她的祖母、母亲和弟弟都恨恨地看着她,她哪里还敢张狂? 宁曼珠只得低头说:“薛夫人,弟妹,我如今已经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敢再欺负弟妹。求你们原谅我。” 林婉棠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娘家人离得远,只怕照应不到二妹妹。” 宁老夫人对宁曼珠说:“你在这里住的时间也不短了,收拾收拾东西,回江都去吧。” 宁曼珠悔不当初。之前,她祖母和母亲虽然待林婉梅好,待她也并不差,如今,只怕她在祖母和母亲眼里的地位更是江河日下了。 宁曼珠只得回道:“好。” 宁夫人说:“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若是想不明白,你日后就再也不要登门看我了,我只当当年没有生你。” 宁曼珠听得心中酸楚,抽泣着说:“女儿知道了。” 宁曼珠行礼灰溜溜地离开。 林婉梅在床上跪下行了个大礼:“多谢祖母和母亲为我做主。” 宁夫人上前将林婉梅扶了起来,和气地说:“母亲不知道曼珠这般糊涂,让你受委屈了。以后不管是谁,只要给你气受,你就告诉母亲,母亲替你收拾她。” x33 第171章 真不怕得花柳病? 林婉梅起身,从床边的箱子里拿出两件衣裳,说道:“这是我之前为外甥和外甥女做的衣裳,母亲给姐姐,让她捎回去吧。” 林婉梅又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宁夫人,说道:“上回外甥女来泉州,很是喜欢贝壳,儿媳收集了一些好看的贝壳,不值什么钱,哄孩子玩儿罢了,请母亲转交给姐姐吧。” 宁夫人心中不由得感慨,不是她偏心儿媳妇,实在是儿媳妇为人做事大方得体,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看看儿媳妇这玲珑心思,她刚刚赶女儿回江都,儿媳妇唯恐她心里头不痛快,就拿出礼物来送给她的外孙女。 相比之下,宁曼珠显得实在不懂事,行事为人跟人家林婉梅差十万八千里。 宁夫人笑着对林婉梅道:“好孩子,难为你惦记着那俩孩子,我一会儿就拿给曼珠,看她羞愧不羞愧!” 宁老夫人朗声说:“我的孙媳妇和重孙女受委屈了。一会儿我就让人拿个金锭子,给我的重孙女打一个金项圈!” 林婉棠笑道:“老夫人这么疼乖乖,乖乖长大以后,一定会格外孝顺老夫人。” 屋子里的女眷们说说笑笑起来,好像之前的不愉快没有发生过一般。 林婉棠去拜见了林婉梅的生母申姨娘。 申姨娘对林婉棠很是感激:“婉梅性子到底懦弱了一些,我身份又尴尬,不好替婉梅出头,幸亏你来了泉州为她撑腰。” 林婉棠笑道:“我们本就是姐妹,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姨娘在这里过得还好吗?” 申姨娘点了点头:“宁家人待我还好,女婿也好,我平素尽量不往人跟前去,只多多陪伴婉梅。先前,我心疼婉梅受大姑姐的气,如今这件事解决了,我心里再没有不痛快了。” 林婉棠道:“有您在,二妹妹心里总会舒坦些。” 申姨娘将点心拿出来给林婉棠吃,笑道:“反正我是不想回去伺候那个一心想着弄钱的老头子了。” 林婉棠惊讶地问:“二叔总是想着弄钱?” 申姨娘点头:“他总是说银子不够花,要想着法子弄钱。他能有什么法子?不过是瞎胡折腾罢了。” 林婉棠赔笑,心里想着,回京以后要多关注关注她的二叔了,别让他像前世一样惹出什么岔子。 林婉棠与薛景睿在泉州附近游玩了好几日,宁飞扬带着他们参观了市舶司,他们见了几个异邦商人,还上了大梁最大的船舶参观。 薛景睿与林婉棠都感觉开了眼界。 这一日,薛景睿得知,有一艘大客船要北上前往胶琴,薛景睿便有心乘船前往,到胶琴登陆以后,再换乘马车返回京城。 林婉棠听说之后,也极想体验一下乘船航行在大海之上的感觉,便欣然同意了。 林婉棠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林婉梅,宁飞扬将薛景睿和林婉棠送到了船上。 薛景睿和林婉棠住在客船三层的一间上房,而侍从们则住在三楼边上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薛景睿和林婉棠在客房坐定,托着腮帮子看底下登船的人。 乘坐这艘客船前往胶琴的,大多数都是商户。 薛景睿和林婉棠自然也打扮成了商人的模样。 林婉棠突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林婉棠指给薛景睿看:“夫君,你看那是不是刘仁贵?” 薛景睿仔细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当真是刘仁贵。” 刘仁贵正在向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抱拳作揖,之后,那男人上了船,而刘仁贵则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林婉棠就听见隔壁客房在开门。 薛景睿打开门朝走廊里看了看,说来实在是巧,住在隔壁的人,正是刘仁贵送上船的人。 薛景睿笑道:“兄台好。” 那个人朝薛景睿点了点头,抱拳道:“贤弟好。你住隔壁?” 薛景睿点头:“我与拙荆住在隔壁。兄台在哪个行当发财?” 那个人笑了起来:“发财说不上,叶某翻腾茶叶,挣点辛苦钱,勉强糊口罢了。” 姓叶的富商嘴上这样说,但是,他穿着的上好的绸缎、颈间的金链子和手上的大金扳指,无不在昭示着他的富有。 叶富商问薛景睿:“贤弟做什么生意?” 薛景睿笑道:“我做绸缎生意。” 叶富商点头:“绸缎生意好啊!我们挨着住就是缘分,还望贤弟多多照顾。” 薛景睿抱拳回礼。 此时,一个身姿窈窕、面容姣好的女子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声音甜腻娇媚地唤道:“老爷。” 叶富商看了薛景睿一眼,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呵呵笑道:“旅途寂寞,有佳人作伴好打发时间一些。” 薛景睿抿了抿薄唇,淡淡地笑了笑。 叶富商赶紧拉着那位水蛇腰的美人进了客房。 林婉棠在屋里头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心中不由得对叶富商很是不屑:“什么狗屁男人嘛,沾花惹草,眠花宿柳,真不怕得花柳病。” 薛景睿嘘了一声,说道:“我总觉得那个女人看起来有些熟悉。” 林婉棠惊愕:“你认识那个女人?” 薛景睿瞥了林婉棠一眼:“胡说,我怎么会认识她?只是,她给我的感觉有点像花奴。”x33 林婉棠松了一口气:“很正常啊,她们身上都有风尘气。估计这个女人也是瘦马吧。” 因为刘仁贵,薛景睿和林婉棠对这位叶姓的富商格外关注了一些。 船启航了,大船航行在茫茫的大海之上,远眺前方,海天一色。 海鸥跟在船后飞翔着。 天地苍茫,令人心胸豁然开朗,海风吹来,令人心旷神怡。 夜里,林婉棠披上玄色的厚斗篷,跟着薛景睿在甲板上漫步。 突然,林婉棠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主子,奴婢会想办法弄清楚他带了多少银子。” 另外响起了男子低沉的声音:“嗯,你多在他耳边吹吹枕边风,尽量让他多献一些财物出来。” 女子的声音柔软甜腻:“好的,主子。奴婢会好言好语劝着他,让他对咱们的头儿忠心不二。” 第172章 喊几声叫爷听听 男子点头:“这就好。” 说完,男子的身影就隐入了黑暗之中。 而那位女子则扭着细柳一般的腰肢,向楼上的客房走去。 薛景睿和林婉棠隐在暗处,才没有被那位女子看到。 待女子走远,薛景睿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对林婉棠说道:“看来,叶富商是砧板上的肉啊。” 林婉棠淡淡道:“他们各取所需罢了。只是,不知道这女子的头儿是谁。按说,如今五殿下没什么指望了,曹茂德也被革职了,他们还在折腾个什么劲儿?” 薛景睿眸色深沉:“他们想通过皇上易储的方式登上皇位,需要许多银子来招揽人心。若此路不通,他们要通过旁的方式夺权夺位,需要的银子只怕更多。” 林婉棠惊愕:“另外的方式?莫非他们想……” 薛景睿打断了林婉棠的话,在唇边竖起了手指,轻声道:“不要说出来。” 林婉棠脸色阴郁,沉默了片刻,问:“有没有这个头儿可能是其他人?” 薛景睿点头:“也有可能。别的不说,皇上成年的儿子就有好几个。” 过了片刻,薛景睿笑了起来:“要不然,我们回头找机会探一探叶兄台的房间。” 第二天白天,叶富商带着那位瘦马在甲板上游玩的时候,薛景睿带着林婉棠进了叶富商的屋子。 寻常的门锁,对于薛景睿来说,不过是摆设而已。 林婉棠帮薛景睿放风,薛景睿则在叶富商的屋子里仔细搜查。 不一会儿,薛景睿翻出来一个玉佩,这个玉佩上的纹路,是一个朗字。 这一看就是五皇子轩辕朗的东西。 薛景睿冷笑道:“看来,他们还没有放弃五皇子。估摸着时间,曹杨他们此时应该刚刚到达京城,相信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再度处置五皇子……”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林婉棠有些着急地说:“叶富商回来了!” 薛景睿匆匆扫视了一下这个房间,带着林婉棠躲到了大柜子里面。 他们刚刚藏好,叶富商就带着那位瘦马走了进来。 瘦马一进屋子,就踮起脚尖,伸出修长的胳膊勾着叶富商的脖子,娇媚地问道:“老爷,你喜不喜欢念儿?” 叶富商色眯眯地搂着念儿的腰,说道:“当然喜欢了。” 念儿故意往后躲了躲,嘟着红艳艳的嘴唇,问叶富商:“那么,是我好,还是你家里的婆娘好?” 叶富商笑嘻嘻地说:“当然是你好了,家里婆娘哪里有你这样的风情?” 念儿娇笑着说:“那老爷可得多疼疼念儿。” 叶富商凑到念儿跟前亲了起来,一边亲一边抽空说:“疼你,爷一定好好疼你。”x33 叶富商和念儿一边亲,一边往床边凑了过来,两人很快躺到了床上,在床上翻滚起来。 床吱呀吱呀地响着,在柜子里的薛景睿和林婉棠四目相对,都感觉很不好意思。 叶富商开始撕扯念儿的衣裳。 念儿伸出手掌,挡住了叶富商的嘴巴,笑道:“老爷,主子待念儿恩重如山,您要投靠主子,可是诚心的?” 叶富商此时正情动上头,自然说:“诚心,诚心!就冲着这么娇美的念儿,我也要诚心投靠你的主子。” 念儿娇嗔道:“诚心可不是上嘴皮子下嘴皮子一碰就完事儿了。人人都说老爷富甲一方,家财万贯,不知道老爷准备了多少银子来投靠主子呢?” 叶富商心头有些不痛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念儿一直在这里缠着问银子的事情,着实有些令人扫兴。 叶富商嘿嘿笑道:“反正是一大笔银子,普通人十辈子都挣不来这么多银子。好了,念儿,不要再说这些了。” 念儿的胳膊挡在叶富商前面,不让叶富商近身:“诶,老爷不要猴儿急嘛。您带这么多银子投奔主子,您的婆娘知道了会不会不愿意啊?” 叶富商瞪了瞪眼睛:“她敢?!这些银子,都是我走南闯北辛辛苦苦挣来的,她一个妇道人家,只知道侍奉老人、照应孩子,有什么资格管我怎么花银子?来吧,小宝贝儿,我们不要提不相干的人了。” 念儿满意这个回答,又怕叶富商恼怒,便由着叶富商在她身上享受了一会儿。 过了片刻,念儿气喘吁吁地说:“老爷,您果然厉害!老爷,念儿从来没有见过很多银票,不如,老爷拿出银票来,让念儿长长见识?” 叶富商伸手捂住了念儿的嘴,说:“这种时候,不要提银子这种东西。来,喊几声让爷听听,喊啊!” 叶富商放开了手。 念儿只得装模作样地娇喊了几声来助兴。 两人在床上颠鸾倒凤,薛景睿和林婉棠红着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人不由自主地也相拥在了一起。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床上的两个人终于偃旗息鼓了。 念儿娇嗔地说道:“老爷实在是太厉害了,念儿此时浑身酸软,再也承受不住了。” 叶富商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念儿,你的嘴真甜。你在这里躺着,爷进去沐浴一下。” 上房的里间就是沐浴的地方。 念儿嗯了一声。 叶富商裹着一块棉布,进了里间。 念儿穿上衣裳,在屋子里头蹑手蹑脚地四下翻找着。 里间的叶富商似乎听到了动静,他探出头来,念儿忙回首笑道:“我想找些碎银子,好去买些吃的。” 叶富商什么话都没有说,只冷冷看着念儿。 念儿有些心虚,柔柔地说:“老爷,我身上也黏腻腻的,我也想沐浴一下。要不,我们洗鸳鸯浴吧?” 叶富商这才露出了笑模样,招手道:“来吧,美人。” 念儿扭动着腰肢进了里间。 趁着这个机会,薛景睿带着林婉棠,从柜子里钻出来,赶紧出了屋子。x33 里间,叶富商和念儿嬉闹着,又有水声遮掩,叶富商和念儿都没有发现有人悄悄离开了。 薛景睿拉着林婉棠进了自己房间以后,薛景睿反手锁上了门,抱着林婉棠亲吻了起来。 第173章 是什么大人物? 薛景睿将林婉棠按在床上,好好地亲热了许久,才将林婉棠放开。 两人满足地躺在床上,都觉得身心舒畅。 薛景睿抱着林婉棠到里间好好沐浴过之后,两人重新相拥着躺回了床上。 林婉棠的手在薛景睿胸前缓缓地揉着,薛景睿的胸肌很是结实,摸起来手感很好。 林婉棠慵懒地说:“我觉得叶富商和念儿真的是同床异梦,各怀鬼胎。” 薛景睿轻笑:“他们本就是为了利益走到一起的。或许,我们可以利用一下他们之间的猜忌。” 晌午用过餐以后,林婉棠回了客房小睡片刻,薛景睿则独自一人在甲板上散步。 这时,念儿穿着鲜艳繁复的华丽衣裙,向着薛景睿走了过来。 念儿倚靠在大船的栏杆上,笑着问薛景睿:“公子是做什么生意的?” 薛景睿目光中带了一丝嘲讽,看向念儿,答道:“丝绸生意。” 念儿笑了起来:“江南做丝绸生意的人很多,公子有没有想过让生意更进一步呢?” 薛景睿挑眉:“我自然想让生意更好一些了。你可是有什么门路?” 念儿媚眼如丝:“你没听说过上面有人好办事儿吗?” 薛景睿心中暗哂,面上却问:“你认识上面的人?” 薛景睿说着,手指往天上指了指。 念儿点头:“那是自然。你若有诚意,我可以带你认识认识上面的人。” 薛景睿显出感兴趣的样子,问:“敢问是什么大人物?需要多少诚意?” 念儿笑得花枝乱颤:“你还挺上道。诚意嘛,至少需要这么多吧。” 念儿说着,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薛景睿皱眉,问:“两千两?” 念儿脸上的笑实在是绷不住了。 她看着薛景睿住上房,衣着华贵,气质超俗,想着薛景睿必然出身不俗,身价不菲。x33 谁曾想,薛景睿张口居然问出了两千两这个数字。 两千两,简直是在打发叫花子了。 莫非她看走了眼,这个薛景睿实际上只是一个小商户? 念儿甩了甩头发,淡淡地说:“至少也得两万两。” 薛景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两万两太多了,太多了。我有心结交权贵,可是,两万两拿出来,我这立马倾家荡产了。” 念儿嫌弃薛景睿浪费她的时间,就冷冷地说:“公子可真会说笑。好了,甲板上风大,我先回房间了。” 说完,念儿就再没有给薛景睿一个眼神,而是扭动着水蛇腰离开了。 薛景睿看着苍茫的大海,眸光深沉。 晚间用餐的时候,薛景睿遇到了叶富商。x33 薛景睿趁周围无人,压低声音问叶富商:“你是不是认识上头的什么大人物?” 叶富商惊讶地看着薛景睿,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小声说:“我哪里能认识什么大人物,我倒是想,就是搭不上啊!” 薛景睿知道叶富商不老实,却也不戳破,只装出稀里糊涂的样子说:“你身边的那位佳人,悄悄问我想不想结识大人物,我当然想了。我这才想着找兄台多打听些情况。” 叶富商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带了五万两的银票,另带了一箱金银珠宝,和一个硕大无朋的珊瑚,前去拜见五殿下。 他原想着,念儿是主子赏给他的,今后就跟着他了。念儿这两日总明里暗里打探他的家底,他也忍着没有发作。 没想到念儿背地里还在给她的主子拉人。 怎么?若是这位做绸缎生意的公子肯出更多的银子,念儿就会抛下他,跟着这位公子?就会转而将这位公子介绍给五殿下? 叶富商心里冷笑,念儿果然是个无情无义只看钱的婊子。 叶富商想到这里,哈哈笑了起来:“贤弟,你不知道,我的这个佳人最喜欢开玩笑。贤弟且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薛景睿显得有些失望:“我见您身边那位美人说得认真,才上了心,没想到竟然是玩笑话,真是可惜了。叶兄如果有机会认识贵人,请千万拉扯小弟一把,小弟感激不尽。” 叶富商敷衍地笑道:“那是自然。贤弟若是有发财的机会,还请提点提点愚兄,一起发财嘛。” 说完,叶富商就自称有事,离开了大厅,回了客房。 叶富商回到屋子,见念儿不在,便阴沉着脸四处寻找念儿。 终于,他在甲板上看到了念儿的身影,念儿正在和上房的一位富商说话。富商不知道说了什么,念儿笑得花枝乱颤,叶富商心里越发不是滋味。x33 当天夜里,薛景睿和林婉棠在客房里亲热时,听见隔壁客房里,叶富商似乎在与念儿激烈地争吵。 船在大海上航行了三日,这一天,因为念儿在甲板上与一位富商相谈甚欢,叶富商当众狠狠打了念儿一个耳光,念儿哭着跑回了客房。 这条夜里,叶富商的客房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呻吟声。 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大,听起来叶富商似乎很是痛苦。 薛景睿正和林婉棠坐在窗前,望着苍茫大海上的一轮圆月,亲热地聊着天。 呻吟声使得他们无法忽视。 薛景睿便起身到了隔壁客房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叶兄,你怎么了?” 屋子里依旧是痛苦的叫喊声。 薛景睿只得唤来了为客房服务的小二,小二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了叶富商房间的门。 薛景睿跟在小二身后冲了进去。 只见叶富商微胖的身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他用膝盖顶着腹部,额头上满都是汗。 小二忙不迭地问:“叶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叶富商忍住疼,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字句:“我……肚子疼……快,快找大夫!” 小二看向薛景睿:“麻烦您帮忙照顾一下叶老爷,小的去找大夫。” 薛景睿点头,吩咐小二:“你顺便去下房,将叶兄的小厮唤来吧。” 小二点头,赶紧去了。 小二离开以后,薛景睿找了个帕子,给叶富商擦了擦额头的汗,叹息道:“叶兄吃了什么东西?怎么会突然腹痛成这个样子?” 第174章 何人在酒中下毒? 叶富商颤抖着手,指了指桌案上的酒壶。 薛景睿走到桌边,拎起酒壶看了看,疑惑地嘟囔道:“难道这酒竟然是坏的?” 床上的叶富商紧闭着双眼,没有说话。 薛景睿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叶兄,您的那位佳人呢?她怎么没有在您身边伺候?”x33 叶富商闻言,痛苦地摇了摇头,缓缓睁开了眼,目光显得很是浑浊,却投射出恨意,嘴里嘟囔道:“贱人,她是贱人……” 薛景睿露出惊愕的表情,却没有再说话。 此时,小二带着一位大夫匆匆而来,叶富商的小厮也过来了。 薛景睿起身站立在一旁。 大夫给叶富商把了把脉,又仔细地查看叶富商的眼睛,看了看他的舌苔。 大夫面色铁青,说道:“叶老爷这是中毒了呀!”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都极是震惊。 薛景睿对大夫说:“叶兄方才指着酒壶,是不是酒壶里的酒有问题?” 大夫起身,对着烛火看了看酒壶里的酒,又仔细地闻了闻,然后说:“酒里的确有毒,好在叶老爷喝的酒不多,且毒药没有溶开,多在酒壶的底部,叶老爷身体底子也好,否则,只怕他此时已经没命了。” 大夫说着,起身为叶富商催吐,然后喂他吃下了一丸解毒药。 叶富商的腹痛终于缓解了几分,他能安安生生地躺在床上了。 薛景睿问叶富商:“叶兄得罪了什么人吗?是何人给你的酒中下毒?” 叶富商重重地叹息一声,挣扎着起身来到柜子旁,打开柜子,露出里面的一个大的檀木箱子。 叶富商取出钥匙颤抖着手打开了檀木箱子,箱子里头已然空空如也。 叶富商欲哭无泪:“我的五万两银票啊!还有我的金银珠宝!居然全被念儿那个贱人给偷走了!” 众人显得很是惊讶。 薛景睿皱眉道:“如今,我们在大海之上,念儿无法离开,应该还在船上,若是仔细搜查,应该可以找到她!” 叶富商脸色凄苦:“想来念儿那个贱人在船上一定有同伙。她可能躲在同伙的房间。” 叶富商越想越不甘心,他虽然富有,可是,五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何况还有那么多金银珠宝。 叶富商看向小二:“船上可有维持秩序的官差?” 小二点头道:“这船是泉州衙门的,船上有泉州下辖衙门的一位县尉管理治安。” 叶富商恨恨说道:“能不能拜托小二去将县尉大人请来?若他能够帮我找到念儿那个贱人,追回财物,我愿意重重感谢他。” 小二答应着去请县尉了。 薛景睿关心地说:“叶兄先躺下休息,不要太过着急。” 叶富商此时仍然身子虚弱,只得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薛景睿表现得极是心有戚戚,感慨道:“幸亏我银子少,没有听念儿的话,将银子给她,让她帮我牵线搭桥结识大人物,否则,只怕我也有性命之忧。” 叶富商目光闪烁,心里头却在嘀咕着,莫非,刘仁贵介绍他认识念儿,进而牵线搭桥让他结识五殿下,全是骗局? 莫非,他们只是想把自己骗上船,好在船上夺去自己的银票等财物,得手以后将自己杀死? 若真是如此,那刘仁贵就太歹毒了,念儿就太心狠手辣了! 叶富商想起念儿那张美艳的脸,不愿意相信她是蛇蝎美人,然而,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就在此时,县尉进来了。 叶富商将事情大致跟县尉讲了,县尉答应在船上搜寻念儿。 县尉离开后,薛景睿叮嘱叶富商的小厮好好照顾他,然后,也离开了叶富商的房间。 县尉在各个客房都搜寻了一遍,却没有找到念儿的影子。 叶富商简直怀疑,念儿是不是乘小船离开了。他更加怀疑,上房有不少贵客,县尉估计也不敢太彻底地搜查。 两日之后,一位上房的客人去船舱里装行李货物的地方拿东西,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女子的尸首。 县尉闻讯赶了过去,发现尸首的确是念儿。 念儿是不小心踏空,摔下了船舱。摔下去时的姿势不妥,她的脖子被折断了。 县尉在念儿的身上,发现了叶富商的银票。 而叶富商那一匣子金银珠宝被摔得滚落到了其他行李当中。x33 叶富商得知消息以后,越发恼恨念儿,觉得苍天有眼,念儿死有余辜。 叶富商拿回财物以后,很是感谢了县尉一番。 过了两日,叶富商的身子好了起来,能够出房间走动了。 这日,在大厅用餐以后,薛景睿与叶富商一起走回客房。 经过这一回事,叶富商看起来苍老了不少。 叶富商拍了拍薛景睿的肩膀,说道:“中毒以后这几日,我一直在反省。外面的女人虽然娇媚有风情,但是,保不齐她们暗藏着什么祸心。还是家中的老妻好啊!互相扶持着过了大半辈子,回去以后,我是得对她好一些了。” 薛景睿笑道:“吃一堑长一智,叶兄能有这些感悟,就没有白受这一回苦。” 过了片刻,薛景睿小声问叶富商:“叶兄,您别瞒着小弟了。您这回下了船,还要去拜见那大人物吗?” 叶富商朝地上啐了一口:“拜见?拜见个屁!狗屁的大人物,都是念儿那个贱人编出来骗我的。我若是再信,我他妈是孙子!” 薛景睿点了点头:“的确,人家都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大人物之间的争斗,咱们这些小商户还是不要掺和了,省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叶富商叹了口气说:“是啊!我已经想好了,等下了船,我就回家,把生意交给两个儿子。我呀,就带着老妻游游山,玩玩水,过过悠闲自在的日子。” 说着话,他们就到了客房门口。 薛景睿进了自己的房间。 薛景睿走到桌案旁坐下,压低声音,对林婉棠说:“我杀死了念儿,给叶富商下毒,总算没有白费。念儿不能再给五皇子拉富商积累银子了,叶富商悬崖勒马翻然悔悟了。” 第175章 怎么能够分家? 林婉棠说道:“是啊,但是,我觉得刘仁贵应该还会给五皇子介绍富商。” 薛景睿抿了抿好看的薄唇:“未必,皇上应该要再惩罚五皇子了,明眼的人应该都能看出来,五皇子已经没戏了。” 林婉棠点头:“不过,我还是派人盯着刘仁贵一些吧,若是他执迷不悔,就别怪我们下狠手了。” 薛景睿点了点头:“事情还是由我来办吧。” 薛景睿办事,林婉棠自然放心。 林婉棠笑道:“明日,我们也该下船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薛景睿搂住林婉棠纤细的腰身:“你若是喜欢,明年夏天我抽空带你在海边小住上一段时间。” 林婉棠笑着点头,心里却在嘀咕,只怕薛景睿以后再难得有这般清闲的时候了。 薛景睿和林婉棠珍惜在船上的时光,几乎在甲板待了一整天。 傍晚,绚丽的霞光映照得水天一色,美得摄人心魄。 薛景睿与林婉棠携手站在船头,风吹起他们二人的披风,披风烈烈,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 如此美景,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林婉棠的脑海里盘旋。 林婉棠此时才知道,若遇上对的人,女子可以不用被禁锢在内宅的那四方天地里,和旁的女人勾心斗角地去争夺夫君,而是可以纵情恣意地活着,活得像个人样。 第二日,船在胶琴靠岸,薛景睿和林婉棠下了船,镇平侯府的马车已经等候在码头了。 二人上了马车,丫鬟小厮们将行李装到第二辆马车上,他们自己则分乘另外两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京城而去。 路上,两人顺便登了一趟泰山,在山上住了一晚,观看了泰山日出。x33 山上的美景,又使得两人很是震撼。 林婉棠在山上锁了同心锁,薛景睿也乐得哄林婉棠高兴,两人在山上许下心愿,然后,将钥匙扔到了深深的山谷之中。 又行走了七八日,两人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京城。 薛承宗一直病着,身子不好,但他知道,他的后半生只能倚仗薛景睿。听说薛景睿回来了,他强撑着身子,让人张罗了一桌好饭好菜。 薛景和不耐烦地说:“父亲,您再怎么巴结大哥,大哥也不会给你好脸色,你不想想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 薛承宗斥责道:“闭嘴!你有空说风凉话,不如想想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蠢事?!” 薛景和这才闭嘴不言。 薛景睿和林婉棠进了侯府,洗漱休息了片刻,便去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拉着林婉棠的手,显得很是亲热:“棠儿,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很!”x33 一旁的嬷嬷笑道:“大少奶奶,老夫人总是念叨你们。” 林婉棠将给老夫人带的礼物拿给她看,老夫人显得很是高兴,老夫人兴奋地说:“西湖,我去过!去过的!” 老夫人记不清楚近期的事,但对年轻时的事记得越发清楚,林婉棠听老夫人讲着她年轻时的事,心中很是亲切。 薛承宗在老夫人的院子外头等着薛景睿。 薛景睿望着瘦得脱了相的薛承宗,淡淡地行礼唤道:“父亲。” 薛承宗高兴地笑了起来:“诶!父亲备了好酒好菜,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上一顿团圆饭吧。” 薛景睿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决定前往。 薛景睿和林婉棠一进萱草院的正堂,薛景和就上前行礼:“兄长……” 薛景和抬眸看了林婉棠一眼,只见林婉棠如今精神焕发,显得很是自信有活力,眉眼间更多了几分风情,不由得看呆了眼。 薛景睿狠狠瞪了薛景和一眼。 薛景和心头一凛,忙正色唤道:“嫂嫂。” 林婉棠淡淡瞥了薛景和一眼,冷冷地点了点头。 薛景和比前世更让她觉得恶心。 薛景和这样殴打妻子、谄媚献妻的男人,比暗巷里的老鼠都不如。 林婉棠如今简直连敷衍都不想敷衍薛景和了。 郑玉莲今日精心打扮过,她显得喜气洋洋,亲热地唤道:“兄长,嫂子。” 林婉棠瞥了郑玉莲一眼,淡淡地说:“弟妹这身桃红的衣裳当真好看。” 郑玉莲很是惊喜,林婉棠居然会开口夸她? 郑玉莲抿了抿鬓边的碎发,娇羞说道:“真的吗?多谢嫂子夸奖。” 林婉棠心说,衣裳是挺好看,可惜郑玉莲肤色有些暗黄,这样桃红的衣裳,沉得她的肤色更暗了几分。 这种桃红的衣裳,非得肤白胜雪的女子穿起来才好看。x33 众人入座,寒暄了几句,郑玉莲得意忘形,说道:“不知道南宫妹妹怎么想的,竟然舍得离开侯府,去了北边那鸟都不拉屎的地方……” 薛景和生气地斥责道:“闭嘴!” 郑玉莲身子一哆嗦,忙闭上了嘴。 林婉棠瞥了郑玉莲一眼,说道:“很多将士守在北疆,我们的祖父也曾在北疆驻守过,你即便没有报国之志,也没有必要把北疆说得如此不堪。” 郑玉莲红了脸。 林婉棠又说:“南宫妹妹想为北疆的将士们做些事情,我觉得很好。侯府里有你伺候二弟,还有柳春娘,已经足够了。” 林婉棠的目光暼向薛景和。 薛景和原本对林婉棠哄着他写了和离书有些不满。 南宫曼并没有留在五皇子身边,不能帮上薛景和的忙,而是去了北疆。 可是,此时,林婉棠那如同寒冰一样的目光扫视过来,居然有不怒自威的感觉。 林婉棠的气势威严,竟然越来越像薛景睿了。 薛景和不敢吱声,只低头往自己碗里夹菜,心头叫苦不迭。 一个薛景睿已经够他受了,怎么又来了一个这么厉害的? 饭吃完了的时候,薛景睿用帕子擦了擦嘴,说道:“今日大家都在,我宣布一件事。我们镇平侯府准备分家吧。” 薛承宗的身子颤抖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向薛景睿,惊愕地问:“你说什么?分家?!你父亲我还活着呢,怎么能够分家?” 薛景睿淡淡说道:“父亲,分家以后,该供养你,我还是会供养你,不会让天下人戳脊梁骨。” 第176章 居然这么巧 薛承宗显得很是哀伤:“那分家有何意义?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 薛景睿冷冷瞥了薛景和一眼:“父亲,你是不是不知道二弟做的事情?” 薛承宗一直病着,不曾去当差,也不曾出去与人交往,倒真的不知道薛景和又做了什么蠢事。 薛承宗害怕自己承受不住,捂着心口问道:“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薛景和惊慌地喊道:“大哥!” 薛景睿看向薛景和。 薛景和哭丧着脸,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大哥,你给我留些面子吧。” 薛景睿不由得冷笑:“二弟,你也知道你做的事情丢人?你甚至不敢让我说出来?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做?” 薛景和捂着脸,耸动着肩膀哭了起来。 薛景睿问薛承宗:“父亲,二弟有没有跟你们解释过,他和南宫弟妹是因为什么和离的?” 薛承宗迟疑了片刻,说道:“景和说,他在泰州见南宫氏行为不端,南宫氏摸外男的胳膊,还摸外男的胸脯。景和受不了自己的妻子这样不守妇道,觉得南宫氏丢了他的脸,所以,他写下休书,和南宫氏和离了。” 林婉棠不由得嗤笑出声。 薛承宗和郑玉莲都惊愕地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长长的鸦羽一般的睫毛忽闪了几下,说:“南宫曼去泰州不管是为了什么,事实上,她的确帮忙救治了在地动中受伤的人。南宫曼是医者,伤员在那里痛苦哀嚎,南宫曼难道不应该上前帮忙给他们包扎伤口,拼接断了的腿骨吗?”x33 林婉棠看向薛景和:“你在娶南宫曼之前,就知道她曾经在北方军中当军医。她当军医,自然帮士卒们处理过伤口。你当初没有嫌弃她,如今为何又要因为她救治伤员,而将她说得跟荡妇一般?!” 薛景和显得有些羞愧,他低声嘟囔道:“我当初娶南宫曼,不是被逼的吗?” 薛景睿气极反笑:“你被迫娶了南宫曼,是因为你跟踪我,中了南宫曼的情丝绕,也是因为你心志不坚。我当时也中了情丝绕,但是,我就没有跟人苟合。” 薛景和低头不语。 薛景睿的毅力,他的确佩服,但是,他也的确做不到啊! 薛景睿说道:“父亲,你被骗了。二弟之所以和南宫曼和离,是因为……” 薛景和在地上砰砰磕头,试图阻止薛景睿说下去。 而薛景睿如同没有看见薛景和一般,继续说道:“……是因为二弟想巴结五殿下,将南宫曼献给了五殿下!” 薛承宗猛地站了起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在大梁,有人为了巴结权贵,会买美貌的瘦马献给权贵,会将自己的宠妾献给权贵,会收养贫苦人家美貌的少女,充作自己的义女献给权贵…… 但是,将自己妻子献给权贵的人,闻所未闻! 薛承宗上前,狠狠踹了薛景和一脚:“逆子,孽畜!薛家祖宗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薛景和被踹得歪倒在地上,却紧闭着嘴,低垂着头,一声不敢吭。 郑玉莲在一旁惊得目瞪口呆。 她知道薛景和不是东西,竟然不知道薛景和这么不是东西! 自己的妻子,他都敢往外献?! 郑玉莲原本还得意南宫曼离开了薛景和,她又是侯府独一无二的二少奶奶了。 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她的地位。 如今知道了真相,郑玉莲觉得自己全身发冷,她深深地感觉到兔死狐悲! 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献出的对象? 郑玉莲转念一想,幸亏她的容貌不出色。 薛景睿看向薛承宗:“父亲,这次,二弟作出这样离经叛道、有辱家门的事情,幸亏棠儿发现了,及时弥补,尽量挽回了损失,知道此事的人极少。” “但是,二弟的品行,实在不值得信任。儿子担心二弟还会作出其他出格的事情,带坏侯府的名声。儿子耻于和这样的人当兄弟,因此,儿子想要分家。” 薛承宗猛地咳嗽了几声,颤颤巍巍地坐在了椅子上,说道:“不好,不好。景睿啊,你是个出色的孩子,只有你,才能将镇平侯府撑起来,父亲得和你在一起。” 说着,薛承宗看向薛景和:“是这个逆子太过分了,父亲也不想和他当一家人,不如,让我们将景和逐出家族好了!” 薛景和听了这话,顿时面如土色。 薛景和哀求道:“父亲,大哥,不行啊!你们要是把我赶出去,我该怎么生活?如今,太子嫌弃我无用,让我在家反省,我的俸禄都停发了。若是把我赶出侯府,我只有死路一条!” 郑玉莲心如死灰,她如今对薛景和哪里还有什么感情?能让她死心塌地留在侯府的,不过是侯府二少奶奶这个名头罢了。 有这个名头在,有薛汝成这个儿子在,她至少衣食无忧,薛汝成将来长大了,若是有点出息,她这个嫡母也能享福,说不定还能混一个诰命夫人当当。 若是薛景和被赶出了侯府,她跟着薛景和这个不入品的小官,该被人看不起了。x33 薛景睿点头道:“父亲的这个方法不错,那就辛苦父亲改日将族长请来,让族长做个见证。” 薛承宗点了点头。 薛景睿起身,带着林婉棠离开。 薛景和抱薛承宗的腿,痛哭不已。 薛景睿却不愿意再听他们父子的对话,快步走出了萱草院。 第二日,林婉棠困倦极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就在这时,珍珠走了过来,一边帮林婉棠穿衣裳,一边悄声说:“主子,奴婢打听到一些事情。” 林婉棠笑道:“什么事情?只管说来听听。” 珍珠说道:“前些日子,杨氏的一个侄女进宫赴宴,不知道怎么回事,喝醉了酒,居然走错了路,误闯到了皇上临时休息的宫殿,承了皇上的雨露。” 林婉棠惊讶:“居然这么巧?” 珍珠嘀咕道:“谁说不是呢?皇上酒醒以后,发现杨氏的那个侄女长得很是娇艳,就将错就错,将她留在宫里,封了嫔位。” 第177章 什么歪心思? 林婉棠揉了揉太阳穴,问道:“赐封号了吗?” 珍珠回道:“听说皇上赐她为俪嫔。” 林婉棠不由得冷笑:“伉俪情深。俪,成双成对之意,也指夫妻。看来,我们的皇上很是喜欢杨家这个女儿呢。” 珍珠皱眉道:“奴婢担心的就是这个。我们府上与杨府关系不睦,以前,杨家没落,实在没有出息,也就罢了。如今,他们的女儿得势了,他们会不会借机生事?” 林婉棠说道:“不怕。杨家既然有女儿当了皇上的嫔妃,就更不该欠着咱们府上银子了。看来,得催一催杨家尽快还钱了,否则,他们难道不怕杨嫔脸上不好看吗?” 珍珠指了指杨氏如今居住的小院子,说道:“大少奶奶,杨氏不会借机翻身吧?” 林婉棠摇头:“她翻不了身,俪嫔有杨氏这样的姑母,恐怕她自己都觉得丢人呢。当然,俪嫔若是想让杨家将杨氏接回去,就让她们接回去好了。杨氏如今容貌被烧毁了,身子也垮了,还能翻腾出什么水花?” 珍珠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薛景睿被皇上唤进了宫。 皇上仔细问过薛景睿事情的经过,将曹杨凌迟处死,将平荒侯降为平荒伯,将他的封地改成了更为偏僻荒凉的西北小城金城。 薛景睿不由得腹诽,五皇子到底是皇上心爱的儿子,他这样一错再错,皇上还对他处处留情。 因为招安乐陶山山贼,查清朝廷赈灾粮去向,皇上论功行赏,封薛景睿为二品武将,封号为龙虎将军。 因为原本总掌大梁兵权的曹茂德如今被贬去西北当了一名小小的百户,皇上心中不安,一时没有任命新的大都督,而是将曹茂德原本的权力分给了他信任的几个将军。 薛景睿就是其中之一,接手了曹茂德的一部分事务。 因此,接下来的时间,薛景睿就不能闲云野鹤了,而是要经常前往兵部处理公务。 林婉棠自然也夫荣妻贵,成为了二品诰命夫人。 过了两日,下起了雪,宫里举办赏梅宴,薛景睿与林婉棠应邀进了宫。 御花园的梅林边,男子们聚在一处赏雪赏梅,而女子们则大多坐在大帐篷里,捧着手炉说说笑笑。 大帐篷里头烧着上好的银炭,温暖如春。 林婉棠却不惧寒冷,觉得瑞雪红梅,看起来很是美丽,此等美景难得,林婉棠不愿意错过。 林婉棠穿着又轻又暖的狐皮大氅,戴着暖和的风帽,捧着手炉,在忘忧的陪伴下,徜徉在梅林之中。 直到宴席快开始的时候,林婉棠才回到大帐里。 林婉棠所在的帐篷,原本都是和她身份地位差不多的诰命夫人们,她们说说笑笑,显得很是融洽。 一位夫人说道:“恭喜恭喜,你家夫君又高升了。” 林婉棠谦虚地笑着:“我家夫君能有今日,不是他一人的功劳,一来是皇恩浩荡,皇上福泽庇佑万民,二来则是将士们感念皇恩,齐心报国。” 夫人们不由得感慨林婉棠谨慎低调,在这样私下聊天的场合,她也如此谦恭。 另一位贵夫人说道:“听闻龙虎将军带着你游山玩水,很是惬意,有什么稀奇的见闻,也给我们讲一讲。” 林婉棠挑了自己印象比较深的几处景致,讲给了诸位夫人听。 这些夫人平时很少出门,自然听得津津有味。 就在诸位夫人相谈甚欢的时候,一位年轻华丽的女子高昂着美丽的头颅,骄傲地走进了这个大帐篷。 旁边的一位夫人认出来了来者是谁,起身行礼道:“见过俪嫔娘娘。” 林婉棠等夫人也起身行礼:“见过俪嫔娘娘。” 俪嫔并不让众人起身,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林婉棠身上。 俪嫔自幼过着富贵奢靡的生活,可是,杨家突然之间,欠了镇平侯府许多银子,她父亲和兄长的俸禄被户部截留了一大部分,她们杨府的日子瞬间就捉襟见肘起来。 俪嫔的父亲母亲日日在家中咒骂镇平侯府,尤其咒骂薛景睿和林婉棠,俪嫔自然听到了耳朵里,她对薛景睿夫妻也恨之入骨。 俪嫔原本已经说定了人家,可是,她家府上如今连嫁妆都拿不出来了。夫家到杨府请期成亲,她的父母只好将婚期一拖再拖。 她的夫家终于等不及了,夫家托人打听了杨家的状况,委婉地请媒人上门,退掉了这门亲事。 俪嫔就更恨薛景睿和林婉棠了。 如今,俪嫔一朝登上枝头,成了皇上的宠妃,她自然要想办法报仇雪恨。 诸位夫人见俪嫔久久不让她们起身,心中都有些恼恨俪嫔,不过是一时得宠罢了,在她们这些外命妇跟前抖什么威风? 俪嫔走到大帐篷中间的位置坐下,逗弄着手中的狸花猫。 过了好长时间,俪嫔才像突然想起来一般,慵懒地说:“都起来吧。” 诸位夫人这才直起已经酸软的腰身。 俪嫔看向林婉棠,阴阳怪气地说道:“薛夫人,你一个妇道人家,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己往外跑就罢了,怎么还有脸在诸位夫人面前说呢?” 林婉棠低眉敛目道:“我大梁山河壮美,风景秀丽,我与夫君游览之后,心中感念皇上治下的清平盛世,与诸位夫人讨论了几句,有何不妥吗?” 俪嫔见林婉棠话语之中处处牵扯着皇上,不敢胡乱反驳,只冷着脸说道:“皇上一向重视孝道,你要多多孝敬长辈,少动一些歪心思。” 林婉棠长长的睫毛低垂:“回俪嫔娘娘,臣妇一向孝顺,从没有过什么歪心思。不知道俪嫔娘娘指的是什么歪心思?” 俪嫔本只想云里雾里地责备林婉棠几句,她想着自己正得宠,林婉棠必然不敢辩驳,旁人只能暗自猜测,到时候传出去,人们就会以为林婉棠不孝顺,心思不正。 俪嫔没想到,林婉棠居然要当众和她掰扯道理。 林婉棠不待俪嫔回答,便接着说:“哦,臣妇想起来了,臣妇的前婆婆杨氏是俪嫔娘娘的亲姑母。” 第178章 好卸了这个担子 诸位夫人有的本就知道杨家与镇平侯府的过节,有些此时才明白过来。 怪不得俪嫔故意来找林婉棠的岔呢。 俪嫔的脸红成了猪肝色:“林氏!本宫说的意思是,在姑母被休之前,你就不孝顺,经常忤逆婆母!” 林婉棠叹口气,说道:“回俪嫔娘娘,您这话从何说起?莫非是杨氏告诉您的?实话实说,杨氏被休之前,经常夸臣妇这个媳妇当得好呢。” 俪嫔想说话,林婉棠抢在了前头:“公公要休杨氏,臣妇身为儿媳,能说什么呢?臣妇要孝顺公公呀!而且,公公休掉杨氏,正是因为杨氏不愿意侍奉生病的祖母,十分不孝。” “公公休了娘娘的姑母,为的,正是皇上提倡的孝道啊!不知道俪嫔娘娘为何愤愤不平?” 俪嫔阴沉着脸,说道:“本宫听闻,姑母如今在你们镇平侯府过得连囚犯都不如。” 林婉棠不由得暗哂,嘴上说:“回俪嫔娘娘,当初杨氏被休,我们镇平侯府派了马车,将杨氏送回了你们在杨府,可是你们杨府闭门不开,将杨氏拒之门外。难道俪嫔不知道此事?” 俪嫔的脸更红了一些。 林婉棠接着说:“眼看杨氏就要流落街头,我们镇平侯府心善,将杨氏接了回来,将她单独安置在一个院子里,使她不至于流落街头,不至于没有饭吃,我们镇平侯府难道不够仁至义尽吗?” 诸位夫人悄悄对视了一眼,这么说来,不是东西的应该是杨家啊! 俪嫔这时候论起来亲姑姑了,若是她们杨家当真顾念血肉亲情,当初怎么能把自己的亲人拒之门外? 俪嫔无能恼怒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薛夫人!” 林婉棠摊手:“臣妇所言,句句属实。而且,杨氏如今还在我们镇平侯府,如今俪嫔娘娘很得盛宠,若是顾念姑侄情意,大可以将杨氏接出去安置起来,我们镇平侯府也好卸了这个担子。” 俪嫔冷笑道:“好!我们杨家不会不管自己家族的女儿,希望回来我们去接人的时候,你们镇平侯府不要阻拦!” 林婉棠行礼道:“我们镇平侯府随时恭候!” 俪嫔冷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瞥了林婉棠一眼,只觉得心头更加气闷难耐。 林婉棠又说:“对了,当初杨氏借着管家之便,将镇平侯府许多银子偷偷贴补给了杨家,如今,杨家还欠了镇平侯府许多金银财物。”x33 这一日,林婉棠正陪着薛景睿在书房,忽然,一人飞奔来报,说是陆修明与秦英才起了争执,秦英才下令杖责陆修明七十下。 林婉棠一听,不由得心惊。 七十下杖责,这是直奔着要人命去的啊! 林婉棠望过去,薛景睿已然起身,匆匆往外走去! 林婉棠悄悄跟着,知州衙门外院正剑拔弩张,林婉棠便躲在屏风后面偷看。 “陆修明,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罚酒!这种事岂是我能做主的?!”秦英才吹胡子瞪眼睛! 陆修明的声音洪亮:“收到的粮食数目不对,你身为赈灾的钦差,理应向皇上禀明!况且,粮食数量已经不足了,秦大人为何还让人昧下五万石粮食,藏匿于城东废弃的岳侯府?!” 秦英才怒瞪着眼睛:“你放屁!那五万石粮食是用作种子的,准备分发给农户,让他们补种秧苗,好减少些来年收成上的损失,你不懂就不要乱放厥词!” 陆修明冷笑道:“是吗?那秦大人为何不将他们放置在粮仓,与其他粮种一起,交给差役们,与干艾混合着保存,而要偷偷摸摸夤夜转移出去?!” 秦英才梗着脖子,半晌才说:“我……本官怕有人动手脚,所以才悄悄放到了别处。” 陆修明犀利地说:“动手脚的,正是秦大人您吧?何为监守自盗,下官今日算是明白了。” 秦英才无言以对,唯有凭借上官的身份强压:“陆修明!你不敬上官,出言顶撞,该当何罪?!本官贵为钦差,所作所为还需要向你解释吗?!事关机密,万一走漏风声怎么办?!你算老几?!” 说完,秦英才怒视着一旁的差役:“怎么?你们不敢打陆修明?!难道要逼着本钦差亲自动手不成?!” 差役们低垂着脑袋,偷眼看了看一旁的薛景睿,没有人敢动一下。 秦英才气恼地夺过一个差役手中的廷杖,劈头盖脸地朝陆修明打了过去! 陆修明直挺挺站着,丝毫不躲不避。 此时,薛景睿出声:“秦大人,住手!” 伴随着此声,薛景睿已经到了秦英才跟前,身手夺下了秦英才手中的廷杖,秦英才被带得险些跌倒在陆修明怀里,还是陆修明扶了他一下,他才堪堪站住。 秦英才恼羞成怒:“薛将军,本官才是钦差,难道你要当众与本钦差为敌不可?!与本钦差为敌,便是与皇上为敌,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肠?!” 薛景睿勾唇浅笑:“秦大人误会了,薛某是在救你。” 秦英才愕然,拂袖侧脸,冷哼道:“薛将军,本官不是三岁小儿,由着你糊弄。” 薛景睿眼神似笑非笑:“秦大人,你若不听薛某劝告,定要往作死的路上狂奔,那薛某也帮不了你。廷杖还给你,你仔细思量一下,如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若实在想揍陆修明,你就揍。” 说完,薛景睿将廷杖扔在地上,冷眼瞧着秦英才,说:“薛某对秦大人已经尽了劝告之意,秦大人随意” 秦英才心里打鼓,犹疑不定,可他一扭头,看见陆修明神情倔强,毫无认输服软之意,由不得又是怒火中烧。 秦英才恶向胆边生,拎起廷杖,就朝陆修明的屁股上狠狠打去! 一下,两下,三下…… 陆修明站立不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秦英才偷眼看向薛景睿,薛景睿眼里带着戏谑嘲讽的神情,气定神闲,犹如猫在看老鼠一般。 秦英才突然有些害怕,担心自己是不是落入了什么圈套。 第179章 臣妾好疼啊 俪嫔娇弱地抽泣道:“皇上,狸花猫抓得臣妾好疼啊。” 皇上轻轻地拍了拍俪嫔的后背,有些生气地问:“狸花猫那畜生跑哪里去了?居然敢抓朕的爱妃,快让人将那狸花猫弄死。” 俪嫔的脸苍白了起来,撒娇道:“皇上,狸花猫无辜,林氏对臣妾不敬,言语冲撞了臣妾,才使得狸花猫受到惊吓抓伤了臣妾。” 皇上抬眸看向林婉棠。 皇后抢先行礼道:“皇上,俪嫔说臣妾妒忌她得宠,臣妾不喜她,臣妾为了避嫌,就先回凤藻宫了。” 皇上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用愠怒的目光看了俪嫔一眼。 皇上纵然如今偏宠俪嫔一些,她当众将这些话宣之于口,等于明着说皇上宠妾灭妻,不给一国之母该有的尊严了。 皇上还是要面子的,他可不希望以后得史书工笔记录他是个被女色所祸的昏君。 皇上脸色严厉,俪嫔的身子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皇后已经走到了大帐篷的门口。 皇上原本打算亲自过问此事,此时却不得不开口唤道:“皇后!你主管后宫,此事你全权处置也就是了。” 皇后这才停住脚步,低眉敛目地对皇上说道:“皇上,您在一旁看着,若臣妾处置得不公允,您就惩罚臣妾。” 皇上觉出皇后似乎有些怨气,笑道:“你做事一向稳妥,怎么会不公允呢?” 俪嫔顿时心虚起来。x33 看来,皇后就算再不得宠,也是皇后,不是她能够挑衅的。 皇后问道:“俪嫔,林氏说了什么冲撞你的话?” 俪嫔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理了理衣裳,含糊其辞地说:“反正就是一些冲撞臣妾的话,臣妾不想学那些粗鄙之言。” 皇后的娥眉紧蹙,问林婉棠:“俪嫔既然不说,那你就把你说的话重复一遍,本宫也好为你们评理。” 林婉棠便将方才自俪嫔进了大帐篷以来说的话全都学了一遍。 然后,林婉棠行礼道:“臣妇无端被指责不孝顺,心术不正,岂能不为自己辩解一二?” 皇后微微点了点头,看向俪嫔:“林氏所说的话,可有什么不实的地方?” 俪嫔只得摇了摇头。 皇后道:“俪嫔,此事是你首先发难,是你为难林氏在先,林氏为自己辩解并没有过错。狸花猫是你养的,林氏并不能驱使她做什么,你脖子上的伤,跟林氏没有关系。” 皇上方才听闻杨氏贴补娘家太过、杨家将被休的杨氏拒之门外以及杨家欠债不还的事情,深深觉得俪嫔丢了他的人,此时自然不会替俪嫔说话。 林婉棠向皇后行礼:“多谢娘娘。” 俪嫔有些不服,恼怒道:“本宫是天子嫔妃,本宫斥责、哪怕是殴打臣妇呢,臣妇也不该顶嘴!” 薛景睿不由得冷笑:“俪嫔娘娘,即便是皇后娘娘,待诰命夫人们也都亲切和善,从来不会打骂,俪嫔娘娘真是好大的威风!” 皇上闻听此言,含怒看向俪嫔道:“住口!你是朕的女人,这岂是你挑衅欺压臣妻的理由?!看来朕的确是宠你太过了!来人,将俪嫔带回她的寝宫,禁足一个月,闭门思过!” 两个宫女上前来,将俪嫔请了下去。 俪嫔本来想耍威风,可是,她被突如其来的宠爱冲昏了头脑,娇纵任性,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处置完俪嫔,薛景睿陪着皇上出去赏梅花了。 此时,淑贵妃也开到了御花园里。 淑贵妃听宫女说了方才的事情,拉着林婉棠的手问:“你没吃亏吧?” 林婉棠笑着摇头:“没有。” 淑贵妃含恨道:“宸儿发烧了,缠着本宫不让本宫离开,本宫这才耽误了点时间,要不然,本宫岂能容俪嫔在你面前张狂?!” 林婉棠道:“自然是殿下的身子更重要。” 淑贵妃绞着手中的帕子,说道:“本宫一时不察,居然让杨家送了一个女儿进后宫。” 淑贵妃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本宫怀疑事情有蹊跷。” 林婉棠好奇地看向淑贵妃。 淑贵妃小声说:“皇上那日喝醉了酒,临时歇在了毓秀宫,门口有太监守着,怎么喝醉了酒的杨氏女就能闯到皇上床上呢?那日,举办宫宴的地方是在太极殿,太极殿和毓秀宫并不挨着。” 林婉棠想了想,说道:“杨家穷困,杨氏女连嫁妆都出不起了,被夫家退了婚。杨家孤注一掷,狗急跳墙,设法将女儿送到龙床之上,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淑贵妃冷哼:“做过的事,必然会留下痕迹,本宫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差个水落石出。到时候,若是皇上知道,杨家将手伸到后宫,算计到了他的头上,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 林婉棠行礼:“如此,就辛苦娘娘了。” 淑贵妃笑了起来:“你和本宫客气什么?本宫如今有协理六宫之权,自然要好好利用起来。” 淑贵妃突然想起一件事,问林婉棠:“你知道吕伴琴和曹众的事情吗?”x33 林婉棠点头:“离开京城去泰州的时候,臣妇捉到吕伴琴伙同二弟纵火,意图救出杨氏,那时候,臣妇让人去查了吕伴琴,知道她曾经委身于曹众。不过,吕伴琴如今身上有疾,应该已经被曹众舍弃了。” 淑贵妃点了点头:“吕伴琴后来将她的嫁妆全部给了吕家如今的家主——她的堂兄吕康胜,吕康胜因此允许吕伴琴回到吕家居住了。” 林婉棠想了想,说:“臣妇在宫外,会注意吕伴琴的动向。娘娘,曹众是曹杨的叔父,曹杨死了,曹众只怕会恨上夫君和臣妇,娘娘在宫里,要格外小心。” 淑贵妃叹了口气:“曹众因为曹杨的事,被皇上贬去了藏书阁。可是,本宫能看出来,皇上习惯了曹众的服侍,对曹众很是手下留情了。所以,此时,宫里没有人敢动曹众。” 林婉棠笑道:“那就先不要动他,娘娘小心不要被他暗箭伤到就好。” 淑贵妃点头,笑着问起林婉棠随薛景睿出游的事情,林婉棠大致跟淑贵妃讲了,淑贵妃听得饶有兴致。 第180章 怎么那么忧郁? 薛宴会结束,景睿和林婉棠回到侯府,泰来禀告道:“主子,大少奶奶,药王谷的安公子派人送来了一个檀木匣子,据安公子的人说,里面装的是难得的紫心莲。” 林婉棠很是惊喜,问道:“安公子的人还在吗?” 泰来回道:“安公子的人将药送到以后就离开了。” 林婉棠拉着薛景睿的手,急匆匆地去看紫心莲。 进了瑾兰院的正堂,檀木盒子就摆在桌案上,林婉棠小心翼翼地打开,发觉里面是已经风干了的紫色莲花。 这应该就是珍贵的紫心莲了。 薛景睿看着林婉棠开心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侧身对泰来说:“拿上一千两银子,让人送给药王谷的安驰。” 泰来回道:“小的说了要给银子,可是,安公子的人执意不肯收。另外,安公子的人说,他们药王谷此时没有九阴草,他们已经想方设法寻找了,若是能找到,安公子会再派人送过来。”x33 薛景睿点头:“我知道了。泰来,你亲自跑一趟药王谷,带些礼物,将银子送给安公子,向他致谢。” 泰来回道:“是!” 林婉棠命人小心地将紫心莲收在阴凉干燥的地方。 然后,林婉棠看向薛景睿,笑道:“这紫心莲先留着,等寻到九阴草以后,再一并交给柴太医,让他为娄星辰炮制生肌美肤的药。” 薛景睿背着手说道:“柴太医写来了书信,过不多久,他就要回京城了。” 林婉棠很是高兴:“师父要来京城?” 薛景睿蹙眉:“你师父?” 林婉棠此时才想了起来,薛景睿当时忙于公务,并不知道她拜了柴太医为师的事情。 薛景睿听林婉棠说了以后,才恍然大悟:“我说柴老头儿怎么想起来回京了呢,原来是因为需要给他的徒儿授业解惑啊。” 林婉棠娇嗔地捶了薛景睿一下:“你叫我师父叫什么呢?知道礼数吗?” 薛景睿笑着将林婉棠搂在了他的怀里:“我与柴太医很熟,当着柴太医的面,我也经常这样唤他。”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林婉棠正色说道:“夫君,纪夫人的镯子和画像应该给娄星辰。夫君什么时候得空,可否辛苦跑一趟?” 薛景睿沉吟了片刻,说:“你见过纪夫人,你当面跟娄星辰讲一讲吧。” 林婉棠点头:“那好,明日我带着忘忧前去。” 薛景睿猛地将林婉棠抱了起来:“我说的是,我陪你一起去!你以后不许单独见娄星辰!” 林婉棠突然被凌空高高举起,不由得惊呼出声。 薛景睿绷着脸问:“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薛景睿将林婉棠又举高了一些,几乎只攥着林婉棠的脚踝。 林婉棠觉得自己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屋顶了。 可是,林婉棠哪里敢动?她的腿都软了。 林婉棠忙不迭地讨饶道:“夫君,快放我下来,我头晕!” 薛景睿促狭地问:“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林婉棠点头:“记住了,不单独见娄星辰。” 薛景睿这才将林婉棠放了下来。 林婉棠倚靠在薛景睿的怀里,好半天才缓过来劲儿。x33 然后,林婉棠生气地一扭小蛮腰,转身进了里间。 薛景睿不慌不忙地跟了进来,将林婉棠抱起扔到床上,使劲欺负了林婉棠一场,直让林婉棠用婉转的哭腔不停讨饶,薛景睿才心满意足地偃旗息鼓。 第二日晚上,薛景睿陪同林婉棠来到了娄星辰的府邸。 娄星辰依旧戴着银质面具,对薛景睿夫妇的到访感到有些吃惊,有些局促不安。 薛景睿面色冷峻,语气却极是客气:“在泰州,娄公子伤势没有痊愈便告辞了,我与拙荆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今日,我们登门主要是为了感谢娄公子大义施救拙荆。” 娄星辰长而弯曲的睫毛低垂:“薛将军客气了。” 薛景睿不容分说地让人将礼物抬了进来。 娄星辰低声叹道:“太多了。” 薛景睿笑了起来:“身外之物,不值什么,还请娄公子不要客气。” 小厮们将礼物全部抬进来以后,薛景睿望着廊下板正站立的娄星辰,拱手道:“娄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娄星辰这才醒过神来,将薛景睿和林婉棠请进了正堂,将他的小厮打发了出去。 娄星辰的小厮关上了屋门。 待小厮的脚步声远去了,薛景睿才说道:“我带拙荆在江南游玩时,在宴会上偶遇了一位纪夫人。” 娄星辰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抬眸看向薛景睿,目光中满是不安和惊慌。 薛景睿见状忙说:“你放心,拙荆并没有告诉纪夫人你还在人世。” 娄星辰这才放松下来,眼睛里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哀伤,令人看了就不免动容。 林婉棠叹了口气,走到桌案前,打开了她画的纪夫人的画像,平摊在了桌子上。 然后,林婉棠退回到了薛景睿的身旁。 娄星辰疑惑地看了林婉棠一眼,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到了桌案前。 目光触及画像的那一刻,娄星辰的眼睛湿润了起来。 是了,这是他的生身之母。 他已经好多年不曾见过自己的母亲了。 母亲看起来真的变老了不少,头上居然有了几缕花白的头发。 怎么她的眉间眼底那么忧郁? 娄星辰颤抖着手,忍不住抚摸了抚摸画卷上熟悉的脸。 林婉棠将手镯交给了薛景睿,薛景睿上前,将手镯递给娄星辰:“这是纪夫人当日戴在腕上的手镯。” 娄星辰诧异,声音沙哑地问道:“她的手镯。怎么会在你这里?” 林婉棠道:“那日,纪夫人一个人神情哀伤地坐在角落里,我知道她是纪夫人以后,便上前与她攀谈。她认识我的婆母,初次见面,她将这个手镯送给了我。我想着带回来给你,便收下了。” 娄星辰将镯子捧在自己心口,忍不住泪流满面。 林婉棠心有戚戚,让娄星辰尽情发泄了一会儿情绪,等娄星辰平静下来,林婉棠才忍不住问道:“娄公子,你有没有想过私下与纪夫人联系?” 第181章 我不配 正堂里静默了许久,娄星辰才声音暗哑地说道:“没有。” 林婉棠不解地问:“为什么?” 娄星辰过了片刻才说:“如今的我,人不人,鬼不鬼,母亲见到我恐怕只会伤心,我不想让家族为我蒙羞。” 林婉棠愕然,说道:“作为一个母亲,纪夫人一定不会这样想……” 娄星辰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你不懂!你们都不会懂!” 林婉棠被吓了一跳。 娄星辰见自己吓到了林婉棠,顿时有些歉疚,便平缓了情绪,说道:“以往,我是家族的希望,家族为我提供了最好的条件,为我延请名师,带我拜见大梁的名臣大儒,让我当面得到他们的教诲。” “家族将资源集中在我的身上,是期待着我有朝一日高中进士,甚至希望我能成为状元。那时候,我深深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很努力地读书,我以为,自己一定不会辜负家族对我的培养。母亲也深深地为我骄傲。” 娄星辰的眼睛里满是泪光。 “可是,你们如今看看,我是什么鬼样子?!我戴着面具,别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我。我走在街上,小孩子会大声地取笑我,令我无地自容,却无法跟小孩子计较,只能低着头灰溜溜地走开!” “林大人爱护我,让我进翰林院放了供事,这对此时的我来说,诚然是很好的出路。可是,这离家族对我的期待实在是差了太远。我没有脸与家族联系,没有脸与母亲联系。” 林婉棠听得心头酸楚,很是同情娄星辰,心里头越发痛恨五皇子那个祸害了。 娄星辰的身子微微颤抖:“不是家族嫌弃我,不是母亲嫌弃我,我若私下与他们联系,他们很可能会悄悄照顾我,可是,我的自尊不允许我这样做。我做不到……” 娄星辰说着,背过去了身,肩膀耸动着,应该是在哭泣。 过了很久,娄星辰才逐渐平静下来,他转浑身,不好意思地说:“让二位见笑了。我知道你们是出于好意,但是,我暂时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道坎坷。还不如让他们以为我死了。” 林婉棠声音轻柔地说:“那就暂时操持如今的状态吧。这幅画你留着吧。” 娄星辰抱拳:“多谢薛夫人。” 林婉棠道:“我若与纪夫人经常走动,你会介意吗?你放心,我不会透露你的消息。我只是想,若有人与她聊聊她感兴趣的话题,她心头的愁苦应该会减轻几分。” 娄星辰动容地说:“多谢薛夫人的周到,我当然不介意。” 薛景睿拍了拍娄星辰的肩膀,道:“男子汉大丈夫,即便容貌受损,也能成就一番事业,娄公子,你不要妄自菲薄。” 娄星辰目光深邃,点头道:“我自会尽力而为。” 薛景睿抿了抿薄唇,带着林婉棠告辞。 娄星辰送完薛景睿夫妇,回到正堂,轻轻地抚摸着画卷和镯子,然后,将画卷和拿进了他的卧房,好好珍藏了起来。 娄星辰在房间里愣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打开暗格,露出了林婉棠的画像。 娄星辰望着画卷上栩栩如生的面容,眼神热烈,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逐渐冷却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伤和失落。 他喃喃道:“我不配,我不配,不配……” 娄星辰说着,猛地关上暗格,快步离开了他的卧房。 皇宫里,俪嫔被禁足着,她心里面很是恼怒,一上午的时间,她已经摔了许多茶盏。 宫女小燕心中着急,忍不住劝道:“娘娘,您消停些吧,若是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只怕皇后娘娘会误以为您对她不满,皇上恐怕也会生气。”x33 俪嫔冷哼道:“本宫的那个姑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如今已经成了我们杨家的耻辱,有她在,我们杨家人就永远抬不起头!” 小燕大着胆子劝道:“娘娘,您的姑母执掌侯府的时候,也曾给杨家很多好处。娘娘不如让老爷和夫人去将您的姑母接回杨家,这样,外面的人自然会明白,杨家是顾念骨肉亲情的。” 俪嫔紧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说道:“好吧,本宫劝一劝父亲母亲。如今可有法子递消息出宫?” 小燕压低声音说:“看守咱们宫殿的锦衣卫中,有一人是奴婢的同乡,奴婢可以托他往外传递消息。” 俪嫔说道:“好,那你传递消息出去,让杨家赶紧把我那姑母接回家里养着,一个妇人而已,能花家里多少银子?” 小燕点头称是。 俪嫔又说:“对了,让父亲母亲想办法把镇平侯府的银子还上。不然,本宫永远抬不起头!” 小燕犹豫了一下:“老爷夫人不是不想还银子,应该是手里实在没有。若是娘娘能帮衬一把……” 俪嫔急得直跳脚:“我倒是想帮衬,我也得有银子啊!如今,在宫里行走,上上下下都得打点,不使点儿银子,那个奴才会好好替本宫办事?皇上的御赐之物又不能变卖。本宫自己都捉襟见肘了。” 小燕只得低头回道:“那奴婢只管让人递消息给老爷夫人,看看他们能不能想出什么法子吧。” 俪嫔点头:“赶紧去吧。” 杨府内,杨俊远得到女儿的消息,着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汪氏生气地说:“你别走过来走过去了,晃得我脑袋都晕了!” 杨俊远摊手道:“我哪里有银子还给镇平侯府啊?如今,府里进账很少,你们一个个过惯了好日子,大手大脚惯了,这种情况下还不知道节俭一些,府里反倒欠了一屁股外债。”x33 汪氏头疼得很,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说:“银子一时半会是还不上的,要不然,我们去把你妹妹接回来吧,这个容易办到一些。” 杨俊远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镇平侯府也愿意让我们将杨氏接回来,那就接回来吧。” 杨俊远和汪氏一起乘坐马车来到了镇平侯府。 此时薛景睿去了兵部忙于公务,林婉棠在侯府。 接到汪氏递进来的帖子,林婉棠淡然一笑,吩咐道:“珍珠,派人去将杨氏的东西收拾收拾,让她的哥嫂将她接走吧。” 第182章 也太贵了吧?! 珍珠迟疑着问:大少奶奶,那不是便宜了杨氏吗?” 林婉棠轻笑起来:“杨氏如今已经不成人样子了,为了让她活着,我们侯府如今要花不少银子为她治病。杨家想把这个烂摊子接过去,就接过去吧。” 珍珠想想,侯府要为杨氏花那么多银子,当真不值得。 于是,她赶紧去给杨氏收拾东西去了。 杨俊远进了小院子,看到了杨氏。杨氏看起来比以前胖了许多,显得很是苍老臃肿,这使得他不能责怪侯府苛待了杨氏。 至少侯府不曾在伙食上苛待了杨氏。x33 侯府每日给杨氏猪油拌饭吃,就是不想让杨氏看起来瘦削,免得别人说他们没让杨氏吃饱。 杨俊远看到了杨氏脸上、手上烧伤后留下的狰狞疤痕,赶紧挪开了视线。 实在吓人。 杨俊远板着脸对珍珠说:“你们怎么搞的?我妹妹怎么会被烧伤?” 珍珠心中忍不住想骂娘,她将薛景和被吕伴琴鼓动着纵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杨俊远。 杨俊远没想到他妹妹居然是被自己的亲女儿和儿子害了的,他也没有脸再追究什么,便命人带上杨氏的衣物,赶紧离开了侯府。 杨氏表情很呆滞,在上杨府马车的那一刻,她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点点光彩,她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点笑容:“兄长,你终于肯让我回杨府了。” 杨俊远的视线落在别处,淡淡地说:“自家兄妹,客气什么?” 杨氏上了马车,看到了她的嫂子汪氏。 汪氏只扫了杨氏一眼,就递过来一个帷帽,冷冷地说:“戴上。” 杨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她知道,她如今丑陋到了吓人的地步,实在不应该出来惹人不痛快。 杨氏的头埋得很低很低,赶紧接过了帷帽,戴了上去。 杨氏心中那因为兄长前来接她而产生的一点点温情,如今已经荡然无存了。 杨氏进了杨府,杨俊远让人将杨氏送到了一个很小很破的院子里,甚至还比不上杨氏在侯府的那个院子。然后,杨俊远和汪氏就像逃一样要溜走。 杨氏唤道:“兄长,嫂子,我的药剩得不多了,兄长派人去帮我抓些药吧。” 杨俊远瘪了瘪嘴,不耐烦地问:“有药方吗?” 杨氏哆嗦着手,从衣裳袖子里摸出来一张有些皱了的纸。x33 杨俊远接了过去,他闻到了杨氏身上掺杂着汗味儿和药味儿的难闻气味,赶紧拉着汪氏离开了。 杨俊远出了院子,将药方交给一个小厮,打发他去帮杨氏抓药。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小厮回来了,空着手来求见杨俊远。 杨俊远望了望小厮,不由得生气:“让你取个药,这么点小事你都办不好?” 小厮跪下,为难地回道:“老爷,姑奶奶这方子抓一回药就得三十两银子,奴才没有带那么多银子,特来回禀您。要不然,奴才去账房支取银两?” 他可以将药记在杨府的账上,但是,他也知道杨府如今缺银子,杨氏的药太贵,他不敢自作主张。 一旁的汪氏忍不住跳了起来:“三十两银子?抓一回药就得三十两银子?也太贵了吧?!” 小厮头更低了一些:“药铺的掌柜说,三十两银子的药,只够我们姑奶奶用五天,五天之后,还得再去抓药。” 汪氏一听,更舍不得了,对着杨俊远嚷嚷道:“三十两就能用五天?合着你妹妹一个人,光汤药费一个月就得一百八十两?!一百八十两够普通农夫用一辈子了!” 杨俊远也不舍得啊! 以往,杨府有银子的时候,一个月一百八十两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如今杨府过得紧紧巴巴,哪里还能供得起杨氏这样用药?! 杨俊远对小厮说道:“你问问药铺小二,能不能换成便宜些的药材,功效大差不差就好。” 小厮回道:“奴才方才在药铺里这样问了,药铺掌柜说,以前姑奶奶用的都是好药材,若换成差一些的药材,就不起什么作用了。若是姑奶奶一开始就用差药材,那一直用差药材也没什么妨碍。” 杨俊远恼怒地对汪氏说:“这一定是侯府的伎俩,他们故意让妹妹用好药材,再设计激这我们杨家将妹妹接回来。侯府就是故意想让我们破财!” 汪氏此刻没有心情计较这些,只关心银子,她撇了撇嘴说:“药铺为了卖药,当然会这样说了。问题是,我们杨府没有能力让她用那么贵的药。难道我们都把嘴巴拴上不吃饭,勒紧裤腰带供妹妹吃药?!” 杨俊远头疼得很,挥了挥手对小厮说:“你就买便宜的药,不行就换一家药铺,别被掌柜危言耸听了!” 小厮明白了,起身重新找了一家药铺抓药。 三天后,杨氏身上烫伤的地方开始红肿化脓,杨氏的肠胃也疼得厉害,开始发高烧,说胡话。 杨府派去伺候杨氏的丫鬟吓坏了,赶紧向汪氏禀告。 汪氏也不希望杨氏一回来就死了,这样的话,外面还不一定怎么传杨家的坏话呢! 汪氏按了按太阳穴,叹了口气说:“让人去请大夫吧。” 不一会儿,大夫就来到了杨氏居住的小院,汪氏在旁边显得对杨氏很是关心。 大夫给杨氏诊治过以后,给杨氏开了方子,说杨氏心肺肠胃都有损伤,又被烫伤过,很是危险,务必要早点让杨氏按他开的方子吃药。 汪氏让小厮去药铺照方抓药,当着大夫的面,为了表示对杨氏的疼爱和关切,汪氏特意笑着叮嘱小厮,不拘多少银子,抓药记在杨府的账上就可以。 汪氏话是这样说的,其实她的意思是说,如果药太贵,就先不要抓。 可惜小厮并没有看懂汪氏的意思。 小厮抓药回来以后,汪氏差点当场昏厥。 这回给杨氏抓药用了五十两银子,而且,这药只够用三天。 汪氏气急败坏地让人将看不懂眼色的小厮打了一顿板子! 药抓都抓来了,汪氏只得忍住心疼,让杨氏用了这些药。 杨氏求生意志很强,再次活了下来。 三天后,杨氏脱离了生命危险,可是,又该给她抓药了。 第183章 是时候抖抖威风 汪氏直觉得自己头疼,心口疼,她躺着床上,戴着抹额,病恹恹地对杨俊远说:“你妹妹是活过来了,我快不行了。” 杨俊远直想哭,对汪氏说:“那怎么办?不给妹妹抓药,就得眼睁睁看着她去死,百年后,我怎么有脸在地下见爹娘?给她抓药,我……我实在是……” 杨俊远说着,捂住了脸,显得很是痛苦。 汪氏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不能只让咱们管着妹妹,她有亲生的儿子和女儿,得让他们也出银子。” 杨俊远叹了口气:“我这个当舅舅的人,怎么能对外甥和外甥女开得了这个口?”x33 汪氏恼怒地起身:“你开不了口?那你就自己过吧。你们杨家这恶心人的日子我是过够了!” 汪氏收拾了收拾,气势汹汹地就要回娘家。 杨俊远无奈,拦住了杨氏,叹气道:“好,我去找景和,跟他要银子!至于伴琴就算了吧,她如今被休了,在堂哥手底下讨生活不容易……” 汪氏杏眼圆瞪,柳眉倒竖:“吕伴琴可是带了嫁妆回吕家的,和你妹妹不一样!” 杨氏的嫁妆被用来抵扣欠镇平侯府的银子了。 杨俊远甩了甩袖子:“好!我豁出去这张老脸,去找吕伴琴要银子,还不行吗?!” 汪氏不耐烦地挥手:“快去快去!” 杨俊远来到了镇平侯府,他自知自己不受侯府的人待见,便让人将薛景和请了出来。 杨俊远心中惭愧,字斟句酌地跟薛景和说:“你母亲身子……” 杨俊远刚开口,薛景和就行了个大礼:“多谢舅舅将母亲接了回去,如今,我正有事要求舅舅。” 薛景和看起来神色着急,杨俊远只得问:“你有何事求我?” 薛景和快哭出来了:“舅舅,父亲请了族长,明日要将我驱除出族,我……求舅舅想想办法,我不能离开侯府。” 杨俊远很是惊愕:“怎么会这样?薛承宗失心疯了不成?你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他……他为何要将你驱除出族?” 薛景和不好意思说出他的丑事,避重就轻道:“还不是外甥如今没本事,当差又没当好,父亲嫌弃我没出息……” 杨俊远气得五官扭曲:“薛承宗欺人太甚,狗眼看人低!外甥,你别着急,你父亲呢?我这个大舅子是时候抖抖威风了!” 薛景和心中欢喜,道:“舅舅,我带您进侯府,您在父亲面前多替我说说好话。” 杨俊远不愿意进侯府,唯恐遇见薛景睿那个活阎王。于是,杨俊远压低声音问:“你父亲什么时候出府?我还是在外面见他比较好。” 薛景和想了想说:“父亲今日下午打算去洛水边钓鱼。” 杨俊远说:“好,我下午的时候在府门外等着你父亲。”x33 薛景和心中欢喜,杨俊远终于结结巴巴地说出了来意:“外甥啊,你能不能拿些银子出来?你母亲的身子需要抓药,但是,那药太贵,我们承受不起。因此,我们也想给你一个尽孝心的机会。 薛景和哭丧着脸,从衣裳袖子里掏出来二两银子,说:“舅舅,我这里就剩这么多了,您先拿去吧。” 杨俊远不由得瘪了瘪嘴,二两银子够干什么呀?! 薛景和看出来杨俊远的不满,愁容满面地说:“如今父亲不贴补我银子,我俸禄又停发了,我手里哪里还有银子?实话说,这二两银子给了您,我就身无分文了。” 杨俊远为难点了点头,把二两银子重新塞回到了薛景和手里:“好吧,那你自己拿着这二两银子花吧。舅舅要不是没钱,也不至于来找你要。你已经成家了,自己也该上进一些。” 说完,杨俊远转身走了。 薛景和着急地喊:“舅舅,你不是说要替我求情吗?” 杨俊远头也不回地说:“我下午再来!” 薛景和望着杨俊远的背影,心说,他是应该想办法挣些银子去了。 接着,杨俊远来到了吕府,给角门的婆子一点碎银子,拜托她进去将吕伴琴请了出来。 吕伴琴穿着一身素衣走了出来,见到杨俊远很是高兴,亲热地唤了声:“舅舅。” 杨俊远好奇地望着吕伴琴,问:“你脸上怎么有一道一道的肿痕?谁抓伤你了?” 吕伴琴的神色暗淡了下来,忙说:“没有人抓伤我,我是患病了。” 杨俊远问:“好生奇怪的病,可曾找大夫看过?” 吕伴琴苦笑道:“我已经在找大夫调理了,舅舅不要担心。” 其实,吕伴琴的确找大夫看了,大夫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治,有的大夫胡乱给吕伴琴开药,她吃了以后完全没有好转,她就停了药,如今只能生生受着。 不过就是骚痒难耐、有碍容貌而已,倒是不致命,她咬牙忍着苟活。x33 杨俊远又问:“你为何穿素服?” 吕伴琴回道:“舅舅,祖父托梦说他的棺木被地下水泡了起来,他在棺木里湿冷难受,让堂哥为他迁坟。” 杨俊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子不语怪力乱神。” 吕伴琴却说:“舅舅,事情当真稀奇,堂哥请人打开了祖父的坟墓看了,祖父的棺材的确泡在水中,底下的木头都快烂了。因此,堂哥打算为祖父迁坟。父亲的坟也要一并迁往旁的地方。” 杨俊远点了点头:“那的确有必要,祖先们坟茔位置好,也能更好地庇佑底下的子孙。” 吕伴琴回道:“就是这个意思。一会儿我们就要去迁坟了。” 杨俊远讪讪的,显得手足无措。 吕伴琴问:“舅舅,您来找我,是母亲有什么事吗?” 杨俊远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才说:“伴琴,你母亲病了,我给你母亲抓了药,三天的药就得五十两银子。” 吕伴琴明白了杨俊远的来意,着急地说:“母亲看病耽误不得,只是,我实在没有银子,我的嫁妆都给了堂哥。这次迁坟,我又将手里的银子全给了他,他才同意一并将父亲的坟迁走。” 杨俊远显得很是失望。 吕伴琴咬了咬唇瓣,说道:“舅舅,你别着急,我一定会想办法弄来银子。” 第184章 想不想报复回来? 杨俊远点了点头,神情沮丧地告别了吕伴琴。 杨俊远没要到银子,不敢回家,在街上溜达了半天,找个铺子买了两个烧饼吃了吃,然后,就直奔镇平侯府而去。 杨俊远想,他妹妹到底跟薛承宗过了这么多年,还为薛承宗生下了一个儿子,他要从薛承宗身上敲些银子。 他在镇平侯府门口旁边找了个背人的地方,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他看到薛承宗病恹恹地走了出来。 杨俊远探出头去,朝薛承宗招了招手。 薛承宗迟疑了片刻,走到杨俊远旁边,冷着脸问:“什么事?” 杨俊远冷哼一声:“你要将薛景和驱除出族?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这是要将他逼上绝路啊!” 薛承宗淡淡地说:“你不知道我们家的事情,就不要瞎掺和了。” 杨俊远生气地问:“我怎么是瞎掺和呢?景和是我的亲外甥,我有权力过问他的事情!” 薛承宗紧皱眉头:“那你知道景和做了什么事情吗?!你就敢在这里责问我?!” 杨俊远不服气:“你倒是说来听听!” 薛承宗想说,话到嘴边又住口了,事情涉及他的前儿媳,最主要的是涉及到了五皇子,绝对不能随便告诉杨俊远。 于是,薛承宗说:“家丑不能外扬,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你只需要知道,景和是我的儿子,若不是他做的事情实在出格,我绝对不会忍心将他驱除出族。” 杨俊远越发生气:“我是景和的娘舅,我不护着他谁护着他?!他是侯府嫡子,身上却只有二两银子,说出去你们镇平侯府不嫌丢人吗?!我妹妹被休了,你就这样待他的儿子?!” 薛承宗拂了拂袖子,忍不住嘲讽道:“我都说了是家丑,无可奉告,你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回事?!你们杨家自己满屁股屎,你还有空来操心我们家的事?!” 杨俊远压低声音,凑近薛承宗,睁大眼睛威胁道:“你不想让我管?那也行,你给我五百两银子,我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薛承宗被气得笑了起来:“你妹妹都已经被休了,你还想着从我们侯府要银子呢?!” 杨俊远生气地问:“你到底给银子不给?” 薛承宗斩钉截铁地回答:“不给!” 杨俊远猛地揪住薛承宗的衣领,挥起拳头就朝薛承宗脸上捶了一拳。 薛承宗顿时鼻血直流! 薛承宗心中气恼,咆哮一声,开始与杨俊远扭打在一起。 原本薛承宗和杨俊远在一旁说话,侯府的小厮们不敢靠得太近。 可是,此时,小厮们见自家老爷被人打了,都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七手八脚将薛承宗和杨俊远拉开了。 此时,薛景睿从侯府走了出来,他要去兵部办些事情。 他暼见薛承宗鼻青眼肿,满脸是血,走上前来。 机灵的小厮告诉了薛景睿刚才发生的事情。 薛景睿冷冷地看向杨俊远:“你居然敢在侯府外面殴打一位侯爷?!你以下犯上,当街行凶,意欲何为?!” 杨俊远没想到刚好在这个时候碰见薛景睿,心里头害怕极了,腿都在发颤。 杨俊远赔着笑脸说:“薛将军,我与你父亲之间有些误会……” 薛承宗见自己大儿子来了,腰杆顿时直了起来,气恼地嚷嚷道:“他要我给他五百两银子!他说我若是给了他五百两,他就不管咱们家的事了。他本来也没有资格掺和!” 薛景睿目光冰冷地看向杨俊远:“原来你是在勒索。” 杨俊远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我……这纯粹是个误会!” 薛承宗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血,然后将血帕子甩到了杨俊远脸上:“误会?!血淋淋的误会?!” 薛景睿虽然不喜欢他爹,但是,也不能看着他爹这样被人欺负。 于是,薛景睿问薛承宗:“想不想报复回来?” 薛承宗连连点头。 薛景睿身形一闪,上前握住了杨俊远的两个手腕,将他的两个胳膊全都扭在了身后。 杨俊远疼得哎呦哎呦直叫唤。 可薛景睿的手像是老虎的爪子一般,牢牢禁锢着杨俊远,他丝毫都动弹不得。 薛景睿挑了挑眉,对薛承宗说:“他怎么打你的,你就十倍还回来吧。” 薛承宗摩拳擦掌,朝着杨俊远的脸狠狠打了十下。 虽然他如今病弱,手上没多少力气,可是,十拳下来,杨俊远的脸已经跟发面馒头一般又红又肿了。 杨俊远的鼻血流得比薛承宗还多。 薛景睿问薛承宗:“解气了吗?” 薛承宗痛快地笑道:“解气了。” 有个厉害的儿子就是好! 薛景睿这才松开了杨俊远的胳膊。 薛景睿朗声说:“你以后不准靠近镇平侯府。若是你到了距离侯府一里之内的地方,那么,我一定会派人将你痛打一顿!” 杨俊远口齿不清地说:“你们侯府未免太霸道了!” 薛景睿笑了起来:“对,我们侯府就是这样霸道!你若是不服气,大可以托人递话告诉俪嫔,或者,你直接上折子弹劾我。”x33 杨俊远自己先动的手,他哪里敢将这件事情闹到御前? 杨俊远嘴里喃喃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他一边说着,一边赶紧转身遛了。 薛承宗忍不住对薛景睿竖起了大拇指:“儿子,好样的。” 薛景睿理都没有理薛承宗,翻身上马离开了。 杨俊远如今样子很是狼狈,不适合在街上溜达,万一被同僚看见就太丢人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回府。 杨俊远刚刚乘马车来到侯府门口,就看见侯府门口围了好些人。 杨俊远赶紧下了马车,拨开人群,来到了门口。 他看到吕康胜带了一群人在闹事,吕家人个个脸上都显得很气愤。 吕伴琴也在其中,她的眼睛都哭肿了,看起来跟桃子一般。 吕康胜看见杨俊远,冲了过来,生气地说:“杨俊远!我们要见你妹妹!” 杨俊远满肚子火正无处发泄,便不耐烦地问:“你们见我妹妹做什么?!她早就不是你们吕家妇了!” 吕康胜大声说:“今日,我们给祖父和叔叔迁坟。我们打开了叔叔的棺材,发现他的骨头竟然全是黑的!” 第185章 揭开她的画皮 杨俊远跳脚道:“你叔叔都死了二十年了,他骨头黑跟我们杨家有什么关系啊?你们不要没事儿找事儿,当我们杨家好欺负不成?!” 吕康胜大声说:“我们问过仵作了,我叔叔喉咙、肋骨等地方骨头是黑色的,这说明我叔叔是中毒而死。当年叔叔生病的时候,一直在叔叔身边服侍的人,就是你妹妹!这件事,她怎么能脱得了干系?!” 杨俊远摆手:“不可能。当年也不是只有我妹妹能见到你叔叔。就算你叔叔真的是中毒而亡,也说不定是哪个下人干的。或者,是你们家中什么人觊觎你叔叔的财产,找机会投毒了呢?” 杨俊远这话,简直是在指责吕康胜和他父亲了。x33 吕康胜气得瞪大了眼睛:“杨俊远,你不要血口喷人!因为叔叔去世,我祖母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没多久就去世了。我父亲伤心过度,身子一直不好。我们家没有人会害叔叔。” 杨俊远摊手:“你叔叔去世以后,我妹妹就守寡了,她带着伴琴,日子过得艰难。她怎么可能害死她的夫君?!” 吕康胜不由得冷笑:“杨俊远,我叔叔去世没多久,你妹妹就经常往镇平侯府跑。没过多久,镇平侯夫人就病势加重,香消玉殒了。再然后,你妹妹很快嫁给了镇平侯。” “我特意找人打听过,镇平侯夫人去世前的症状与我叔叔很像,这也实在太巧了。这里头有没有蹊跷,官府派人查查就知道。” 杨俊远的心沉了下来。 他妹妹有没有害她的前夫,杨俊远不知道。 但是,他妹妹的的确确下药毒害了镇平侯夫人。 杨俊远直犯嘀咕:“难道妹妹当真害了妹夫?” 吕康胜见杨俊远表情有所松动,知道自己可能猜中了什么,心中更是升腾起一股无名火。 吕康胜问杨俊远:“你若是不心虚,让我们进去见见杨氏,我们要问她一些事情。” 杨俊远叹了口气:“我妹妹病得很是厉害,你们不要拿过世之人的事情来叨扰她了。” 吕康胜气得咬牙道:“杨俊远!你若是不让我们进去问,我们就只能报官了。” 杨俊远看了看吕家人气势汹汹的模样,有些害怕他们在杨府里头闹起来。 杨俊远背着手,淡淡说道:“你们不能见我妹妹。” 杨俊远想,吕家愿意去哪里告就去哪里告,距今都已经二十年的事了,他不信吕家还能找到什么证据,翻出什么花样。 说完,杨俊远就径直要回府。 吕康胜拉扯着杨俊远要说法,眼看他们又要闹在一处,吕伴琴哭着喊道:“住手!都住手!” 吕伴琴拦在吕康胜和杨俊远中间,激动的吕家人才不得停了手。 杨俊远身上又挨了几拳,他直骂今天是什么晦气的鬼日子,没一件顺心的事情。 吕伴琴哭道:“堂哥,舅舅,我相信我母亲没有伤害我父亲,我相信她!” 吕康胜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妹妹,你两岁的时候,你母亲就改嫁了,这么多年,她身为侯府夫人,对你不闻不问,是我母亲将你养大的。至于杨氏,你实在不用太顾念那个女人。” 吕伴琴痛苦地摇头:“我不信,我不信!母亲一定是爱我的,她只是有苦衷罢了。我不信母亲会毒杀父亲,我不信,我说什么都不信!” 眼看吕伴琴的情绪有些失控,吕康胜只能暂时闭嘴。 吕康胜挥了挥手,道:“走,回家!” 吕家人呼啦啦跟着吕康胜走了。 吕康胜心说,为了他祖母,为了他爹,他也一定要揭开杨氏的画皮,一定不能让他叔死得不明不白。 杨俊远狼狈兮兮地回到了家里,汪氏看见杨俊远的模样吓了一跳:“你这是被吕家人打的?” 杨俊远哭丧着脸:“身上是被吕家人打的,脸上是被薛家人打的。” 汪氏指着杨氏的方向,咬牙切齿道:“说起来,你都是被你那个惹祸精妹妹给拖累了!要依着我,不如不给她买药,她若是早点去了,也能少受些罪。再说,人死债消,你妹妹若是死了,吕家人总不能再上门闹。” 杨俊远斥责汪氏:“闭嘴!你懂个屁?!要是我妹妹这个时候死了,我们杨家就再也说不清楚了,吕明诚的死这个黑锅,我们杨家得一直背着!” 汪氏抖搂着手:“那你说怎么办?” 杨俊远握紧拳头,咬牙道:“买,给妹妹买药!银子的事,我想办法!” 汪氏起身去了卧房,哐当关上了门。 她本来还想给杨俊远脸上抹些药,此时,她给杨俊远抹个屁! 吕伴琴回到了吕家,她知道堂哥等人对自己不满,更是处处小心谨慎,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 吕伴琴让丫鬟将她最后的两件首饰拿出去当了。 虽说不是什么贵重首饰,但蚊子腿也是肉。 吕伴琴让人直接将她当来的银子送到了杨府。 然后,吕伴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绣花。 她的绣功还不错,多绣些绣品拿出去卖,可以贴补她母亲的汤药费。 夜里,丫鬟将烛火拨得亮了一些,心疼地对吕伴琴说:“姑娘,您休息一会儿,这么点灯熬油地绣花,奴婢担心您的眼睛受不了。” 吕伴琴虚弱地笑了笑:“乌鸦还知道反哺,羊羔都知道跪乳,如今母亲落难,需要银子看病,我身为女儿,岂能不尽一份心?” 丫鬟低着头,暗自想,杨氏对自家小姐实在不好。 吕伴琴年少时,想念杨氏,在镇平侯府外躲着,想偷偷看看杨氏。 杨氏牵着薛景和的手从马车上下来,暼见了吕伴琴。 吕伴琴欣喜地想上前呼唤母亲,杨氏却狠狠地瞪了吕伴琴一眼。 杨氏侧着身子,故意挡住了镇平侯的视线,赶紧快步进了府。 吕伴琴在街角哭了许久。 丫鬟如今回想起来,都替吕伴琴抱不平,吕伴琴却格外执着地孝敬杨氏,丫鬟觉得杨氏不配! 可是,她作为丫鬟,并不敢将这些话宣之于口。 第186章 风水轮流转 不一会儿,吕伴琴又将烛火拨暗了一些,小声说:“别浪费蜡烛了,让它烧慢一些吧。若是用蜡烛太快了,你们又得去找管事妈妈取。” 到时候,丫鬟又得看人家的脸色。 第二日,镇平侯府内,薛承宗将族长请了进来。 因为事情需要保密,薛承宗便没有请旁的族老。 萱草院的正堂里,薛承宗坐在主位,面色沉重,族长坐在他的旁边。 底下左边坐着薛景睿和林婉棠,右边坐着薛景和与郑玉莲。 薛景和脸色惨白,郑玉莲看起来很是惶恐不安。 薛承宗咳嗽了一声,说:“族长,今日将你请来,是想将景和驱除出族。” 族长显得很是吃惊,问:“这是为何?” 薛承宗顾不得老脸,长叹一声说道:“薛景和不敬长辈,不友爱兄弟,品行不端,当差不尽心,还当众殴打辱骂妻子,实在不堪为我河东薛氏家族的一员。为了避免将来更多祸事,我希望将他驱除出族。” 族长倒是知道薛景和做的大部分事情。 族长面色沉重地看向薛景和。 薛景和急忙起身,跪在了屋子中间,带着哭腔哀求道:“父亲,儿子已经知道错了,求求父亲再给儿子一个机会,儿子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族长捋了捋胡须,沉吟了片刻,对薛承宗道:“侯爷,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要不,咱们再给景和一个机会?” 薛景和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用期待的目光看向薛承宗。 薛承宗看向薛景睿。 薛景睿抬眼看向族长,显得痛心疾首:“族长,有件事关系重大,还请族长千万保密。” 族长好奇地看向薛景睿:“我的嘴向来最严实,龙虎将军只管说。” 薛景睿道:“景和为了讨好上司,居然做出了谄媚献妻这样的丑事。” 族长惊得脸色大变。 他知道薛景和不争气,却不知道他这般胆大妄为,厚颜无耻。 薛景睿又说:“幸亏这件事情被我撞破,我及时出手,才没有酿成大祸。” 族长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要是闹出来让人知道了,整个薛氏家族的人出去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怪不得薛景和的平妻南宫氏和离,离开了京城呢! 薛景睿抱拳道:“族长,只有千年做贼的,哪里有千年防贼的?我唯恐一个不注意,景和又做出什么玷污门楣的事情,到时候,我们整个家族都要蒙羞。” 薛景和羞愧地捂住了脸,不敢看族长的脸色。 族长想了一会儿,问薛承宗:“侯爷,你当真想好了,以后不后悔?” 薛景和趁机膝行上前,抱住了薛承宗的腿,哭泣道:“父亲,您就饶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薛承宗扭头看向族长,很是干脆地说:“我想好了,必须将这个逆子驱除出族!” 族长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同意了。我们此刻就去家庙,将薛景和的名字从族谱上勾掉。” 薛景和悔不当初,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 薛景睿淡淡道:“景和,我们到底兄弟一场,我与父亲商量过了,我们不亏待你。我们侯府在杏儿胡同有一处宅子,那个宅子归你了,你可以带着你的妻子和孩子住到那里去。”x33 杏儿胡同的宅子小了一些,但是,京城的宅子,怎么都价值不菲。 像薛景和这样九品的官职,靠自己不可能买得起这么好的宅子。许多五六品的青年官员在京城还得租宅子。 薛景和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郑玉莲知道杏儿胡同的宅子,比她们郑家在京城的宅子还要好上一些,郑玉莲心里也舒服了一点。 薛景睿又说:“我跟父亲商议了,打算给你们五千两银子,从此以后,你们就与镇平侯府、与河东薛氏家族没有关系了!” 薛景和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能得一处宅子安身,还能拿五千两银子,已经喜出望外了。他本以为,侯府会直接将他扫地出门呢! 薛景和抬眼看向薛承宗:“父亲,我最后再叫您一回父亲吧。咱们侯府家大业大,主枝只有我与兄长两个男丁,您给我五千两让我出门,是不是少了一些?” 薛承宗还没开口,薛景睿冷冷说道:“你若再争辩,便只给你四千两。” 薛景和脸色一变,顿时泄了气,说:“好吧,五千两就五千两,我不嫌少。” 林婉棠道:“景和,玉莲,原先伺候你们以及汝成的下人,只要他们自己愿意,都可以跟着你们离开。一会儿我让人清点一下人数和名册,将他们的身契交给你们。” 薛景和目光复杂地看向林婉棠。 他终究不像在梦里时那么幸运,他不能拥有林婉棠,还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或许,他应该毁掉林婉棠,他得不到的美人,为什么要便宜了薛景睿?! 薛景和的目光透出一丝阴狠。 薛景睿狠狠瞪了薛景和一眼,薛景和才回过神来,急忙低下了头掩饰。 薛承宗带上银票和地契,然后,他带着两个儿子随族长去了家庙,将薛景和与薛汝成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了。 几乎同时,薛承宗将银票和地契交给了薛景和。 林婉棠带着郑玉莲一起问过下人们,只有三个人愿意跟着郑玉莲夫妻走。 郑玉莲心中恼怒,直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林婉棠将愿意走的三个下人的身契给了郑玉莲。 此时,薛景和从家庙里回来了,他望着身姿窈窕、容貌姣好的林婉棠,心中痛悔不已。 薛汝成从屋子里头跑了出来,唤道:“父亲!” 薛景和这时候顾不上父不见子、子不见父的规矩了,他招了招手,薛汝成欢快地跑到了薛景和跟前,扑进了他的怀里。 薛景和一把抱起了薛汝成,在薛汝成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转头装出没心没肺的样子,笑着对林婉棠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我就不信,我薛景和这一辈子没有出头的时候!” 林婉棠淡然笑道:“那我就祝薛公子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第187章 生财的法子 薛景和作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人将他们一家的东西都装上了马车,然后,薛景和抱着薛汝成首先上了马车。 郑玉莲看着自己已经住惯了的侯府,熟悉的一草一木依旧,她却再也不能回这里了。 郑玉莲心中酸楚,忍不住对林婉棠说:“表妹,你如今得意,也要防着登高跌重。将来你若是遇难,我不会像你一样薄情,我至少会管着你温饱。” 林婉棠暗哂,笑道:“以后,你若真吃不上饭,穿不上衣裳,我也管着你,总不会让你流落街头。”x33 郑玉莲面色变了几变,终于还是瘪着嘴,使劲仰着头离开了。 柳春娘神情阴郁,但依然低眉顺眼,她上前行了一礼,柔声说道:“虽说二少爷不再属于河东薛氏,但是,二少爷毕竟与侯爷和将军血脉相连。” “侯爷和将军此时在气头上,奴婢相信,血浓于水,若有一日,二少爷迷途知返,浪子回头,侯爷和将军定会欣喜地欢迎二少爷回归河东薛氏。” 林婉棠心中不由得感慨,柳春娘当真能屈能伸,这番话说得漂亮。就算是为了薛汝成考虑,柳春娘心里还想着回归河东薛氏和侯府的。 即便不能回来,柳春娘这番话,也能让薛承宗和薛景睿多顾念薛汝成几分。 柳春娘的段位和心机远远超过了郑玉莲。 林婉棠还真有些忍不住替郑玉莲额担心,于是,她意味深长地瞥了郑玉莲一眼,然后微笑着对柳春娘说:“你是个知晓事理的,今后要多多规劝你家少爷,好好教导汝成。” 柳春娘恭敬地朝林婉棠和薛景睿行了礼。 薛景和不耐烦地喊道:“春娘,赶紧上车了,人家嫌弃咱们站脏了人家的地盘呢。” 柳春娘愧疚地看了看林婉棠,便赶紧跟在郑玉莲身后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来到了杏儿胡同。 薛景和拉着薛汝成进了主屋,命郑玉莲将三个下人也叫了进来,然后翘着二郎腿吩咐道:“以后你们便都唤我作老爷吧。” 上头再没有父兄压着了,如今这个薛宅可是他薛景和做主了。 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点头称是。 郑玉莲挥挥手,让他们下去收拾东西,打扫安顿了。 随后,郑玉莲坐在一旁,对薛景和说:“夫君,虽说我们得了五千两银子,可是,坐吃山空,我们还是得想些生财的法子。”x33 柳春娘见他们在商量正事,便招招手,将薛汝成唤到一旁去玩耍了。 薛景和斜着眼睛问:“你说说有什么生财的法子?” 郑玉莲已经想了一路,掰着手指头说道:“首先咱们得留出一些银子家用,其次,得拿银子买上一些田地,交给佃户们来种,这样咱们年年都能有收成。剩下的银子,咱们存在钱庄里,能吃些息。” 薛景和忍不住嗤笑:“按着你的法子,挣钱未免太慢了一些。” 郑玉莲忍不住摊手:“能有什么来钱快的法子?” 薛景和胸有成竹地笑了:“你别瞎操心了,我自然有办法挣钱,不会让你们挨饿。” 郑玉莲满心犯嘀咕,却不敢再多问,起身去她的房间里歇着了。 当天夜里,薛景和便带了一千两银子,去了京城最大的赌场。 夜深十分,薛景和满脸欣喜地出了赌场,他没想到,短短两个时辰,他竟然挣了八百两银子。 八百两银子!好大一笔!可以抵他十年的俸禄了! 薛景和红光满面地回了杏儿胡同,当天夜里搂着柳春娘好好亲热了一场。 柳春娘使尽浑身解数讨好满足了薛景和,薛景和沉沉睡去了。 然而,薛景和毕竟残缺,又不是体贴的人,哪里会考虑柳春娘的感受? 柳春娘深夜寂寞,在床上翻来滚去,很是空虚难受,不由得又回忆起了她在倚红楼的日子。 直到天色破晓,柳春娘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晚上,薛景和照例去赌,这次,他带上了两千两银票,一心想着大赚一笔。 谁料,当天薛景和带去的银票缩水了一半,只剩下了一千两。 一夜时间,他输了一千两! 薛景和心中很是不甘,发誓一定要将输掉的银子赢回来! 为此,薛景和还专门去寺庙了诚恳地拜了拜神。 另一边,吕康胜当真去官府禀告了他叔叔骨头发黑的事情。 京兆府派人到吕府了解情况。 在详细过问了当年伺候的下人们以后,京兆府尹让人去杨府将杨氏请到了衙门。 官差到杨府请人的时候,杨俊远才匆匆忙忙地将吕家的怀疑告诉了杨氏。 杨氏的脸色顿时惨白。 杨俊远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杨俊远想了想,贴在杨氏耳边,低声道:“无论如何,咬死了这件事不是你干的,说什么也不能承认!” 杨氏愣了片刻,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杨氏来到京兆府,京兆府尹坐在堂上,猛地拍了拍惊堂木:“杨氏,你当年照顾你前夫吕明诚的时候,是不是在他的饮食中加了毒药?!” 杨氏神情呆滞,反应了一会儿,才用沙哑的声音说:“吕……吕明诚?吕……明诚?哦,对了,我想起来他是谁了。他死了,生病死了。” 京兆府尹又拍了拍惊堂木:“本官是在问你,你是否在他的饮食中加了毒药?” 杨氏傻傻地笑了起来:“毒药?没有毒药。他是病死的呀!他个没良心的,抛下我们母女跑了,他自己跑了。” 京兆府尹心说,这人精神看起来有点问题。 于是,京兆府尹声音放缓和一些,问:“你前夫的肋骨和喉咙处的骨头处都是黑的,若不是你下毒,那会是谁下毒呢?” 杨氏显得很是害怕:“下毒?谁下毒了?是谁害了我的夫君?我会不会也中毒了?!” 京兆府尹弄不清楚杨氏是不是装的,便让人带了吕明诚生前的贴身小厮上来。 贴身小厮回禀道:“启禀府尹大人,我们家少爷一开始病情不太严重,大夫们都说养养就好。后来,杨氏亲自为少爷煎药,亲自在灶房煲汤给少爷喝,之后,少爷的病就越来越严重,最后竟然……竟然英年早逝了!” 第188章 我对不起你啊! 杨氏闻言,喃喃道:“对啊,当年,我亲自给他煎药,亲手给他做饭,就是想留住他,留住他……可是,他还是抛下了我们母女俩,他的心怎么那么狠呢?”x33 说着,杨氏竟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京兆府尹一时竟然对杨氏动了恻隐之心。 他摇了摇头,提醒自己审案子一定要理智。 京兆府尹问杨氏:“你当时都给你前夫做什么饭?” 杨氏回忆了一会儿说:“糖醋排骨、醋溜新芽、羊肉涮锅、饺子……还有什么来着?我想不起来了,反正都是夫君爱吃的东西。” 京兆府尹点了点头,命人带上来了一个老大夫。 京兆府尹问那大夫:“听闻吕明诚过世之前,都是你给他看病?” 老大夫点了点头。 京兆府尹问老大夫:“吕明诚的病情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老大夫点了点头:“吕家少爷的心脏肺腑衰竭得很快,在年轻人身上,很少见到这种情况,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夫还记得他。” 京兆府尹问老大夫:“吕明诚的身体可有中毒的迹象?” 老大夫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吕家少爷的嘴唇有些青紫,但是,心肺衰竭的病人,嘴唇青紫是常有的事。” 京兆府尹告诉老大夫如今发现吕明诚骨头是黑色的。 老大夫显得有些吃惊,行礼道:“老夫可以保证,吕家少爷若真是中毒,中的一定不是常见的毒,否则,老夫不可能诊断不出来。” 这个老大夫的医术有些名气,普通的中毒的确应该瞒不过他的眼睛。 京兆府尹又审了一会儿,没有审出什么名堂,便暂时停了审问,让人将杨氏安置在了京兆府内。 因为不能确定杨氏有没有罪,关押杨氏的地方不是监牢,而是在京兆府旁边一个院子里,杨氏被关在了一个单间,里面有床。 杨氏心中惶恐,多年前的往事纷纷涌上心头。但是,她笃定京兆府查不出来什么。 杨氏病后体虚,感觉很累,便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氏突然听见了呼啸的风声,风声奇怪,使得杨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杨氏猛地睁开了眼睛。 房间内冷嗖嗖的,烛火昏暗,她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子,站在屋子的中间。 白衣女子的头发很长,披散在白衣女子的脸前,杨氏看不到白衣女子的面貌。x33 但是,屋子里实在太阴森恐怖了,杨氏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搂住了自己的肩膀,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 这一刻,风猛地将房间的窗子吹开了,风灌了进来,烛焰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却生命力顽强地没有熄灭。 杨氏更害怕了。 白衣女子伸出了苍白的手,撩开了她的头发,露出了脸。 烛光下,杨氏的眼睛瞬间睁得很大! 居然是詹芳菲! 杨氏惶恐地环顾四周,大喊:“来人啊,来人啊!有鬼,有鬼!” 没有人理会她。 詹芳菲走近了一些,一张口,嘴角便淌出了血,连牙齿上都沾着血。 杨氏用手捂着脸,身体颤抖着,连声说:“你来做什么?你都已经死了,你该好好地阴间待着……” 詹芳菲的声音悠长如同鬼魅:“杨妹妹,我是来带你回去的呀!你害了多少条人命,你自己心里清楚吧?” 杨氏仓惶下了床,继续往后退,往后退…… 突然,她好像撞到了什么。 杨氏回头,看到了一张格外苍白的脸。 居然是她的前夫吕明诚! 吕明诚咧开嘴嘿嘿笑了起来,血从他的嘴角一直淌到了地上。 杨氏捂着自己的脑袋,失声尖叫了起来。 吕明诚上前,一把揪住杨氏的衣领,生气地说:“贱人!你为了跟镇平侯结成夫妻,居然谋害亲夫!你等着到地狱里头下油锅吧!” 杨氏情绪崩溃,失声叫喊起来:“你长成这个样子,哪里配得上我?!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不想!我成亲前就喜欢薛承宗,可是,他们家居然向詹家提亲了!这让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吕明诚使劲晃着杨氏的身子:“你若不喜欢我,你说出来,我们和离也就是了,你为什么要毒杀我?为什么?!” 杨氏眯着眼睛,使劲摇头,哭道:“要是和离了,杨家容不下我!薛承宗不会娶一个和离的女人,人们会觉得我肯定有毛病!我丧夫就不一样了,人们只会同情怜惜我!” 詹芳菲在杨氏身后幽幽地说:“所以,你就利用了我对你的同情和怜惜,毒杀了我,嫁给了薛承宗?!你谋杀夫君,谋杀好友,夺人夫君,自己又落了什么好下场不成?!” 杨氏痛苦地蹲下身子哭了起来。 吕明诚将杨氏拎了起来,冷笑道:“你可真会伪装啊!我临终那段时间,还真当你是贤妻良母,谁料你竟然心如蛇蝎,毒杀了我,抛弃了我们的女儿。” 杨氏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你知道吗?你喜欢吃饺子,我每次给你包的饺子里头,都放了春天千里光。春天千里光是有毒的,剁碎了以后,掺在饺子馅里,你居然一点都吃不出来!” 吕明诚眼里全是恨意:“贱人!那时候,我吃饺子总觉得有些发苦,我还以为是自己吃药吃多了,嘴里发苦而已,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你真狠毒!” 詹芳菲也飘到了杨氏跟前,嘲讽地笑道:“你丧尽天良,杀父弃女,毒杀好友,如愿嫁给了薛承宗,如今,你后悔吗?” 杨氏垂头丧气,泪流满面:“后悔,薛承宗不是良配!他抛弃我,他还将我们的儿子驱除出族了,他真的凉薄寡恩。” 吕明诚嗤笑:“这都是你自作自受。平心而论,当年我待你不够好吗?” 杨氏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抽泣道:“好,你对我很好,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 杨氏痛哭流涕。 吕明诚幽幽地说:“你不光对不起我,你还对不起你的亲生女儿!你知道她有多渴望母爱吗?你知道她为了给你筹汤药费,一天只睡两个时辰吗?” 第189章 为你治疗疯病 杨氏哭着说:“我对不起她,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肯定要先顾着景和啊!景和是儿子,伴琴一个女儿,怎么能跟景和比?” 此时,突然,门哐啷一声被风吹开,屋子里的蜡烛熄灭了。 有人提着灯笼,走进了这个房间。 杨氏定睛一看,为首的人居然是京兆府尹张枞。 张枞双手背后,神色威严,目光严厉地看着杨氏。 杨氏吓得脸色惨白,惊慌失措地扭头看詹芳菲和吕明诚。 此时,衙役上前,点亮了几根蜡烛,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 张枞看向詹芳菲和吕明诚,微微颔首道:“辛苦你们二位了。” 一个丫鬟上前,帮助詹芳菲将头发挽了起来,又用一张湿帕子让詹芳菲擦去脸上过多的脂粉,抹去了嘴角的山楂红糖汁。 杨氏终于认出来了,这不是詹芳菲,这是詹芳菲的侄女詹……哦,对了,詹灵珊。 难怪她的身形、面貌甚至嗓音都和詹芳菲这么像。 杨氏又急忙扭头看吕明诚。 吕明诚已经去院子里头洗过脸,过于苍白的脸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红润健康的脸。 他的确有七八分像吕明诚。 他是吕明诚的侄子吕康胜。 难怪刚才在昏黄的灯光下,杨氏误把他当成了吕明诚的魂魄。 杨氏悔不当初地喊道:“原来你们是在装神弄鬼地骗我!” 吕康胜不理会杨氏,向张枞行了个大礼,朗声说道:“府尹大人,方才杨氏亲口承认,她在我叔叔的饺子馅儿里面加了剁碎的春天千里光,害了我家叔叔的性命。” 张枞点头道:“本官方才在门外听见了,本官听闻了春天千里光,的确能够令人心肺受损。”x33 詹灵珊眼睛湿润,眼圈通红:“没想到姑母也是被杨氏所害,姑母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她到今日才知道这件事。 张枞看向詹灵珊:“詹姑娘,多谢你今日帮忙,你的出现,令杨氏惊吓惶恐,她不安之下,才没能仔细辩解吕明诚,心虚之下说出了真话,” “令姑母的案子,证据确凿,本官一定会让杨氏付出应该付的代价。” 詹灵珊低头行了一礼,便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屋子。 张枞原本摇摆不定,不知道杨氏到底是不是有罪,幸亏薛景睿派人悄悄来找他,将杨氏害原镇平侯夫人的事情告诉了他,他才知道春天千里光这种有毒的药草,更加怀疑是杨氏毒杀了吕明诚。 薛景睿提议让人假扮詹芳菲和吕明诚的魂魄来试一试杨氏,并亲自将与他母亲长得最像的詹灵珊请来帮忙。 杨氏慌乱之下果然吐露了实情。 这下证据确凿了。 谁料想,杨氏竟然装疯卖傻起来,开始躺在地上撒泼,胡乱地说起话来。 “当年凌霄宝殿之上,我一棍子打死了了三个挡路的小神仙!” “阎王爷看见我,都要恭恭敬敬地行礼,还管我叫大姐!” “我是天仙降世,你们都得听我的号令,我们要杀尽天下不忠不义的人!跟我杀!冲啊!” 杨氏一边神神叨叨地说着,一边作出冲锋陷阵的样子,在屋子里冲锋了起来。 吕康胜气得忍不住跳脚:“她这是在装疯啊!府尹大人,您可不要被她给骗了!” 张枞胸有成竹地笑了起来:“这种症状的病人我见多了,你不用担心,我找人给她治一治就好了。”x33 吕康胜行了个大礼:“多谢府尹大人!” 张枞笑着吩咐衙役去唤了一位大夫前来,大夫拿出很长的银针,让人按着杨氏,大夫往杨氏脑袋上扎起了针。 银针又粗又长,杨氏疼得叫苦不迭,再也没有心思装疯卖傻了。 张枞上前一步说道:“杨氏,你不要喊痛,本官这是为你治疗疯病呢!” 杨氏喊道:“大人,府尹大人,我没有疯,您不用给我治病了!” 张枞这才让大夫住手。 张枞命衙役过来记录,他开始连夜审问杨氏。 问到关键处,杨氏害怕极了。镇平侯府为了脸面,没有将她毒杀前镇平侯夫人的事情宣扬出去,她因此捡了一条命。 如今,若是坐实她谋杀亲夫,她肯定要被判死罪。 杨氏如今虽然过得凄惨,可是,她还不想死,她还想等养好伤以后,去帮衬帮衬薛景和,帮忙带一带薛汝成。 于是,杨氏再次装疯卖傻起来。 杨氏出尔反尔,故伎重施,将张枞气得不轻。 张枞愤然起身,命人再次将大夫请了进来。 这一次,大夫身后跟了一个衙役,衙役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面装的都是蝎子、蜈蚣、癞蛤蟆…… 大夫笑着说:“这些东西治疗疯病最是见效。” 大夫命几个婆子按住杨氏,然后,他就抓住一个蜈蚣往杨氏的嘴巴里面塞。 杨氏恶心得直呕吐。 大夫却攥着杨氏的下巴,硬是将蜈蚣塞进了杨氏的喉咙,蜈蚣顺着杨氏的喉咙爬了进去。 然后,大夫又抓起一只张牙舞爪的蝎子往杨氏嘴里塞。 …… 不一会儿,杨氏就被吓得浑身瘫软,眼泪横流,五脏六腑都翻腾得很难受。 抓住一个间歇,杨氏哭着喊了起来:“不用给我治了,我没有疯病,没有!” 杨氏一连喊了好多回,张枞才命大夫住手。 杨氏蹲在墙角呕吐了好久。 张枞冷笑道:“犯了事,落到官府手里的人,不少想用装疯的法子逃避刑责,本官见多了。你当本官好糊弄不成?!杨氏,你装疯啊,接着装啊!” 杨氏跪下来砰砰磕头:“我不敢了,再也不敢装疯了!” 张枞冷冷道:“你想苟活,你不想想,难道詹氏和吕明诚不想活吗?你却狠毒地夺了他们的命!你实际上已经多苟活了二十年,你知足吧!” 张枞详详细细地审问了杨氏,让杨氏将细节都交代清楚了,然后,张枞命杨氏在供认状上签字画押。 另一边,吕康胜回到了自家府上。 吕康胜嫌弃吕伴琴被婆家休弃,原本十分不喜吕伴琴,对她说不上好。 然而,经过这一番事,吕康胜可怜起吕伴琴来。 第190章 你别吓舅舅 吕康胜来到吕伴琴院子外面,暼见吕伴琴的卧房中还亮着灯,吕伴琴绣花的身影映在了窗子上。 这个点儿了,吕伴琴不知道没有睡,还是已经起床了。 吕伴琴如今一颗心全都扑在杨氏身上,吕康胜担心吕伴琴若是突然知道,是杨氏害死了她的父亲,吕伴琴会承受不了。 倒还不如让她有点念想。 于是,吕康胜对一旁的小厮吩咐道:“任何人不得将杨贱人的事情告诉伴琴妹妹,否则,拖出去打死!” 小厮迟疑了一下,说:“姑娘若是派人去杨府送银子怎么办?到时候,不就露馅了吗?” 吕康胜道:“找个由头,不要让伴琴妹妹的人出去。杨家的人要是找上门来,一律赶走!” 小厮点头应是。 吕康胜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给吕伴琴银子,他知道吕伴琴自己舍不得用,必然要留着交给杨俊远。 吕康胜才不想便宜杨家呢。 这一日,吕伴琴坐在窗前,翻看着她绣好的绣品,露出了微笑。 丫鬟心疼地说道:“姑娘的绣功越来越好了。只是,您都有黑眼圈了。” 吕伴琴轻笑道:“不妨事,这些绣品卖出去,应该能得将近十两银子。你得了银子,就直接送到舅舅家吧。” 丫鬟点头离开了。 吕伴琴困倦极了,很想好好睡一觉,可是,她不敢躺在床上,唯恐自己睡的时间过长。 于是,吕伴琴就趴在桌子上,打算小睡一会儿。 谁料,丫鬟小燕很快就回来了。 虽然小燕蹑手蹑脚,但是,吕伴琴还是被惊醒了。 吕伴琴迷茫地问:“这是过了多久?” 小燕叹息道:“奴婢出去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老爷不让奴婢出府。” 吕伴琴惊讶地问:“为什么啊?” 小燕道:“老爷说外面最近不太平,不让女眷和丫鬟们出去。” 吕伴琴着急地说:“那就托个相熟的小厮出去啊。” 小燕回道:“奴婢找了几个平日好说话的小厮,可是,他们都不肯帮奴婢的忙。” 吕伴琴皱着眉头,低声说:“小燕,你去偷偷查看一番,看看是就我们不能出去,还是所有的女眷和丫鬟都不能出去。我这右眼跳得厉害,我总担心发生了什么事儿。” 小燕点头出去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小燕回来了,脸色看起来很是委屈。 吕伴琴心中已经大致知道了,问小燕:“是不是只有我们不能出去?” 小燕缓缓点了点头。 吕伴琴苦笑了起来:“想来堂哥心中对母亲不满,不愿意让我出去卖绣品,贴补银子给母亲。” 小燕咬着鲜红的唇瓣问:“姑娘,那我们怎么办啊?依奴婢说,您就不要再操心了,舅老爷肯定会给您母亲买药的。” 吕伴琴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下定决心说:“我知道府里后院墙角有个狗洞,夜里,我们从狗洞爬出去。我去舅舅家打探一下情况。” 说完,吕伴琴让小燕打了一盆冰凉的井水,吕伴琴洗了一把脸,就重新坐到桌前开始绣花。 小燕长叹了一声,也坐在旁边帮着绣起花来。 她的绣功虽然没有吕伴琴好,绣品多少也能卖些银子。 夜里,吕伴琴穿着一身黑衣,带着小燕,偷偷从狗洞钻了出去。 吕伴琴舍不得雇马车,带着小燕走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了杨府。 吕伴琴在角门托守门的婆子往里传递消息,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求见杨俊远。 守门婆子见吕伴琴主仆二人夤夜前来,并且二人看起来很是狼狈,赶紧进去禀告了杨俊远。 杨俊远刚刚做了噩梦,正满头大汗地坐在被窝里,闻听消息,就命人将吕伴琴请了进来,他穿上衣裳出去见吕伴琴。 一见面,吕伴琴就惊慌地问:“舅舅,母亲是不是出事了?” 杨俊远反问:“你不知道?吕家人没有告诉你?” 吕伴琴摇了摇头:“没有。母亲呢?我想见一见母亲。” 杨俊远也不太想告诉吕伴琴,毕竟是他们杨家对不起吕家。 杨俊远讪笑道:“你母亲吃了药,已经睡下了。你还是不要打扰她休息为好。” 吕伴琴心慌得厉害,便坚持道:“我只远远看她一眼。” 杨俊远板了脸:“伴琴,我此刻不让你惊动你母亲,是为了她好。她在病中,本就觉轻,她若休息不好,病情只怕会加重。” 吕伴琴见杨俊远眼神躲闪,心中更是担心,便大步出了门,喊道:“母亲,母亲,你在哪里?!” 寂静的夜里,吕伴琴的声音格外响。 杨俊远唯恐吕伴琴把整个吕府的人惊动起来,只得长叹一声,说道:“伴琴,你别喊了!你母亲如今在京兆府的大狱里面。” 吕伴琴愣住了,脸上一瞬间没有了血色,身子摇摇欲坠。 杨俊远快步走到吕伴琴跟前,扶着吕伴琴的胳膊,担忧地说:“伴琴,伴琴,你别吓舅舅!” 过了好一会儿,吕伴琴才缓了过来,声音沙哑地问:“母亲……为何下狱了?” 杨俊远低头迟疑了片刻,才说:“孩子,这是上一辈人的恩怨,跟你没有关系,你不必太难过……” 吕伴琴尖声问:“我母亲到底犯了什么罪?!” 杨俊远被吓了一跳,他后退一步,无奈说:“你母亲当年下毒谋杀了你父亲。” 空气凝固了起来,吕伴琴像是突然聋了一般,耳朵边再也没有旁的声音。 母亲毒杀了父亲?! 吕伴琴不记得父亲,但是,她很羡慕很羡慕旁人有父亲。 原来,竟然是母亲杀了父亲?! 真的吗?! 吕伴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猛地吐出一大口血,身子软软地晕倒在了地上。 杨俊远赶紧命人将吕伴琴抬进了屋子里,并命人去请大夫。 不一会儿,大夫就来了,大夫给吕伴琴扎了银针,吕伴琴才醒了过来。 吕伴琴目光呆滞地望着床帐的顶部,木然说:“我要见母亲,我要当面问一问她,她是不是真的杀了父亲。” 杨俊远叹了口气:“京兆府尹已经审问清楚了,你问不问都是一样的结果。” 第191章 搜她的身! 吕伴琴道:“我还是想当面问一问她。” 杨俊远叹了口气说:“那好吧,你早点休息,明天舅舅带你去京兆府。” 吕伴琴点了点头,将她的绣品给了杨俊远,说:“舅舅,明日一早您让人去把这些绣品卖了吧,然后派人给母亲买些药,我们看母亲的时候捎去。” 杨俊远心情复杂地看着吕伴琴。 吕伴琴愧疚地咬了咬嘴唇:“舅舅,我知道这些银子不够,你先垫付一些,我会想办法挣银子还给您。” 杨俊远叹了口气说:“好的,你先别操心这些了,好好休息休息吧。” 杨俊远走了以后,吕伴琴睁着眼睛想了半夜,决心豁出去弄些银子。 第二日上午,杨俊远带着吕伴琴去了京兆府的衙门,杨俊远给牢头塞了些银子,牢头便带着他们去探看杨氏。 杨氏披头散发地躺在昏暗难闻的牢房里。 牢头低声道:“你们快些说话。” 杨俊远点了点头。 吕伴琴则满眼是泪地来到了牢房门口,轻声唤道:“母亲!” 杨氏缓缓抬起了头,瞥了吕伴琴一眼。 吕伴琴问杨氏:“母亲,你是不是杀了父亲?” 杨氏慢慢下了床,挪动到了吕伴琴面前,颤抖着嘴唇问:“琴儿,你是不是特别恨母亲?” 吕伴琴执着地问:“你是不是杀了父亲?我只信你的话。” 杨氏闭上了眼睛,半晌才点头道:“是,我杀了你父亲。” 吕伴琴双手掩面,哭得浑身颤抖。 杨氏哽咽道:“你恨母亲也是应该的。母亲这辈子已经完了,母亲自作自受,怨不得谁。但是,你弟弟景和是无辜的呀!你们姐弟俩一定要互相扶持,互相帮衬。” 吕伴琴闻言,望着杨氏狼狈的可怜模样,心酸地说:“母亲,我已经没有了父亲,不能再失去母亲。您等着,我会想办法救您。” 杨氏吃惊地望着吕伴琴:“你如何救我?” 吕伴琴压低声音说:“母亲这样的案子,需要由京兆府上呈刑部,由都察院和大理寺复核,十有八九是斩监侯,需要皇上勾选决定是否执行死刑。” 这个流程杨氏也是知道的,她急忙问:“你可有什么办法?” 吕伴琴小声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女儿想办法托托贵人,让他们帮忙疏通一下关系。” 杨氏不敢置信地问:“你哪里有银子?认识什么贵人?” 吕伴琴低头道:“母亲别管了,您只需要放宽心,好好吃药,等我的消息就好。” 杨氏没想到,在她人生最落魄的时候,是她一直忽视冷待的女儿为她奔走。 杨氏忍不住伸手从监牢栏杆的缝隙里摸了摸吕伴琴的头发,抽泣道:“你是个好女儿,母亲对不起你。” 吕伴琴为这一刻难得的母爱所打动,暗下决心,她要将母亲救出来,母亲知道了她的孝心和能力以后,一定会爱护她,喜欢她。 吕伴琴从京兆府大牢里出来,便带着小燕去了曹众的府邸外面。 皇上使惯了曹众,到底还是把曹众调回了自己身边。 皇上虽然没有恢复曹众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名头,但是,曹众仍是皇上身边的近侍,地位不容小觑。 吕伴琴紧张地坐在曹众府邸外面的茶楼里,一直到夜幕降临,曹众的车驾才远远地行驶了过来。 吕伴琴快步走到胡同里,等曹众的车驾一拐进胡同,吕伴琴就扑腾一声跪了下来:“曹公公,求公公救我。” 曹众掀开帘子,看到了曹伴琴布满红肿斑痕的脸和手,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问:“你来做什么?” 吕伴琴想起伤心事,眼里就蓄满了泪,她作出楚楚可怜的样子,用哭腔说:“曹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求您帮忙救救我的母亲。” 吕伴琴将事情大致讲给了曹众听。 曹众不耐烦地说:“那样的母亲,你还救她做什么?再说,咱家好不容易重回皇上身边,哪有救出死刑犯的权力?” 吕伴琴难怀期待地说:“公公,您只需要在皇上复核处决的死刑犯人前,求求他不要圈母亲的名字就好……” 曹众不由得冷笑:“你说的倒轻巧。咱家做不到。” 吕伴琴低头哀哀地哭泣。 曹众吩咐车夫起动。 吕伴琴奋不顾身挡在了马车前面。 曹众有些生气,探头道:“你去求俪嫔啊,求咱家做什么?!来人,把她给咱家拖到一边去!” 吕伴琴知道,俪嫔待她一向疏远冷淡,且俪嫔刚因为她母亲的事被皇上禁足,肯定不会平白冒着被斥责的风险为她母亲讨饶了。 小厮上前拖吕伴琴,吕伴琴只得亮出她的底牌:“曹公公,您回府以后,可以查看一下您珍藏的那些往来信件,是不是少了一封。” 曹众脸色陡变,抬头阻止小厮,压低声音质问吕伴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吕伴琴不再装柔弱,起身拍拍灰尘,来到曹众跟前,小声说:“我当初误拿了曹公公的一封信,读了以后才知道,原来曹公公还想着干那样的大事。” 曹众眼珠转了转,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听戏听多了吧?居然拿这种语焉不详的话来试探咱家。可惜咱家一向心胸坦荡,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吕伴琴咬了咬唇瓣,凑到曹众耳边,小声说:“泰州,皇陵,铁矿,五殿下……” 曹众低声斥责道:“闭嘴!” 吕伴琴识相地闭了嘴,却感觉脖子陡然一紧,曹众的手使劲掐着她的脖子! 吕伴琴毫不畏惧地看着曹众,眼中满是威胁之意。 曹众心虚地放开了吕伴琴,吩咐:“来人,搜她的身!” 吕伴琴笑了起来:“曹公公,我既然来找您,就不可能把信带在身上。我已经将信交给了可靠的人,只要我今天晚上回不去,她就会想办法将信交到皇上手里。” 曹众掩去目光中的恨意,微笑着对吕伴琴说:“你不就是想让咱家替你母亲求情吗?咱家办就是了。” 吕伴琴笑道:“吕公公,您别糊弄我。这样吧,您给我一万两银子。您若能救下母亲,我自当将一万两银子和信一起奉还。” 第192章 谈一笔生意 曹众似笑非笑地看着吕伴琴:“你可真是狮子大张口。一万两白银不是小数目,咱家如何相信你不会骗咱家?” 吕伴琴潸然欲泣:“我一个小女子,又没有父母可以倚仗,怎么敢戏弄曹公公?再说,曹公公若是倒台,对我有百害而无一利。我还指望公公飞黄腾达,念在过去的情分上,拉拔拉拔我们姐弟。” 曹众眼神深邃莫测地望着吕伴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不就一万两银子吗?好说。不过,你最好识相一些,不要有命拿银子没命花。” 吕伴琴点头:“我一定识相,只求曹公公救救我母亲。” 曹众叹息道:“咱家尽力而为吧。” 吕伴琴望着曹众,曹众知道她是要银子,便亲自回府查看了存放密信的地方,密信果然少了一封。 曹众不由得暗骂吕伴琴。 曹众拿了一万两的银票,给了吕伴琴。 然后,曹众命人悄悄跟着吕伴琴。 吕伴琴早就命小燕在外面为她布置了掩护,吕伴琴七绕八绕,好不容易才甩掉了曹众的人。 然后,吕伴琴来到了杨俊远的府上。 吕伴琴让杨俊远屏退下人,跪下行礼道:“舅舅,求您托俪嫔娘娘救救母亲。” 杨俊远惊讶地问:“你还愿意救你母亲?” 吕伴琴点了点头。 杨俊远重重叹气:“你表妹为你母亲说了几句好话,就被牵连了,如今她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如何救得了你母亲?” 吕伴琴道:“舅舅,皇上宠爱俪嫔娘娘,娘娘肯定会东山再起。只要娘娘能救了母亲,我愿意给舅舅一万两白银。” 杨俊远眼睛睁得极大,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万两银子?你哪里能弄来一万两?” 吕伴琴低头浅笑:“这舅舅就不用管了,反正我到时候一定能筹集够一万两。” 杨俊远有些心动,一万两白银啊! 可是,杨俊远唯恐吕伴琴是为了救出母亲而骗他。 吕伴琴猜出了杨俊远的心思,说道:“舅舅,我已经得了两千两银子,舅舅先花着吧。您看,外甥女真的找到了挣银子的门路。” 说着,吕伴琴拿出准备好的两千两银票,给了杨俊远。 杨俊远不由得惊喜,看来吕伴琴没有撒谎! 若是平白让俪嫔为杨氏求情,别说俪嫔不愿意,杨俊远也不愿意。他家好不容易得了一个皇妃女儿,岂能为了没指望的妹妹,折损了皇妃的大好前程? 但是,若是为了一万两银子…… 倒可以试试! 于是,杨俊远道:“那我托人递消息给俪嫔,让她帮忙想想办法吧。有消息我会让人告诉你。” 吕伴琴磕头道:“多谢舅舅。” 吕伴琴出杨府时,心里已经重新燃起了希望。 有钱能使鬼推磨。 曹众如今恨她,肯定会想方设法从她手里夺信,她不能把救母亲的希望放在曹众身上。 俪嫔就不一样了。 一来,二人毕竟血脉相连,有个被砍头的姑母对俪嫔来说,也不是光彩的事。二来,一万两银子呢,吕伴琴知道俪嫔和杨家缺银子,他们不可能不心动。 吕伴琴带着小燕,回到了吕府外面的狗洞处,正要爬下来爬进去,便被人捂住了嘴。 吕伴琴惊讶回头,发现小燕已经被打晕了,她面前是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 男子将吕伴琴拽到了路边停着的一个马车里,然后,男子下了马车,将小燕拖到了后面的马车上。 两辆马车都行驶了起来。 吕伴琴茫然抬眸,居然看到了林婉棠和薛景睿。 吕伴琴厉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林婉棠轻笑道:“听说你跟曹公公做了一笔交易,涉及到一封信,我们也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吕伴琴大惊失色:“你们……你们怎么会……” 林婉棠道:“别这么大惊小怪嘛。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们知道又有什么稀罕的呢?!” 吕伴琴往车厢角落里挪了挪,坚决地说:“我不可能把信交给你们。” 薛景睿冷冷道:“世上没有谈不成的生意,只是看价码罢了。” x33吕伴琴有一点被触动。 林婉棠补充道:“我们已经看出来了,你拿信的事敲诈曹众,从他那里得来银子,但你知道,曹众绝对不会放过你。反正他都不会饶过你了,你还怕什么呢?” “你要是跟我们合作,我们还可以派人保护你的安全。将来,我们也可以护着你远走高飞。你好好考虑考虑。” 吕伴琴紧抿着嘴唇,思索了一会儿,说:“我要一万两银子!” 林婉棠苦笑道:“夫君为官清廉,我们可不像曹公公那么有钱。我们诚心想合作,但一万两我们拿不出来。然而,我们可以给你提供的保护,也值不少银子吧?” 吕伴琴冷冷道:“你们最想让我母亲死吧?” 林婉棠摇头:“我们若想让她死,又岂会把她接进府里养着?我们若想让她死,当初淑贵妃生产以后,我们就可以将事情告知官府,让他们将你母亲绳之于法了。” 薛景睿道:“我们给你你最需要的银子和保护,只想要信,其他事情我们一概不掺和。你想救你母亲便救,我们绝对不会从中作梗。” 吕伴琴想了片刻,道:“五千两,一文都不能少了。” 林婉棠点头:“一手交信,一手交银子。” 薛景睿目光冷冷看向吕伴琴:“信若有假,你就不要想活着离开了。” 吕伴琴点头应下,从狗洞钻进吕府,从自己屋子里拿出了密信。x33 她想了想,誊抄了一份,将誊抄的信收了起来,将原信拿出来,又重新上了等着吕府外面的马车。 薛景睿果然谨慎,信是曹众写给五殿下的,薛景睿便拿出曹众平素写的字,核对了笔迹,确认是曹众的亲笔信,才示意林婉棠将五千两银票给了吕伴琴。 吕伴琴低头看了看银票,笑了起来,将银票放好,从狗洞钻回到了吕府。 吕伴琴想,等俪嫔救出她母亲,她就拿着这些银子,带母亲远走高飞,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姓埋名生活。 马车里,读过信的薛景睿和林婉棠面色凝重。 第193章 我图什么呀?! 这封信的确是曹众与五皇子勾结的证据,两人在信中密谋了谋反的事情,提到了一个建在泰州皇陵附近的铁矿,他们有意利用那个铁矿,在附近偷偷冶炼锻造兵器。 但是,薛景睿和林婉棠却不能利用着封信来扳倒曹众和五皇子。 因为两人在信中提到了一个人——林宏健,也就是林婉棠的二叔。 曹众说,此矿明面上为工部所有,工部硕康会帮忙派人将此矿所产的铁矿石少上报一些,挪给五皇子使用,五皇子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用这些铁矿石冶炼制作兵器。 而硕康是林宏健的字,他正是工部郎中,从四品的官职。 薛景睿低声道:“吕伴琴应该不知道硕康是你叔叔的字,否则,有林家这个把柄在她手里,她应该不会五千两就将这封信卖给我们。” 当然,信中还提到了其他人。估计也就是因为这,吕伴琴没有特别注意到硕康这个人。 林婉棠眉头紧锁:“二叔怎么这么糊涂?他怎么能跟五皇子勾结到一起,参与谋逆这种事?” 薛景睿拍了拍林婉棠的后背,说道:“我看你二叔虽然为人处世差了一点,却不像有胆子和魄力做这种事的人。其中应该有猫腻。” 林婉棠方才关心则乱,听薛景睿这么一分析,她也觉出了不对,便紧皱眉头说道:“不行,我得回一趟林府。” 薛景睿握住林婉棠的手说:“我陪你。” 马车疾驰着去了林府。 林宏盛已经睡了,听小厮们说女儿女婿急急上门,便赶紧起身,穿好衣裳,让人将薛景睿和林婉棠请到了书房。 林婉棠咬了咬嘴唇,说道:“父亲,有件事事关家族命运,女儿不得不告诉您,您不要着急上火。” 林婉棠是想让林宏盛有点心理准备。 林宏盛缓缓点头:“父亲经历过的事情多了,没什么承受不住的,你只管直言就是。” 薛景睿说:“岳父,我们怀疑曹众和五皇子勾连,一直派人跟踪曹众。今日,我们得知吕伴琴拿一封信威胁了曹众,居然从曹众那里哄出来一万两银子。我们便想办法将这封信给弄到了手。”x33 林宏盛问:“可是信上有什么不妥?” 薛景睿上前,双手将信递给了林宏盛。 林宏盛久在皇上跟前行走,自然认得曹众的笔迹。 林宏盛仔仔细细地读过信,脸色陡然变了:“二弟居然参与了这件事?” 林婉棠道:“女儿就是担心这个,所以才深夜前来。父亲,您要查清楚这件事,一定不能让二叔把我们林府给拖进谋逆的漩涡。” 林宏盛点头:“我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我这会儿就让人将你二叔请来。” 林宏盛的贴身小厮很快将林宏健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林宏健原本正搂着小妾睡得舒坦,不想起床,可是小厮坚持道大老爷此刻就要见他,他只得匆匆忙忙洗了把脸,赶了过来。 林宏健笑嘻嘻地说:“兄长,侄女和侄女婿来了,这是让我喝酒作陪吗?” 林宏盛板着脸,严肃地说:“喝酒?我都不知道明天脑袋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待在脖子上了,还喝酒呢?!” 林宏健愣了愣,不解地问:“兄长,您犯什么事儿了?我就说嘛,你如今太位高权重了,难免招人嫉恨,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林宏盛狠狠瞪了林宏健一眼:“闭嘴!” 林宏健嘟囔道:“……兄长,侄女和侄女婿都在,你别这么训斥我,给我这个当叔叔的人留点面子。” 林宏盛简直要气炸了,他平息了一下怒火,耐心说道:“二弟,我且问你,朝廷在泰州皇陵附近是不是有一个铁矿?” 林宏健想了想,点头道:“的确是。兄长,你还别说,那个铁矿产出的铁矿石多,而且铁含量高,容易冶炼。” 林宏盛问:“二弟是不是也从那个铁矿得了好处?” 林宏健笑了起来:“那个铁矿开采顺利,收获颇丰,皇上自然龙心大悦,嘉奖了工部,弟弟负责那个铁矿,自然得了奖赏,这算是好处吧?” 林宏盛仔细观察着林宏健的表情:“仅此而已吗?你是不是在铁矿上动了什么手脚,另外得了一些好处?” 林宏健连连摇头:“没有!兄长,你一贯让我谨慎,我们林家又有你撑着,弟弟一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能动什么手脚?” 林宏盛将曹众信中提到林宏健的地方复述了一遍。 林宏健惊讶地睁大眼睛:“胡他妈的扯!我压根都不知道这事儿!这……这可是谋逆啊!我放着安稳富贵的日子不过,提着脑袋造反?!我图什么呀?!”x33 林宏盛与林婉棠和薛景睿分别对视,都觉得林宏健不像是在撒谎。 于是,林宏盛叹了口气,说道:“二弟,如果你没有参与泰州铁矿的事,为何曹众会在信里这样说?将来,这信若是落到旁人手里,你能解释清楚,撇清干系吗?!” 林宏健此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光让林宏盛相信他没有用,重要的是皇上信不信,若自己解释不清楚,林宏盛这个内阁首辅也会被牵连获罪。 林宏健颓然坐在椅子里,想了一会儿,突然说:“兄长,我想到了!可能是潘正初干的!” 林宏盛皱眉问:“潘正初是谁?!” 林宏健回道:“唉呀,他是工部员外郎,原本一直巴结着秦英才,秦英才倒台以后,他便来巴结我。” 林宏盛眉头皱得更加厉害:“若是潘正初干的,为何曹众在信中不提他的名字,反而提了你?” 林宏健羞惭地低下头说:“潘正初不是巴结着我吗?我有时候忙旁的事情,就不去工部当差,潘正初就把我的差事揽过去干了,还替我在上司面前打掩护。为了他替我做事情方便,我就把自己抽屉的钥匙给了他,方便他替我盖印……” 林宏盛猛地拍了拍桌子:“糊涂!印章这种东西,岂能让旁人拿着使用?!” 第194章 生了个好女儿! 薛景睿脸色阴沉,行礼道:“岳父,二叔,我曾与秦英才打过交道,秦英才是贪婪小人一个,据说他是五皇子的人,五皇子为了名声,亲自废了秦英才这个棋子。” “但是,工部必然还有五皇子的人。潘正初以往巴结着秦英才,若他也是五皇子的人,那么他必然是故意接近二叔。他为五皇子谋好处,却用了二叔的名义和印章,将来若是事发,二叔就是他的替罪羊!” 林宏健脸色惨白。 林宏盛叹息道:“是,二弟,潘正初用你的名义挪出了那一部分铁矿石,文书上盖了你的官印和私印!一旦事发,借你十张嘴你能解释清楚吗?!” 林宏健此时也后悔不已,十分害怕! 林宏健哀求道:“求兄长救我!” 林宏盛瞥了林宏健一眼:“这时候知道怕了?你若不想当差,就该早点辞官回家!你尸位素餐,让人钻了空子,你可知道这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林宏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单膝跪地抱拳道:“兄长救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宏盛想了想,没好气地说道:“明日你去工部,将泰州铁矿的文书全部看清楚,记下来,回来详详细细地告诉我,我好帮你考虑对策!” 林宏健连连点头。 薛景睿想帮忙,但是他对工部的运作不是十分熟悉,便说:“岳父,二叔久不管工部的事情,未必十分清楚。陆修明也在工部,他一向勤谨,岳父大人可以请他过府一叙,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林宏盛点头:“我知道了,明日我便让人私下将他请到府上。” 好在陆修明与林府定有亲事,往来林府并不会惹人起疑。 林婉棠相信林宏盛处理事情的能力,好在今生这件事情发现得早,应该可以挽回,不至于酿成大祸。 夜深了,林宏盛留林婉棠夫妇住在了林府,夏荷院一直原样不动地给林婉棠留着,林婉棠随时可以入住。 话说吕伴琴回到了吕府,吕康胜得到消息,着急地过来见吕伴琴。 吕康胜问:“妹妹,你去了哪里?你可知道,堂兄担心坏了!” 他担心吕伴琴出去知道了什么,也担心她闯祸。 吕伴琴笑道:“堂兄,我出去将绣品卖了,又买了一些丝线绸缎回来。” 吕康胜发觉吕伴琴似乎并不知道她母亲被下狱的消息。 他猜想杨俊远没有告诉吕伴琴。 吕康胜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我原是怕你出去乱跑不安全。你若有正事,该出去出去,倒不必偷偷摸摸的。” 吕伴琴笑着行了个福礼:“多谢堂兄。” 这一日,吕伴琴找借口出府,偷偷去京兆府大牢里面探望杨氏。 吕伴琴将自己抓的药给了杨氏,低声说:“母亲,俪嫔已经答应,她会找合适的机会在皇上面前为您求情。” 杨氏忍不住诧异:“她怎么可能突然转了性子?” 吕伴琴低声笑道:“母亲,我承诺给她一万两银子,并且,我已经给了她两千两了。” 杨氏嘴巴不由得张大:“一万两?你从哪里弄来一万两银子?” 吕伴琴低头浅笑:“母亲,您别问了,您只要知道女儿很能干就行了。” 杨氏心酸,一个女子,能得一万两银子,不知道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女儿居然愿意将这些银子都花来救她! 杨氏难得目光温和慈爱地看向吕伴琴:“是,我的女儿很能干!母亲生了个好女儿!”x33 吕伴琴开心地笑了起来,母亲居然夸奖她了! 这是破天荒的事情啊! 吕伴琴忍不住说:“母亲,其实,给了俪嫔一万两以后,女儿还有五千两。等您出了狱,女儿养您!” 杨氏含泪抚摸着吕伴琴的头发。 吕伴琴动情地说道:“以前,女儿身为张家媳妇的时候,唯恐婆母夫君嫌弃,没敢接刚刚被休的您去住,如今女儿想起来追悔莫及。好在女儿已经醒悟了,以后,女儿好好孝敬母亲,我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 杨氏含笑点了点头。 吕伴琴正打算离开,牢头过来低声道:“薛公子来了,要不我此刻将他领进来?” 杨氏眼睛亮了起来:“景和吗?” 牢头道:“是。” 杨氏心念一动,笑着对吕伴琴说:“女儿,你也好久没有见弟弟了吧?你不如留下,我们娘仨聊一聊。” 吕伴琴见杨氏难得高兴,便点了点头。 牢头将薛景和领了进来。x33 薛景和神色慌张地快步走了进来,来到监牢门口,望着杨氏,不由得泪眼婆娑。 杨氏也落了泪,颤抖着声音问:“景和,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薛承宗那个老东西赶你出来的时候,不是给了你银子吗?” 薛景和神色惭愧,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哭道:“母亲,儿子不孝顺啊!儿子本想多挣些银子,救母亲出去,让母亲安享晚年,含饴弄孙,可是,儿子……儿子实在是时运不济!” 杨氏愣住了,问:“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时运不济了?” 薛景和的头低垂着,嗫嚅了半晌,在杨氏和吕伴琴的一再追问之下,才声如蚊蝇地说:“母亲,我……我赌钱赌输了……” 杨氏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自古以来,凡是沾染上赌博恶习的,几个人有好下场? 吕伴琴忍不住斥责道:“弟弟,你怎么这么糊涂?!你拿着银子干点什么营生不好?!为什么要去赌呢?!” 薛景和还没解释,杨氏就抢先瞪了吕伴琴一眼:“你弟弟不是说了吗?他赌博是为了挣银子,救母亲啊!他也不想赌输,他已经很难过了,你就不要在这个时候训斥他了。” 吕伴琴语气一滞,她弟弟沾染的可是赌博恶习啊!她训斥弟弟几句不应该吗?!母亲太惯着景和了!惯得景和无法无天! 杨氏双手微微颤抖,沉声问:“儿子,你输了多少银子?” 薛景和抽泣着说:“儿子输了两万两。儿子想着,就算把杏儿胡同的宅子卖了,也还是不够。儿子已经想好要带着妻儿逃命去了。” 第195章 恩断义绝 杨氏心疼地啜泣道:“那些讨债的人,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你还要带着汝成,逃亡谈何容易?万一他们抓到你,难免要暴打你,甚至断你手脚……” 杨氏心痛难忍,说不下去了…… 薛景和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儿子……没有旁的路可以走。” 杨氏哭着哭着,心头一动,抬眼看向了吕伴琴。 吕伴琴直觉不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杨氏擦了擦眼泪,唤道:“琴儿,你如今手头应该有一万三千两是吧?你借给你弟弟用一用吧。” 不待吕伴琴回答,杨氏就看向了薛景和:“景和,你再把杏儿胡同的宅子卖了,凑一凑,不就凑够两万两了吗?之后,你们先租个宅子住,总比你拖家带口地逃命强。” 薛景和如同遇到救命稻草,看向吕伴琴的眼睛中几乎泛着绿光。 吕伴琴一边缓缓摇头一边后退,直到退到了另一个牢房的门口,退无可退,才哽咽道:“母亲,你知道我这一万多两银子来得有多不容易吗?可以说是我拿命换的呀!母亲,您太不公平了!” 杨氏知道,这些银子一旦用到了薛景和身上,吕伴琴再难弄到银子帮她奔走。 杨氏哭泣道:“母亲知道你孝顺,你是为了救母亲的命。可是,若是你弟弟有个三长两短,我还要这命有何用?!” 吕伴琴泪流满面。 杨氏平静了片刻,说:“琴儿,你若真的想孝敬母亲,就将银子拿给你弟弟吧。” 薛景和哭丧着脸,走上前向吕伴琴作揖道:“姐姐,你就听母亲的话吧。等我过了这个难关,我一定好好做人,把银子挣回来,想办法孝敬母亲。哦,到时候,我也把你也接到一处,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 吕伴琴苦笑道:“弟弟,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你打算怎么挣到这么多银子?” 薛景和眼珠转了转:“我……我下次运气肯定不会这么差,我最开始赌的时候,也是挣到银子了的……” 吕伴琴听薛景和这话的意思,他是打算继续赌博,妄图捞回本钱啊! 吕伴琴长久以来积压的怨气在这一刻无法抑制地爆发了。 吕伴琴使出全身力气,狠狠给了薛景和一个耳光。 薛景和被打了个趔趄,愣在当场。 杨氏勃然大怒,骂道:“吕伴琴,贱人!你居然敢打你弟弟!” 吕伴琴惊愕地看向杨氏,眼睛睁得大大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杨氏突然慌了。 她刚才见吕伴琴狠狠地打薛景和,出言辱骂吕伴琴完全是本能的反应。 她忘了,如今,吕伴琴是薛景和唯一的希望。 于是,杨氏换上笑脸,尴尬地说道:“琴儿,对不起,母亲近来脑子不太好使。” 吕伴琴终于忍无可忍了,问出了心里压抑了许久的困惑:“母亲,你是不是恨我?” 杨氏讪笑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会恨你呢?” 吕伴琴眼里泪光盈盈:“你心里念着薛承宗,不愿意嫁给父亲,你讨厌父亲,你动手杀了他!你看到我,就会想到父亲,你心里不舒服,所以你漠视我,甚至巴不得我能从这个世上消失,对不对?”x33 杨氏心虚,但此刻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这样的话,她讨好地笑道:“不可能!母亲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才生下了你,母亲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吕伴琴摇头:“不对,你若当我是女儿,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对我不管不问?!甚至在宴会上遇见,你都转身走开,不愿意和我说一句话。恨我,你明明就恨着我!” “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心疼我,你心里,只有你的宝贝儿子!哪怕他滥赌,你都不舍得责骂他!” 薛景和上前,讪讪道:“姐姐,血浓于水……” 吕伴琴向薛景和怒吼道:“闭嘴!你个没用的废物!你自私至极,凉薄至极,愚蠢至极!” 杨氏哭着唤道:“琴儿……” 吕伴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不该奢求亲情,我就是孤苦的命!” 吕伴琴说着,就往监牢外面跑去。 薛景和上前拽住了吕伴琴。 吕伴琴呜呜痛哭着挣扎。 此时,杨氏冲着吕伴琴的方向,扑腾一声跪了下来,说道:“琴儿,母亲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景和!” 杨氏给吕伴琴行叩拜的大礼,头在地上磕得砰砰直响。 吕伴琴的心像是被沉重的磨盘碾压着一般,她感到很痛苦,只想赶紧逃出去。 可是,杨氏与薛景和这母子俩,一个按着她的心,不让她的心逃跑,另一个残忍地挥舞着鞭子打着驴屁股,催着驴赶紧拉磨,好把她的心彻底碾碎。 吕伴琴停止了挣扎,哭道:“好,母亲,我答应你,把我仅有的一万三千两全都给景和,就当买断了你的生身之恩。从今以后,你我母女恩断义绝。” 杨氏停止了磕头。 吕伴琴冷冷地看向薛景和:“你还不松手吗?” 薛景和赔笑问:“姐姐,债主实在逼得紧,您看我什么时候能拿到银子?” 吕伴琴边笑边流泪:“你怕我不给你银子?你此刻就跟我回吕府吧,我给你拿银子!” 薛景和忙不迭地说:“那多谢姐姐了。” 杨氏低垂着头,挥了挥手,虚弱地叮嘱道:“景和,去跟着你姐姐拿银子吧。以后,你得记着你姐姐的好。你且不可再赌博了。记住没有?” 薛景和点头:“母亲,儿子记下了。” 说完,薛景和就扭头又看向了吕伴琴。他实在害怕吕伴琴不给他银子就跑了。 吕伴琴嘲讽地瞥了薛景和一眼,便往监牢外走去。 薛景和赶紧跟上。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在吕府外,吕伴琴将所有的银票都给了薛景和。 薛景和千恩万谢,吕伴琴却表情木然。 薛景和离开后,吕伴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应该是曹众的手下。 吕伴琴就知道,曹众不会放过她。可惜她所有的付出,都是没有意义的。 她没有母亲了,准确地说,她二十年前就没有母亲了,是她认不清现实,不肯死心罢了。 第196章 讨饭还嫌饭馊 吕伴琴如惊弓之鸟一般转身回府。 她低着头,快步行走,小燕在后面小跑着追都追不上,路过的丫鬟跟吕伴琴行礼,吕伴琴看都不看一眼。 突然,吕伴琴扶着身边的一棵树,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笑得极是豪放,前仰后合,院子里忙碌的下人们都被吓了一跳。 小燕终于追了上来,着急地问:“姑娘,您笑什么呢?” 吕伴琴笑得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头趴在了膝盖上,肩膀不停地耸动着。 小燕着急了,又问:“姑娘,您到底笑什么啊?我们赶紧走吧。” 旁边小厮丫鬟们都在窃窃私语。 吕伴琴的笑声,变成了呜呜咽咽的哭声,不一会儿,又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哭了一会儿之后,吕伴琴猛地拔下发簪,将发簪使劲扔了,她起身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嘴里唱着儿歌。 她的言行,看起来俨然是一个两岁小童。 丫鬟们不由得交头接耳:“这是……怎么回事啊?” “看起来像是疯了。” “怎么会疯了呢?” “哎呀,你没听说已故二老爷的事情吗?” “什么事啊?” “二老爷是被前二夫人毒杀的……” “真的?!” …… 机灵的丫鬟去请来了吕康胜,吕康胜惊诧之下唤了大夫来给吕伴琴看病,大夫诊脉之后说,吕伴琴疯了。 这一日,镇平侯府内,薛景睿忙了一天,回到瑾兰院,见林婉棠躺在美人榻上,胳膊放在胸前,寝衣的衣袖褪下去了一些,露出一节皓白的手腕。 一本书掉落在了地上。 显然林婉棠沐浴之后,躺在美人榻上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薛景睿轻笑着摇头,上前捡起书,放到一旁的桌案上,然后弯腰来抱林婉棠。 林婉棠突然搂住了薛景睿的脖子,咯咯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薛景睿一愣。 随即,薛景睿就单手抱起林婉棠,使劲捏了捏她的鼻子:“促狭的小东西,居然装睡。” 林婉棠挣扎着从薛景睿怀里滑下来,笑道:“人家不睡还不是为了等你回来?” 薛景睿从兵部回来便去了林府,他心知肚明,瞥了林婉棠一眼:“你哪里是等我,是为了问二叔的消息吧?” 薛景睿说着,故意扭了扭腰,反手捶了捶肩膀:“怎么浑身不舒坦呢?” 林婉棠拉着薛景睿在一旁坐下,撒娇道:“想让我给你捶背捏肩就直说,倒不用这么委婉。” 薛景睿笑了起来,说道:“你二叔向工部尚书坦白,他有时偷懒让潘正初替他当差,帮他打掩护了。同时,你二叔为了将功赎罪,会带着陆修明亲自去一趟泰州。” “调查完以后,由你二叔出面指出铁矿产量不对的事。这样,日后再追究起来,最多只能说你二叔渎职,不至于跟谋逆扯上什么关系。”x33 林婉棠道:“希望如此。” 薛景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林婉棠:“柴太医今日到了吧?” 林婉棠笑道:“到了,我请他老人家在迎宾楼用了大餐。本来想让他住在我们府上,可是,柴太医说他在京中有子侄,也有好友,要自在地住在外面,明日再来我们侯府做客。” 薛景睿点头:“也好。对了,你师父有没有帮你把脉?” 林婉棠点头:“把脉了,他说我如今比之前更健康了一些。” 薛景睿轻笑道:“健康了就好,那我们就可以干点大事了。” 林婉棠愣了愣:“什么大事?” 薛景睿抱起林婉棠,和她一起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在林婉棠耳畔低语了一句。 林婉棠红着脸轻啐了薛景睿一下。 薛景睿严肃道:“害羞什么?这真是大事。” 薛景睿说着,大脚一勾,丁香紫色的纱帐就垂了下来,将拨步床严严实实地挡了起来。 尽管拨步床很结实,但它似乎还是承受不住过多的激情,不一会儿就咯吱咯吱地乱响了起来,似乎是在为什么伴奏。 情到浓时,薛景睿紧紧攥着林婉棠的细腰,哑着嗓子问:“你快活吗?” 林婉棠害羞,红着脸没有吭声。 薛景睿猛地使劲,像是在命令他军中的下属一般,霸气道:“回答我!你快活吗?”x33 连续而猛烈的撞击,使得林婉棠无法矜持,软声嘤咛:“快活,很快活……嗯……” 林婉棠本以为,薛景睿会因为这样的顺从而放过她,谁料战况反而更激烈起来。 林婉棠柔嫩白皙的手紧紧攥着床单…… 原来男人的体力可以这样好,原来激烈的攻城掠地可以连续进行这么久的时间…… 慢慢的,林婉棠什么都思考不了了…… 而薛景和此时正带着妻儿在街头游荡…… 郑玉莲唠叨道:“好好的日子不过,你居然当起了赌徒!如今好了,我们无家可归了!” 薛景和耷拉着脑袋,没有说话。 薛汝成实在犯困,柳春娘只得将薛汝成抱了起来。 郑玉莲又说:“你卖宅子卖得太急了,我们至少被压了三、四百两银子的价格。” 薛景和闷声回怼了一句:“那你说怎么办?!不赶紧凑齐银子,让人家债主断我一只手?!” 郑玉莲白了薛景和一眼:“我说你也是,讨饭还嫌饭馊。我庶弟说你几句怎么了?你本来就是无处可去,拖家带口地去我们郑宅借住!你居然跟我庶弟吹胡子瞪眼睛!这下被赶出来了,你痛快了?!你还当自己是侯府二少爷呢?!” 薛景和烦躁地说道:“闭嘴!” 郑玉莲翻了个白眼。 这种没出息的男人,害得她在娘家一点脸都没有了。 他们的物品如今还寄存在郑宅,他们却是无家可归了,仅有的三个下人也因为省银子被发卖出去了。 柳春娘渐渐跟不上了,三岁多的薛汝成已经有些沉了,她抱着薛汝成,实在累坏了。 柳春娘怯生生道:“老爷,要不我们找个客栈,先住下来吧。汝成已经睡着了。” 薛景和闻言,从袖子里摸出最后的碎银子,道:“找个便宜的客栈吧。” 过了一会儿,他们找到了一个小客栈,为了留下明日的饭钱,他们四个人只能挤着住一间房了。 第197章 除去我的岳父? 小二带着薛景和等人去往客房,在走廊里,薛景和与一个男子擦肩而过。 薛景和莫名觉得这个男子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回过头,望着男子,男子恰好也在回头看。 男子注意到薛景和的目光,便扭过头赶紧离开了。 薛景和又仔细回想了一番,还是想不起来那男子是谁,便作罢了。 客栈这个房间狭小,里面放着两张窄床。 薛景和从没有住过这么破的屋子,他憋闷地皱着眉头。 薛景和道:“玉莲,你带着汝成睡一张床,我与春娘睡一张床。” 郑玉莲心中暗骂,薛景和果然是个只看脸的主儿,都这个时候了,还顾得上找柳春娘陪他睡呢。 不过,郑玉莲如今乐得跟薛汝成一张床,薛汝成毕竟是孩子,占的地方少。 柳春娘却笑道:“还是奴婢与汝成睡吧,他夜里若踢了被子,奴婢睡觉警醒,能及时给他盖上。” 薛景和想,也好,这种时候,薛汝成可不能生病。 他们简单洗漱了一番,便躺在床上了。可是,三个大人都心事重重,谁也睡不着。 此时,突然有人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薛景和推了推郑玉莲,让她去开门。 郑玉莲满心不痛快地穿上衣裳,打开了门。 郑玉莲看到了杨俊远,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郑玉莲尴尬地唤了一声:“舅舅,你怎么来了?”x33 杨俊远面色阴沉,语气不善地问:“薛景和呢?” 郑玉莲回头喊道:“夫君……” 谁料薛景和将枕头捂在脑袋上,假装没有听见。 杨俊远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地推开郑玉莲进了屋子。 薛景和跟鸵鸟一样,仿佛听不到这些动静一般。 杨俊远拽起薛景和,冲着他的脸给了他一拳。 薛景和顿时鼻血直流。 薛景和的呼痛声,将薛汝成吵醒了,薛汝成蜷缩在柳春娘怀里,哇哇哇地哭着。 柳春娘心疼儿子,问道:“舅老爷,您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杨俊远指着薛景和的鼻子骂道:“他赌博输了,拿走了伴琴所有的银子,如今,伴琴疯了!” 薛景和惊诧地问:“姐姐疯了?你听谁说的?是谣言吧?” 杨俊远叹口气道:“我是从吕家人那里打听到的,你姐姐的确疯了,难道你不感到愧疚吗?!” 薛景和双手捂住脸,默不作声。 杨俊远怒气难消,又挥手在薛景和头上扇了几下,然后才说:“薛景和,京兆府大牢里传来消息,你母亲怕是不行了。” 薛景和惊愕地睁大眼睛:“怎……怎么会这样?!” 杨俊远生气地道:“我用伴琴给的银子,给你母亲买着贵得狠的药呢。可是,你实在不争气,你毁了伴琴和你母亲的希望,她们都撑不下去了,一个疯了,一个生命垂危。薛景和,你不羞愧吗?!” 杨俊远自认不是一个好弟弟,可是,他也不像薛景和这般混账! 薛景和呆呆地说:“舅舅,我想去见见母亲。” 杨俊远拂袖道:“若不是为了让你见你母亲最后一面,你以为我会来寻你?!此刻太晚了,明日一早,你到京兆府大牢去见你母亲,我都帮你打点好了,牢头会带你进去。” 说完,杨俊远鄙夷地瞥了薛景和一眼,转身离开。 薛景和颓然倒在了床上。 薛汝成还在抽抽搭搭地哭,薛景和烦躁地喊了一声:“闭上嘴,赶紧睡觉!” 薛汝成吓了一跳,立刻闭上了嘴,将脸埋进柳春娘怀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柳春娘暗自对薛景和翻了个白眼。 薛景和怒吼道:“吹灭蜡烛,都给我睡觉!” 这声音把郑玉莲吓得打了个冷颤,她赶紧插上门闩,熄灭蜡烛,摸黑躺回了床上,侧着身子,背对着薛景和,吓得一动不敢动。 此时,薛景和什么不愿意想,什么都不敢想。 他强迫自己背起了《论语》,仿佛回到了在书院读书的日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昏昏沉沉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东厂的监牢里,他们日夜不停地审问他,让他交代亏空银子的下落。 那些银子能去哪里?一部分被他拿来花天酒地挥霍了,一部分被他拿来孝敬了上司。可是,这个时候,他岂敢牵扯那些上司们?只能死撑着不言。 监牢里昏暗,薛景和已经不知道此时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了,他害怕,疼痛,困乏,悔不当初…… 此时,有人进了审问犯人的地方,刑讯停止了。 薛景和被带回了牢房。 画面一转,他看到了曹杨,上次的梦境又进行了一遍,曹杨对薛景和说,只要他愿意当五皇子的人,五皇子就会帮他。x33 薛景和忙不迭地答应了。 曹杨阴森森地笑着,对薛景和低语道:“林首辅软硬不吃,不肯归附五殿下,时时处处都挡了五殿下的路。” “若是能把林宏盛这个茅坑里的硬石头给挪走了,抬举我们的人接管吏部,掌管内阁,五殿下成为太子指日可待!” 薛景和愣了片刻,颤抖着声音问:“你们……你们想让我帮你们除去我的岳父?!” 曹杨嘿嘿笑道:“是啊!你的岳父贵为内阁首辅,吏部尚书,你看他可曾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他不曾!” “他不仅不为你求情,还请求皇上秉公处置,不必因为他而顾忌什么。关于你的案子的奏折,林首辅都避嫌,连看都不看,交由其他大人处置了。” 薛景和的目光一点一点变得阴冷。 曹杨趁机又说:“你指望不上你的岳父,要想脱罪,只有归附五殿下。除掉你的岳父,五殿下的人必然会救你出去。” 薛景和明显被说动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岳父……林宏盛为官一向谨慎,我这么多年,还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把柄。” 曹杨笑道:“我们手里有一击即中的罪证。只是,我们不适合出面检举,你的身份最合适不过了。你检举揭发林宏盛附逆太子,将功赎罪,五殿下为你在陛下面前求情,你不仅不会获刑,或许还能高升。” 第198章 斩草除根 薛景和低头想了片刻,便说:“我做!” 曹杨笑了起来:“你不愧是进士出身,果然识时务!你稍等等,明日我就让人把林宏盛附逆太子的罪证给你送来。” 薛景和点头:“曹公公,我一定把事情办妥。求五殿下早日救我出去!” 曹公公安抚了薛景和几句,便离开了牢房。x33 薛景和颓然坐到了稻草之上,他活动之时,牵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薛景和想到了林宏盛。 林宏盛总是叮嘱他,让他不要参与皇子们夺嫡。 薛景和笃定,尽管林宏盛是太子太傅,但是,林宏盛自己不可能附逆太子。就连太子有没有谋反,都是不可说之事。 五皇子和曹杨一定是在诬赖林宏盛。 薛景和心知肚明。 可是,他更知道,林宏盛注重官声,为人耿直古板,不可能为了他而徇私舞弊上下奔走。 他被林婉棠逼着苦读,好不容易考中进士,他不想沦为阶下囚! 薛景和查看了查看渗出血的伤口,咬牙下定了决心:“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岂能有妇人之仁?!” 此时,狱卒带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走了过来。 薛景和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来人将斗篷的帽子拿掉,薛景和才发现,居然是林婉棠。 林婉棠看到薛景和衣裳上一道一道的鞭痕,显得很是难过。 狱卒小声说道:“薛夫人,您尽量长话短说。” 林婉棠又塞给狱卒一个荷包,狱卒恭敬地退到远处,替他们望着风。 林婉棠走到牢房边,含泪唤道:“夫君。” 薛景和心中五味杂陈,哑声道:“你怎么来了这种肮脏的地方?” 林婉棠道:“我使了不少银子,才托人带我进来见你一面。” 薛景和依旧坐着,低头道:“见与不见,又有什么打紧?” 只是见一面而已,又不能救他出去。 林婉棠着急说道:“夫君,你不要灰心。我把我的嫁妆、侯府这两年积攒下来的银钱都拿来填亏空了,虽说不能全填补上,倒也不差太多。想来朝廷会酌情减轻对你的处罚。” 薛景和闷头不吭声。 林婉棠又道:“我想,朝廷最多判你流放,如果遇到大赦,你就可以回京了。你总归是进士出身,将来找个书院当夫子,也很不错。” 薛景和突然想起了林婉棠陪着他读书的那些日日夜夜。 旁的夫人闲时听戏打叶子牌消遣,林婉棠却总是拿着一本书,陪着他一起读书。 有时候,他心猿意马,想出去玩,抬头见林婉棠专心致志地看书,他想想,若是说出来,林婉棠必然要像老夫子一般念叨他半天。 罢了,还是接着读书吧。 那时候,他烦透了林婉棠。 后来,金榜题名,他着实有些感谢林婉棠,然而,林婉棠后来还是拘束着他,不让他随心所欲地享乐,他就又恨上了林婉棠。 扪心自问,林宏盛也帮了他很多。 如今,他就要让林家被卷进谋逆案了。 薛景和愧疚地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显然理解错了,笑道:“夫君不用因为花了家里这么多银子难过,你若能浪子回头,这些银子就算没有白花,将来我们还能挣回来。” 薛景和忍不住问道:“棠儿,我将来若做了对不住你的事情,你能原谅我吗?” 林婉棠愣了愣,严肃地说:“过去的事,我已经决定原谅你了。但是,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将来你若再这样执迷不悔,任性妄为,我怕是不能再跟你一起走下去了。” 薛景和突兀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棠儿,你回去吧。” 林婉棠叹了口气,将一些吃食和衣物葱栏杆里递给了薛景和。 薛景和望着衣物,低头小声道:“棠儿,赶紧回去吧。若是回头再有机会,让汝成来见我一面,我有些话要叮嘱他。” 林婉棠点头,无声地离开,脚步沉重。 薛景和望着林婉棠的背影,心想,林婉棠表面看起来柔弱,其实,心性坚韧,她若认准的事情,会不回头地去做。 若是林婉棠以后知道了,是他薛景睿害得林府家破人亡,林婉棠一旦对他死了心,恨上了他,必然会涨饿狼一般,不把他剥皮抽筋不会解恨。 薛景和打了一个寒颤。 他以后就是林家的死敌了,他不能让林婉棠留在他身边。 俗话说,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 既然药灭了林家,那么,林婉棠也应该随林宏盛一起上路! 第二天,薛景和惊讶地发现,前来给他送东西的人,居然是林婉棠的二妹妹林婉梅。 林婉梅低声说道:“五殿下知道你被关在这里以后,很是忧心。我去侯府见过长姐,长姐一直在想办法救你出去。我也帮不上旁的,只能求五殿下允许我来给你送些吃的用的。” 薛景和凝视着林婉梅,从林婉梅的表情来看,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地看在自己是她姐夫的面子上,而来给他送东西。 薛景和看着林婉梅带来的食盒,知道五皇子所造的林宏盛的罪证应该就在里面。 薛景和不动声色地谢过了林婉梅,然后,林婉梅说了一些鼓励安抚薛景和的话,便悄然离开了。 薛景和颤抖着手,打开了食盒,食盒里面都是各色糕点。 薛景和将糕点全都拿了出来,发现食盒的最底下似乎有暗格,他好好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机关,打开了食盒底下的暗格。 暗格里面赫然放着两封信。 信上的笔迹是林宏健的。 薛景和按捺住激动的心,小心翼翼地读起了信。 信是林宏健写给太子的,林宏健在信里说,他已经按照太子的吩咐,截留出了一部分铁矿石,这些铁矿石将全部用来为太子将来起事锻造兵器。 第二封信里,林宏健详细写了他为太子锻造的兵器数量和种类,还说已经将这些兵器运送到了妥当的地方。 林宏健还说,他为太子做这些事情,林宏盛提供了许多方便。若不是林宏盛,他不可能完成得这么顺利。x33 薛景和知道,这些信上的消息,若是被查证属实,那么,林宏盛就完了,林家就完了。 这对他薛景和来说,是大功一件! 第199章 儿子愿意做! 薛景和激动不已。 此时,一位狱卒走了过来,薛景和赶紧将信收了起来。 狱卒来到监牢门口,微笑着意味深长地看向薛景和:“你可有什么事需要小人帮忙去做?” 狱卒悄悄比了个五的手势。 薛景和知道了,这个狱卒也是五皇子的人。 于是,薛景和说道:“我有要事需要面见皇上!” 狱卒不耐烦大声嚷嚷道:“就你也配见皇上?!” 然后,狱卒压低声音道:“你若见了圣上,就说你以前在詹事府,知道林家二房与太子有些来往,但对细节不太清楚。” “这次,林家二姑娘无意中在她父亲的书房发现了这两封密信,心中惶恐,特来向在詹事府当过差的你求证。你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便想方设法留下了这两封信,大义灭亲,亲自向皇上检举揭发。” 薛景和点了点头。 狱卒向薛景和眨了眨眼,薛景和大声说道:“我要告诉皇上的事情极其重要,事关朝政大局,你若不带我去见皇上,事态若失控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你担得起责任吗?!” 狱卒想了想,不耐烦地说道:“好吧,好吧!你在这里等着,我跟上司请示请示。”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曹杨过来,带着薛景和去见皇上。 薛景和心里反复默念着见到皇上以后应该说的话。 他没有旁的路可以走,必须对林宏盛一击即中! 薛景和抬头望着巍峨气派的皇宫,毅然决然地迈步走了进去。 一个时辰以后,薛景和从皇宫里走了出来,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的说辞得到了皇上的认可。 皇上最后阴沉着脸,说要派人调查泰州铁矿之事。 薛景和相信,以如今五殿下的能力,他必然已经安排好了各种证据,林府在劫难逃了。 曹杨让薛景和赶紧上马车,在马车里对薛景和说:“你还是先回监牢里面,等皇上一查实林家,五殿下立刻为你求情,皇上必然会将你起复。” 薛景和感激涕零地行礼:“多谢曹公公。” 薛景和回到监牢没多久,薛汝成便来探望薛景和了。 薛汝成已经十七,个子已经和薛景和差不多高了,林婉棠前些日子正在为薛汝成议亲。 薛景和叹了口气,还是等他出去以后,亲自为薛汝成挑选高门贵女吧。 薛汝成跪在薛景和面前,眼里含着泪。 薛景和从栏杆伸出手去,拍了拍薛汝成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成儿,你不要担心,父亲已经自救了,父亲有办法出去。” 薛汝成不由得破涕为笑:“真的吗?!父亲,你用的是什么法子?是不是母亲帮你奔走有了成效?” 薛景和瘪了瘪嘴:“指望她?她哪里能做成这样的大事?!” 薛汝成嘴角也耷拉了下来,闷闷地说道:“儿子去求了外祖父,可是,外祖父太死心眼了。外祖父他不肯为父亲求情。”x33 薛景和凝视着薛汝成,小声问:“成儿,你想不想让父亲出去?在你心里,是父亲重要,还是你母亲重要?” 薛汝成疑惑地看了看薛景和,想了片刻,嘟囔道:“我自然想让父亲出去。其实,母亲待我还算好,只是她总用规矩束缚着我。可能是因为我到底不是母亲生的吧。相比之下,柳姨娘更关心我快乐不快乐。” 薛景和摸了摸薛汝成的脑袋,小声道:“若为了救父亲,需要牺牲你母亲,你觉得值得吗?” 薛汝成诧异地看着薛景和。 薛景和的表情严肃,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薛汝成试探着问:“若是母亲不在了,父亲能不能允许我娶桑家的三姑娘?” 薛汝成在报恩寺偶遇到桑家三姑娘,便很是喜欢她。 当他兴冲冲地回家告诉林婉棠以后,林婉棠在宴席上便留心了这位桑家三姑娘。 后来,林婉棠告诉薛汝成,这位桑家三姑娘爱与人做口舌之争,尖酸刻薄,跟家中姐妹都不和睦,还在宴会上故意害嫡姐出丑,品行不端。 林婉棠没明说不准薛汝成娶桑家三姑娘,但她后来让薛汝成相看了另外两位姑娘,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薛汝成因此对林婉棠很是不满。 薛景和点了点头,道:“你若喜欢桑家三姑娘,娶进门就是。” 薛汝成高兴起来,咬了咬嘴唇说道:“若是舍了母亲,能保下父亲,儿子愿意做。” 薛景和抿了抿嘴唇,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说道:“这里面是毒药,等过两日,父亲确定能出去的时候,你就用这毒药毒死你母亲。明白了吗?” 薛汝成望着薛景和,迟疑了一会儿,见父亲一直满怀期待地望着他,他终于颤抖着手,接过了小瓷瓶。 薛景和说:“赶紧装进袖子里!对了,你若不知道怎么处置,可以与你柳姨娘商量着来办。” 薛汝成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薛景和又说:“要除去你母亲,她身边的下人就都不能留,必要时全部杖杀,明白没有?” 薛汝成毕竟年轻,又一直在林婉棠身边长大,听到这样的话,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脸色也有些发白。 薛景和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这种关键的时候,一定不能心慈手软!等她知道真相,回过头来反扑父亲的时候,父亲就完了!” 薛汝成依旧没有说话。x33 薛景和长长吸了一口气,瞪着薛汝成说:“看你那没出息的模样!你母亲知道父亲太多秘密了,别看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一旦跟父亲反目成仇,父亲多年的经营就白费了!” 薛汝成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儿子知道了。” 薛景和这才欣慰地笑看着薛汝成:“事成之后,父亲会想办法承袭镇平侯的爵位,然后父亲就请封你为世子。” 薛汝成的眼睛亮了,态度明显更坚定:“父亲保重,儿子一定把您交代的事情办妥!” 薛景和又低低与薛汝成说了一些话,薛汝成才起身离开。 薛景和望着薛汝成的背影笑了。 客栈里,薛景和猛地醒了过来。 第200章 怎么这么硬? 薛景和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 他就说若只是因为外室的事,林婉棠已经与他退亲,两人各自成亲了,林婉棠不至于恨他恨成这样。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梦里的这些事情都真实地发生过。 也许是在前世。 而今生,林婉棠是前来复仇的厉鬼! 一定是这样! 薛景和明明满头的汗,却觉得浑身冰冷冰冷。 他这辈子过得这么惨,一定有林婉棠推波助澜。 以往,薛景和还对林婉棠有一丝丝幻想,还眼馋林婉棠的花容月貌以及梦中的温柔,如今,薛景和再也没有这种想法了。 林婉棠这辈子就是为了复仇而来的,怎么可能对他心慈手软?! 薛景和的身子颤抖,牙齿嘎达嘎达地上下碰着。 薛景和如今悔不当初!他这辈子应该上进啊!只有上进考取功名,好好当官,才有可能跟林婉棠斗上一斗。 可惜,他直到如今才知道两人之间居然隔着血海深仇! 眼下的他,落魄成这个样子,丝毫没有自保之力。 他、薛汝成以及柳春娘,如今就像林婉棠砧板上的肉! 薛景和不想死! 他要想办法自救! 薛景和摩挲着下巴想,能不能像前世那样,检举揭发林家谋逆?! 转念一想,薛景和就泄了气。 梦里,五皇子是权势超过太子的裕王,他的母亲是皇上宠爱的嘉贵妃。x33 可是,如今,嘉贵妃是一个小小的常在,而且如同待在冷宫一般。五皇子更是被贬到了西北小城,哪里还有权势安排构陷内阁首辅?! 薛景和开始苦思冥想其他的办法。 此时,郑玉莲在一旁翻了翻身。 薛景和望着郑玉莲,突然脑子里有了一个恶毒的想法。 如今的他,不能将林家一举击溃,但是,他可以慢慢削弱林家的势力。 薛景和感觉身子暖和了一些,困意袭来,薛景和又躺下睡了起来。 第二天,薛景和起床很早,他睡醒之后,发现柳春娘没有在屋子里。 他以为柳春娘去如厕了,可是,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柳春娘才带着几个烧饼回来了。 薛景和诧异地问:“你有银子买烧饼?” 柳春娘微笑道:“奴婢去烧饼铺子帮了一早上忙,烧饼铺子给了奴婢这几个烧饼当报酬。” 薛景和上前拿起一个热乎乎的烧饼,狼吞虎咽地吃了,然后对柳春娘说:“还是你聪明能干。” 郑玉莲此时也醒了过来,她揉了揉酸疼的腰身,忍不住小声嘟囔:“什么破床,怎么这么硬?!” 薛景和不满地望了望郑玉莲。 郑玉莲闭上了嘴。 如今薛景和过得不如意,脾气比以往更差,她可不想挨薛景和揍。 郑玉莲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叫了,赶紧赔了个笑脸,净手拿起一个烧饼吃了起来。 柳春娘对薛景和说:“老爷,奴婢相信老爷能东山再起,可是,眼下的难关也得先挺过去。奴婢想出去找些事情做,至少先挣些银子,顾住咱们吃喝。” 薛景和望着柳春娘依旧姣好的容貌,心中感觉对柳春娘颇有歉意。 柳春娘今生为了薛汝成,在郑玉莲手底下做小伏低,郑玉莲可不像梦里的林婉棠那样宽和大度。 薛景和道:“春娘,你真好。等我缓过劲来,我一定让你好好享享福。” 郑玉莲在一旁暗自翻白眼,直觉得反胃。 柳春娘微笑道:“奴婢有口饭吃、有衣裳穿就好了,享福自然是该夫人享。” 郑玉莲心里这才痛快了一些。 薛景和却暗暗发誓,今后要好好待柳春娘。 吃过早饭,薛景和去了京兆府的大牢,而柳春娘则出去找活计了。x33 薛景和一进入牢房,腿就开始发软,他想见母亲,又害怕看见母亲。 他不敢相信,一向疼爱他的母亲就要离开人世了。 薛景和强忍着泪意,终于来到了杨氏的监牢前。 杨氏正躺在稻草之上,身子侧着,痛苦地捂着肚子。 薛景和扑腾一声跪了下来,唤道:“母亲!” 听到儿子的呼唤,杨氏原本呆滞的眼神突然有了一丝生机。 杨氏望了过来,虚弱地喊道:“景和。” 薛景和痛苦地哭道:“母亲,儿子不孝顺啊!儿子对不起你!” 在他梦里,他母亲一直活着。 这一世,他母亲竟然要这样凄惨地早死在阴暗难闻的牢房里了。 这一切,一定都是林婉棠的手笔。 杨氏伸出了手,似乎想摸一摸薛景和的脸,可是,她的位置离栏杆有些远,她够不到薛景和。 她已经没有体力挪动了。 而薛景和又进不了牢房。 薛景和此时心如刀绞。 杨氏艰难地开口:“景和不要难过,母亲是罪有应得。母亲只是不放心你。” 薛景和哽咽道:“儿子如今真的知错了,儿子不该不争气!” 杨氏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努力挤出来一个笑,说:“儿子,好好生活,好好教养汝成。”x33 薛景和连连点头。 杨氏的喉咙里呵喽呵喽地发出痰音,看起来如同风中残烛一般。 杨氏使出最后的力气,说:“琴儿比你能干,你多跟她亲……近……亲近。” 薛景和不敢告诉杨氏吕伴琴已经疯了,只能点了点头。 杨氏目光满是不舍地看着薛景和,喉咙里的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薛景和的心紧紧揪着,不停地唤母亲。 突然,杨氏的痰音停止了,偷头猛地一仰,她的眼睛睁得极大。 时间停顿了一小会儿。 杨氏的手颓然落在了地上。 杨氏咽气了。 薛景和嚎啕大哭起来。 薛景和的大哭声惊动了狱卒,狱卒过来,打开牢房,探了探杨氏的鼻息,确认杨氏真的死了。 薛景和吸了吸鼻子,求道:“我可以将母亲带回去安葬吗?” 狱卒道:“我要向上司禀告,你回去等消息吧,什么时候能领尸首,会有人去知会你。” 薛景和此时才想起来,他没有给杨氏买寿衣。 实际上,他也没有银子买寿衣了。 薛景和想进牢房抱抱他母亲,狱卒已经出来,先将牢房锁上了。 狱卒道:“你赶紧走吧,一会儿我们上司就来了。让上司看到你不好。” 第201章 我们姑娘殁了 薛景和眼睛红肿着,狠了狠心,扭头离开了监牢。 他紧皱着眉头,琢磨着去哪儿弄些银子,好为他母亲买上一身体面些的寿衣,再买一副棺材。 镇平侯府内,林婉棠斜靠在床头软枕之上,神情恍惚,满头虚汗。 玲珑在一旁心疼地帮林婉棠擦汗,疑惑地说道:“少奶奶到底做什么噩梦了?怎么会惊成这样?” 林婉棠脸色发白,没有吭声。 玲珑越发着急,道:“奴婢让人去请柴太医吧,让他给少奶奶开些安神的汤药。” 玲珑说着就唤起了人。 林婉棠晃过神来,对玲珑说道:“我没什么大事,我想静一静,你不必在跟前伺候,歇着去吧。” 玲珑低头抿了抿嘴唇,不敢违拗,只得先退了下去。 林婉棠捂着心口,回忆起了她昨夜做的梦。 林婉棠前面的梦境,几乎与薛景和的梦境相差无几。 她知道薛景和在五皇子的指使之下,害了他们林家,又毒杀了她,但她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 在昨夜的梦境中,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薛景和的凉薄和恶毒,看到了薛景和如何教唆薛汝成毒杀她。 林婉棠前世临终时听柳春娘转述,冲击力当然远远不如亲眼看到这些情景。 林婉棠恨不得穿进梦境里,使劲掐着薛景和的脖子,把薛景和杀死! 然后,画面一转,林婉棠看到了林府。 她的父亲林宏盛正在林老夫人面前回话。 林老夫人叹息道:“我不为旁的,还不是心疼咱们的棠儿?你若能想办法帮薛景和脱罪,就还是帮帮他吧。” 林宏盛扑腾一声跪在了林老夫人面前,惭愧说道:“母亲,我何尝不心疼棠儿?昨日见到棠儿,她憔悴了许多,人都瘦了一圈。然而,棠儿一句话都没有求我。”x33 林老夫人眼圈红了:“棠儿一向懂事,她是怕你左右为难。” 林宏盛点头:“儿子知道。并非儿子冷漠无情,若女婿是被冤枉的,儿子就是豁出去这官位不要,也要据理争一争,就算触怒皇上也在所不惜。” “然而,据儿子调查,薛景和的确贪污了不少银子,而且大部分都用来挥霍了。儿子身为内阁首辅、吏部尚书,如何能昧着良心为薛景和求情争辩?” 林老夫人擦了擦眼角:“唉,这个孙女婿也真是不省心!棠儿为他操劳了多少!短短这么点时间不跟着,孙女婿就闯出了这样的祸事!” 林老夫人气恼地用拐杖捣了捣地! 林宏盛惶恐道:“母亲当心身子。” 林老夫人瞥了林宏盛一眼,问:“你说说,如今咱们的棠儿怎么办?” 林宏盛低头道:“儿子前几日试探了棠儿的意思,棠儿不想和离,她想填上亏空为薛景和减轻罪责。为此,棠儿将她的陪嫁铺子都拿出来卖了。” 林老夫人惋惜:“她这么着急卖铺子,岂能卖出好价钱?” 林宏盛膝行了两步,离林老夫人近了一点,小声说道:“儿子托朋友假装买家,按正常市场价买下了那几间铺子,算是悄悄帮了帮棠儿。儿子也是没有办法,儿子给棠儿银子,她不肯收。” 林老夫人放心了一些,道:“这就好,这些铺子将来再给棠儿吧。” 林宏盛道:“儿子也是这样想的。” 就在此时,突然有小厮飞奔着跑了过来,气喘吁吁说道:“大老爷,不好了,府外面……” 林宏盛回头严厉地瞥了小厮一眼,小厮意识到什么,连忙改口道:“大老爷,府外面有几个人喝醉酒了在闹事,您快去看看吧。” 林宏盛回头笑着对林老夫人说道:“母亲,儿子去看看就来。” 林老夫人缓缓点了点头。 林宏盛起身,快步离开了知春堂。 知春堂里,林老夫人对一旁的管事妈妈说:“我只是老了,并不是傻了,这主仆两个暗中递眼色,真当我看不出来吗?不知道又出什么事了!” 管事妈妈忙软言宽慰林老夫人。 林宏盛刚走出知春堂,曹杨已经带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曹杨平时见到林宏盛总是笑眯眯的,可是,此时,曹杨眼里满满都是杀气。 林宏盛皱了皱眉头,随即面色如常地走上前,问道:“曹公公有何贵干?” 曹杨嘿嘿笑了起来:“咱家奉皇上的命令,带林大人前去问话。” 林宏盛冷声问:“所为何事?” 曹杨小人得志地笑道:“林大人做过什么,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啊?!林大人,请吧!” 林宏盛站着没有动。 突然,他看到远处林宏健被东厂的两个差役押解着往府外走去。 曹杨指了指林宏健,道:“林大人,您是自己走呢还是也让差役押着你呢?” 林宏盛唯恐闹腾起来惊吓到林老夫人,他想自己行得正坐得端,进了东厂也不怕什么,便淡然道:“我跟你走。” 曹杨得意地摸了摸下巴,两个差役跟在林宏盛身旁,带着林宏盛离开了府。 林云鹤刚好在府上,他听闻消息,小跑着追到了府门口,曹杨却伸手拦住了林云鹤。 曹杨抬着下巴,尖着嗓子说道:“你们林府犯的是大事,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林府任何人不得出府!” 林云鹤着急,就要往外闯,曹杨厉声威胁道:“此乃圣谕,林云鹤,你要违逆圣意不成?!” 林云鹤闻言,只得含恨停住了脚步。 曹杨命人将林府的大门封上。 林宏盛脊背挺得直直的,回头叮嘱道:“鹤儿,照应好我们府上的女眷,照应好弟弟们!” 林云鹤红着眼眶,望着父亲,重重点了点头。 林宏盛随东厂的人离开了。 林府的大门和角门全都被封锁看管了起来,林家人只准进不准出。 林府大门即将被关上的最后那一刻,林云鹤突然瞥见了林婉梅的一个丫鬟。 那个丫鬟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哭道:“大少爷,奴婢奉命来知会府上,我们家姑娘殁了。” 林云鹤心中悲痛,问:“婉梅……殁了?怎么会这样?她是怎么没的?” 第202章 不怕,不怕 那个丫鬟道:“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姑娘上吊了。” 林云鹤还想再问些什么,裕王府上的人扯着丫鬟,让她离开了。 林云鹤心中十分不安,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定是出事了。 林云鹤赶紧往院子里走,他走到一处偏僻的院墙处,几下攀了上去,趴在墙上望着外面的胡同。 此时,林府一个叫五娘的管事婆子正好经过,她应该是刚从外面办完事回来,还不知道林府出事了。 林云鹤唤住了那个管事婆子。 五娘三十来岁,抬头疑惑地看着林云鹤:“大少爷,您怎么趴在这里呀?” 林云鹤道:“我做错些事,父亲罚我禁足。胡妈妈,你能不能去镇平侯府打听打听大姑娘,亲眼看看她如今好不好?” 五娘以为林云鹤闯祸牵连到了林婉棠,便笑道:“行,奴婢这就去。” 林云鹤道:“快去快回,我就在这里等着。” 林云鹤扔给了五娘一点碎银子,五娘很快去了,还好她去镇平侯府的路不经过正门和角门。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五娘回来了,叹息着说:“侯府的人说我们大姑娘病了,起不来床,不能见奴婢。” 林云鹤的心沉到了谷底,一定是出了大事! 林云鹤着急,不管不顾地翻墙跳了出去。 东厂的人刚好从远处看见,一群人冲过来将林云鹤捉住,围攻起林云鹤来。 …… 瑾兰院的大床之上,林婉棠低声啜泣着,身子不安地扭来扭去。 薛景睿唤醒了林婉棠。 林婉棠愣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方才是在做梦。 前世的这几日,她总是精神不济,头疼,每日昏昏沉沉的。 薛汝成表现得很是孝顺,主动提出让林婉棠在府中多休息休息,在外面奔走的事情都交给他办就好。 林婉棠还以为经历了家庭的变故,薛汝成终于懂事了。 原来,那时候薛汝成已经给她下了慢性的毒药,实际上等于将她软禁在了侯府。 所以,外面的消息递不进来,她压根不知道林府出事了。 原来,前世,祖母十分关心她,原来那些铺子是父亲托人买下来的。 想到梦中林宏盛被曹杨带走的场景,林婉棠忍不住痛哭流涕。 薛景睿将林婉棠搂在怀里,轻轻拍着林婉棠的后背,柔声安抚道:“不怕,不怕,为夫在这里。” 林婉棠的眼泪打湿了薛景睿的衣襟。 薛景睿怎么哄都哄不好林婉棠,干脆趴在林婉棠脸上,噙去了她刚刚滴下来的泪珠。 林婉棠愣了愣。 薛景睿趁机道:“谁在梦里欺负我们家棠儿了?告诉为夫,为夫替你收拾他。” 林婉棠的眼泪不自觉地又滴了下来。 薛景睿又噙了去。 林婉棠不好意思再哭,用帕子擦了擦脸,娇嗔着推开了薛景睿。 薛景睿正色问:“我是认真的,告诉我,你梦见了什么?” 林婉棠心头一动,依靠在薛景睿怀里,委屈地说:“我梦见薛景和下了狱,轩辕朗拉拢薛景和,承诺他若出面诬告太子谋反、父亲附逆,轩辕朗就救他出来,还要给他加官进爵。” 薛景睿眉头紧皱:“薛景和答应了?” 林婉棠点了点头:“是的,轩辕朗伪造证据,诬赖太子利用泰州铁矿私自铸造兵器,二叔为太子截留出了铁矿石,而父亲为此提供了许多方便。” 薛景睿眸色深邃:“皇上疑心很重,本就不喜太子,你父亲又位高权重,皇上唯恐他们联合在一起。所以,若轩辕朗造的证据逼真,皇上十有八九会信。” 林婉棠心头一沉:“轩辕朗已经这样了,皇上还会相信他吗?” 薛景睿道:“若轩辕朗或者亲近他的人检举揭发,皇上十有八九不信。所以,轩辕朗让薛景和来揭发。薛景和不管怎么样,总归是詹氏府的人,又与林府沾亲带故,他若检举揭发,皇上势必会容易相信几分。” 林婉棠原先一直觉得,轩辕朗与薛景和今生都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前世的事情不会再现。 薛景睿这么一说,他们或许还真的会勾结在一起,暗中对太子和他们林家不利。 林婉棠又哭了起来:“梦里面,皇上把太子圈禁了起来,定了父亲的附逆之罪,父亲和二叔被斩立决,而林府的男丁大都被判了流放,母亲和嫂嫂上吊自尽了。” 薛景和将林婉棠紧紧搂在怀里,道:“梦都是反的,这些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你相信我好吗?” 林婉棠抬头望着薛景睿的眼睛,抽噎道:“夫君,是不是要想办法提醒太子?” 薛景睿道:“得提醒太子,也得再提醒岳父。棠儿,你不相信旁人,也该相信岳父和为夫,我们已经知晓了一些端倪,岂能让你梦里那样的惨剧发生?” 林婉棠心中安定了一些,缓缓点了点头。 此时还未鸡鸣,薛景睿想哄着林婉棠再睡会儿,便转移她的注意力,陪她聊了一会儿旁的,林婉棠终于平静下来,重新睡着了。 不一会儿,林婉棠又再次做起了梦。 林府正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东厂的人像是恶狗一般,耀武扬威地冲了进来。 里面守门的小厮上前想问问什么情况,都被东厂的人砍杀了。 百年清贵的林府门口,血流了一地。 林云鹤带人赶了过来。 曹杨奸笑着走上前,大声说道:“太子谋反,林宏健与林宏盛附逆太子,皇上已经钦定了二人的罪,他们二人已经被带到刑场斩立决了!” 林云鹤目眦欲裂,身子摇晃了几下,咬牙道:“曹杨,你胡说八道!我父亲一向忠君耿直,怎么可能附逆?!” 曹杨哈哈笑了起来:“来人啊!将林宏盛和林宏健的人头提进来!” 东厂的一名差役提了两个人头,走上前来。 林云鹤定睛一看,果然是他父亲与他二叔的人头。 血淋淋的。 林宏盛的眼睛还大睁着,显然死不瞑目。 林云鹤心痛不已,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喷出很远。 曹杨笑了起来:“林大公子不用着急,轮到你们了。林家十二岁以上所有男丁,全部流放至漠北!林家所有女眷,全部发卖为奴!” 林云鹤喊道:“我要面见皇上!” 第203章 当您的干儿子 曹杨不理会林云鹤,一挥手,狠毒地吩咐道:“来人啊!先把林云鹤捆了!” 东厂的人一哄而上,将林云鹤绑了起来,林云鹤的眼睛血红。 林家男丁都被绑了带走。 东厂的人在林府内横冲直撞,女眷和孩子都都被吓得不轻,府里到处都是哭叫声。 林云鹤最后才被押走。 在林云鹤被带走前,一个管事妈妈冲到他面前,哭喊道:“大公子,老夫人仙逝了!” 林云鹤之前打算想办法将老夫人和他母亲送走,老夫人和杨氏坚决不肯走。 林云鹤让自家兄弟都给妻子和离书,慎氏拿了放妻书,当场就撕碎了,说是要和林家共患难。 此刻,老夫人居然去了! 母亲和妻子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林云鹤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问:“怎么会这样?!” 管事妈妈哭道:“老夫人听闻大老爷和二老爷都已经被斩首,一口气上不来就……就仙逝了。” 林云鹤紧紧攥着拳头,浑身哆嗦着,泪如雨下。 曹杨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来,一刀刺中管事妈妈的心窝,管事妈妈痛苦地挣扎了几下就死了。 林云鹤怒道:“曹阉人!你少做些孽吧!你若再滥杀无辜,你永生永世都只能当太监。” 曹杨生气地给了林云鹤一个耳光! 林云鹤啐了曹杨一口,然后朗声说:“我父亲是含冤而死,将来必定能够翻案。我们林家子弟众多,未必就没有再起来的时候,曹杨,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为未来积点德吧!” 曹杨正想说话,东厂的一个差役跑过来对他回道:“林宏盛的夫人杨氏上吊自尽了!慎氏也自尽了。” 林云鹤的心如同被人捏碎了一般,他知道,一定是东厂的人做出了什么禽兽之事,他的母亲和妻子不堪受辱,才会含恨自尽。 林云鹤嚎啕痛哭起来! 林府哪里还有往日的富贵气象?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 林婉棠痛哭着,被玲珑唤醒。 梦里,她看到林府各处发生的惨剧,五脏六腑都难受得厉害。 林婉棠哭了好长时间,才意识到,此刻天已经大亮。 林婉棠擦了擦眼泪,问:“将军呢?” 玲珑回道:“将军说有当紧的差事,天不亮就走了。将军不让奴婢们惊动您。” 林婉棠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浑身瘫软无力,整个人被浓浓的恨意包裹着。 过了小半个时辰,林婉棠终于缓过来一些,她起身唤珍珠和玲珑进来帮她梳妆。 玲珑道:“少奶奶,方才有人来报,吕夫人去了迎宾楼,似乎是要宴请什么人。” 林婉棠道:“我们去看看。” 过了多半个时辰,林婉棠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的一个小角,望着对面迎宾楼的动静。 不一会儿,吕康胜的夫人从迎宾楼出来了。 林婉棠听见吕夫人对丫鬟说道:“我们到前面的金铺看看。” 林婉棠示意车夫跟上。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一家金铺门口,林婉棠抬眼一看,正是自家金铺,不由得笑了。 她见吕夫人进了铺子,便也跟了进去。x33 林婉棠假装挑选镯子,走到了吕夫人的旁边。 吕夫人抬眼一看,笑着行礼道:“原来是薛夫人,可真巧了。” 林婉棠在宴会上见过吕夫人,和她交谈过,两人还算熟悉。 林婉棠假装惊讶,与吕夫人寒暄起来。 吕夫人说:“上回多亏你家将军帮忙,才让我们叔叔的案子水落石出了。” 林婉棠道:“原是应该的。说起来,最可怜的就是你家小姑子吕伴琴了,不知道她如今可还好?” 吕夫人叹气,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不瞒你说,她疯了。” 林婉棠假装震惊:“怎么会这样?还能医好吗?” 吕夫人轻轻摇头:“大夫说难以治好。” 林婉棠热心地说:“哦,对了,太医院致仕的柴太医如今在京城,若能请他看看,说不定还有好转的希望。” 吕夫人问:“柴太医?若能请到他就太好了,只是他如今轻易不给人看病。” 吕夫人说完,看见林婉棠微笑着,惊喜地问:“薛夫人能帮忙牵线搭桥?” 林婉棠道:“你们若想给吕伴琴治,我倒是可以问问。” 吕夫人自然说愿意,两人说定,林婉棠问过柴太医之后,就给吕夫人消息。 吕夫人买了一支金簪离开了。 林婉棠吩咐珍珠:“今晚让人去吕府送消息,就说柴太医明日一早去吕府。” 珍珠有些不解,吕伴琴之前那么害主子,主子为何还要请吕太医登门为她看病。但珍珠相信,主子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用意。 另一边,薛景和跑了半天,厚着脸皮找人借银子,都没能借到。 薛景和垂头丧气地走在街上,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了,他找了个路边小摊,用唯有的剩银子买了两个包子,很快吃完了。 薛景和还饿,但是他没有银子了,只得咽了咽口水,站起身离开。 薛景和刚走了几步,突然,有人拍了拍薛景和的肩膀。 薛景和回头,惊讶地看到了曹众。 薛景和忙抱拳道:“曹公公,您怎么会在这里?” 曹众叹了口气:“我今日不当值,便一个人出来走走。” 薛景和低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曹众却很和善地笑着问:“我还没有吃饭,不知道你是否愿意陪我一道去?” 曹众可是皇上跟前的人。 薛景和受宠若惊,连忙点头答应。 曹众带着薛景和去了迎宾楼,包下了一个雅间。 薛景和一开始显得很拘谨,酒过几巡之后,薛景和与曹众熟稔起来。 曹众显得很是难过:“我家中贫寒,不得已进宫当了太监,没过几年,我侄子曹杨也走了我的老路。我们叔侄俩吃了不少苦,才终于站稳了脚根,在旁人看来,也算风光了。” “谁料,曹杨去江南当了一回差,回来竟然没命了。如今,我在宫里真是处处孤掌难鸣啊!” 薛景和道:“曹公公,以您的地位,应该有不少人愿意当您的干儿子吧?” 宫里有权势的太监喜欢认听话机灵的小太监当干儿子。 第204章 取悦女人的方法 曹众望着薛景和的眼睛,苦笑道:“多是挺多,可是,前段时间我被曹杨牵连,我算认清楚了,那几个干儿子都不是能干的。” 薛景和喝了一盅酒,道:“公公再挑人就是。” 曹众笑看着薛景和:“若能有你这样聪明懂事的人帮我就好了。” 薛景和愣住了。 曹众这话的意思,是看中了他? 薛景和清醒了一些,离开座位,行了个大礼道:“曹公公,求您提携薛某。” 曹众哈哈笑了起来:“快快起来。我只是一个太监而已,提携说不上。但是,只要你肯为我办事,我肯定不会亏待了你。” 薛景和起身,激动地说道:“曹公公,薛某愿意任您差遣。来,薛某敬您一杯。” 曹众喝了酒,压低声音,说道:“眼下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去做。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到为难。” 薛景和问:“什么事?公公只管吩咐。” 果然,不管梦里,还是现实中,他走投无路时,救他的人都是曹姓的公公。 曹众招了招手,薛景和的耳朵伸了过去,曹众小声吩咐了一番。 薛景和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我愿意,我一定尽力做好。” 曹众笑道:“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薛景和自然连连保证一定不辱使命。 曹众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问:“听说你姐姐病了?” 薛景和脸色一黯,说道:“是,我母亲病故了,姐姐承受不住打击,人有些……有些疯了。” 薛景和不知道吕伴琴曾跟过曹众,觉得自己用姐姐的银子还赌债丢人,不肯说实话。 曹众道:“原来如此,你母亲过世了?你节哀啊!” 薛景和谢过曹众。 曹众从袖子中拿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说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些银子你先拿去用吧。”x33 薛景和看到银票为五百两。 这对于此时的他来说,简直是救命稻草。 薛景和对曹众千恩万谢。 曹众又说:“对了,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大夫,明日,我可以让他帮你姐姐诊病。” 薛景和对吕伴琴有些愧疚,闻听这话忙说:“那就多谢曹公公了。明日,我在吕府外面等着。” 酒足饭饱以后,薛景和回了客栈,郑玉莲与薛汝成已经饿坏了。 薛景和不悦地问:“柳春娘晌午没有回来?” 郑玉莲少气无力地摇头:“没有。谁知道她去哪里鬼混了。” 薛景和斥责道:“别胡说!她一定是找到了活计,脱不开身。” 薛景和如今有银子了,让小二买了送了些饭菜到他们房间。 一直到天黑透了,柳春娘才回到了客栈。 柳春娘满脸歉意,道:“奴婢没能找到什么好活计,就在一家布庄里头帮忙卖了一天布,人家除了管饭以外,给了奴婢五十文钱。”x33 薛景和说道:“辛苦你了,往后你不用再出去忙活了,我挣银子养你们。” 柳春娘显得有些为难:“可是,奴婢已经跟布庄掌柜说定了,明日我还得去帮忙。” 薛景和突然警惕起来,厉声问:“布庄掌柜是男的还是女的?” 柳春娘害怕地抚了抚心口,娇嗔道:“当然是女掌柜了,就是看着是女掌柜,奴婢才去她家铺子里干活。” 薛景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些,上前搂住柳春娘的肩膀,说道:“好了,你以后都不必去了。” 郑玉莲在旁边冷哼了一声。 薛景和看向郑玉莲,道:“明日你随我出去看宅子,我们先租一个宅子安顿下来吧。” 郑玉莲虽不知道薛景和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但有地方住总是好事,她点头道:“好。” 薛景和显得很温柔:“莲儿,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郑玉莲愣了愣:“嗯?” 薛景和耐着性子重复道:“出去散散步吧。” 郑玉莲莫名其妙,但她望着薛景和俊朗的脸,突然想起了自己当年有多迷恋薛景和了。 郑玉莲低头道:“好。” 薛景和带着郑玉莲,走到了一处小河边。 薛景和牵着郑玉莲的手说:“莲儿,我想了想,我还是得回詹事府当差。你大舅舅是太子太傅,若是他肯帮忙替我在太子跟前美言几句就好了。” 郑玉莲撇嘴:“大舅舅已经不认我了,你忘了吗?” 薛景和点头:“我自然记得。但是,你知道,我们大梁的人都重视孝道,我想,若是你外祖母开口让你大舅舅帮帮我,你大舅舅应该不为违了外祖母的意思。” 郑玉莲叹气:“可是,外祖母如今也不让我登门。”x33 薛景和道:“母亲不是还能去林府吗?老人家心肠都软,你毕竟是亲外孙女。若是让母亲将外祖母请到外面,我们好好求求外祖母,她老人家说不定就答应了呢?” 郑玉莲低头没有说话。 薛景和将郑玉莲的肩膀扳了过来,语气显得很是诚恳地说:“莲儿,如今我们是一同患难过的夫妻了,我知道你待我是真心的。以往我有许多地方做得不好,以后我一定改!我要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 四目相对,郑玉莲有些恍惚。 薛景和真的能浪子回头,跟她好好过日子的话,郑玉莲还是愿意陪着薛景和的。 薛景和继续说:“你只管让母亲将外祖母请出来,到时候,我跪下诚心诚意地跟外祖母赔罪,我求外祖母原谅我们,好不好?” 郑玉莲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道:“好,我试试。” 薛景和揽住郑玉莲的肩膀,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抱着郑玉莲亲了起来。 郑玉莲脑子一片空白,心想,若这次她帮成了薛景和,以后薛景和都会这样待她好吧? 夜深了,两人回到客栈,薛景和另外要了一间房,与郑玉莲洗了鸳鸯浴,然后,薛景和使尽浑身解数,讨好取悦郑玉莲。 虽然薛景和如今身子已经残缺不全了,算不得真正的男人,但是,他知道一些取悦女人的方法。 他破天荒地用在了郑玉莲身上,郑玉莲感受到了今生前所未有的快乐。 完事以后,薛景和一边用帕子擦嘴,一边对郑玉莲说:“舒服吗?以后我都这样伺候你。” 第205章 她一定欢喜 郑玉莲红着脸点头:“舒服。” 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求得外祖母的原谅,一定要帮薛景和重回詹事府! 第二日一早,林婉棠就带着柴太医来到了吕府门口,吕夫人站在门口,热情地迎接他们。 林婉棠和柴太医随吕夫人来到吕伴琴居住的小院,吕伴琴正抱着一只小狗,强迫小狗和她亲亲。 吕夫人着急地训斥一旁的小燕:“还不赶紧把狗弄走,小心别让狗咬着你家主子。” 小燕之前就尝试这样做了,只是吕伴琴不肯撒手,小燕唯恐吕伴琴又闹起来,只得提心吊胆地站在一旁。 吕夫人拿出一串糖葫芦,笑着对吕伴琴说:“琴儿,你想不想吃啊?” 吕伴琴抬头看了看堂嫂,像个孩子一般一跃而起:“吃,吃,给我,给我!” 吕伴琴过来搂住吕夫人,将糖葫芦抢了过去。 吕夫人有些尴尬地朝林婉棠笑了笑,让小燕将吕伴琴哄到一旁坐着,吕夫人和小燕不动声色地按着吕伴琴,柴太医上前来给吕伴琴把脉。 过了一会儿,柴太医松开了手。 吕夫人问:“柴太医,我妹子的病可还能治?” 柴太医捋了捋胡子:“我们到外面说吧。” 吕夫人随柴太医出去了。 林婉棠则坐下来,像是哄孩子一般陪着吕伴琴说话。 小燕知道,吕伴琴被休跟林婉棠有关,此时警惕地站在一旁看着林婉棠,唯恐林婉棠对吕伴琴不利。 不一会儿,吕伴琴吃完了糖葫芦,又闹腾了起来,她哭喊着,在地上打滚,将屋里的东西扔得乱七八糟。 丫鬟仆妇们七手八脚地上前,挪东西的挪东西,哄吕伴琴的哄吕伴琴。 还好柴太医有经验,他让人按着吕伴琴,给吕伴琴施了银针,过了没多长时间,吕伴琴就安静了下来。 柴太医又让人喂了吕伴琴一些汤药,吕伴琴睡了过去。 吕夫人感激地说:“多谢柴太医,若不是您在,她一发病,我们就只能把她强行捆起来。” 柴太医道:“可惜汤药施针都不能治本,你们多开导开导她,让她过得舒心一些,假以时日,她或许会能好转。” 吕夫人点了点头。 柴太医将开好的方子递给了吕夫人,叮嘱道:“若是她闹腾得实在厉害,就让她喝了这药。这汤药能让她安静下来,好好睡上一觉。” 吕夫人千恩万谢。 此时,玲珑净手回来了,林婉棠笑着对吕夫人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吕夫人客气地将林婉棠和林太医送出了吕府。 上了马车,林婉棠问柴太医:“吕伴琴是真疯了吗?” 柴太医点头:“真疯了。” 林婉棠叹了口气:“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要是不出那些坏主意,何至于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柴太医看着林婉棠说道:“她之前曾经中过毒,身子一抓就会红肿。” 林婉棠抿了抿嘴唇,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给了柴太医听,然后说道:“今日,我趁着她发疯比较乱的那个时候,将解药喂到了她嘴里。” 柴太医点头:“这样也好,她已经疯了,不会在动歪心思害人了。” 柴太医给徒弟林婉棠布置了一些功课,就在中途下了马车潇洒去了。 林婉棠回到瑾兰院,屏退其他人问玲珑:“你拿到信了?” 玲珑点头,将吕伴琴誊抄的那封信给了林婉棠。 林婉棠过目以后,笑道:“她果然留了底。她已经疯了,留着这封信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信还是在我们手里比较好。” 玲珑垂首道:“奴婢趁乱在她的卧房中仔细搜了搜,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东西。” 林婉棠这才放下心来。 另一边,林婉棠离开没多久,薛景和就带着曹众推荐的大夫来到了吕府门口,说要见吕伴琴。 小厮赶紧去通报给吕康胜。 吕康胜皱着眉头说道:“他来干什么?他带的什么大夫?难道还能比柴太医医术好?!谁知道他要出什么幺蛾子,让他滚!” 小厮来到府门口,回道:“我们老爷已经请了柴太医,就不劳烦薛公子和这位大夫了。” 薛景和很是失望,说道:“我进去看看姐姐总可以吧?” 小厮回道:“真是不凑巧,您姐姐身子不适,在睡觉,不方便见客。” 说完,小厮就退到了一旁,不再理会薛景和。 薛景和很是无奈,但他想,他已经对吕伴琴尽了心意,进不去吕府不能怪他。 于是,薛景和便抱歉地笑着让大夫离开。 大夫受了曹众的恩惠,今日来是为了试探吕伴琴是否真疯,他没想到薛景和连吕府都进不去,不由得郁闷不已,一边暗骂薛景和废物,一边转身离开了。 薛景和见大夫脸色不好看,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他暗想,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曹公公嘱托的事才是大事! 大事办妥就好! 薛景和忙着去办杨氏的后事了,杨氏作为被休的女儿,不能入杨家的祖坟。 薛景和只得将杨氏葬到了一个没主的山坡上。 杨氏自然没有隆重的丧礼,只有薛景和夫妻、薛汝成和杨俊远在场。 他们草草地将杨氏埋葬了。 郑玉莲见薛景和神色哀痛,心中生出许多怜悯。 回到租住的小院,郑玉莲给母亲林如雪写了书信,热情地邀请林如雪到京城小住几日。 林如雪接到信以后便来了京城。 薛景和与郑玉莲在酒楼大张旗鼓地为林如雪接风洗尘。 薛景和态度诚恳,跪下行大礼道:“岳母,我以前糊涂,让莲儿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以后我一定上进,一定体贴,让莲儿享福。” 林如雪眼圈微红:“莲儿对你一片真心,被人嘲笑也在所不惜。你若真能改过自新,那再好不过了。” 薛景和红着脸,将他的请求告诉了林如雪。 林如雪拍了拍大腿,笑道:“我当什么呢,多大点儿事儿啊?!你外祖母最是慈祥,你真心悔过,她一定欢喜。” 郑玉莲高兴地说:“那母亲何时将外祖母请出来?” 第206章 今日命丧此处! 林如雪笑道:“一会儿我就去母亲那里,请母亲去报恩寺上香,母亲信佛,一定乐意去。”x33 薛景和待林如雪更加殷勤。 林如雪看薛景和长得还算一表人才,越看他越觉得这个女婿如今还可以,只要他从现在起上进起来,说不定将来老了还真能指望得上。 于是,酒足饭饱之后,林如雪就去了林府见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没好气地对林如雪说道:“你那个好女婿如今成了赌鬼,连累得玉莲连宅子都没有了,你如今是什么打算?还是不肯让玉莲回涿州吗?” 林如雪撒娇道:“母亲,如今薛景和落难,玉莲若是一走了之,岂不让人指责嫌贫爱富?” 林老夫人气息一滞,拍桌子道:“这跟嫌贫爱富有什么关系?关键是,你那个女婿不务正业,一堆恶习,我早就觉得玉莲应该和离了。” 林如雪见母亲真生气了,不敢争辩,忙上前抚着林老夫人的后背,说道:“母亲,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替他们操心了。” 林老夫人喝了口茶,终于缓过来一些。 林如雪见机说:“母亲,近来女儿诸事不顺,我们一起去报恩寺上香祈福吧?” 林老夫人也有些想去拜拜佛了,便说:“好吧,后天吧,后天是个好日子。” 林如雪忙答应下来:“好。女儿不在京中,不能经常在您跟前尽孝,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母女俩一起烧香拜佛,一起说说贴心话。” 林如雪的意思,是让林老夫人不要带其他人一起。 林老夫人瞥了林如雪一眼:“你啊,就是心里不装人,只顾自己。你也该多跟你的嫂子们亲近亲近,多关心关心你的侄子侄女们。” 林如雪忙撒娇将话题岔了过去。 林老夫人叹了口气。 两日后,林老夫人带着林如雪坐着马车朝报恩寺驶去。 住持亲自陪同林老夫人上了香。 之后,林老夫人抽出了一个上上签,心情大好,看起来精神抖擞。 林如雪趁机说:“母亲,报恩寺的后山风景极好,大瀑布很好看,不如女儿陪母亲去后山走走吧?” 不待林老夫人答应,林如霜便搀扶着林老夫人朝后山走去。 林老夫人皱眉问林如霜:“你这次回来怎么怪怪的?” 林如雪笑道:“哪里有?母亲,小心台阶。” 二人看起来母慈女孝地走到了后山,一路上林如雪絮叨着她府上的那些内宅小事,让林老夫人帮她出主意。 丫鬟仆妇们不便多听,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 林如雪搀扶着林老夫人在一处瀑布边的大青石上坐了下来。 瀑布从高处落下来,在这旁边形成了一个大水塘,然后,又从水塘往底下倾泻而去。 瀑布发出很大的流水声,林如雪往前走了两步,探头往下看去,这处山崖还挺深,她忙缩了回来。 此时,郑玉莲从另一边的山路走了过来。 林老夫人瞥见了郑玉莲,回头生气地看向林如雪:“你弄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让郑玉莲见我?” 林如雪尴尬地说:“母亲,玉莲想您了,又不敢登门去林府看您,只能趁您外出烧香拜佛的机会来见见您。” 林老夫人板着脸没有说话。 林如雪劝说:“母亲,您虽说不见玉莲,但您毕竟还是关心她的,对吧?您就跟她说说话吧。” 林老夫人的脸色有些松动。 林如雪见状,给郑玉莲使了个眼色,然后她就转身往回游走,对丫鬟仆妇们说:“母亲要和表小姐说些体己话,你们不用伺候,先回去歇着吧。” 丫鬟仆妇们只得随林如雪离开。 郑玉莲快行几步,跪在林老夫人面前,哭道:“外祖母,我好想您啊!” 郑玉莲哭得很恸,林老夫人想起郑玉莲小时候的乖巧模样,也红了眼眶。 林老夫人想问郑玉莲是否愿意和离,却看到薛景和从一旁走了过来。 薛景和亲热地唤道:“外祖母!” 林老夫人脸色沉了下来,问:“你来干什么?” 薛景和跪了下来:“外孙女婿是来给您请安的。外祖母,外孙女婿已经知错了,我以后一定上进,好好当差。” 林老夫人没有说话。 郑玉莲道:“外祖母,夫君想回詹事府当差,大舅舅是太子太傅,能不能请大舅舅帮忙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夫君以后一定谨慎当差,吃苦耐劳,绝对不会丢大舅舅的脸。” 林老夫人失望地看着郑玉莲:“你大舅舅帮不了这样的忙。我还当你真的良心发现,回忆起了外祖母当初待你的好,想念外祖母了。” “原来你只是想让我给你大舅舅施压,好让他替你夫君这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说好话罢了。” 林老夫人生气地站起了身,她如今万分看不上薛景和,又一向知道林宏盛的脾气,怎么可能去让林宏盛为薛景和去求太子? 薛景和这样不争气,别再连累了林宏盛! 郑玉莲见林老夫人要走,慌张地伸手去拦林老夫人。 薛景和站了起来,拦在了林老夫人面前。 林老夫人只得往外走了一步,她已经站在了瀑布的边上,水溅到了林老夫人身上,地上有些湿滑。 郑玉莲提醒道:“外祖母,小心地滑……” 郑玉莲的话还没说完,她就看见薛景和伸手推了林老夫人一下。 林老夫人身子一歪,脚下一滑,竟然失足滑到了山崖底下! 林老夫人惊呼一声,慌乱之中抱住了一棵歪脖子树! 郑玉莲惊愕地看着薛景和,愣在当场。 薛景和俯身捡起一根树枝,朝林老夫人的手戳了过去! 林老夫人的手当即就出了血,她咬牙忍着痛没有松手。 可是,她毕竟上了年纪,身子也不太好,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 林老夫人朝下望了望,底下很深,有个大水塘。 可是,从这么高落下去,掉进水塘和拍在青石上没有区别。 何况,她还不会游水。 林老夫人哀叹,没想到她居然会在今日命丧此处! 薛景和又拿树枝猛戳林老夫人的手,他不信一个老太太能撑得住! 第207章 你疯了吗? 郑玉莲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虽然对外祖母有一些怨言和不满,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外祖母的命! 郑玉莲拉住了薛景和的胳膊,低声斥责道:“你快住手!你疯了吗?!” 薛景和使劲把郑玉莲甩开,继续用树枝戳林老夫人的手。 林老夫人手上已经血淋淋的了,她终于支撑不住,一只手松开了歪脖子树。 林老夫人闭上了眼睛,暗道:“吾命休矣!”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身影冲了过来,俯身趴在悬崖边,探下身子道:“林老夫人,你抓住我的手!” 竟然是曹茂德的夫人! 她不顾自己的安危,身子尽量往下探,再往下探…… 薛景和上前来踹曹夫人,试图将她一起踹下去,郑玉莲爬过来抱住了薛景和的腿。 薛景和使劲打郑玉莲的脑袋,郑玉莲都忍痛没有松手。 就在此时,曹夫人终于握住了林老夫人的手。 可曹夫人的身子伸出去太多,她猛地被林老夫人的重量往下一带,自己差点也滑了下去。 还好曹夫人的丫鬟扶月在后面拽住了曹夫人的身子。 有扶月在后面扯着,曹夫人胆子更大了些,两只手拽住了林老夫人的胳膊。 她们主仆一起用力,终于艰难地将林老夫人拉了上来。 薛景和没想到,马上来就要成功了的时候,居然横生枝节,冒出来两个人坏了他的事。 林老夫人瘫软在地上,郑玉莲冲过来查看林老夫人的伤势。 曹夫人又累又后怕,抬眼看向薛景和:“你是薛家二郎吧?!你怎么这么恶毒,对一个老太太下狠手?!” 薛景和见势不好,赶紧拔腿溜了! 这时,林老夫人晕了过去,郑玉莲哭喊道:“外祖母,外祖母!” 曹夫人顾不上追薛景和了,起身对郑玉莲说道:“别哭了,快去叫人给林老夫人看看,她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个。” 郑玉莲赶紧跑去叫人了。 不一会儿,林如雪带着丫鬟仆妇们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林如雪见林老夫人衣裳被树枝挂破了,手上鲜血淋漓,面色惨白,不由得着急地说:“怎么好端端的会跌进悬崖里?来人,赶紧把母亲背回禅房!” 一个身强力壮的仆妇过来,将林老夫人背起来,向报恩寺走去。 曹夫人见林家人来了,她本无心掺和林家与薛家的事情,便打算自行离开。 谁料,她听到林如雪对郑玉莲说:“玉莲,你们也太不当心了,怎么能让你们祖母靠近悬崖边呢?不过,幸亏你与景和奋不顾身地救了你外祖母。哦,对了,景和呢?” 郑玉莲有些心虚地望了曹夫人一眼,硬着头皮答道:“他将外祖母救上来以后,怕你们责怪他,就先行离开了。” 曹夫人不由得暗哂,郑玉莲这是害怕被迁怒,所以,打算替薛景和隐瞒下他的兽行啊! 曹夫人气不过,回转身,直视着郑玉莲,说道:“你外祖母从鬼门关侥幸逃生,如今还昏迷着,你这样说谎,良心过意得去?!你就不怕你那歹毒的夫君再做出这样的事情?!”x33 郑玉莲在宴席上曾经见过曹夫人,自然认得她。 郑玉莲眼珠一转,鄙夷地说:“曹夫人,你夫君与薛景睿不睦,薛景睿查出了你夫君劫走赈灾粮还嫁祸给乐陶山的山贼,才使得你夫君被贬到边疆当了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你心里一定特别恨薛景睿吧?” “你借这个机会,诬赖我夫君薛景和,用心险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可惜你可能没有听说,我夫君已经脱离了镇平侯府,你恨薛景睿和林婉棠,没必要迁怒到我夫君身上。” 曹夫人脸色显得很是不好。近来她已经听了太多冷嘲热讽,她本不在意那些,可是,郑玉莲的这些话,的的确确会让她的证言显得不那么可信。 若是让薛景和浑水摸鱼逃脱了,他肯定还会再找机会动手。 这是曹夫人不愿意看到的。 曹夫人冷笑道:“薛夫人,我方才看你宁愿被打也要抱着薛景和的腿,不让他继续行凶,还当你是个有良心的,我竟然看走眼了。” “薛夫人,你外祖母应该会醒过来,难道当着你外祖母的面,你也要混淆黑白,说薛景和救了你外祖母吗?!” 曹夫人的眼神凌厉起来:“还是说,你打算做些手脚,不让你外祖母醒过来,不让她有机会说话?!” 郑玉莲心里一震。 她还没有胆量害死她的外祖母。 郑玉莲咬了咬嘴唇,说道:“外祖母年纪大了,又受了惊吓,眼睛昏花,一时胡言乱语也是有的。” “你一个外人,自己都满屁股屎,还是不要掺和我们家的事了。” 曹夫人气得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郑玉莲扯着林如雪就往回走。 曹夫人下定决心,说道:“这事儿我管定了!我怕你们对林老夫人不利,我一定要陪在林老夫人旁边。” 曹夫人回头叮嘱了扶月几句,就快步跟上了林如雪与郑玉莲。 扶月快步离开。 林如雪自然相信自家女儿和女婿,对曹夫人的坚持感到莫名其妙,回头道:“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跟着了。” 曹夫人昂首倔强地说道:“我与林婉棠交情甚好,她的祖母就是我的祖母,我替她照顾长辈,还轮不到你来反对。” 郑玉莲对林如雪说道:“母亲,她一定不安好心。” 林如雪回头,再次驱赶曹夫人。 可是,曹夫人性子一向刚强,又学过功夫,林如雪和郑玉莲母女俩哪里拦得住她? 曹夫人自顾自地一直跟到了林老夫人在的禅房,就坐在屋子里看着,不离林老夫人太近,但也不肯离开。 住持帮忙找了一个大夫过来,大夫给林老夫人处理了伤口,说林老夫人是体力消耗太多,受了惊吓导致昏厥,给林老夫人开了方子。 住持让人帮忙煎药去了。 郑玉莲望着曹夫人严肃刚毅的面容,心中忐忑不安。 她悄悄对林如雪说:“母亲,一会儿舅舅他们知道了,难免会迁怒于我,我还是早些离开吧。丫鬟们一定会告诉舅舅我来过,麻烦您在舅舅们面前,替我解释解释。” 第208章 我没有撒谎 林如雪心疼女儿,挥挥手让郑玉莲离开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林婉棠带着玲珑赶到了报恩寺。 林如雪讨好地迎上前去,愧疚地说:“你怎么来了?唉呀,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母亲去后山看瀑布,母亲年纪大了,站在悬崖边头晕,居然跌了下去。” 林婉棠淡淡地冲她行了个礼,唤了声“姑母”,便绕过她向曹夫人走去。 林婉棠已经听扶月讲了事情的经过,感激地行礼道:“多谢曹夫人救了我祖母,您的恩德,我铭记在心。” 曹夫人站了起来,说道:“你以后唤我梅傲霜就好,我如今已经不是曹家妇了。” 林婉棠有些吃惊,但这不是说话的时候,她便唤道:“梅姐姐。” 梅傲霜指了指床上,说道:“你祖母用过药了,你去看看她吧。” 林婉棠点头,快步走到床边,看到林老夫人憔悴的模样,忍不住眼睛湿润了。 林婉棠帮老夫人掖了掖被子,婆子刚想说话,林如雪就凑过来赶紧阻止婆子告状。 “棠儿,方才玉莲恰好也来了报恩寺,偶遇了你祖母。你祖母跌落悬崖以后,幸亏玉莲拼命将你祖母救了上来。玉莲自己也受了伤,我就让她回去歇着了。” 林婉棠冷笑:“这和我听说的经过可不太一样。” 林如雪恼怒地瞥了梅傲霜一眼:“棠儿,外人的挑拨岂能相信?难道你不相信姑母的话?”x33 林婉棠道:“兼听则明,难道你不想听听梅姐姐是怎么说的?” 林如雪凑近,压低声音道:“她恼恨你们家薛景睿,存心挑拨生事,你得长个心眼,别中计了。” 林婉棠不理林如雪,亲热地唤道:“梅姐姐,我父亲、母亲和兄长已经在往这边赶了,劳烦您稍等片刻。” 梅傲霜笑道:“我本就闲来无事,多等会儿不妨事。” 又过了一会儿,林宏盛带着温氏、林云鹤匆匆赶了过来。 很快,几乎前后脚,薛景睿带来了郑玉莲。 林婉棠一得到消息就赶来了报恩寺,薛景睿则去找薛景和了,他没找到薛景和,只得先把郑玉莲带了来。 郑玉莲低着头,显得神情紧张。 林宏盛着急地查看过老夫人的伤情,然后板着脸问郑玉莲是怎么回事,郑玉莲重复了一遍她的谎话。 梅傲霜忍不住斥责道:“你撒谎!我看到薛景和推了林老夫人,林老夫人才跌落悬崖,然后,我就赶快往这边赶。” “我赶来的过程中,薛景和拿树枝不停地往下戳林老夫人的手。你还质问薛景和是不是疯了。我不理解,薛景和是在杀你的外祖母,你为什么要替他遮掩?!” 林宏盛看向郑玉莲,眼睛里满都是怒火:“郑玉莲,你今日若不说实话,我自有一百种法子收拾你!” 林如雪想冲过来护住郑玉莲,薛景睿挡在了林如雪面前,低声道:“姑母,您撺掇着祖母来报恩寺,又让祖母单独跟您的女儿女婿待在一起,您不会是同谋吧?” 林如雪生气道:“你别胡说,那是我母亲,我怎么会害她?!” 薛景睿道:“那你就是被骗了?为了避嫌,你最好先闭嘴。” 薛景睿冷冷地看着林如雪,林如雪缩了缩脖子, 林如雪又瞅了瞅暴怒的林宏盛,到底没敢上前。 郑玉莲嘟囔道:“我没有撒谎……” 林宏盛挥手:“来人,将郑玉莲送去官府!” 婆子们上前要捆郑玉莲。 郑玉莲着急地讨饶。 林如雪又想上前。 薛景睿瞪了她一眼,对林宏盛说:“岳父,姑母也是知情人,应该将姑母一起送去官府。” 林宏盛道:“一起捆了!” 婆子又上前捆林如雪。 林婉棠走近郑玉莲,低声说道:“表姐,薛景和要利用你杀死祖母,他可曾想过事后你的处境?可曾想过你母亲的处境?” “你敢和这样心狠手辣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吗?你知道他这样的秘密,他会留着你的命吗?” 郑玉莲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林婉棠又说:“我相信你是被蒙骗了,你不想让你的外祖母死,对不对?你怕我们迁怒于你,可是,你知道吗?你若说出事实,我们或许可以原谅你。你若包庇杀人凶手,你才是真的站到了我们的对立面,成了我们的仇敌。” 所有人都看着郑玉莲。 郑玉莲的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x33 林如雪也看出了郑玉莲的表情不太对,震惊地问:“玉莲,你男人不会真的想杀你外祖母吧?” 郑玉莲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痛哭道:“薛景和不是人,他不是人!他将外祖母推进了悬崖,外祖母抱住了歪脖子树,他还戳外祖母的手……我阻止他,他就打我……” 郑玉莲说着,将脑袋伸到林宏盛跟前,哭道:“大舅舅,你看看,我头都被薛景和打出了大包……” 林宏盛吩咐道:“云鹤,让人去官府报案,你亲自带人去找薛景和那个畜生!” 林云鹤赶紧去了。 薛景睿道:“岳父,我也带人去找薛景和吧。” 林宏盛欣慰地挥了挥手:“去吧。带上郑玉莲,让她说说薛景和常去的地方。” 薛景睿应是,让人带着郑玉莲一起走了。 林如雪腿都软了,她没想到,自己差点害死了自己母亲。 温氏翻了个白眼,吩咐道:“来人,带姑太太回去,小心照顾着。” 温氏的意思是让人将林如雪看管起来。 丫鬟们自然听懂了,带着林如雪先行回了林府。 林宏盛自然对梅傲霜千恩万谢。 梅傲霜行礼道:“若你们用得着我作证人,随时到东街胡同找我就好。我先走了。” 东街胡同那里都是一些旧的小宅子。 林婉棠送梅傲霜出去,小心翼翼地问:“梅姐姐,你与曹大人和离了?” 梅傲霜云淡风轻地笑道:“是啊,我回到京城以后,问清楚真相,就跟他和离了。” 梅傲霜扭头看向林婉棠:“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无情了?他一出事,我就离开了他。” 林婉棠摇头:“我不会这样想。梅姐姐为人端正,眼里不揉沙子。您发现自己与曹大人不是一路人,自然道不同不相为谋。” 第209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梅傲霜笑了起来:“果然是林婉棠,不是那些长舌妇们可以比的。” 林婉棠关心地说:“梅姐姐,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梅傲霜道:“我如今很好,有一个清净的小院子居住,衣食无忧。我平时教授闺阁女子们下棋,倒也不寂寞。” 林婉棠笑了起来:“梅姐姐当起了女夫子呀?那学员们可有福气了。我问问身边的姑娘们,若有人想学棋,我便推荐到你那里去。” 梅傲霜道:“那就先谢过了。” 送走了梅傲霜,林婉棠回到禅房。 林宏盛疑惑地说道:“薛景和为何会对你祖母下这样的狠手?” 林婉棠想了想,走到林宏盛身边,小声说:“父亲,女儿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祖母真的没了,您就得丁忧三年。您的位子势必得空出来。” 林宏盛脸色阴沉:“这事对薛景和没有直接的好处,再怎么空出来,也轮不到他,一一定受了旁人指使。” 林婉棠道:“父亲,您找人查一查薛景和最近私下都和谁见面了吧。我心中有个猜测。” 林宏盛问:“是谁?” 林婉棠回答道:“曹众。” 林宏盛皱眉:“曹公公?前两日景睿提醒了我,我还想着曹公公对我一向亲近,没想到……好,父亲知道了。” 林婉棠叹息:“其实,我们对他与薛景和一直有所防备,只是没想到,他把黑手伸到了祖母这里。” 林宏盛愤愤道:“无耻之徒!” 过了一会儿,林老夫人醒了过来。 林老夫人茫然地望着四周,半天才意识到,她还活着,她在禅房而不是在地府。 林宏盛和林婉棠赶紧来到床边。x33 林老夫人拉着林婉棠的手,含着泪说:“棠儿,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曹夫人,她是真的舍命来救我啊,她自己也差点掉到悬崖底下。” 梅傲霜的丫鬟告诉林婉棠时,没有说她们救林老夫人时的凶险。 林婉棠道:“祖母,我知道了。”林宏盛道:“母亲,明日我与夫人一起登门感谢曹夫人。” 林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好,我们要知恩图报。” 林宏盛忍不住问:“母亲,薛景和那个畜生……” 林老夫人微微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才说:“他下了死手。” 林宏盛心酸地说道:“母亲,我一定会为您报仇!” 林老夫人点了点头。 林婉棠随父亲护送林老夫人回了林府以后,薛景睿也赶到了。 林婉棠急忙问:“怎么样?找到薛景和了吗?” 薛景睿摇头:“没有,说来奇怪,大舅哥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他们的人在找,京兆府的人也在找,我更是将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城门那里都有人在搜查,可是,薛景和就是毫无踪迹。”x33 林婉棠问:“柳春娘和薛汝成还在吗?” 薛景睿点头:“他们两个今日一天都在他们租住的小院里。” 林婉棠凤目微眯:“薛景和弃了谁都不会弃了薛汝成,让人外松内紧地盯着柳春娘和薛汝成,薛景和早晚会跟他们两个联系。” 薛景睿刮了刮林婉棠的鼻子:“为夫已经这样做了,我也派人暗中盯着曹众呢。不过,今日曹众一直在宫里。” 林婉棠来回踱步想着,有什么地方是他们搜寻不到的呢? 找不到薛景和,这件事情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第二日,林宏盛携夫人登门去感谢梅傲霜,林婉棠跟着一同去了。 他们一家三口带了许多礼物,赶到的时候,正有不少人围在梅傲霜家门口。 有人在大声地吵吵嚷嚷。 林宏盛他们皱着眉头,下了马车。林婉棠挤进人群之中,看到一对夫妇正在闹事。 “我家女儿将来可是要嫁豪门贵婿的,她岂能在你这里学棋?你是和离之身,又在夫君大难来临的时候背信弃义离开,我女儿跟着你,别说学棋了,名声都会被你带坏!” 梅傲霜不卑不亢地站在门口,说道:“你女儿自己愿意跟着我学下棋,你若实在不想让你女儿在这里学,你们跟她商量,我可以将没有上的课的束脩退给你们。” “但是,你们实在没有必要在我家门口闹腾,您若不声张,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你女儿在我这里学过棋吧?你这样闹,真的是顾忌你女儿的名声吗?还是说你们别有目的?”x33 那对中年夫妻似乎被说中了心思,他们恼羞成怒起来,妇人跳脚骂道:“我家女儿已经上了你的棋课,她的未婚夫家已经有意见了。你光退束脩就行了吗?你得赔我们银子!” 男人梗着脖子骂道:“不止得赔银子,你们这个棋馆就不能开!来人啊,冲进去,把她家给砸了!” 几个人就要一哄而上。 梅傲霜抡起一根红缨枪,将红缨枪耍得来回飞舞,呼呼作响,那些下人们都被唬住了,谁都不敢上前。 那个中年男子大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我冲?!你们这么多大男人,难道还怕一个女人不成?!” 下人们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闯。 梅傲霜的红缨枪一挥,很快就打倒了两个下人! 中年男子又催着其他下人们冲锋。 其他下人又被梅傲霜打倒三四个。 中年男子一看,硬闯砸家这一个招数是不管用了,他决定改变套路。 中年男子拉着他的媳妇,往地上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中年女子在地上打着滚哭道:“老天爷啊,这家棋馆掌柜仗着她会功夫,居然欺负我们,骗我家女儿银子不说,还打人!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有人说这一对夫妇分明是来寻衅滋事的。 也有人对梅傲霜指指点点。 “要我说啊,我要是有闺女,指定不让她找一个和离的女人学下棋。” “对啊,关键在于,这女人她心忒狠了,她男人一被贬,她立马就要和离。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怎么能这样呢?!” “这就是人性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第210章 我愿为她担保 饶是梅傲霜心性坚韧,此时站在人群中间,听着这些冷言冷语,她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些尴尬。 林婉棠忍不住走上前去,站到了梅傲霜的旁边,使劲瞪了方才说梅傲霜坏话的人几眼,然后朗声说:“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操心!” 人群中有人不屑地说:“你是谁啊?!” “对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不会也和梅氏一样吧?!” 林婉棠笑道:“你们也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曹大人做了错事,突破了梅姐姐接受的底线,梅姐姐与曹大人不是一类人,自然不愿意与曹大人聚在一处,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x33 人群中的议论声平息了一些。 温氏也忍不住打抱不平,她来到林婉棠旁边,说:“和离怎么了?日子过不下去,自然和离,没有什么丢人的。” 林婉棠很是欣慰,没想到她母亲思想一点都不古板,居然支持她的想法。 林婉棠又说:“我梅姐姐的棋艺,绝对高超,这个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女儿若是跟着她学棋,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再说人品,梅姐姐人品端方,为人正直,热心宽容,是我非常尊敬和佩服的女子。你们的女儿若是跟着她学下棋,人品德行上也能得到熏陶。” 人群中,一个人喊道:“你说得怪热闹,怎么,你家有人在这里学棋吗?!” “对啊!” “是,你若觉得她教下棋教得好,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妹妹来跟着她学呢?!” 林婉棠莞尔一笑:“你们说对了,我正打算让我娘家和婆家的妹妹都来跟着梅夫子学下棋呢!” 一些人没有话说了。 有人在互相打听:“这两个女人是谁啊?” 林宏盛缓步上前,站在台阶上,对着众人抱拳道:“我乃吏部尚书林宏盛,这是我的夫人,这是我的女儿。” 林宏盛一报出家门,底下的人全都安静下来了。 吏部尚书,这可是大官啊! 他们这一带居住的人,绝大部分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官! 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出来为梅傲霜说话了,可见这个林傲霜真的有一把刷子! 林宏盛又说:“乡亲们,我今日前来,是为了感谢梅氏,她昨日在报恩寺外面,奋不顾身地救了我的母亲一命。她这样热心肠的人,你们尽可以将妹妹或者女儿送来,完全不必担心她的人品德行有问题!”x33 “我林宏盛愿意用我的名声为她担保!” 林宏盛的话掷地有声,人们看向梅傲霜的眼神从鄙夷变成了钦佩。 林婉棠带着珍珠和玲珑,送一批伤药到十字路口的大帐篷处。 帐篷用木板简单搭了临时的床铺,住了三四十个受伤的灾民。不时还有人抬着担架,送伤员过来。 林婉棠将药交给管事的人,管事谢过林婉棠,说:“大夫不够,幸亏有些人主动过来帮忙,我们已经去附近州府请人过来帮忙了。” 林婉棠蹙眉往里面走了走,不时有伤员呼痛。突然,在穿梭忙碌的人当中,林婉棠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婉棠疑心自己看错了,她揉了揉眼睛,走近一些,发现居然真的是南宫曼。 南宫曼正在给一个人包扎手臂。 林婉棠走过去,问:“你怎么也在这里?何时来的?” 南宫曼抬起胳膊,在袖子上蹭了蹭汗,说:“麻烦再帮我拿着棉布。” 林婉棠快步去拿了些棉布,又将棉布剪成了条状,递给南宫曼。 南宫曼动作熟练地给人包扎着伤口,说:“我今日刚到,直接就来了这里。” 林婉棠问:“府里人知道吗?” 南宫曼摇头:“不知道。我说回娘家小住几日,偷偷来了这里。” 林婉棠迟疑着问:“你一个人安全吗?” 南宫曼抬眸看了林婉棠一眼,嘲笑道:“我是在战场上待过的人,不是长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 林婉棠劝说:“你还是回去吧,你在此处,若二弟知道了,恐怕会不喜。”南宫曼冷冷地看着林婉棠:“怎么,你能出来施粥,我就不能出来行医了吗?!只有你能行善积德,我就不能,凭什么?!你怕我抢了你的风头?还是怕薛将军看到我念起旧情?!” 林婉棠有些恼怒,站起身说:“弟妹慎言!我家夫君说的清楚,他与你并无旧情。” 南宫曼突然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单纯,他说没有便是没有吗?哪个男人会在妻子前说自己当年的情史?” “在北境,薛将军每次受伤,每次生病,都是我给他医治,都是我给他护理,耳鬓厮磨,日夜相处,你真信我们没有擦枪走火的时候?!” 林婉棠坚定地说:“我信,我信夫君的话。另外,我提醒你,你已经嫁作人妻,说这种话,不怕被你夫君知晓吗?” 南宫曼笑出了眼泪:“我还真不怕,他又不是不知道,在你们林府花厅,我原本是想与薛将军共赴巫山云雨,只是阴差阳错,变成了他而已。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x33 林婉棠鄙夷地说:“你知道就好,因为这那件事,夫君只会看不起你。他是怎样品行端方的人,怎么可能喜欢你这样的女人?你好自为之。” 说完,林婉棠转身拂袖离去。 南宫曼愿意在泰州治病救伤,就让她在泰州治病救伤好了,反正这边缺大夫。 薛景睿的冷漠,会治好她的痴心妄想。 林婉棠每日都施粥施药,忙得不可开交,回了知州府衙洗漱以后,几乎都是倒头就睡。 不知不觉已过了五日。 这一天,林婉棠正在城门处煎药,南宫曼的贴身丫鬟朝露慌里慌张地过来寻她。 朝露哭着说道:“大少奶奶,你快去看看吧,二少奶奶被打了。” 林婉棠问:“你说清楚,你们二少奶奶被谁打了?” 朝露抽泣着:“……被……被二少爷。” 林婉棠心里一惊,薛景和?他也来了泰州?! 林婉棠叮嘱了其他人几句,就带着珍珠匆匆随朝露去了。 第211章 老爷吓着我了 梅傲霜热情地将林宏盛一家人请了进去。 薛景睿抱拳道:“梅姐姐,我还有公务在身,改日再来叨扰。” 梅傲霜笑着问:“你怎么逮住了王麻子?” 薛景睿答道:“我本来在这附近找人,偶遇王麻子鬼鬼祟祟地在胡同拐弯那里,探头探脑地看着这边,我觉得不对劲,多询问了他几句,他就露馅了。” 梅傲霜谢过薛景睿,薛景睿便先行离开了。 林宏盛夫妇带了许多礼物,让下人们一一抬了进来。 林婉棠与梅傲霜很是投契,林婉棠不由得高兴,自己像是多了一位亲姐姐一般。 过了七天的时间,薛景和还是毫无消息。 这一天晚上,薛景睿神秘兮兮地唤上林婉棠,说是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薛景睿让林婉棠换上了夜行衣,然后,他一只手将林婉棠抱上了马,他也翻身骑了上来。 两人驰骋着,来到了京城西边的一处宅院。 薛景睿将马拴好,然后,他背着林婉棠,几下就利索地攀到了墙上。 薛景睿飞檐走壁,很快来到了内院一个屋子的顶上。 夜色深沉,林婉棠趴在屋顶上,小声问:“这是谁的宅子?” 薛景睿轻轻抽开几个瓦片,屋里的灯光透了过来,薛景睿耳语道:“这是一个姓杜的富商在外面的宅子。” 林婉棠从屋顶的窟窿处朝下看去。 屋子中间站着一位个子挺高、中等胖瘦的男子。 这应该就是杜富商了。 一个小厮走了进来,轻声说:“老爷,人已经到了。” 杜富商显得挺高兴,急忙吩咐:“快将人带来。” 小厮快步离开,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女子身姿娉婷地走了进来。 林婉棠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得溜圆。 居然是柳春娘! 林婉棠兴致盎然地紧盯着屋内。 柳春娘行礼唤道:“老爷。” 杜富商笑着牵起了柳春娘的手,一把将柳春娘拉到了自己怀里。 柳春娘娇呼一声,撒娇嗔怪地轻轻捶了捶杜富商的胸口:“老爷吓着我了。” 杜富商色眯眯地看着柳春娘,故意贴着柳春娘耳边说话:“我这不是一见你就忍不住嘛。来,让老爷我好好滋润滋润你。” 杜富商说着,就把柳春娘往床上扯。 柳春娘闪躲开来,娇声说道:“老爷,您先别急嘛,我有一夜时间可以陪您呢,我们先说说话吧。” 杜富商显得有些不悦:“怎么?缺银子花了?不是刚给过你二百两吗?” 柳春娘摇头:“那倒不是。是薛景和。” 杜富商在桌子旁坐下,问:“有他的消息了?” 柳春娘摇头:“他个没良心的,自己做了蠢事,居然一跑了之。我真不知道未来该何去何从了。”x33 杜富商听出来柳春娘的话外之音,不由得冷哼一声:“当年,我去了江南三年,挣到了不少银子,满心欢喜地回来想为你赎身,没想到你已经跟薛景和住进了镇平侯府。” “我怎么能毁了你安享富贵的打算?我只能远远关注着你们母子了。如今,你又想离开薛景和了?” 柳春娘显得很是委屈,眼圈红了:“老爷,当年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若没有人帮我赎身,倚红楼的妈妈岂能容我生下孩子?我找不到你,只能一边瞒着妈妈,一边赶紧物色能帮我赎身的人。” “那时候,刚好薛景和对我很是痴迷,我便怂恿他为我赎了身,他将我养在外面的宅子里。我买通了大夫,谎报了胎儿月份,使得薛景和认为汝成是他的亲生儿子。” 柳春娘跪了下来,哭泣着搂住了杜富商的腿:“老爷,不是我不等您,是孩子等不得啊!老爷,您见过汝成,该知道他和您长得很像。当初,我是因为念着老爷,才想法设法保下这个孩子的呀。” 杜富商脸色缓和了一些,将柳春娘搀扶了起来,柔声道:“在外经商是这样的,我整日奔波,住所不定,没有收到你给我送来的信。” 柳春娘擦了擦眼泪,道:“我从没有怪过老爷。后来,我想着,薛景和毕竟是侯府公子,他喜欢汝成,若薛景和能够袭爵,汝成是名义上的嫡子,日后汝成就是镇平侯啊!” “汝成的身份一点都不能令人起疑,所以我虽然很想念老爷,却不敢与老爷联络。老爷回京以后,递消息说想见我,我只能忍痛不赴约。您问起孩子的事,我只能忍着心痛,说孩子跟您没有关系。” 杜富商叹了口气,道:“汝成的确跟我长得太像了。作为他的父亲,我如何不希望他当上镇平侯世子?所以,后来,我不敢去偷看你们,唯恐被人发现。直到在那间小破客栈遇见你们。” 柳春娘扑进杜富商怀里,柔声道:“若不是你给我银子,我和汝成怕是要饿肚子。我原本还想着薛景和有机会重回侯府,如今看来,希望实在渺茫。既然这样,我不如离开他,让汝成认回他的亲生父亲。” 杜富商在柳春娘身上胡乱摸着,沉默不语。 柳春娘有些慌:“老爷,您不想要我和汝成了吗?” 杜富商沉吟片刻,说道:“一来,我家中的河东狮嫉妒成性,她若知道你们母子的存在,必然会大闹特闹。” “二来,汝成真的没有机会重回镇平侯府了吗?汝成若跟着我,银子自然是不缺的,只是,商户毕竟被人看不起。薛承宗再对儿子失望,也不能狠心不要孙子吧?” 柳春娘若有所思:“老爷的意思是说,让我去求求薛承宗?” 杜富商点了点头:“是啊,薛景和犯了事逃跑了,这时候你正是孤苦无依惹人同情的时候。你带着汝成去在薛承宗跟前卖卖惨,薛承宗心一软,很可能就让汝成回镇平侯府了。” 柳春娘显然很是心动。 杜富商在柳春娘脸上亲了一下,说道:“听说薛家大郎至今没有孩子,这其中大有可为。汝成若是能被过继到大房,未来不可限量。就算不能,他毕竟是侯府的长孙,薛承宗和薛景睿若不善待他,会被人戳脊梁骨!” 第212章 太贪吃!太生猛! 柳春娘面上隐隐有些兴奋,她尽力压制着,难过地看了看杜富商:“若汝成真能重回侯府,自然是好事一桩,只是,又得委屈你了,与让你亲生儿子不能相认。” 杜富商笑了起来:“那有什么?等将来汝成大了,我们自然有相认的时候。” 柳春娘依偎在杜富商的怀里。 杜富商看着柳春娘柔若无骨的模样,心中痒痒得厉害,起身拽着柳春娘来到了床边,欺身将她压在身下。 杜富商哑着嗓子问:“想我了没有?” 柳春娘柔声道:“想,特别想。” 杜富商越发兴奋,一边上下其手,一边问:“他以前有我厉害吗?” 柳春娘嗤笑一声:“他?他没被打废之前也完全不能跟您比。嗯……啊……嗯……您每次都弄得我好舒服……啊……” 屋顶上,林婉棠感觉很尴尬,这是第二次撞见活春宫了。 薛景睿促狭地含笑看着林婉棠,林婉棠娇嗔地剜了薛景睿一眼,小声说:“带我下去吧。” 薛景睿将瓦片重新放了回去,然后抱着林婉棠来到了院子外面。 薛景睿背着手问林婉棠:“夫人,你想怎么处置里面这一对狗男女?” 林婉棠挑眉说道:“为何要处置他们?该着急上火、痛苦不堪的人是薛景和。” 薛景和两辈子都为了薛汝成而不要嫡子,为了薛汝成掏心掏肺。 林婉棠想象着薛景和若是知道薛汝成不是他的儿子,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真是报应啊! 林婉棠想想就觉得解恨。 林婉棠拉着薛景睿的手说道:“只是,柳春娘居然还想着让薛汝成重回侯府,她是在痴心妄想!” 林婉棠知道,柳春娘若带着薛汝成求薛承宗,薛承宗还真的很有可能心软。x33 薛景睿淡淡说道:“如今不同往日了,他如今在侯府做不了主,我不点头,薛汝成不可能回来。” 林婉棠点了点头。 薛景睿凑近林婉棠,耳语道:“走吧,我们回府忙活忙活自己的事情。” 林婉棠迷茫地问:“忙活什么?” 薛景睿淘气地在林婉棠的翘臀上捏了一把:“良宵苦短,你说我们该忙活些什么?!” 林婉棠红了脸,轻啐了薛景睿一口,薛景睿哈哈笑着将林婉棠抱上了马。 深夜的街上没有行人,薛景睿将手伸进林婉棠的衣襟之内,一边骑马一边将软软的肉揉捏成不同的形状。 林婉棠不由得嘤咛出声。 薛景睿霸道地低声说:“忍着,不要出声。” 林婉棠也唯恐被人听到,只得提起精神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这种禁忌感和羞耻感,使得林婉棠更加敏感,身体被撩拨得温度逐渐升高,全身的每一处皮肤都期待着被薛景睿粗糙有力的大手抚慰。 终于回到了瑾兰院。 薛景睿与林婉棠进了卧房,林婉棠的脸粉扑扑的,眼神不敢与薛景睿对视。x33 林婉棠低声说:“我先去沐浴……”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被薛景睿饿虎扑食一般压在了床上。 林婉棠还想说话,樱桃小口被薛景睿粗糙地堵上了…… 林婉棠像是被一艘船带着在海上颠簸,随着巨浪上下起伏,一次又一次地被浪带着冲上高处,一次又一次地战栗,一次又一次情不自禁地发出畅快的吟哦…… 一直到东方破晓,薛景睿才心满意足地罢手,林婉棠已经累虚脱了。 薛景睿抱着林婉棠来到浴室,为她沐浴之后,用浴巾裹着她,像抱小婴儿一般,将她抱回了床上,然后,两人紧紧相拥而眠。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林婉棠才睡醒,她不由得庆幸,得亏她如今上面没有婆婆,同辈没有妯娌,不然她睡到这个时辰,不得被笑话死吗? 薛景睿早就起身出去忙活了,林婉棠梳妆打扮之后去吃早饭。 她刚走了两步,就感觉腿心处不适难受,心中暗暗责怪薛景睿太贪吃,又太生猛。 想到昨晚薛景睿威猛的样子,林婉棠不由得脸热心跳。 珍珠上前问道:“大少奶奶不舒服吗?” 玲珑昨晚值夜,在外面听到了里间闹腾到多晚,忙悄悄扯了扯珍珠。 珍珠迷茫地看向玲珑,见玲珑红着脸,她突然明白过来,低头强忍着笑意。 林婉棠回头说:“没有不舒服……” 她瞥见两个丫头在偷笑,不由得脸更红了几分。x33 此时,一个婆子进来传话,说淑贵妃请林婉棠进宫叙话。 林婉棠匆匆吃了一些饭,赶紧换上自己的诰命服,乘马车进了宫。 淑贵妃见了林婉棠以后,便将宫女们都遣了出去。 淑贵妃面色凝重,显得很是不安。 林婉棠问:“娘娘,出了什么事?” 淑贵妃拉着林婉棠坐下,然后说道:“我见到薛景和了。” 淑贵妃都忘了自称本宫,可见她应该受到了惊吓。 林婉棠神色一凛,抬眸问道:“他在哪里?” 淑贵妃似乎难以启齿。 林婉棠惊讶地问:“他进宫了?” 过了片刻,淑贵妃叹了口气说:“他进宫当了太监。” 林婉棠震惊到无以复加。 薛景和?太监?! 淑贵妃说道:“寻常人净身进宫当太监,一般要休息上二十天左右。薛景和因为身子有残疾,净身比较简单,仅仅七八天他就已经下床了。” 林婉棠回过神来,道:“即便他当了太监,他在宫外做下得恶事也不能逃脱惩罚啊!” 淑贵妃叹了口气:“你知道吗?他向皇上进献了一种丹药,皇上吃了以后,感觉精神大振,一夜连御数女。如今,皇上很是喜欢薛景和。” 林婉棠不由得心惊,什么丹药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皇上吃了丹药居然亢奋至此?长此以往,岂能不伤龙体?! 淑贵妃显得很是不悦:“我去找过皇上,将薛景和在宫外谋杀一品诰命夫人的事情告诉了皇上,可是,皇上说,许是误会,既然林老夫人获救了,身子没有大碍,这件事就此揭过吧,谁都不许再提了。” 林婉棠心中不由得暗骂昏君无道! 第213章 谁能动你分毫? 原本,林婉棠以为,前世五皇子和薛景和拿出了极其有力的证据,皇上被蒙骗才判了他们林家附逆太子之罪。 通过梦境她才知道,薛景和呈给皇上的证据疏漏之处不少,皇上若是仔细查问,一定会发现这是诬陷。 可是,皇上居然很匆忙就给林家定了罪,很快就将林宏盛与林宏健斩首了。 这说明皇上昏庸,并且,他对林家已经有了忌惮。 今生,皇上居然相信丹药,宠信薛景和这样的奸佞小人,连薛景和在宫外谋杀诰命夫人的罪行都不追究了。 这样的皇上不值得效忠! 林婉棠记得,前世,她死了以后,灵魂在天上飘荡,知道太子被囚禁以后,众臣们阻拦不住,皇上一意孤行地废了太子。 五皇子一时风头无二。 此时,几个中正耿直的大臣不惧后果地进谏,阻止皇上立轩辕朗为太子,并且,他们暗中搜集了许多轩辕朗的罪证。 然而,朝堂之上,一大半大臣都为轩辕朗说话,请立轩辕朗为太子。 这种情况下,原本很是喜欢轩辕朗的皇上反而犯起了嘀咕。 五皇子的罪证一件一件被摆在皇上面前,皇上终于想起来了原太子轩辕稷的好处。 轩辕稷性情温吞保守了一些,为人宽厚,虽缺些锋芒,但是,作为守成之君,他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后来,轩辕稷被放出来,去了北疆,跟薛景睿互相配合着打了好几场胜仗。 朝堂之上大臣们几番较量,最终皇上还是将轩辕稷重新立为了太子。 风头一变,轩辕朗的更多罪过被扒了出来,皇上不得不处置了轩辕朗。 再往后的事情,林婉棠就不知道了,她在黑暗的混沌世界不知道待了多长时间,再醒来已经重生了。x33 林婉棠想,太子宽厚仁善,与其对昏庸的皇上愚忠,不如提前襄助太子。 林婉棠突然想到一件事,起身道:“臣妇得赶紧把这件事情告诉父亲。” 淑贵妃也紧张起来,问:“你是不是怕有人故意撺掇,使得你父亲与皇上争执起来?” 林婉棠点头:“此时,皇上宠信薛景和正在兴头上,父亲性子直,这个关头,父亲在御前若是直言进谏,只怕会惹得皇上不悦。” 淑贵妃道:“那本宫立刻派人去提醒你父亲一声。” 淑贵妃唤了她的总管太监唐舟过来,让他赶紧去找林宏盛。 淑贵妃蛾眉紧蹙:“这丹药威力如此之大,皇上又纵欲过度,长此以往,龙体必然受损。本宫得想法子,打压薛景和。” 林婉棠压低声音说道:“臣妇说句大不敬的话,还请娘娘恕罪。娘娘该早些有所准备了。” 淑贵妃听懂了林婉棠的话。 林婉棠想,今生,皇上若是不听劝,只怕要比前世早逝。 淑贵妃神色黯然了片刻,低头说道:“是,本宫是该考虑了。好在太子是个好孩子,将来万一圣上龙驭宾天,太子继位,应该会善待幼弟,善待我们这些太妃们。” 林婉棠点了点头:“娘娘收拾薛景和,可以想办法借力。你要当心薛景和报复,他做事特别狠,无所不用。”x33 淑贵妃点了点头。 此时,唐舟匆忙回来了,对淑贵妃回道:“娘娘,奴才到的时候,林大人已经在皇上的勤政殿了。” 淑贵妃担忧地看了看林婉棠,吩咐一旁的宫女说:“将小灶房刚做的糕点拿过来一些,用食盒装好,本宫要去给皇上送些吃的。” 宫女很快就张罗好了,然后,淑贵妃带上林婉棠一起,让奶娘抱上了轩辕宸,去了勤政殿。 勤政殿外,淑贵妃让小太监进去传话,不一会儿,曹众就走了出来,躬身道:“皇上此刻正在与林首辅议事,不便见娘娘。要不然,娘娘晚会儿再来?” 曹众抬头,瞥了林婉棠一眼,面色中带有几分得意。 林婉棠心知,她父亲今日与皇上之间定然谈得不太愉快。 淑贵妃笑道:“曹公公,无妨,本宫在这里等一会儿就是了,你先忙吧。” 曹众低头躬身进了殿内。 殿内突然传出瓷器被摔碎的声音。 紧跟着就是皇上生气的咆哮声。 林婉棠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轩辕宸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哭了起来。 奶娘忙哄轩辕宸,可是轩辕宸张着嘴巴,哇哇哭个不停,看起来十分委屈。 淑贵妃忙将轩辕宸接了过来,哦哦哦地哄着他。 轩辕宸的哭声传到了殿内。 殿内安静了下来。 很快,曹众走了出来,弓着身子行礼道:“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淑贵妃安抚地瞥了林婉棠一眼,然后就抱着轩辕宸进了大殿。 曹众不怀好意地看了林婉棠两眼,林婉棠目光锐利地看向曹众,问:“曹公公,你眼睛不舒服吗?” 曹众愣了愣,笑道:“咱家眼神好得很。” 林婉棠哦了一声:“那就好,我方才见你眯着眼睛。你在御前伺候,若是看不清楚路,认不清楚人,只怕会惹来大祸。” 曹众脸色的得意神色消失殆尽,他紧抿着嘴唇。 此时,薛景和从远处走了过来。 林婉棠做梦也没有想到,她这辈子能看见穿着太监衣裳的薛景和。 净身后的薛景和显得脸色苍白,在一众太监中,容貌还算出众。 薛景和抬头,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的林婉棠,林婉棠窈窕的身姿和绝美的容颜,使得薛景和心痛了片刻。 薛景和稳了稳心神,抬步上了台阶,向曹众行了个礼,唤道:“干爹。” 曹众笑道:“景和,新的丹药炼好了?” 薛景和低头回道:“炼好了,干爹看一看吧。” 薛景和说着,将手中的木盒打开,给曹众看了看。 两颗金灿灿的丹药躺在檀木盒子的中间。 曹众接了过去,笑道:“皇上用了以后,龙精虎猛,直夸你真能干。” 薛景和依旧低眉敛目:“奴才能为皇上做点事情,是奴才的福分,多谢干爹提携。” 曹众瞥了林婉棠一眼,才笑着对薛景和说:“你未来的福气大着呢,咱家倒看看,谁能动你分毫?” 第214章 满意个屁?! 说着,曹众就接过木盒,进了大殿之内。 林婉棠看向薛景和,目光中有无尽的恨意:“当了太监,认了干爹,薛景和,你真做得出来。”x33 薛景和低头盯着林婉棠的脚尖,说道:“我这不也是被逼无奈吗?” 林婉棠轻哂,质问道:“你利用郑玉莲,害一位白发老人,你不觉得自己无耻吗?!” 薛景和依旧脸色冷峻,低头道:“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我已经连吃饭的银子都没有了,人嘛,总得活下去。何况,我还有儿子。” 林婉棠想起薛汝成那张和杜富商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心中不由得暗自嗤笑薛景和。 表面上,林婉棠说道:“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儿子?!你这样当了太监,不怕你儿子嫌你丢人吗?” 薛景和凑到林婉棠的耳边,小声说道:“没权没势才丢人,只要权势滔天了,谁敢嘲笑我半句?到时候,汝成不仅不会嫌我丢人,还会觉得他有个好父亲。” 林婉棠也压低声音说:“你进献给皇上这些丹药,就不怕损伤龙体吗?你当满朝文武大臣们都是摆设不成?他们岂能容你这样祸乱朝政?” 薛景和阴森森地笑了起来:“您父亲当然不是摆设,他不是正在进谏吗?你可以等着看,看皇上会不会接受你父亲的谏言。” 林婉棠敏锐地质问:“你在丹药里加了可以让人上瘾的东西?!” 薛景和冷冷地瞥了林婉棠一眼,说道:“丹药的成分,我怎么可能告诉你?你别想用这种方式套我的话。” 林婉棠嫌恶地说道:“薛景和,我奉劝你好自为之,否则,你的下场一定很惨!” 薛景和挑眉:“谁的下场更惨还不一定呢!到时候,你若是落在我手里,我也不是不能手下留情。只是,你可得表现得温婉可人一些,老这样跟刺猬一样满身刺怕是不行。” 林婉棠啐了薛景和一下。 薛景和擦了擦脸,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过,就算你满身是刺,我也能把你身上的刺全部拔光!林婉棠,你给我等着吧!” 说完,薛景和就转身离开了。 在勤政殿外,林婉棠不敢大声说话。她的目光若是能变成箭,薛景和此时此刻已经万箭穿心而死了。 林婉棠担忧父亲,在勤政殿外来回地踱步。 不一会儿,轩辕稷来到勤政殿外。 林婉棠赶紧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轩辕稷有些吃惊,问:“薛夫人怎么在这里?薛将军在里面吗?” 林婉棠回道:“臣妇的夫君没有在里面,臣妇得父亲在殿内。” 轩辕稷望了望远处的背影,皱眉说道:“那个太监是谁?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林婉棠说:“回太子,他的确是您的熟人,他是您詹事府的录事薛景和。” 太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孤让他在府中反省,他怎么进宫当了太监?!” 林婉棠示意太子往一旁走了几步,小声将薛景和认曹众当了干爹,净身当了太监的事情告诉了太子,并且告诉太子薛景和为皇上炼制了金丹。 太子不由得骂道:“他怎么能让父皇用这种虎狼之药?!这不是瞎胡闹吗?!父皇的身子,关系到社稷江山,岂容儿戏?!” 林婉棠心头一动,说道:“殿下,能不能让皇上信重的太医来给劝诫劝诫皇上?!” 太子沉吟了片刻,说道:“已经回乡休养的柴太医医术极好,父皇对他很是信任,若是柴太医能够劝告劝告父皇,想来父皇可能不会再用这种金丹。” 林婉棠笑道:“柴太医如今在京中,臣妇舔为柴太医的徒弟。” 太子高兴起来:“如此甚好,孤亲自去见柴太医,只要柴太医肯出山,相信父皇一定能被说动。” 此时,曹众从殿内走了出来,对林婉棠说道:“皇上请你进去。” 林婉棠吃了一惊,向来皇上议事,没有让大臣之母女进去的道理。 然而,林婉棠还是走了进去。 此时,林宏盛还跪在 x33地上,行礼道:“皇上,您得注重龙体啊,千万不能被薛景和所迷惑!皇上!您就算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考虑江山社稷啊!” 皇上眉头紧皱,不悦地说:“林宏盛!淑贵妃为你说情,朕才想着不许你计较。可是,你也不能这样违拗朕的意思吧?朕每日处理政务这么辛苦,你们就见不得朕高兴一会儿吗?” “朕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处理政务有时候力不从心,朕看这丹药特别好,用了这丹药以后,朕夜间睡得安稳了许多。” 林宏盛还想说话,林婉棠跪下行礼道:“皇上息怒啊!俗话说关心则乱,臣女的父亲是爱重钦慕皇上,关心皇上,才会这么固执。求皇上原谅臣子对您的这份忠心与爱护。” 皇上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道:“好吧,林爱卿,朕知道你是出于好心。不过,你担心太过了,朕用了这丹药,不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吗?你不必担忧了。”x33 林宏盛还想说话,林婉棠使劲咳嗽了一声。 林宏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此刻也有些心灰意冷。 他与皇上当君臣这么多年,没想到,他的母亲被人谋杀,皇上居然丝毫不肯为他做主。而且,他居然还迷恋上了那个贱人为他提供的丹药! 这个皇上心里,还想着他的江山和百姓吗?! 何必为了这样的皇上,而被他训斥责骂呢?! 罢了罢了! 想到这里,林宏盛行礼道:“皇上,您却执意药用这些丹药,臣也无话可说。只是,薛景和意图杀害臣的母亲,若是一点惩罚都没有,恐怕不太合适。” 皇上想了想说:“罢了,朕就罚薛景和二十板子吧。只是,他如今刚刚净身,还不能受刑,这二十板子先给他记下,等他的身子康复以后,朕一定让人狠狠地打他。林爱卿,这样你满意了吧?” 林婉棠心想,满意?满意个屁! 这算是什么惩罚啊?! 不疼不痒! 杀人未遂,二十板子?! 第215章 让哪位嫔妃侍寝? 但是,林婉棠知道不能在皇上兴头上给他泼凉水,便行礼道:“臣女谢主隆恩。” 林宏盛也跟着行礼谢恩了。 淑贵妃故意在一旁引皇上看轩辕宸,轩辕宸长得白白胖胖,极是可爱,皇上忍不住笑着逗弄起轩辕宸来。 林宏盛带着林婉棠离开了勤政殿,迎面遇见了锦婳。 公主锦婳如今个头已经挺高了,穿着好看的衣裙,脸上洋溢着天之骄女的笑容,是一个如同阳光一般灿烂的小姑娘。 林宏盛与林婉棠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锦婳虚扶了一把,脆生生说道:“林大人,薛夫人,快快请起!” 然后,锦婳让身边跟着伺候的人后退了一些。 锦婳活泼地转头看向林婉棠,唤道:“舅母……” 林宏盛吓了一跳,忙摆手道:“公主殿下,万不可如此称呼。” 锦婳嘻嘻笑了起来:“林大人不用慌,这不是周围没有旁人吗?有人的时候,本公主肯定不会这么喊。” 林宏盛行礼道:“殿下说的是,只是别叫顺嘴了就好。” 锦婳昂首:“本公主知道。” 然后,锦婳又看向了林婉棠,笑道:“舅母,听说婉樱去了梅夫子那里学下棋,本公主也想跟她一起去学。” 林婉棠沉吟了一下,问道:“皇上与淑贵妃娘娘允许吗?” 锦婳嘟着小嘴,无奈地说道:“父皇让母妃做主,可是母妃不同意。母妃嫌本公主出宫多有不便。” 锦婳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望着林婉棠,难怀期待地笑着撒娇:“舅母能不能帮忙劝劝母妃?” 林婉棠犹豫道:“臣妇劝淑贵妃娘娘?娘娘未必肯听臣妇的。” 锦婳小声道:“母妃最听舅母的话了。另外,舅母可以带着舅舅一起劝说母妃,母妃一定会听。” 林婉棠笑了起来:“好吧,那臣妇就试一试。” 锦婳高兴起来:“就知道舅母待我最好了。” 说完,锦婳就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林婉棠望着锦婳的背影,不由得宠溺地笑着摇头。林宏盛带着林婉棠出了宫,林宏盛想起今天在勤政殿内发生的事情,难免脸色阴沉。 林婉棠安慰林宏盛道:“父亲,薛景和进献的那些金丹,早晚出问题。” 林宏盛望着道旁簌簌作响的树叶,感叹道:“起风了啊!怕是得乱一乱了。” 这一日,凤藻宫里,太子轩辕稷正在悄悄地跟侍奉在皇上跟前的太监康春说话。 轩辕稷满脸担忧的神色,握着拳,显得十分严肃:“薛景和这个奸佞小人,居然进献金丹损伤龙体!父皇每用一次金丹,他的龙体就会受损几分,长此以往,如何得了?” 康春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殿下一向孝顺,又足智多谋,一定能想出好办法来。” 轩辕稷看向康春,目光中充满了期许,说道:“若是为了龙体安康,孤让你冒风险做一些事情,你是否愿意替孤来做?” 康春忙不迭地跪下磕头表忠心:“奴才为了皇上,为了太子殿下,愿意肝脑涂地!殿下想做什么,只管吩咐奴才就是。” 轩辕稷显得很是感动,忙扶起了康春,夸赞道:“好!你若办妥这件事,孤一定重重有赏!” 康春睁大眼睛,聚精会神地听轩辕稷吩咐。 轩辕稷显得胸有成竹:“孤已经见过那种金丹的模样了,孤这几日让人制作出来了外表一模一样的金丹,只是里面用的都是滋补有益的药材。” “你在父皇跟前近身伺候,若能找机会将薛景和进献的金丹,全换成孤的金丹就好了。这样一来,父皇会以为他用了金丹,不会愤然大怒,他的身子也不会受损,岂不两全其美?” 康春拍马屁道:“太子殿下英明啊!奴才甘愿调换金丹。” 轩辕稷提醒道:“康春,这件事情有一定的风险,若是被父皇发现了,他恐怕会很是生气。” 康春心说,太子殿下都找上他了,他不愿意还能有什么法子? 于是,他显得大义凛然:“为了龙体,为了殿下,奴才死不足惜!” 轩辕稷拍了拍康春的肩膀,说道:“好样的。不过,你放心,如果你被父皇发现了,孤一定会想办法保你。” 康春感动地吸了吸鼻子:“奴才早就知道殿下仁善。” 轩辕稷将他事先做好的无害的金丹给了康春,让康春换完金丹以后,将换下来的金丹交给他。 康春满口应承了下来。 康春拿着太子的赏银,离开了凤藻宫。 当天晚膳时间,康春找机会悄悄去见了曹众。 康春将太子的计划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曹众。 曹众听完,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康春惊讶地问:“干爹您笑什么?儿子到底该帮太子换金丹,还是不帮太子换金丹呢?” 曹众阴森森地笑道:“当然是要帮他换金丹了。你若不帮太子殿下换金丹,他岂能饶你?” 康春哭丧着脸说:“薛景和进献的金丹,药力多猛啊!太子的假金丹,就是温补的药物,皇上岂能觉察不出来?到时候皇上动怒,让人一查,儿子这项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干爹,您救救儿子吧!” 曹众嫌弃地瞥了康春一眼:“说你没出息,你还真没出息。到时候你只需要招认是太子逼着你干的就好。干爹自然会想办法求情,帮你脱罪。” 康春点了点头:“干爹,儿子就全都靠您了。” 曹众想了想,不由得哑然失笑:“太子还真是个愚孝的傻货,他也不想想,即便他是出于孝心,可是,他不声不响偷偷换了皇上的金丹,皇上岂能不害怕?他这次换的是温补的金丹,若下次换成了毒药呢?!” 康春谄媚道:“以皇上多疑的性子,必然会嫌太子的手伸得太长了。” 曹众冷哼一声:“皇上把太子的手砍断才好呢!” 康春心里依旧很是忐忑,但是,没有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换金丹了。 夜间,皇上让值夜的康春奉上了金丹。 皇上喜滋滋地吃下了两颗。 康春抬眸,小心翼翼地问:“皇上,今夜让哪位嫔妃侍寝?” 第216章 余威尚在 皇上想了想,高位的嫔妃身份尊贵,肯定不愿意与旁的嫔妃一同侍奉他,还是新进宫的嫔妃们比较放得开。 皇上懒洋洋地说:“将崔才人、姜常在与……与柳才人带来吧。” 康春心里忐忑,皇上今日吃了假的金丹,晚上还能应付得了三个嫔妃吗? 康春捏着一把汗,吩咐凤鸾春恩车去将三位嫔妃接了来,不一会儿,皇上的寝帐内就传来了三位嫔妃娇媚的笑声。 不一会儿,笑声就变成了喘息声与吟哦声。 等到夜色深沉的时候,皇上才放了三位美人,康春派人将她们送了回去。 康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来昨日皇上用的金丹,今日余威尚在。 大约只过了一个时辰,康春唤皇上起床上早朝,皇上睡意深沉,康春怎么叫都没能把皇上叫醒。 康春壮了壮胆子,又唤了皇上好几声,皇上才终于醒了过来,可是,皇上觉得浑身酸软,脑袋昏沉,实在起不来身。 皇上挥了挥手,迷迷糊糊地说道:“去,告诉大臣们,今日早朝取消。” 康春愣住了。 皇上这些日子虽然纵欲过度,几乎整夜整夜地荒淫胡闹,可是,因为金丹的药力撑着,皇上几乎不知疲倦,夜间连御数女,到早朝的时候还能精神抖擞。x33 今日……果然假金丹就是不行啊! 康春不能将皇上叫起来,只得让人去前朝传话,今日早朝取消。 皇上一直睡到巳时末才起床。 康春小心地在一旁侍奉着,皇上揉了揉眼睛,愣怔了片刻,说道:“康春,你回去吧,让曹众来朕跟前伺候。” 康春忐忑退下,换了曹众进来。 康春一走,皇上就问:“为何朕今日如此疲惫乏力?难道是朕金丹用多了,已经不起作用了?” 曹众行礼道:“皇上,薛景和曾说过,他的金丹即便长时间服用,也不会出现药效递减的情况。奴才在想,皇上的金丹会不会被人动过手脚?” 皇上不由得脸色大变:“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人胆大包天,敢对朕的金丹动手脚?!” 曹众笑道:“皇上别着急,若是有人动了皇上的金丹,他肯定不会只动这么一次。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可以知道到底是谁动了皇上的金丹。” 皇上的眼神里有些无限的阴郁和戾气,半晌才点头道:“谁敢动朕的金丹,就是谋害朕,朕绝对不会绕过他!” 说着,皇上便招手将曹众唤到跟前,详详细细交代了应该如何布置。 曹众听完以后,便急忙去了。 当天下午,康春找机会将他换下来的那两颗金丹交给了太子,太子仔细地检查过了,康春交给他的,的确就是薛景和制作的金丹。 太子显得很是欣慰,将今日的无害金丹又交给了康春。 康春不由得问道:“太子殿下,皇上用了这种金丹以后身子疲乏,连早朝都没有上。奴才怕的是我们快露馅了。” 太子背手而立,冷静地说:“无妨,孤这次给金丹里面加了一些提神醒脑的药物,而且,都是有益处的。父皇用了之后,对龙体大有好处。”x33 康春只得点头答应。 夜间,康春无奈,只能将有益无害的金丹进奉给皇上服用。 皇上目光敏锐地盯着康春,直把康春看得心里发毛。 皇上依旧盯着康春。 康春终于忍不住,跪下来问道:“皇上,奴才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皇上冷哼一声顺说道:“有什么地方不妥,还需要朕提醒你吗?康春,不如你来告诉朕,这金丹有什么不妥?!” 康春心里慌乱极了,但是,表面上,他还是想着硬撑一下比较好。 于是,康春笑着看向皇上:“奴才……奴才不懂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气恼地将无害的金丹拿了起来,放在手里,给康春看,冷冷地说:“朕让曹众盯着你,知道你去偷偷见了太子,太子让你将朕使用的金丹换掉,对也不对?!” “这金丹根本这是假的金丹!一点都不像薛景和制作的金丹那样有效力,你们当朕好糊弄不成?” “朕多年来一直上早朝,风雨无阻,是个勤政的好皇帝。就因为你们联手换了朕的金丹,才害得朕今日没上早朝!” 康春吓得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按照曹众教的方法,哭喊道…“皇上,皇上高明啊!不是奴才不忠心,实在是太子太强硬。他逼着奴才给您用这种金丹,奴才岂敢不从?求皇上饶命啊!” 皇上紧咬牙关,恨恨地说:“太子,轩辕稷!他可真行啊!他的手居然伸到朕这里来了,朕的金丹他都敢悄悄换吗?!来人,去将轩辕稷给朕带来!” 此时,轩辕稷突然在殿外朗声说道:“儿臣求见父皇!儿臣有要紧的话要和父皇说!” 皇上冷笑道:“逆子!还不赶紧进来!你倒是跟朕解释解释,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你居然敢偷偷收买朕身边的人,居然偷偷更换朕的金丹,你是疯了还是想谋害君父?!”x33 太子走了进来,身边还跟了一个人。 皇上睁大眼睛仔细一看,跟在太子身后的人居然是柴太医。 皇上瞥了柴太医一眼,没有说话。 太子走了进来,跪下来行礼道:“皇上,儿臣没有旁的意思,儿臣想要请父皇允准,让柴太医对比一下两种金丹。” 皇上生气地吩咐:“来人!让薛景和将他的金丹献上来!” 曹众阴险地偷笑着,带着薛景和走了进来。 薛景和将他制作的金丹呈给了柴太医。 柴太医看了看薛景和的金丹,又看了看康春进献给皇上的金丹,回道:“皇上,这两种金丹是一模一样的。” 皇上的显得很是难以置信:“你说这两种金丹是一模一样的?!” 柴太医点了点头:“的确,两种金丹的成分完全一样,并没有任何不同,可见康春并没有换金丹。” 太子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说道:“父皇,儿臣今日见康春,是因为父皇的万寿节就要到了,儿臣想效仿孝子彩衣娱亲,有些布置需要康春去做。不知道是谁故意挑拨,说儿臣给把您的金丹给换了。” 第217章 脸色陡变 皇上目光狐疑不定地看着太子,太子神情镇定自若,显得很是坦然,皇上便把目光转向了曹众。 曹众心头一沉,直觉自己似乎落入了陷阱,随即他就给自己打气,不能长他人志气,灭了自己的威风。x33 曹众喊冤道:“皇上,奴才明明听到太子让康春换掉您的金丹,太子殿下还说他这次在假金丹里面加了提神醒脑的东西,皇上用了之后,一定不会露馅……” 轩辕稷怒斥曹众:“你不会说话就闭嘴,父皇露什么馅?!” 曹众愣了片刻,回忆他方才说的话,似乎他情急之下的确出现了口误。 曹众忙使劲扇自己的脸,讨饶道:“皇上。奴才的意思是说,太子殿下自认为他们绝对不会露馅。奴才听得真真切切,绝不可能有错。” 太子嗤笑一声:“你说话都颠三倒四的,怎么保证你能听得真真切切?曹众,你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要污蔑孤?!” 不待曹众说话,太子就急忙转向皇上,朗声说道:“皇上,儿臣所说,句句属实,曹众捏造事实,污蔑儿臣,挑拨我们父子,其心可诛!” 说着,太子质问曹众道:“曹公公,莫非你是因为你侄子伏法的事情而怨恨父皇,所以才这样做?!” 曹众只喊了一声冤枉,太子就问康春:“康春,你如实回答,你可曾换了父皇的金丹?!” 康春其实一直都在很紧张地观察着殿上的形势,他原本琢磨的事,太子和曹众谁会真的保他,帮他减轻罪责。 此刻,康春发现,他居然有一条更好的路,那就是直接否认换金丹的事。 于是,康春大声说:“皇上明鉴,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换您的金丹啊!” 皇上看向曹众的目光中有了一些杀气。x33 曹众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急中生智,突然喊道:“皇上,您只要分开将他们两人审审,就一切都清楚了!如果太子殿下与康春见面是为了您的寿辰,那么,康春,你告诉我,太子殿下都让你配合什么了?!” 皇上点头,吩咐:“来人,将太子与康春分别带到一旁,朕亲自来询问他们。” 皇上一边询问,一边让人将他们说的话都记录下来。 询问结束以后,皇上自己仔仔细细地对比两个人说的话,其中居然没有什么疏漏。 皇上看着太子棱角分明的脸,突然为自己错怪了太子而感到有点内疚。 康春心中大喜,前几日太子的确来找他谈论过这件事,所以,两人肯定能够对得上细节。 果然,皇上对着曹众冷了脸:“朕对你难道还不够宽容吗?” 曹众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知道自己中了太子的诡计,却无法辩驳,只能先认下错,后面再想办法。 曹众忍恨说道:“皇上,奴才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昨夜皇上用了金丹之后,今早精神不济,奴才想来是先入为主认为金丹被调换了,才会误会太子殿下。皇上恕罪啊!” 皇上看向太子,问道:“你认为该怎么处置?” 太子行礼道:“父皇,曹公公虽然莫名对儿臣有敌意,但他侍奉父皇一向用心,儿臣认为,应该宽恕曹公公。” 皇上撇了撇嘴,责怪地看向太子:“你啊,就是心太软。奴才就是奴才,怎么都不能污蔑主子。来人啊,将曹众拖下去,打三十板子!” 很快,有人将曹众拖下去打板子了。 薛景和想要求情,曹众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给薛景和使了个眼色,阻止了薛景和。 薛景和大致明白了干爹曹众的意思,曹众已经中计了,薛景和绝对不能再陷进来。 于是,薛景和低眉顺眼地垂手站立着。 皇上皱眉问薛景和:“你制出来这金丹,为什么朕吃着感觉药劲儿越来越小了?” 薛景和回道:“皇上,奴才一直在想办法改进方子。想来过段日子就会有结果了。” 皇上高兴地点头:“甚好,薛景和,你要加把劲,争取早些研究出来更好的方子。” 柴太医在一让说道:“皇上,薛景和炼制出来的这金丹,能不能给草民见识见识?” 皇上笑道:“你啊,朕早就想请你重新出山,你总推辞。这回总算见到你人了。” 柴太医忙磕头:“微臣惶恐,微臣懒散惯了,又喜欢走走逛逛……”x33 皇上挥手:“得了得了,朕又没有怪你,你想看看这金丹,看就是。你若是能帮忙改善方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柴太医起身,接过薛景和递过来的金丹,仔细检查。 过了片刻,柴太医突然脸色陡变。 第218章 明日便离开 皇上诧异地问:“柴太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柴太医又仔细地查看了金丹,心中十分笃定,行礼道:“皇上,薛景和进献的这种金丹并非是他所研制,而是前朝的国师王道远所创的元神丹。” 皇上愣了片刻,摆手道:“不可能,元神丹是前朝灵帝用来治病的,灵帝身患头风病,疼起来难受得要命,他用了元神丹以后,就不疼了,还能正常上朝。灵帝用元神丹半年以后就死了。” “薛景和研制的元神丹,并不会像麻沸散一样麻痹朕的痛觉。” 柴太医行礼道:“皇上有所不知。为前朝灵帝看病的太医曾写下一本医书,只是他不敢拿给人看。前朝覆灭以后,那位太医的孙子拿出了他祖父的医书。”x33 “医书中写到,灵帝用了那种金丹,会感到很是亢奋而忽略了痛觉。灵帝的病症,并不十分影响他的寿命,可就是因为服用金丹,灵帝才在半年后死去。” 薛景和瞥了柴太医一眼,说道:“皇上,柴太医这是在胡言乱语诅咒您啊!皇上,这金丹不仅不会伤害龙体,反而能让您身体强壮。柴太医不让您用金丹,还将您比做灵帝,实在该罚!” 柴太医怒斥薛景和:“无耻阉人!休要歪曲老夫的意思!龙体岂能受损?!正是因为吾皇英明神武,才更需要多加保重,龙体康泰,我大梁江山自然稳固!” 皇上看向薛景和,轻斥道:“你不要胡说,朕信得过柴太医。” 柴太医面露欣慰,行礼道:“皇上,草民给您把把脉吧?” 皇上笑了起来:“你啊!朕觉得自己的身子特别好,前所未有地好。” 太子劝道:“父皇,柴太医难得进宫一趟,您还是让他给您把把脉吧。” 皇上这才伸出了手腕。 柴太医给皇上把脉,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柴太医收手,神色凝重地说道:“皇上,您的身子已经收到了元神丹的损害,有了中毒的迹象。”x33 柴太医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叩首道:“草民恳求皇上千万不要再服用金丹了。” 薛景和忙说:“柴太医,你不要危言耸听!” 柴太医的头贴着地,一言不发,显得很是虔诚。 太子也在一旁帮忙劝说:“请父皇以龙体为重!” 皇上像是想贪吃的孩子一般,讨价还价道:“诶,这样吧,朕从每日两颗金丹改成每日一颗金丹,这样可以了吧?” 柴太医执着地说道:“不行!皇上一颗金丹都不能吃了。” 皇上显得很是不悦,阴沉着脸,但柴太医丝毫不畏惧。 太子也跪着叩首,以头贴地恳求皇上。 大殿内很是寂静。 过了一会儿,皇上拿起一个茶盏,使劲摔碎在了地上,怒道:“朕都这把年纪了,还不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过过舒坦日子吗?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来管朕!朕不吃金丹了,不吃了好吧?!你们称心如意了!” 说完,皇上就怒气冲冲地去了后殿。 薛景和轻蔑地朝柴太医笑了笑:“惹皇上生气了吧?活该,谁让你乱说?!” 柴太医瞥了薛景和一眼,继续跪着,太子自然也陪在一旁。 皇上突然探头进来,挥手道:“轩辕稷,你还不赶紧走?!别在朕这里碍眼!” 然后,皇上招手让柴太医随他进了后殿。 薛景和站在那里,显得很忐忑,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太子很是高兴,出了宫以后,换了衣裳,悄悄去了林府。 太子将宫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宏盛,然后欣慰地说:“多谢太傅为孤出主意,我们这下让曹众在父皇那里失去了信任。而且,父皇把柴太医留下来了,表明父皇还是信任柴太医的。” 林宏盛也感觉很略施小计收获不小,但他想了想说:“我们盼着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却也不能不未雨绸缪……” 就在此时,薛景睿在门外求见。 林宏盛忙让人将薛景睿请了进来。 薛景睿向太子与林宏盛行礼,然后对林宏盛说:“岳父,小婿奉命要去秦州督军视察防务,至少要离开半年的时间。” 林宏盛站了起来,惊讶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薛景睿道:“明日便离开。” 太子显得有些诧异:“如此匆忙?” 薛景睿行礼:“是啊,皇上今日召见微臣时说的。” 然后,薛景睿看向林宏盛:“父亲,小婿这段时间,拜托父亲帮忙照顾棠儿。” 林宏盛笑了起来:“那是自然。你在军中不要担心家里,要注意安全,善自保重,我们在京城等你回来。” 薛景睿点头应下,然后告辞,将在林府陪伴父母的林婉棠带了回去。 林婉棠听说薛景睿即将前往秦州的消息,心中不舍,却不愿表现出来,强打起精神为薛景睿准备行装。 林婉棠正在亲手为薛景睿叠中衣,薛景睿突然从背后将林婉棠抱了起来,然后将林婉棠放在了床榻上,伸手扯上了床帐。 林婉棠红着脸小声说道:“夫君,大白天的,我们不要这样……嗯……啊……等夜里我们再……” 薛景睿喘息着吻了吻林婉棠的耳垂,说道:“棠儿,晚上的时间哪里够?为夫要半年尝不到肉味了,你今日还不让为夫吃个饱?” 林婉棠害羞地放弃了抵抗。 薛景睿一次又一次地冲撞着,爱抚着…… 林婉棠的吟哦声婉转柔媚,勾得薛景睿欲罢不能。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景睿离开林婉棠的身体,抱着林婉棠去沐浴。 林婉棠感觉自己像是被灌满了水的汤婆子,一动就会淌出来一些滑腻的液体。 第219章 越王头 林婉棠羞得红了脸。 她如今已经越来越能体会到夫妻床上这件事的妙处了。 林婉棠任由薛景睿帮她清洗身子,薛景睿的手划过她的秘境之时,她的身体不由得战栗起来,不自觉地夹紧了腿,轻轻扭动了几下。 薛景睿低头吻了过来。 林婉棠下意识地搂着薛景睿的脖子给与回应。 两人居然在浴室又胡闹了一场,浴桶里的水洒了一地。 过了许久,薛景睿才抱着林婉棠回到了床上。 林婉棠用几个软枕将腿垫高了躺着。 薛景睿不由得失笑:“你这是干什么?” 林婉棠羞涩地笑了笑,回道:“我……我听说这样更容易受孕。” 薛景睿侧身搂住了林婉棠的腰,低声耳语道:“这件事不用着急,顺其自然就好。” 林婉棠含笑点了点头。 寻常男子会催着妻子赶紧怀孕生子,若妻子一时怀不上孩子,夫君或者婆婆就会给脸子,好在薛景睿不会这样。 两人闹到了夜里,累得连晚饭斗没有吃,直接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薛景睿就起床了。 林婉棠也随之醒了过来。 薛景睿笑道:“你睡吧,不用起来。” 林婉棠起了身,帮薛景睿整理衣裳。 平时,她醒来的时候,薛景睿大多已经离开了。今日,薛景睿要动身去秦州,林婉棠怎能不送他? 林婉棠又仔细检查了薛景睿的行礼,给他多加了一些暖和的衣裳,她刚为薛景睿做好的鹿皮靴子,自然要给薛景睿带上。 林婉棠将一个玉佩挂在薛景睿的腰间,忍住泪意说道:“这个玉佩是我在报国寺求来的,可以保你平安,你要早点办完差事,早点回来。” 薛景睿自然也是十分不舍,他强忍着抚摸了抚摸林婉棠的头发,笑道:“好,我会早些回来的。秦州没有战事,我只是去督军,你不用怕。” 林婉棠低头,嗯了一声。 薛景睿耳语道:“其实,我不放心的是京城,你遇事小心些,实在拿不定主意的话,可以跟岳父商量。” 林婉棠点头:“我知道了。” 林婉棠将泰来跟福海唤到跟前,仔仔细细地叮嘱了许多话,衣食住行方方面面无微不至。 到最后,泰来都有些绷不住了,道:“大少奶奶,头一回出发前有人这么关心将军。但是,您放心吧,我们跟了将军这么多年了,一定能照顾好将军。” 薛景睿走过来,在泰来脑袋上敲一记栗子:“你们大少奶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少多嘴。” 泰来忙回道:“是,是,奴才不该多嘴。”x33 泰来心想,也就是大少奶奶唠叨将军爱听,若是旁人说这么多话,将军肯定早就不耐烦了。 这说明大少奶奶与将军感情好啊! 泰来这么一想,顿时心花怒放。 林婉棠一直将薛景睿送到了长亭,然后,林婉棠折了一段柳枝,递到了薛景睿的手里。 林婉棠说:“折柳送别,是因为柳字通留,希望离人能够留下来。我知道你不能留,但旁人有的,你也必须得有。” 薛景睿俯身在林婉棠耳边说:“我拥有的,已经比旁人都多了,因为……我拥有你。” 林婉棠闻言注视着薛景睿的眼睛。 薛景睿俊美的眼眸里如同盛了一泓春水似的。 林婉棠心头不由得暖暖的。 “等我回来。” 薛景睿身着戎装,声音充满了磁性。 林婉棠点头:“我等着你回来。” 薛景睿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的笑容如同春冰初融,令林婉棠一时有些恍惚。 薛景睿翻身上马,一扬马鞭,骏马奔驰而去。 薛景睿的黑色披风烈烈飘扬,如同一面旗子一般。 英俊威武极了。 林婉棠踮起脚尖,望着远处的人,心想,这辈子,她多幸运啊!居然拥有了一个这么好的夫君! 一直到薛景睿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林婉棠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府。 她怅然若失。 玲珑看出了林婉棠情绪不佳,便笑着说道:“大少奶奶,我们去兰记吃玉白红豆糕吧?” 林婉棠没有说话。 玲珑又说:“听说这玉白红豆糕是用儋州运来的越王头制成的。” 珍珠诧异:“越王头?什么东西?怎么听起来这么吓人?” 玲珑笑道:“其实是一种圆圆的、硬硬的东西,看起来的确像人头。用刀砍开以后,里面是清凉甘甜的汁液,很是好喝,里面有一层薄薄的、软软的白色果肉可以吃。” 林婉棠前世喝过越王头里面的汁液,也吃过玉白红豆糕,此刻她被玲珑说得有些馋了,便打起精神笑道:“好,我们去尝一尝吧。” 主仆三人来到兰记所在的街道一边,因为街上人多,熙熙攘攘,马车通行不便,林婉棠便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一个胡同里面。 林婉棠下了马车,正要往主街上走,突然瞥见路边茶楼二楼有两个熟悉的身影闪过。 居然是柳春娘,一旁的人,看起来像是薛承宗。 林婉棠不由得冷笑一声,柳春娘果然来找薛承宗了。 林婉棠进了茶楼,说要二楼的雅间,便由小二带领着上了楼。 林婉棠假装挑剔,每个雅间都看了一遍,她终于找到了薛承宗与柳春娘所在的地方,她便要了隔壁的雅间。 雅间的隔音不好,小二离开以后,林婉棠坐在两个雅间的墙边,听着隔壁在说什么。 柳春娘正在说话:“侯爷,按说奴婢没有见来找您,可是,公子如今进了宫,奴婢倒无所谓,公子不管成什么样子,奴婢都会不离不弃,可是,汝成将来怎么办?”x33 薛承宗淡淡的,似乎已经绝望透顶了:“本侯只当薛景和已经死了。虽说断绝了关系,可大家都知道他是我生的。如今,想到他我就觉得丢人。我出门就遭人揶揄,如今我都不敢出门!” 柳春娘擦了擦眼泪说道:“是啊,汝成今后怎么做人啊?他毕竟是你们的亲孙子,稚子无辜,大人们的这些事,他懂什么呢?他投胎的时候,也不能选父亲啊。” 第220章 扒灰 薛承宗的脸色有些缓和。 都说隔辈亲,薛承宗也不例外。 薛汝成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孙子,还曾经在他膝下承欢了这么久,他对薛汝成还是有些感情的。 薛承宗正想说话,突然回忆起了薛景睿之前对他的叮嘱——或者说应该叫告诫更合适一些。 于是,薛承宗狠了狠心,说道:“儿子都已经与本侯没有关系了,何况是孙子?你照应好汝成就是了。”x33 柳春娘不说话,只是哭。 薛承宗叹了口气,问:“薛景和那个畜生给你们银子吗?” 柳春娘哽咽道:“他自从进宫以后,还没有出来过。可能他是怕出来以后会被林家人寻仇报复吧。” 其实,薛景和托人给柳春娘送过二十两银子,对普通人来说,这银子够过许多年了,但是,对于奢侈惯了的柳春娘来说,如何能够用呢? 那个杜富商就是老油条,他照样睡柳春娘,却不肯给柳春娘什么银子,说是家里河东狮管得太紧。 柳春娘气得要死。 薛承宗瘪了瘪嘴,说道:“活该,谁让他去招惹林家呢?!” 柳春娘哭得更厉害了。 薛承宗站了起来,拿出一个小银锭子,放在桌子上,说道:“这银子你拿着,本侯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以后不要再来寻本侯了。” 柳春娘估摸着,桌子上的银子只有五两。 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呢! 柳春娘着急了,说:“侯爷,您得知道,汝成可能是您唯一的孙子啊!” 薛承宗听不得这样不吉利的话,怒视柳春娘道:“你说什么?!” 柳春娘小声回答:“旁人都说……说龙虎将军不能行人伦之事,如此一来,您就只可能有汝成一个孙子了!” 薛承宗恼怒道:“你不要信口开河!” 柳春娘口不择言道:“肯定是真的。奴婢听会看相的人说,将军这辈子杀戮太重,伤了阴德,这辈子都不能生孩子了。” “侯爷,您想想,龙虎将军成亲这么久了,他的夫人林氏的肚子有一点点动静吗?” 薛承宗被戳中了心事,却不能对着柳春娘承认,于是,他的表情显得更加恼怒:“柳春娘,你再说一句这样的话,本侯一定好好收拾你。景睿年轻,他们一定能生下孩子。” 柳春娘说道:“侯爷这样认为,那我们等等看吧。只是,侯爷,汝成已经四岁了,他的生父这个样子,我们不好通过他请启蒙的夫子。请问侯爷能不能帮忙为唯一的孙子寻个夫子?” 薛承宗点头道:“这倒是一件正经事……”x33 薛承宗话音未落,有人敲了敲门,薛承宗道:“进来吧。” 林婉棠打开了房间的门,走了进来。 薛承宗与柳春娘都显得十分尴尬。 林婉棠目光锐利地看向柳春娘,说道:“谁告诉你我家夫君不能生育?你一个娼妓出身的贱妾,又不是侯府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妄议龙虎将军?” 柳春娘又使出了她一贯的招数,那就是装柔顺,装可怜。 柳春娘走上前,行礼说道:“大少奶奶一定是听错误会了,奴婢怎么敢提龙虎将军?奴婢今日前来,只是希望侯爷可以让汝成回镇平侯府……” 林婉棠抡圆了胳膊,使劲给了柳春娘一个耳光,柳春娘被打得眼冒金星。 林婉棠掷地有声地说:“柳春娘,你居然还敢不承认?!我在隔壁雅间听得清清楚楚。你还做着让汝成回镇平侯府的春秋大梦呢?!不可能!” “婊子无情,汝成到底是不是薛景和的种还两说呢,你不要想着碰瓷镇平侯府。” 柳春娘的眼神躲闪了几下,明显十分心虚。 她在想,莫非林婉棠知道了什么?! 柳春娘挤出几滴眼泪,说道:“大少奶奶说话不必这么难听,汝成知道以后会伤心。奴婢虽因为家境不好入了娼门,但是,奴婢可以保证,孩子一定是二公子的。” 林婉棠怒道:“你闭嘴!没有什么薛家二公子了!何况,薛汝成长得与薛景和一点都不像,哪里像是薛景和的孩子?!” 柳春娘心惊,随着孩子越来越大,孩子长得越来越像杜富商了,以后,这个问题少不了要被旁人问。 不过,柳春娘转念一想,听林婉棠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并不知道她与杜富商之间的事情,只是怀疑罢了。 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柳春娘瞥了薛承宗一眼,见薛承宗完全不敢说话,只拿眼睛暼林婉棠,就知道如今薛承宗在府里做不得主。 柳春娘知道这件事情不能一蹴而就,也不恋战,行了个礼就打算离开。 林婉棠冷冷说道:“以后,我若是在听见你胡言乱语,污蔑龙虎将军,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柳春娘唯唯诺诺地行礼离开了。 林婉棠看向薛承宗,说道:“父亲,今日夫君外出前往秦州,您都没空过问一句?!” 薛承宗红了脸说道:“这不是有你在吗?有你送薛景睿就够了。再说,他以前出征也都是一个人悄默声地走了,没有惊动过府里的人。” 林婉棠不由得冷笑:“他不是不渴望父爱,至少以前是这样。但是,你从来没有关心过他。他要离开,至少半年不回来,你居然都没空送一送他,却有空在这里见一个太监的小妾,您真是有意思。” “既然如此,父亲,您以后也别抱怨景睿不愿意亲近您了。您待他这样冷漠,他若能亲近您,那才奇怪呢。” 薛承宗被说得老脸通红,辩解道:“柳春娘要找我,我想着不知道她有什么难处,一时不忍心,就答应见一见他。” 林婉棠冷笑了起来:“父亲,您别忘了,薛景和此人疑心病重,最是爱猜忌。您以前是他的父亲,还好说一些。如今您可不是了。”x33 “若是让薛景和知道你私会他的小妾,薛景和不一定会怎么想呢!扒灰这样的字眼,若是用在您头上,您不觉得晦气吗?!” 薛承宗想说话,林婉棠阻止了他,说:“哦,扒灰倒用不上,毕竟薛景和已经不是您的儿子了。不过,柳春娘毕竟是娼妓,您偷偷摸摸见她,又是独处,让人知道了不好。” 第221章 有什么不妥吗? 薛承宗发怒道:“他敢,反了他了!” 林婉棠冷笑:“他都敢谋杀一品诰命了,还豁得出去脸进宫当太监,他有什么不敢的?我劝父亲还是小心为好。” 薛承宗叹口气说:“罢了,罢了,我以后不见柳春娘也就是了。” 林婉棠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薛承宗试探着说:“林氏,虽说景和不争气,但是,薛汝成毕竟是我们薛家的骨肉,我怕他被景和与柳春娘带歪了。” 林婉棠看着薛承宗,笑而不语。 薛承宗莫名有些怕林婉棠,但他还是鼓足勇气说:“你们林府认识的读书人多,你能不能帮忙给薛汝成介绍一个好的夫子?” 林婉棠道:“好的夫子都有气节,他们不会到家风不好的府邸里面当夫子,薛景和这种不体面的读书人,又进宫当了阉人,我说句实话,没什么读书人愿意教薛汝成。” 薛承宗沉默了。 林婉棠又说:“父亲,您好自为之吧。” 说完,林婉棠就离开了茶楼。 林婉棠去了兰记品尝白玉红豆糕,她越想越觉得,柳春娘一定会再来找薛承宗。 于是,林婉棠打算采取一点行动,免得薛承宗犯糊涂,一再给给柳春娘银子。 这一日,林婉棠派珍珠去见薛承宗,对薛承宗说:“侯爷,今日有位姓杜的布商要登门商洽布匹供应的事,可我们大少奶奶身子不适,又不方便另改时间。大少奶奶让奴婢来问问,不知道侯爷能不能见一见因为杜布商?”x33 薛承宗如今身子不好,不去当差了,在府里也不能当家做主,虽然安闲,可总觉得英雄无用武之地。此时,林婉棠破天荒地来求助于他,薛承宗顿时生出了一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之感。 薛承宗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他将自己洗漱得干干净净,换上得体的衣裳,等在书房。 不一会儿,小厮过来回禀,说姓杜的布商已经到了。 薛承宗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他气定神闲地坐着又喝了一盏茶,才起身去前院见杜布商。 商人地位低,杜布商又是巴着想跟镇平侯府做生意的人,薛承宗明白,必须把架子摆足了,给杜布商一个小小的下马威,一会儿才好谈价格。 薛承宗背着手来到外院的偏厅,抬头看了杜布商一眼。 杜布商急忙起身走上前来,抱拳行礼,笑着唤道:“见过侯爷。” 薛承宗仔仔细细地看着杜布商的脸,愣在了当场。 怎么会这么像?! 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杜布商见薛承宗脸色有异,心中忐忑。 原本,他不太敢跟镇平侯府做生意,唯恐被侯府的人发现他与薛汝成的关系。x33 可是,镇平候府的大少奶奶林氏偶遇了他的夫人,两人很是投缘。林氏问起他们杜家的生意,杜夫人自然惊喜异常,林婉棠暗示出了一点愿意跟杜夫人这样的爽朗人打交道的意思。 杜夫人回到家,便将此事告诉了她的相公。 杜布商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晕了头,若是能接下侯府的布料供应生意,那可能挣不少银子,更能打开销路,方便以后与别的高门贵府谈生意。 于是,杜布商在白花花银子的诱惑下,硬着头皮,来到了镇平侯府。 此刻,杜布商打定主意,长得像又怎样?他抵死不认!以后要离薛汝成远一点。 杜布商讪笑着问:“侯爷,有什么不妥吗?” 薛承宗心里如同百爪挠心一般,他回过神来,强打着精神说道:“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极像。” 杜布商笑道:“那可真是缘分。不过,我长了一张众人脸,经常有人说我与某某某长得像。” 薛承宗审视着杜布商,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哦,你坐吧。” 杜布商坐了下来。 薛承宗此时没有心思谈什么布料生意,坐下来旁敲侧击地询问杜布商的身世经历。 杜布商心中不安,面上却笑着,十分有耐心地一一回答了。 薛承宗越看越觉得杜布商跟薛汝成长得一模一样,连说话的习惯与神情都如出一辙。 薛承宗心不在焉,晕晕乎乎地将杜布商敷衍走了,然后,他在偏厅里烦躁地走来走去,不停地唉声叹气。 薛汝成不是他的孙子? 合着他薛承宗这把年纪了,一个孙辈都没有?! 此时,林婉棠派珍珠过来询问情况,薛承宗皱眉道:“让你家大少奶奶再找找旁的布商吧,本侯看着这个布商不太靠谱。” 珍珠应了一声,退下去找林婉棠复命了。 薛承宗想了一会儿,偷偷将他的贴身小厮周星唤了来,吩咐道:“你在找几个人,一方面偷偷盯着方才的那位杜布商,另一方面,盯着柳春娘和薛汝成,有什么异常情况,及时过来回禀本侯。” 周星赶紧安排人偷偷盯梢了。 没过多久,盯着柳春娘那边的小厮就有了发现。 周星过来回禀的时候,吞吞吐吐,不敢直说。 薛承宗急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再这么吊本侯的胃口,本侯让人将你的屁股打开花!” 周星只得硬着头皮回道:“侯爷,柳春娘……柳春娘她……她重操旧业了。” 薛承宗愣了。 过了半晌,薛承宗才问:“什么重操旧业?她……她回倚红楼了?” 周星摇头:“倚红楼她肯定是回不去了,不过,她现今在当暗门子,自己不知道怎样招揽了一些恩客,去客栈里头包个房间快活。”x33 薛承宗涨红了老脸,心说,柳春娘这么水性杨花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真的不敢保证就是薛景和的种。 林婉棠提醒他提醒得对,他若是跟柳春娘这种淫娃贱货走得近了,没准真会被泼一身脏水。 薛承宗吩咐:“继续盯着柳春娘!” 薛承宗发誓,他一定要弄清楚薛汝成到底是不是他的孙子! 又过了几日,周星过来回禀:“侯爷,我们发现,那个杜布商是柳春娘的恩客之一,两人显得很是熟稔。” 薛承宗攥紧了拳头,这两个贱人有一腿,薛汝成又和杜富商长得这么像,看来,薛汝成真不是薛家的种! 第222章 他为老不尊 想明白这一点,薛承宗很是气愤,柳春娘居然把堂堂镇平侯府当成傻子耍了这么久! 亏他以前待薛汝成极好极好。 薛承宗考虑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薛景和。 他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天,觉得薛景和如今脾气暴躁,性格古怪,若是薛景和知道了实情,不知道会怎么闹腾呢。说不定会连他一起迁怒。 薛承宗下定决心,只当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好了。 他的心里轻松了很多,再也不用纠结要不要管薛汝成了。 这一天,薛承宗起身离开侯府,准备去茶楼听说书。 薛承宗的马车到了茶楼,薛承宗刚下马车,就看见柳春娘牵着薛汝成的手站在路边,可怜兮兮地望着薛承宗。 薛承宗的脸冷若冰霜。x33 柳春娘行礼唤道:“侯爷。” 然后,柳春娘就暗自往前推了薛汝成一把。 薛汝成按着柳春娘教的,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句:“祖父,成儿想您了。” 薛承宗背着手,望着薛汝成那张酷似杜布商的脸,心中第一次对薛汝成生出了厌烦之情。 薛汝成诧异地抬头看了看柳春娘。 柳春娘低声对薛承宗说:“侯爷,奴婢本不该前来打扰侯爷,只是汝成想念他的祖父,哭着求奴婢带他来见见您,奴婢不忍心,这才将他带来了。” 说着,柳春娘对薛汝成说:“祖父就在你面前,你不是说祖父最疼你吗?你快上前去抱抱你的祖父吧。” 薛汝成闻言一边唤着祖父,一边小跑着向薛承宗扑了过来。 薛承宗抬手推开了薛汝成。 薛汝成呆在了当场。 他不太明白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祖父生父亲的气了,他不明白,祖父为什么连他也不要了。 薛汝成委屈地瘪了瘪嘴,回头来到柳春娘身边,抹了一把眼泪。 柳春娘说道:“侯爷,公子再有错,成儿都是无辜的……” 薛承宗打断了柳春娘的话:“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我们镇平侯府不是冤大头!你带着汝成,该找谁找谁去。” 柳春娘大大的眼睛里溢出了几滴眼泪,颤抖着嘴唇问:“侯爷这是什么意思?奴婢不懂。” 薛承宗想起柳春娘接了无数恩客,就对柳春娘感到恶心。 薛承宗冷冷说道:“汝成是谁家的种,你就找谁去!本侯的话,你若还不明白,本侯不介意说得更清楚些。只是,孩子面前,本侯希望你能要一点脸面!” 柳春娘脸色陡变。 薛承宗知道了! 薛承宗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薛景和? 柳春娘想想薛景和那狂躁的样子,就觉得害怕。 柳春娘下定了决心。必须除掉薛承宗! 只是,柳春娘知道,凭她除掉薛承宗太难了。 不过,她可以借刀杀人! 于是,柳春娘继续死鸭子嘴硬:“奴婢要说多少次,侯爷才肯相信奴婢?” 薛承宗不愿意再和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多话,于是,他快步朝着茶楼里面走去。 柳春娘牵着薛汝成的手,紧紧跟在后面。 大庭广众之下,薛承宗不想让人驱赶柳春娘,免得柳春娘闹将起来,他脸上无光。 薛承宗想着,一会儿把柳春娘母子两个人关到雅间门外也就是了。 谁料,薛承宗进雅间的时候,柳春娘也快步闪身进了雅间。 柳春娘反手插上了雅间的门闩。 柳春娘隔着门对薛汝成说:“儿子,你到楼梯口坐着等娘亲。” 薛汝成迈着小短腿去了。 薛承宗脸色通红,睁大眼睛问:“柳春娘,你这是想干什么?!” 柳春娘迈步上前,扯着薛承宗的衣襟,柔声说道:“侯爷,奴婢想明白了,与其跟着薛景和那个窝囊废,不如跟着侯爷。侯爷,奴婢这样的容颜,配不配伺候抿啊?” 薛承宗气得身子颤抖。 他虽然也逛过青楼妓馆,可是,柳春娘毕竟是侍奉过薛景和的人,他薛承宗绝对做不出这种父子共用一女的事情。 薛承宗生气地将柳春娘推到一旁,打开雅间的门,指着外面道:“柳春娘,本侯嫌你脏,你赶紧滚!” 柳春娘走到雅间门口,抽泣道:“侯爷,不是奴婢不伺候您,您毕竟是公子的生父,奴婢不忍心让你们父子聚麀,还请侯爷息怒啊!” 说着,柳春娘就哭哭啼啼地快步跑了。 薛承宗一脸懵逼。 柳春娘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柳春娘勾引他,他拒绝了柳春娘,怎么柳春娘出了门,表现得就跟自己强迫她,非要她伺候自己一样?! 薛承宗懊恼地拍了拍脑门。 柳春娘是在用这种方式报复他。 若是传出去,他薛承宗的名声就毁了。 薛承宗抬头,见旁的雅间有人探头探脑地朝这边看,边看还边窃窃私语。 薛承宗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看什么看?事情不是你们想象那样!” 众人见薛承宗恼了,不敢多言,都将头缩了回去,继续喝茶了。 这一日,薛景和托人捎银子给柳春娘母子二人,柳春娘接过银子,就开始抹眼泪。 小太监问柳春娘:“您这是怎么了?” 柳春娘抹了一把眼泪,楚楚可怜地说道:“我公子在宫里不出来,我们母子日子艰难,我就去寻了镇平侯。谁知道,镇平侯他为老不尊,竟然……竟然……” 小太监问:“镇平侯怎么了?您倒说呀!景和公公吩咐了,让奴才一定要看看有没有人欺负你们母子。”x33 柳春娘这才做出含羞忍耻的样子说:“镇平侯他……他居然要强暴我……我怎么肯?!他就骂我,还打我……我……我都不想活了!” 柳春娘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小太监不由得义愤填膺:“他可是景和公公的生父啊,怎么能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小太监见柳春娘哭得可怜,便说道:“别哭了,我见到景和公公以后,一定把这件事告诉他。他如今在御前得宠,他告诫告诫镇平侯,镇平侯以后肯定就不敢这样对您了。” 柳春娘柔柔弱弱地点了点头。 小太监回宫之后,将这件事告诉了薛景和。 薛景和听完,目光阴冷得吓人。 第223章 你让我怎么查?! 小太监有些害怕,壮着胆子说:“景和公公,您别太生气,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准……” 薛景和暴怒,恶狠狠地瞪着小太监,不耐烦地低吼道:“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头,敢说出去一个字,我要你的脑袋!” 小太监吓得应了一声是,就赶紧溜了。 出了门,小太监暗骂道:“什么狗屁东西,装什么大尾巴狼啊?!老子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活该你戴绿帽子!” 薛景和按着眉心,在屋里沉思了许久。 这一日傍晚,薛承宗在河边钓鱼。因为今日收获颇丰,他心情格外好。x33 薛承宗哼着小曲儿,望着在水桶里的肥美的鱼,心想,回去之后,让灶房的人把鱼拾掇拾掇,做几盘菜,他独酌上几杯酒,肯定美滋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河边几乎没什么人了,薛承宗起身,吩咐小厮拎起水桶,他开始往回走。 夕阳的余晖将河水映照得金灿灿的,煞是美丽。薛承宗不由得看呆了眼,驻足望着天边的晚霞与波光粼粼的河水。 他不由得陶醉其中。 突然,有人拍了拍薛承宗的肩膀。 薛承宗回头,看到了穿着常服的薛景和。 薛承宗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薛承宗板着脸,没好气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薛景和低低地笑了两声,说道:“镇平侯,我们好歹算是熟识,我见你在此流连,过来和你打个招呼而已,你何必如此紧张?” 薛承宗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我和你无话可说,以后见到本侯,公公只当不认识就好!” 说完,薛承宗就大踏步地往马车处走。 薛景和唤了一声:“侯爷,别急嘛。我有话跟你说。” 薛承宗回过了头。 他惊愕地看见一只拳头朝着他过来了。 薛承宗没有躲闪开,薛景和的拳头狠狠打在他的脸上,薛承宗顿时鼻血直流,嘴唇肿起很高。 薛承宗直觉得疼痛难忍,他低头吐了一口血水,一颗牙齿掉落在了地上。 旁边的小厮见状忙跑了过来,挡在了薛承宗前面。 打红了眼的薛景和与小厮痴缠在一起,打斗中,他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向小厮。 小厮一见匕首,就知道薛景和今日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闹,是想要人命的! 小厮大声喊道:“侯爷快跑!” 薛承宗见状,顾不得疼痛,狼狈地朝马车处跑去。 小厮来回腾挪躲闪,薛景和的匕首只划伤了小厮的手臂,薛景和眼见薛承宗越跑越远,心中着急,出手更加狠厉起来。 此时,几个人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两个人护住了远处的薛承宗,四个人朝薛景和冲了过来。 薛景和见势不好,就要逃跑,冲过来的四个人岂能让他得逞?他们按住薛景和,狠狠地打起薛景和来。 拳打脚踢之下,薛景和很快就受不了了,他大喊道:“放开我!我是皇上得用的人,打坏了我,你们吃罪不起!” 四个人压根不听,他们甚至下手更重了些。 一炷香的功夫以后,薛景和身上可以说是没有一块好肉了,但是,这四个人都不打他的致命部位,薛景和疼得要死,鼻青脸肿,却没有生命危险。 薛景和狼狈不堪地躺在地上,突然看见了林婉棠。 薛景和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苦笑道:“他妈的,又做梦了。” 林婉棠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说道:“你没有做梦。薛景和,我告诉你,你殴打镇平侯,持刀要杀镇平侯,天理不容!幸亏镇平侯府的小厮们忠心护主,侯爷才侥幸逃得一命。” “薛景和,今天这顿打,你挨得不冤!我还嫌他们下手太轻了呢!” 薛景和使劲撑着地,坐了起来,用袖子擦掉嘴角的血,冷笑道:“我打镇平侯?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打他?!” 林婉棠其实知道,她一直安排人手暗中跟着薛承宗,就是等着薛景和出现,好借机收拾薛景和。 她故意让人稍微晚一些再出来救人,让薛承宗吃一些苦头。 一来,薛承宗挨了打,对薛景和绝望透顶,薛承宗才不会反水,不会拦着她暴打薛景和。 二来,薛景和殴打杀害生身父亲在前,薛承宗与小厮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据,之后,镇平侯府怎么打薛景和都不算过分,就算到御前说理,林婉棠也不怕。 此刻,林婉棠假装不知,问道:“你为何要杀害镇平侯?!” 薛景和低头吐了一口血沫,脸色阴狠地说道:“镇平侯这个色迷心窍的狗东西,居然要强暴柳春娘!” 林婉棠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不由得嗤笑出声,薛景和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过了片刻,林婉棠才重新控制住表情,问薛景和:“你听谁说镇平侯要强暴柳春娘?!” 薛景和回答道:“柳春娘说的。” 林婉棠走近一步,注视着薛景和的眼睛,低声说道:“你就那么相信柳春娘吗?她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 林婉棠的声音,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像是钻进了薛景和的脑袋里。 理智上,薛景和知道,他更不应该相信林婉棠,但莫名其妙,他就是被这两句话警醒了。 薛景和愣了片刻,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知道什么?” 林婉棠轻笑起来:“我自己凭本事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告诉你啊?!你可以自己去查啊!” 薛景和哼了一声:“当时肯定没有旁人在场,你让我怎么查?!” 林婉棠说:“唉,算了,看你被蒙骗得可怜,我就提点你一句吧。你查一查柳春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好了,看看你到底值得不值得你的宠爱与信任。” 薛景和强撑着身子,不屑地瞥了林婉棠一眼:“我自然会去查,你别想挑拨离间!” 林婉棠不再理会薛景和,起身带着侯府的小厮们走向马车处。 薛承宗在马车上坐着,神情呆滞。 林婉棠行礼道:“父亲,好在有惊无险。我让人请个大夫,帮您治一治伤吧。” 第224章 金项圈 薛承宗心如死灰,面无表情地说:“不必了吧,我丢不起这人。” 林婉棠心说,不看大夫怎么能行?必须得看啊。而且,最好人尽皆知。 于是,林婉棠劝道:“父亲鼻血还在流,还是看看吧,万一落下毛病就不好了。” 薛承宗用帕子捂着脸道:“随便你吧。我没脸啊!回府吧!” 林婉棠回府以后,让人拿着镇平侯的名帖去请太医,并让人悄悄给淑贵妃送了信。 淑贵妃自然心领神会,去皇上跟前哭了一场:“薛景和那个不讲人伦的东西,居然殴打生身父亲!他还带着匕首!他这是要杀人啊!” 皇上听说以后,也觉得匪夷所思,就算派人去责问薛景和。 过了半个时辰,太监董尚过来回话:“皇上,贵妃娘娘,薛景和说是因为镇平侯轻薄了他的爱妾,他才出手教训了镇平侯。” 不待淑贵妃开口,皇上就嗤笑了起来:“一个娼妓贱妾而已,镇平侯未必看得上!薛景和也太糊涂了,婊子的话,如何信得?!” 淑贵妃哭道:“求皇上为臣妾父亲做主。” 若换成旁人,皇上早就重重处罚了,可是,犯错的人是薛景和啊! 这几日,柴太医拘着皇上,不让他吃金丹,皇上私下悄悄每吃着,与薛景和配合得如鱼得水。 若是狠狠处罚了薛景和,他以后去哪里吃金丹呢?! 于是,皇上打哈哈对淑贵妃说道:“好在镇平侯最后没有大碍,这样吧,朕命人去将薛景和狠狠打上三十板子可好?” 淑贵妃恨不得抓住皇上的肩膀使劲晃他的脑袋,好把他脑袋里的水全部弄出来。 皇上盯着淑贵妃:“这样的惩罚可以了吧?你一向最体贴懂事,总不至于让朕为难。” 淑贵妃忍住心里的不痛苦,强笑道:“皇上的决定自然都是对的,那就打三十板子吧。”x33 皇上命人去打薛景和板子了。 淑贵妃告退走出了大殿,董尚走上前来,低声说道:“贵妃娘娘,您不要气闷,奴才见镇平侯府将薛景和打得不轻。奴才特意没有在皇上面前提这一点。” 淑贵妃知道,林婉棠给淑贵妃送消息的时候说了,林婉棠本也不指望皇上能够主持公道,所以,她才狠狠打了薛景和,算是替她祖母报仇了。 董尚接着说:“贵妃娘娘,薛景和原本伤势就不轻,皇上的三十板子打下去,够他喝一壶了。” 淑贵妃明白,董尚一贯被曹众压在头上,早就盼着曹众失势了, 如今,曹众虽然受罚失势,但是,有他的干儿子薛景和在,曹众说不定哪天就会再得圣心。x33 董尚自然愿意借机会踩薛景和一脚。 淑贵妃对董尚笑了起来,让一旁的宫女给了董尚一些赏钱,然后笑着说:“董公公很会办事,你今日的好意,本宫记下了。” 董尚忙说不敢邀功。 此刻,薛景和躺在自家宅子里,正疼的叫苦连天:“哎呦,你给我轻点抹药!哎呦,哎呦!” 柳春娘显得很是心疼,擦着眼泪说:“老爷,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原不应该告诉您。您这一身的伤,都是因为奴婢落下来的呀,呜呜呜……” 薛景和心软了下来:“哎呦……哧呵……春娘,你别哭了,不关你的事。我说过,我会好好地护着你们母子。” 柳春娘感动地说:“老爷待奴婢真好,奴婢生是老爷的人,死是老爷的鬼。” 薛景和强挤出来一点笑,抚摸了抚摸薛景和的头发。 柳春娘一边给薛景和上药,一边说:“奴婢说句僭越的话,侯爷也太狠了,怎么能让人将您打成这样?” 薛景和冷笑一声:“不是镇平侯,是林婉棠。她大概知道我要去找镇平侯,所以派人躲在暗处。否则,就凭镇平侯跟他随身带的小厮,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柳春娘心里越发忐忑,镇平侯脑子不多,好拿捏,偏偏侯府有个林婉棠,她聪明又行事干脆利索,实在不是一个好对付的。 林婉棠到底知道她多少事情? 柳春娘感觉头疼,若是能想个法子把林婉棠除了,她有信心能让薛汝成重回侯府。 薛景和冷眼瞥了暼柳春娘,问:“你在愣什么?” 柳春娘忙收回所有心思,说:“没事,奴婢再想,该让老爷吃些什么,老爷的伤才能尽快好起来。” 薛景和突然瞥见柳春娘脖子里戴了一个金项圈,看起来很是精致,不由得诧异,问:“你的金项圈是新买的吗?” 柳春娘愣了一下,后悔不已。 这个金项圈是一位恩客送的,她戴上很是好看,她实在是很喜欢,而且,也有助于她招揽恩客,她就整日不离身地戴着。 今日,薛景和没有提前打招呼,突然满身是伤地回来,柳春娘来不及摘下这个金项圈。 没想到薛景和伤成这样,还能关注到她的金项圈。 柳春娘强笑着说:“这个金项圈是空心的,不值多少银子。” 薛景和依旧狐疑地看着柳春娘。 柳春娘只得流着眼泪说:“你在宫里不出来,奴婢独自带着汝成,汝成每次出去与旁的人玩,人家都看不起汝成。奴婢咬咬牙买了这个金项圈,就是想给汝成撑场面。” 薛景和问:“你从哪里弄来的银子?就算是空心的金项圈,也值不少银子吧?” 柳春娘苦笑道:“不值多少。不瞒老爷,奴婢前些时去求助侯爷,侯爷给了奴婢一百两银子。” 柳春娘赌薛景和不会去找薛承宗求证。 薛景和冷了脸,淡淡地说:“以后不许去求镇平侯,我们就是饿死,也不要那个老匹夫的银子。” 柳春娘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原想着,他怎么也得顾及汝成这个亲孙子,没想到他竟然……奴婢后悔死了,以后再不会求他。” 薛景和叹了口气,说:“你以后也该节俭些了。虽说我如今在皇上面前得脸,可是,毕竟在宫里根基太浅,能弄银子的门路少。皇上赏赐些什么吧,还只能供着,不能拿出去换银子。” x33 第225章 这人是纸糊的吗? 柳春娘恭顺地答应下来,心里其实在想,鬼才要勒紧裤腰带跟你过苦日子呢。 柳春娘给薛景和身上的伤口都涂好了药,给他换上了松软干燥的面部衣裳。 然后,柳春娘起身道:“老爷,您歇一会儿吧。” 薛景和却一把将柳春娘扯住了,柳春娘跌坐在床边。 薛景和将手伸进柳春娘的衣襟里来回揉捏着,柳春娘娇嗔地说:“老爷,您身子有伤……” 薛景和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摸摸而已,摸着可以止痛。” 柳春娘很配合地显出受用的样子,薛景和心中舒坦了一些。 薛景和说:“春娘,你不用担心,皇上宠信我,我一定可以爬到很高的位子。到时候,你和汝成都能过上好日子。太监怎么了?自古以来,得宠的太监也可以权势滔天。” 柳春娘违心说道:“奴婢自然看好老爷,知道老爷非池中之物。” 薛景和正忍着痛与柳春娘打情骂俏,就听到有人叩门。 柳春娘买了一个小丫鬟,丫鬟名字叫彩云,彩云去打开了门,两个太监走了进来。 为首的太监正是董尚。 董尚不放心旁人,便亲自带人前来行刑了。 董尚问小丫鬟:“景和公公此时何在?” 彩云指了指正屋,回道:“奴婢这就去通传。” 董尚抬手阻止了彩云,面无表情地说道:“咱家自己进去就是。” 董尚带着小太监径直来到了正屋,薛景和见来人是董尚,心中暗道不好。 薛景和在床上躺着,拱手行礼道:“董公公,景和有伤在身,实在起不来,真的失礼了。” 董尚笑道:“无妨,你我之间,何必多礼?只是,咱家今日前来,带了圣上的口谕,景和公公这样躺着,怕是对圣上不敬。” 薛景和闻言,只得让柳春娘搀扶着他起身。 薛景和忍着钻心的疼痛,缓缓跪在了地上,对着董尚行了一个大礼。 董尚这才清了清嗓子,以圣上的口吻说道:“薛景和,你背弃人伦,殴打你的生身父亲,天理不容。朕断容不得这样的事情,特命人将你杖责三十下,望你痛改前非,切莫再犯!” 薛景和显得很是无辜,哭丧着脸哀求道:“董公公,我刚刚被镇平侯府打得狼狈不堪,能不能替我求求情,缓几日再行刑?” 董尚叹口气,说道:“皇上闻听此事,勃然大怒,三十板子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这是圣命,我岂敢违抗?” 薛景和咬着嘴唇,显得痛苦不堪。 董尚道:“景和公公还是赶紧谢恩领罚吧。你若是这般推脱不领皇上的口谕,皇上知道之后,只怕会更加恼怒,到时候就不是三十板子能了解的事情了。” 薛景和思量了片刻,只得叩首谢恩。 董尚满意地点了点头,命人将薛景和按在长条板凳之上,小太监就开始挥舞着板子责打起薛景和来。 薛景和屁股和大腿上原本就有伤,小太监又使了十足的力道,不过几板子下去,薛景和的皮肉碎屑就随着板子飞得到处都是。 薛汝成被这动静惊醒,跑过来看见这副情形,哭喊道:“你们不要打我的父亲!你们住手!你们是畜生,快住手……”x33 薛汝成嘴里骂着脏话,柳春娘吓得要死,赶紧跑过去捂住薛汝成的嘴,强行将骂骂咧咧哭闹着的薛汝成给抱走了。 董尚望着薛汝成远去的背影,脸上显出一丝狠意。 薛景和的这个小崽子,居然敢骂他们?! 将来斩草必须得除根! 三十板子打下来,薛景和已经奄奄一息。 董尚说道:“景和公公,咱家也是奉命行事,有得罪之处,还望景和公公海涵。” 薛景和虚弱地嗯了一声。 董尚带着小太监离开了薛景和的宅子。 柳春娘此时让彩云看着薛汝成,她则冲出来查看薛景和的情况。 柳春娘蹲下来,抱住了薛景和的脑袋,哭道:“老爷,老爷,你您得撑着些啊!奴婢这就去为您找大夫。” 薛景和头一歪,晕倒在了柳春娘的怀里。 皇宫里,皇上此时已经打算睡觉了。今日,在柴太医的监督下,他不便唤多人侍寝,便只召见了刘美人。 柴太医赶了过来,行礼道:“皇上,草民再为您把把脉吧。” 皇上心虚地伸出了手腕。 柴太医将手指搭在皇上的手腕上,仔细一把脉,脸色越来越沉,嘟囔道:“不应该啊!草民为皇上驱除金丹残留在身体里的毒性,按说皇上应该好转了许多,为何……为何皇上体内的毒素一点不减呢?” 皇上打哈哈敷衍道:“柴老货,是不是你的方子哪里不太对?要不然,你在改良改良你的药方?” 柴太医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警觉地说:“皇上,莫非您暗中还在服用金丹?!” 皇上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说:“怎么可能?!朕金口玉言,说戒了金丹便是戒了金丹。朕难道会骗你不成?” 柴太医显得不很相信。 皇上凑近柴太医,小声说道:“想当初,朕服用金丹的时候,必定夜御数女。朕若还在服用金丹,怎么可能只唤刘美人一人侍寝?” 柴太医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金丹效力很大,皇上若真服用了,必然需要多人发散。他如今只召幸一人,那便是没有服用金丹。 柴太医行礼道:“好吧,草民回去以后,再斟酌斟酌驱毒的方子。” 皇上拍了拍柴太医的肩膀,笑道:“老货,朕的身子,可就都靠你了,你加把劲。” 柴太医跪安了。 第二天的早上,刘美人憔悴不堪,满身都是或轻或紫的斑痕,几乎昏死了过去。 宫女们怎么都不能将刘美人扶起来。 皇上此时清醒了许多,望着被自己折腾得只剩一口气的刘美人,叹了口气,啐道:“这人是纸糊的吗?怎么这么不经事?!” 刘美人流出了几滴眼泪,虚弱地说:“皇上,臣妾……有罪。” 皇上嫌弃地挥挥手,吩咐道:“来人,用软轿将刘美人送回去。记住,这几日不许任何人进她的住处探望。谁敢走漏一点风声,朕就砍掉你们的脑袋!” x33 第226章 你一定要等我啊! 刘美人相当于被软禁了起来。 之后的几日,皇上每夜都只唤一人侍寝,但每个侍寝的嫔妃,回去以后都“生病”了。 而且,这些嫔妃都被禁足了,谁都不能前去探望。 后宫里渐渐有了一些猜测,嫔妃们彼此都有想法,却默契地都不宣之于口。只是,嫔妃们再也没人争着侍寝了,而是能称病就称病。 这一日,林婉棠得了空,便回林府探望亲人。 林老夫人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 温氏拉着林婉棠的手,跟林婉棠说着八卦:“老太太这一次是被你姑姑她们母女俩气坏了,她们太没心眼了。老太太将你姑姑母女俩赶走了。你姑姑在门口求了几回,老太太都说她与你姑姑八字不合,命里犯冲,最近一年还是不要见面为好。” 林婉棠吃着瓜子点头:“祖母做得对,我也这样觉得。最近都是多事之秋,那俩没脑子的,别再拖累祖母。祖母这把年纪了,经得住几回折腾?” 温氏点头:“可不嘛,我说也是。对了,郑玉莲如今住在郑家,过得不太如意。” 林婉棠又抓了一把瓜子,问道:“她怎么不如意了?” 温氏拍了拍大腿,凑近林婉棠小声说:“还不是因为郑家京城的宅子如今是郑玉莲的庶弟住着,她的庶弟嫌弃郑玉莲这个出嫁女呗。她手里没有银子,名声又不好,庶弟怎么可能待见她?” 林婉棠喝了一口茶,说:“她为什么不回涿州?” 温氏道:“你姑姑想带郑玉莲回涿州,可是,郑玉莲还不想回去,也不知道是喜欢京城的繁华,还是对薛景和不死心。而且,你姑父在涿州独宠郑玉莲的姨娘,也是个宠妾灭妻的糊涂蛋,你姑姑和郑玉莲回去,也未必就有好日子过。” 林婉棠道:“这么说的话,她们母女俩住在京城也不错。郑玉莲的庶弟至少表面上不能苛待嫡母吧?除非他不想混仕途了。” 温氏点了点头:“理是这么个理。不过,听说郑玉莲的庶弟想让郑玉莲和离再嫁,这样,郑家可以再得一份聘礼,至于嫁妆嘛,糊弄糊弄得了,郑家还能落下一些油水。” 林婉棠很感兴趣:“郑家跟薛景和提了吗?” 温氏叹气道:“提是提了,薛景和回话说,他这辈子不可能和离,也不会再休妻,只可能丧妻。”x33 林婉棠撇了撇嘴,薛景和如今就是个疯子。 温氏道:“薛景和应该是威胁了郑家一通,郑家如今倒是不敢提和离了。只是,郑玉莲的庶弟越发看郑玉莲不顺眼了。” 林婉棠嗑着瓜子说:“这一切都是郑玉莲自己作出来的,怪不得谁。祖母当时给她选的人是陆修明,陆修明人品多正啊?如今三妹妹婉榕嫁给了陆修明,两人夫唱妇随,恩爱得很。” 温氏赞同地点了点头:“真的,薛景和连陆修明的脚趾头都比不上。郑玉莲真是把到手的福气推掉了。你三妹妹是个有福气的人。” 温氏看了看没心没肺吃点心的林婉棠,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你也是个有福气的,幸亏当初你撞破了薛景和外室的事情,没有往火坑里跳。你看看,你如今的女婿景睿多好啊!” 林婉棠害羞地红了脸,嗔怪地瞥了暼温氏,撒娇道:“母亲,我们这在聊旁人的八卦呢,您别往女儿身上牵扯啊!” 温氏笑了起来,说道:“如今,你四妹妹也该议亲了,好多人登门求娶,你三叔三婶特别上心,一个一个仔仔细细地挑,想来你四妹妹也能寻个不错的人家。再底下,就轮到咱们的婉樱了。” 林婉棠的四妹妹名叫林婉榆,是三房的嫡女。林婉棠的三叔三婶格外宠爱林婉榆,将她宠成了娇憨活泼的性子。 林婉榆容貌姣好,自然一家有女百家求。 林婉棠记得,前世,林婉榆嫁给了一个武将,两人后来去了西南,也就是那个武将的驻守之地。 林婉榆后来给林婉棠写信,字里行间透漏出来的意思,是那武将虽粗鲁了些,待她很是不错。 林婉棠还在信里劝过林婉榆,说武将行事作风大多粗枝大叶,让林婉榆多多包涵。 林婉榆回信说,她如今已经习惯了那位武将,她不高兴时,撒娇捶那位武将一顿,武将也不生气,反而嘿嘿笑着,将脑袋递过来给林婉榆打。 往往这个时候,林婉榆的气就消了。 林婉棠读到这里,忍俊不禁,似乎看到了林婉榆生气的娇俏模样。 于是,林婉棠道:“母亲,四妹妹一定能寻到好姻缘。” 温氏点头:“我自然盼着她嫁得好。” 林婉棠有些想念林婉榆了,陪温氏用过午饭以后,林婉棠便起身去林婉榆居住的千堆雪去寻她。 此时众人都用过午饭,正在休息,偌大的林府很少有人走动,显得很是安静。x33 林婉棠来到千堆雪,丫鬟告诉林婉棠,说林婉榆吃过午饭以后出去散步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林婉棠浅浅一笑,离开了千堆雪,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在自家府上散起步来。 不知不觉,林婉棠走到了自家园子的院墙处。 林婉棠抬头,突然看到院墙旁边浓密的树叶之中,似乎有一个桃红色的身影。 那人站在树上,正在和院子外面的人说话。 林婉棠看着那人的身形有些眼熟,便不由自主地朝着大树的方向走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林婉棠非常惊讶地发现,那个人居然非常像是林婉榆。 林婉棠悄悄地借着花木的遮挡靠近了那颗大树,林婉棠在花木背后藏好,偷偷听林婉榆说话。 只听墙外面传来一位男子的声音:“榆儿,我已经想好了,我今生非你不娶。” 林婉榆显得很是羞涩:“父亲母亲最近一直都在帮我相看,我……我怕父亲母亲替我做主,定下来人选,那样的话……我……我也无能为力了。” 墙外面的男子急了:“榆儿,你可一定要等我啊!” 林婉榆显得有些不愉快。 第227章 他待我极好 林婉榆嘟囔道:“你为何不早些上门提亲呢?” 男子似乎有些羞赧,停顿了片刻,说道:“”榆儿,你也知道我的家境,父亲母亲需要东拼西凑,才能凑够提亲用的礼……” 林婉榆很快说:“你知道的,我不在乎。” 男子感动地说道:“榆儿,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若没有足够的礼,我上门提亲岂不是委屈了你?你父亲母亲怕是也不会答应。” 林婉榆嘟着嘴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男子想了想,说:“我正在努力温书,等我考上了举人,自然有人登门给我送银子、田产,到时候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登门求娶你了。” 林婉榆娇羞地点了点头,温柔地说道:“你读书辛苦,要多吃些好的补一补身子。我看你又瘦了一些。” 男子回道:“我知道了,榆儿,你真体贴。”x33 …… 林婉棠听到这里,已经十分确定了,此刻与林婉榆谈情说爱的这个男子,不是前世的四妹夫。 前世没有出现过这个插曲。 林婉棠不由得皱眉。 从两人的交谈之中,林婉棠知道,这个男子家境贫寒,连上门提亲的礼都拿不出来,而这个男子如今还只是一个秀才而已。 不知道这个男子是真心待林婉榆,还是看上了林婉榆的家世背景。 这个时候,林婉榆与男子告别,从树上爬了下来。 林婉榆跟替她望风的丫鬟会和,然后快步朝千堆雪走去。 林婉棠从连廊绕了绕路,绕到了林婉榆的前面,假装与林婉榆偶遇。 林婉榆愣了一下,有些心虚地唤了一声:“长姐,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林婉棠笑着走上前去,说:“我上午便到了。方才去千堆雪找你,你不在,我便随意在园子里走走。” 林婉榆见林婉棠神色没有异常,想着她肯定没有撞见自己的小秘密,便放心地挽住了林婉棠的胳膊,雀跃道:“我早就想念长姐了,长姐,我新买了几样好料子,长姐帮我参谋参谋做成什么衣裳吧。” 林婉棠跟林婉榆一起在园子里散步,打趣她道:“你长得美,管它什么料子,就算随便披在身上也好看。” 林婉榆红着脸跺脚:“长姐学坏了,净开人家的玩笑。” 林婉棠收敛笑容,正色道:“我本来说的就是实话。我们榆儿选婿啊,一定好挑顶好顶好的儿郎。” 林婉榆越发脸红了,娇嗔地瞥了林婉棠一眼,害羞地说:“长姐,我不想要顶好的儿郎,我只想要待我最好的郎君。” 林婉棠点头:“四妹妹的这个想法没有错,问题在于,你怎么判断出来他待你好呢?” 林婉榆回头看了她的丫鬟一眼,丫鬟识趣地放慢了脚步。 玲珑自然也放慢了步子。 林婉榆这才跟林婉棠说:“长姐,男子待我好不好,我能感觉得到呀!” 林婉棠笑着看了看林婉榆,叹了口气说:“你到底还是年龄小。四妹妹,你得知道,第一,人会伪装,第二,人会变。” 林婉榆低着头,似乎想不太明白。 林婉棠解释说:“有的人,自身的条件不好,为了能够得到你,他就只能拼命对你好,在你面前献殷勤,各种温柔小意。在那么多青年才俊之中,他不这样做,他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呢?” 林婉榆听林婉棠的话,简直就是在说她的意中人了。 林婉榆诧异地问:“长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林婉棠唯恐林婉榆知道自己无意中听到了她的秘密以后,会恼羞成怒,便假装一无所知,也惊讶地问:“四妹妹再说什么?我知道什么?” 林婉榆见林婉棠不似作伪,便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是奇怪长姐怎么会有这样一番言论。” 林婉棠感慨万千地问:“你知道薛景和吧?” 林婉榆没少听说薛景和的事情,便点了点头。 林婉棠说:“在我发现他有外室之前,他看起来几乎是个完美的郎君。出身好,丰神俊朗,文采惊艳绝伦,人看起来也很儒雅,宴会上偶遇,他总是彬彬有礼。” “定亲以后,他时不时派人送些礼物过来,还经常写诗给我。在那满脑子绮丽遐想的年纪,几乎没有人能抵挡得了那些情意缠绵的诗句。” 林婉榆点头:“是啊,那时候,京城许多少女都想嫁给薛景和呢。表姐更是对他痴迷不已。” 林婉棠道:“他就是很善于伪装啊。他在给我写情诗的同时,与柳春娘打得火热,并且已经有了一个儿子。” 虽然薛景和并不知道那儿子不是他亲生的。 林婉榆明白了一些,但她还是觉得,她的意中人不会是薛景和那样的人。 林婉棠接着说:“男子善变,为了得到你,他会委屈逢迎。等你真的嫁给他,尤其是生了孩子以后,他可能会慢慢露出他的本性。” “那个时候,不被逼急了,你大概率会为了孩子委曲求全。即便他过分得狠了,你铁了心不跟他过了,就算你娘家给力,帮着你与他和离,你也已经伤痕累累了。” 林婉榆脸上有了忧虑的神色:“就像郑表姐,如今进退两难。” 林婉棠点了点头。 林婉榆似乎走不动了,找了一块大青石,坐了下来,焦虑地拧着手中的帕子。 林婉棠顺势坐在了一旁,笑道:“有时候,真得听听长辈的看法,他们经历的事情多,看人、看事的眼光会犀利一些。” 林婉榆支支吾吾,过了一会儿,难为情地对林婉棠说:“长姐,我想跟你说件事,你能不能保证不告诉我父亲和母亲?” 林婉棠问:“什么事情?” 林婉榆扯着林婉棠的手来回摇晃着撒娇:“长姐,你先答应不要告诉我的父亲母亲呗。” 林婉棠宠溺地看着林婉榆,道:“真拿你没办法,好吧,好吧,长姐答应了。” 林婉榆这才重新坐好,红着脸,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低声道:“长姐,我认识了一个郎君,他……他待我极好。” 第228章 我忍不住 林婉棠表现得很淡然,问:“是吗?他怎么待你好了?” 林婉榆越发害羞,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木头做成的爱心形状,说道:“这个檀木的心,是他寻来的一块木料,他亲手一点一点将他打磨成了心形,送给了我,他告诉我,这代表了他对我的一颗真心。” 林婉棠瞥了暼木头爱心,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都没有薛景和的假情诗显得有诚意。 表面上,林婉棠淡淡地问:“还有呢?” 林婉榆说:“我是去报恩寺上香的途中遇到他的,当时,我的马车坏了,他刚好从那里经过,帮我修好了马车,我见他穿得不好,给银子谢他,谁料他断然拒绝了,还有些生气。” 林婉棠问:“他为什么生气?” 林婉榆回答道:“他说他虽家境贫寒,但他是个读书人,只是顺手帮我而已,怎么可能要我的银子?给银子反倒辱没了他。”x33 林婉棠点头,道:“这么说来,他家境很贫寒了?” 林婉榆显得有些难过:“对啊,我倒是不在乎他的家境,但是,长姐,他这样的出身,父亲母亲能接受他吗?” 林婉棠道:“现在说能不能接受他,还为时尚早,毕竟我们都没有见过他不是?” 林婉榆害羞地说:“长姐,我保证,你若见到他,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好郎君。他身材高大,长相英俊,人很勤快上进,又待我很好。” 林婉棠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婉榆又说:“长姐,你知道吗?他虽然穷,但是很有骨气。我想给他一点银子,让他买些羊肉、鱼肉之类的补补身子,可是,他说什么都不肯接受。” 林婉棠道:“他不接受你的银子,是人之常情。你们八字还没一撇呢,他要是用你的银子,传出去像什么话?” 林婉榆嘟着嘴叹气:“道理我都明白,我这不是看他可怜嘛。他家雇不起什么人帮忙,农忙的时候,他还得下地干活,晚上回家还要点着煤油灯读书。” 林婉棠点头:“那他的确挺辛苦的。四妹妹,我问你,如果让你嫁给他过这样的日子,你能受得了吗?” 林婉榆愣了片刻,问:“过……过什么样的日子?” 林婉棠暗叹,这果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姑娘。 林婉棠道:“你嫁过去之后,也要去地里面干活,在家里要洗衣做饭喂猪。要么,你得用你得嫁妆贴补进去,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吃顿肉都是奢侈的事情。” 林婉榆想了一会儿,道:“我先用我的嫁妆撑着,等他考取了功名,他就可以养家了。” 林婉棠道:“你以为考取功名容易吗?若他一直不能考取呢?或者,直到四五十岁,他才考上举人,候补去外地当个知县,你怎么办?” 林婉榆很快回答道:“不会的,他很勤奋,也很聪明,他一定能考取功名!不可能等到那么晚才成器!” 林婉棠直觉得自己脑仁疼,她按了按太阳穴,说道:“这样吧,你告诉我他的名字,告诉我他家在哪里,我托人好好打听打听,起码弄清楚他人品如何,才学如何,然后,我们再谈其他的事情。” 林婉梅说道:“他叫梁浩然,家就在京郊的海陶县方宁镇。” 林婉棠默默记了下来,然后语重心长地对林婉梅说:“四妹妹,长姐给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别不爱听。”x33 林婉梅可怜巴巴地说:“长姐要骂我吗?” 林婉棠摸了摸林婉榆的头发,耐心地说:“长姐不骂你,只是,你得知道,如今的世道,对女子不公平。士可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林婉榆点了点头,咬着嘴唇道:“长姐,道理我都明白,但是,我忍不住,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他……” 林婉棠道:“你这个年纪,思慕男子也很正常,但是,必须发乎情,止乎礼。对于梁浩然来说,即便有什么闲话传出去,也没有什么损失,反而还能抬高他的身价。旁人会说,堂堂林府的嫡女都对他青眼有加。” 林婉榆静静地听着。 林婉棠又说:“但对你来说,情况就不一样了。倘若被人知道,你的闺誉就毁了,人们会说你轻浮不检点。就算你以后真的跟梁浩然成亲了,他的家人朋友也会因此而低看你一眼。” 林婉榆紧紧拧着手中的帕子。 林婉棠问:“四妹妹,你听明白长姐的话了吗?” 林婉榆点了点头。 林婉棠问:“你们后来私会过几次?有没有交换过什么信物?” 林婉榆怯生生地抬眸看了林婉棠一眼,没敢说话。 林婉棠着急起来:“长姐不是窥探你的隐私,而是在告诫你,你必须谨言慎行。你如实告诉长姐,好吗?”x33 林婉榆声音极低地嘟囔道:“我们私下见了十来次吧……” 林婉榆见林婉棠脸色阴沉,便忙补充道:“长姐,你放心,我们没有做过什么越矩的事情,每次见面都是聊聊天而已。” 林婉棠问:“那你们有没有交换过什么信物?” 林婉榆迟疑了一下,终于如实说道:“他给过我这个木头心,还送给过我他家里自制的豆瓣酱,给过我他们家种的瓜果。” “我……我给过他我在报恩寺求来的平安符,还……还给他做过一双鞋。” 林婉棠的心沉了下去。 林婉榆给梁浩然平安符倒也罢了,反正报国寺的平安符都长一个模样,说不出来是谁送的。 但是,林婉榆亲自做的鞋,就有些问题了。 若两个人将来的事情不成,梁浩然若是恼羞成怒,将林婉榆送他鞋的事情拿出去说,林婉榆的绣功,熟悉的人一看便能认出来。 到时候,林婉榆的名声必然会受到影响。 林婉榆安慰林婉棠:“长姐,你不用担心,梁浩然是个君子,他不会把这件事拿出去说的。” 林婉棠抚了抚心口,道:“但愿如此吧。四妹妹,你以后切记千万不要再送他东西了,尤其不能送带有你印记的东西,比如书信、香囊、鞋袜之类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229章 手谈几局 林婉榆回答道:“好,我记住了,但是,长姐,我觉得你多虑了。” 林婉棠拍了拍林婉棠的肩膀,说道:“你记住长姐的话就好了。我也希望自己是多虑了。” 林婉榆再确认林婉棠不会告诉其他人以后,才怀着一腔小女儿心思回了千堆雪。 林婉棠吩咐玲珑派人去查梁浩然。 梁浩然家在镇子里有十来亩地,他有两个兄长,父母兄长都以种地为生。 因为梁浩然小时候格外聪明伶俐,他的父母偏爱他,便让他跟着私塾先生读书了。 梁浩然十七岁考中了秀才,如今在县学里面准备考举人。 因为梁浩然考中了秀才,他们家在镇子里也算有几分体面了。 只是,梁浩然的父母兄长土里刨食,挣得实在太少,她父母给两个大点的儿子娶媳妇花了不少积蓄,又给梁浩然交束脩、买笔墨纸砚,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这样的人家,与林家嫡女实在是门第相差太远,简直是鸿泥之别。 林婉棠不记得前世有梁浩然这个人。 派出去打听的人回禀道,梁浩然平时话不多,人还算踏实,县学里的夫子说他读书很是勤奋,学业尚可。 这个尚可,就是不突出的意思。 林婉棠让人继续暗中盯着梁浩然。 这一日,林婉棠进宫去拜见淑贵妃。 淑贵妃不想侍驾,这些时日一直在装病。 林婉棠坐在淑贵妃的床榻旁边,亲自为淑贵妃斟了一杯茶,递到了淑贵妃手上。 淑贵妃喝了一口,将茶盏放在床榻边的桌案上,道:“听底下的人说,今日薛景和又进宫伴驾了。” 林婉棠低头道:“薛景和的伤怕是好不了这么快。他带着伤也得进宫当值,看来皇上是一刻都离不开薛景和啊。” 淑贵妃低声说:“皇上还在偷吃金丹。皇上一日戒不掉金丹,薛景和就会得宠一日。” 林婉棠懊恼地握了握拳头:“看来柴太医的话,也不能说动皇上了。” 两人在商量着对策,门帘一动,公主锦婳与梅傲霜一起走了进来。 锦婳一见林婉棠,很是高兴,雀跃着跑过来,笑道:“你可算进宫来了。听梅夫子说,你的棋艺很好,你得空了,陪我手谈上几局可好?” 林婉棠行礼,宠溺地说:“公主吩咐,臣妇自然乐意奉陪。” 淑贵妃打趣道:“锦婳,你让你舅母陪你下棋可以,只是有一点,你下棋下输了不许耍赖,更不许哭。” 锦婳嘟着嘴,羞恼地跺脚道:“母妃,我都多大了?我才不会像小孩子一样,输了就耍脾气呢。” 淑贵妃点头:“那就好。” 然后,淑贵妃看向林婉棠,说道:“你千万不要手下留情,该怎么下怎么下。平日里,梅夫子布置的任务,锦婳总觉得自己已经会了,不肯刻苦钻研。宫女太监们陪她下棋,又不敢赢她,她如今可是自大得很。” 林婉棠笑道:“那是自然。公主殿下,臣妇可要使全力跟您手谈,您别怪臣妇失礼就行。” 锦婳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道:“梅夫子说,遇强则强,就该多跟高手下下棋。我才不会怪您呢。” 梅夫子在一旁微笑行礼:“贵妃娘娘,公主天资聪颖,学棋学得很专注,进步很快。” 淑贵妃让人给了梅夫子一个荷包,然后说:“每次都得劳烦你进宫来教她,辛苦你了。”x33 梅夫子忙称不敢。 锦婳趁机撒娇:“母妃,您不让儿臣出宫学棋,那儿臣想让林婉樱进宫来陪儿臣学,总可以了吧?” 锦婳当初想出宫学棋,林婉棠在淑贵妃面前替锦婳求情,淑贵妃最后折中,同意让梅夫子进宫来教锦婳。 因为梅傲霜如今在教公主下棋,再也没有人敢因为梅傲霜和离的身份而嘲笑她了。 梅傲霜的棋馆如今收了不少女学生,梅傲霜每日都很忙,但也很充实,手头也越来越充裕,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淑贵妃听了锦婳的请求,笑道:“皇后有意给几位公主选伴读,到时候,若林婉樱愿意,可以参选。” 锦婳高兴得直拍手:“如此一来,她不仅可以陪我学下棋,而且可以陪我做其他事情了。” 锦婳看向林婉棠,撒娇道:“您劝劝婉樱,让她参选陪读吧。” 林婉棠含笑道:“臣妇回去后问问五妹妹吧。她顽劣惯了,臣妇怕她进宫受不得束缚,若行差踏错就不好了。” 锦婳还想劝说,淑贵妃道:“锦婳,你送送梅夫子。” 锦婳闻言行礼,恭恭敬敬地送梅傲霜出去。她虽贵为公主,但尊师重道一点都马虎不得。 淑贵妃望着锦婳的背影,笑着摇头:“锦婳被本宫宠坏了,这过于天真浪漫的性子,也是令人头疼。” 林婉棠安慰道:“公主金枝玉叶,今后定然一生顺遂,性子活泼些也不是坏事。” 两人正聊着,董尚过来传话。 淑贵妃忙将抹额戴上,在脸上敷了些粉,显得虚弱了许多,才让董尚进来说话。 董尚行礼道:“贵妃娘娘,皇上派奴才来问候您的身子。” 淑贵妃咳嗽了两声,说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内里燥热,外感风寒罢了,多喝几副药调理调理就好了。” 董尚道:“那就好,娘娘一定要保重玉体。” 淑贵妃问:“皇上这两日身子康健吧?” 董尚微微抬头,看向淑贵妃,说道:“皇上龙精虎猛,精神极好,全身使不完的劲儿,处理起政务来不知疲倦。” 淑贵妃看董尚的神情就明白了,这个狐狸是在告诉他,皇上如今还在服用金丹呢。 得了,她得继续装病了。 淑贵妃道:“那就好,你殷勤些侍奉皇上。” 董尚行礼:“伺候皇上是奴才的本分。” 董尚说完,看向林婉棠,欲言又止。 淑贵妃问董尚:“你还有什么事?” 董尚这才说:“娘娘,皇上不知怎的,听说薛夫人棋艺极佳,让奴才将薛夫人带去。皇上想和薛夫人手谈几局。” 淑贵妃诧异。 这时,锦婳送完梅傲霜回来了。 第230章 她承受不住了 锦婳方才在殿外就听见了董尚的话。 锦婳笑道:“父皇也想与薛夫人高手对决?甚好甚好,本公主想去观战。” 淑贵妃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如此也好,那锦婳就陪着薛夫人一同前去吧。” 董尚点头应是。 淑贵妃道:“董公公,你先回去复命吧。锦婳梳洗更衣以后,就会带薛夫人一同过去。” 董尚闻言告退。 待殿内没有了外人,淑贵妃问锦婳:“你舅母下棋厉害这件事,是不是你告诉你父皇的?” 锦婳茫然摇头:“不是儿臣告诉父皇的。儿臣这几日都没有见过父皇。” 林婉棠说道:“娘娘,应该是薛景和告诉皇上的。” 淑贵妃有些担忧,吩咐锦婳道:“你公主的身份毕竟好用一些,你要照应你舅母,知道吗?” 锦婳乖巧地点了点头,撇嘴道:薛景和不过是一个阉人罢了,你们怕他做什么?” 淑贵妃一时也来不及给锦婳解释太多,便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虽是个阉人,但毕竟是你父皇的近侍,他若使点坏,后果也可能很严重。” 锦婳这才严肃起来。 锦婳去更了衣,便带着林婉棠去了皇上所在的太极殿。 通传之后,锦婳与林婉棠一起进了殿。 殿内焚烧着北方春信,只是殿内放了好几处博山炉,香焚得太多,窗户又密闭着,屋子里的香气就显得过于浓郁了一些。 皇上端坐在上首,笑道:“林氏,朕记得这北方春信还是你配出来的?” 林婉棠行礼道:“正是。” 皇上颔首:“朕很是喜欢。” 锦婳被这浓郁的香气熏得嗓子痒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皇上看向锦婳,慈爱地说道:“几日不见,锦婳似乎又长高了些。你怎么咳嗽起来了?” 锦婳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博山炉,说:“无妨,可能是方才走得急了一些。” 皇上看了出来,吩咐:“给朕添一件外袍,将窗子开一些吧。” 薛景和从殿内柱子的暗影处走了出来,按皇上的吩咐做了。 林婉棠此时才发现薛景和的存在。 薛景和的神情举止,令林婉棠莫名感觉阴森森的。 林婉棠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皇上拿出棋盘来,看了看林婉棠,说道:“林氏,今日,你陪朕下棋,可千万不要像其他人一样故意输给朕,那样实在没有意思。” 林婉棠点头应下。 薛景和给林婉棠搬来一个板凳,然后给林婉棠端上来一杯茶。 锦婳站在一旁,不悦地看了薛景和一眼。x33 薛景和意识到什么,赔笑说:“公主殿下恕罪,奴才不知道您来,没有提前为您备茶。公主殿下喜欢茉莉花茶是吧?奴才这就为您沏茶。” 锦婳高冷地点了点头,薛景和赶紧忙活去了。 林婉棠开始与皇上对弈。 虽然皇上说了让她不要保存实力,可是,对战几步林婉棠就发现,皇上下棋的水平比不上曹夫人。 林婉棠与曹夫人下棋都可以稳赢,别说是和皇上下棋了。 但是,林婉棠不敢使出自己的全部实力,皇上输得太快的话,恐怕会恼羞成怒。 林婉棠控制着自己下棋的节奏,故意显得有些吃力,思索的时间也比平时长。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以后,林婉棠险胜了皇上。 皇上捻着棋子,看着棋局,自己复盘着,过了片刻,不由得拍案叫绝:“薛景和,你这次还真说对了,林氏的棋艺果然高超啊!” 薛景和谦恭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皇上来了兴致,吩咐道:“林氏,再来一局!” 林婉棠只得打起精神,继续陪皇上下棋。 皇上走了几个棋子,突然看向林婉棠,说道:“你怎么不喝茶?你跟前的茶都凉了吧?” 林婉棠是因为对薛景和抱有警惕之心,才不愿意喝他沏的茶。 此时,皇上问起来,她自然不好实话实话。 于是,林婉棠笑道:“皇上,您的棋下得太好了,臣妇跟您下棋,每一步都得认真思索,精神一直紧绷着,连喝茶都忘了呢。” 皇上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对薛景和说:“快,再去给薛夫人沏上一杯热茶。薛夫人陪朕下棋,朕总不至于小气到连茶都不让薛夫人喝上一杯。”x33 薛景和端着茶杯就要下去。 锦婳在一旁说:“父皇,儿臣去沏茶吧?” 皇上此时已经把注意力转到了棋局身上,他挥挥手说道:“锦婳,你在这里待着。你不是正在学棋吗?你得好好观战,你看我们下棋,应该就可以学到不少东西了。” 锦婳只得留在这里看皇上下棋。 她的目光偷偷看向薛景和,只见薛景和正在桌案前忙活,他背对着锦婳,锦婳看不到薛景和的全部动作。 不一会儿,薛景和端了一杯热茶上来。 皇上特意停了下来,让林婉棠喝茶。 林婉棠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两口,她趁着用帕子擦嘴的功夫,把大部分茶水都吐到了自己的帕子上。 然后,林婉棠继续陪着皇上下棋。 这一次,林婉棠打算跟皇上平局。 她不确定皇上的心胸有那么宽广,她若连着赢皇上两次的话,只怕皇上会生气。 下着下着,林婉棠突然感觉她的手有些痒,尤其是方才握帕子的手。 林婉棠看向她的手,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可是,这种痒慢慢蔓延开来。 不仅仅是手了,她的胳膊也痒了起来。 不一会儿,她的前胸后背也都痒了起来,身上像是有无数只蚂蚁爬来爬去,难受得她几乎要疯掉了。 又过了一会儿,林婉棠的臀部、腿甚至脚全都痒了起来。 头皮和脖子也痒得钻心。 林婉棠不敢在御前失态。 她悄悄伸手挠了挠胳膊,谁知道胳膊更加痒了起来。 林婉棠实在是坐不住了。 她的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扭动,额头上冒出汗来。 她承受不住了。 锦婳似乎看出来了林婉棠的囧迫。 锦婳说道:“父皇,儿臣看你们下棋,儿臣也有些技痒,不知道儿臣能不能替薛夫人下上一会儿?” 林婉棠强忍住抓挠自己身体的冲动。 第231章 如此坐卧不安吗? 皇上摆了摆手,心不在焉地说:“锦婳别闹,你的棋技还太稚嫩。” 锦婳无奈,满眼担忧地望着林婉棠。 林婉棠虽然竭力控制身体,让自己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的棋局上,尽量忽略身体的感受,可是,她的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战栗了起来,面部表情也不受控制地痛苦了起来。 皇上终于看出了林婉棠不对劲。 皇上捏着棋子,审视地望着林婉棠,不悦地问道:“林氏,你这是怎么了?陪朕下一局棋,令你如此坐卧不安吗?” 皇上脸黑了下来。 林婉棠忙起身行礼,强忍着身子的不适,回道:“皇上,臣妇失礼,请皇上恕罪。” 林婉棠说话的时候,牙齿不由自主地上下磕碰着,像是人被冻极了时候的样子。 皇上诧异:“林氏,你一向行止得体,今日这是怎么了?” 林婉棠此时浑身痒得简直想躺着地上打滚,她硬撑着说:“皇上,臣妇身子不适,浑身痒得难受,请……请皇上允许臣妇暂时退下。” 皇上仔细看了看林婉棠,此时,林婉棠裸露出来的皮肤都显得很红。 皇上突然害怕了起来,后退了两步,说道:“来人啊!快点将林氏带下去,送她出宫!” 皇上说完,就大踏步去了后殿! 此时,薛景和大声说道:“来人啊,林氏不知得了什么病,可千万别过了病气给皇上!来人,来林氏下去!” 此时,两个小太监硬着头皮,掩着口鼻上前来,非常嫌弃,粗鲁地让林婉棠退下。 锦婳喊道:“胡闹!你们岂能对薛夫人如此无礼?!来人啊,宣太医为薛夫人诊病。” 薛景和行礼道:“公主殿下,林氏的皮肤泛红,像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奴才劝公主还是离薛夫人远一些吧。奴才得让人赶紧把薛夫人送出去,宫里贵人多,万一过了病气给哪位贵人,可就大事不好了。” 锦婳担忧地望了望林婉棠,说:“那也该对薛夫人以礼相待。薛夫人只是生病了,不是犯错了。” 薛景和只得行礼称是。 薛景和装模作样地吩咐两个小太监:“公主殿下的话你们听见了吧?你们对薛夫人客气一些,要好生将她送到镇平侯府。” 两个小太监满口应承下来。 锦婳道:“本公主已经与薛夫人同处了许久,倒也不怕她将病气过给本公主,本公主陪她前去侯府。” 薛景和惊愕不已。 薛景和跪下行了大礼,道:“使不得啊,公主殿下,您金枝玉叶,千万不能冒这等风险!” 锦婳刚想斥责薛景和,就听见后殿里传来皇上的声音:“锦婳莫闹,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你若是染上病怎么得了?!来人,将公主带到偏殿去!” 两个宫女上前来,请公主去偏殿。 锦婳放心不下,执意不肯。 皇上斥责道:“锦婳,你是想违抗圣意吗?!看来朕平时真的是宠你太过了!” 锦婳眼里沁出了泪水,望着林婉棠。 林婉棠方才一直在痛苦地忍耐着,此时,她虚弱地说:“公主殿下,您快去偏殿吧。臣妇……臣妇得赶紧离开这里。” 锦婳看出来了,林婉棠已经快忍不住了,她的手在扯拽自己的衣襟,还好她还有理智,不会把衣裳扯破。 锦婳只得随宫女先去了偏殿。 薛景和这才命人将林婉棠带了下去,用一顶小轿将林婉棠送出了府。 林婉棠走后,殿内,薛景和向皇上进言:“皇上,林氏的病若是能传人,那她接触过的器物都可能传播疾病。” 皇上吩咐:“来人啊,将林氏接触过的东西全都扔了毁了烧了!” 薛景和暗暗发笑,就要收拾殿内的东西,锦婳突然走进了殿内,声音清脆地说:“慢着!” 薛景和的手伸向了方才林婉棠跟前的茶盏。 锦婳走上前,斥责道:“本公主让你住手,你听不懂吗?!” 薛景和低头,忍住心里的不痛快,说道:“奴才是是奉了皇上的旨意……” 锦婳从薛景和手里夺过茶盏,然后对着后殿行礼说道:“父皇,薛夫人一开始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不适呢?当然,她可能是突发疾病,但她也有可能是被人所害,接触到了什么有毒的东西。” 皇上在后殿没有说话。 锦婳接着说:“父皇,若是当着您的面,都有人敢于对诰命夫人动手脚,那这个人也太胆大包天了!万一他误伤了父皇,那可怎么得了?是以,儿臣认为,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皇上听闻此言,沉默了一会儿。 殿内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终于,皇上开口说道:“在太医诊出来林氏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这个殿内的物品谁都不许动。来人啊,朕要摆驾勤政殿!所有人等退出太极殿,将太极殿贴上封闭起来,命锦衣卫把守,任何人不得入内!”x33 锦婳仔细盯着薛景和的表情,发现他似乎并不慌张。 薛景和看了茶盏一眼,便进后殿去伺候皇上了。 皇上突然想起一事,又吩咐道:“锦婳,你回昭仁宫,与你母妃待在一处吧。你和你母妃今日都与林氏接触过,所以,昭仁宫暂时封闭,任何人不得进出昭仁宫。” 说完,皇上赶紧走了。 薛景和跟在步辇旁边,弓着身子说道:“皇上,奴才觉摸着,这件事事关重大,太医院的那些人经验不足,怕是误诊了耽误事。不如让柴太医去给林氏诊病,柴太医医术高明,他早日诊断清楚,皇上也好早日放心。” 皇上看向薛景和,心想,他让柴太医留在宫里,是希望自己吃着金丹的同时,柴太医能给他调理着身子,这样,他离长生不老这个目标也能更近一些。 谁料,柴太医这个倔老头,不说替他研究益寿延年的方子,反而一心只相信金丹就是当初的元神丹,一心要消除金丹里的毒。 金丹里怎么可能会有毒? 皇上已经厌倦了柴太医在他耳边的絮絮叨叨,受够了柴太医像看贼一般防着他吃金丹。 第232章 极寒的身子 能名正言顺地把柴太医打发出去,皇上如同瞌睡的人得到了枕头一般。 皇上忙抬手吩咐:“来人,快点,让柴太医去镇平侯府给林氏看病。” 薛景和忙打发一个小太监跑着去传话了。 皇上坐在步辇上,捋着胡须说道:“薛景睿在外当差,朕自然要厚待他的家眷。朕让柴太医去给林氏看病,显得朕皇恩浩荡不是?” 薛景和忙顺势拍了拍皇上的马屁。 然后,皇上又命人去宣了梁太医为自己诊病,梁太医为皇上把了脉,称皇上龙体康健,皇上这才稍稍放下了一些心。 柴太医奉命出了宫,去追赶原先被派去镇平侯府的那位太医。 那位太医听说可能是会传人的病,本就不太想去,一路上磨磨蹭蹭的。柴太医很快追上了他。 那位太医如获大赦,赶紧回了太医院。 柴太医担忧自己的爱徒,很快到了镇平侯府的瑾兰院。 柴太医问门口的珍珠:“你们大少奶奶呢?” 珍珠红着眼眶,回道:“大少奶奶让人准备了止痒的药物,如今正在泡澡。” 柴太医只得守在门口,问珍珠:“你家大少奶奶是什么症状?你跟我讲讲?” 珍珠抹着眼泪说道:“大少奶奶被送出宫的时候,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她上了侯府的马车以后,没了外人,她就忍不住撕扯烂了衣裳,忍不住用手抓挠身体。” “但是,大少奶奶怕自己将来留疤,也知道她这种病,越抓挠痒得越厉害,便让奴婢与玲珑一起按住她的手。” 柴太医颔首:“越抓挠越痒,但是,人本能地会去抓挠。你家主子让你们按住她的手是对的,她是个理智的人啊。” 珍珠瘪了瘪嘴,忍住哭意,说道:“还好车上面有一小桶水,桶里的水比较凉。奴婢用帕子浸了水,然后给大少奶奶擦身子,大少奶奶感觉舒服了一些。” 柴太医点头。 此时,林婉棠在屋子里面吩咐:“珍珠,是师父来了吗?快请他进来吧。” 柴太医忙提着药箱进了屋子。 林婉棠此时已经从浴桶里出来了,她命人打开冰窖取了冰,用冰敷着身子,冰冷的触感使得痒意消退了不少,总算可以忍受些了。 柴太医走到床边,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伸手给林婉棠把起脉来。 过了片刻,柴太医神色严肃地收回了手,说道:“你这是中毒的脉象。但是,我一时也不知道你中了什么毒。你说说今日都接触过什么。” 林婉棠大略讲了讲在昭仁宫的事情,她认为昭仁宫里还是比较安全的。淑贵妃聪明,又在宫里浸润了多年,如今将她的昭仁宫管理得很是不错,应该没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林婉棠怀疑的是薛景和。 于是,林婉棠重点说了说她在太极殿的所有事情,最后说道:“我回想起来,觉得最有嫌疑的,应该是薛景和给我上的那一盏茶。” 柴太医沉吟了片刻,说道:“听起来的确是这样。不过,他若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对你下毒,那他也太胆大包天了!”x33 柴太医说着,起身写了一个方子,让人赶紧照方抓药。 很快,草药就全都买了回来,柴太医一边让人煎药,一边在一旁捣药研磨,忙活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调配出了一种外敷止痒的药物。 柴太医让人赶紧将林婉棠冷敷的冰块全都撤走,让玲珑给林婉棠周身都敷上了止痒的药物。 药敷上以后,清清凉凉的,过了一会儿,林婉棠身上感觉没有那么痒得难受了。 玲珑给林婉棠穿好衣裳,柴太医才又进了屋子,坐在了林婉棠旁边。 柴太医喝了口茶,撅着胡子叹了口气:“薛景睿那小子好不容易将你的身子调养得好了一些,你又敷了这么长时间的冰。罢了罢了,待你这次的毒解了,老夫再给你调理身子也就是了。” 林婉棠苦笑道:“师父,我的身子也没那么不堪吧?” 柴太医不由得吹胡子瞪眼睛:“你的身子底子太寒了。当初你痛经,薛景睿去将方太医请来,让他帮你调理身子,方太医束手无策。” 林婉棠很是诧异:“有这种事?我不知道。” 柴太医说道:“可不是嘛!方太医给老夫写了书信,把你的脉象等等全都告诉了老夫。老夫一看,就很感兴趣。老夫这辈子看过的病人无数,就没有见过体寒到你这种程度的。” 林婉棠愣住了,原来她当初的身体状况那么糟糕,如今回想起来,当时薛景睿的确如临大敌,方太医每次来看病,最后都是薛景睿亲自送他出去。 方太医应该把她身体的情况都告诉了薛景睿。 柴太医接着说:“按着你当时身体的状况,你极其不易有孕。方太医当时跟薛景睿讲过,你可能无法有孕,你猜薛景睿怎么说?” 林婉棠好奇地问:“薛景睿怎么说?” 柴太医道:“薛景睿说,你不能有孕也没关系,就你们两个一起过也不错。薛景睿还说,如果你想要孩子,他可以领养手下将士的遗孤。” 林婉棠的眼睛湿润了,原来,当初,薛景睿带她去看他养在庄子里的遗孤们。 当时,薛景睿似乎说过,那些都是他的孩子。 薛景睿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她慢慢有点心理准备吧。 柴太医接着说:“你的身子,若是不调养好,即便你有了身孕,能够生下孩子,对母体的伤害也很大。后来,我根据你身子的状况,配了一个方子,方太医给你用了,幸亏有些效果。” 林婉棠笑道:“多谢师父了,原来那个时候,你就帮到了我呀。” 过了片刻,林婉棠突然问:“师父,若我当时有了身孕,被人所害,滑胎了,身子会怎么样?” 柴太医说道:“那对母体的伤害更大。你若生下胎儿,那属于瓜熟蒂落。半道滑胎,更伤母体。” 林婉棠不由得想起前世,前世,她只找寻常大夫调理身子,身子自然没调理好。 她在那种情况下有了身孕,又服了烈性的虎狼的滑胎药,中途流产,身子的损伤亏空可想而知! 第233章 你要谨言慎行 林婉棠想起前世来,心中的恨意就开始翻腾。 此时,柴太医见内服外敷双管齐下后,林婉棠的病情稳定了一些,他便站起了身,说道:“既然你是中毒,那老夫就得进趟宫跟皇上说明情况,再看看能不能查出来你到底中了什么毒。” 林婉棠感激地说道:“辛苦师父了。” 柴太医挥手道:“亲师徒,就不必说这些外话了。” 柴太医在宫门口求见皇上,他只是有关于林婉棠病情的要紧情况,需要当面回禀皇上。 守宫门的人不敢耽搁,急忙通传。 皇上听闻以后,让人将柴太医带到了勤政殿,却不让他进殿,只让他在门口回话。 柴太医只得在殿门口说道:“皇上,薛夫人是中毒了,并不是生病。” 皇上当然希望林婉棠没有得传人的病,但是,他简直不敢相信:“你说什么?薛夫人是中毒了?!她中的是什么毒?” 柴太医如实回道:“臣此时还没弄清楚薛夫人中的是什么毒,但她是中毒无疑。” 此时,太医院的院使陈兴贤突然说道:“柴老伯,你都不明白她中了什么毒,怎么能确定她就是中毒了呢?” 柴太医捋了捋胡子,回道:“枉你是院使,这都不明白吗?若生病,病是由内而发。中毒,毒由外而入。” 陈院使不屑地说:“微臣虽不曾亲见,但听他们所说,微臣就知道薛夫人是生病了。” 柴太医反驳道:“我们大夫看诊,讲究望闻问切,你一样都没有做,就凭空臆测薛夫人是生病了,未免太过武断了一些。”x33 陈院使冷哼了一声:“我看武断的人是你吧!无缘无故,你说薛夫人是中毒,你可知道这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柴太医道:“那草民也不能不如实回禀。早点揪出来敢于下毒的黑手,宫里才能更安全。” 陈院使道:“我看你是老眼昏花了……” 这二人一来二去地吵着,皇上听得脑仁疼,训斥道:“都闭嘴吧!” 两位大夫都噤了声。 皇上说道:“柴太医,你既然怀疑薛夫人是中了毒,那么,你认为她是在何时中毒的?” 柴太医回道:“据老夫推断,薛夫人中毒应该是在宫里。” 皇上的脸色沉了下来。 思索了片刻,皇上说道:“那这样吧。来人,陪柴太医到昭仁宫和太极殿检查一番。” 柴太医正中下怀,忙领旨谢恩。 薛景和行礼道:“皇上,奴才陪柴太医前去检查吧?” 皇上摆手:“不好,你要随身侍奉朕,还是让……让董尚去吧。” 董尚正在殿外,他奉皇上的旨意,带着柴太医离开了勤政殿外。 董尚问柴太医:“我们先去昭仁宫吗?” 柴太医抬头望了望巍峨的宫殿,说道:“还是先去太极殿吧。那里是皇上的居所,更马虎不得。” 董尚带着柴太医来到了太极殿,跟锦衣卫说明了情况,之后,两人进去了殿内。 柴太医首先检查了林婉棠下棋时所在的位置附近。 他仔细看着林婉棠喝过的那盏茶。 茶盏里还有一半茶水。 柴太医闻了闻味道,并没有什么异味,他小心地拿起茶盏,对着阳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地检查着,都没有什么异样。 柴太医心中的狐疑越来越重。 之后,柴太医将茶盏里的水倒在他指头上一些,他舔了一舔。 这就是今年新的雨前龙井,里面似乎加了一点……加了一点薄荷。 虽然人们不经常在雨前龙井里加薄荷,但是,加一点薄荷在里面,并没有什么毒性。 柴太医将茶盏放下,仔仔细细地在太极殿检查其他地方,他连花瓶都没有放过,大殿一旁水缸里放着的碗莲的花蕊他都仔细查看了。 他把殿内的蜡烛都看了看,也没有什么异样。 柴太医看了看博山炉,博山炉里面的香都已经燃烧殆尽了。 柴太医问董尚:“皇上今日焚的是什么香?” 董尚道:“北苑名芳,是薛夫人调配出来的,皇上很是喜欢,便经常用。” 柴太医平时不用香,他闻听是林婉棠配制出来的,便想着这香必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若是香有问题,当时殿内的人应该都中了毒,不会只有林婉棠一人中招。 柴太医彻彻底底地检查过太极殿,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之后,柴太医便去了昭仁宫。 昭仁宫内,淑贵妃很是担心林婉棠。 淑贵妃问过林婉棠的身体状况以后,便配合柴太医在昭仁宫上上下下都查了,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柴太医很是纳闷,却只能先去勤政殿回话。 皇上听了回禀以后,笑道:“柴老货,朕看你是风声鹤唳了。对了,你行医这么久,没有见过林氏这样的症状吗?” 柴太医闷闷地回道:“薛夫人的脉象和症状都表明她是中毒了。” 陈院使不由得嗤笑道:“柴老伯,您如今还一口咬定薛夫人是中毒了呢?您莫不是老眼昏花了,记性也不太好了?给人看病可不是儿戏,柴老伯,您该回家颐养天年了。” 柴太医回道:“闭嘴!学艺不精的东西!老夫脑子清楚得很,眼睛也亮得很。老夫在太医院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撒尿和泥呢?!” 皇上挥手道:“好了,都别争了。柴老货,你既然没查出什么,就先回去给薛夫人医治吧。” 柴太医只得行礼说道:“皇上,您衣食住行千万小心,要仔细检查了以后才能近身。另外,皇上,您千万不要再服用金丹了,否则,就算华佗在世,也难以将您的身体调理好了。” 皇上不悦地说道:“朕身子好得很,你不要危言耸听!柴老货,若不是看着你当年在太医院时候伺候朕得用,朕早就让你将你痛打一顿赶出京城了。你要谨言慎行,好自为之!” 柴太医心里哇凉哇凉的,皇上上了年纪以后,还不如他年轻的时候英明。 也许,皇上如今坐拥天下,一呼百应,他太想让这种生活延续下去了。 第234章 好狠毒的计策 所以,皇上怕衰老,怕死。 薛景和献的金丹,能够能皇上短暂地拥有无限的精力,让皇上感觉自己回到了年轻时精力无穷的状态,皇上难以拒绝。 柴太医心中哀叹,历史上的许多君主,最后都逃不过这样的心理,他们因此而变得昏聩,断送了自己的身体,甚至断送了自己的江山。 偏偏他是大权在握的皇帝,明眼人可以劝,但皇上却很难听得进去这样逆耳的忠言。 柴太医没有再多说话,他行礼告退。 柴太医往宫外走的时候,所有人见到他都躲得远远的,唯恐被他传上疾病。 柴太医的背微微有些佝偻,他看起来比进宫时老了不少。 回到镇平侯府,柴太医将宫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林婉棠。 林婉棠也很是诧异,她仔仔细细地回忆今天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总觉得她一定是在宫里中的毒。 林婉棠安慰柴太医说:“师父,你不要难过,皇上如今是被人蒙骗了。但是,我相信,真相一定能够浮出水面。” 柴太医强颜欢笑道:“我都这把年龄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你安心养病吧。” 柴太医回了他在镇平侯府临时居住的小院,然后,拿出他的医术,认认真真地翻阅着,时而冥思苦想,时而奋笔疾书。 突然,柴太医在医书上读到了一句话,他的眉头紧锁了起来。 柴太医的手不由得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 此时,林府的人来镇平侯府探望林婉棠。 柴太医急忙披上外袍,到外面的小路上拦住了林宏盛。 柴太医行礼道:“林首辅,不知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一旁的温氏见柴太医神色凝重,心里吓坏了,抹着眼泪说道:“柴太医,棠儿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我撑得住,有什么事你不妨当着我的面说。” 温氏话是这样说的,但是,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手抓住了林宏盛的手,将林宏盛的手指握得生疼。 柴太医拍拍脑门笑了起来,对温氏说道:“林夫人,是柴某心里唐突了。令爱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没有生命危险。您担心令爱,可以先行去探望她了。” 温氏喜出望外,忙谢过柴太医。 柴太医又说:“令爱得的病不传人,您放心去吧。” 温氏挥了挥帕子道:“就算她的病传人。我这个当娘的也不能不来啊。” 温氏说着,还是放心不下,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柴太医和林宏盛。 柴太医咳嗽一声,说:“老夫想和林首辅说些政务上的事情……” 温氏恍然大悟,便自己去看望林婉棠了。 林宏盛进了柴太医临时居住的小院,问道:“柴太医,是皇上的身子有什么不妥吗?” 柴太医关住门窗,叹了口气说道:“皇上依旧在偷偷服用金丹,这些日子下来,皇上的身子受损严重。我估摸着,过不了几日,皇上的身子就可能会出问题。” 林宏盛惊得站了起来…“居然这么快吗?” 柴太医点头:“可能一时危及不到生命,但是,应该会病得比较严重。皇上可能会发热,可能会皮肤通红,看起来的症状可能……可能跟薛夫人的症状差不多。” 林宏盛更加惊讶了,问:“柴太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柴太医说道:“这次,有人给薛夫人下毒,让薛夫人浑身瘙痒不已,表面上似乎是为了报复薛夫人,好让她在御前失去仪态。” 林宏盛的拳头握了起来。 柴太医说道:“你可以想象一下,若是薛夫人受不住瘙痒,当着皇上的面抓挠身子,撕扯衣裳,将自己的衣裳撕扯开。这样的话传出去,薛夫人的名声就全完了。” “皇上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也可能会狠狠地处罚薛夫人。就连薛景睿,说不定都会受到牵连。” 林宏盛生气地说:“下毒的人真是用心险恶。” 柴太医又说:“之前,我以为这是他们9唯一的目的。方才,我又仔细地研读了医书,才发现其实他们应该还有更深的用意。” 林宏盛问:“什么用意?林某愿闻其详。” 柴太医说道:“投毒的人一定很了解皇上的身子,了解金丹,他们知道,皇上快要发病了。一旦皇上发病,遍野的人一定会将矛头指向进献金丹的人,到时候,他们就会倒大霉了。” 林宏盛点了点头。 柴8太医说道:“所以他们打算祸水东引。他们让薛夫人在宫里犯病,还让人人都知道,薛夫人的病可能会传染。到时候,皇上一旦发病,症状与薛夫人的症状十分相似,人们只会认为,是薛夫人将病传染给了皇上。” 林宏盛接着说:“到时候,就不会有人怀疑皇上的病实际上是由金丹引起,他们就不会犯众怒。相反,犯众怒的人就成了我的女儿。因为不管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她的病导致皇上生病,损伤了龙体。” 柴太医点头:“正是如此。” 林宏盛不由得狠狠捶了捶桌子:“好狠毒的人,好狠毒的计策啊!” 柴太医叹了口气:“这是老夫的猜测,但事情十有八九就是这样。老夫斗胆告诉林首辅,希望林首辅能够想办法阻止这样的情况发生。” 林宏盛又想了片刻,说道:“他们不止为了推脱责任。你想想,若是宫里发生了能够传人的疾病,那么,宫城就有可能需要戒严。甚至整个京城的人都要足不出户。到时候,他们可以做的文章很多很多。”x33 柴太医点头:“还是林首辅想的更深一些。林首辅,您要操劳了。” 林宏盛站起身,拱手道:“多谢柴太医,若不是你将这样重要的事情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呢。” 柴太医忙说:“林首辅别客气。对了,老夫得赶紧把薛夫人的病治好。只有薛夫人的毒尽快清了,身子好起来,到时候才能更好地消除谣言。” 林宏盛道:“拜托柴太医了。” 林宏盛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去探望林婉棠了。 柴太医重新坐到桌案前,开始冥思苦想,林婉棠到底是怎样被下了毒呢? 第235章 愿意侍疾 探望过林婉棠,林宏盛就匆匆去了太子府,与太子密谈了很长时间。 果然不出柴太医所料,三天以后,皇上病倒了。皇上最开始是发热,然后皮肤开始发红,与林婉棠最开始中毒时的症状很是相似。 皇上昏昏沉沉,开始卧床不起,只有服用金丹,能让他稍微振作一点精神,但看起来依旧是病恹恹的。 一时之间,宫内外人心惶惶。 太医院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召过去 太医院院使一口咬定,皇上是被林婉棠的怪病传染了。大臣们也都认可这种说法。 此时,皇室辈分较高的老王爷——已经七十八岁的皇叔景王进宫探望皇上。 因为太医院宣称皇上是得了能传人的病,众人哪敢让景王进入? 太子闻讯匆匆赶到,在殿前拦住了景王,道:“皇叔祖,虽说孤认为父皇的病另有因由,但是,您到底年岁大了,还是不要进殿探望父皇了。” 景王担忧地说:“你们年轻,臣怕你们照应皇上不周啊!” 太子道:“皇叔祖,孤知道您对父皇的一片爱护之心。这样吧,来人,带皇叔祖在偏殿歇息。” 景王不愿意离开,说道:“殿下,皇上身边岂能没有得力的人照应?!” 此时,薛景和在一旁行礼道:“太子殿下,王爷,奴才们会尽心竭力侍奉皇上,你们就放心吧。” 太子挺了挺胸脯,道:“父皇有疾,孤理当侍奉父皇在侧。” 景王诧异地摆手:“不可,不可,太子殿下,您是国之根本啊,皇上龙体欠佳,这个时候,您应该协助陛下处理政务。” 景王凑近些,压低声音道:“必要的时候,殿下,您得监国啊!” 太子道:“父皇的身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孤侍奉在父皇身边,协助父皇,有不懂之处随时请示父皇也方便一些。” 殿外的几个大臣都跪下来,说道:“殿下,您万万不可以身涉险。”x33 景王倚老卖老,吹胡子瞪眼睛地说:“太子殿下,您不能这么任性!你得顾全大局啊!” 此时,一个太监匆匆忙奔跑过来,行礼道:“殿下,左常在命人递过来消息,说她愿意戴罪立功,为皇上侍疾。” 左常在就是五皇子之母,当初她因为谋害淑贵妃腹中的龙胎而被贬为了常在,这么长时间,她一直处于被禁足的状态,形同被打入了冷宫。 景王捋了捋胡子,点头道:“左常在在这个时候提出愿意侍疾,可见她不怕疾病,待皇上的确忠诚。老臣认为,殿下可以允准左常在的请求。” 太子纵使宽厚,心中也不由得冷笑,这个景王老不死的,站队左常在和五皇子太明显了一些吧?! 太子脸色冷了一些,背着手,拿出储君的威严,说道:“糊涂!” 景王的老脸红了红。 他的辈分高,太子平日里见到他都毕恭毕敬的,就连皇上见到他,都礼遇有加。 皇室宗亲里有些什么事,皇上经常会过问景王的意思。 景王怎么都没有想到,太子今日居然当众骂他糊涂。 景王看向太子,不悦地问:“殿下,老臣怎么糊涂了?” 太子说:“左常在当初谋害龙胎,惹得父皇不悦,这么长时间,父皇可曾召见过她?!可见父皇是厌弃了她。” “如今父皇在病中,本就难免心绪烦闷,若再让左常在给父皇添堵,那对父皇身体的康复肯定不利。皇叔祖怎么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呢?!” 景王红着脸辩解道:“老臣不是见后妃中左常在第一个站出来,被她感动了,想着她能将功补过嘛。你看看,后宫那么多嫔妃,还有旁人敢站出来主动提出侍疾吗?” 一旁的大臣们听着,觉得景王说的话也有些道理,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突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皇叔,谁说后妃中没人站出来?”x33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了皇后。 她穿着明黄色的凤袍,头戴凤冠,扶着宫女的手,显得颇有气势。 皇后身旁站了几位宫女,她们抱着被褥,抬着一个箱子。 众人忙跪下行礼。 皇后再不受宠,也是母仪天下之人,众人表面上谁都不敢轻慢了她。 皇后缓步上前,对景王说道:“本宫听闻皇上病了,安排好后宫的事务,便收拾东西过来了。本宫自今日起挪到勤政殿与皇上同住,亲自侍奉皇上,直到皇上痊愈本宫才会离开。” 景王忙行礼:“皇后娘娘,不可啊!皇上病着。您需要稳定人心,维持局面啊!您一旦进入这勤政殿,可就暂时不能出来了。” 皇后昂首道:“无妨,有太子在外面就好。” 此时,一名太监过来传话,小太监向着皇后行了个礼,说:“皇后娘娘,淑贵妃说,她愿意进勤政殿侍奉皇上,公主也愿意。公主说她身为皇女,为皇上侍疾是她的本分。” “公主还说,皇后与太子殿下肩负重责,不便常居勤政殿,淑贵妃与公主则没有旁的事情要忙,由她们来侍奉再合适不过了。” 景王道:“淑贵妃膝下有小皇子,小皇子还年幼,如何能长时间离开母妃?” 小太监道:“淑贵妃说了,小皇子有宫人们照料,她很放心。” 皇后赞许地点了点头:“淑贵妃侍奉皇上多年,一向周到体贴,由她侍奉本宫很是放心。锦婳很有孝心,皇上平素疼爱她,她就是皇上的开心果,有她陪着,想来皇上的病会好得快一些。本宫准了。” 太子也点头道:“这样很妥当。” 陈院使上前一步,行礼道:“太子殿下,淑贵妃与锦婳之前都接触过薛夫人,她们可能也染上了病,怎么能侍奉皇上?” 太子瞥了陈院使一眼,道:“如何不能?淑贵妃与锦婳都没有得病,这就说明,父皇得的很可能不是传人的病。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不必再多言。” 众人没有想到,一向温吞的太子此时这么雷厉风行。 太子吩咐:“来人,去请淑贵妃和锦婳。” 众人站着不动,太子目光陡然变得犀利了起来,他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第236章 杀鸡儆猴 宫人匆匆去传话了。 其他人被太子盯得心慌,都躲闪开眼神。 太子没有多言,最后意味深长地瞪了薛景和一眼,拂袖离开了。 很快,淑贵妃与锦婳来到勤政殿照顾皇上。 皇后远远地站在殿外,与淑贵妃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笑。 当天下午,皇上烧得更厉害了一些,居然昏了过去。 不少大臣来到太子暂时处理政务的勤政殿偏殿,要求太子处置林婉棠。 太子差点被气笑了,问众人:“为何要处置林氏?” 一位大臣跪地说道:“老臣不信林氏是突然患病,在那之前,她肯定已经有了症状。她还在此时进宫,是故意要传给皇上的呀!” 太子道:“孤已经了解过情况,是父皇听薛景和说林氏棋艺高超,才召林氏才来下棋的。林氏事先并不知道她进宫能见到父皇。” 另一位大臣道:“林氏传给淑贵妃,也会间接传给皇上啊!林氏就是用心险恶!” 太子摆手道:“镇平侯府是淑贵妃的娘家,林氏不会故意传给淑贵妃。你们无需多言。”x33 还有一位大臣说:“皇上,即便林氏无意,但皇上龙体到底都是因为林氏才受损的,殿下若是不罚林氏,恐怕难平民愤啊!” 太子看向众大臣,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思量了片刻,抬眸道:“你们都认为林氏当罚?” 众人见太子有所松动,忙点头,齐声说:“臣等认为林氏该罚。” 太子不置可否。 一位大臣壮着胆子说道:“这里面有没有林首辅的参与,还未可知。臣以为,林首辅还是暂时回避为好。” 某位大臣说:“对对对,况且,臣听闻林首辅去镇平侯府探望过林氏,臣担心林首辅也被染上了疾病,若是林首辅来处理政务,那臣等宁可告假。” “对啊,对啊,臣不敢与林首辅同在一处。” “臣也不敢。” “就是,就是,臣不敢。” …… 太子看了看这些大臣,默默记下了他们的名字,然后说:“林氏病以来,她身边的丫鬟小厮都不曾患病,淑母妃与锦婳也不曾患病。孤认为,父皇的病未必就是因林氏而起。再等等看看情形吧。” 一位大臣愤愤地说:“太子殿下,皇上已经因病昏厥了,如何还能等得?莫非殿下因为林首辅是太子太傅,所以林首辅的女儿格外纵容包庇?!” 太子不悦地看向这位大臣,说道:“孤是秉公处置事情。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般猜疑指责孤?!” 其他大臣显得愤懑不平,一个一个都像是忠臣遇到了昏主,摆出了死谏的架势,跪着就是不肯起身。 太子冷笑一声,吩咐道:“来人啊!将这些大臣给孤赶出去!” 两名锦衣卫上前来,唰地一声拔出剑来,要殿内的大臣们离开。 大臣们跪着,像是泥塑一样一动不动。 剑锋逼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似乎不怕死,或者说,他们盼着自己能死,宁可一死来博取一个好名声。 锦衣卫有些手足无措,太子没有命令杀人,他们不敢真的让殿内见血。 此事已经不仅仅关于林婉棠了。 这是他们对太子的试探与挑衅。 殿内沉寂了片刻,似乎连人的心跳声都可以听见。 太子浑身似乎被一股冷气笼罩着。 大臣们低着头,却偷偷打量着太子,在内心嘲笑着太子。 太子明白,只要这一次他妥协了,以后他们就会用这一招,让自己变成他们的傀儡。 太子缓缓起身,来到一个锦衣卫跟前,接过锦衣卫手中的剑,来到为首的一个大臣面前,抬剑放在他的脖子上。 然后,太子压低声音,咬牙问道:“你……到底是谁的人?” 众人显得很是诧异。 那位大臣说:“太子殿下,臣是大梁的人啊!” 太子俯身,笑道:“你说这话,自己信吗?孤不明白,他值得你们这么为他卖命吗?!” 大臣们低头不语。 太子拍了拍那位大臣的脸,说道:“你们此时迷途知返,孤可以既往不咎。你们若执迷不悔,就不要怪孤下手无情了。” 那位大臣梗着脖子说道:“臣不明白太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臣一心为了大梁的社稷江山,并无私心。” 太子道:“是吗?!” 太子的手一使劲,那位大臣的脖子就被割破了,血喷涌而出,很快,那位大臣就躺在地上,浑身抽搐而死。 大臣们的脸都白了。 太子面无表情,走了一步,将带着血的剑放在另一位大臣的脖子上,问:“你呢?迷途知返,还是执迷不悔?” 那位大臣虽然十分害怕,但是他相信太子不敢连杀两位大臣。 于是,这位大臣道:“臣并无私心,求太子明鉴!” 太子的手使了使劲,这位大臣感觉脖子一阵剧痛,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他的胯下传来一阵暖意。 青石地面湿了。x33 旁边的人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儿。 太子不由得笑了起来:“孤当你的骨头有多硬呢!怎么居然吓尿了?!” 这位大臣哭丧着脸求饶道:“太子殿下恕罪啊!臣知错了!臣不该受人蛊惑,来威逼太子殿下!求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将剑抬了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孤并不喜欢杀人,孤希望你们不要逼孤。你们平素进谏,说什么都可以,顾可以广开言路,但是,你们若是认错了主子,那可就是重罪了,孤杀了你们,不牵连你们的家人,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众大臣此时哪里还有方才的那种气节?他们都跪地磕头,纷纷讨饶。 太子说道:“你们别欺负孤年轻,孤分得清楚哪些是忠心的谏言,哪些是恶意的威逼。孤说话算话,孤看你们今后的表现。” 太子说完,将剑递给了锦衣卫。 其余大臣纷纷跪安,逃也似地赶紧离开了偏殿。 太子目光阴冷地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嫌弃地吩咐:“来人,将他的尸身送回府吧。就说他对孤大不敬。” 有人上前,将尸身拖了出去,小太监上前,忙将地上的血迹给收拾干净了。 这个被杀的大臣,是五皇子的忠实走狗,他死得一点都不冤。 拿他来杀鸡儆猴最好不过了。 第237章 一定抵死不认 应付完这些走狗,太子还没来得及歇息一会儿,便有亲信前来禀告:“殿下,如今皇宫封闭了,城里也有人命五城兵马司给戒严了,说了害怕有瘟疫蔓延。” 太子不由得被气笑了:“真好!一个个这些人一个个都不将孤放在眼里,竟然都敢自作主张了。孤就不懂了,他怎么有那么大的能量?到了如今这种地步,还能驱使得动这么多人?!” 太子的亲信锦衣卫副指挥使许哲低声说道:“臣也很疑惑。殿下,如今皇上昏迷不醒,已经就番的几位皇子怕是也不安分,尤其是五殿下,他恐怕已经……” 许哲没敢把话说得太明白。 太子冷笑道:“怕是他已经在进京的路上,对吧?” 许哲低头不语。 太子背着手,隔着窗子望着满院花树道:“父皇再不喜孤,孤也是他钦命的太子,孤不会让轩辕氏的江山乱起来。” 太子话音未落,便听说景王求见。 太子不愿见景王,便让宫人将景王打发走。 谁料景王居然跪在殿外,不肯离开。 景王毕竟年岁大了,太子唯恐景王在外面跪的时间长了,身子出什么问题,对他这个太子的名声不利。 太子揉了揉太阳穴,迈步出去见了景王,道:“皇叔祖,孤此时公务繁忙,一时不得空见你而已,您这是要干什么?” 景王跪得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是虚弱,拱手道:“殿下,皇上一向夸您仁善,谁料您刚刚监国,就当众斩杀大臣,执意袒护林氏。老臣身受皇恩,不能坐视不理。求太子处置林氏,谨防瘟疫。” 太子道:“孤说了,父皇的症状与林氏当时的症状并不相同,并非林氏所传。在柴太医的医治下,林氏已经好了许多……”x33 景王嚎啕大哭,说道:“殿下,您被柴荣桂那个老匹夫迷惑了啊!那个老匹夫说林氏是中毒,可问他林氏的毒从何而来,老匹夫就答不上来了,可见他是满口胡言啊!”太子听得头疼,不愿再费口舌,吩咐左右道:“来人,将景王送回府去。” 景王当然不肯。 太子使了个眼色,他的两位随从就将景王抬了起来,不顾景王喊叫,将景王塞进软轿里,要将景王抬回景王府。 谁料景王哭喊着,居然从软轿上跌落了出来,摔伤了腿。 随从前来请示太子。 太子阴沉着脸,吩咐道:“景王既然跌下轿受伤了,就应该请个太医给他医治,把他留在宫里,派人好好照应着。” 随从心领神会,就要离开,太子又补充道:“将景王的孙女请进宫来,让她陪伴母后说说话。” 景王一向心疼他的孙女,将他的孙女唤进宫来握在手里,太子倒要看看景王还能闹出哪些幺蛾子。x33 镇平侯府内,柴太医正在给林婉棠把脉。 过了片刻,柴太医收回手,又查看林婉棠皮肤的状况。 林婉棠的皮肤已经蜕了两层皮了,有些像是被晒伤之后揭起来的那种薄如蝉翼一般的皮,大块大块地脱落下来,如今,她已经在蜕第三层皮了。 林婉棠笑道:“师父,我都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蛇。” 柴太医瞥了林婉棠一眼:“我估摸着再蜕一层皮下来,你就该好得差不多了。” 林婉棠刚想夸夸柴太医的医术,柴太医扭头看了看林婉棠屋里的博山炉,问道:“你此时焚的是什么香?” 林婉棠答道:“北苑名芳。” 柴太医平素不用香,他仔细地嗅着北苑名芳的味道,问林婉棠:“这北苑名芳中是不是用了乳香?” 林婉棠点头:“的确,乳香是北苑名芳的主要原料。” 柴太医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念头,乳香,薄荷…… 柴太医的脸色陡然变了。 柴太医猛地抬头,问林婉棠:“你发病那一日,都吃了些什么?尤其是在淑贵妃宫中吃了什么?” 林婉棠仔细回忆着,答道:“那日,宫里新得了一批进贡的越王头,淑贵妃让宫女开了一个,我喝完了一整个。” 柴太医恍然大悟,猛地拍起大腿来,道:“难怪,难怪!我怎么之前没有想到呢?!” 林婉棠惊讶地问:“师父,您想到什么了?” 柴太医说道:“我一开始只想到薛景和直接下毒,谁知道他技高一筹。他利用了药材相生相克的道理。”x33 林婉棠依旧不太明白。 柴太医说道:“淑贵妃那里新得了越王头,她肯定会让你品尝,薛景和要证实你喝了越王头的汁液这件事,并不困难。” “然后,薛景和在太极殿焚烧了许多北苑名芳,因为只有北苑名芳的香气足够浓郁,里面的乳香分量才充足。” 林婉棠惊愕地问:“师父,您的意思是说,越王头的汁液与北苑名芳中的乳香能够相生相克?” 柴太医道:“仅仅这两样是不够的,若是再加上薄荷,那么,就足以令人浑身瘙痒,喉咙水肿,甚至窒息而死。” 林婉棠不由得后怕:“竟然这么严重?哦,我想起来了,那日我在太极殿喝的茶水中,的确有点薄荷的味道。” 柴太医点头道:“正是,那日我在太极殿检查,也发现了你喝的茶水中有薄荷,但是,薄荷并没有毒,而且,的确有人喜欢在泡茶时加一点薄荷,我就没有放在心上。” 林婉棠捂着心口说:“薛景和真是太歹毒了。” 柴太医叹了口气:“他这些日子一定读了不少奇技淫巧类的书,才能摸索出金丹的制法,还能翻出这么阴毒的害人法子。” “想当初,我游历到琼州、儋州一带的时候,曾经见过这样的中毒者,后来我在一本医书中翻到了记载。只是时间久远了,我一时没有想到而已。” 柴太医越想越觉得气愤,道:“老夫要将这件事告诉太子!” 林婉棠道:“师父,换成我是薛景和,我一定会抵死不认。” 柴太医冷笑道:“老夫会想法子逼着他承认。” 说完,柴太医就去更衣准备进宫了。 第238章 不可能这么巧 柴太医在宫门外求见,太子忙让人将柴太医请了进来。 柴太医将他的发现详详细细地讲给了太子听。 太子听完,捶了捶桌子,说道:“果然是薛景和这个死阉人搞的鬼!” 柴太医行礼道:“是啊,幸亏那日公主咳嗽,皇上命人开了一点窗户,薛夫人又仅仅喝了一点茶,她的病症才没有那么严重。若非如此,薛夫人很可能当天就没命了。” 太子想了想,咬牙低声道:“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太子首先命人赏了薛景和一个越王头,并让人亲眼看着薛景和将那个越王头喝得干干净净。 然后,太子让人将薛景和带了过来。 屋里窗子关着,博山炉里焚烧着北苑名芳。 薛景和一进偏殿,闻到浓浓的北苑名芳味儿,便觉得不太对劲。 可是,他抬眼偷偷瞥了暼太子,太子正在低头批阅奏章,神情并没有异样。 薛景和站定,行礼道:“太子殿下,不知道您唤奴才来有什么吩咐?” 太子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薛景和心中忐忑,又不敢起身,身子弓得难受极了。 过了片刻,薛景和只得提高嗓门,又说道:“太子殿下,您有何吩咐?” 太子抬头望了过来,像是突然发现了这么一号人一般,说道:“哦,你来了啊。你上前一些,离孤那么远干什么?难道孤还能吃了你不成?” 薛景和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了几步。 太子的声音幽幽响起:“来,给孤磨墨吧。” 薛景和知道太子不待见他,总觉得太子找他另有深意,但是,他不信太子能参破他的秘密,就大着胆子,谄媚地笑着上前为太子研墨。 太子不再理会薛景和,而是默默地看着奏章,处理政务。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太子侧首看了看薛景和,吩咐一位小太监:“去,为景和公公沏一杯茶。” 薛景和忙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行礼道:“殿下,奴才自己去沏茶就好。” 太子道:“诶,不用,你得为孤研墨呢。” 薛景和心中不安,右眼皮突然跳了起来。跳得他越发心慌意乱。 很快,小太监端来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请薛景和饮用。 薛景和眼珠转了转,接过茶,放到一旁,笑道:“奴才不渴,一会儿再喝吧。” 太子脸色深沉:“薛景和,怎么,孤的人为你沏茶,你竟然不喝?” 薛景和忙跪地道:“奴才……奴才只是不渴而已。” 太子冷哼一声道:“七尺男儿,小小的一盏茶,竟然喝不下吗?!孤看你是胆大包天,不将孤放在眼里!” 太子盛怒,瞪着薛景和,大有薛景和不喝茶便不罢休之势。 薛景和只得颤抖着手,端起了茶盏。 此刻,薛景和心中还还抱了幻想。x33 不可能有人能识破他的阴谋! 一定只是巧合。 可当薛景和喝了一口茶的时候,他明明白白地尝出了薄荷的味道。 越王头、北苑名芳,加上含有薄荷的茶…… 不可能这么巧! 薛景和的心头一凛,汗像雨一般,瞬间从他的毛孔里冒了出来。 薛景和的手颤抖了一下,他想趁势将茶盏摔在地上。 谁料一旁的小太监很是机灵,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薛景和的手,茶盏还好好地端在薛景和手里。 太子轻哂道:“怎么?你怕孤给你下毒?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喝个茶都能吓成这样?” 小太监笑道:“景和公公,太子殿下亲自赏茶,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福气,您可别给脸不要脸。” 太子冷冷地注视着薛景和。 薛景和将茶盏放在唇边,心里害怕得要死。 那日,林婉棠仅仅喝了两口,就病成那般模样,他若把这一盏茶喝完,只怕小命休矣。 薛景和颤抖着手,不敢张口喝茶。 太子突然怒吼了一声:“喝啊!” 薛景和吓得打了个哆嗦,将茶盏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哭丧着脸叩首行礼道:“殿下,奴才身子不适,不敢饮用含薄荷的茶。”太子皱眉:“不对啊,孤记得那日,柴太医问你,为何给薛夫人沏的茶里加了薄荷,你说加些薄荷提神醒脑,你也经常在茶里加薄荷。” 薛景和闻言已经全然明白了,太子连他对柴太医说过这样的话都知道,今日又做出这般举动,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林婉棠中毒的秘密。 薛景和依旧嘴硬道:“太子殿下,奴才错了,奴才知道林氏体寒,所以故意给她加了薄荷的茶。但不至于让她中毒……” 太子懒得与薛景和废话,抬手让两个太监过来,两人按着薛景和,掰着薛景和的嘴,就将一盏茶全都倒进了薛景和的喉咙里。 很快,薛景和便开始发狂一般地抓挠自己的身体,他的皮肤像是大虾一般红,红得吓人。 太子凑近薛景和,问道:“你承认吗?你若不承认,便等死吧!” 薛景和咬紧牙关,说道:“奴才不知道该承认什么。奴才一定是被林氏给传上了病,此时发作了。殿下,林氏所得的病,就是瘟疫啊!” 太子笑了一声,说道:“好,算你嘴硬!来人啊,将这个刁奴关起来,不许给他任何药物。孤倒要看看,他的嘴能有多硬!” 两个小太监上前来,罩住薛景和,将他关到一处偏僻的宫室了。 此时,柴太医才从屏风后面绕了进来。 太子道:“柴太医,果然,三样齐下,薛景和很快就出现了与林氏相似的病症。” 柴太医道:“殿下,这件事要严格保密,暂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若是有人如法炮制,让更多的人出现这种症状,那么,人们都会相信,薛夫人得的病就是瘟疫了。”x33 太子点头,说:“柴太医,孤还是更相信你。父皇的身子,还是由你来照顾孤才放心。” 柴太医叹口气道:“草民也想将皇上的病治好,可是,皇上一旦醒过来,便要服用金丹。草民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皇上不戒金丹,就算华佗再生,扁鹊再世,也无能为力啊!” 第239章 要将朕架空吗?! 就在此时,宫人前来禀告太子,说皇上醒了。 太子惊喜地带着柴太医去往正殿,刚到廊下就听见皇上歇斯底里地喊:“把轩辕稷那个逆子给朕唤来!朕还没死呢,说话便不顶用了吗?!” 太子心里一凛,习惯性地有些紧张。 他想着林首辅的鼓励,硬着头皮给自己打气,抬脚进了正殿。 寝殿内,地上有碎了的瓷片,药洒了一地,淑贵妃与锦婳都屏气凝神地垂首站在一旁,陈院使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太子上前行礼,陪着小心唤了一声:“父皇。” 皇上冷眼瞥了暼太子,又看向柴太医,冷笑道:“太子,朕的好儿子!朕要见薛景和。” 太子回道:“父皇,薛景和身子不适,告假歇息了。宫里的忠仆很多,请旁的公公侍奉您也是一样的。” 皇上不便明说,只道:“朕要见他!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将他带来!” 太子倔强地说道:“薛景和来不了。父皇,要不儿臣亲自侍奉您?” 皇上怒视着太子,颤抖着手,指着太子,骂道:“朕……真是立了一位好太子啊!如今朕不过小病了两日,你竟是要将朕架空了吗?!” 太子若是心狠手辣、一心夺位的人,自然会希望皇上的身子一差到底,最好赶紧驾崩。 可太子一向对皇上恭顺,他发自内心地孝敬皇上,不希望皇上早早逝去。 太子倔强说道:“父皇,儿臣不敢。只要父皇再不服用金丹,您想见谁都可以。父皇,请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大梁离不开您,儿臣也离不开您啊!” 太子说着,红了眼眶。 淑贵妃有些动容,也跪下行礼道:“皇上,太子一片孝心,全然是为了皇上的身体考量,还请皇上为了江山社稷保重龙体。” 锦婳跪下,哽咽道:“请父皇保重龙体。” 殿内许多宫人都跪下行礼:“请皇上保重龙体。” 皇上此时想吃金丹,想得几乎丧失了理智,他哪里听得进去众人的劝告?在他看来,太子此举是在逼迫他,简直就是在逼宫! 皇上简直想狠狠地踹轩辕稷几脚,可是,身体的衰弱,使得皇上有心无力。 巨大的恐惧向皇上袭来。 权力必须牢牢地握在他的手中,绝对不能旁移!只要他不死,大梁的江山就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哪怕是他的亲儿子也不行! 皇上颓丧地躺在床榻上,呼吸粗重。 太子道:“父皇,让柴太医给您把把脉吧。” 陈院使道:“殿下,不可!柴太医在医治薛夫人,若他将病气再过给皇上怎么办?况且,皇上目前由本院使亲自医治,莫非殿下信不过微臣的医术?” 太子瞥了陈院使一眼,说:“孤已经查明,薛夫人的确是被人所害,并非得了传人的疾病,具体情况,稍后孤会详细公布,告诉众人。父皇的病情耽搁不得,柴太医再看看更为稳妥,陈院使不必阻挠。” 皇上显得很是烦躁,他突然严厉地说道:“轩辕稷,你到底去不去把薛景和叫来?” 太子扭头看向皇上,毅然决然说道:“父皇,请恕儿臣不能从命。” 皇上怒视着太子,太子微微低着头,毫不退让。 皇上愤怒地喊道:“来人啊!去将薛景和给朕叫来!” 殿内的宫人们低着头,惶恐不安。 太子朗声道:“谁敢去?!谁若敢去,孤当场诛杀!” 如今在勤政殿侍奉的人,已经外面把守的锦衣卫,已经都是太子的人了。 他们自然不敢违背太子的意思。 皇上震惊不已,伸出手指着太子,半天说不出话。 太子狠了狠心,决定断了皇上的念想,于是,他说道:“父皇,薛景和已经伏诛。” 皇上猛地咳嗽起来,咳出了一口老血。 淑贵妃吓了一跳,忙上前去亲自帮皇上擦拭干净。 皇上喘了半天气,终于睁开眼睛,说:“朕要见曹众。轩辕稷,你不要告诉朕,曹众也死了。”x33 太子道:“曹众与薛景和沆瀣一气,进献金丹,戕害父皇龙体,儿臣已经将他罚去避暑山庄了。” 皇上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过了片刻,皇上看向柴太医,说:“柴老货,你来给朕把脉吧。” 柴太医上前,跪在床边为皇上把脉。 皇上苦笑着看向太子,道:“轩辕稷,朕在病中,很是想念父皇与母后,可惜他们都不在了。朕只怕自己也时日不多了,朕想见一见皇叔景王,这个要求,你能满足朕吗?” 太子闻言,心中酸涩,哽咽道:“自然可以。来人,去请景王。” 底下的人小声在太子耳边说:“景王的腿……” 太子挥挥手道:“将他抬来也就是了。” 柴太医把过脉,起身行礼道:“皇上,您这是服用金丹过多之后的中毒症状。草民可以为皇上驱除身体里的毒性。” 皇上看向陈院使,戏谑地笑道:“你们两个的说法可是不一样,朕应该相信谁呢?” 柴太医与陈院使对视一眼,谁都不服气对方。 太子道:“孤认同柴太医的说法,孤认为,应给由柴太医医治。陈院使,你们太医院要全力配合柴太医,你能做到吗?” 陈院使心中不忿,更觉得忐忑,但是,看太子的表情,太子的下一句话应该是“你若不能配合,孤可以换人。” 陈院使不敢硬碰硬,只装出委屈的表情,行礼道:“微臣虽然放心不下龙体,但是,太子有令,微臣不敢不从。” 太子道:“孤对事不对人。陈院使可以退下了。” 陈院使对着皇上行了个大礼以后,就离开了大殿。 不一会儿,宫人们将景王抬了进来。 宫人们在龙床前放了一个椅子,让景王坐在了椅子上。 皇上诧异,使劲抬了抬身子,问景王:“皇叔,您的腿怎么受伤了?” 景王偷偷瞥了暼太子,太子看似随意地坐着,可他知道太子竖着耳朵听着呢。 景王只得回道:“皇上,老臣不小心,走路没看清楚道儿,摔了一跤,摔坏了腿啊!” 第240章 您该何去何从? 皇上从景王的神情已经看出来了,这事情恐怕与太子脱不开干系。 皇上忍不住瞪了太子一眼。 太子此刻只能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假装没有看见。 景王看着皇上,显得心疼不已,哭道:“皇上啊,这才半月没有见面,皇上怎么看起来憔悴了这么多啊?!” 皇上叹了口气说:“没什么大事,朕活久了也没什么意思。” 景王忙宽慰了皇上一番。 皇上与景王好好地叙起旧来,谈先皇与太后,还谈起了皇上年轻时的不少事,皇上时不时借机讽刺挖苦太子一顿,指桑骂槐地说太子不孝顺。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柴太医轻轻咳嗽了一声,太子看向柴太医,明白过来,上前对着皇上行礼道:“父皇,您还在病中,需要静养,不如缓缓再与皇叔祖叙旧?” 皇上无奈地冷眼瞥了暼太子,颤抖着手,握住景王的手,说道:“皇叔,只有跟你说说话,朕心里才能舒坦一些。皇叔,您要多来陪陪朕啊!” 景王忙行礼道:“皇上,只要您召唤老臣,老臣随时奉陪。” 太子命宫人将景王送了出去。 太子来到勤政殿门口,使了个眼色,两名锦衣卫便伸手拦住了景王。 景王诧异地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一名锦衣卫回道:“如今是非常时期,任何人出入勤政殿都必须搜身检查。” 景王气恼地嚷嚷道:“大胆!胡闹!难道本王还会偷宫里的东西不成?!本王堂堂一个王爷,岂能容你们搜身?!” 太子走了过来,说道:“皇叔祖,您也是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的,特殊时期,宫城检查得严格一些,不是常有的事吗?皇叔祖不会不识大体吧?!” 景王大声说道:“太子,你这是在侮辱老臣……” 太子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打断了景王的话:“父皇就在殿内,你若再嚷嚷,搅了父皇养病,皇叔祖别怪孤不顾念亲情。” 景王只得住口。 太子示意锦衣卫搜查了景王,见他身上没藏什么东西,才命人将景王送到了他暂居的宫殿。 在柴太医的精心医治下,皇上的身子渐渐有了一点起色,昏迷的时间减少了,一天能醒个两三次。 皇上每次醒过来的时候,就会情绪失控,暴怒发狂,想吃金丹。 每到这个时候,太子就会亲自陪在身边,任由皇上怒骂他,责怪他,他都顶住压力,坚决不肯再给皇上服用金丹。 朝臣们想在皇上清醒的时候求见皇上,都被太子拦下了。 渐渐的,宫里宫外便有了传言,说太子如今软禁了皇上,想要提前篡位登基。 林宏盛努力稳定朝局,惩罚那些撒播谣言的人,明面上没人敢议论了,但是,朝野上下暗流涌动,颇有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林宏盛私下悄悄问太子:“殿下,您有没有想过,若陛下龙体康复,秋后算账,您该何去何从?”x33 太子沉默了片刻,起身望着窗外,幽幽回道:“孤也不知道。孤希望父皇身体康复以后,能够明白孤的良苦用心,自此以后父慈子孝。” 林宏盛没有说话。 太子回头,看向林宏盛,说道:“但是,孤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并不大。父皇……本就不喜孤,孤在他生病期间,违拗他这么多次,只怕他如今更加不喜欢孤了。” 林宏盛点了点头。 太子道:“然而,孤身为人子,怎么能眼睁睁地放纵父亲去送死?孤做不到啊!那样,孤就算坐上了龙椅,坐拥了天下,孤夜里如何能够安寝?!” “所以,即便父皇恼恨孤,孤也不得不这样做!” 林宏盛叹了口气,说道:“殿下仁孝,是皇上的福气,也是大梁臣民的福气。” “可是,殿下,您有没有想过,若是皇上重掌朝政,秋后算账,跟着您的这些人,恐怕会被皇上荡清,到时候,殿下怕是没有机会再重来了。就连皇后娘娘,只怕也会被牵连。” 太子神色肃穆,沉思了片刻,道:“林首辅,孤知道,天家父子之间向来残酷。孤不是天真任性的孩童了,孤……孤明白您的意思,孤会设法保全自身与追随者。” 林宏盛默然行礼。 这一日,太子过问皇上的病情,柴太医失落地低声道:“皇上服用金丹过多,底子伤得太严重,草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太子回去之后,哭了片刻,便决定去报国寺亲自斋戒三日,为皇上祈福。 太子命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带女眷随行。 此时,林婉棠的身子已经完全好了。 太子虽然之前强硬地解除了宫城与京城的戒严,宣布林婉棠所患疾病并不传人,但难免还有人私下议论。x33 太子便令林婉棠也跟着去报国寺参与祈福。 林婉棠好端端地出现在报国寺,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林婉棠收拾了几件素淡的换洗衣裳,便带着玲珑与忘忧去了报国寺。 报国寺山门大开,住持带着所有弟子,穿戴整齐,迎接太子殿下。报国寺举行了盛大的仪式,僧侣们念经诵佛,为皇上祈福。 林婉棠分到了一间单独的禅房,与锦婳的禅房紧挨着。 夜间,锦婳过来,给林婉棠送了一些糕点。 林婉棠赶紧行礼,锦婳扶起了林婉棠,上下打量着她,笑着问道:“舅母身子全好了吧?” 林婉棠回道:“已经全好了,多谢公主殿下关怀。” 锦婳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多谢老天保佑。我还一直担心呢,要是你有点什么事,或者留下了疤痕,等舅舅回来,我可怎么跟他交代?” 林婉棠笑而不语。 锦婳天真浪漫地晃着林婉棠的手臂,问:“舅母,舅舅有没有给你写家书?” 林婉棠害羞地点了点头,道:“写了。” 锦婳嘟着嘴道:“舅舅真是,都不知道给我写信。舅母,舅舅信里写了什么?” 薛景睿的信里,自然写了数不尽的相思情意。 林婉棠当然不能告诉锦婳这些,她笑道:“他在信里写秦州大漠孤烟,草原广袤,山川险峻,湖泊湛蓝,说我们大梁真的山河壮美,风光秀丽。” 第241章 帝悔立太子 锦婳不由得对边疆充满了憧憬:“听舅舅这么说,我都想去秦州看一看了。” 锦婳突然想到她身为公主,想出宫一趟难得如上青天一般,又垂头丧气起来。 林婉棠打趣道:“公主殿下,等您出嫁的以后,让驸马带着您游山玩水好了。” 锦婳红了脸,啐了一口:“舅母讨厌,取笑人家,跟舅舅一样促狭,不跟你说话了。” 锦婳害羞地走了。 林婉棠不由得偷笑。 众位官员的女眷一开始见到林婉棠还有些害怕林婉棠的怪病,不敢亲近她。可是,后来,她们看到公主与林婉棠很是亲近,她们也慢慢地放下戒心来。x33 加上林婉棠人缘本就很好,与人交谈得体大方,令人如沐春风,私底下,贵夫人们都与林婉棠来往起来。 太子见了这种情形,也很是高兴,如此一来,谣言可谓不攻自破了。 寺庙里,林婉棠跟着诵经打坐,心境很是平和,一转眼,就到了为皇上祈福的第三天。 太子虔诚地在大殿祝祷祈福,众大臣们在太子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跪着,女眷们则在大殿外跪着。 祝祷仪式结束后,太子就要离开报国寺了,有些大臣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家歇着,不用再吃素斋了。 就在此时,寺庙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是锦衣卫开道,前来迎接太子殿下与公主回宫。 谁料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很快竟然响起了兵戈声。 太子眉毛一挑,赶紧转身,谁料此时一支利箭呼啸着,“嗖”地一声直朝太子的心口射来。 眼看箭就要射到太子身上了。 时间太短,太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然愣在了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突然跃出,猛地将太子推到一旁。 利箭“扑哧”一声刺入了那人的身体。 众人惊呼着上前查看。 “抓刺客!” “抓刺客啊!” “刺客在屋顶!” “别让他跑了!” 几个锦衣卫攀上屋顶,四处寻找刺客的踪影,可是,那名刺客身手很好,他在屋顶射了箭以后,很快逃窜,趁乱隐入到了人群中。 林婉棠在殿外,着急地问一旁的严夫人:“是谁救了太子殿下?” 严夫人踮着脚尖往殿内看,人影攒动,她看不出来是谁。 报国寺外响起了厮杀声,林婉棠心头一沉,顾不得打探消息了,快步走上前去,护在锦婳身旁。 锦婳很是紧张,脸色苍白。 林婉棠道:“公主殿下,您进殿内躲一躲吧。” 锦婳颤抖着声音说道:“本公主不怕。本公主倒要看看,谁敢胆大包天刺杀太子哥哥。” 此时,外面的反贼开始用粗木头狠狠地撞报国寺的大门。 众大臣和女眷们都退入了大殿,寺内的锦衣卫护在众人前面。 报国寺的大门颤颤巍巍的,很快就要被撞破了。 寺内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哐啷!”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和飞扬的尘土,报国寺有着百年历史的檀木大门轰然倒地。 一位将军穿着铠甲,持刀迈步而入。 居然是曹茂德! 众人都很惊愕。 曹茂德得意地仰头大笑:“哈哈哈哈,轩辕稷,你个逆子,居然想要谋权篡位!臣奉皇上的衣带诏,要将你这个逆贼当场诛杀!” 太子不顾众人的阻拦,迈步走出大殿,指着曹茂德生气地说:“曹贼!父皇仁德,宽宥你的罪行,罚你在边疆当个百夫长,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居然敢矫旨进京,围攻钦命的太子,你当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曹茂德哼了一声,捋了捋胡须,拂袖道:“老夫是被奸臣所害,如今圣上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皇上也已经看清了你的真实面目。” 林宏盛上前,道:“曹茂德,你休要满口胡言,蛊惑人心!太子仁德,如今皇上龙体欠安,命太子殿下监国,你此举乃是造反!你快束手就擒,老夫或许还能为你求求情。” 曹茂德挥舞了一下手中带血的刀,笑道:“闭嘴吧!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呢?!” 林宏盛还想痛斥曹茂德,曹茂德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白色的布,大声说道:“诸位臣公,老夫所言,句句属实。老夫给大家念一念皇上的衣带诏,诸位就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许哲对太子行礼道:“殿下,微臣这就去砍了曹老贼的脑袋!” 太子抬手阻止,笑着大声说:“曹老贼,假的就是假的,你只管念,孤倒要看看你能胡编乱造些什么出来!” 曹茂德清了清嗓子,念道:“帝悔立太子之计,而太子幽帝,以为人主,贪欢权势,臣幽主上,以权重多者,憎可胜计,今当速改弦易储,毋令得计!” 林宏盛怒道:“一派胡言!皇上生病,太子侍奉在侧,延请名医,殷勤备至,更是亲自斋戒为皇上祈福祈寿,其孝心感天动地!皇上与太子父慈子孝,岂容你这样的奸臣挑拨玷污?!” 曹茂德道:“轩辕稷,林首辅,你们久在皇上身边,别告诉我你们不认识皇上的字体!轩辕稷,你幽禁皇上,命人严查进出勤政殿的人,却百密一疏,没想到有人能将皇上求救的衣带诏带出来吧?!” 锦婳上前走了两步,林婉棠心中一惊。 报国寺的围墙之上已经有不少弓箭手严阵以待了,林婉棠害怕锦婳会出意外。 林婉棠忙跟在锦婳身旁,随时准备护着她。 锦婳突然笑着说:“曹茂德,你说说,父皇这衣带诏是什么时候传给你的?” 曹茂德愣了一下,回答道:“皇上的衣带诏,是七日前让人秘密带出勤政殿的。” 锦婳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这衣带诏,看样子是从中衣的袖子上拽下来的,对也不对?” 曹茂德看了一眼衣带诏,点头道:“的确是这样。上面的字,是皇上亲笔血书,可见皇上被幽禁之下的困境与艰难!” 曹茂德说着,装模作样擦了擦眼泪。 锦婳扬声道:“这不可能是父皇的衣带诏!” 第242章 怎么是你? 曹茂德轻蔑地瞥了锦婳一眼:“你一个女子,能懂什么?!” 林宏盛骂道:“张狂!居然用这种语气跟公主殿下说话,曹茂德,你狂妄到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吗?!” 曹茂德翻了个白眼,没有吭声。 锦婳大声说:“诸位臣公,你们应该知道,父皇生病以来,本公主与母妃一直侍奉在侧,父皇的饮食穿着,再没有人比本公主更清楚了。” 大臣们纷纷点头,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锦婳接着说:“父皇生病前,的确爱穿白绢制成的中衣,轻薄,柔软。父皇平素用的白绢,的确是曹茂德手里拿的那种。” 曹茂德看了看手中的白绢。 锦婳话锋一转,说道:“可是,父皇生病以来,体虚汗多,白绢不吸汗,母妃便一直让父皇穿松江棉布制成的中衣。这原是母妃体贴细心之举,竟然无意中让反贼露出了马脚!” 大臣们不由得议论纷纷。 待大臣们议论的声音小了一些,锦婳质问曹茂德:“父皇穿的是松江棉布制成的中衣,他至今不能下榻,他从哪里的中衣袖子上撕下一块白绢呢?!很明显,这个衣带诏是假的!” 曹茂德瞬间变了脸色,他强词夺理道:“或许……或许这是大臣中衣袖子上的布料,皇上在这上面写了字……” 这下不用锦婳亲自反驳,林宏盛道:“曹茂德,老夫清清楚楚看见这块白绢上面有龙纹,哪个大臣敢穿带有龙纹的中衣?!他是想当皇上想疯了吗?!” 曹茂德无言以对,他没想到百密一疏,居然败在衣裳的料子上。 曹茂德气急败坏,大声说:“什么松江棉布做的中衣,不过是公主的一面之词罢了!公主,谁不知道你与你母妃如今已经投靠了轩辕稷啊?!你自然替他说话!” 大部分大臣都气愤填膺地指责曹茂德。x33 曹茂德不再多言,嘿嘿笑了几声,说道:“你们这些大臣,若是识相,就赶紧抱头蹲在地上,闪到一旁,老夫可以饶你们一命!你们若是执意要跟反贼轩辕稷搅和在一起,别怪老夫下手无情!”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 曹茂德冷着脸,挥了挥手,吩咐道:“放箭!” 四周的反贼们开始搭弓射箭! 锦衣卫们护在前面,挥舞着手中的箭,让众人赶紧进大殿躲避。 有几个锦衣卫被箭射中,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场面一时很是混乱。 一位大臣对太子说道:“殿下,我们人单力薄,只有区区两百名护卫,而曹茂德带来反贼,有数千之众。锦衣卫们怕是抵挡不了多长时间。殿下,怎么办啊?!” 太子胎眸,望了那位大臣一眼,说道:“曹茂德不是讲了嘛,你们可以投降,他可以饶你们一命。” 这位大臣被噎了一下,忙道:“殿下,臣自然不会向反贼投降,只是,殿下,您得有打算啊!” 就在此时,曹茂德挥舞着大刀,带头朝大殿冲来。 曹茂德嘴里喊着:“兄弟们,冲啊!能砍下轩辕稷头颅者,赏金千两,加官进爵!” 底下人闻言很是振奋,冲锋得更加卖力了。 锦衣卫奋起抵抗。x33 曹茂德纵身跃起,踩着众人的肩膀,几步就冲到了大殿门口,挥舞着大刀砍起殿门来。 照着曹茂德这凶猛的架势,只怕殿门很快会被他攻破。 太子镇定地背着手,望着殿门,沉默不语。 殿内的大臣们吓得两股战战,女眷们更是搂抱在一起,痛哭之声此起彼伏。 殿门已经摇摇欲坠了。 殿内的人,大多紧张得几乎要呼吸不上来了。 就在此时,不知为何,曹茂德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外面的众人惊愕地看向曹茂德。 殿内的人听见砍门声停了,止住哭声,隔着门缝看向曹茂德。 曹茂德先是感觉凉凉的,此刻才感觉到胸口疼得钻心。他缓缓低头,看到了一个刀尖。 血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襟, 曹茂德使出他全部的力气,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女子鲜衣怒马,矗立在院子当中。 曹茂德吐出口中的血沫,苦笑着叫了一声:“傲霜,怎么是你?” 梅傲霜冷冷说道:“曹茂德,你倒行逆施,假借皇上的意思,行刺杀太子、诬赖太子之实,我梅傲霜身为大梁的子民,岂能容你?!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曹茂德眼里流出一行泪,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向后倒去。 他带来的人急忙抱住了他,将他带到一旁。 梅傲霜心里清楚,她这一刀扔过去,从曹茂德的后背刺入,从他前胸出来,伤的都是要害位置,曹茂德是活不成了。 曹茂德一倒下,他带来的人心里有些发慌,进攻的架势明显弱了许多。 梅傲霜带了一千多名锦衣卫来。 梅傲霜与锦衣卫们一起与反贼厮杀,很快控制住了局面。 反贼们不是被杀死,就是束手就擒了。 太子高兴地走出大殿,锦衣卫首领向太子行礼谢罪:“臣等救驾来迟,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问道:“你们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锦衣卫首领回道:“臣等在殿下回宫的路上布置守卫,这时,梅夫子赶了过来,说殿下在报国寺遇险,让我等赶紧过来相救。我等就马上赶了过来。” 太子看向梅傲霜,道:“多谢你今日相救,你如何得知曹茂德今日会刺杀孤?” 梅傲霜行礼回道:“太子殿下,说来惭愧。前几日,草民的丫鬟说在宅子周围偶遇了一人,那人虽然包裹得严实,但是,看起来很像是曹茂德。” 太子仔细聆听。 梅傲霜吸了一下鼻子,说道:“草民知道,曹茂德身为外将,又是罪臣之身,无诏是不能进京的。他若偷偷进京,其中必有蹊跷。” “于是,草民便留意了起来,果然,在宅子外面发现了曹茂德的行踪。草民原也会些功夫,便亲自跟踪起曹茂德来。” “这一跟踪不得了,草民发现曹茂德纠结了一批人,但草民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奉了谁的命令,便不敢轻举妄动。” 太子点了点头。 梅傲霜继续道:“今日,草民发现,曹茂德让他的手下乔装打扮成香客与商户,都聚集在了报国寺附近,草民觉得事情不对,但拿不准他到底想干什么。直到他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草民才确认他是反贼。” 太子笑道:“于是,你就去搬救兵了?”x33 梅傲霜点了点头:“草民行动迟缓,没有及时上报,请太子殿下降罪!” 第243章 您忍着些疼 太子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事情了结以后,孤一定会论功封赏。” 梅傲霜谢恩以后,淡淡地站到了一旁。 此时,曹茂德已经奄奄一息,他的目光,一直在寻找梅傲霜。 梅傲霜面无表情,远远地望着曹茂德。 曹茂德躺在一个亲随的怀里,突然抬起手,伸向梅傲霜,似乎在乞求梅傲霜看在他快死了的份上,走近来看一看他。 梅傲霜就像她的名字一般,如同一朵梅花,在寒霜中傲然挺立,看起来美丽、孤傲、高洁、不容侵犯。 曹茂德嘴唇露出一丝苦笑,浑浊的眼泪滑落了下来。 曹茂德突然又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挺,眼睛睁得大大的,脖子一歪,脑袋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曹茂德死了。 曹茂德的亲随哭喊着唤了他几声,就拔出刀来自尽了。 梅傲霜的眼圈蓦然泛红了。 她微微低着头,看起来隐忍而克制。 林宏盛上前,对太子说道:“殿下,让人将这些反贼收拾了,我们赶紧回宫吧。臣唯恐迟则生变。” 太子颔首,朗声吩咐道:“来人啊,将这些反贼先全部关押起来。许哲,受伤的锦衣卫就在此处先行包扎医治,待稍微好一些再让他们回去。剩下的锦衣卫,列队护送孤与众位臣公回去。” 许哲点头称是。 许哲陪同着太子刚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外面又传来了马蹄声,像是从比较远的地方传来的。 太子驻足,吩咐许哲:“派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这时,两名武将飞奔着过来,其中一人禀告道:“殿下,五殿下带了五万精兵,聚集在京城的北安门。” 太子忍不住眉头紧锁:“五弟身为皇子,无诏率军回京,难道他想谋反不成?况且,他一个小小的平荒侯,从哪里弄来了五万精兵?!” 其中一名城门官回道:“殿下,五殿下一定在暗中屯兵了。” 太子回身吩咐道:“林首辅,您带文官们回各个衙门值守,孤带武将前去北安门探探情况。” 林宏盛回道:“是,臣等遵命!” 轩辕朗带兵列阵于城外,战事一触即发,这不仅仅是武将的事情,户部需要拨款,兵部需要调配粮草与兵力,其他各部也都有需要配合的事情,是以各个衙门都要忙起来了。 绝大部分女眷都由自己的夫君护送回城,经历了方才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京城不太平,人心惶惶。 锦婳拉着林婉棠的袖子,说道:“薛夫人,你陪本公主一起坐马车回去。” 公主的车驾,自然有不少锦衣卫护送,要安全得多。 林婉棠不放心地回头看梅傲霜,梅傲霜站在人群中间,疏离冷淡,似乎还没能回过神来。 林婉棠上前扯了扯梅傲霜,说:“梅姐姐,你随我一同到镇平侯府暂避一下吧。” 梅傲霜这才回过神来,随林婉棠一起上了公主锦婳的马车。 众人见梅傲霜心绪不佳,一时也不多话。 马车行驶在有些空旷的青石路面上。 林婉棠掀开帘子的一角朝外望了望,此时许多店铺都关门不再营业了,老百姓家里大白天反插着门闩。 林婉棠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因为马车回皇宫的时候路过镇平侯府,锦婳便令车夫先将林婉棠送回府。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停在了镇平侯外,林婉棠与梅傲霜下了马车,两人向公主行礼,恭送锦婳离开。 锦婳的马车转弯以后,林婉棠牵着梅傲霜的手,抬脚向镇平侯府走去。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哨子声,紧接着,有十几个人从旁边的巷子窜了出来,飞快地将林婉棠围在了中间。 这十几个黑衣人出手狠厉,招招毙命! 忘忧奋不顾身地冲在前面,将将林婉棠护了起来。 梅傲霜也快速摆起了架势,与刺客们厮杀在一起。 镇平侯府门口的小厮们听到动静,都大喊起来,他们从府内冲了出来。 黑衣人刺客们个个武功了得,忘忧的身体本就在泰州受过伤,她拼命厮杀,身上还是挂了彩。 侯府小厮们倒下了好几个。 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几支冷箭,箭呼啸着直冲林婉棠而来。 梅傲霜眼疾手快,猛地砍掉了一个黑衣人的臂膀,纵身跃了过来,挡在了林婉棠的前面。 箭狠狠地没入了梅傲霜的臂膀之上。 林婉棠惊愕地睁大杏眼,喊道:“梅姐姐!梅姐姐!” 梅傲霜不仅没有倒下,反而像是猛虎被激怒了一般,一边厮杀着一边护送着林婉棠进了镇平侯府。x33 此时,一队官差冲了出来,为首的人大喊道:“什么人竟然敢当街行凶?!” 林婉棠听出了这是林云鹤的声音。 哥哥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赶过来了! 门外的刺客很快就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全部制住了。 只可惜,这些刺客似乎都是死士,他们打斗到了最后一刻,即便被抓的时候,他们都将毒药放进了嘴巴里,上下牙一咬,很快就毒发身亡了。 林云鹤懊恼不已,进了镇平侯府,见林婉棠无事,他才略微放下了心。 林婉棠惊魂不定,一边让人赶紧将梅傲霜送到瑾兰院,请大夫给梅傲霜医治。 在大夫赶来之前,林婉棠剪开梅傲霜衣裳的肩膀处,仔细帮梅傲霜查看伤情,一看之下,林婉棠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箭上居然淬了剧毒! 梅傲霜的伤口处呈现出了狰狞的青紫色,周围的皮肉都已经肿胀起来了。 林婉棠等不及大夫了。柴太医教给了她一些疗毒的方法。 林婉棠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吩咐道:“烧开水,把我的刀拿来,点上蜡烛,拿烈酒来。” 珍珠利索地让人做着这些事情。 东西很快就全都备好了。 林婉棠让人熬制好了麻沸散,然后,她让梅傲霜噙着一团干净的布,她含着眼泪说:“梅姐姐,你忍着些疼。” 梅傲霜脸色苍白,笑道:“没事,这点伤算什么?你只管放开手脚处置伤口。” 林婉棠用柴太医教的方法,先将毒箭拔了出来。 第244章 硬着心肠这么做 梅傲霜忍着痛,虽然脸上出了豆大的汗珠,但是,她都忍住没有喊一声痛。 紧接着,林婉棠用剪刀小心翼翼地箭伤周围的腐肉全部都挖了出来。 这个过程,林婉棠想想就知道有多么疼。 但是,她必须硬着心肠这么做。 艰难的一刻钟过去之后,梅傲霜伤口周围的腐肉被清理干净了,然后,林婉棠给伤口上撒了白药粉,用干净的白布将梅傲霜的伤口给包扎了起来。x33 之后,林婉棠像是虚脱了一般,躺在床上,她颤抖着声音,吩咐珍珠拿来纸笔,她写出了一个方子,让人照着方子抓药,煎熬之后给梅傲霜服用。 这个时候,大夫赶到了这里。 大夫查看过林婉棠挖下来的腐肉以后,说:“多亏你及时将她的腐肉挖出来了,这箭上淬的毒非常厉害,若是任由病毒蔓延,恐怕这个时候,她已经有了生命危险。” 林婉棠让大夫看了看她开的方子,大夫夸奖道:“薛夫人,你的方子开得极好,您也会医术?” 林婉棠心中很是欣慰,笑道:“我跟着柴太医学了一些,学得粗浅,才学了一点点皮毛,平素是绝对不敢给人开药的。只是,今日梅姐姐的箭伤实在凶险,我才不得不给斗胆给梅姐姐医治。还好没有开错方子,没有用错方法。” 大夫说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了,就起身离开了。 林婉棠不放心,就写了一封书信,托人送到宫里,给柴太医过目,希望柴太医能够抽空指点指点。 林婉棠这才腾出来功夫,她对林云鹤说:“兄长,我这里已经没事了,我在府里不出去,一时之间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去看看父亲吧。他如今肩负重任,恐怕有人会对他不利。” 林云鹤心疼地对林婉棠说:“我知道,我派了我得好兄弟带人去照应父亲,还有其他朝廷重臣去了。只是你这里,我不亲自来一趟实在不放心,妹夫不在京中,你们府上又没有得用的男丁。”林婉棠眼里有了泪花:“我倒是无妨,只是,梅姐姐被我牵连,中了毒,这个时候已经发起热来,我实在过意不去。” 林云鹤叹了口气:“我这就回府,我们府上还有几颗上了岁数的老参,我去拿来给梅姐姐吃。” 林婉棠瞪了林云鹤一眼:“罢了,我们府上也有。哥哥还是去照应父亲吧。对了,祖母和母亲怎么样了?别让他们受到惊吓。” 林云鹤笑道:“我安排几个弟弟在家守着,也是时候培养培养他们,让他们承担些家族责任了。” 林婉棠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过了没多久,柴太医的回信就被送了过来。 柴太医回道:“我徒儿果然聪慧,处置很得当,也很及时。师父看了看你描述的情况,梅夫子中的毒可能是蚀骨香,我的医书中有关于此毒的解法,你去寻我得医书看一看,照着方子解毒即可。” 林婉棠一开始用的是普通的疗毒方法,所有的毒都可以这样解。 此刻知道了梅傲霜中的具体的毒,对症下药,解起来自然更快一些。 很快,林婉棠就找到了柴太医的那本医书,照着上面的方子另外开了药,两种汤药一起给梅傲霜喝着,梅傲霜的脸色慢慢恢复了红润,也有了精神,只是伤口处深可见白骨,还需要静养。 这一日,林云鹤忙完公务,带了许多珍贵的药材来看望梅傲霜。 从梅傲霜暂住的屋子里出来,林云鹤小声说道:“你知道那日帮太子殿下挡了箭的人是谁吗?” 林婉棠惊讶地问:“是谁?” 林云鹤回答道:“是娄星辰。那日,他作为太子的亲信,也在祈福的现场。箭射过来的时候,娄星辰奋不顾身地挡在了太子殿下面前。那箭,也是淬了剧毒的。唉,娄星辰这回又要受大罪了。” 林婉棠心里一沉,问:“娄星辰中的毒,可与梅姐姐中的毒一样?” 林云鹤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太子指派了太医为娄星辰医治,想来,太医应该能辩别出来娄星辰中的是什么毒吧。” 林婉棠很是着急,道:“兄长,你帮我去探望一下娄星辰吧。若是他中的毒与梅姐姐中的毒一样,我这里有好的方子,想来娄星辰还能少受一点罪,好得快一点。” 林云鹤戏谑地问林婉棠:“你既然这么关心娄公子,为什么不亲自去探望他呢?” 林婉棠瞪了林云鹤一眼,过了片刻,不好意思地说:“你也知道,我家将军是个醋坛子,我若与娄星辰走得近了,只怕我家将军又要吃醋。我倒是不怕,只是,娄公子好好的一个读书人,若是因此与我家将军生出了嫌隙,岂不是我得过错?我好心倒成了坏事。” 林云鹤不由得轻笑:“好吧,好吧,我替你去探望探望娄星辰也就是了。” 林婉棠叮嘱道:“娄星辰受伤之后都有哪些症状,你可要详详细细地告诉我。” 林云鹤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林云鹤就送消息过来了,说娄星辰中的毒,与梅傲霜中的毒一样。 林云鹤说,他亲眼看到过梅姐姐中毒之后的惨状,是以,他印象深刻。他见了娄星辰的伤,又听娄星辰和太医描述了描述,就知道两人中的是一种毒。 林婉棠征求了柴太医的意见,便将柴太医的方子抄了一份,托林云鹤给娄星辰送去了。 另外,林婉棠想着,反贼们喜欢在箭上淬这种毒,想必还有其他将士中了这种毒。 在柴太医的许可下,林婉棠将这个解毒方子交给了太子,公之于众了。 这样一来,就有许多将士可以获益。 太子命人固守城池,他每日亲自登上城墙,查探情况,鼓舞士气。 五皇子的人每日在城外叫嚣慢慢。 林婉棠无事时便去找梅傲霜聊天。 太子命人固守城池,他每日亲自登上城墙,查探情况,鼓舞士气。 五皇子的人每日在城外叫嚣慢慢。 林婉棠无事时便去找梅傲霜聊天。 第245章 别给我带来麻烦 这些大嗓门的人往下喊,骂五皇子是乱臣贼子,还骂那些叛军们,骂得好不热闹。 太子在骑着马,在城墙上巡视了一趟之后,看到林宏盛正指挥人往城楼上运送补给物资。 太子勒住马,林宏盛擦了擦额头的汗,上前行礼。x33 太子问林宏盛:“有没有左常在的消息?” 林宏盛皱眉行礼道:“还没有。” 五皇子起兵聚集在安定门外的时候,林宏盛就让人去皇宫寻左常在了,那时候,左常在已经不在宫里了。 皇上生病的特殊时期,皇后已经命人格外关注左常在的动向了。 可是,左常在就是不声不响地出了宫。 生了病的薛景和也不在宫里了。 这让皇后与太子感到非常惶恐不安。 可见皇宫之内有五皇子的内应,并且隐藏得很深。 太子命人寻找左常在与薛景和,可是,两人始终没有被找到。 曹众倒是还在京城,太子命人审问曹众,可是,曹众咬紧了牙关,坚称自己一直在养伤,一问三不知。 还好薛景和没有来得及带走柳春娘与薛汝成。 原本,太子还觉得,薛景和应该不敢与柳春娘母子联络,而且,一个从良娼妓与娼妓生的孩子,太子认为薛景和未必放在心上。 还是林婉棠告诉太子,柳春娘母子在薛景和心中的分量属实不轻,太子才更上心了一些。 太子命人按例审问了柳春娘母子一番,同样审问了郑玉莲,这两个女人自然都说不曾见薛景和。 太子的人审问了两三天,见实在审问不出来什么,便让人将她们全都放了。 太子的手下叮嘱柳春娘,若是薛景和与她联系,她要赶紧把消息递给太子的属下。 柳春娘赶紧点头:“奴婢晓得了,若是有了老爷的消息,奴婢一定不敢隐瞒。” 太子的人撤走了以后,柳春娘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 郑玉莲被吓得不轻,回去后就病了。 而柳春娘则关住了门窗,紧紧地将薛汝成搂在怀里,心疼地抚摸着薛汝成的头发,恨恨地说:“原本想着,攀上了侯府的嫡公子,能给你博取一个好前程,谁知道他竟然这么不争气,让你小小年纪跟着受了不少罪。” 薛汝成似懂非懂地看着柳春娘,奶声奶气地问:“父亲是个坏人吗?我们会被抓走吗?” 柳春娘望着薛汝成稚嫩的脸,心中也很是不安。 以前,薛景和做过好多错事,都侥幸没有送命,也没有牵连家人。 可是,这一次,情况不同,太子的属下告诉柳春娘,薛景和犯下的,可是抄家灭族的谋逆重罪。 一旦薛景和的罪名坐实,那么,薛汝成也会被牵连,就算他年纪小,侥幸不被砍头或者流放,也难免会被变卖为奴。 柳春娘握紧了拳头。 她这一辈子为娼妓为妾室,自称了一辈子奴婢也就罢了,她的儿子难道也要给别人当牛做马吗?! 柳春娘不甘心! 于是,这一天,入夜后,柳春娘悄悄溜出了门,在杜布商的门口蹲守,希望能够见一见杜布商。 夜深了的时候,杜布商才喝得醉醺醺的,坐着马车回了杜府。x33 柳春娘从胡同口闪身出来,站在了马车的前面。 车夫赶紧勒马,杜布商的脑袋猛地撞到车厢上。 杜布商揉了揉脑袋,骂骂咧咧地探出了头,一看见柳春娘,杜布商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大半。 杜布商忙下了马车,将柳春娘拉到胡同里头的暗影处,压低声音问:“你来我这里干什么?这是什么时候?!如今满京城都在通缉薛景和,你别给我带来麻烦!” 柳春娘眼泪盈盈地望着杜布商,哽咽道:“奴知道,这时候不应该来找爷。老爷,奴死不足惜,可是,汝成还小啊!他做错了什么呢?万一他被薛景和那个蠢货牵连了怎么办?求老爷救救汝成。” 杜布商摊手道:“这个时候怎么救?我这个时候把薛汝成带走,朝廷必然怀疑我与薛景和之间有些关联,到时候,我若被官府带去问话,生意肯定受影响。” 柳春娘的眼泪流了下来,男人果然靠不住,亲生儿子遇到事,杜布商都一味明哲保身,哪里有一点慈父心肠? 柳春娘擦了擦眼泪,求道:“老爷,那么,您不亲自出面,让人悄悄将汝成带走,找个安全的地方先安顿下来,如何?奴对外就说,汝成跑丢了,找不到了。想来朝廷不至于对一个三岁孩童赶尽杀绝。” 杜布商沉吟了一下,道:“还是有些风险,你让我思量思量吧……” 柳春娘哭着喊道:“老爷!求求您了!” 杜布商一时心软,又唯恐柳春娘当场闹起来,不好收场,便摆手道:“好吧,好吧,等过几日,风声没那么紧了,我安排人将薛汝成带走。” 柳春娘这才安心了一些,说:“老爷可要尽快。” 杜布商不耐烦道:“一个孩子,又不是几匹布,我不需要时间安排啊?!” 柳春娘的大眼睛里又蓄上了泪。 杜布商好言好语地安慰了柳春娘几句,他正要将手伸进柳春娘的衣襟里,杜府的大门就响了。 杜夫人似乎在送客。 杜夫人笑道:“薛夫人,您要的布匹,我两日后就让人送到侯府。要不还是薛夫人眼光好呢,这种浮光锦,整个京城都没有几匹了。” 林婉棠笑道:“那就多谢杜夫人了。” 林婉棠上了马车,笑着与杜夫人道别,意味深长地瞥了暼一旁的马车。 杜夫人一扭头,看到了杜布商的马车,笑道:“我家老爷回来了,怎么也不下来呢?莫不是看见有贵客登门,我家老爷害羞了?” 杜夫人说着,向马车走来,唤道:“老爷,老爷,您快来啊,薛夫人可是贵客。” 杜布商心中连连叫苦,他松开柳春娘,用眼神威胁柳春娘待在原处,不要发出任何声响,便急忙从胡同里走了出来。 杜夫人愣了愣,问:“老爷,你怎么从胡同里出来了?” 杜布商讪笑道:“我今日喝多了酒,刚才感觉有些恶心,便在一旁胡同里吐了吐。实在是担心满身酒气冒犯了薛夫人,我才没敢出来。” 第246章 采了什么野花? 杜夫人走到了杜布商跟前,探头想往胡同里面看,杜布商赶紧拉住了杜夫人,笑道:“夫人,我们赶紧送送薛夫人吧。” 杜夫人这才回转身,抱歉地冲林婉棠笑了笑,说道:“薛夫人,让您见笑了,我家老爷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灌些黄汤。” 林婉棠从马车窗口对杜夫人说:“无妨,男人身上偶尔有些酒气也无妨,总比有的男人一身脂粉气强。” 杜布商愣了愣,讪笑着与杜夫人一起送走了林婉棠。 林婉棠离开后,杜夫人嗔怪地瞥了杜布商一眼,挽着杜布商的胳膊回府,杜布商的另一只胳膊顺势搭在了杜夫人的肩头。 杜夫人突然闻到杜布商的手上有些香气,是甜腻的香粉气。 杜夫人警惕起来,待进了屋子,她将丫鬟们遣了出去,板着脸问杜布商:“你可是在外面招蜂引蝶了?” 杜布商假装醉意朦胧,爬在桌子上就睡, 杜夫人揪着杜布商的耳朵,叉着腰问:“你到底采了什么野花?!” 杜布商哎呦哎呦地叫唤着,龇牙咧嘴地讨饶:“夫人,快松手,快松手。我哪儿敢招蜂引蝶啊?家里的生意,你撑着半壁江山,府里离了你更是不行,你借给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杜夫人问:“你手上的脂粉气是怎么回事?!” 杜布商的眼珠转了转,长长叹了口气说:“姑奶奶,还不是宁远伯来店里买布的管事婆子嘛?!那婆子你也见过,长得五大三粗的,有缸粗,没缸高,偏偏还很爱打扮,那脂粉气啊,离我三里地都能把我呛窒息了。” 杜布商说得眉毛飞舞,吐沫星子横飞,杜夫人将信将疑地说:“你最好给我老实些,别让我抓住你什么把柄,否则……哼哼,到时候我让你后悔都来不及!” 杜布商忙赌咒发誓地表忠心。 杜夫人暗中吩咐人,盯紧了杜布商,让人将杜布商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她,杜布商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他又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沾上薛景和,便一直拖着,不肯去接薛汝成。 薛景和下落不明,杜布商这边变身妻管严,大手大脚惯了的柳春娘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 尽管知道可能有人盯着,但柳春娘还是又开始了她的皮肉生意。 柳春娘想,她越是与旁的男人纠缠不清,就越显得她跟薛景和的情意很一般。 水性杨花、见异思迁对此时的她来说,并不是坏事。 柳春娘甚至将相熟的恩客带到了宅子里。 这一日,柳春娘的一位恩客来到了她的宅子里,柳春娘让丫鬟带着薛汝成去厢房睡觉去了,而她则在正堂里,就着昏暗的灯光,一边给她的恩客弹琵琶,一边唱着勾人的词曲。 柳春娘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像是一只极力开屏展示魅力的孔雀一般。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眼前的男人,是刑部员外郎的儿子戚追风。 柳春娘如今一心想着赶紧讨好了这位纨绔公子哥,希望这位公子哥被迷得神魂颠倒以后,能护着些她们母子。 戚追风随性地坐在主位,端着一个酒盏,漫不经心地喝着,目光全都放在了柳春娘身上。 一曲罢了,戚追风色眯眯地看着柳春娘,说道:“跳个舞吧,会吗?”x33 柳春娘娇羞地点了点头,将琵琶放下以后,就翩翩起舞了。 柳春娘的腰肢柔软,她使劲卖弄风情,勾得戚追风失了魂魄。 柳春娘裙裾飞扬,旋转到戚追风身边的时候,戚追风一把将柳春娘拉到了自己怀里,然后就翻身将柳春娘压在了身下,孟浪地脱去了柳春娘的衣衫,开始纵情声色起来…… 两人欢好的声音传到了厢房,丫鬟红着脸,关好了门窗。 薛汝成睁大眼睛问:“姨娘怎么了?那个大哥哥怎么了?他们不舒服吗?” 丫鬟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是的,他们不舒服,你姨娘在为那个大哥哥治病呢。” 薛汝成不由得骄傲地说:“姨娘太厉害了,居然还会看病呢!” 丫鬟闻言哭笑不得,忙哼着小曲儿,哄薛汝成睡觉。 此时,两个人在蹲在宅子正堂上面。 其中一人满脸懵逼,问旁边的同伴:“我们还要把柳春娘带去吗?” 同伴偷偷朝屋子里看着,看得很是专注。 第一个人捅了捅他的同伴。 同伴这才回道:“二虎,薛景和公公让咱们将柳春娘母子带去,咱们就只管带去,旁的事咱们不要管。” 二虎叹了口气:“我只是替薛景和公公不值,他如今处境这么危险,还心心念念要将柳春娘母子带回去,谁料柳春娘竟然是这样一个淫荡的东西,哪里值得咱们冒险带她离开?!” 同伴三疤拉说:“那怎么办?我们要是实话实说告诉薛景和公公,他也许不信,可能还会恨上咱们,咱们是当差跑腿的小喽啰而已,何必惹这麻烦?” 二虎想想也是,说道:“罢了,罢了,那我们等他们办完好事,再下去将柳春娘母子带走吧。” 说完,两个人都趴在屋顶上看起了活春宫。x33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一个黑衣人来也攀爬到了屋顶之上,他踹了二虎和三疤拉一脚。 二虎正要喊,抬头看见了熟悉的眼睛,忙闭了嘴,惶恐不安地往一边挪了挪。 而三疤拉反应过来,想用瓦片快速地将屋顶的洞口给盖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黑衣人蹲了下来,看到了屋里的淫荡活春宫。 黑衣人顿时火冒三丈,他掏出弓箭,从那个洞口对准了屋里人,恨恨地放出了箭。 箭呼啸着,射向了趴在柳春娘身上、不停耸动着身子的戚追风的后背上。 戚追风惨叫一声,软塌塌地趴在了柳春娘身上。 温热的血淌在了柳春娘身上。 黑衣人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地吩咐道:“下去,将那个贱妇打晕背走,再将薛汝成带走。” 二虎和三疤拉不敢耽误,赶紧下去。 二虎将戚追风从柳春娘身上拖下去,他倒是不用将柳春娘打晕。 因为柳春娘已经被吓晕了。 第247章 感官上的刺激 二虎将柳春娘裹好,背了出去,很快攀上了屋顶,在街坊里飞檐走壁,来到了他们马车停放的地点。 而三疤拉则往厢房里吹了些迷药,将丫鬟与薛汝成都迷倒了,这样可以避免他们受到惊吓以后叫喊。 然后,三疤拉进了屋子,将薛汝成背了出来。 三疤拉攀到了屋顶上,黑衣人——也就是薛景和——接过了薛汝成,然后吩咐道:“你下去,将丫鬟的衣裳脱了,让丫鬟与那个奸夫睡在一处。”x33 三疤拉心说,你们都已经是朝廷的通缉犯了,有没有多杀一个人,还有什么影响吗?! 可是,他抬眸看见薛景和布满血丝的眼睛,不敢多嘴,便下到院子里,将丫鬟背到正堂,把丫鬟的衣裳脱干净,然后,他将丫鬟到放到柳春娘方才躺着的地方,又将戚追风压在了丫鬟身上。 然后,三疤拉细心地将柳春娘的衣裳拿上,很快攀到了屋顶。 薛景和将薛汝成又递给了三疤拉,他则接过了柳春娘的衣裳,随着三疤拉跳到了街坊家的院子里,又翻墙出去,找到了马车。 二虎道:“你们总算过来了,怎么耽搁这么……” 薛景和烦躁地瞪了瞪眼,低吼道:“闭嘴!你去驾车,赶紧离开这里。” 二虎缩了缩脖子,没有说话,赶紧坐到了车夫的位子,赶着马车离开了。 薛景和望了望靠在马车车壁上、昏睡着的柳春娘,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强忍着内心的吩咐,将脑袋转向了车窗外。 很快,马车行驶到了一处废弃的宅子处。 薛景和让人将柳春娘母子带到了宅子里。 夜深深沉,薛景和不敢引起外面人注意,只点了一个蜡烛,冷冷地对二虎与三疤拉说:“今夜辛苦你们二位了,你们歇着去吧。对了,你们二位今夜都看见了什么?” 二虎说:“景和公公,我们到宅子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奸夫正在……” 三疤拉猛地咳嗽了几声,打断了二虎的话,二虎嫌弃地看着三疤拉,心说,咳嗽这么响干什么?耽误他说话!x33 三疤拉咳嗽完,说:“景和公公,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薛景和缓缓点头,问二虎:“你方才说,你看见了什么?” 二虎这时候琢磨出味儿了,忙回答道:“景和公公,我什么都没有看见,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 薛景和喝了一口茶,说:“你们没看见什么就好。快回去歇着吧。” 二虎和三疤拉离开了。 但没人的地方,二虎对三疤拉说:“幸亏方才你提醒了我,要不然,我就得罪了那个阉货。” 三疤拉压低声音道:“你小声点吧。人家都说,宁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如今,谁让咱们主子看重薛景和这个阉人呢?要是主子成了事,薛景和说不定要大权在握,当个掌印太监也不是不可能。” 二虎点头:“对,对,薛景和得罪不得。可是,他也太难伺候了。我们真是倒霉。” 三疤拉叹了口气:“忍吧,他这样的侯府公子,当了太监,心理能不变态吗?” 二虎撇了撇嘴,他想,薛景和今夜亲眼目睹爱妾与旁的男人颠鸾倒凤,不知道此刻心里怎么难受呢。 二虎打了个寒颤,这两日还是少往薛景和跟前凑。 屋子里,薛景和举着蜡烛,阴沉着脸,望着昏迷中的柳春娘。 薛景和伸手,将包裹着柳春娘的棉布床单给扒拉开来。 柳春娘白皙的身上,有着或轻或紫的手指印,胸口上,有两三处殷红的吻痕。 薛景和的心里充满了恨意,这恨意,像凶猛的野兽,又像汹涌的波涛,他的胸膛已经像是要被撑破了一般。 今天亲眼目睹的这一切,对于薛景和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显得他像是个傻子,像是世上的大冤种! 蜡烛的火苗跳跃着。 薛景和的脸逐渐扭曲,越来越狰狞。 突然,薛景和咧嘴笑了一笑。 这笑很是吓人。 薛景和稍微将蜡烛倾斜了一点,烛泪从蜡烛上滚落,滴到了柳春娘的胸脯之上。 柳春娘的胸脯,被烫得立刻红了起来。 柳春娘在昏迷中出于本能皱了皱眉头,稍微挪了挪身子。 薛景和将蜡烛放在一旁,拿了一块手帕,将柳春娘的嘴巴塞得满满的。 然后,薛景和又拿起了蜡烛,继续将烛泪滴向柳春娘的身体。 胸脯上、小腹处、大腿上…… 薛景和的目光,突然看到了柳春娘大腿上黏腻的液体。 薛景和控制不住地呕吐了起来。 呕吐之后,薛景和下手更狠了一些。 不一会儿,柳春娘就被烫得醒了过来。 柳春娘想要呼喊,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极其含混不清的声音,她惊愕地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薛景和。 看清楚形势以后,柳春娘的目光中都是惊恐,随即,她换上了乞求的眼神,眼睛里都是泪光。x33 薛景和阴狠地笑着,似乎是梦呓一般,问柳春娘:“你寂寞了是吧?需要野男人来将你填满,对不对?对不对?!” 柳春娘此时只能拼命地摇头,她的手脚被薛景和用绳子捆上了,她做不出来什么额外的动作。 薛景和猛地将燃烧中的蜡烛捅进了柳春娘的身体里。 蜡烛很快熄灭了,但是,柳春娘被烫得浑身忍不住颤抖。 薛景和狠狠地在柳春娘耳边说道:“你不是追求感官上的刺激吗?!我今天就让你刺激个够!” 柳春娘害怕得眼睛圆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薛景和找了许多工具,在柳春娘的身上,肆意地发泄着自己的恨意与憋闷。 柳春娘此时直觉得痛不欲生。 可只有柳春娘的痛苦,才能让薛景和觉得舒服一些。 薛景和折腾了柳春娘整整一夜,天色发亮的时候,柳春娘已经奄奄一息了。 柳春娘在倚红楼的时候,听说过有些恩客特别变态,会用各种法子,折磨青楼女子,可是。她听说的那些恩客,都没有这一夜的薛景和可怕。 薛景和用烙铁,在柳春娘身上烫下了他的名字。 第248章 不错的藏身之处 早晨,当薛汝成醒过来的是很好,他发现他的父亲正疲惫地躺在他旁边睡觉。 薛汝成一骨碌起身,兴奋地问薛景和:“父亲!这是哪里啊?姨娘呢?” 薛景和被薛汝成尖锐的童声唤醒,揉了揉眼睛,回答道:“儿子,你姨娘病了,在躺着休息呢,你千万不要去打扰她。” 薛汝成嘟着嘴巴,有些担忧:“姨娘病了啊?我可以给姨娘送些蜜饯吗?” 薛景和心中突然生起一股无名火:“说了让你不要去找你姨娘,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不要再提你姨娘了!”x33 薛汝成有些害怕,不敢再吭声。 过了片刻,薛汝成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几声,薛汝成鼓起勇气问薛景和:“父亲,成儿肚子饿了,您能不能去给成儿买肉包子啊?” 薛汝成以前最喜欢吃薛景和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肉包子。 薛景和按了按眉心,耐着性子对薛汝成说:“成儿,外面有坏人,我们不能出去。” 薛汝成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父亲,那我们吃什么啊?” 薛景和回答道:“会有人给我们送食物的,你稍微等一等就好了。” 薛汝成只能捂着肚子忍饿。 这时候,一直奉命监视追踪柳春娘的许哲亲自去向太子禀告。 太子听了,问道:“薛景和杀了戚追风?” 许哲回道:“殿下,戚追风侥幸没有死,但是他受了重伤,又失血过多,此时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太子说道:“薛景和未免太张狂了些。” 许哲低声道:“薛景和突然出现,又是从屋顶射箭,臣等没有来得及施救。而且,臣等若是现身,必然会打草惊蛇,就不好追踪薛景和的藏身之处了。” 一旁的林宏盛说道:“戚大人一向暗中支持五皇子,这次薛景和重伤了戚大人的爱子,他们之间或许会有内讧啊!” 太子唇角微微上扬:“内讧才好,孤巴不得见他们内讧呢!把消息传出去,在薛景和的通缉令里加上致人重伤这一条。” 林宏盛行礼称是。 太子看向许哲,问道:“薛景和如今的藏身之处可有什么蹊跷?” 许哲回答道:“薛景和如今藏在一个废弃的宅子里,臣让人查了查,那个宅子属于前朝灵帝的女儿舞阳公主。” 太子起身踱了踱步,说道:“舞阳公主?孤倒隐约记得听说过她的事。她似乎与驸马不和睦,养了不少面首,名声极是不好。”x33 林宏盛回道:“的确,后来,驸马伤心之下出家了。灵帝感觉颇有些对不起那位驸马。” 太子点头:“是了,孤也听说过这些。舞阳公主在京中宅子很多,她后来因为面首争宠而被面首杀害,似乎……似乎就在许哲说的那个宅子里。只是,薛景和怎么会躲在了那个宅子里?” 许哲道:“因为舞阳公主在那个宅子里与情郎私会发现,很凄惨地死于非命,后来,大家都觉得那个宅子是凶宅,一直没有人居住。即便改朝换代以后,那个宅子也卖不出去。就一直荒废在那里了。” 太子道:“如此说来,那里的确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凶宅平时没有什么人去,倒是清净。对了,你们有没有在那里发现左常在的下落?” 说起来,薛景和不过是个小喽啰,什么时候收网抓他都可以,并不重要,此时最重要的是通过他找到左常在的下落。 只要把左常在抓在手里,就可以很好地牵制五皇子了。 除非五皇子也有魄力,能笑着说:“把我母妃煮了以后,记得分我一杯羹。” 太子谅五皇子也做不到。 许哲低头回道:“没有发现。但是,臣抓到一个小喽啰,仔细审过了,那个喽啰并不知道全部情况,他只知道,薛景和来荒废宅子的那一日,有位妇人与他同行。听小喽啰的描述,那位妇人很可能就是左常在。” 太子想了想,吩咐道:“在那个宅子里暗中搜查左常在的下落。出事那日,他们设法出了宫,却难以逃出京城。说不定,左常在就藏在那个宅子的某个地方。” 林宏盛补充道:“许指挥使,贵人们的宅子里,多有暗室夹墙,你仔细找找。另外,左常在如果仍在那个宅子里,她总需要吃喝,盯紧了宅子里的人,顺藤摸瓜,或许就能找到左常在的下落。” 许哲神情严肃地领命之后,赶紧下去安排了。 蹲守了两日,许哲发现,废宅子里的人都不出门,但宅子里的人都有吃有喝。 许哲上了心,找了精通建筑的能工巧匠,他带人暗中夜探了废宅子几次,终于有了重要的发现。 许哲不敢耽搁,赶紧去向太子汇报。 太子听完,显得很是惊喜:“什么?地道?” 许哲回道:“是,臣等发现了地道的入口,但是臣还没有进地道探索,此时还不知道地道通往何处。” 太子沉吟了片刻,说道:“这就难怪了,左常在怕是已经通过地道转移到了旁的地方。” 许哲行礼道:“臣请求殿下允准,臣想去去探一探地道。” 太子点头:“好。这样吧,你尽量不要惊动废宅子里的人,孤想看看,通过薛景和这个鱼饵,能不能钓到旁的大鱼。” 许哲点头。 这天夜里,许哲用蒙汗药,将废宅子里的人全部迷倒以后,便带着属下来到废宅子的冰窖,他在冰窖里找到一处机关,按动以后,一堵墙就轰隆轰隆地挪开了,露出来了地道的入口。 许哲等人举着火把,进入了地道。 地道非常狭窄,仅仅容得下一个人通过。 地道中很是昏暗,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处隐蔽的通风口,因此,走在里面倒不用害怕窒息。 地道七拐八拐,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地道里还设置了用来迷惑人的岔路,若是不小心走到错的路上,就会遇上一些致命的机关。x33 有时候,会有暗箭射出,有时候,则会有石头从地道顶上坠落。 还好许哲带的人功夫都十分了得,只有一人受了箭伤,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第249章 他要守株待兔! 在经历了艰险的半个时辰之后,许哲等人来到了地道的尽头。 前头再没有路可以走。 四周黑漆漆的,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有的下属害怕了起来,问许哲:“指挥使大人,不会是有人将我们引诱到这里,要在这里灭了我们吧?” 许哲摇头道:“别瞎说,不会的。大家都别愣着,赶紧找找机关在哪里。” 空气有些沉闷,许哲额头上冒出了汗,他仔细地摩挲着地道的墙壁,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众人都有些着急了。 突然,许哲抬头时,发现地道的顶上似乎有个图案。 许哲惊喜地说:“来个人让我骑着。” 两个高个子的下属走了过来。 许哲在其他下属的帮助下,骑在了一个高个子下属的肩膀上。 许哲将火把举高一些,看到了一个月牙形状的图案。 许哲大着胆子,使劲按了按那个月牙形的图案。 地道里开始响起了咔嚓咔嚓的声音。 锦衣卫们都警惕地摆好了架势。x33 不一会儿,地道尽头处的石壁移动了起来,露出了一个缝隙,可以容纳一个人侧身通过。 下属将许哲放了下来,许哲带头从缝隙处钻了出去。 他发现自己在一处山间。 他仔细地观察了观察周围,突然恍然大悟。对属下说:“你们看,这是不是佛光寺?” 众人端详过以后,其中一人说道:“就是佛光寺。都说佛光寺求姻缘求子嗣比较灵验,我曾经来过这里。” 许哲道:“我知道了。舞阳公主的驸马受了情伤,心灰意冷之后,就是来了佛光寺出家。我们此刻实在佛光寺的后院里啊!” 许哲思索了片刻,吩咐道:“你们今夜在外面看守着佛光寺,我带人暗中搜查一番,瞧瞧左常在是否在寺庙里。”x33 众人领命,赶紧忙活去了。 可是,许哲将寺庙翻了个底朝天,连续找了三个晚上,都没发现左常在的身影,也没发现寺庙里有什么异常。 太子猜想,左常在应该是从废弃宅子进入了地道,在熟悉情况的人的带领下,通过地道来到了佛光寺的后院。 然后,左常在就从佛光寺的后院悄悄离开了。 于是,太子便命人,乔装打扮,在佛光寺所在的青冠山搜查。 在许哲的认真搜查之下,很快有了发现。 青冠山有一处怀远崖,是个陡峭的悬崖,悬崖底下有一个山洞,山洞很是隐蔽,从山洞进去以后,可以发现另一处暗道。 在太子的许可下,许哲带人探了这个地道。 这处地道比之前的那个地道要更陡峭一些,可见是依着山势而建的。 许哲在地道里穿行,他突然发现前头被掉下来的山石堵住了,他们没有办法通过。 许哲叹了口气,说道:“这不像是机关,看起来像是山石坠落导致的。” 一位下属说道:“许指挥使,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弄些火药,将这些山石给炸开?” 许哲想了想,吩咐道:“大家找找通风口,从通风口看看,我们此时大概在什么位置。” 众人分头行动,很快找到了通风口。 熟悉附近地形的下属惊讶地回禀道:“许指挥使,我们此时已经快到城墙处了。” 许哲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猜得不错,我们从这个地道可以出城。” 许哲上前去,仔细查看坠落山石的情况,半天说道:“看来山石坠落的时间已经很久了。这么说来,左常在也不能从这个地道出城。左常在十有八九还在城中。” 许哲话音未落,就听见了闷闷的爆炸声。 许哲想了一会儿,突然说:“有人在炸坠落的山石!” 那些人一定是在地道的另一头。 他们想炸开这些山石,重新修通这个地道!x33 这样以来,左常在可以从这个地道出城不说,五皇子还可以派兵从这个隧道摸进城内,进行偷袭! 许哲带人退出了隧道,他命人守着地道口,他则赶紧去向太子汇报了。 太子听了,与林宏盛商议后,决定不打草惊蛇。 他要守株待兔! 太子命许哲表面上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在青冠山附近搜查左常在的下落。 实际上,太子的人严密监视着地道的动静。 太子耐心地等着,等待地道重新修通的那一天。 第250章 真是可笑 这一天,地道终于修通了。 五皇子轩辕朗得到消息以后非常高兴,他问一旁的下属:“地道有什么异常吗?薛景和那边情况怎么样?” 下属笑着回答道:“五殿下,一切尽在您的掌握之中,太子那蠢货色,怎么可能发现这么隐秘的地道?至于薛景和公公,他每天忙着折腾他那位娇妾,太子命人寻找他,可哪里找得到?!倒也没有人发现他的行踪。” 轩辕朗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属不解地问:“五殿下,像薛景和这样的人,没有什么正经才干,留着他怕是会给殿下招祸,殿下为什么要这么看重他啊?” 轩辕朗笑了一声,说道:“薛景和这个人,歪门邪道得东西懂得不少,旁的不说,就他研制出来的金丹,就有大用场啊。” 见下属不解,轩辕朗说道:“等我们攻进了皇城,可以用薛景和来讨好父皇。只要把父皇哄高兴了,让他配合我,我登上大宝就名正言顺了。” 下属谄媚地笑了起来:“殿下真是英明。跟一个处处约束限制他的皇子相比,皇上一定更喜欢听话孝顺的您。” 轩辕朗得意道:“正是这个理。我们攻下京城已经指日可待了。只是,在正是进攻之前,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处理好。” 下属问:“什么事情?” 五皇子警惕地看了看下属,抬脚踹了他一下,说道:“不该问的事情少打听。” 在太子和朝臣们的努力下,京城的治安已经大有好转,城外虽有叛军,可城中的百姓们还要生活。 京城的商铺大多都重新开业了。 不管是为了稳定市价,还是为了留住老主顾,林婉棠都竭尽全力保证铺子里商品的供应。 这一日,林婉棠巡视自己名下的一处粮油铺子,金铺的掌柜刘伯匆匆忙忙来寻林婉棠。 林婉棠很是诧异,刘伯是老掌柜了,做事情一向稳妥,能让他拿不定主意的事情,怕是有点棘手。x33 刘伯等到身边没有外人,才行礼对林婉棠说道:“大少奶奶,金铺里来了婆媳两人,他们进来看了金镯子、金项圈等等,伙计都耐心地拿给她们看了。” “她们最后相中了两个金镯子、一个金项圈、两个金戒指,伙计一开始还挺高兴,觉得果然人不可貌相,这婆媳俩虽然穿得不怎么样,还真是诚心买东西的主顾。” 林婉棠笑道:“是有这样的人,不舍得穿,却舍得拿钱来买金首饰,毕竟金子可以传承下去。” 掌柜叹了口气:“要真是这样就好喽!伙计给婆媳二人把金首饰包好,那婆媳二人拿着就要走,伙计一看,急忙拦住她们,让她们付银票。” 林婉棠抬眸看向掌柜,这种事掌柜应该自己就能处理,不肯付账,那把人赶出去就是了,若那些人闹事,就把她们送进官府。 掌柜看了看林婉棠的脸色,道:“那婆媳俩居然当场嚷嚷了起来,说她们和林府是亲家,她们来亲家铺子里拿几样首饰,哪里用得着付银子?” 林婉棠皱紧了眉头,问:“我们府上的亲家?是谁?镇平侯府如今没什么女眷,姨娘肯定不会去我铺子上闹。二妹妹和三妹妹的婆家……应该都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啊。姑姑那一辈的……以往也没这样干过。” 掌柜道:“谁说不是呢?奴才唯恐冲撞了亲戚,就问她们是哪家府上的?是哪位姑奶奶的婆家?她们说是四姑娘的婆家……” 林婉棠一听,脑子嗡的一声响了起来,四姑娘?林婉榆? 林婉棠正色道:“四姑娘还没有定亲,哪里来的婆家?!怕不是哪里的疯婆子,为了贪几件首饰,竟然不惜损毁起我们府上姑娘的清誉来了!” 掌柜拍了拍大腿:“奴才也是这样想的,当即就让伙计将她们手中的金首饰夺回来,让人将她们轰了出去。谁料那两个女人竟然在我们金铺门口撒泼打滚了起来,嘴里大放厥词,说的话……说的话实在对四姑娘的 名声很是不好。” 林婉棠板了脸,问:“她们说了什么?!” 刘伯迟疑了片刻,才为难道:“那个老女人,硬是说咱们四姑娘和她儿子已经私定了终身,已经是她家儿子的人了,她们就是我们林府的正经亲家。老婆子还说,这些金首饰都是送给我们四姑娘的,我们怎么能朝她要钱?!” “老婆子还说,也就是她心善,才挑了五样金首饰,她说,我们再送她一些都是应该的,她们婆媳俩想穿得体面,也是为了给四姑娘做脸面……” 林婉棠狠狠地捶了捶桌子,气愤不已地骂道:“放她娘的屁!谁跟她们是亲家?!我们林府几代姑娘的亲家,都没有这么不顾脸面的泼妇!刘伯,你就由着她们满嘴喷粪,在我们铺子门口污蔑四妹妹吗?!” 刘伯忙说:“那哪儿能?老奴一开始只当她们是疯子,后来觉得不对劲,就当众一口咬定她们是对家雇人搅乱我们的生意,让人先将她们捆了,然后让人偷偷去找了大公子。大公子赶了过来,将她们婆媳俩给抓走了。” 林婉棠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察觉自己方才恼怒之下,对刘伯说话不太客气,便愧疚地说:“刘伯,对不住,我方才太着急了。你做的非常好,辛苦你了。” 林婉棠说着,看向玲珑,玲珑将一个荷包递到了刘伯手里。 刘伯急忙推脱,说道:“大少奶奶,奴才是林府的老人儿了,说句托大的话,奴才是看着几位姑奶奶长大的。这里没有外人,奴才斗胆说一句,那婆媳俩的话不像空穴来风,大少奶奶要想想法子啊!这样的人家,实在不配与咱们林府结亲。”x33 林婉棠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刘伯,不过,四妹妹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不会作出什么有辱门楣的事情。不过是那户人家的儿子帮忙修了修马车,四姑娘对他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而已,他们家就以为攀上了林府,真是可笑!” 第251章 谁要嫁给你啊? 刘伯道:“奴才知道,咱们府上的姑娘,自然个个都是好的,所以,才招来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觊觎。” 林婉棠到底还是奖赏了刘伯,刘伯去忙铺子的事情了,林婉棠越想这件事越觉得生气,就赶紧回了林府。 林婉棠的马车听在了林府的角门,从这里去后宅更近一些。 林婉棠想要进府,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带着忘忧,假意说要出去散散步,就走到了林府花园的墙外。 果不其然,在上次的老地方,林婉棠看到了一个青衣书生,正满脸着急地与墙里面的林婉榆说话。 林婉棠躲在街角处,偷听他们说话。 青衣书生——想来就是梁浩然了——说道:“榆儿,我娘和我大嫂的做法是不太对,等她们回来,我一定好好地跟她们讲道理,以后再不让她们做这样的事情。” 林婉榆似乎有些生气:“你娘和嫂子缺钱,若是私下来找我也就罢了,我怎么都会为她们遮掩一二。可是,她们居然去长姐的铺子里面闹事,让我怎么面对长姐?” 梁浩然低声哀求:“好榆儿,别生气了,她们本意不是去闹事。村里人淳朴,不拿自己当外人,有时候做饭没有葱没有蒜了,去邻居家菜园子里弄点也就是了,谁都不会不愿意。她们以为金铺也跟邻居家的菜园子一样,她们这是把你当自己人了啊!” 林婉榆的脸微微有些红,问:“你娘跟你大嫂……喜欢我吗?” 梁浩然忙不迭地点头:“那是自然,我娘说,我们梁家是上辈子修了大德,这辈子才能有你这么好一个儿媳妇。”x33 林婉榆的气消了一些,嗔怪地瞥了梁浩然一眼:“虽说如此,你也得教教你娘和你嫂子规矩。我不怪她们,可是,长姐心里必定不痛快,兄长回来以后,怕是也要怪我。” 梁浩然羞愧道:“对不住,榆儿,给你惹麻烦了。不过,我们村里人情味更浓一些,不像你们大户人家,总是规矩大过人情。你以后嫁到我们家,一定会喜欢我们这种家庭氛围。” 林婉榆啐了梁浩然一口,羞涩道:“谁要嫁给你啊?你啊,真不知羞。” 梁浩然笑道:“榆儿,好榆儿,你跟你兄长求求情,让你兄长——哦,不对,应该说让我们的兄长——早点将你婆母和嫂嫂放出来吧。” 林婉榆看着梁浩然俊美儒雅的模样,听着梁浩然不分彼此的亲密称呼,心里如同小鹿乱撞一般,已经魂不守舍了。 林婉榆娇声道:“好,待兄长来了,我求求兄长……” 林婉棠听得气不打一处来。 好一个巧嘴的穷秀才,三言两语之间,居然就把林婉榆哄住了。 他还话里话外暗示,她们林府这样的大户人家人情冷漠,不如他们村里人大方热情,有人品味儿。 合着林婉棠应该把自己的金铺当成菜园子,让他们梁家女眷按需挑选呗?! 林婉棠忍不住从墙角走了出来,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梁浩然吃了一惊,转头看向林婉棠,着急地要离开。 林婉棠直视林婉榆的眼睛。 林婉榆有些心慌,唤住了梁浩然,说道:“你不用害怕,这是我的长姐。她……她知道我们的事情。” 梁浩然显得很紧张,手足无措地向林婉棠行了个礼,唤道:“长姐。” 第252章 你应付得了她们? 林婉棠抬步上前,淡淡笑道:“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长姐。听说,你是个读书人?” 梁浩然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勉强也能称得上是读书人吧。” 林婉棠道:“你既然已经有些功名,读熟了圣贤书,应该知道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你母亲和嫂子在我金铺门口说的那些话,若被有心人传扬出去,四妹妹该如何自处?” 梁浩然低头不语。 林婉榆惊讶地问道:“长姐,梁家母亲和嫂子都说我什么了?” 林婉棠轻笑一声:“自然都是一些没有影的浑话。” 梁浩然抬头,不悦地说道:“长姐,我娘毕竟是长辈,您说话客气些吧。” 林婉棠冷笑了起来:“梁浩然,我已经很客气了。你娘和你嫂子口口声声说是我们林府的亲家,你与我四妹妹是定了亲还是过了礼?” 梁浩然羞赧道:“不曾。” 林婉棠说:“对啊,我家长辈别说首肯了,连知道都不知道你这号人的存在,你娘和嫂子大大咧咧当众说什么亲家,抱的是什么心肠?!更别扯她们还说什么私定终身之类的话。” 林婉榆气得直跺脚:“梁公子!你只说你娘跟你嫂子想在长姐铺子里赊账,跟掌柜起了冲突,可没说你娘这么编排我。”x33 梁浩然赶紧安抚林婉榆:“榆儿,我也不知道这事儿啊!是官府派人知会我,我知道了个大概,就赶紧过来找你求情了。” 林婉榆生气地瞥了梁浩然一眼。 梁浩然着急,看向林婉棠,哀求道:“长姐,小生替娘亲和嫂子给您赔不是了。长姐,您就原谅她们一次吧,回家我肯定教她们规矩。” 林婉棠回道:“若真是园子里的几根青菜,一骨朵蒜或者一把葱,我还真不至于跟你家人计较。可是,那几样金首饰,加起来值一千多两银子,我还没有富裕到随随便便送一千多两给陌生人的程度。” 林婉棠的话说得极是不客气。 梁浩然知道林婉棠听到了他方才对林婉榆说的话,不好意思极了,唯唯诺诺地点头。 林婉棠又说:“林府正经的亲家都没有在我铺子里这么理直气壮地拿过首饰,有时候她们来挑首饰,我主动提出免费送给她们,她们都推辞。” “即便推脱不过收下了,事后他们也会回礼,送的礼物价值远超首饰本身。我去他们家的铺子,也是一样的。这才是亲戚长久来往之道。” 梁浩然羞红了脸,说:“长姐,我方才言语不当,请长姐不要生气了。” 林婉棠抬手:“你不要再叫我长姐了,目前为止,我们没有任何亲戚关系。”x33 林婉榆看着梁浩然窘迫的模样,心里不落忍,轻轻地对着林婉棠撒娇道:“长姐,梁公子是想表达他的歉意……” 林婉棠打断林婉榆的话,说:“他若真觉得抱歉,就不该把你放在这么尴尬的处境,完全不顾你的名节。” 梁浩然稍微有些结巴地说:“长……薛夫人,我娘正在攒银子,准备上门提亲……” 林婉棠叹口气道:“对了,你娘还说,她今日弄这些首饰,是为了送给四妹妹,所以,我不该收银子。我倒想问问你,你是想让我替你们梁家出聘礼吗?” 梁浩然摇头:“不是,当然不是,薛夫人,我一定设法弄来银子。” 林婉棠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梁公子,四妹妹,这件事发生,我不得不告诉我们林府的长辈了。” 林婉榆很是着急:“长姐,您答应过我,要替我们保密的……” 林婉棠道:“我以前确实替你们保密了。可如今的情况不同,我若不告诉父母叔婶,他们在外面行走应酬,要是听到了闲言碎语,他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可怎么得体地应对处置?” 林婉榆为难起来,使劲绞着手里的帕子。 林婉棠看向梁浩然,说:“梁公子,你回去吧,你娘跟你嫂子的事,我会在官府那里替她们求情。但,丑话说在前头,下不为例。若是你的家人再这样行事张狂,你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梁浩然乞求地看了林婉榆一眼,向林婉棠行礼道:“多谢薛夫人宽宏大量,我回去以后一定约束家人。” 说完,梁浩然就离开了。 林婉棠看向林婉榆,说道:“你去夏荷院等着我,我有话跟你说。” 林婉榆原本眼泪汪汪地看着梁浩然远去的方向,她闻言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林婉棠这才抬步回府。 玲珑在一旁说:“大少奶奶,您今日的话怕是得罪了梁公子,而且……而且奴婢冷眼瞧着,四姑娘也未必领情。” 林婉棠看了看玲珑。 玲珑忙行礼:“奴婢多嘴了,不该妄议主子。” 林婉棠拍了拍玲珑的肩膀,说:“你都看出来了,我何尝看不出来?但是,这件事我不能不管,我与四妹妹连气同枝,我岂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玲珑叹了口气:“唉,大少奶奶劳心劳力,但愿四姑娘能体谅大少奶奶的良苦用心吧。” 林婉棠回到夏荷院,见林婉榆正不安地坐在院子里。 林婉棠笑着吩咐丫鬟们上了茶点,招呼林婉榆随意吃喝,然后将其他人都打发了下去。 林婉棠问林婉榆:“四妹妹,你这会儿是怎么想的?” 林婉榆低头,声如蚊讷一般回答道:“梁公子的家人虽然粗鄙不懂礼,但是,梁公子却是个好的。我……我总不能因为他的家人,就舍弃了他吧?” 林婉棠按了按眉心,说道:“四妹妹,你可知道,女子嫁人以后,与婆母和妯娌相处的时间很长,甚至要多过与夫君相处的时间。我听掌柜们回禀,便知道梁公子的母亲和嫂子都是不好相处的,而且很能胡搅蛮缠、撒泼打滚,你确定你应付得了她们?” 林婉榆咬了咬嘴唇,道:“只要梁公子知道心疼我就好,他肯定不会让他家人欺负了我。” 林婉棠忍不住叹气:“那你觉得,这件事发生以后,梁公子心疼你了吗?或者说,你觉得他更心疼你,还是更心疼他娘?” 第253章 只知风花雪月 林婉榆迟疑了片刻,低头道:“孝顺是一种美德,他孝顺他的母亲,说明他是个好人,那他将来肯定不会亏待我……” 林婉棠感觉自己有些气血翻涌,脑袋嗡嗡直响,她压了一下火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四妹妹,男人对娘好,不等于对妻子好。” “嗯……我跟举个例子吧,他娘这个刁蛮贪婪的性子,你若真嫁给他,你要是跟婆婆起了冲突,婆婆让他收拾你,他就收拾你,那你怎么办?” 林婉榆低头想了片刻,说:“梁公子不会收拾我的,他……他应该会耐心地给他母亲讲道理,想办法调和我们之间的关系。” 林婉棠从方才梁浩然的表现中,很难相信梁浩然会在婆媳冲突中护好林婉榆。 不过,林婉棠也看出来了,不管她怎么说,沉浸在爱河中的林婉榆都不会听得进去。 于是,林婉棠说道:“四妹妹,你再谨慎考虑一下这件事吧,不怕你恼,我是不太看好你们。” 林婉棠说完,就端起了茶盏。x33 林婉榆讪讪地起了身,说道:“长姐,我知道你今日生气了,我替梁家给你赔个不是,等长姐气消了,我们姐妹两个再心平气和地聊天。” 林婉棠叹口气道:“好妹妹,我不是在气头上才看梁浩然不顺眼,而是痴长几岁,比你多吃了几年饭,更不容易被人迷惑而已。” 林婉榆行礼,低声道:“长姐的好心,我自然明白,只是,我割舍不下。” 林婉榆说完,就低头快步离开了。 林婉棠望着院中的花木愣了片刻,方才起身,问玲珑:“兄长回来了吗?” 玲珑派人去打探了一下,不一会儿就回禀说林云鹤刚刚回府。 林婉棠去见了林云鹤。 寒暄过后,林婉棠将林婉榆跟梁浩然的事情都告诉了林云鹤。 林云鹤拍了拍大腿,懊恼道:“怪不得那两个泼妇行事这么狂妄,她们知道我是谁以后,居然还敢攀亲。” 林婉棠闻言更加生气,问道:“兄长,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她们?” 林云鹤道:“我暂时先将她们关押着,按说可以打她们两个人板子,可是……可是,我还是看看三叔和三婶是什么主意吧。免得他们真的打算把四妹妹嫁入梁家。要真是那样,四妹妹以后在婆家如何自处?” 林婉棠道:“我觉得三叔三婶不会答应。这样吧,我陪你去看看。” 林云鹤与林婉棠兄妹二人见了他们的三叔林宏威和三婶鲁氏。 林婉棠略微有些愧疚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说了。 林宏威恼怒地拍了拍桌子,猛地起身说道:“榆儿真是胆子大了,翅膀硬了,竟然与男子私下来往,我这就去打断她的腿!” 林云鹤赶紧上前一步,拉住林宏威道:“三叔,您消消气不要冲动!” 林婉棠也在一旁相劝。 林宏威被林云鹤按到了椅子上,他愤怒地捶了捶桌子,吩咐道:“来人啊,将四姑娘给我带来!” 林婉棠劝道:“三叔,您先别着急叫她。我方才跟四妹妹聊了聊,她的主意挺正,您贸然将她叫来,若是起了争执,只怕她会下不来台,劲儿更加固执。” 鲁氏点头:“棠儿的话有理。老爷,您就稍安勿躁,先坐下来,我们先商量商量怎么办。” 林宏威这才压着火气坐了下来。 鲁氏对林婉棠说:“棠儿,榆儿惹出来这样的麻烦,让你受委屈了。” 林婉棠笑道:“三婶,咱们一家人不用说外话,我没受委屈,只是,我实在是担心四妹妹。” 鲁氏点头,慈爱地说道:“好孩子,婶娘知道,你一向有长姐风范,很是爱护弟弟妹妹们。你见过那个梁公子,他人怎么样?” 林婉棠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林宏威就瞪着眼睛对鲁氏说:“那还用问?!就冲着这样的家风,他们家就不能嫁!”x33 鲁氏为难道:“我看着梁家的家境也实在不匹配。但是,老爷,你也知道你亲闺女的脾气,我实在怕她闹腾……” 林宏威道:“反了她了?!她瞒着我们私会外男,在外面失了名声,她还有脸闹腾?!她要是敢不听话,敢再见那个姓梁的,我就把她捆了送到尼姑庵!” 鲁氏知道林宏威性子急,脾气躁,不敢硬劝,就求助似的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道:“三叔,四妹妹性子单纯,是因为你们把她保护得很好,她不曾见过外面的丑恶肮脏。侄女有点浅薄的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林宏威极是喜欢林婉棠,总夸他的大侄女行事得体大方,聪慧过人,处事周全。 林宏威闻言,身子前倾,说道:“大侄女,你赶紧给三叔出出主意,三叔都快气炸了。” 林婉棠道:“三叔,若是让四妹妹亲眼见见梁家母亲和嫂子的行事做派,四妹妹或许会被吓退。不知道梁浩然对四妹妹是否真心,也可以想办法试探一番。” “另外,四妹妹享福惯了,若是让她过一过梁家那种耕种的日子,想来四妹妹受不了那苦。” 林宏威与鲁氏对视一眼。 鲁氏道:“棠儿的主意很是不错,我们以往确实太娇纵她了一些。” 林婉棠低头道:“其实,不光四妹妹,我当姑娘的时候,何尝不是不知人间疾苦,只知道风花雪月呢?不过是经历了一些事,被生活打击几次,就慢慢懂了一些道理。” 林宏威想起林婉棠当初退了的亲事,想起林婉棠那没有新郎倌的婚礼,顿时心疼起大侄女来,他深有感触地说:“棠儿说的好。是该让榆儿吃吃苦了,让她睁开眼睛看看这个真实的世界了。” 林云鹤说道:“三叔,让四妹妹见梁家母亲和嫂子的事包在我身上了,到时候,我就在旁边护着四妹妹。” 林宏威道:“我们夫妻俩也见一见梁家人。” 林云鹤点头说他来安排见面。 林宏威想了想,说:“咱们家在城东有处庄子,这两天我就让人把榆儿送到庄子上,找个厉害的婆子看着她,让她干农活、浆洗衣裳、做饭刷锅、喂猪、织布……” 第254章 你们别狗眼看人低 鲁氏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老爷,倒也不必让榆儿干这么多家务……” 林宏威打断了鲁氏的话:“你此刻还护着她!你心疼她,她的恶婆婆和恶嫂子可不会心疼她!你现在不让她吃些苦,她就要嫁到梁家受一辈子苦了!”x33 鲁氏这才狠了狠心,道:“一切都听老爷安排。” 第二天,林云鹤带着梁家母亲和嫂子进了一个房间。 林婉棠与林婉榆在隔壁隔着一个缝隙偷听偷看。 离大老远,林婉棠就听见了一个大嗓门在嚷嚷:“林指挥使,你赶紧放我们出去吧!我儿子浩然读书很厉害,将来肯定能考上状元,到时候,他也能当大官,肯定比你官大!你现在得罪了我们,将来他肯定要收拾,你后悔就晚了!” 林云鹤低声道:“闭嘴!再在这里面嚷嚷,我让人打你们板子!” 大嗓门道:“你要是打了我们板子,咱们两府的亲事可就成不了了,你家妹妹后悔怎么办?!” 大嗓门似乎被踹了一脚,哎呦哎呦地叫唤着,还不停地威胁说要找林云鹤的上司。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云鹤打开门,让梁家的两个女人走了进来。 梁家母亲个子不高,长得粗短身材,皮肤黝黑,牙齿发黄。梁家嫂子皮肤暗黄,脸色憔悴,个子高瘦,看起来很是愁苦。 林婉榆微微皱了皱眉头,她觉得梁家母亲和嫂子的穿着打扮简直连林府的下人都不如。 梁家母亲看到了林宏威和鲁氏,诧异地问:“你们是谁啊?” 林宏威背着手,淡淡地说:“我乃林府四姑娘的父亲。” 梁家母亲瞠目结舌了片刻,上前笑嘻嘻地舜:“原来是亲家老爷啊!我就说亲家不能这么不讲理,不能因为几件金首饰就把我们关进衙门。” 林宏威道:“把你们关进衙门,是因为你们闹事,你说谁不讲理呢?!” 梁家母亲愣了愣,说:“亲家老爷啊,我们庄户人家,一辈子也弄不了那么多金首饰啊!你们家金首饰有几层楼,借给我们几件撑撑场面怎么了?!唉呀,真是,越有钱的人就越小气!” 林宏威生气地说:“谁是你们的亲家老爷啊?!你们怎么理直气壮地去我侄女铺子里抢东西啊?!” 梁家母亲摊着手说:“咱们捋捋啊,你家闺女看上了我们家儿子,她就是我们家的儿媳妇,她的东西就是我儿子的东西,我们不过提前用一点而已。” 林宏威气得拂了拂袖子:“谁是你们家儿媳妇了?!话不能乱说!” 梁家母亲瞪眼:“你家闺女黏上了我家儿子,非我儿子不嫁!要不说呢,我儿子就是有本事,就是有女人愿意倒贴!你们别狗眼看人低,我家儿子以后的官职得比你们高!”x33 林宏威气得抚着胸口,他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怼回去了。 鲁氏冷笑道:“好啊,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就惦记着女方家的产业了,我还从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家!谁告诉你我家女儿黏着你家儿子的呀?是你儿子吗?!” 第255章 真的是白混了 梁家母亲说:“当然是我儿子告诉我的了……” 梁家母亲说了这句话之后发现林宏威和他妻子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于是梁家母亲也意识到这样说实在是不妥,岂不是把自己的儿子给出卖了? 于是娘家母亲改口道:“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了,也不用谁说。” 林婉棠听了之后看了看一旁的林婉瑜。 林婉瑜的脸色十分阴沉。 林宏威对梁家母亲说:“我们不管你是听谁说的,我家女儿和你们家儿子没有任何关系。你若是在再胡乱传播谣言,我一定让官府归追究你们的责任。” 梁家母亲一听立刻拍着胸脯坐在地上,大哭大喊起来,嘴里喊着:“哎呀,我儿子真是找了一个不懂事的亲家,他们看不起我们呀!不就是有点儿钱吗?!” 鲁氏问一旁的梁家嫂子:“你平时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梁家嫂子翻了个白眼对鲁氏说:“还能做什么呀?天天洗衣服,做饭,下地干活儿,喂猪。”鲁氏问:“那你们一年能够挣多少银子?” 梁家嫂子说:“五……五两银子。” 梁家母亲瞪了梁家嫂子一眼,骂道:“”个混账东西!你个混账东西,真是个丧门星!怎么说怎么说的,我们家一年至少也能挣五十两银子。” 梁家嫂子知道梁家母亲这个时候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可她更知道,就算是五十两银子,对百年世家的林府来说,也极其少。 鲁氏问这些话是为了让林婉榆听。x33 娘家母亲这时候又开始撒泼起来:“姓林的,我告诉你们,我儿子手里面有你家闺女给的信物。这门儿亲事,你们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明天我们就去你们府上提亲。” 林宏威显得似乎被梁家母亲的话吓到了,他脸色和气了一些,特意问:“那如果我们不答应,你又打算怎么办?” 梁家母亲说:“如果你们不答应的话,哼哼,哼哼,我就让我就把这件事说的人尽皆知,到时候看你家闺女还怎么嫁人!” 林宏威捋了捋胡子,含笑道:“好啊,那你们明日带着信物登门。我和兄长亲自见一见你家儿子,考量考量他的学问。如果他的学问和人品的确很好的话,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梁家母亲显得更加得意起来,她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说道:“亲家老爷,你要是早点就这么爽快明理不就好了?也省的我们再费这么多口舌。那你等着,明天我们提上两斤肉。带上一筐菜,去你们府上提亲。这也显得我们重视你家姑娘不是?你家姑娘进门以后,不会干活儿也没关系,我可以让翠玲教她。只要她肯学啊,不出一年,干活就能麻利的很了。” 鲁氏假意点了点头,还没开口,梁家母亲就说:”不是我说你们,你们实在是太娇惯孩子了。不瞒你们说,我偷偷打量过你家闺女。你家闺女那小身板儿啊,一看就不是能干活的人。恐怕将来生养孩子也艰难。” 屋子里,林婉瑜的脸红得仿佛能滴血一般,显得很是羞辱。 梁家母亲得意洋洋的接着说:“你看我大儿媳妇儿。她屁股多大呀!这样的女人,才能生出儿子来。不过话又说回来,亲家老爷,亲家太太,你们不要担心。等她到了我们家,在地里干一天活儿之后,回到家胃口就好了。唉,我费点儿心,多教教她也就是了。” 鲁氏问:“这么说来,你对我家闺女不是很满意喽?” 梁家母亲说:“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我是相不中你家闺女这样的娇小姐。但是谁让我儿子喜欢呢?何况你家闺女对我儿子又一心一意的。我儿子那么好的相貌才学,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啊?” 林宏威几乎绷不住了。 他生气的问:“在你看来,我家闺女还配不上你家儿子?” 梁家母亲大言不惭的说:“那谁家娶媳妇儿不是为了让她传宗接代,操持家务呀。你看你家女儿。,不是那块儿料呀。不过也不是不能将就了。” 鲁氏忍着气,问:“你家儿子不是读书人嘛?你打算让我家姑娘以后干什么活儿呀?” 梁家母亲瞪了瞪眼:“看您这话问的,我大媳妇儿会的,二媳妇儿肯定也得干呀。我这当老人的,一碗水总得端平吧?!” 鲁氏又问:“那你要这样说的话,你大媳妇儿带多少嫁妆?我女儿也给你们带过去多少嫁妆。” 梁家嫂子的眼珠子滴流滴流地转了转,嘿嘿笑道:“话不能这样说。那我大儿媳妇儿带的嫁妆虽然少,但也是他娘娘家仅有的东西了。他爹娘可没有藏私。” 鲁氏套话问:“那你大儿媳妇儿带了多少嫁妆啊?” 梁家母亲回答说:“大儿媳妇带了五床被子,一个檀木箱,还有二十两银子。你得知道这是庄户人家他们所有的东西了。” 梁家母亲这是使了劲往多了说,实际上,大儿媳妇哪儿有这么多嫁妆啊?!何况,她娘家还有兄弟,岂能把所有家底都给她? 鲁氏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那您的意思是说,让我们把家里仅有的东西都给闺女带去是吧?” 梁家母亲嘻嘻笑道:“那父母对孩子的心不都是这样的吗?那有什么好的,自然都想着给孩子?” 林宏威点了点头,说:“那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吧。” 梁家母亲得意地扯着梁家嫂子,趾高气扬地从房间走了出去。 林云鹤让人将那俩女人送回家去,然后回头私下问林宏威:“三叔,你怎么还真跟他们家谈起婚嫁来了?” 林宏威冷笑道:“我这不都是为了让林婉瑜这个傻闺女听到之后死心吗?” 林云鹤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屋子里,林婉堂悄悄问林婉榆:“你听见他们家人的算盘了吗?他们想让你带很多嫁妆过去,然后还想把你当成长工一样使唤。而梁浩然对他母亲说你粘着他,他们家显然已经吃定你了。” 林婉瑜低着头,眼睛里都是泪,说:“长姐,你让我再想想吧,我现在心里面乱的很。” 林婉棠能够理解林婉瑜的感受,于是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林婉榆抬头问林婉棠:“长姐,明日母亲和父亲会好好收拾梁公子吧?到时候梁公子怎么办呀?” 林婉棠叹了口气说:“四妹妹,你这个时候还全心想着他,一点都不考虑自己吗?” 林婉榆低头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林婉榆抽泣着说:“梁公子那么骄傲的人,我是怕他难堪。” 林婉棠只得说:“你放心吧。三叔和三婶做事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明日若父亲母亲有空,我让他们也在一旁帮忙。” 林婉榆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林婉棠暗自心想,明日林家的人若是不能把梁家收拾的服服帖帖,林家这么多年,真的是白混了! 第256章 他没有那么差吧? 林云鹤让人看守着梁家,当天不准梁家的人出门,省得他家人又出去嚼舌头。 街坊邻居见梁家门口有官府的人把守,自然也不敢前来串门。 梁浩然听了他娘回来说的话,完全不像他娘那般乐观,望着家门口的官差,他越发忐忑不安。x33 梁浩然走出了院子,对官差抱拳道:“官爷们辛苦了,如果你们不嫌弃,进去吃顿便饭吧?” 官差摆了摆手,客气地婉拒了。 梁浩然站了片刻,说了句“辛苦了”,就要回家。 这时候,一位小厮上前来,唤道:“梁公子,我家老爷要见你。” 梁浩然见小厮长得精神,穿着体面,便笑着问:“您家老爷是……是哪位?” 小厮回道:“我家老爷是林首辅。” 梁浩然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整理了整理衣衫,随着小厮坐上了马车。 林宏盛刚刚忙完公务,听闻了侄女的事情。林宏盛是个爱才的人,并不太计较男子的出身。 虽然听说了梁家的行事做派,林宏盛还是想,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梁浩然是个上进懂礼的好苗子,又与自家侄女性情相投的话,也不是不能提携他一二。 至于梁浩然的家人,林宏盛会出手,让小两口成亲后独居。 于是,林宏盛亲自来考察梁浩然了。 梁浩然头一回见林宏盛这样的高官,心扑腾扑腾地跳,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手足无措地给林宏盛行了礼。 林宏盛平易近人地笑了笑,说:“坐吧。” 梁浩然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林宏盛问了问梁浩然家的情况,看起来是在和一个后生闲话家常,实际上都是在考校梁浩然的人品与学问。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林宏盛笑道:“我听县学的夫子说他有个学生出自寒门,很是勤奋,特意过来见见你,并没有什么事。好了,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免得你爹娘担忧。” 梁浩然的后背已经被汗打湿了,他行礼之后,下了马车。 梁浩然恭送着林宏盛的马车离开了。一阵凉风吹过,梁浩然感觉舒爽了一些,他突然高兴了起来,林家果然是百年世家,高门大户。他梁浩然居然跟当朝首辅坐在同一辆马车里交谈了呢! 若真娶了林婉榆,那林首辅就是他的大伯了。 以后仕途一定能借许多力量。 梁浩然心想,为了娶到林婉榆,他和家人受点委屈也没有关系,他以后事业有成、光宗耀祖了,他家人出门该多荣耀啊。 林家人回到府里,坐在一起,个个脸色阴沉。 林宏盛这时候回了府,来到了三房的院子里。 林宏威原本端坐在上首,见自己兄长来了,忙起身将主位让给了林宏盛,坐到了一旁。 林宏盛坐下,喝了口茶,缓缓说道:“三弟,弟妹,榆儿,我见过梁浩然了。” 林宏威忙问:“大哥,你看着姓梁那小子怎么样?” 林宏盛道:“学问差了一些,距离考中举人还有不少差距。他心胸不太宽阔,眼界有限,有些愚孝。” 林宏盛说着,摇了摇头。x33 林婉榆不服气地说道:“大伯,他……他没有那么差吧?” 林宏盛道:“榆儿,你别被他的色相迷惑,长相不过皮囊而已,成亲却是要长久地相守。” 林宏威拍了拍大腿,瞪眼道:“榆儿,为父告诉你,那梁家就是个大火坑,万万不能嫁!” 林婉榆生气地说道:“父亲,成亲是女儿自己的终身大事,女儿自己的想法难道不重要吗?” 林宏威说:“你的想法重要,所以我们才费尽心思,去见梁浩然的家人,去见梁浩然。榆儿,你太单纯太年轻,识人不清,我们都是你的至亲,岂会害你?” 鲁氏擦了擦眼角,道:“我们这么苦口婆心地劝你,就是不想强行干预,而是希望你自己想明白,梁浩然不是良配。” 林婉棠也劝:“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四妹妹,你要清醒理智一些。” 林婉榆低头,倔强地忍着眼泪说:“没有一个人站在我这边。但是……我真的喜欢梁公子,我看好他。” 说着,林婉榆扑腾一声跪了下来,说道:“父亲,母亲,求求你们了,梁家明日就要来提亲了,你们就答应了吧,让女儿顺心遂意一回吧。” 林宏威拍了拍桌子:“你别想,不可能!我们娇生惯养的女儿,不能去当村妇,不能让你被那个粗鄙刁蛮的老婆子磋磨。” 林婉榆哭道:“父亲,母亲,长姐的婆婆也不好,但长姐如今不过得挺好吗?” 林婉棠深呼吸一下,说:“四妹妹,你可知道我和杨氏暗中斗过多少回法?另外,你要知道,杨氏不是你姐夫的亲生母亲,而且杨氏做了缺德至极的事情,才会被休。” “否则,一个孝字压下来,我就被杨氏拿捏得死死的,想回趟娘家都要看她的脸色。还有,杨氏好歹是侯门主母,表面上的体面还是要的。这一点上,梁家母亲还不如杨氏,你但凡不听她的话,她能撒泼打滚躺大街上哭诉你不孝顺。” 鲁氏苦口婆心地劝道:“榆儿啊,我们劝你都是为了你好,你就擦亮眼睛,听句劝吧。” 正堂里安静了一会儿,林婉榆突然痛哭道:“父亲、母亲,你们能别逼我吗?!”x33 林宏威第一次对女儿感到很是失望,他严肃地说:“林婉榆,你实在想嫁梁浩然也行,我们林家不会给你一分钱的嫁妆,从今以后,我们只当没有养过你这个女儿,我们恩断义绝。” 林婉榆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林宏威站起来,悲伤地说:“我林宏威教女无方,大哥,侄女,你们不会管她了,她就是吃苦受罪的命,以后她过成什么样子都是她自找的。” 鲁氏擦了擦眼泪,说道:“以往,我还想着咱们林家的姑娘都不像玉莲那么傻,如今,我自己亲生的闺女也是这样不听劝,非要往火坑里跳,拦都拦不住……” 鲁氏痛哭不已。 林婉榆望着父母痛苦的样子,到底于心不忍,使劲咬了咬嘴唇,哭道:“父亲,母亲,你们别难过了,我听你们的,听你们的……” 第257章 我们私奔吧? 林宏威冷冷道:“林婉榆,你别此刻违背本意跟梁浩然断了,回头心里暗自恨上我们。我们养你十几年,不图你什么回报,却也不想养出一个仇人来。” 林婉榆抽泣道:“父亲羞煞女儿吧!女儿怎么可能恨父亲母亲?” 鲁氏心疼地上前,将林婉榆拉了起来,抱着林婉榆说:“乖女儿,跟他断了吧,等你以后有了些阅历,一定会庆幸听了父母的话。” 林婉榆点了点头,然后趴在鲁氏肩头痛哭失声。 过了一会儿,林宏盛起身,说道:“榆儿,你好好休息吧,明日跟梁浩然把话说清楚。” 林婉榆哽咽道:“是,大伯。” 林婉棠随父亲一起出了三叔的院子。 林婉棠见林宏盛很疲惫,问道:“父亲,这两天形势怎么样?” 林宏盛叹了口气,说道:“还是老样子。皇上醒过来的时候长了些,精神也好了点,太子想让皇上下诏斥责五皇子,可是,皇上不愿意。” 林婉棠道:“父亲,我有时候都不知道,柴太医把皇上医好,对大梁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林宏盛嘘了一声,提醒林婉棠谨言慎行,然后说道:“你也知道太子仁厚……” 林婉棠自然明白,只是,皇上如今所作所为实在昏庸,让人气愤。 第二天,梁家人要上门提亲,林云鹤吩咐手下,直接用马车将梁家父亲、母亲和梁浩然带到了林府的外院。 梁家父亲低声问梁家母亲:“浩然娘,我们说带聘礼,官差不让咱们带,林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梁家母亲说:“还能是啥意思?人家财大气粗,看不上咱们这仨瓜俩枣呗。你不用管,不送聘礼还好呢,咱们省下来了。” 梁家父亲扯了扯梁家母亲的衣袖:“你小点声吧。我不是怕林家看不起咱们嘛。” 梁家母亲说:“看不起又怎么着?等林家闺女嫁进来,他们为了闺女在婆家过得好,也得拉拔咱们家浩然。悠然到时候说不定也能谋个差事,也像这些官差一样,到时候多威风啊!” 梁家父亲唉声叹气:“咱们高攀了人家,我怕浩然在梁家闺女跟前硬气不起来,窝囊受气。” 梁家母亲瞪了梁家父亲一眼:“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梁家闺女嫁给咱儿子,就得听咱儿子的。她要是骄里娇气,摆大小姐架子,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梁家父亲想起自己老婆收拾大儿媳妇的手段,顿时放心了一些。 梁家父亲说:“要是林家闺女真不温柔,等浩然有出息了,让浩然纳两房小妾也就是了。” 梁家母亲畅想了一番未来,很是高兴。 梁浩然低声道:“爹,娘,你们小声点吧,让人听见了不好。” 梁家父母这才闭上了嘴。 林宏盛与林宏威兄弟两个一起出现在偏厅,两个人态度都十分冷淡。 梁家父亲笑着行礼:“两位亲家老爷,我们今天上门是来提亲的……” 林宏盛淡然说:“你们先坐。梁浩然,你出来,我问你点事情。” 梁浩然忙跟着林宏盛出了门,进了一处花榭,林婉榆正站在那里。 林婉榆冷冷对梁浩然说道:“梁公子,我之前给你的鞋,只是出于感激,如今,此事已经引起了麻烦,为了彼此的清誉,还请梁公子将鞋还给我。” 官差让梁浩然来时带上了那双鞋,梁浩然闻言从怀里掏出了那双鞋,颤抖着手,问林婉榆:“”这话可是出于你的本心?我们之前的那些情意难道都是假的吗?” 林婉榆示意丫鬟接过来那双鞋,然后尽力控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抖,说道:“之前你我之间也不曾有过什么情意,若是让梁公子误会了,还请梁公子见谅。” 梁浩然上前两步,来拉林婉榆的手,一旁站立的丫鬟赶紧拦住了梁浩然。 梁浩然心里失望极了,感觉自己即将到手的大好前程没有了,眼里闪着泪光说:“榆儿,我不信这是你的真心话。榆儿,你心里有我对不对?要不然……要不然我们私奔吧。” 林婉榆望了望站在不远处的大伯林宏盛,斥责道:“梁公子,请你谨言慎行!” 说完,林婉榆就转身朝内院走去。 梁浩然快步跟着林婉榆…… 此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林浩然,你怎么也在这里?” 梁浩然这才止住脚步,循声望去,惊讶地发现站在连廊尽头的人竟然是他在县学的陈夫子。 梁浩然着急地望了林婉榆一眼,陈夫子已经走了过来,教训他道:“梁浩然,非礼勿视,你一个男子,往内院看什么?!” 梁浩然被林婉榆拒绝,此时自然不敢在夫子面前说什么,只得行礼道:“学生是在看那里的花。” 陈夫子扯着梁浩然的袖子,上前来给林宏盛行礼。 林宏盛道:“听闻你们县的县学办得极好,我今日请你来,是想问问你们办县学的经验,好供旁的县学参考。” 陈夫子高兴得面露红光,谦虚地说道:“这都是朝廷的恩典造福了我们县的学子啊。林首辅果然尽职尽责,平易近人,真是名不虚传,下官来之前您就已经见过我们的学生了。” 林宏盛背着手说道:“职责所在,这都是分内之事。” 林宏盛看向梁浩然:“我与你、以及你的家人,都已经交谈过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梁浩然愣了愣,顿时明白了,林首辅这是给他留了面子,把他当成县学学子的代表了。想来回去以后,县学的夫子们会对他好上一些。 他此时若再提什么亲事,就是给脸不要脸,自取其辱了。x33 于是,梁浩然忍住万般失落,行礼道:“是,林首辅,陈夫子,学生告退。” 林宏盛点了点头,陈夫子笑呵呵地捋着胡子:“去吧,去吧,回家好好温书。” 梁浩然跟着林府的小厮,快步来到偏厅,低声对他的父母说:“爹,娘,咱们回去吧。” 梁家母亲嚷嚷了起来:“回去?就这样回去?亲事还没说准呢!” 第258章 又发病了 梁浩然庆幸此时屋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他红着脸,难为情地说:“娘,亲事已经不成了,我们先回家再说吧。” 梁浩然的娘顿时就不干了,一把甩开了梁浩然,嚷嚷道:“这是咋回事儿?他们不愿了?为啥啊?嫌弃咱们穷?!” 梁浩然快速扭头瞥了暼窗外,发现林首辅与陈夫子已经往这边走过来了,他低声哀求道:“娘,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梁浩然的娘猛地啐了梁浩然一口,骂道:“你咋这么窝囊废吗?说好的上门来提亲,他们怎么能不同意呢?!端什么架子呢?!真当他们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闺女多金贵呢?!” 梁浩然的爹扯住自己的媳妇,低着头叹气说:“拉倒吧,民不与官斗,咱们自己认倒霉算了……” 梁浩然的娘拍着大腿跳了起来:“我才不认倒霉呢!咱们也不能算民吧,浩然已经是秀才了,见到县太爷都可以不跪,怎么来到林家让人看不起成这样?!浩然,你跟我走,带我见见那个娇小姐,我倒要看看她作什么妖呢!” 此时,一个小厮掀开了帘子,林首辅带着陈夫子走了进来。 林首辅皱眉,问:“梁浩然,出什么事了?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在这里嚷嚷。” 陈夫子在林首辅后头,向梁浩然使眼色,让他不要给海陶县县学丢人。x33 梁浩然赶紧看他娘,却看见他娘已经向林首辅扑了过去。 小厮挡在了前面,用脚挡住了梁家母亲的脚。 梁家母亲顺势趴在了地上,伸手拽住了林宏盛的袍角,像是唱戏一般哭诉道:“你们林家怎么狗眼看人低啊,我儿子哪里配不上你侄女了?!你们为啥要棒打鸳鸯?!你们这是仗着势力欺负人……” 梁浩然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快步上前搀扶起他娘,乞求道:“娘,我们夫子也在,你快别闹了!” 梁家母亲抬头,看见陈夫子,爬行过去搂住陈夫子的腿哭喊:“你是读书人,你给我们评评理!” 陈夫子能进趟林府,与林首辅当面交谈,觉得林首辅很是礼贤下士,这是他这个教书先生能吹一辈子的事情,是他们海陶县的荣耀。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学生的家人能给他这么丢人! 丢死人了! 陈夫子想不通,怎么敢有人撒泼撒到林首辅家?!怎么敢的?! 林宏盛镇定自若,问:“梁浩然的母亲,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哀痛?可是在海陶县遇到了什么不公?你说出来,老夫或许能为你做主。” 陈夫子其实也没听明白梁家婆子在闹什么,他忙抬腿甩开梁家婆子,安抚道:“对,林首辅才是读书人中的翘楚,他是探花出身,又平易近人,你有冤屈只管跟林首辅讲。” 梁家母亲愣了愣,不是谈亲事吗?怎么林宏盛当起青天大老爷来了?! 梁家母亲心一横,麻溜地起身,叉着腰说:“那我可就说了!欺负我们的就是林家!你们答应把闺女嫁给我们,怎么又变卦了?!你们当官的就能说话不算话吗?!” 陈夫子愣住了,梁家娶林家闺女?这不是不自量力吗?实在不般配啊! 陈夫子觉得这婆子十有八九脑子有点病。 林宏盛哑然失笑:“你弄错了吧?我有两个女儿,长女已经出嫁,是龙虎将军的夫人,小女儿今年十二岁,还不到议亲的年龄,怎么可能答应把闺女嫁给你家儿子?” 梁家母亲不顾自己儿子的拉拽劝告,扯着嗓子喊:“不是你闺女,是你的侄女,你们林家的四姑娘!” 林宏盛显得很是惊讶,说道:“竟有此事?我怎么不知道?余进,你去将三老爷请来,我问问他。” 陈夫子急得不得了,他事先不知道梁浩的娘是个疯婆子啊! 陈夫子苦口婆心地劝说梁浩然将他娘带走。 可是,梁浩然的娘此时像是过年时待宰的猪,十个人都按不住她。 最主要的是,林宏盛不让人对梁浩然的娘动手:“诶,陈夫子,梁浩然,你不要拦着她,俗话说理不辨不明,若是其中真有什么误会,说清楚也就是了。梁家母亲,你别着急,在一旁坐着歇会儿。来人,重新上茶。” 林宏盛的泰然自若、心胸宽广,着实令陈夫子佩服不已。林宏盛的涵养,更加衬托得梁浩然的娘粗俗蛮横。 很快,林宏威就来了,林宏威唤道:“兄长,有客人在啊?” 林宏威与在座的人打了招呼,显得很是平易近人。 林宏盛阻止了众人向林宏威行礼,放下手中的茶盏,问道:“三弟,梁浩然的母亲说,你答应将侄女嫁给梁家?” 林宏威愕然愣了半天,瞠目结舌问:“没有啊,这话是怎么说起的?绝对没有。” 梁家母亲像是被蛇咬了一般,蹦起来质问:“不是你去五城兵马司的衙门,让我们今日上门提亲的吗?” 林宏威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怎么可能?我们林府的姑娘难道愁嫁吗?提亲的人都踏破门槛了!我需要去邀请谁上门求娶?!” 林宏盛也惊讶地说:“梁浩然,不是我让人叫你们来的吗?我是想了解一下海陶县县学学子的情况,让你作为代表过来,与你们随意聊聊而已。难道不是吗?” 林宏盛满脸不解地看着梁浩然。 梁浩然只得点头道:“是,的确是这样……” 梁浩然的娘不舍得即将到手的富贵,喊道:“不对,你家四姑娘跟我儿子已经私定终身了!” 林宏盛惊讶地问林宏威:“有这等事?!” 林宏威勃然大怒:“你胡言乱语也就罢了,居然故意损毁我女儿的闺誉!梁浩然,你手中可有什么信物?!若是有,你拿出来,若是没有,你们便是污蔑!” 梁浩然此时手里自然没有林婉榆的信物。 他看出来了,林家已经打定主意不认这件事了,并且,一定要顾全林婉榆的名声。 陈夫子见状,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梁浩然:“哦,我知道了。你方才一直看内院的门口,那时候林家一位姑娘刚好经过,你是不是那时候起了色心,看上了林家姑娘?” 梁浩然愣了愣,忙摆手:“陈夫子,您误会了,真的没有,没有……” 陈夫子痛心疾首:“梁浩然,你撒泡尿照照自己,林家的姑娘岂是你能肖想的?!你看见美丽的姑娘,就过来给你娘说,让你娘帮你给林家提亲,对也不对?”x33 梁浩然直觉得自己是说不清楚了。 林宏盛显得恍然大悟,笑道:“知好色而慕少艾也是人之常情,你们若是想向我侄女提亲,直说就是,倒是不必如此气急败坏。” 梁浩然的娘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话语,她没好气地问:“别掉书袋子,你们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林宏盛看林宏威,笑道:“三弟,又来人提亲了。这梁浩然是个勤奋的孩子,耕读不辍,如今已经是个秀才了。他们提亲,你意下如何?” 林宏威装模作样地打量了打量梁浩然:“嗯,身姿挺拔,相貌堂堂,是个英俊的后生。只是,我们夫妻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实在不舍得她出嫁,有心多留她两年,如今,我们暂时不考虑她的亲事。” 这是非常体面地婉拒了亲事。 梁浩然的娘咕噜一下子躺在了地上:“你们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就是不肯答应亲事呗?!你们有种就把你家四姑娘叫过来,我想当面问问她,问她是不是相中了我们家浩然!你们不肯叫她出来就是心虚!” 林宏威的脸色显得很是不好看:“胡闹!我们林家的姑娘,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一家有女百家求,登门提亲的人多了去了,还从来没有人提过这么无礼的要求。” 林宏盛也面色不悦:“梁浩然,县学已经教过你礼义廉耻,规矩礼法,你竟然一点都没有学会不成?!” 陈夫子见林宏盛生气了,吓得忙瞪梁浩然:“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怎么会糊涂成这样?!还不快向林家两位大人赔礼道歉?!”x33 梁浩然狠了狠心,然后低头道:“林家二位老爷,请息怒,晚生不敢觊觎林家的姑娘。我娘这里不太好,有时候会幻想一些不曾发生过的事。晚生估摸着,我娘这是又发病了。” 梁浩然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林宏盛听了,打量了打量梁浩然的娘,同情地眯着眼睛说道:“原来如此,梁浩然,你应该早点说呀。你赶紧带你娘找大夫看看吧,对了,你是不是没有银子?” 梁浩然回道:“有银子,已经在找大夫给我娘看了。” 林宏盛吩咐小厮拿给梁浩然五两银子,说道:“收下吧,回去好好照看你娘,赶紧把她的病看好。我们林家都是宽宏大量的人,不会跟一个病人计较,可是,她若是得罪了旁人,唯恐旁人没这么好说话。” 梁浩然听出了林宏盛话中的告诫之意,他不顾自己亲娘的哭喊撒泼,躬身收下了五两银子。 梁浩然的娘看到银子,眼睛放光,一把从儿子手里夺过银子,攥住不放。 梁浩然趁机跟他爹一起,将他娘带了出去,他娘又想嚷嚷,梁浩然在他娘耳边咬牙低吼道:“娘,你要是再闹,我在县学就待不下去了,再也不能考功名了!” 梁家婆子听了这话,见梁浩然恶狠狠地盯着她,她头一次见自己儿子这样,不由得害怕极了,一把捂住了嘴,不敢吱声了。 待陈夫子也离开以后,林宏威向林宏盛行礼:“多谢兄长了。” 林宏盛叹了口气:“你我是手足,客气什么?” 林宏威捋了捋胡子,道:“梁家想来以后不敢闹事了。接下来,该收拾咱们自己家这位不懂事的小祖宗了。” 第259章 你有办法破解? 林宏盛点了点头:“让她吃点苦头也好,只是三弟要掌握分寸。” 林宏威带着妻子鲁氏来到千堆雪,看见林婉榆正伏在桌子上哭泣。 丫鬟急忙将林婉榆唤了起来。 林婉榆的眼睛肿得像桃子一般,脸上都是泪痕,低低唤了句:“父亲,母亲。” 林宏威夫妻两个对视一眼,林宏威说:“榆儿,你去庄子上过一段时间吧。” 林婉榆惊愕抬头:“父亲,为什么?” 林宏威淡淡地说:“不为什么,你也该过一过自食其力的日子了。” 林婉榆知道自己伤了父母的心,抽泣着说:“好吧,女儿听父母的话,雨燕,你去收拾我的几件衣裳……” 鲁氏打断林婉榆的话,阻止道:“不必了,母亲给你准备了一身粗布衣裳,你换上吧。我们总不至于让你赤裸着出去。至于换洗衣裳嘛,你就自己纺线,自己织布,自己裁剪,自己做吧。” 林婉榆惊得愣住了。 雨燕安慰林婉榆道:“小姐,奴婢都会,奴婢会帮您的。” 鲁氏瞥了雨燕一眼:“你不必跟去。” 林婉榆更惊讶了,她没想到父母会这么狠:“可是……母亲,纺线什么的……我不会啊。” 鲁氏道:“朱妈妈会跟你一起去,她会教你,但不会帮你。对了,饭你也得自己做,恭桶你要自己刷。” 林婉榆偷眼看一看一旁肃立着的朱妈妈。 朱妈妈是鲁氏的陪嫁丫鬟,深得鲁氏信任,与鲁氏名为主仆,实际上却跟姐妹一般亲近,林婉榆一直将朱妈妈当半个长辈看待。 朱妈妈平素就不苟言笑,做事情一板一眼,说好听点叫守规矩,说不好听一点叫死心眼。 若换成旁的婆子,林婉榆撒撒娇,使出小姐身份,婆子们一定不敢严苛地要求她。 可是,朱妈妈就不一样了。 林婉榆已经能想象自己在庄子上的悲惨生活了。 朱妈妈已经得了鲁氏的详细叮嘱,她上前去,将林婉榆请到里间,让她脱下云锦衣裳,换上半旧的粗布衣衫,将林婉榆身上的金银玉器翡翠等全部收了起来。 然后,朱妈妈用一根木簪子将林婉榆的头发盘了起来。 林婉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简直欲哭无泪。 朱妈妈将林婉榆请上了马车,过了小半个时辰,她们来到了庄子里头。 庄子里有个单独的小院,院子不大,跟梁浩然家的院子看起来差不多,屋子里还有不少灰尘。 林婉榆皱眉问:“朱妈妈,屋子里怎么这么脏?墙角有蜘蛛网,底下……那是老鼠洞吗?父亲、母亲忍心让我住在这里?是不是搞错了?” 朱妈妈淡淡道:“四姑娘,奴婢没搞错。您动手收拾打扫一番,屋子自然就整洁了。” 林婉榆知道,不会有人来帮她,她只得找了一块旧布,打扫起屋子来。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林婉榆才把屋子打扫得干净了一些。 林婉榆很是疲累,可是,这里连口茶都没有,林婉榆看了看一脸事不关己的朱妈妈,只得叹口气,去灶房生火烧水。 林婉榆不会生火,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呛了不少烟以后,才在朱妈妈的指导下生着了火。 林婉榆感觉自己挺厉害,刚高兴一些,朱妈妈就提醒她去挑水。 林婉榆只得提着水桶到了井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可要她将水提到灶房,实在太难了,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才仅仅走了三四步,就不得不将水桶放在了地上。x33 朱妈妈意味深长地说:“四姑娘,照您这速度,太阳落山了您也喝不上开水。” 林婉榆心头泛起一阵酸楚,竭尽全力将水提到了灶房,她娇嫩的手已经被勒得肿了起来。 林婉榆坐在灶房,一边拉风箱,一边偷偷抹眼泪。 等到水烧开,林婉榆才知道没有茶叶,她只得喝白开水。 朱妈妈提醒道:“四姑娘,您该做饭了。” 林婉榆浑身酸痛,便情绪低落地说道:“朱妈妈,我不吃饭了,我洗个澡休息一会儿。” 朱妈妈并没有阻止,于是,林婉榆哭着又提了一桶凉水,跟开水兑了兑,她不敢像平时在家那样奢侈地泡澡,只匆匆洗了身子,就赶紧躺床上睡着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林婉榆才起来,她自己梳洗了一下,肚子实在饿得难受了。 林婉榆不好意思地问:“朱妈妈,母亲可曾为我准备粮食?” 朱妈妈摇头:“不曾,四姑娘要干活才能换来食物。” 林婉榆的眼泪不由自主又流了出来。 朱妈妈丝毫不为所动:“四姑娘,夫人为您准备了锄头,您锄过地就可以得到一些粗粮了。” 林婉榆强忍着饥饿,去锄了一块地,她哪里干过农活?朱妈妈少不得耐着性子教她。 等林婉榆锄完一小块地,已经时近晌午。 朱妈妈给了林婉榆半碗粗粮。 林婉榆几乎哭出声来,这些东西是人吃的吗?而且,她已经快饿晕了,还得自己提水做饭。 朱妈妈在一旁幽幽地说:“四姑娘,您干活干成这样,真在刻薄的婆婆手底下讨生活,婆婆能骂上三天三夜。” 林婉榆强打起精神,提了半桶水,胡乱将粗粮煮了煮,虽然不好吃,但是好歹可以挡饥饿了。 吃完饭,她想换身衣裳,朱妈妈让她干活来换取棉花。 林婉榆又干了一晌农活,才换来一些棉花,她晚上吃剩粥,纺了半晚上,才纺出来几团棉线。 林婉榆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再也没有精力伤春悲秋,没有心思风花雪月了。她梦里都想着怎么干活才能干得快些,好找朱妈妈多换一些东西。 另一边,梁浩然很是失落,他的脑海里,不停地闪现着林府的富贵气象,做梦都幻想着自己是林府的乘龙快婿,周围的人都竭尽全力地巴结着他。 这一日,梁浩然正在借酒消愁,一个和尚坐在了梁浩然的对面。 梁浩然已经微醺,笑着指向和尚,道:“你一个出家人,莫非也想喝酒?来来来,我请你喝!” 对面的和尚长得俊美,他摆了摆手,说道:“喝酒是不必了,只是,我观你印堂发黑,你最近是不是时运不济,情场受挫?” 梁浩然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不高兴地摆手道:“连你也来嘲笑我?快走快走!” 和尚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贫僧观你分面相,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命中有贵人相助,将来必定有大作为。至于眼前的挫折,不过是浮云罢了,贫僧就能帮你破解。” 梁浩然很是惊喜,凑近和尚,压低声音问:“你真有办法破解?” 和尚点头,道:“真是。贫僧这里有一道符咒,你若将它交给你心仪的人,让她将这个符咒埋在大吉大利的地方,你们就可以姻缘顺遂,百年好合,你命中的贵人自然就会助你平步青云。” 梁浩然眯了眯眼睛,轻轻摇头:“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和尚失笑:“贫僧不过是想与公子结个善缘罢了。若公子信不过贫僧,贫僧就不多打扰了。” 和尚站起身往外走,唉声叹气道:“可惜了啊,这么好的命格,可惜显不出作用来……” 梁浩然的心,痛了起来,他本该有好的命格啊! 出生在贫困的家庭,他已经失去了先机,若是婚事上的机遇抓不住,那他这辈子还有什么大指望? 眼看和尚就要出了酒楼的门,梁浩然快步跟上,向和尚行了个礼,躬身道:“高僧,求您教我。” 和尚回过头来,说:“阿弥陀佛,俗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您若是信不过贫僧……”x33 梁浩然忙说:“信得过,信得过,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能得到好的命格就行。” 和尚带着梁浩然来到街角无人的地方,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来一个黄色的符咒,上面的图案梁浩然从来没有见过。 和尚道:“这就是能够使你百事顺遂、姻缘美满的符咒,贫僧已经开过光了。你将这个符咒交给你的意中人,让她寻一处大树,在树底下的东南方向悄悄埋了,事儿就成了。” 梁浩然有些灰心:“只怕她不听我的……” 和尚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又有言道,好女怕缠郎。你自己想办法吧,贫僧相信,你可以做到。” 梁浩然为了自己的前程,打算勉力一试。 梁浩然揣好小木盒子,谢过了那个和尚。 梁浩然打听到林婉榆住到了庄子上,便来庄子的附近打探情况,他穿上他兄长的破烂衣裳,刻意往脸色抹了些灰,假装卖货郎,远远地见了林婉榆一面。 朱妈妈不认识梁浩然,林婉榆对梁浩然却是十分熟悉,她大老远就看出来了梁浩然的身形。 林婉榆想着,梁浩然不惜装丑乔装,都要远远地看看她,她的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暖意。 梁浩然蹲了下来,飞快地往一块大石头底下塞了个什么东西。 林婉榆偷眼看了看朱妈妈,她的心砰砰砰地极速跳着。 第260章 你为什么要害我? 朱妈妈在忙碌,没有注意到林婉榆的异常。 梁浩然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林婉榆,又瞅了瞅大石头,林婉榆轻轻点了点头,梁浩然才放心地挑着货担离开。 这天去地里干活的时候,林婉榆借口累了,坐在大石头上休息了一会儿。 朱妈妈垂手站在一旁,看着林婉榆。 林婉榆突然兴奋地指着远处,喊道:“朱妈妈,你看那是不是一只野兔?” 朱妈妈扭头看了过去。 林婉榆趁机弯腰拿到一个香囊,她赶紧将香囊塞进袖子里。x33 很快,朱妈妈扭过头来,神情淡淡地说:“四姑娘,那不是野兔,是一只田鼠。” 林婉榆的心还扑腾扑腾跳着,她缩了缩脖子,撒娇道:“我还以为今天晚上能打打牙祭呢。” 朱妈妈撇了撇嘴:“四姑娘,就算那是野兔,您也追不上啊。” 林婉榆无奈地低下了头,朱妈妈总是淡淡一句话就能打击到她。 林婉榆趁着出恭,小心翼翼地打开香囊,里面有一张字条。 梁浩然在字条上写道,他知道林婉榆是被人逼迫,无奈之下才否认了他们之间的情意。梁浩然说他心如磐石,不可能轻易改变,他定会好好读书,将来让林婉榆过上好日子。 林婉榆的眼眶有些湿润,她初次情动的人,怎么可能说放下刘放下? 梁浩然还写道,他以后会经常找机会来看林婉榆,他会将要说的话都写在字条上,放在大石头下。 梁浩然说,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收到林婉榆的回信,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有关系,他只要远远看着林婉榆,知道她安好就心满意足了。 林婉榆十分感动,她将字条贴在她的心口,哭了起来。 接下来两天,林婉榆都在大石头下拿到了梁浩然的字条。 林婉榆的心思又活泛起来,家人们的劝诫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林婉榆找了一块旧的白棉布,咬破手指在上面写道:“我不嫁人,等你。” 梁浩然看到这块用血书写的告白时,感动得热泪盈眶,他的梦想终于有可能实现了。 眼看时机成熟了,梁浩然又写了一张字条,说道:“我心甚慰,但深知你面对的阻力。我诚心求佛,得了一个符咒,能保你我婚事顺遂,百年好合。求你想办法将它埋在庄子大槐树底下的东南方向。务必,务必!” 林婉榆拿到了字条和一个小的木头盒子。 林婉榆找机会,背着人打开了檀木盒子,檀木盒子里装着黄色的符咒,上面的图案很复杂,不像寻常见过的护身符。 林婉榆想着,这必然是梁浩然辛辛苦苦求来的。 这天深夜,狗都睡了鸡还没醒的时候,林婉榆悄悄走出屋子,挥汗如雨地用铁锹在庄子的大槐树底下挖了一个坑,将小木头盒子埋了进去。 她刚埋好,将铁锹放回原处,就见朱妈妈挑着灯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朱妈妈问林婉榆:“四姑娘,您不睡觉来院子来干什么?” 林婉榆强忍着心慌,急中生智,扑进朱妈妈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哭道:“朱妈妈,我想父亲和母亲了,呜呜呜呜……” 朱妈妈这几天亲眼看着娇生惯养的四姑娘干活,知道对她来说挺艰难。 见林婉榆哭得可怜,朱妈妈也生出了怜惜之情,拍了拍林婉榆的后背,安慰道:“四姑娘,您还是听老爷夫人的话吧。您在这里受苦,老爷与夫人何尝不心疼?他们都是为了你好啊。” 林婉榆点了点头,哭了半天,见朱妈妈没有起疑心,她才打水洗了一把脸,回屋里躺着去了。 林婉榆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畅想。 等梁浩然考取了进士,再来林府求娶,到时候,想来父母不会再这么反对了。 就算等他等成老姑娘又怎样?林婉榆相信梁浩然不会违背他的誓言。 第二天,梁浩然早早起床,洗了把脸,出了县学,买了两个包子当早餐。 这时,有人拍了拍梁浩然的肩膀。 梁浩然回头,看见那人正是给他符咒的和尚。 和尚笑眯眯 地说道:“梁公子,恭喜你啊,林家的四姑娘将符咒埋在了大槐树底下。” 梁浩然脸上不由自主荡漾起了笑意。 和尚小声说:“梁公子,贫僧还需要为你做做法,符咒才能生效。这里人来人往,不太方便,梁公子不如随贫僧去马车上?” 梁浩然见天色还早,便欣然随和尚上了马车。 和尚吩咐车夫赶车:“去京兆衙门。” 梁浩然惊愕地问:“为什么去京兆衙门?” 和尚笑了笑,对梁浩然说道:“梁公子,你可知道那符咒是什么?” 梁浩然诧异地说:“不是祈求姻缘美满的符咒吗?” 和尚轻轻地摇了摇头,神秘地说:“非也非也。梁公子想必读过不少史书?你可听说过巫蛊之术?” 梁浩然顿时被吓出来一身冷汗:“巫蛊之术?那符咒……跟巫蛊之术有什么关系?” 和尚趴在梁浩然耳边,阴森森地说:“那符咒用用匈奴文字写着希望我们的皇上早日驾崩呢!” 梁浩然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那个符咒上的图案太复杂了,鬼画符一样,像他这样不懂匈奴文字的人,怎么可能看出来上面写着什么? 梁浩然愤怒地问:“秃驴,你为什么要害我?!” 和尚并不恼怒,嘿嘿地笑了起来:“你这人也是,之前叫人家高僧,现在叫人家秃驴,着实不太礼貌。” 梁浩然咒骂道:“礼貌你奶奶个腿儿!你可知道敢使巫蛊之术的人,若是被朝廷知道了,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和尚哈哈笑了起来:“傻书生,我问你,如今那符咒在谁家中埋着?” 梁浩然愣了愣,回答道:“在林家的庄子上埋着。” 和尚说:“那不就是了?抄家灭族也是林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梁浩然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弯。 和尚瞥了梁浩然一眼,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们想对付的人不是你,而是林家。你若是识相,就去京兆衙门检举揭发林家人使用巫蛊之术,诅咒当今皇上。” 第261章 贫僧不在乎 梁浩然的身子颤抖了起来:“我……那我岂不是害了林家满门?” 和尚压低声音说:“林家人明显看不上你,你就不要痴人说梦,想着当他家的乘龙快婿了。” 梁浩然眼前出现了林婉榆姣好的面容,林家若因为巫蛊出事,那林婉榆估计要么死,要么就要被变卖为奴为妓了。 梁浩然颤声问:“我若是不答应呢?” 和尚收敛了笑意,说道:“你若是不答应,那贫僧自然会找旁人检举揭发,到时候,朝廷肯定会查到你身上。林家施巫蛊之术,用的是你给的符咒,到时候,你们梁家岂能脱罪?” 梁浩然恨恨地看着和尚,问:“难道我去检举揭发林家,我就可以脱罪了吗?”x33 和尚道:“你去检举揭发,朝廷自然先入为主,会多信你几分。你若是答应去揭发,贫僧会教你怎么说,保证让你们家不受牵连也就是了。” 梁浩然低头不语。 和尚叹了口气,说:“我事情很多,时间有限,你最好赶紧考虑,若是晚了,我的人就去检举了。” 梁浩然知道自己已经落入彀中,他不能让自己家遭受灭顶之灾。 而且,这些人本来就是冲着林家来的,仔细掰扯起来,他还是受害者。 这样想着,梁浩然突破了心理障碍,抬头道:“好,我去检举。只是,我怎么说才能脱罪?” 和尚笑道:“四姑娘骗你,说是有个符咒,用了之后就能保证她的家人回心转意,同意你们的亲事,于是,你按她的要求去找了一个和尚,拿了符咒。” “四姑娘拿到符咒以后,才告诉你那是用来诅咒皇上的,四姑娘威胁你不要将此事说出去。然而,你深受皇恩,忧心龙体,不敢隐瞒此事,即便被她反咬,也不敢隐瞒此事。所以,你就来京兆衙门检举揭发了。” 梁浩然想了片刻,说道:“可是,我给四姑娘的书信还在她那里。” 和尚笑道:“她早就把书信毁了。你想想,林府的那个婆子那么厉害,四姑娘岂敢将书信藏在身边?万一被发现,她父母肯定不会饶了她。” 梁浩然还是不解:“高僧,这样一来,岂不把你也牵扯了进来?” 和尚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那倒无妨,贫僧不在乎,因为他们压根找不到我。” 此时,马车停在了京兆衙门门口。 和尚抬了抬下巴,指着登闻鼓说道:“你赶紧去吧,记得,把鼓擂得响一些,扯着嗓门喊一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动静小了,太子或许会包庇林府,只有人尽皆知,林府才能彻底倒台!” 梁浩然有些迟疑。 和尚笑道:“你这次前来检举,已经把林家得罪透了。林家的人但凡能缓过一口气来,就一定会找你报仇雪恨。所以,你必须一击即中,彻底覆灭林家,只有这样,你才安全。” 梁浩然握了握拳头,狠下心来,点了点头,迈步下了马车。 和尚吩咐车夫驶远一些,在街角偷眼看着衙门门口。 梁浩然使出浑身力气,擂响了京兆府衙门前的鼓,嘴里大声喊着:“草民要检举揭发林家对皇上行巫蛊之术!林首辅家对皇上行巫蛊之术!草民要检举揭发……” 梁浩然此举果然招来了不少百姓围观,京兆府尹赶紧派人出来,将梁浩然带了进去。 第262章 完了,全完了 京兆府尹问清楚了事情的由来,他知道这件事已经引起了百姓的关注,轻忽不得。 他本打算去请示太子,可是,梁浩然嚷嚷着,事情拖延不得,一旦拖延了,说不定林家得到了消息,就会销毁罪证。 京兆府尹只得带着梁浩然,匆匆赶往林家的庄子上。 林宏盛正在内阁忙于公务,有小厮匆匆来报,林宏盛听得一头雾水,他们林家对当今皇上行巫蛊之术?这话从何说起? 林宏盛赶紧坐上马车回府,想问问府里的人知道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可他刚走到半路,就听下人回禀,京兆府尹带人去了庄子里。 于是,林宏盛便改道去庄子里。 随着离庄子越来越近,梁浩然心中百感交集。可是开工没有回头箭,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梁浩然随着京兆府尹来到了庄子上,守门的小厮过问情况,朱妈妈赶紧迎了出来,问道:“”爷,你们这是干什么?” 京兆府尹绷着脸说道:“有人检举揭发贵府在此处对皇上行巫蛊之术,职责所在,本官不得不来一趟。” 朱妈妈顿时惊呆了,巫蛊只是术?怎么可能?! 京兆府尹朗声吩咐道:“来人,将林家庄子上的人全部看管好,谁都不许动。你们两个跟本官过来。” 然后,京兆府尹问梁浩然:“你说那符咒埋在什么地方?” 梁浩然默默地往前走着引路。他之前就偷偷观察过了,林府庄子上只有这么一棵粗壮的大槐树。 朱妈妈拦住要往主屋冲的官差,说道:“我家姑娘在屋子里面,请你们不要进去,免得冲撞了我家姑娘。” 为首的一名官差说道:“我们此刻是在查案子,而且你家四姑娘牵扯其中,我们正要找她呢。” 朱妈妈依旧拦着:“你们胡说八道,我家四姑娘这几日一直在这里,规规矩矩,怎么可能牵扯什么案子?!” 一名官差恼怒起来,吆喝道:“好你个刁奴,在此阻拦我们,拖延时间,是不是好让你家主子逃跑啊?!” 朱妈妈护主心切,正要辩解,就见林婉榆从屋子里缓步走了出来,她站在廊下,红着眼眶,唤道:“梁公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梁浩然此刻听见林婉榆的声音,不由得身子一颤,他深呼吸两下,抬起头来,直视着林婉榆,装出正义满满的样子,愤然道:“林家四姑娘,你平日怨怼皇上也就罢了,居然哄骗与我,让我从和尚那里取什么符咒。” “若不是我留了个心眼,觉得那符咒不对劲,我恐怕如今还埋在鼓里,被你当枪使呢。你可知,我朝一向忌讳巫蛊之术,何况你诅咒的人,是当今圣上。如今,京兆府尹在此,你还不赶紧老实交代,悔过自新,以求朝廷宽大处置吗?!” 林婉榆的脑子嗡嗡直响,她呆愣愣地看着梁浩然的嘴唇上下纷飞,心哇凉哇凉的,手心里沁出来许多汗。 她死都想不到,梁浩然平日满是甜言蜜语的嘴里,居然能说出这样狠毒的指责。 林婉榆呆住了,一时之间居然忘了反驳。她捂着自己的胸口,身子摇摇欲坠。 朱妈妈见状,心疼地上前来搀扶住了林婉榆。 梁浩然低下头,趁机快步走到了大槐树跟前,指了指东南方向。 官差仔细查看了一下,抱拳对京兆府尹说道:“大人,此处的土的确有刚被翻动过的痕迹。” 京兆府尹走近些,看了看被翻动过的地方,虽然翻土的人细心地将土重新归位踩实,并把草重新种了回去,可是,新翻过的土就是新翻过的,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这些办惯了案子的老手? 京兆府尹扭头看向林婉榆。 林婉榆脸色煞白,眼神躲闪,一看便知道她此时很是紧张,心虚极了。 京兆府尹已经心如明镜。 他没有想到,百年世家的林府竟然会毁在这样一件事情上,林首辅已经位极人臣了,只怕今日就要大厦倾倒,风光不再了。 京兆府尹吩咐道:“把这里挖开吧。” 官差们拿来铁锹,开始挖土。 林婉榆这时候已经想明白了,她上当了。 梁浩然送来的那个奇怪的符咒,居然是诅咒皇上的巫蛊之术。 此刻,那个小木盒,就埋在大槐树底下。 林婉榆直后悔,她真不该把梁浩然写给她的字条毁掉,如今,就算她指认是梁浩然骗了她,官差们十有八九也不会信。 因为梁浩然带着官差前来,已经占了先机。 林婉榆看向梁浩然,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恨意。 土一点一点被挖了上来…… 林婉榆的心越来越紧张。 她突然怒吼一声,快步跑到梁浩然跟前,俯身抓住梁浩然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梁浩然的手掌生生被咬下来一块肉。 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梁浩然咬着牙,一声都不呼痛。 官差们赶紧拦住了林婉榆。 梁浩然忍着痛,咬牙道:“林婉榆,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忠字大于天,在对朝廷得罪忠心和情爱之间,我梁浩然只能选择忠心。” 在场的有些官差竟然不由自主地钦佩起梁浩然来。 林婉榆越发心痛难忍,发疯一般又要扑向梁浩然,官差们顾不得避嫌,上前来将林婉榆拿下了。x33 林婉榆已经完全动弹不得。 此时,铁锹不知碰到了什么,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婉榆突然停止了哭闹,她睁大眼睛,扭头看向大槐树的方向。 完了,全完了…… 她错信梁浩然,害了林家满门…… 她罪该万死! 突然,林婉榆愣住了。 官差们用铁锹刨出来的,居然是一个陶罐。 黑色的陶罐?! 怎么可能?! 这看起来像是一坛子酒。 官差俯身,将陶罐拿了上来。 京兆府尹问梁浩然:“这里面是否就是你说的符咒?!” 梁浩然也是一脸懵逼,符咒是装在一个小木头盒子里面的呀! 莫非,林婉榆觉得,时日久了,木头盒子会腐烂,所以,她将那个符咒装到了陶罐里头? 于是,梁浩然说道:“大人不妨打开看看。” 京兆府尹命人打开了陶罐,一股酒香瞬间飘荡开来。 一闻就知道这里面装的是好酒。 官差们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梁浩然呆住了,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啊!” 和尚明明告诉他,他的人躲在暗处,亲眼看到林婉榆将小木盒子埋在了大槐树底下的东南方向。 这院子里,也没有旁的大槐树啊! 梁浩然心里没底了,干脆死马当作活马医,提议道:“大人,要不然,您将酒倒出来看看,说不定符咒在这里面什么地方藏着。” 京兆府尹撇了撇嘴,让官差将陶罐里面得了酒全部倒到旁的容器里,酒就是酒,清亮醇香的酒,并没有夹杂旁的东西。 京兆府尹面色不善地看向梁浩然。 梁浩然缩了缩脖子,讪讪地说道:“陶罐……陶罐里面可有夹层?” 京兆府尹扭头,吩咐:“把陶罐摔碎了。” 官差闻声,将陶罐狠狠摔在青石地面上,陶罐被摔得粉碎。 陶罐就是陶罐,什么旁的东西都没有。 朱妈妈大声道:“我就说嘛,我们林府一向忠君爱国,我家四姑娘日日为皇上祈福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诅咒皇上?” 京兆府尹扭头瞪着梁浩然。 梁浩然低声说道:“大人,也许夜间匆忙,林婉榆又心慌,埋错了方位也是有可能的。要不……劳烦官差刨一刨大槐树底下的其他地方,或许能有发现。” 京兆府尹挥手道:“那就刨吧。” 官差们拿着铁锹,简直将林家庄子当成了待耕耘的农田,几乎把整个院子没有铺青石的地方都翻了翻土。 他们都一无所获。 林婉榆在一旁呆呆愣愣,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谁将那个小木盒子拿走了,换上了一坛酒。 但她就是想哭,劫后余生的庆幸,使她的眼泪流个不停。 待官差们挖掘完毕,林婉榆脑子已经清明了起来,她向京兆府尹行了个礼,说道:“大人,臣女得了一坛好酒,埋在大槐树底下,准备等回府的时候带给父亲品尝,不料想却被心怀叵测的人看到,污蔑臣女行巫蛊之术。” “如今,臣女此身分明了,敢问大人,诬告他人该当何罪?还望大人秉公处置。” 京兆府尹查清了案子,心中正担忧林首辅因为此事记恨于他,闻听此言忙笑道:“林四姑娘请放心,诬告朝廷命官,按律可以将他徒一至五年,本官回去就审问他,一定给你们林家一个交代。”x33 林婉榆含恨看了梁浩然一眼,心中百感交加,低头道:“那臣女就多谢大人了。” 此时,林宏盛赶了过来,看见院子里一片狼藉,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京兆府尹赶紧过来行礼:“林首辅,哎呀呀,您竟然亲自赶来了,不妨事,不妨事,原是小人诬告,本官上门来例行公事而已,已经查明了。唉呀,下官害得贵府四姑娘受了惊吓,还望林大人恕罪。” 第263章 坏了!坏了! 林宏盛本就不信自己府上的人会行巫蛊之事,闻言,他泰然自若道:“诶,无妨,既然有人检举,你自然要查清楚。” 林宏盛看向一旁垂头丧气的梁浩然,问京兆府尹:“这就是那检举人?” 京兆府尹说道:“正是他。” 林宏盛将京兆府尹拉到一旁,小声说:“此人姓梁名浩然,我考察海陶县县学的时候,曾经将此人请到我的府上,他无意中见了我的侄女,当即便让他家人提亲了,我弟弟想多留我侄女几年,便没答应亲事。梁浩然或许是因为此事怀恨在心,故意报复。” 京兆府尹恍然大悟。 林宏盛又说道:“还望贤弟查案的时候,估计我侄女的名声,免得以讹传讹。” 京兆府尹欣然应允。 林宏盛这才来到院子中间,朗声道:“我侄女读书,见圣贤们耕田东篱下,她心生向往,故此来到庄子上,穿粗布衣衫,吃粗茶淡饭,体会田园生活。她不过埋了一坛酒而已,没想到被有心之人用来生事,还望各位明鉴,好还我林家清誉。” 官差们纷纷称是。 林婉榆的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这个时候,大伯还一心想着顾全她的名声,殊不知她方才差点将林家拖进无底深渊。 京兆府尹带着众人离开以后,林宏盛命令小厮将庄子上打扫清理一番。然后,林宏盛带着林婉榆进了屋子。 林宏盛端坐在上首,问起林婉榆事情的详细经过,此时,林婉榆不敢隐瞒,跪在地上,哭着将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讲了。 这个时候,林宏威夫妻和林婉棠也赶了过来。 林宏盛将事情大致说了,然后,诧异道:“竟有这样的事?是什么人将小木头盒子变成了陶罐?” 朱妈妈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面色凝重,吩咐忘忧与玲珑出去,看好院子,不让任何人接近。 然后,林婉棠行了个礼,说道:“父亲,昨天夜里,朱妈妈一开始被四妹妹哄了过去,可她躺下之后,越想越不对劲,便起身打着灯笼来到大槐树底下。” 林婉棠说着,看向朱妈妈。 朱妈妈行礼说道:“大槐树底下,有一小块地明显被人翻动过。奴婢奉命照看四姑娘,不能不尽心尽责,便悄悄挖开了那一块地,发现里面有一个小木匣子,里面装着一个看起来很奇怪得到符咒。” 林婉棠接过话头:“朱妈妈到底见识多些,她没见过这样的符咒,觉得不太对劲,便用一坛酒代替了那个小木头盒子。然后,朱妈妈小心谨慎地尽量将地恢复成原状。” 朱妈妈点头道:“今日天不亮,奴婢趁着四姑娘还没有起身,便悄悄去了府上,想找三老爷和三夫人讨个主意。” 林婉棠道:“昨夜祖母身子不适,我歇在咱们府上,天不亮便起身回镇平侯府。我出府门的时候,刚好遇见朱妈妈。我告诉朱妈妈,三叔和三婶去山里给祖母祈福,住在了寺里,此刻还没有回来,朱妈妈便悄悄将此事告诉了我。” “我也觉得符咒很奇怪,上面有的地方像是文字,却不是大梁文字。我便让朱妈妈将符咒交给了我,我本打算找个人问一问。可还没有来得及问,梁浩然就去京兆府告状了。” 林宏盛脸色也阴沉了起来,问道:“棠儿,此刻那符咒在哪里?” 林婉棠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了小木匣子,打开之后,将符咒交给了林宏盛。 林宏盛接了过去,看了以后,脸色陡变,说道:“上面是匈奴文字,的确是诅咒当今皇上的话。” 众人都神情凝重。 鲁氏被吓坏了,上前来拉住朱氏的手,说道:“多亏了你细心,要不然,咱们林家就要遭遇塌天大祸了啊!” 朱妈妈忙说愧不敢当。 林婉榆羞红了脸,低垂着头,轻轻啜泣着。 林宏威看了看林婉榆,目光中都是失望。 林宏盛突然站了起来,脸色苍白,道:“坏了,坏了!” 林婉棠惊讶地问:“父亲,发生什么事了?” 林宏盛拍了拍脑门,重重地叹了口气:“京城恐怕岌岌可危了!” 说完,林宏盛拿出火石,点火将符咒烧掉,然后,匆匆忙忙大步离开了庄子。 屋子里众人都面面相觑。 林婉棠想了一会儿,突然脸色也变了,她走到椅子旁,失神地坐了下去。 第264章 他懂个屁! 鲁氏上前来,抚着林婉棠的后背,林宏威忧心忡忡地问:“大侄女,这是怎么了?” 林婉棠稳了稳心神,说道:“想害我们林家的人,十有八九应该是城外的叛军,若是这个时候巫蛊之事闹开,太子为了表示孝心也不得不从重处置了父亲,朝政必然会乱。” 林宏威捋了捋胡子,说:“很有这种可能,太子毕竟稚嫩,这种时候,不能离开大哥。” 林婉棠又说:“城外叛军用写了匈奴语的符咒,说明叛军中有人懂匈奴话。” 林宏威身子一凛,急忙问:“你的意思是说,叛军与匈奴有所勾结?” 林婉棠边思索边说道:“夫君此刻在秦州,若匈奴有异动,夫君应该已经遇到战事了。但是,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消息传过来。” 林宏威放心了一些:“龙虎将军威名在外,有他在泰州,想来匈奴不敢乱动。况且,匈奴狼子野心,五皇子应该不至于引狼入室,否则,即便他夺取帝位还有什么意思?那不是与虎谋皮吗?” 林婉棠起来踱了几步,说道:“如果城外的人没有与匈奴勾结,那么……哦,对了,风雷三卫!” 林宏威的脸色也变了。 风雷三卫是匈奴的一个部落,首领是匈奴可汗的一个叔叔,早年因为被匈奴可汗排挤,他愤然带领着一股力量离开了。x33 这股离开的力量人虽然少,但是战斗力很强,不管是谁,只要舍得出钱,就可以雇佣他们来为自己战斗。 后来,这股力量越来越强大,被人成为风雷三卫。他们没有什么政治立场,只为金主办事。 林婉棠说道:“如果五皇子买通了风雷三卫,那就可以理解他的底气来自哪里了。” 林宏威也开始焦虑起来,林婉棠竭力镇定下来,说道:“看父亲的反应,他应该也猜出来了。太子殿下与父亲应该会商量对策吧。” 林婉榆见长姐与父亲议论起朝政来头头是道,父亲的目光中对长姐尽是赞赏,她不由得更加羞愧,同样是林家的女儿,她与长姐相差太远了。 最后,林宏威回头看向林婉榆,叹气道:“没想到在庄子上你也能惹出这等事来。” 鲁氏望着瘦了一圈的女儿,说道:“都是歹人的毒计太厉害……” 林宏威斥责道:“凭他什么毒计,如果榆儿不理会梁浩然,他们不也没有施展的机会吗?!” 林宏威越想越生气,说道:“罢了,林婉榆,你就在这里等着梁浩然出狱吧,他一出狱,你就嫁给他!” 众人就要离开,林婉榆哭着说道:“父亲,母亲,长姐,我已经知道错了,梁浩然不是东西,我不和他在一起。” 林宏威冷笑一声:“你是吃不了住在庄子上的苦,想用这话哄我,好回府上继续过养尊处优的生活吧?” 林婉榆含泪摇了摇头:“不是。父亲,我不离开,我没脸回府里享福,我就在庄子上,我会用行动让您知道,我是真的悔过了。” 林宏威拂了拂袖,道:“好,那我拭目以待!” 说完,林宏威便示意众人离开。 林婉榆擦了擦眼泪,起身神情鉴定地拿起锄头,走到一旁的地里干起农活来。 汗珠大滴大滴掉落,林婉榆都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朱妈妈终于忍不住心疼地说:“四姑娘,你休息一会儿吧。” 林婉榆不说话,默默摇了摇头,只继续挥舞着锄头。 城外,轩辕朗听到属下前来禀告,不由得火冒三丈:“废物!志能和尚哪有什么国师之才,居然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饭桶!都是饭桶!” 属下低着头回道:“本来已经要成功了,谁知道木头匣子居然离奇地变成了一坛子酒,志能和尚也很懊恼。不过,他掐指算了,后天是吉日,适合攻城。” 轩辕朗背着手,说道:“好,那就后天!” 轩辕朗大步走到桌案前,看着京城的舆图,与属下商量着进宫的计划,他的胸中充满了激荡的豪情,直觉得万里江山唾手可得。 这一日,轩辕朗派出的先遣队穿着大梁官军的衣服,悄悄从地道的入口进入了,他们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穿过地道,顺利地来到了位于青冠山中的出口。 他们兴奋地互相看了看,分成四队。 一队原地守着地道出口,一队原路返回,向轩辕朗汇报情况。 另外两队分头悄悄向两个城门处行进,他们打算假装换防的官军,接手城门,到时候,他们直接从城内开启城门,这样,叛军就可以长驱直入了。 城外,穿着全副铠甲的轩辕朗听到消息,不由得喜笑颜开。 旁边的人奉承道:“太子那个草包,不过如此。” “是啊,是啊,他恐怕这个时候还在酣睡呢。” “属下就说嘛,林宏盛那个匹夫,不过是个文官而已,完全不足为虑。” “对啊,他不过死读书而已,论起来打仗,他懂个屁!” 叛军们哈哈大笑起来。 轩辕朗得意地笑了笑,扭头看向一旁的呼延雷:“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风雷三卫的首领呼延雷。 呼延雷笑着用匈奴话对手下喊道:“我英勇的儿郎们,冲进大梁京城吧,那里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有数不尽的美女,可以任你们获取!” 风雷三卫的人听见金银珠宝和美女,一个个垂涎三尺,眼睛发绿,像是一群饿狼一般。 呼延雷带着风雷三卫从地道的入口钻了进去,无声而快速地行进着。 很快,呼延雷来到了青冠山的出口,呼延雷小心地观察四周,发现这里只有轩辕朗的一队人,呼延雷得意地笑了。 当风雷三卫全部出了地道的时候,呼延雷开始整队,准备冲向富庶繁华的京城,直奔皇城,随意烧杀劫掠。 此时,四周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呼延雷吓了一跳,赶紧望环顾四周。 火把逐渐亮了起来,呼延雷的心沉了下去。 他粗略估计,四周埋伏的官兵,应该不下五万人。 而他的呼延三卫,只有一万人。 第265章 将他们一网打尽! 出了地道以后,风雷三卫此时在聚集在一个地势比较低的地方。 大梁官兵们拉弓射箭,箭上带着火,嗖嗖地朝着风雷三卫射了过来。 顿时,风雷三卫乱了阵脚,被带火的箭射中的人鬼哭狼嚎,胡乱冲撞,在山风的助力下,很快将没有中箭的人给引燃了。 士兵躺在地上打滚,试图灭掉身上的火。 混乱中,不少人摔下来悬崖。 风雷三卫死伤惨重。 风雷三卫还从来没有过败绩,呼延雷气得直跺脚,嘴里咋啦咋啦地怒骂着。 一支箭呼啸着飞来过来。 呼延雷在悬崖边上,周围有人,他闪躲不得,只能顺手抓过一个士兵挡了一下,士兵被箭射中,衣裳燃烧起来。 呼延雷一脚将那个士兵踹下了悬崖,恼怒地骂道:“天杀的,居然有埋伏,儿郎们,跟我冲出重围!” 忠心的手下护着呼延雷,开始向外突围。 大梁的将领见状喊道:“兄弟们,活捉呼延雷,朝廷重重有赏!” 大梁官军们此时士气大振,在自己将官的带领下,奋勇地朝着剩余的呼延三卫杀了过来。 包围圈逐渐缩小。 很快,赫赫有名的风雷三卫只剩下了数百人。 呼延雷望着儿郎们的惨状,不由得流下了眼泪,他经营半生的风雷三卫,就这样葬送在了京城青冠山。 呼延雷的一个属下劝道:“我们不过是拿了轩辕朗一些银子而已,没有必要为了他把命送了。要不然,我们投降吧。” 呼延雷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大刀哐啷扔掉了,然后,他看着大梁官兵,举起了手。 风雷三卫的其他人,也都将手中的兵器扔了,举起手来投降。 大梁官兵很快将降兵全都控制住了,官兵们振奋地欢呼起来。 将领命人将降兵带走,暂时关押起来,然后,大梁将领振臂一呼,道:“兄弟们,这只是一次小胜利,叛军们还在城外,五皇子还在城外,我们此时就出城,争取将他们一网打尽!” 官军们眼神坚定地随将领进入了地道。 与此同时,五皇子那些到达了城门的先遣队,被大梁官军们给拿下了。 然后,大梁官军审问了先遣队的头目,头目交代,他们占领城门以后,就要派人偷偷出城,向轩辕朗汇报情况,然后,轩辕朗才会布置下一步的行动。 大梁官兵逼着这个头目出城,向轩辕朗报信。 五皇子在城外,一直等着头目前来报信,终于,他看到头目带着两名骑着马,气喘吁吁地来到五皇子跟前,下马行礼道:“五殿下,我们已经占领了北定门。” 五皇子的目光深邃,微微点头,道:“干得好,你回去吧,守好城门,我们马上就开始全面进攻了。” 头目深深地望了五皇子一眼,起身上马,朝着北定门疾驰而去。 小头目来到了北定门,城门官命人将叛军的这个小头目关押了起来,城门官问跟随着城门官的那两个士兵:“怎么样?可曾露出什么马脚?没有被五皇子看出什么异常吧?” 两个大梁士兵仔细回忆了一番,说道:“没有。” 城门官放下心来,向上级将领汇报了情况。 城外,轩辕朗神色凝重,吩咐道:“今日收兵回营。另外,来人,去地道入口那里埋伏上一万士兵。” 下属诧异地问:“殿下,为什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轩辕朗叹了口气,说道:“我事先与那个小头目约好了,若是事情顺利,他便称呼我为殿下,若是事情不顺利,他被胁迫,就称呼我为五殿下。方才,他叫我五殿下。” 下属恍然大悟,行礼道:“属下佩服之至,殿下真是算无遗策。” 轩辕朗失落地说:“风雷三卫怕是出事了。” 下属问:“殿下某非也与呼延雷约定了暗号?” 轩辕朗苦笑道:“那是自然,可是,直到这个时候,我都没有收到呼延雷送来的信号,可见大事不好。” 下属诧异:“可是,风雷三卫的实力那么强,城中的虾兵蟹将怎么可能打得过?” 轩辕朗眯着眼睛道:“所以,我怀疑这个地道已经暴露,轩辕稷一定是趁风雷三卫立足未稳的时候偷袭,才有可能灭掉风雷三卫,不可能有其他情况。” 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向轩辕朗行礼道:“殿下的智谋超群,天下就该归于您这样的能人之手啊!” 轩辕朗恨恨地说:“还好折了的只是见钱眼开的风雷三卫,我们的嫡系未伤根基。轩辕稷,你敢派兵从地道出城偷袭我们,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有来无回!” 轩辕朗说着,翻身上马,他要亲自去地道入口那里督战。 大梁的官兵从城外的地道入口出来了一半人的时候,轩辕朗的伏兵突然现身,喊杀声此起彼伏。 好在大梁的将领久经沙场,很快就组织士兵开始奋起抵抗。 但毕竟他们立足不稳,很快就处于弱势了,死伤者眼看越来越多,将领也开始着急起来,可他们的退路已经被叛军截断,大梁官兵们只能拼死一战。 大梁士兵们已经体力不支了。 将领忍不住哀叹,本来是为了奇袭叛军,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他们竟然成了瓮中之鳖,难道这么多士兵,今日要命丧于此吗? 此处远离城墙,城墙上的守军不知道这里的战况。 将领命几个属下赶紧突围出去,回京城报信,争取援军。 属下们很艰难地向外厮杀突围,然而,轩辕朗的人发现了他们,更多叛军围了过来。 虽然这几个大梁将士很是英勇善战,但他们也经不住这样人海战术的轮番打斗,很快,他们体力不支,只能艰难地自保。 此时,突然,叛军的背后响起了喊杀声。 大梁官军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敌军背后出现了大批官兵,官兵们气势如虹,猛虎下山一般,喊杀声直冲云霄。 叛军的阵形很快被援军冲得乱七八糟。 被围困的大梁官兵们精神陡然一振,形势快速逆转。 () 第266章 狡兔三窟 不多时,便有属下骑着快马,飞奔着来向轩辕朗报信:“殿下,不好了,我们的大营遇到敌军突袭,粮草尽数被劫,士卒死伤者众,投降者更众。” 轩辕朗急忙问:“背后的敌军是哪儿来的?” 属下回答道:“应该是秦州来的,带兵的人是薛景睿。” 轩辕朗闻言,恨得嗷嗷直叫:“又是薛景睿那个竖子!他为什么总坏我的好事?!” 属下低头不言。 轩辕朗望了望远处亮起的火光,心中懊恼不已,他知道自己已经是笼中之兽,便说:“我们没有了丝毫退路,只能拼死一战。告诉兄弟们,奋起抵抗,谁能取薛景睿项上人头,我便赏他个大将军当当!” 属下上马回去传话了。 轩辕朗继续强作镇定,站在高处亲自督战。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从城里又出来一队官兵。 三面夹击的情况下,轩辕朗的兵很快被打得屁滚尿流了。 轩辕朗的亲随在他耳边说道:“殿下,将士们撑不住了,您赶紧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轩辕朗神情悲怆,道:“我可以撤走,可是母妃还在城内。” 轩辕朗的亲随着急地说道:“娘娘在城内的住所非常隐蔽,这么长时间,轩辕稷不也没找到她吗?当务之急,殿下必须赶紧撤了。” 轩辕朗恨恨地挥了挥手,在士兵的护送下,开始突围逃跑。 他如丧家之犬一般,被大梁官兵赶得到处逃窜,轩辕朗听着大梁士兵喊“活捉轩辕朗”,他的肝儿都颤抖了。 轩辕朗在众人的护卫下,找了一个身量差不多的士兵,和他互换了衣裳。然后,轩辕朗便和假轩辕朗分头行动了。 果然,过了不多一会儿,假轩辕朗便被抓了。 抓到假轩辕朗的士兵兴奋地将他带到了薛景睿跟前,薛景睿翻身下马,用剑尖指着假轩辕朗的脖子,问道:“轩辕朗往哪个方向跑了?” 周围的士兵这时候才知道抓住的是冒牌货。 假轩辕朗自然不肯招供。 薛景睿又用力了一点,假轩辕朗的脖子流出了鲜血。 薛景睿轻笑着说道:“你的主子把你当弃子,让你替他死,你还要效忠于他吗?” 假轩辕朗脸上的肉颤动了几下。 薛景睿又说:“你如果不说,本将可以将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 说着,薛景睿的手轻轻一划,一块肉从假轩辕朗身上被削了下来。 假轩辕朗疼得身子直发抖。 薛景睿笑着问:“怎么样?信不信,我可以割数百刀,依然让你活着,你就清醒着感受自己变成骨架的痛楚吧。” 假轩辕朗情绪崩溃,跪地求饶道:“龙虎将军饶命!我说,我说!轩辕朗往北梁山的方向逃跑了。” 薛景睿量此时假轩辕朗不敢说谎,便让人将假轩辕朗带了下去。 然后,薛景睿让泰来拿出舆图,仔细看了起来。 过了片刻,泰来诧异地问:“将军,您怎么在看西固山?那个假轩辕朗说的不是北梁山吗?” 薛景睿敲了敲泰来的脑门,说道:“假轩辕朗就是用来让我们抓的,轩辕朗那么狡猾,怎么可能让替身看到他真实的逃亡方向?假轩辕朗看到五皇子往北梁山的方向去了,我们刚好可以排除北梁山。” 泰来恍然大悟,对自家主子的佩服更多了几分。 不一会儿,薛景睿将舆图重新交给了泰来,然后带着百十个人朝西固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此刻,轩辕朗正在西固山的山间小院里。 轩辕朗在逃跑的过程中,受了几处轻伤,他正躺在榻上,属下正在给他上药。 轩辕朗面如死灰,一言不发。多年筹谋毁于一旦,他怎能不伤心懊恼?! 属下劝道:“殿下,以您的能耐,肯定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轩辕朗苦笑道:“我若有能耐,就不会到这般境地了。” 属下忙说:“即便逃亡,殿下也记得迷惑了替身。您早早就在京城周围的山里置了许多不起眼的小院子,就像狡兔三窟一般。即就算兵败,殿下也还有躲藏的地方。就凭这种走一步看十步的能力,您就该执掌江山。” 轩辕朗被属下的马屁拍得舒服,说道:“不过几万兵马而已,折损了就折损了。妈的,等我成了事,我一定将薛景睿千刀万剐!” 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轩辕朗,你一败涂地,还在口出狂言呢?!” 轩辕朗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居然是薛景睿的声音。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轩辕朗的属下也惊出了一身汗:“外面的守军呢?!” 轩辕朗虽然兵败逃亡,但他身边还有一百多精兵护卫。 哐啷一声巨响,房间的门被人踹飞到了地上。 薛景睿带着一身风尘、一身杀气、半身鲜血出现在了门口。 此刻的龙虎将军,如同罗刹降世一般。 轩辕朗颤声问:“薛景睿,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薛景睿淡然一笑:“多行不义必自毙。” 轩辕朗冷哼一声:“故弄玄虚,驴头不对马嘴。” 薛景睿抖了一下披风,缓步上前,坐在主位上,笑道:“你们百十人在凌晨飞奔于西固山,早起的樵夫农户们岂会看不到?本将报出龙虎将军的名号,朝乡亲们一打听,他们就给本将指路了。百姓们也痛恨你,也知道你是乱臣贼子,巴不得朝廷早日将你擒拿。” 轩辕朗脸色如土,又问:“京城周围有很多山,你怎么就直奔西固山来了?” 薛景睿道:“这个问题,你不该比我更清楚吗?此处地势险要,是兵家必争之地,而且,此处有朝廷的粮仓。你是不是想劫了粮仓,那样的话,即使是占山为王,你也能抵挡朝廷一阵子。” 轩辕朗的如意算盘被薛景睿看破,顿时恼羞成怒,起身拔剑就薛景睿杀了过来,嘴里狠狠道:“父皇还在,我还是皇子,我是否有罪,得看父皇怎么说,你们是什么东西?!你们说了不算!” 薛景睿拔剑轻轻一弹,剑就朝着轩辕朗刺了过去。 () 第267章 都是别人的血 薛景睿的剑,刺中了轩辕朗持剑的手,轩辕朗的剑哐啷一声落到了地上。 轩辕朗喊叫一声,痛苦地俯身攥住了受伤的手臂。 轩辕朗看向他的亲随,指望他的亲随能奋起杀死薛景睿。 轩辕朗的亲随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一身杀气的薛景睿,思量了片刻。 然后,轩辕朗的亲随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向薛景睿磕头道:“龙虎将军,我是被轩辕朗胁迫的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根本就不想反……” 薛景睿玩味地看向轩辕朗。 轩辕朗愣了愣,眼睛红得像兔子一般,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眼泪都笑了出来。 轩辕朗像疯子一般,嘴里喃喃道:“成王败寇,成王败寇啊!” 薛景睿起身,淡淡吩咐:“来人,将轩辕朗捆起来,带回京城受审!” 说完,薛景睿大踏步走了出去。 院子中,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士卒的尸体,更多士卒跪在地上,不敢大声出气。 薛景睿他们来到这个院子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杀了几个叛军,其他叛军便很有眼力见地投降了。薛景睿嘘了一下,便没有人敢发出一点点声响。 与此同时,京城城墙上,太子正矗立着,听斥候回禀:“殿下,叛军除了死伤的,基本上都投降了。将士们正在收拾战场,安置俘虏。” 太子心情大好,急忙问道:“听说龙虎将军带兵及时赶到,才使得我们处于了上风,龙虎将军带了多少士兵?” 斥候回道:“大约有三千人吧。” 太子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愕地问:“龙虎将军只带了三千人?!怎么可能?!” 斥候回禀道:“将军的属下说了,将军确实只带了三千精兵。一来,将军担心,如果他带了太多兵离开,秦州防务空虚,匈奴会有异动。二来,将军对外宣称还在秦州镇守,这样能震慑匈奴。如果带兵太多,大军难以掩藏行踪,势必暴露。三来,将军是急行军,五天便赶到了京城城外,人少行动更迅速。” 太子眼里露出钦佩的神色:“龙虎将军思虑周全。他带着三千精兵,战出了三万人的阵势,着实厉害。” 斥候点头道:“将军的属下说,他们故意虚张声势,让叛军以为朝廷来了许多援军,这样叛军就会军心涣散,士气不振。” 太子赞赏极了,高兴地问:“龙虎将军何在?” 斥候回道:“将军带人去追五皇子了。” 太子挥手道:“再探再报。” 斥候快步离开。 过了小半个时辰,北定门城门口,薛景睿骑着马,带着轩辕朗回来了。 太子瞥见轩辕朗的身影,忙脚步匆匆地下了城墙。 一旁的太监赶紧搀扶太子:“殿下慢着些,台阶太陡了……” 太子挥了挥手,道:“无妨,孤要亲迎龙虎将军。” 很快,城门洞开,太子整理衣冠,笑着出城,道:“龙虎将军真是我大梁悍将,大梁福将!” 薛景睿显得很是谦虚,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礼道:“殿下过奖了,此战大胜,都是殿下指挥得当,各路将士英勇无畏的功劳。” 太子哈哈笑了起来,上前要亲自搀扶薛景睿。 薛景睿行礼道:“殿下,臣无诏带兵赶赴京城,不合规矩,请殿下降罪!” 太子眼睛湿润,硬把薛景睿拉了起来,诚恳地说道:“京城危急之时,孤偷偷送出去求助的书信给几位藩王,他们都找借口不肯出兵。你将秦州守得很好,还日夜兼程赶来解京城之围,是忠臣良将,孤怎么可能罚你?孤要大大奖赏你!” 薛景睿抱拳谢恩。 此时,轩辕朗不屑地哼了一声。 太子抬头看向轩辕朗,目光冰冷,道:“你还有脸哼?!来人,将轩辕朗关入刑部大牢,孤要与众爱卿商议如何给你定罪!” 轩辕朗啐了一下,道:“轩辕稷,你别忘了,父皇还没有驾崩!要不然,我们一起到父皇跟前,让父皇评评理!” 众人忐忑地看向太子,唯恐太子愚孝答应轩辕朗,毕竟以皇上如今昏聩的程度,皇上说不定能直接罢黜太子另立轩辕朗。 到时候,虽说太子党必然会出手反对,不会让皇上得逞,但太子将来登基时必然会有些不好的舆论。 太子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道:“父皇身子不适,你这样的逆子反贼,孤怎么可能让你去气父皇?!父皇命孤监国,孤自然可以代父皇处置你!” 轩辕朗喊道:“轩辕稷,你不如承认你不敢!” 太子淡淡一笑:“孤有什么不敢的?是你不配!你不必使激将法,孤不会上当,你也不必妖言惑众,大臣百姓们单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支持你!你去大牢里反省吧!” 很快,士兵们押送着轩辕朗去了刑部大牢。 之后,太子看向满身风尘、一脸疲惫的薛景睿,心疼地说道:“薛将军,你先回府休息休息吧,改日孤为你们办庆功宴。” 薛景睿谢过太子,便翻身上马回镇平侯府。 有些得到消息的百姓赶到回镇平侯府的路边,就为了一睹龙虎将军的英姿,薛景睿强打精神,神采奕奕地与路边的百姓打招呼。 终于,镇平侯府到了。 林婉棠也得了消息,正在府门口等着,望穿秋水地盼着薛景睿。 薛景睿看见林婉棠,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如同春日初阳一般和煦温暖,令人沉醉。 薛景睿大步走到林婉棠身边,低声问道:“怎么瘦了?” 林婉棠不愿在此时告诉他自己中毒的事,便笑道:“瘦些好看。” 薛景睿拉着林婉棠的手,在府里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府。 在外院,林婉棠看了看薛景睿,心疼地问:“夫君,你身上的血……可是受伤了?” 薛景睿淡淡笑道:“都是别人的血,我怎么可能受伤?” 林婉棠总觉得薛景睿唇色有些苍白,正要再问,薛景睿突然止住脚步,捂着心口,身子软软地歪到了林婉棠身上。 林婉棠心头一沉,大声唤道:“夫君!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 第268章 快擦擦你的眼泪 林婉棠吩咐身边的的人:“赶紧去宫里请柴太医。” 泰来似乎有些慌,阻止道:“大少奶奶,将军这是旧伤,备的有药,一吃就好,将军不希望劳师动众。” 林婉棠想了想,唤住去请柴太医的人,又吩咐道:“悄悄请柴太医,就说我身子不适,需要他来看诊,快去吧!” 泰来还要阻止,林婉棠杏眼瞪了他一下,说道:“你们主子的身子重要,柴太医经验老到,医术极好,请他看看总会放心一些。” 泰来不敢说话了,又纠结又担忧地望了望自家主子。 林婉棠伸手要给薛景睿把脉,泰来道:“大少奶奶,还是先喂将军吃药吧,耽搁不得。” 林婉棠让泰来将药交给她过目,泰来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林婉棠。 林婉棠闻了闻,竟全然没有见过这种药丸,也闻不出来是什么成分。 林婉棠想详细过问,泰来看了看薛景睿,着急地都要哭出来了:“将军,将军,您醒醒吧!” 林婉棠也看了过去,薛景睿此时脸色发紫,身子颤抖,呼吸十分急促,看起来很是危险。 一旁的福海也说:“大少奶奶,我们将军一直吃这种药,您赶紧喂他啊,晚了就来不及了。” 林婉棠鼻子酸酸的,流着泪将药交给泰来,泰来与福海掰开薛景睿紧咬的牙关,将药喂给了薛景睿。 周围的人赶紧将薛景睿抬进了瑾兰院的卧房。林婉棠正要给薛景睿把脉,薛景睿醒了过来,睁眼恍惚地看了看四周,虚弱地说道:“让泰来和福海照顾我就好。泰来,将你们大少奶奶请出去。” 林婉棠着急:“我不走,我是你的妻子,照顾你天经地义。” 薛景睿不理会林婉棠,仍旧对泰来说:“让你们大少奶奶出去。” 泰来只得委屈巴巴地向林婉棠作揖行礼:“大少奶奶,您出去吧,将军也是心疼您。” 林婉棠依依不舍不看了看薛景睿。 福海小声劝道:“大少奶奶,这个时候,将军需要多休息,不宜动气。” 林婉棠忧心忡忡地走出了房间。 然后,泰来和福海就转身回了卧房,并且关上了卧房的门。 薛景睿一向都龙精虎猛,林婉棠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身体竟然会虚弱成这个样子。 林婉棠心里七上八下,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卧房的门口。 玲珑安慰道:“大少奶奶别担心,想来将军一向骄傲,不愿让您看到他的病容也是有的,泰来和福海一直都很勤谨,有他们照顾将军,您就放宽些心吧。” 林婉棠苦笑:“当初他从北疆负伤而归,也不曾这般闹别扭。” 玲珑强笑着打趣道:“大少奶奶,奴婢说句不好听的,那时候将军还未曾将您放在心尖尖上,自然无所谓。如今你们感情如漆似胶,将军自然希望在您眼里一直是威武健壮的。” 林婉棠知道玲珑的苦心,回身轻轻拍了拍玲珑的手。 此时,泰来从屋里走了出来,回道:“大少奶奶,将军说不必劳烦柴太医。” 林婉棠不悦地说道:“你们将军嘴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们竟也纵容着他不成?!” 泰来缩了缩脖子,说道:“将军的意思是,柴太医照顾龙体更要紧,他那把老骨头,别再颠簸来颠簸去散架喽……” 泰来是在转述薛景睿的原话。 此时,柴太医的声音响了起来:“老朽的身子骨没那么容易散架。” 泰来:“……” 果然不能背后说人。 林婉棠忙起身,她见柴太医一脸倦容,心中也不落忍,便道:“师父,您给我家将军好好看看,徒儿去给您做些好吃的。” 柴太医忙阻止:“不必了,我刚在宫里用过饭。” 柴太医望了望薛景睿所在的卧房,叹口气,道:“这小子,就爱讳疾忌医,你不让老夫进去,老夫偏要进去。” 说着,柴太医像老顽童一般,径直进了卧房。 薛景睿咳嗽几声,吩咐道:“福海,把门关上。” 福海过来关上门,挡住了林婉棠的视线。 泰来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盒子,献宝一般对林婉棠说:“大少奶奶,您打开看看,这里面是我家将军好不容易寻来的东西。” 林婉棠敷衍地挥了挥手道:“先放一边吧,你家将军病着,我哪里有心情看礼物?” 泰来坚持道:“大少奶奶还是看看吧,这是将军的意思。” 林婉棠强打起精神,接过盒子打开。 盒子中放着一株阴干了的草药。 林婉棠问泰来:“这是什么?” 泰来回道:“此乃九阴草。” 林婉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柴太医说过,如果有紫心莲和九阴草,他就可以医治好娄星辰脸上的伤疤。 林婉棠已经从药王谷那里求来了极阳的紫心莲,却一直没能找到九阴草。 林婉棠激动地问泰来:“这真是九阴草?是从哪里得来的?” 泰来躬身回禀道:“将军命人在秦州周边寻访,从一个经常爬雪山采药的老大夫那里买来的。这九阴草极是难得,那老大夫听说是龙虎将军寻找此药,才肯卖出。” 林婉棠合上木匣子,心中感慨万千。 薛景睿是个醋坛子,他对娄星辰有莫名的醋意,但是,薛景睿还是费尽心机愿意为娄星辰寻找药材。 抛去外表的凶悍与清冷,内里的薛景睿是个纯善而坦荡的人。 这样的人,应该长命百岁,幸福安康。 林婉棠先将九阴草放到一旁,焦急地踱步等着柴太医出来。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柴太医走了出来,林婉棠一个箭步上前,急切地望着柴太医。 柴太医微笑着嗔怪林婉棠说:“你啊你,一点都不稳重。你家将军连夜赶路,又受了些伤,内里亏损太大,所以才会病了。” 林婉棠红着眼眶道:“可是……徒儿觉得他这次有点严重……” 柴太医白了林婉棠一眼,撅着胡子说:“净胡思乱想!好好的侯门主母,何故做此等小女儿之态?快擦擦你的眼泪,也不嫌晦气,呸呸呸!” () 第269章 何必辛苦岳父大人? 柴太医的笑骂,使得林婉棠紧绷的心莫名放松了下来。 看柴太医的模样,薛景睿应该当真没有大碍。 林婉棠送柴太医出去,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您的徒女婿真的没事儿吗?” 柴太医被徒女婿这个称呼都得笑了起来,他凑近林婉棠,压低声音说道:“你还信不过师父吗?你男人没有大碍。男人嘛,都要面子,尤其是你男人。他在外头叱咤风云,不想让你看见他在家像病西施一样?他不想在你面前丢面子。” 林婉棠见柴太医笑得促狭,顿时红着脸放下心来,不由得暗嗔,薛景睿怎么这么孩子气呢? 林婉棠告诉柴太医薛景睿找到了九阴草的事情,柴太医也很是高兴,他告诉林婉棠如何制作给娄星辰敷脸的药物。 林婉棠细心记下,然后,送走了柴太医。 林婉棠快步回到瑾兰院,她想要给薛景睿做些好吃的补补身子,谁料泰来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泰来擦了一把汗,笑道:“大少奶奶歇着去吧,柴太医给将军开了药膳,小的正做着呢。” 林婉棠挽了挽袖子,说道:“你教我,我来做吧。” 泰来委屈地说道:“大少奶奶,莫非您嫌弃泰来笨手笨脚?若是将军知道小的不干活,让您动手做药膳,将军肯定要痛骂小的,说不定还要打板子。” 林婉棠看着泰来可怜巴巴的样子,只得说道:“好的,那你做吧,我看着就是。” 泰来松了一口气,说道:“好嘞。” 泰来不愧是在薛景睿手下干惯了活儿的人,他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准备好了食材。 泰来突然回头对林婉棠说道:“对了,大少奶奶,将军吩咐过,那株九阴草本就放了不少日子,得尽快使用,用得越早,药效越好。” 林婉棠见自己搭不上手,便离开灶房,去为娄星辰制作敷脸用的药了。 林婉棠心想,如今,五皇子被活捉,娄星辰终于大仇得报了。 娄星辰之前救过太子的命,又才华出众,若他的脸恢复成正常模样,他肯定会受到重用,将来登阁拜相也不稀奇。 薛景睿病了的消息一直对外瞒着,他一直不让林婉棠近身照顾,林婉棠只能找机会远远地看看他。 有薛景睿镇着,大梁的藩王、临近的国家、守边的将领们就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日,林婉棠做好了敷脸的药材。 林婉棠让稳妥的人,以薛景睿的名义,将药材送到娄星辰那里。 谁料娄星辰对治好烧伤已经灰心,说道:“我这脸用了多少奇药,都不见效。回去禀告你家将军,我谢谢他的好意,只是,他不必为我费心。” 娄星辰这幅态度,使得送药的人不敢将药留在那里,唯恐娄星辰不知道药的珍贵而弃之不用。 下人将药又带了回来。 刚好薛景睿的精神好了一些,他让人将林婉棠唤了过去,说道:“你还是亲自将药给娄星辰送去吧。” 林婉棠仔细看着薛景睿的神情,发觉他很是认真,并非在赌气。 林婉棠迟疑了一下,笑道:“夫君,要不然让父亲将药送给娄星辰?父亲与娄星辰有师徒之实,娄星辰总不至于违拗父亲的意思。” 薛景睿淡淡道:“还是你去吧,这等小事,何必辛苦岳父大人?” () 第270章 来了客人 林婉棠唯恐浪费了薛景睿好不容易寻来的九阴草,便点头道:“好吧,那我走一趟。” 晌午,林婉棠带着忘忧和玲珑,乘马车来到了娄星辰的府邸。 谁料守门的小厮对林婉棠说,娄星辰进宫去了。 林婉棠诧异:“你们家主子不是身子还没好吗?” 娄星辰替太子挡箭中了毒之后,身子一直都很弱,一直在家休养。 小厮回道:“大体已经好了。” 林婉棠在偏厅等待了小半个时辰,娄星辰才从宫里回来。 娄星辰看起来不是太开心。 见到林婉棠,娄星辰有点诧异:“薛夫人怎么来了?” 林婉棠笑着起身,对娄星辰说道:“娄公子,你应该知道柴太医?” 娄星辰愣了愣,回道:“自然知道,他是老太医,医术极好。” 林婉棠走近一些,说道:“那就是了。这个治疗烧伤的方子是柴太医给的,你该信得过。” 林婉棠将木匣子拿出来放在了桌案上。 娄星辰看了看木匣子,苦笑道:“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薛夫人,你知道失望是什么感觉吗?” 林婉棠缓缓点头。 娄星辰道:“我一次一次满心欢喜地尝试,一次一次失望。如今,我……我有些害怕失望的感觉了,只要不尝试,就不会失望对不对?” 林婉棠能理解娄星辰的感受,但是,她还是想让娄星辰再试一次。 于是,她低头想了想,过了片刻才抬头道:“娄公子,我和夫君很早就开始为你寻这些药了,直到几天前才寻到,药极是难得。你若是不用,我们也会很失望很失望,我自私地想勉强你一次,你用一用这药好不好?” 娄星辰原本一直微低着头,不敢直视林婉棠,此时,他鼓起勇气看了看林婉棠,林婉棠神情恳切,一双美目中满满都是期待。 娄星辰怎么舍得让林婉棠失望? 如果用这药对林婉棠来说很重要的话,那他用用又何妨? 别说是治伤的药,就算是毒药,林婉棠这样的美眸殷殷望着他,他也能甘之如饴。 于是,娄星辰沙哑着嗓子问道:“告诉我怎么用。” 林婉棠让娄星辰取下面具,洗干净脸,擦干以后,将草药薄薄地敷在烧伤处。 娄星辰点头,默然拿着小木匣子进了正堂。 林婉棠有点激动,喊了一声:“我在外面等着。” 娄星辰身子一顿,回头疑惑地看着林婉棠。 林婉棠笑道:“我想等等,看你用了这药的效果。” 娄星辰笑了一下,如同春冰初融一样灿烂,回道:“好!” 林婉棠在偏厅欣赏墙上的字画,突然,听到一声呼唤:“薛夫人。” 林婉棠回头,看见娄星辰含笑站立,半边脸敷着绿色的草药。 娄星辰问:“我这样子不会吓到你吧?” 林婉棠急忙摇头,问:“敷上以后什么感觉?” 娄星辰说:“清清凉凉,很舒服。” 林婉棠放下心来。 娄星辰突然局促地问:“你还没有告诉我需要敷多久?” 林婉棠拍了拍脑门,她怎么把这茬忘了?他她忙说:“敷两刻钟就差不多了。” 娄星辰心里有点小失落,他莫名希望需要敷久一些。 娄星辰强迫自己收起不该有的情绪,淡然请林婉棠坐下,又命小厮上了一些茶点。 总不好干坐着,林婉棠喝了口茶,说:“娄公子,你身子还是多休养休养,不要急着去当差,” 娄星辰轻咳了一声,说道:“你也知道,如今朝廷之上对如何处置轩辕朗争论不休,轩辕朗毁我人生,我与轩辕朗之仇,不共戴天,我在家岂能坐得住?” 林婉棠叹了口气道:“轩辕朗阴毒狡诈,心性坚韧,若是让他得到机会喘息,他就会想方设法要翻身重来。” 娄星辰点头:“正是这个理,只有死了,他才能彻底安生。” 林婉棠问:“如今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娄星辰望着远处飞翔的燕子,说道:“殿下太过仁义,不想杀害手足,也怕皇上知道以后太过伤心。殿下想将轩辕朗终身监禁在他的府邸。” 林婉棠知道,如果是这个结果,娄星辰必定不解恨。 林婉棠劝娄星辰:“你别太着急,殿下的想法一时难以改变。但是,轩辕朗如果被监禁以后还不老实,早晚会触碰到太子殿下的逆鳞,那时候,轩辕朗就必死无疑了。” 两人说了些其他闲话,很快时间到了,娄星辰去洗了脸。 过了片刻,娄星辰戴了面具出来,声音中有压抑不住的惊喜:“薛夫人,您还别说,伤疤的确好了一些。” 林婉棠很是欣喜:“真的吗?” 娄星辰的眼睛闪亮如同耀眼的星星:“真的。” 林婉棠欢呼雀跃:“那娄公子一定记着,每日都用一次。” 娄星辰的身子深深躬了下来:“多谢薛夫人的奇药。” 林婉棠笑道:“快别客气。里面最难得的一味药是夫君寻来的,他一直很感激你在泰州时舍身救我。” 娄星辰眸子里的笑意淡了几分,他躬身再度行礼:“听闻近日龙虎将军闭门不见客,改日我一定登门好好谢谢将军。” 林婉棠想起薛景睿的病,心里像是压了一大块石头,她尽力掩饰着笑道:“夫君一向喜欢清静,殿下又体恤他,让他好好歇息一段时日,他才能偷得浮生几日闲。” 娄星辰道:“将军劳苦功高,是该好好休息休息。” 寒暄之后,林婉棠离开了娄府。 娄星辰进了屋子,屏退下人,偷偷打开暗格里,出神地看着林婉棠的画像。 过了很久,娄星辰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 “不准再肖想龙虎将军的女人!”他又扇了自己一巴掌。 “畜生!” 娄星辰再次扇了自己几巴掌。 然后,娄星辰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林婉棠回到侯府,珍珠在内院门口站着,行礼道:“大少奶奶,府里来了客人。” 林婉棠问:“什么客人?” 珍珠笑道:“药王谷的安公子和安姑娘。” () 第271章 居然敢恨老子? 林婉棠很是惊喜。 当初,药王谷为他们寻来了紫心莲,薛景睿让人给安驰送去了一千两银子,谁知道安驰执意不肯收,让人原封不动送了回来。 林婉棠一直记着药王谷这份情意,正不知道如何报答呢,安公子与安姑娘来了。 她必定要好好招待这兄妹俩。 林婉棠道:“快带我去见他们。” 林婉棠快步来到待客的正厅,果然看见了安家兄妹。 兄妹二人一见林婉棠就起身行礼:“见过薛夫人。” 林婉棠上前去搀扶起安姑娘,然后对安驰说道:“快别客气了。真不好意思,我刚好出门,让你们两个久等了。” 安九娘出落得越发动人了,她微笑说道:“薛夫人客气了,我们也刚来。” 林婉棠忙吩咐人多上些茶点瓜果。 重新落座以后,安驰说道:“叛军终于被打败,城门畅通无阻了,我们兄妹押送一批贵重的药材进京,便想着顺道来侯府拜访一下。” 林婉棠热情道:“你们得空只管到侯府来,我与安姑娘一见如故,巴不得多跟安姑娘作伴。对了,你们在京城可有落脚的地方?” 安驰迟疑了一下,说道:“正是想麻烦薛夫人。我有点事情,需要去关外一段时间,妹妹在京城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她一个人单独住在我们的宅子里,我有点不放心。” 林婉棠笑道:“这有何难?你若不嫌弃,就让安姑娘住在侯府陪我吧。” 安驰惊喜地起身感谢了林婉棠,然后问道:“薛夫人,我可否见见薛将军?” 林婉棠低头想了想,今后安九娘住在侯府,一定会知道薛景睿病了。既然安家兄妹早晚都要知道,不如现在告诉他们得了。 而且,他们是药王谷安家的人,说不定还能帮忙找些药效更好的药材。 于是,林婉棠叹气道:“将军回来以后就病了,还望安公子对外保密。” 安驰很是惊讶:“病了?” 林婉棠点了点头。 安驰诚恳道:“安某不才,对药材方剂有些心得。若夫人允许,安某想见见将军,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林婉棠让人去问薛景睿,薛景睿这次倒是爽快地应允,让泰来将安驰引了进去。 这边,林婉棠看着安九娘,问道:“九娘,你可曾说定人家?” 安九娘姣好的容颜上闪过一丝红晕,低头娇羞道:“还不曾。” 林婉棠笑了起来:“京城时不时有各种宴会,得闲的时候,你便随我一起去参加,说不定能遇上可心的青年才俊。” 安九娘笑了笑,害羞得低头不说话。 林婉棠携了安九娘的手,带着她向风铃院走去,边走边说:“你就住在风铃院吧,那里景致好,离我住的瑾兰院也近。” 安九娘谢过林婉棠。 林婉棠又说:“我们府上人口简单,侯爷身子不好,在萱草院不怎么不出来。将军只有一个庶妹,妹妹性子是个好相处的,估摸她知道以后该来寻你玩耍了。” 安九娘点头:“九娘给夫人添麻烦了。” 林婉棠笑道:“麻烦什么?我喜欢热闹,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林婉棠带着安九娘到了风铃院,帮她安顿好没多久,安驰就来了。 安驰叮嘱了妹妹几句,又再三谢过林婉棠,然后就离开了。 此时,京城通往北疆的一处狭窄山道上,乌云密布,山雨欲来,白天如同黑夜一般阴暗,一辆马车正顶着风摇摇晃晃艰难地前行。 马车上,坐着一个满脸胡须的商人,他神情阴鸷地望着一侧的山谷,一言不发。 旁边坐着一个少妇,她容颜很是憔悴,肤色发黑,但依然能够看出,她的底子不错,曾经是个美人。她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鸟一般,紧紧搂着怀里的孩子,低着头。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 少妇伸手捂住了孩童的耳朵。 “咔嚓——” 雷声惊天动地。 孩童被吓得钻进少妇怀里,嗷嗷大哭起来。 满脸胡子的男子狠狠瞪了少妇一眼:“废物!你还能干好什么?!还不快哄哄他,让他闭上他的逼嘴。嚎,嚎,再嚎就把你们俩扔在山里喂狼!” 少妇害怕得身子颤抖,急忙把孩童搂得更紧了一些。 孩子不敢大声哭了,他扭头看向胡子男,眼睛里流露出了与年龄不相称的浓浓仇恨。 男子扭头瞥见了孩童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惊,挥手劈头盖脸给了孩童一巴掌,骂道:“狗娘养的。你怎么看你老子呢?!老子喂条狗都比你强!你吃老子的,穿老子的,居然还敢恨老子?!” 孩童赶紧把脑袋全埋进了少妇的怀里。 男子啐了一口,骂少妇道:“娘的个野驴逼草的东西!你好好教成儿!” 这个满脸胡子的男人,就是薛景和。 少妇便是柳春娘,她闷闷嗯了一声。 她知道孩子恨薛景和的原因。 那天夜里,薛景和对她施暴的时候,动静太大,把薛汝成惊醒了。 当时薛汝成惊吓过度的眼眸,隔着门缝,柳春娘看得清清楚楚。 那时,母性使得柳春娘止住了痛苦的呻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挥挥手让薛汝成离开。 薛景和却更加生气了,骂道:“骚货,你还笑得出来?!” 拳头如同雨点一般砸向柳春娘。 薛汝成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嗓子像是被人捏住了,紧张害怕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一夜,柳春娘是晕过去的,她不知道薛汝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接下来的几日,薛汝成一直高烧不退。 而薛景和责怪柳春娘没有照顾好薛汝成,更是将柳春娘当成了发泄对象,动则打骂。 柳春娘想离开薛景和,可那时薛景和看得紧,再加上大战在即,她怕外面乱起来,不敢贸然带着孩子逃跑。 而薛景和跟她打包票,不管轩辕朗胜负,他们都会平安无恙。 为了孩子,柳春娘忍了。 薛景和也的确做到了。 太子的人一直监视着薛景和,本是希望从他那里探得轩辕朗的消息。谁知早在轩辕朗攻城前几日,薛景和便找机会偷偷逃脱了。 太子的人发现时,那个宅子里头只有假扮成薛景和的流浪汉了。 薛景和在城内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身观望,得知轩辕朗兵败,他就第一时间乔装打扮,趁乱带着柳春娘与薛汝成离开了京城。 () 第272章 一直不曾说亲 马车晃晃悠悠,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了马车上。 柳春娘语气尽量放缓,几乎是哀求道:“老爷,成儿还小,您慢慢教育,别吓着他。” 薛景和不屑地嘁了一声:“我这个当爹的,不用你提醒。你以后要听话,给我安分守己些,要不是为了成儿,你当我会带上你?!” 柳春娘低低嗯了一声,回身望了望京城的方向。 如果不是薛景和牵累,又害得她背上了人命,他们母子也不必离开京城繁华地,踏上流浪的路。 薛景和说北疆那边多民族杂居,人员组成复杂,容易隐姓埋名生活下来。尽管柳春娘嫌弃北疆冬季漫长苦寒,可如今她也只有跟着走了。 林婉棠得知薛景和逃跑了的消息,恨得牙根直痒痒。朝廷发出了海捕文书,在全大梁通缉捉拿薛景和。 林婉棠只能耐心等待消息。 在柴太医的精心治疗下,十来日之后,薛景睿的身子当真慢慢好了起来。 薛景睿比之前清瘦了不少,眼窝都有些凹陷了,衬得他的眼睛更大,目光更犀利了。 薛景睿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还是很虚弱,但他依旧身姿挺拔,看起来像是凌冬的翠竹一般。 薛景睿能在院子里走动了,他恢复了晨练,只是武术动作比之前舒缓了不少。 林婉棠想陪着薛景睿散步,薛景睿都婉拒了。林婉棠远远看着薛景睿的身影,心中不由得生起许多委屈。 朝廷即将举办庆功宴,薛景睿总不见客,难免惹人生疑,薛景睿便撑着身子,见一些重要的访客。 这一日,娄星辰递了拜帖进来,泰来请示薛景睿是否要见他,薛景睿毫不迟疑地点头:“见,带他到正厅稍微等候片刻。” 薛景睿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衣裳,破天荒地举着铜镜看了看,然后,他转头问福海:“我……气色怎么样?” 福海看着将军的病容,有些心酸,他强忍着说道:“主子气色很好。” 薛景睿何其敏锐?他看了出来,笑道:“臭小子!撒个谎都不会。唉,就这样吧,走。” 薛景睿来到正厅,笑着看向娄星辰,唤道:“娄贤弟。” 娄星辰起身抱拳:“薛将军!” 娄星辰抬头看了看薛景睿,目光有些惊讶:“将军清减了些。” 薛景睿撩了撩袍角,在主位坐下,笑道:“原是刻意减了些重,瘦些好看。” 娄星辰没有纠缠这个话题,说道:“将军,多谢您之前送来的草药,我用过之后发现这药的确效果很好。” 薛景睿直视娄星辰,笑道:“有效就好。只是,不知娄贤弟能否让我看看效果?” 娄星辰思量了片刻,自从被烧伤以来,他从不曾在人前摘下面具。 终于,娄星辰点了点头,神色凝重,缓缓摘下了银面具。 薛景睿仔细看着娄星辰的脸,很是惊讶,凑近些又看了看,感慨道:“柴太医真乃神人也!他给的这个方子当真有奇效,若不趴近了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你脸上的伤了。” 娄星辰听小厮这样说了,他自己也在铜镜中看到了效果,但他唯恐旁人还是能看出来他的烧伤,会用或怜悯或嫌弃的目光看向他,他不喜欢那样的目光。 因此,方才摘掉面具,他心里是忐忑的。 此时,听见薛景睿这样说,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薛景睿这样的性子,总不至于说好话哄他。 娄星辰再度谢过薛景睿:“听说其中的药材很是难得,对薛将军,娄某不知道何以为报……” 薛景睿目光复杂,他低头掩饰了一下,笑着抬手:“不必客气。” 正厅里安静了片刻。 薛景睿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娄贤弟,我们府上园子里的蔷薇开得很是美丽,不知娄贤弟是否有兴致陪我走动走动?” 娄星辰讶异地看着薛景睿,他不知道薛景睿这样清冷的性子,为何突然对他热络起来了。 确实,因为娄星辰救太子有功,这段时间,许多人都想方设法结交娄星辰。 可是,娄星辰看来,薛景睿不是这样的人。 薛景睿站了起来。 娄星辰不好拒绝,便微微低头道:“娄某荣幸之至。” 于是,薛景睿带着娄星辰,向侯府的园子走去。 两人边走边闲聊着,娄星辰显得客气而疏离。 林婉棠此时正在园子的亭子里与安九娘一起喝茶聊天。 两人听到了脚步声,齐齐抬头望去。 林婉棠诧异地发现薛景睿与娄星辰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因为这些日子薛景睿的冷淡,林婉棠便坐着没有动,依旧与安九娘低语交谈。 薛景睿进了亭子,娄星辰在稍微靠后一些的位置停了下来。 薛景睿咳嗽一声,说道:“柴老头儿的方子挺管用的,娄公子脸上的伤几乎看不出来了。” 林婉棠惊喜地问娄星辰:“真的吗?” 娄星辰点头:“应该是吧。” 林婉棠问:“药还有吗?” 娄星辰回道:“还有一些。” 林婉棠叮嘱:“那你一定要坚持用,想来药用完的时候,你就完全恢复了。” 娄星辰点头不语。 林婉棠这才突然想起来介绍:“娄公子,这位是药王谷的安姑娘,你用的药里有一味紫心莲,便是药王谷好不容易寻来的。” 娄星辰向安九娘躬身行礼,安九娘行了个福礼。 然后,林婉棠对安九娘介绍道:“这位是娄星辰娄公子。” 安九娘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娄星辰?我读过他的诗集。” 林婉棠笑道:“正是他,才华横溢,文采斐然的娄公子。前段时间为太子殿下挡箭的人也是他。” 安九娘红着脸道:“久仰了。” 娄星辰淡然道:“愧不敢当。” 娄星辰谢过药王谷的药材,几人又寒暄了几句,然后薛景睿带着娄星辰离开。 安九娘望着娄星辰的背影,喃喃道:“紫心莲虽然珍贵难得,但用在娄公子这样的君子身上,算是物尽其用了。” 林婉棠心头一动,道:“娄公子样样都好,只是因为脸上的烧伤,一直不曾说亲。这下他的容貌恢复了,估计也该考虑婚嫁之事了。” () 第273章 张狂至此了吗?! 安九娘一个姑娘家,羞于谈这些,忙岔开了话题。 第二天,林婉棠随薛景睿进宫参加庆功宴。 薛景睿今日看起来气色更好了一些,林婉棠知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相信只要薛景睿一天好似一天,就没有大碍。 马车上,林婉棠觉得好久没有与薛景睿这样近距离待在一起了,她望了望薛景睿依旧英俊的面庞,心中突然生出很多柔情。她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坐得离薛景睿近了一些。 薛景睿没有说话。 林婉棠伸手去挽薛景睿的手腕,她想如以前那般,将脑袋靠在薛景睿的肩头。 谁料,薛景睿如同被毒虫刺了一般,猛地将林婉棠的手甩开了。 林婉棠愣住了,眼眶不由自主发红。 薛景睿也愣住了。 薛景睿尴尬地往远处挪了挪,清了清嗓子,道:“不好意思,我……我在军中惯了,防备心强了一些,不是故意的。” 林婉棠忍住泪意,极力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说:“无妨,我不该突然触碰你。” 林婉棠以为薛景睿会上前来抱抱她,谁料薛景睿扭头看向了窗外。 林婉棠心中难过,便坐得离薛景睿远了一些。 她想不太明白薛景睿为何这次回来以后如同变了个人一般。 就算薛景睿生病,他们是夫妻,也该一起面对。 薛景睿总是据她于千里之外,算怎么回事? 林婉棠琢磨着,回府以后她得想法子审审泰来,她要问清楚薛景睿在秦州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次庆功宴男女分开入席,林婉棠有心事,难免显得神情淡淡的。她入座以后,便沉默地发呆。 突然,一个人走到了林婉棠身边,轻轻唤了一声:“薛夫人。” 林婉棠回过神,扭头看到了纪夫人。 林婉棠笑道:“纪夫人,好久不见。” 纪夫人温和地说:“是啊,薛夫人,好久不见了。我一直坐在你旁边。” 林婉棠难怀歉意地笑了笑。 纪夫人也不点破,小声道:“我家老爷调到京城了,这次宫宴都要携带家眷,我只得跟着来。” 林婉棠道:“恭喜纪大人高升。” 纪夫人摆手:“高升什么啊!他还是学政,属于平级调动。” 林婉棠小声说:“从地方调到京城,即使官职一样,也算升迁了。” 纪夫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宾客陆陆续续来到。 过了片刻,纪夫人问林婉棠:“对面那位戴银面具的年轻公子是谁?” 林婉棠望过去,心里一惊,好巧不巧,娄星辰正坐在纪夫人的对面。 林婉棠尽力镇静,说道:“那是翰林院编修娄星辰。” 娄星辰救太子以后,太子便破格将娄星辰由吏转成了正式的官员,如今娄星辰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了。 纪夫人慈爱地说:“好清俊的一位公子,可惜……可即便这样,也能看出他俊雅极了。” 林婉棠凑近些,说道:“娄公子意外受伤,脸上留下了疤,不过听说快治好了。到时候,娄公子去掉面具,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少女。” 纪夫人欣慰地笑了,不住喃喃道:“老天长眼,菩萨保佑娄公子赶紧好了吧。” 这时候,太子来到了大殿,大殿内安静下来,林婉棠赶紧正襟危坐。 太子开始论功行赏。 第一个便是薛景睿。 薛景睿起身,在大殿中央单膝跪地行礼。 太子命人宣旨意,封薛景睿为正一品的昭武将军,为大梁军事最高长官之一的左都督。 之前,大梁一般只有一位都督。 如今太子将都督这个职位分成了左右两名。 大臣们猜测,太子不放心薛景睿势力过大,故意设一名右都督来与薛景睿互相牵制。 林婉棠倒是觉得皇上封赏得太多了,文官那边,她父亲已经位极人臣,如今,薛景睿又成了武将之首,真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 好在有个右都督牵制,太子又仁厚,薛景睿一时应该还不至于功高震主招来嫉恨。 太子另外封赏了许多人,娄星辰也在其中。 娄星辰被擢升为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 太子今日心情甚好,封赏完功臣,他便命内监宣读了一份圣旨。 圣旨自然还是以皇上的名义写的,皇上在圣旨中痛斥轩辕朗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为弟不悌,为人不义,带兵反叛,动摇大梁根基,本该处死。可是皇上念及骨肉情分,特免去轩辕朗的死罪,将轩辕朗终身圈禁于五皇子府。 不少大臣听了以后,称颂皇上有好生之德,夸赞太子仁厚友爱。 一片马屁声中,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声音很大。 乱哄哄的大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娄星辰将茶盏掷在了地上,茶盏碎裂,发出了声响。 娄星辰低头苦笑着,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见无知无觉。 一位大臣恼怒地问:“娄大人,你喝醉了吗?岂能在大殿之上耍酒疯?!还是说你对圣旨不满?!” 娄星辰眼神陡然清明,愤然起身,朗声说道:“叛军之首轩辕朗,围困京城将近一个月,假借皇上旨意,诋毁太子殿下,挑拨天家亲情,勾结风雷三卫,折损我大梁千余名将士!这样恶劣的罪行,只定他一个终身监禁,岂不是天下的笑话?!” 众大臣听了,一时都不说话,关于这件事,已经在争论很久了,太子殿下心意已决,多说何益?! 刚刚发难的那位大臣又说:“娄星辰!你居然敢对圣旨不满?!你立了区区一点小功劳,就张狂至此了吗?!” 娄星辰正义凛然,向太子行礼道:“殿下,臣只是觉得,如此一来,大梁法度简直就是一纸空文!” 太子叹了口气,说道:“娄星辰,孤知道,轩辕朗所作所为依然引起了臣民的公愤,但是,他已经有悔过的表现了,父皇与孤还是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娄星辰轻哂:“悔过?他那样的人,能悔过就奇怪了!” 太子似乎不悦起来,道:“娄星辰,你醉了。来人,送他下去歇息!” 两名小太监去拉娄星辰,娄星辰跪地叩拜,然后说道:“殿下,您能不能容微臣见他一面?若是他真有悔过之意,微臣就心悦诚服。” () 第274章 不会出事了吧? 那位大臣又开始嚷嚷:“娄星辰,你算老几?太子殿下凭什么答应你的要求?!” 薛景睿把茶盏重重放在桌案上,冷冷道:“刘侍郎,太子殿下还没有发话,你大呼小叫什么?吵得本将耳朵痛。” 刘侍郎神色一滞,尴尬地闭上了嘴。 太子道:“娄星辰,轩辕朗已经被贬为庶人,你想见他并无不妥。一会儿宴席结束你便可以去了。你读书多,善讲道理,好好劝劝轩辕朗,让他安心悔过。” 娄星辰叩谢之后,便退回到了座位之上。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太子命人奏乐跳舞,宫女们端上了佳肴美酒,一时之间,宴会之上欢声笑语,尽显富贵太平的盛世景象,好像战争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一般。 娄星辰却面无喜色,也无心欣赏歌舞享受美食,只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纪夫人看得皱起了眉头,悄悄对林婉棠说:“娄学士照着这样喝下去,一会儿必然要醉酒,别再惹出什么乱子。” 林婉棠看了看娄星辰,大殿之内,恐怕没有人比她更理解娄星辰的心情了。 轩辕朗这样恶迹斑斑、罄竹难书的人,虽说成了庶人,可他依然能居住在五皇子府,锦衣玉食地过一生。 娄星辰受过的那些苦,怎么可能被这样轻描淡写的结果抚平? 林婉棠带了醒酒的药丸,原是为薛景睿准备的,林婉棠怕他拗不过同僚敬酒的热情喝酒。可是,如今看来,薛景睿今晚滴酒不沾,对敬酒者一律婉拒了。 宴席过半,林婉棠悄然起身,假装去净手,在路过娄星辰时,将药丸悄悄塞给了娄星辰。 娄星辰惊讶回头,林婉棠用口型说道:“醒酒药。” 娄星辰一口将药丸吞了下去。 林婉棠这才放心地离开。 宴席结束时,林婉棠找到薛景睿,与他一起走出了大殿。 淑贵妃在殿外侯着。 薛景睿夫妇赶紧向淑贵妃行礼。淑贵妃让二人去了偏僻处。 淑贵妃眼里含着泪花,心疼地对薛景睿说:“本宫听太子说你病了,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薛景睿轻咳一声,道:“臣已经大好了。” 薛景睿扭头对林婉棠说:“你先出宫,在马车上等着我吧。” 淑贵妃的美目中闪过一丝惊讶,薛景睿以往跟她说话并不会避讳林婉棠,但淑贵妃终究没有开口阻止。 林婉棠心头一酸,低头行礼道:“娘娘,臣妇告退了。” 淑贵妃点了点头,金色的步摇微微晃动。 林婉棠快步离开。 月色皎洁,夜风微凉,宴会上喝的那几杯,使得林婉棠有些微醺。 与此同时,娄星辰被内监带着,走向一处偏僻的宫室。 轩辕朗目前还被关押在此处。 小太监跟守门的锦衣卫说明了太子的旨意,锦衣卫便打开殿门,将娄星辰请了就去。 殿内灯光晦暗,只有一床、一桌和一把椅子。 轩辕朗披散着头发,神情呆滞地坐着,似乎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娄星辰的身子微微颤抖,他深呼吸一下,缓步上前,唤道:“轩辕朗,你知道我是谁吗?” 轩辕朗如同刚从梦中醒来一般,茫然地抬头打量了一番娄星辰,不以为意地说:“你……你不就是轩辕稷手底下的丑八怪吗?” 娄星辰握紧了拳头,冷冷地问:“你说谁是丑八怪?!” 轩辕朗突然大声笑了起来:“我说你是丑八怪啊!难道不是吗?你不丑的话,何必遮着脸不敢见人?!” 娄星辰发怒地低吼:“闭嘴!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死到临头了,还不肯为自己积一点德吗?!” 轩辕朗止住了笑声,眯着眼睛打量了娄星辰一番,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老子说话?!老子死不了,轩辕稷那个软蛋不敢杀老子。” 娄星辰又向前走了一点,含恨望着轩辕朗,一字一顿地问:“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轩辕朗再次打量了娄星辰,冥思苦想了片刻,道:“看着你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你为何这么恨恨地看着我?让我想想啊——莫非你的意中人被我睡了?” 娄星辰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轩辕朗感觉后背发凉,他尴尬地笑了笑,问:“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娄星辰深呼吸了几下,一把掀掉了脸上的面具。 轩辕朗以为娄星辰要攻击他,他害怕地后退了两步。 娄星辰哑声问:“你再看看我是谁?!” 轩辕朗端起灯,又看了看娄星辰,半晌才说道:“看起来实在面熟,但我真想不起来了。你……你也不丑嘛。啧啧,这小模样,你别说,还真合爷的胃口。你要是不嫌爷虎落平阳,就跟着爷过日子怎么样?爷保证疼你……” 轩辕朗越说越猥琐,目光都是色眯眯的。 娄星辰猛然上前,愤然给了轩辕朗一个耳光。 轩辕朗被打懵了。 娄星辰走到轩辕朗跟前,俯身在他耳边,一字一停顿说道:“你可还记得姑苏纪辰?” 轩辕朗的眼睛陡然睁大,难以置信地看向娄星辰,问:“你……没有死?!” 娄星辰如同恶煞附身一般,笑道:“你还没死,我怎么能死在你前头呢?” 轩辕朗感觉到了娄星辰身上的浓浓杀气,张口就要喊人来救命,他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就感觉脖子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鲜血喷涌而出。 他的喉咙发不出来一点声音了。 他的目光向下移动,看到娄星辰的手中攥着一根银簪。 娄星辰一使劲,银簪整根没入了轩辕朗的喉咙里。 娄星辰仍嫌不解恨,左右搅动着银簪。 轩辕朗吐出一口鲜血,脖子一歪,腿蹬了两下,终于咽了气。 娄星辰站起了身,嫌弃地踢了踢轩辕朗。 门外的锦衣卫听到屋里有些动静,隔着门唤道:“娄大人,娄大人,你还好吗?” 没有人回答。 只有风声。 一个锦衣卫担忧地对同伴说:“娄大人不会出事了吧?” 同伴说:“要不然我们就进去看看吧?” 锦衣卫们正要开门,门自己打开了。 () 第275章 话里的意思 两名锦衣卫听见门响,原本松了一口气,可是很快他们就傻了眼。 娄星辰满脸满身都是血,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般,神情漠然地站立着。 两个锦衣卫愣住了,过了片刻,两人对视一眼,急忙进屋查看。 而领着娄星辰来到此处的小太监吓得目瞪口呆。 娄星辰走到小太监跟前,笑了笑,说:“公公,请带我去见太子殿下。” 小太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如梦初醒一般,哦哦哦了几声,便赶紧朝着太子暂时居住的太极殿走去。 此时,一个锦衣卫疾速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殿下,殿下,杀人了,杀人了!” 娄星辰望着锦衣卫如同一阵风一般跑过的身影,突然仰头畅快地大笑了起来。 小太监被吓得脸都白了。 林婉棠在宫门口的马车旁站立着等待薛景睿。 可是,她等了半个时辰,薛景睿都没有出来。 眼看宫门就要落锁了。 此时,一个小太监快步跑了出来,气喘吁吁地对林婉棠说道:“薛夫人,都督让您自行回府。” 林婉棠诧异:“外男怎能留宿宫中?” 小太监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薛夫人不要问了,赶紧回去吧。” 说完,小太监就急匆匆地走了。 玲珑问:“少奶奶,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婉棠沉默不语。 此时,林府的马车停在了一旁,林宏盛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林婉棠赶紧上前,问:“父亲,您怎么来了?” 林宏盛神色凝重,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说道:“出事了,轩辕朗死了。” 林婉棠不由得一愣,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婉棠问:“他……怎么死的?” 林宏盛叹口气道:“娄星辰杀了轩辕朗。” 林婉棠倒吸一口凉气。 轩辕朗诚然死有余辜,可是,他不配让娄星辰搭上大好前程。 原本,娄星辰的一切都该好起来了。 他的绝世容貌就要恢复了。 他如今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他的母亲纪夫人今日见到了他,虽然纪夫人不知道眼前人就是她的儿子,可是,林婉棠已经打算劝说娄星辰,让他与母亲相认了。 娄星辰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恢复纪辰的身份以后,以他的家世与才干,什么样的高门贵女娶不到?! 美好的未来正在向娄星辰招手。 可偏偏在皇上与太子赦免了轩辕朗死罪的时候,娄星辰私自杀了轩辕朗。 怎能不让人扼腕叹息?! 就算为了避免天下人猜测太子授意娄星辰杀弟,太子也不得不从重处罚娄星辰。 林宏盛知道林婉棠一向欣赏娄星辰的才华,便安慰道:“你别担心,父亲一定会想方设法为娄星辰开脱。” 林婉棠急忙行礼道:“那父亲赶紧进宫吧。” 林宏盛点了点头,匆匆去了。 林婉棠知道,薛景睿十有八九也是因为此事留在宫里的,她心神不宁地站立了一会儿,上了马车。 太子已经听锦衣卫回禀了,他矗立在太极殿的屋檐之下,神色严肃,目光晦暗不明。 当太子看到满身是血的娄星辰时,太子上前狠狠踹了娄星辰一脚,娄星辰扑腾一声跪倒在地。 太子压低声音,怒问:“你可曾想过,人们会认为,孤表面赦免亲弟,转眼就让亲信诛杀了手足?!” 娄星辰哑声回道:“殿下,臣自知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原本想当场自尽,可臣知道不能那样自私。臣请殿下将微臣凌迟处死于午门之外,让大梁百姓能够引以为戒。” 娄星辰的意思,是让太子严厉惩处他,好与他划清界限,以正天下人的视听。 太子眼眶微红:“娄星辰啊娄星辰,你可知道孤对你寄予了多大期望?你的才能,应该用来辅助孤治理好大梁,使大梁国富民强,海清河晏。可是……可是……你太让孤失望了!” 娄星辰的眼里有了泪光。他当初挺身而出救太子,是因为太子对他也有知遇之恩,不会因为他容貌残缺就轻视他。 太子平息了一下情绪,咬了咬牙,问:“你……你到底为何要杀轩辕朗?!” 停顿了片刻,娄星辰一字一顿回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太子拂袖:“不对!你当孤是傻子不成?其中一定有旁的缘由!” 娄星辰重复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太子仰头,过了片刻,吩咐道:“来人,暂时将娄星辰押入死牢……” “太子殿下,不可啊!”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太子抬头,看到薛景睿匆匆赶了过来。 薛景睿气喘吁吁地上前行礼:“殿下,臣方才听见锦衣卫的呼喊,知道出了事,才无诏而至。殿下,臣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娄大人一向理智自持,怎会突然动手杀人?或许是罪臣轩辕朗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才激得娄大人失去了理智。” 然后,薛景睿看向了娄星辰。 此时,娄星辰若是夸张渲染轩辕朗祸乱大梁之贼心不死,那么,臣民们或许会同情娄星辰,会希望娄星辰得以轻判。 娄星辰却淡然地说:“臣就是痛恨乱臣贼子而已。” 太子忍不住苦笑:“薛都督,人家娄星辰不领情呢!” 薛景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殿下,臣觉得娄星辰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十分难得,臣请求殿下从轻处罚娄星辰。另外,娄大人身子未曾痊愈,若关在死牢里,臣怕他的身子熬不住……” 太子低头看了看娄星辰,挥手道:“薛都督不必再劝。” 这个时候,林宏盛来了。 太子苦笑道:“林首辅,没想到咱们的娄大人这么大胆吧?” 林宏盛回道:“听到内监传话,臣十分震惊。” 太子吩咐:“林大人,你会同刑部、大理寺、监察院,连夜审问此案。” 太子扭头,又吩咐:“来人,暂时将娄星辰关入刑部大牢待审。” 然后,太子脚步沉重地离开了。 不是死牢,薛景睿松了口气。 锦衣卫上前来押送娄星辰,娄星辰起身,冲薛景睿笑了笑,悲壮地说:“幸亏我娄某孑然一身,没有牵挂,即便殿下要株连九族也无所谓,不过舍出我这一身皮肉罢了。” 林宏盛和薛景睿都听出了娄星辰话里的意思。 () 第276章 一个血字 林宏盛与薛景睿对视一眼,他们都明白了娄星辰的意思。 娄星辰害怕知情人说出他的身世和遭遇。 那样,人们或许会同情他这个当年闻名大梁的神童,可是,也会把纪家牵扯进来,株连到纪家。 不如他就保持如今的身份,父母双亡,家族无依,无妻无子,谁都不连累。 林宏盛眼眶微酸,叹了口气。 薛景睿道:“请娄公子好好保重自身。” 娄星辰点头,然后就随着锦衣卫离开了。 他的脚步不像普通杀人犯被捕以后那样慌张、沉重、踉跄,相反,他的脚步从容而轻快。 其他几部的官员也都到了,宫门已经落锁,薛景睿便随林宏盛待在了他们处理公务的地方了。 薛景睿体力不支,在内间小睡了片刻,他似乎刚刚睡着,便到了快早朝的时候。 薛景睿起身,他原本告假不需要上早朝,可是今日朝堂之上必然要议论娄星辰之事,他便打算上朝看看。 太子端坐在上首,眼里布满血丝,似乎也是一夜未曾安眠。 其他大臣回奏了几件事情以后, 刑部尚书房俊上前行礼道:“太子殿下,关于罪臣轩辕朗被娄星辰杀害一案,微臣勘察现场时,发现了轩辕朗将死的时候,在地面上写了一个血字。” 许多大臣还不知道宫里发生的这起命案,闻言不由得议论纷纷。 太子挑眉,问房俊:“哦?轩辕朗写了什么字?” 房俊回道:“微臣与旁的几位大人都觉得是一个纪字,林大人却觉得不像。” 太子诧异:“纪?” 太子冥思苦想了一会儿,问:“若是纪字,轩辕朗临终写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大臣们猜测纷纷。 “纪?纪念?” “不,我觉得应该是法纪。” “可是,轩辕朗临终用最后一口气写法纪,纪念,没有意义啊!” 一个大臣突然拍了拍脑门:“被害者最后写的字,往往和凶手有关,莫非凶手姓纪?或者名字里有个纪字?” 有个参与调查的官员瞥了那人一眼,说道:“什么啊?!杀人者是娄星辰,当时房间内没有其他人,并且娄星辰对杀害轩辕朗一事供认不讳。” 旁边的一位大臣喃喃道:“娄星辰……纪……纪……娄星辰……” 突然,他眼前一亮:“莫非此事跟娄星辰的身世有关?” 林宏盛咳嗽了一下,朗声道:“猜测越来越离奇了。殿下,其实,微臣觉得,那应该只是轩辕朗痛苦挣扎时无意识划出来的道子,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是凑巧看起来像个字而已。” 太子让人将房俊拓下来的字拿给他看,他微微皱眉,的的确确,虽然潦草了一些,但是,这太像是一个纪字了。 这时,一位大臣行礼说道:“殿下,官员档案中说,娄星辰的父母是流民,并且早逝,他不知道父母的族人都在哪里。那么,他满腹的学问是向谁学的?” 这个大臣一提出来,太子也觉得疑惑。 林宏盛答道:“这个问题,微臣曾问过娄星辰,他自幼天资聪颖,村里一个落魄的秀才喜欢他,便教他读书写字。后来,他到处借了许多书看,他悟性极高,才会学有所成。” 太子点头:“嗯,娄星辰的确聪慧,很有天分……” 太子说着,不由得又惋惜起来。 房俊行礼道:“殿下,微臣觉得事这个血字没那么简单,娄星辰的身世应该调查清楚,这里头说不定有什么蹊跷呢。或许,他胆敢在宫里杀人,背后有家族支持也未可知。” 林宏盛说道:“微臣觉得,此案最重要的还是调查案发当晚房间内发生了什么。或许娄星辰是自卫也不一定。” 房俊轻哂一声,看向林宏盛:“林首辅,我知道娄星辰算是你的门生弟子,你想为他开脱……” 林宏盛抚须,正色道:“林某从不因私废公。房大人,我们争论案情而已,就事论事罢了,你不必攻击老夫的人品。” 太子闻言,抬手道:“好了,房俊,你不要胡乱揣测,你详细调查,拿出证据以后再说话。” 房俊低头俯身称是。 早朝结束以后,林宏盛等几位朝廷大员继续处理起此事来了。 皇上时睡时醒,不知怎么的,他听说了轩辕朗已经死了的消息,顿时涕泪交加,捶胸顿足,伤心欲绝。他命人将轩辕稷唤来,对他破口大骂。 轩辕稷低着头,任凭皇上发泄。 皇上怒火中烧,一口气没上来,气迷痰涌,差点驾崩。 太子眼泪直流,急忙柴太医为皇上医治。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顺过气来,可他睁开眼睛,颤抖着手,指向太子,咬牙切齿道:“将……娄星辰……碎……碎尸万段!逆子……” 皇上的话没有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太子自然又命人给皇上医治,可他心里居然松了一口气,暗道:“幸亏父皇晕过去了。” 随即,太子就觉得,自己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不孝了。 林婉棠昨晚也是一夜都没有睡好,一早她就托人打探了宫里的消息。 林婉棠听完回话,便托着下巴,坐在桌案前,微微皱着眉头,思索了起来。 她其实有点想不明白,同样是自己的儿子,皇上为什么对轩辕朗这么偏爱? 如果是因为轩辕朗的母妃,为何嘉贵妃被贬为左常在以后,皇上对她并没有顾念太多,这有些不合常理。 难道轩辕朗的母妃另有其人? 林婉棠被这个念头惊了一跳。 仔细想想,轩辕朗五官深邃,这一点不像皇上,与左常在也并不十分想像。 林婉棠想到这里,突然想起娄星辰那里应该有纪夫人的画像。 若是画像被刑部的人发现……他们十有八九能推断出娄星辰与纪家的关系。 那么纪家可能会被牵连。 娄星辰一定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林婉棠猛然起身,吩咐道:“忘忧,玲珑,你们随我走一趟。” 天色还早,林婉棠希望能够赶在差役到来之前,想办法检查一下娄星辰府邸里是否有不妥的地方。 () 第277章 他像您儿子? 林婉棠匆匆赶到娄星辰府邸外面的时候,刑部尚书房俊已经带着差役们在搜查娄星辰的府邸了。 府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林婉棠也假装在看热闹。 房俊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突然,他抬头看到了林婉棠在外面站着。 房俊便走了出来,笑着问道:“薛夫人怎么在这里?” 林婉棠不慌不忙,装出害怕的样子,捂着心口说:“听说宫里出了命案,我过来看看热闹。” 房俊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问:“薛夫人可曾跟娄星辰打过什么交道?” 林婉棠想了想,说:“哦——对了,我家将军听说一种治伤疤很灵验的方子,便告诉了娄星辰,有一味药只能在北疆寻到,娄星辰便托我夫君帮他买药。其他嘛……也没什么往来了。” 房俊有一点失望,他昨夜强迫娄星辰去掉肯面具,质问娄星辰面容并没什么残缺,为何要终日戴着银面具,娄星辰的说话与今日林婉棠所述相差无几。 房俊不死心,又问:“是什么好方子?薛将军为娄星辰寻来了什么药?” 林婉棠道:“房大人,药方跟这案子没关系吧?这是一个秘方,而且不属于我们夫妇二人,我们不方便告诉您,还请房大人见谅。” 林婉棠不想让房俊知道,他们为娄星辰寻来的药极其珍贵,免得房俊怀疑纠缠,没完没了。 房俊讪笑:“原来如此,是房某冒失了。对了,听闻娄星辰在泰州设法救过你?” 林婉棠面色冷峻了起来,道:“的确,我家将军因此对娄星辰颇为感激,正因为此,夫君才愿意为他寻药。怎么?莫非房大人怀疑我们夫妇与娄星辰合谋,是共犯?!” 房俊见问不出来什么疏漏,林婉棠眼看恼了,他忙抱拳道:“薛夫人误会了,房某不过是公务在身,想查清楚娄星辰平日戴面具的原因是否属实罢了,” 林婉棠行了个福礼:“房大人还有什么话要问吗?” 房俊忙说没有了,回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摆了一排桌子,桌案上放着他们从娄星辰房间搜出来的东西。 有书,有字画,还有一些其他器物。 差役们还在搜查。 林婉棠正想找借口进院子看看,一回头,却看见纪夫人正脸色苍白地站立于人群之中。 林婉棠唯恐官差们搜到纪夫人的画像,那么,他们只要一抬头望望外面,就能发现画上的人是谁了。 林婉棠忙挤了过来,挡在了纪夫人前面,低声问:“您怎么也来了?” 纪夫人神情失落:“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就杀了人呢?” 林婉棠拉着纪夫人的手,紧簇着眉头说道:“纪夫人,我越来越不舒服,感觉恶心反胃……” 林婉棠显得很难受。 纪夫人心疼极了,一边轻抚着林婉棠的背,一边就要往人群外挤。 突然,纪夫人呆住了。 林婉棠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顺着纪夫人的眼光,看向了娄星辰的院子。 娄星辰府门口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开着口,里面赫然就是纪夫人当初送给林婉棠的镯子。 纪夫人看看镯子,又看看林婉棠,目光中的疑惑越来越浓重。 林婉棠压低声音道:“纪夫人,劳烦您送我回府吧,到时候我会跟您解释清楚的。” 纪夫人低垂鸦羽一般的长睫毛,嗯了一声,扶着林婉棠往外走。 此时,官差走了出来,拿出一张画像,分发起来:“你们看看,这就是杀人凶手娄星辰。你们若是知道他不寻常的行踪,或者知道他的家眷的消息,不得隐瞒,请速速报于官府知晓。” 围观的百姓看到画像,大多夸赞:“唉呀,原来他长得这么俊呀!” “对啊,这么看起来,他脸上没有伤啊!” “长这么好看的年轻人,可惜了,可惜了。” “平时没见他摘过面具。” “对呀,还有,他总是独来独往,没见过他有家人。” “就是,就是,他朋友也很少,基本没见他跟谁一块儿过。” …… 纪夫人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画像,眼睛里氤氲出了一层水雾。 林婉棠扯了扯纪夫人,恳求道:“纪夫人,快陪我回去吧,我胃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纪夫人回过神来,拉着林婉棠快步上了马车。 林婉棠使了个眼色,玲珑与忘忧就意会了,她们留在了此处继续打探情况。 纪夫人一路上强忍着激动的心情,一言不发。 等终于回到了侯府,林婉棠遣散了所有伺候的人后,纪夫人上前拉着林婉棠的手,问:“薛夫人,你能不能告诉我,娄星辰……他到底是什么人?” 林婉棠回答道:“纪夫人,娄星辰就是娄星辰。之前,有一次在我们林府,娄星辰与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赛诗联对,当时让每个人拿一个彩头出来,我那小妹妹将您送我的镯子撸下来当了彩头。” “后来,娄星辰赢了赛诗,便得了彩头。所以,您方才看到镯子在娄星辰那里。纪夫人,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妥当,我不应该为了不惹妹妹不悦,就拿您送的礼物当彩头。纪夫人,求您原谅我这一次吧。” 纪夫人注视着林婉棠的眼睛,缓缓说道:“薛夫人,你不要骗我了。你是个聪明的人,处事得体,寻常不会将旁人送你的礼物转赠他人。这样失礼的事情你做不出来。” 林婉棠红着脸,羞赧地说道:“寻常我定不会这样,那日,我多喝了几杯酒,又被妹妹打趣着,不愿强行将彩头拿回,以免扫了众人的兴。实在对不住了纪夫人。” 纪夫人苦笑道:“薛夫人,即便你煞费苦心遮盖过了桌子的事情,可是,今日我却亲眼看见了娄星辰的画像,他有些像我,也有些像夫君。他……他太像我苦命的儿子了!” 林婉棠装出惊讶的样子,问:“娄星辰……他像您的儿子?” 纪夫人含泪点了点头:“你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你才将我送你的镯子转赠给了娄星辰,对不对?” () 第278章 那不是意外? 林婉棠叹气道:“纪夫人,我知道您思念已故的儿子,可是,娄公子真的不是你们的儿子。” 纪夫人定定地看着林婉棠,过了一会儿,她嘴唇颤抖着说:“当初辰儿说出去访友,留下一张字条以后,就去了姑苏,住在了我们家的一处宅子里。谁料后来那宅子失火,辰儿葬身火海……” 纪夫人说着,眼泪横流。 林婉棠安抚着纪夫人,过了片刻,纪夫人平静下来,说:“当时我要看辰儿的尸首,他们怕我伤心过度,不肯让我去看……我实在闹得厉害,夫君才说,尸首被烧得面目全非,但辰儿自出生起就戴着的玉佩还在他身上,未烧尽的衣裳鞋袜也的确是他的……” “薛夫人,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家辰儿当时偷偷逃出来了?” 林婉棠道:“那怎么解释在失火现场发现的尸首呢?走水一般都时间仓促,逃命果真灭火才是正事,纪公子怎会有心思与人换衣裳?别说连随身的首饰都换了。” 纪夫人觉得林婉棠的话也有些道理,神情哀戚。 林婉棠安慰道:“夫人莫要伤心了。娄星辰是好,若平日里,纪夫人与他来往,将他视为义子也并非不可。但此时他不宜亲近。纪氏族人众多,万一被牵连了,娄星辰心中一定难安。” 纪夫人看着林婉棠,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 纪夫人擦了擦眼泪,不再追问林婉棠,起身告辞。 林婉棠暂时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忘忧与玲珑回来了。 忘忧回禀道:“少奶奶,奴婢想办法查看了官差们查抄出来的字画,里面没有纪夫人那一幅,想来娄公子行事之前就想到了这一点,将纪夫人的画像妥善处置了。” 林婉棠松了一口气。 过了片刻,薛景睿回来了。 林婉棠迎上前去,看见薛景睿一脸倦容,她有些担忧。 薛景睿淡淡地点了点头,便要回屋睡觉。 林婉棠忍不住问:“夫君,你觉得左常在此时会在哪里?” 薛景睿脚步一顿,回头道:“官差们一直在找她,没有找到。” 林婉棠按了按太阳穴:“夫君,你有没有想过,皇上为什么这么喜欢轩辕朗?” 薛景睿苦笑:“大抵上父亲对孩子都会有偏爱吧。” 林婉棠还想问什么,薛景睿打了个哈欠:“我累了。” 然后,薛景睿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薛景睿突然停下来,说:“你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左常在,你会选择躲在哪里。” 林婉棠重新回到窗前,坐在几案前上冥思苦想了。 这时,珍珠过来禀告,说是纪夫人夫妇去而复返,一定要求见林婉棠。 林婉棠叹了口气,去了内院待客的花厅,让人将纪大人与纪夫人请了进来。 林婉棠更衣之后,来到了花厅。 纪夫人一见林婉棠,便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哭着哀求道:“薛夫人,我方才听夫君说了轩辕朗血书纪字的事。求求你告诉我们夫妇实情吧。” 林婉棠为难地看了看纪大人。 纪大人很是儒雅,但他的面容也很憔悴,看起来显老一些。 纪大人抱拳道:“薛夫人,纪某知道你的顾虑,你放心,我与夫人到了这把年纪,不是冲动的人。我们不会将纪氏家族牵扯进来,惹得娄星辰不安的。” 林婉棠犹豫,俯身搀扶纪夫人,可纪夫人说什么都不肯起来。 纪大人声音哽咽道:“纪某……只是想知道我的儿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林婉棠心头酸楚,下定了决心,说:“纪大人,纪夫人,你们坐下吧,我们喝着茶慢慢说。” 纪夫人这才起身。 众人落座以后,林婉棠说:“我不知道娄星辰会不会怪我,我求求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辜负了娄星辰的良苦用心。” 纪家夫妇都严肃地点了点头。 林婉棠这才说:“你们没有猜错,娄星辰就是纪辰。” 纪夫人猛地站了起来,神情复杂,又想哭又想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个不停。 纪大人胡乱擦了一把眼泪,问道:“辰儿为何这么多年不与家里联络?” 林婉棠回道:“纪大人,当年你们的宅子失火,你们纪府没有调查失火的原因吗?” 纪大人回道:“官府调查过之后,说是守夜的奴才烤火,不小心引燃了柴堆。那夜风势大,烧到了辰儿临时居住的书房。” 林婉棠问惋惜:“看来官府的人被收买了。” 纪大人惊讶地问:“薛夫人的意思是,那不是意外,是人为纵火?” 林婉棠点头,道:“当时的五皇子裕王住在贵府,是吧?” 纪大人很快将前前后后的线索连了起来,惊愕地站起身,颤抖着手问林婉棠:“这么说,是……是轩辕朗纵火,要烧死辰儿?” 林婉棠点头:“令郎相貌出众,一向纵情声色的轩辕朗一见他便看上了。然而,以令郎的骄傲,怎么可能屈从轩辕朗?争执之下,令郎扇了轩辕朗一个耳光。” 纪大人和纪夫人都已经泪流满面。 纪夫人抽泣道:“怪不得辰儿要出去寻友呢,他是想避开轩辕朗啊。” 林婉棠道:“是啊。可是,轩辕朗就此怀恨在心,命人纵火烧宅子,外面还有埋伏。忠心的仆人跟令郎换了衣裳首饰,令郎趁乱偷偷跑了出去。” 纪大人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林婉棠又说:“轩辕朗的人见死者中有令郎,便心满意足地将这一篇揭过去了。令郎辗转来到了京城。他的容貌尽毁,不能参加科举,便隐姓埋名,最开始以给人代笔为生,后来进了翰林院当了一名小吏。” 之后的事,纪大人都听说过了。 纪大人躬身行礼,道:“林家对辰儿的栽培提携,纪某感念在心。多谢薛夫人告知我夫妇实情。” 纪夫人恨恨地捶了捶桌子,道:“轩辕朗死有余辜!若我是辰儿,也要亲手杀了轩辕朗才能解恨!” 林婉棠眼眶湿润:“纪大人,纪夫人,你们可以在暗中想办法帮忙救娄星辰,表面上却一点行迹都不能显露出来。” () 第279章 将他视如珍宝 纪大人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收拾情绪,说道:“纪某明白。那我们就先不打扰薛夫人了,我得赶紧回去,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救辰儿。” 纪夫人如梦初醒,道:“对,想法子救辰儿。” 林婉棠命人打了水进来,让纪大人和纪夫人净手洗脸,然后才亲自送纪家夫妇离开了侯府。 林婉棠回到瑾兰院的时候,薛景睿哦让人唤她进去。 薛景睿半躺着,对林婉棠说道:“方才有人送来了一封密信,你拿去看一下。” 林婉棠上前,接过密信,打开读了以后,很是吃惊:“安岛国?” 薛景睿道:“你应该看出来了,这是娄星辰的字迹,他说轩辕朗或许与安岛国有些联系。” 林婉棠知道安岛国,那是大梁东南部的一个弹丸小国,以前一直依附大梁。 后来,安岛国换了一个激进的君主,他不道不再向大梁进供,而且还偷袭大梁的城池,从大梁掠夺财物,想强占大梁的地盘,大梁边境不堪其扰,边民们叫苦不迭。 大梁皇上忍无可忍,派兵与安岛国作战,安岛国擅长水战,大梁将士奋力拼搏,牺牲了许多人,才将安岛国打败。 经此一战,安岛国实力一落千丈,再也没有实力挑衅大梁。 此时,为了表达诚意,安岛国君主将自己的女儿许嫁给了皇上。 来自安岛国的这位公主长得很是美貌,大梁皇上非常高兴,当即封赏这位番邦公主为明妃,当晚便让明妃侍寝。 这本是两国交好的事,谁料,当天夜里侍寝时,明妃居然胆大包天,用剪烛花的小剪刀刺伤了皇上。 还好皇上眼疾手快,快速往旁边挪了挪,小剪刀才没有刺破他的喉咙。 然而,皇上用来阻挡的手臂被扎伤,深可见骨。 明妃叫嚣着,辱骂皇上,说皇上杀了她的国人,她宁可死也不侍奉皇上。 明妃还说她有意中人,她的意中人年轻、英俊、健壮,皇上跟她的意中人相比,简直就像小丑一般。 皇上又疼又气,恼怒地命人将明妃带下去,赐她自尽。 安岛国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很是惶恐,另送了一些金银珠宝和女人过来。 皇上就将这件事揭了过去,没有因此而迁怒安岛国。 林婉棠想,轩辕朗如果要借势上位,也应该找实力强大的后台,武力强盛的部族,应该不至于去勾结贫弱的安岛国。 莫非……轩辕朗的身世跟安岛国有关系? 可左常在家族是大梁世家,和安岛国并没有关系。 薛景睿突然幽幽地说:“过几日,安岛国的使者要来京城交岁供了。” 林婉棠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窍,薛景睿又说:“我已经托淑贵妃娘娘打听当年的事了。” 林婉棠点头,说:“夫君,曹众如今应该在内刑司的大牢里吧?” 薛景睿挑眉看向林婉棠,点了点头。 林婉棠说:“曹众在太监中,已经权势滔天了,他为何要那么忠心于轩辕朗?按说,就算轩辕朗登基,以曹众的年纪,曹众也该退下安享晚年了,这一点,他唾手可得,何必冒这风险?” 薛景睿闭目思索了片刻,然后说:“你的话也有道理。你将这些线索都告诉岳父大人吧,他自会派人去查。” 林婉棠答应了下来。 薛景睿躺好,盖上被子,翻身面朝内侧,说道:“好了,我累了,你去吧。” 林婉棠忍不住问:“夫君,你……你身子……好些了吗?” 屋子里很安静,过了片刻,薛景睿声音闷闷地说:“好多了。” 林婉棠莫名有些想流泪。 薛景睿突然又说:“对了,再过上几日,我要出征前往北疆。” 林婉棠惊讶极了:“你如今的身子,如何能往北疆那苦寒之地而去?” 薛景睿道:“跟你说过了,我快好了。” 林婉棠带着哭腔道:“你的身子……总要多养养才放心啊。” 薛景睿似乎睡着了一般,不再回话,他很快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泰来示意林婉棠出去。 林婉棠只得转身离开,她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玲珑上前来,低声问:“少奶奶,您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婉棠平静了片刻,说:“无妨,我们回一趟林府吧。” 林婉棠回林府与父亲商议案情,林宏盛因此又多了不少思路,赶紧着手调查了起来。 这一日深夜,轩辕稷住在太极殿的偏殿。 他处理公务到了这个时候,感觉头晕脑胀,偏偏还睡不着,他又坐了起来,临窗听外面的雨声。 他的亲信太监从喜轻手轻脚走了进来,说:“殿下,皇上醒了,说要唤您过去。” 轩辕稷顿时一点困意都没有了,他起身洗了把脸,披上披风,来到正殿。 他听到了他父皇沉重的咳嗽声,便加快了步伐。 一个宫女正在喂皇上喝药,另一个宫女则捧着蜜饯站在一旁。 见轩辕稷进来,宫人们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轩辕稷抬手:“免礼。” 轩辕稷上前,向皇上行礼,皇上冷哼一声,痛斥道:“朕不敢当!你如今翅膀硬了,已经不把父皇放在眼里了。亲兄弟你都敢杀!” 轩辕稷苦笑道:“父皇,儿臣不曾想过杀五弟。” 皇上斜了轩辕稷一眼,像个孩子一样问:“真的吗?你还拿朕当一国之君看待吗?” 轩辕稷眼眶湿润道:“那是自然。” 皇上指了指门口,道:“把你的人撤走,我们父子俩说说知心话。” 轩辕稷没有带护卫,只带了从喜。 皇上既然不喜,轩辕稷便让从喜退了出去,然后他关上了门,回到了皇上床边。 皇上摸了摸轩辕稷的脑袋,动情地说:“稷儿,你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父皇当年很欢喜,对你寄予了厚望。然而……后面的孩子多了,我们父子之间,好像就没有那么亲近了。” 轩辕稷哽咽唤道:“父皇。” 皇上将目光转向旁处,说:“后来,朕遇到了今生挚爱之人,她为朕生下了孩子。朕因为喜欢她,便爱屋及乌,喜欢那个孩子,将他视如珍宝。” () 第280章 你提她做什么? 轩辕稷的眼泪瞬间止住,他问:“父皇挚爱之人是……是左常在?” 皇上神情落寞,招了招手,笑着说:“稷儿,你过来,父皇告诉你。” 轩辕稷小步膝行了几下,离皇上更近了,他向前倾着身子,忍着心痛,竖着耳朵听。 皇上脸上的笑突然诡异起来。 “稷儿啊,父皇最爱的人……是……是……” 轩辕稷突然感觉脖子处一阵勒痛,呼吸顿时变得不畅起来。 他惊愕抬头,发现他一向儒慕的父皇正面目狰狞地看着他,父皇的目光中尽是恨意。 轩辕稷心痛得无以复加,他的父皇竟然要勒死他?! 轩辕稷本能地挣扎起来,他使劲去抓箍在脖子上的绳子。 皇上低吼一声:“快来人啊!朕没有力气了!” 宫女和太监闻声飞奔着过来,宫女将绳子缠好,他们一人抓住绳子的一端,就要使劲勒轩辕稷。 轩辕稷的命危在旦夕。 皇上像看仇人一般看着轩辕稷,低声痛骂道:“朕真后悔没有早日废了你们母子!” 轩辕稷的眼睛血红,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的父皇。 皇上显然累极了,他一下子倒在床上,喃喃道:“明珠,明珠……” 此时,大殿的门突然被人踹开。 风猛地冲进了殿内。 皇后带人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边哭一边喊着:“稷儿,稷儿……松手!快救太子!” 几个锦衣卫冲进来,瞬间控制住了那几个宫人。 脖子处的绳子被拿来了,轩辕稷猛地咳嗽了几声,然后就像一条在岸上的鱼一般,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眼泪无声流淌,他身子颤抖着。 他想跟他的母后说话,让她不要担心,可他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皇后红着眼睛,悲愤地看向皇上,颤抖着声音质问道:“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轩辕畅,你为何要杀你的亲生儿子?!他是你唯一的嫡子!” 皇上眼看大势已去,流着泪笑了起来:“毒妇!朕后悔,真不该立你的儿子当太子!” 皇后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着,说道:“臣妾看皇儿很好,他勤谨爱民,他监国处理政事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皇上挣扎着起身,颤抖着手,指着皇后想骂什么,却没等骂出来,就扑腾一声跌在床上晕倒过去了。 与此同时,轩辕稷也晕了过去。 皇后赶紧俯身来到轩辕稷旁边,哭喊道:“稷儿,稷儿,你别吓母后啊!你快醒醒!” 这时候,柴太医提着药箱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皇后招手道:“柴太医,快来救太子!” 柴太医蹲下来为轩辕稷把脉。 被抓的一个宫女喊道:“皇上!柴太医,皇上……” 皇后猛地转头,目光狠厉地盯着那个宫女:“闭嘴!来人!这些宫人伺候皇上不尽心尽力,将他们带下去全部杖毙!” 锦衣卫押着宫人们下去了。 过了片刻,柴太医回禀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没有大碍,需要服药静养几日。” 皇后仔细打量绳索,发现宫人们慌乱之间将绳子打结了,这样大大减弱了他们勒轩辕稷的力道,轩辕稷才侥幸保住了性命。 皇后含恨看了看皇上,对柴太医说:“柴太医,今后你只需要照应太子的身体就好,皇上这边本宫会另外安排太医。” 柴太医明白,这种你死我活的权力争斗,他不能参与进来,便行礼道:“是。” 宫人将太子抬到偏殿,柴太医跟着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他回头望了望皇上,不由得回忆起当初那个意气风华的皇上,心中有了物是人非的感慨。 皇上老了,也昏聩了,大概到了他落幕的时候了。 柴太医忙活了许久,轩辕稷才醒过来。 皇后让人端了参汤过来喂轩辕稷。 轩辕稷显得惊魂不定,神情有些木然。 皇后一直在旁边安抚轩辕稷。 小半碗参汤喝完,皇后给轩辕稷擦了擦脸,温和地笑着,柔声说:“稷儿,睡会儿吧,母后在这里陪着你。” 轩辕稷突然用极其沙哑的声音问:“明珠……是谁?” 皇后的脸色顿时紧张起来,问:“你提她做什么?!” 轩辕稷执拗地问:“是谁?” 皇后在床边坐下,叹了口气,说:“你听说过明妃吧?” 轩辕稷惊愕:“明珠就是当年的明妃?” 皇后点了点头。 轩辕稷想了片刻,说道:“父皇方才呼唤明珠。母后,父皇是不是很宠爱明妃?” 皇后苦笑道:“明妃长得美艳,你父皇最初很喜欢明妃。然而,明妃不愿接受恩宠,胆敢刺杀皇上,那件事之后,皇上就将明妃幽禁起来了。” 轩辕稷很是惊讶:“幽禁起来了?儿臣怎么听说明妃当时就被赐自尽了?” 皇后轻哂:“原本你父皇是要赐明珠自尽,可是,就在明珠将脖子套进白绫里,蹬倒了小板凳以后,你那多情的父皇不舍得了,上前去将明珠抱了下来。” 轩辕稷理了理思绪,过了半晌,问:“母后,这么说后来父皇还是跟明妃在一起了?” 皇后长叹一声,目光落在闪烁的烛光上,说道:“你父皇对外宣称明妃死了,好维护他身为君王的体面和威严。实际上,你父皇将明珠当成了他的禁脔。” 太子咬了咬嘴唇,问:“那……明妃对父皇态度如何?” 皇后说:“明珠性子刚烈,宁死不肯侍奉你父皇。没有办法,你父皇命人将明珠手脚捆住,强行宠幸了她。之后很长时间都是这样,到后来,明妃好像认命了,就不再闹了。” 皇后慈爱地看着轩辕稷:“你睡会儿吧,问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干什么?” 轩辕稷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道:“母后,儿臣不困,这些事很重要。母后,明妃可曾孕育子女?” 皇后回忆了一下,轻笑一声,说:“我掌管六宫,却管不到明珠那里。你父皇将明珠关在隐蔽的地方,不让任何人靠近,母后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一些消息。不过想来她应该没有孕育过子女吧。” () 第281章 本宫明白了! 说到这里,皇后突然问:“稷儿,你问这些干什么?” 轩辕稷有些头晕乏力,他捂着心口说:“父皇说,他今生挚爱的女人为他生下了孩子,他视那个孩子为珍宝。母后,您觉得父皇说的今生挚爱之人是左常在吗?” 皇后突然有些焦虑,她来回在屋子里踱着步,过了半晌,她才拍了拍脑门说:“本宫明白了!” 轩辕稷忙问:“母妃明白什么了?” 皇后说道:“左常在一开始恩宠极其平常,你父皇并不将她放在眼里。后来,左常在有了身孕,生下了轩辕朗,从那以后,你父皇就对他们母子恩宠有加了。好像……哦,对了,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明珠死了。” 轩辕稷猜测着问:“有没有可能轩辕朗实际上是明妃的孩子?” 皇后走到椅子旁坐下,缓缓说:“左常在当时的确有了身孕,母后看过太医院的脉案,左常在孕期大着肚子也不是假的。只是……只是当时太医院把脉后说左常在怀的是个公主,生出来的是个皇子,众人当时还都夸左常在福气好,太医院还因此受罚了。” 轩辕稷拍了拍床,道:“那就是了。事情可能是这样的,明珠怀了身孕,但是,她当时的身份不能昭之于众。恰好左常在当时也有了身孕,两人生产的日期很是接近。” 皇后猜测:“左常在生产的时候,皇上命人偷偷将明珠生的孩子抱了过来,好一出李代桃僵!” 轩辕稷怔怔地问:“如果有真的是这样,那……那左常在生的那个妹妹……去哪里了?” 皇后苦笑:“两种可能,要么杀了,要么你父皇将她托付给可靠的人抚养了。” 轩辕稷觉得不寒而栗,原来在他父皇的眼里,亲生子女的分量差别如此之大,他甚至可以为了一个孩子,而舍弃另一个孩子。 轩辕稷很是后怕,他擦了擦汗,对皇后说:“母后,父皇既然这么喜欢轩辕朗,这些年来,他为何没有另立太子?” 皇后目光深邃地望着轩辕稷,过了片刻,长舒一口气,说道:“傻孩子,你以为你父皇不想易储吗?这么多年来,若不是母后费力经营,忠臣执意劝谏,你以为你还能坐在太子的位子上?” 轩辕稷呆住了。 皇后上前来,揉了揉轩辕稷的头发,柔声道:“为了不让你怨恨你的父皇,母后没有告诉过你。这些年来,母后表面上不争不抢,可实际上,凡是针对轩辕朗和他母妃的事,每一次母后都暗中推波助澜了。” 轩辕稷眼睛湿润,望着皇后,哽咽难言。 皇后安慰道:“好稷儿,如今一切都过去了。轩辕朗死了,你父皇年老体衰,你监国已经能掌控大梁局势了,我们母子两人终于熬到了这一天。” 轩辕稷突然问:“母后,您说……轩辕朗知道不知道他的身世?” 皇后想了想说:“应该不知道吧,此事左常在都未必知道,她若是知道,心里大概会恨皇上,甚至恨轩辕朗吧,毕竟轩辕朗夺了她亲生女儿的位子。” 轩辕稷说:“儿臣想,如果轩辕朗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应该与安岛国私下有联络。甚至……甚至安岛国背后还可能支持过轩辕朗。” 皇后神色凝重起来,说道:“你命人好好查一查,毕竟安岛国就要进京纳贡了,据说这次他们还要献一个美女给你。” 轩辕稷点头,轻唤从喜。 皇后嗔怪地阻止了轩辕稷,说道:“稷儿,你的身子要紧,赶紧睡觉。就算天大的事情,也等你睡醒以后再说。” 轩辕稷的惊惶不安被皇后的慈爱安抚了下去,他也实在困倦至极了,于是,他听话地躺了下来,很快进入了梦乡。 皇后一脸温柔地帮轩辕稷盖好被子,亲自熄灭了殿内的几盏灯,使光线昏暗下来,然后,皇后缓步走出了偏殿。 夜风带着凉意吹来,皇后的头脑越发清醒。她将从喜唤来,叮嘱道:“今日早朝太子不去了,让林首辅主持局面,带着众大臣议政即可。” 从喜俯首:“是。” 皇后又说:“照应好太子的身子,有些话不该递进来的就不要递进来了,比如说皇上龙体的状况。太子身子不好,知道之后忧心,不利于他养病。” 从喜凝神敛目回道:“是。” 然后,皇后走到正殿,吩咐身边人说:“去将胡太医请来,以后皇上的身子由他负责调理。皇上养病,需要静心,以后除非有本宫的懿旨,否则任何人不得出入太极殿正殿,包括太子!” 身边人记了下来。 皇后看向殿内的目光充满了恨意,她隐忍了这么久,绝对不允许皇上这个禽兽父亲毁掉她唯一的儿子! 过了两日,刑部等三司声称调查清楚了娄星辰一案,他们没有发现娄星辰与纪家人联系的证据,因此,他们无法牵连纪氏族人,只认为太子应该对娄星辰处以绞刑。 薛景睿听说了消息,进宫求见太子。 太子病弱,但还是急忙让人将薛景睿请了进来。 薛景睿行礼之后,启奏道:“殿下,微臣得了一封密信,是关于轩辕朗身世的。” 太子闻言,急忙道:“快把密信呈上来。” 从喜将密信接过去,递给了太子。 太子读罢,心情很是复杂。 他想不到娄星辰居然在事发之前就已经怀疑轩辕朗的身世了,而且,他的猜测非常竟然与太子不谋而合。 太子感慨,娄星辰是个有能耐的人,只可惜,自己不得不亲手处罚他。 薛景睿观察了太子的神色,试探道:“请殿下恕微臣斗胆直言。娄星辰此次行事的确鲁莽了一些,可是,他除掉轩辕朗并没有错。轩辕朗勾结风雷三卫这些匈奴人,又与安岛国不清不楚,只要他活着,必定是根搅屎棍子,使我大梁难以安生。” 若在以前,太子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他儒慕他的父皇,更不愿意杀害手足,哪怕兄弟实在该死。 可是,如今,他经常想,他这样的仁慈,得到了什么回报呢? 轩辕朗要除掉他也就罢了,他的父皇居然想亲手杀了他! () 第282章 死了就死了吧 太子修长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更漏的水声滴答,过了片刻,太子抬眸,问薛景睿:“可有什么法子免了娄星辰的死罪?” 太子的意思是,既要免了娄星辰的死罪,又不会毁掉他的一世英名与仁爱形象。 薛景睿垂眸说道:“殿下,轩辕朗罪行累累,却能免于斩立决,根源在于他的血缘。若轩辕朗不是皇子,那么,娄星辰杀轩辕朗在臣民看来是一件侠肝义胆的事。” 太子一点即透:“孤明白了,这个黑锅只能交给左常在来背了。” 薛景睿行礼:“是,微臣一番探访,找到了当初为左常在接生的嬷嬷。” 太子惊喜:“那嬷嬷居然还活着?” 薛景睿回道:“微臣已经问过,那嬷嬷当初奉命偷换了婴儿之后,皇上命人将她勒死。她也是命大,只是被勒得晕了过去,被扔到乱葬岗以后,刚好下了大雨,她被雨水浇醒,就偷偷离开了乱葬岗,隐姓埋名生活了。” 太子叹息道:“如果能找到左常在就好了。” 薛景睿淡然笑道:“殿下,臣有个猜测,未必准确。” 太子让薛景睿别卖关子,薛景睿说了以后,太子微微颔首,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 突然,太子又咳嗽了起来,从喜赶紧给太子抚背,过了半天,太子才缓过来。 太子拿开挡在嘴边的帕子,他的目光微不可察地暗淡了几分,但他很快收拾好情绪,显出很镇定的样子。 薛景睿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但他假装没有看见。 这天,安岛国的使者团来到了京城,太子设宴招待使者。 安岛国使者团为首的人是如今国君的亲弟弟明和泰,也是明妃的兄长。 安岛国使者团显得很是谦卑,处处谨小慎微,彬彬有礼,让人忍不住觉得安岛国人一定信奉“礼多人不怪”这句话。 宴席开始之前,明和泰行礼道:“大梁太子殿下,我国国君为了表示对大梁的诚意,特意将他的掌上明珠杏香献给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不要嫌弃我们的杏香公主。” 太子望了望宴席之上那个美丽动人的女子,不由得想起了明妃,于是,他抬手道:“贵国的好意孤心领了,但是,孤不忍心让杏香公主远离家乡和亲人,待你们使团回国的时候,还是将杏香公主带回去吧。” 皇后坐在一旁,微微眯着眼睛,望着花容月貌的杏香,脸色变换不定。 明和泰道:“大梁太子殿下,杏香公主性情温婉,恭顺有礼,她心甘情愿为了两国的友谊而留在大梁侍奉殿下,成为两国情意的纽带和桥梁。” 明和泰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杏香公主绝对不会像当年的明珠公主那般倔强刚烈。 太子又想拒绝,皇后开口了:“稷儿,既然安岛国诚意和亲,你笑纳就是。” 太子看了看皇后,见皇后目光中似乎有旁的意味,他不明白,但还是改变主意点头道:“既然母后发话了,那……杏香公主就留在大梁吧。” 明和泰很是高兴,像是得了恩典一般,带着使团的其他人行礼。 杏香公主则面露娇羞。 之后的宴会宾主尽欢。 宴会结束后,众人散去,皇后将杏香公主唤到跟前,问道:“按辈分,明珠应该是你的姑母吧?” 杏香公主听说过明珠的事情,明珠和亲不仅没有促进两国交好,反而惹怒了大梁君臣,明珠自己也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杏香动身来大梁前,她的父王反反复复地叮嘱她,让她一定要以明珠姑母为戒,千万不能步她的后尘。 杏香公主点头道:“她是我的姑母,但我没有见过她。” 皇后拉着杏香的手,抿唇笑道:“你姑母不在了,你姑父却还在。按着礼数,本宫带你去探望一下你的姑父吧。” 说着,皇后便拉着杏香向太极殿的正殿走去。 皇后对杏香说:“你进了大梁皇宫,今后就要守大梁皇室的规矩。一会儿本宫不让你说话时,你就闭口不言,知道吗?” 杏香乖巧地点了点头。 太子快步跟了过来,问:“母后,您要普通探望父皇吗?” 皇后笑着回头,说:“稷儿,你也跟着一起来吧。” 太子自那夜以后一直没有见过皇上,此刻他心情很复杂,故意落在后面。 皇后进了正殿,发现皇上此刻果然醒着。 皇后亲热地拉着杏香的手,上前笑道:“皇上,您看看臣妾带谁来看您了?” 在胡太医的“精心照顾”之下,皇上这几日眼睛有些昏花,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情绪激动起来,颤抖着嘴唇,眼含泪花,唤道:“明珠!是你吗?你来看朕了?” 杏香心中惶恐不安,赶紧低下了头。 皇后缓缓说道:“皇上,明珠想见一见她的孩子。” 皇上似乎进入了梦境,他睁大眼睛,兴奋地说:“明珠,我们的孩子很好,他很能干,他……来人!将朗儿唤来给明珠看看。朗儿!朗儿……他……” 皇上突然呆若木鸡,眼神定定望着明珠,半晌,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羞愧地说道:“朗儿……他死了,他死了……明珠,你别生气,我对不起你,我原本要杀了那个逆子的,可是那个逆子有神明护体,他死不了!我杀不死他啊!” 皇上说着说着,又是哭又是笑,状似疯癫。 杏香吓得低着头不敢说话。 太子的心一点一点失去了温度,直到整个人都像是被寒冰包裹着一般,他很难过,难过得浑身没有了一点点力气。 皇后像是哄小孩一般问:“皇上,朗儿不是左常在生的吗?他和明妃有什么关系啊?!” 皇上横眉冷对地斥责道:“胡言乱语!你懂什么?!左氏生的是个公主,朕让人将公主换成了朗儿,这样朗儿才能有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皇后上前一步,柔声问:“皇上,那左氏生的公主现在何处?” 皇上摊手道:“死了。一个公主而已,死了就死了吧。” () 第283章 你是恶魔! 太子突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他急忙冲到殿外,扶着墙呕吐了起来。 皇后携杏香从殿内走了出来。 皇后笑着对杏香说:“希望今日没有吓到你。” 杏香小脸苍白,手紧张地绞着帕子,低头轻声说:“皇后娘娘言重了。” 皇后笑道:“来人,送杏香公主去灵秀宫居住。” 宫女们上前来,引着杏香公主离开了。 皇后走到太子身后,轻轻替太子拍着背,问道:“好些了吗?” 太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转身虚弱地说:“母后,儿臣没事。母后想问父皇的话都问完了?” 皇后瞥了暼殿内,嫌弃道:“问完了。本宫一刻都不想和他在同一个房间,本宫如今看见他就觉得恶心。” 太子低头道:“母后,不管怎么说,今日证实了轩辕朗的身世,算是一个大收获了。” 皇后点了点头,说:“如果左常在知道她的亲生女儿被皇上杀了,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感受。” 太子道:“母后不要担心,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左常在。对了,母后,您方才观察杏香的表情了吗?您觉得她事先知情吗?” 皇后想了想,迷茫地摇头:“她低着头,谨小慎微,母后一时也看不出来呢。” 太子道:“找人盯着她,暂时不让她与安岛国的人接触。” 皇后点头。 又过了两日,夜里,太子正在处理奏折时,突然从喜来报,五城兵马司的林云鹤发现了左常在的行踪。 太子很是激动,不由得起身问道:“是在何处发现的?” 从喜回道:“左常在藏在一处尼姑庵里。她剃了头,看起来就是寻常尼姑。” 太子问:“如何发现她的?” 从喜回道:“太子果然料事如神啊!轩辕朗与安岛国一直暗通往来。今夜,左常在派人偷偷联络安岛国的使团,想跟着安岛国的使团一起混出城去。林指挥使蹲守着使团,顺藤摸瓜,找到了左常在藏身的地点。” 太子高兴极了,命人立刻将左常在带来审问。 皇后闻听消息,也赶了过来。 皇后当初没少被左常在挑衅,她对威胁她地位的左常在母子痛恨异常。 皇后端坐在上首,锦衣卫狠狠将左常在掼在了地上。 左常在抬眸,愤恨地瞪了皇后一眼。 皇后笑着对左常在说:“左氏,没想到本宫今生能看到你这副打扮。” 左氏低头,瞥了暼自己的僧袍,苦笑道:“成王败寇,如今我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便。” 皇后笑道:“诶,你慌什么?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看你亲生儿子的尸首?” 皇后把亲生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左氏面色陡变,眼含热泪道:“我可怜的朗儿!你死得好惨啊!你等等母妃,母妃这就陪你去!” 左氏说着,就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锦衣卫急忙拦住了左氏。 皇后嗤笑道:“你儿子死了好几天了,你要死早就陪他死了,在本宫跟前演什么戏?!” 左氏的身子顿住了,泪如雨下。 太子道:“左氏……” 左氏怒目圆睁看着太子,咬牙切齿道:“你父皇还没有死,他没有废本宫的位分,本宫就还是你的母妃,你岂能直呼本宫的姓氏?!” 太子冷哼一声道:“你身为皇妃,却离宫叛逃,这是诛九族的罪过,你还大言不惭大言煌煌地自称本宫,孤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左氏的气焰被打压了下去,她半晌才冷冷道:“我的族人送我进宫,只是利用我而已,我恨他们,你想诛杀他们就诛杀了吧。” 皇后走到左氏跟前,蹲下来,直视她的眼睛,笑道:“左氏,你对族人真淡漠,不知道你对自己的亲生孩子是否也这样淡漠呢?” 左氏皱眉,大喊道:“朗儿是我的命啊!轩辕稷,你居然让人杀了朗儿,我就是变成厉鬼都不会放过你!” 皇后突然大声问:“如果轩辕朗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呢?!” 左氏愣住了,过了片刻,她突然大笑起来:“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朗儿是我疼了一天一夜舍命生下来的孩子啊!稳婆把他抱到我跟前,他小小的一团,那么可爱,怎么可能不是我亲生的?!” 太子拍拍手,宫人将当时为左氏接生的稳婆带了上来。 稳婆跪下,对左氏说:“当年……当年你生的是个白白胖胖的公主,皇上命奴婢将小公主换成了一个男婴……” “你撒谎!” 左氏的声音尖利而刺耳。 稳婆吓了一跳,但她还是说:“真的,皇上让曹众亲手抱来的男婴,奴婢不敢不换啊!” 左氏猛地抬头看向皇后,喘息着咬牙笑道:“你有种就杀了我,不要搞这些鬼把戏,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皇后站起身,叹了口气,吩咐道:“来人,带她去太极殿。” 宫人们带着左氏就要离开。 皇后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左氏,你应该谢谢本宫,如果不是本宫,你死都是一个糊涂鬼,替人养了一辈子孩子,还被他牵连到这一步。” 左氏突然有种不好的直觉。皇后这幅模样,倒让她有几分相信了。 左氏急于求证,快步朝太极殿走去。 左氏进了太极殿以后,宫女问皇后:“娘娘,您要跟进去吗?” 皇后轻轻摇头:“不进去,皇上醒着,让他们自己掰扯吧。”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大殿内突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左氏的声音传了出来:“皇上,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么忍心亲手杀了你的女儿?!” 皇上似乎没有回答。 左氏的声音像是疯癫了一样:“你是用哪一只手捂死她的?这只手吗?还是这只手??你是畜生!你是恶魔!你不配当人!” 紧接着,大殿内传出嗷呜的一声响。 随即,皇后听到皇上惨烈的呼痛声:“毒妇!疯狗!你居然敢咬朕!松开你的狗牙!啊——啊——朕的手指头掉了!啊——” 然后,大殿内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 之后殿内安静了片刻。 () 第284章 我辜负了您 没多久,太子就听到皇上慌张的声音:“我……朕没想杀你!是你自找的!你是自己摔破脑袋的!你死了别来找朕!快来人啊,把这贱妇的尸首抬出去!” 皇后这才迈步进了殿内。 左氏的脑袋磕在了桌角上,流了好多血。 皇后命胡太医给左氏检查一下,胡太医检查之后,小声回禀道:“皇后娘娘,她晕过去了,暂时还没有死。” 皇后瞥了左氏一眼,吩咐道:“好,先保着她的命,本宫还要用她一用呢。” 当天夜里,太子便召集了几个重臣。 太子神情严肃地说:“孤已经查明,当年,左氏实际上怀的是一个公主,她为了争宠上位,为了母凭子贵,居然偷偷指使稳婆偷换皇嗣。” 大臣们惊讶不已。 太子表情沉重:“如今,左氏供认不讳,稳婆也已经招供,轩辕朗实际上是左氏从民间搬回来的一个男婴,并非皇家血脉。孤可怜的妹妹被左氏亲手捂死了。”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林宏盛说道:“左氏偷换皇嗣,罪大恶极。” 太子叹息道:“父皇闻听此事后震怒不已,将左氏推倒了,左氏见事情败露,狂悖至极,居然咬伤了父皇的手。” 这个时候,皇上的咒骂声恰好传了出来:“左氏,毒妇!疯子!不可理喻!罪该万死!” 大臣们忙将脑袋垂得低低的,看来皇上被左氏气得不轻。 太子露出尴尬的表情,将众大臣带到勤政殿去议事了。 林宏盛借机说:“殿下,既然轩辕朗并非皇嗣,那么,娄星辰杀害轩辕朗一事可以从轻处罚。” 房俊吹着胡子道:“臣以为娄星辰不可轻纵。就算轩辕朗不是皇家血脉,但是,他当时在宫中,娄星辰违抗圣旨,于宫中杀人,实在不敬。如果轻轻放过他,今后有人效仿怎么办?” 大臣们各执己见,议论纷纷。 太子等大臣们议论够了,他才轻咳了一声,说道:“娄星辰确实不能不罚,然而,父皇如今还在病中,孤不想刑罚过重。而且,孤的启蒙恩师刘恩长如今研究周易,他特意求见孤,告诉孤说娄星辰的命格极好,是天降的文曲星。孤也确有几分惜才。” 房俊心中有些不满,问道:“那依殿下的意思,应该如何处罚娄星辰?” 太子道:“孤想将他流放北疆,你等以为如何?” 众大臣思索了一下,都点头道:“太子殿下英明。” 林婉棠听说消息,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娄星辰只要留得性命在,太子登基后,等事情被人淡忘了,娄星辰很有可能会重返京城,得以重用。 只是这两年娄星辰要吃些苦头了。 林婉棠吩咐人为娄星辰准备了一些厚实暖和的羊皮衣裳、鹿皮靴子等,到时候,她给些银子打点打点负责押解的官差,想来他们应该会在路上对娄星辰多照顾几分。 这一天,娄星辰要离开京城,前往苦寒的流放地。 纪夫人夫妇来寻林婉棠作伴,想去送一送娄星辰。 安九娘见了,轻声说道:“最近很少出去,我也想去散散心呢。” 林婉棠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安九娘,这个姑娘说是去散心,实际上是也想去送娄星辰吧? 林婉棠心中不由得惋惜,这两人郎才女貌,看起来很是般配,只是娄星辰此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了,不晓得安九娘能不能等得了。 林婉棠道:“好吧,我们一同前去。” 两辆马车疾驰着来到城外二十里处,她们在马车里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看见两个官差押解着娄星辰走了过来。 纪大人走上前去,对官差抱拳道:“两位辛苦了。纪某受人所托,想跟娄星辰说几句话,不知道二位能否行个方便?” 纪大人说着话,悄悄给官差们一人塞了一个银锭子。 官差看到纪大人的官袍,又见他出手大方,便笑道:“纪大人折煞小的们了。纪大人请!” 纪大人将娄星辰引到马车旁。 娄星辰今日没有戴银面具,他的伤疤已经看不出来了。虽然这些日子他一直被关在牢房里,形容憔悴了一些,可他俊美无双的容貌、儒雅温润的气度,依旧让人忍不住暗暗赞叹。 纪大人看着久违的亲生儿子,心中百感交集,他很想上前去抱抱娄星辰,可是,他又怕娄星辰不喜。 娄星辰定定地站着,淡淡说道:“纪大人,娄某与您素日并无往来,您着实不必为娄某破费。” 纪大人闻言,强忍着眼泪,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辰儿,我都知道了。” 娄星辰愣住了,眼神深邃难测,随即,他就镇定下来,说:“娄某不才,如今又有重罪在身,实在不配与纪大人往来,纪大人请回吧。” 纪大人道:“真正的情意岂会因为一时际遇的变化而改变?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很为你骄傲。” 娄星辰声音微微颤抖,低头说:“多谢了,我……我辜负了您的……” 娄星辰的声音带了一丝哭音,娄星辰赶紧闭上了嘴,轻轻咳嗽了两声作为掩饰。 纪大人终于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抱住娄星辰瘦削的身子,眼睛湿润。 抱着娄星辰,纪大人才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他的儿子回来了,他还在世上,还在眼前。 过了片刻,纪大人才送开娄星辰,努力平静下来,掀开马车的车帘,向马车里指了指,说道:“这是纪某的内人。” 娄星辰抬眼看向纪夫人,纪夫人与林婉棠给他的画像上一模一样。 纪夫人一见娄星辰,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纪大人道:“星辰,你到马车里坐坐,吃些茶点吧。” 娄星辰本不想此时与纪家有什么牵扯,但他的腿却不听话地上了马车。 纪夫人牵着娄星辰的手,慈爱地望着他,低声道:“辰儿,你不知道母亲有多想你!母亲没有一天能忘了你,自从你出事后,母亲再也没有快乐过。” 娄星辰的眼泪滴了下来,他将手从纪夫人手中抽出,低头道:“您多保重。” () 第285章 此去凶险 纪夫人抬手抚摸着娄星辰的脸,泣不成声。 娄星辰紧紧咬着嘴唇,低声安抚着纪夫人,过了片刻,纪夫人才平静下来。 娄星辰下了马车,纪大人引着娄星辰来到第二辆马车跟前。 车帘掀开,露出了林婉棠的桃花面。 娄星辰不敢直视林婉棠,唯恐目光会出卖他强忍着的悸动。 而安九娘看着娄星辰,她的眼眶微微变红了。 林婉棠道:“我家夫君身子不适,不便出门,他让我给你送些御寒的衣物,你带上吧。” 娄星辰闷头接了过来,他捏了一捏,发现衣裳的衬里角落里似乎被缝了银票进去。 娄星辰忙说:“这不必了……” 林婉棠笑道:“娄星辰你不必客气,都说穷家富路,此去山高水长,需要打点的地方很多。” 娄星辰这才不再推辞,将衣物的包袱挎在了肩膀上。 林婉棠温暖地笑道:“我们在京城等你回来。” 娄星辰点了点头。 纪大人将一些精心制作的干粮给了娄星辰,告诉他已经托了沿途的朋友照应。 然后,纪大人又将两位官差叫到一旁,以受朋友所托的名义,给了官差不少好处。 两个官差喜笑颜开,连连承诺路上一定照应好娄星辰,绝对不会为难他。 到了该上路的时候。 文弱的娄星辰背着行囊,艰难地朝前走去,但他没有回头。 纪夫人本就体弱,今日情绪波动又极大,她有些头晕,靠在车壁上不停地流泪。 等会到城内,林婉棠放心不下纪夫人,便与安九娘一道去纪府,陪着纪夫人说了好一会子话。 纪夫人心中其实也明白,纪辰还活着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而且,纪辰的未来并不悲观。 在林婉棠的劝解下,纪夫人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三人打了一会儿叶子牌,林婉棠才和安九娘一起告辞。 路上,林婉棠买了一些东西,准备让薛景睿带到北疆使用。 她拦不住薛景睿,便多为他筹备些东西。 回到侯府,进了瑾兰院,林婉棠愣住了。 泰来不在,福海不在。 林婉棠快步冲进卧房,薛景睿也不在。 床边挂着的宝剑也不在。 林婉棠发现,薛景睿的衣物也都不见了。 林婉棠大喊一声:“珍珠,这是怎么回事?!” 珍珠赶紧过来,行礼道:“少奶奶,将军说军令紧急,他要去北疆了。” 林婉棠眼睛湿润着问:“他不是要过五日才出征吗?” 珍珠道:“大少奶奶,您别难过,军令如山,军情紧急。将军什么时候离开,他自己也身不由己啊!” 林婉棠问:“你们怎么不快马去找我?!” 珍珠低头回道:“将军不让。” 林婉棠急切地问:“将军可曾留下什么话?” 珍珠想了想,回道:“将军让奴婢们尽心照顾好夫人。” 林婉棠知道,武将便是这样,说走就得走,耽搁不得。可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何,她特别惶恐不安。 林婉棠转身,问:“将军走了多久?来人,备匹快马,我要去追赶他。” 玲珑劝道:“少奶奶,我们不知道将军走哪条道,而且,将军这次带了八万大军,您贸然追过去,奴婢唯恐将军不喜。 林婉棠回想起薛景睿这次回来时的冷淡,心中越发酸楚。 珍珠也劝道:“想来过不了两日,将军的书信就要到了。大少奶奶还是别去了。” 林婉棠坐在主位上,思索了片刻,说道:“也是,此时追上他也没多少用……我有打算了。” 林婉棠挽了挽袖子,吩咐玲珑将账本拿过来,她打算好好盘一盘账目。 之后的几天,林婉棠像是团团转的陀螺一般,盘账、巡视铺子、巡视庄子、调整人事。 但是,林婉棠每天看起来都精神抖擞。 同时,林婉棠让人为她做了一些貂皮的衣裳,准备了一些北疆经常能用得上的药。 玲珑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她悄悄问林婉棠:“少奶奶,您是不是打算去一趟北疆啊?” 林婉棠点头笑道:“是啊。我想去看看大漠孤烟,金戈铁马。” 玲珑打趣道:“大少奶奶少糊弄奴婢吧,您这是一心想去看望大将军呢。” 林婉棠使劲刮了刮玲珑的鼻子,嗔怪道:“你怎么也跟珍珠学得多嘴多舌了?” 玲珑躲闪开,笑道:“奴婢实话实说而已嘛。” 林婉棠安顿好京中的事务,准备出发前往北疆的时候,侯府老夫人突然病了,而且病情很是凶险。 林婉棠这个当家主母不便此时离开,只得好好照顾老夫人,直到半个月后,老夫人才逐渐转危为安。 林婉棠再次准备出发,谁料淑贵妃将林婉棠唤进了宫中。 淑贵妃得知林婉棠要去北边疆场找薛景睿,她低头喝了一口茶,半晌才说道:“棠儿,本宫知道你对景睿的心意,但是,你也知道,皇上的身子不好,说不定最近哪一天就……就龙驭宾天了。外敌岂能不趁这个时候入侵?” “边疆恐怕很快就会有战事,你去了之后,恐怕景睿还得分出心思来照顾你。所以,本宫觉得,你还是留在京城照应好侯府,令景睿没有后顾之忧更好。” 林婉棠鼻头一酸,绞着帕子,说道:“娘娘,不知道为何,臣妇近来总是心神不定,觉得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只有去边疆这个念头,能缓解我的焦虑。” 淑贵妃起身去看了看在院子中玩耍的轩辕辰,过了一会儿才回来笑道:“你呀,怎么多思多虑至此?依着本宫看,你要多参加一些宴会,多和小姐妹们游玩,你的这些疑心病自然会不药而愈。” 林婉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淑贵妃把林婉棠留在宫里,陪了她几日。 这一天,林婉棠终于借口放心不下老夫人回了侯府,夜里,林婉棠从老夫人的院子回来时,路过风铃院时,突然听到安九娘似乎在院内哭泣。 林婉棠扯着玲珑,悄悄躲进了树的暗影里。 安九娘哽咽道:“此去凶险,不知道兄长怎么样了。” () 第286章 泪落如雨 丫鬟绿影在一旁劝道:“姑娘。您别担忧了,谷主派了两个武功高强的人随身护着公子,公子又为人机警,想来不会有什么意外。” 安九娘说:“话虽如此,你也该知道,北玄与我大梁之前曾打过大仗,向来关系紧张,北玄人仇视大梁人。兄长在北玄寻药,万一露出什么马脚,被人认出是大梁人,那他肯定处境危险。” 绿影也有些担忧,可她只能宽慰自家主子:“不会的,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薛都督也是有福的人,公子一定能找到天玑草,薛都督的病很快也会好起来。” 安九娘轻叹一声:“但愿如此。绿影,我睡不着,你帮我研墨吧,我想抄写佛经,希望能够为兄长祈福。” 绿影低低应了一声,搀扶着安九娘向正堂走去。 林婉棠听得心都揪起来了。 原来安驰是去北玄为薛景睿寻找天玑草去了。看来这天玑草对薛景睿很是重要。 薛景睿的病情表面上看是好了许多,但如果他真的好了,安驰又何需为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寻药? 林婉棠发觉自己被柴太医骗了,她很想立刻找柴太医,好好问个清楚,可此时宫门应该已经落锁了,柴太医在宫里陪太子。 林婉棠思索了一下,便亲自上前,叩响了风铃院的门。 丫鬟快步走过来开门,她见到林婉棠很是惊讶。 林婉棠说:“我看见你家姑娘还没有睡,便过来跟她说说话。” 林婉棠说着,很快来到正堂廊下,安九娘迎了出来,行了个福礼:“薛夫人,夜里天凉,您怎么过来了?” 林婉棠携了安九娘的手,说道:“我有些事情问你。丫鬟们不用伺候了,下去歇着吧。” 两人来到正堂入座以后,林婉棠开门见山地问:“将军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安九娘的脸一下子苍白起来,她有些慌张地说:“薛夫人,您又胡思乱想了。薛将军不是已经几乎痊愈了吗?” 林婉棠低头咬了咬嘴唇,才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要把我瞒得像个傻子一样。九娘,天玑草是用来清毒的,是吧?” 安九娘惊得站了起来:“你知道天玑草的事情了?” 林婉棠神色黯然,说道:“九娘,你告诉我好吗?给将军治病需要什么,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寻找,对吧?” 安九娘犯难:“兄长不让我告诉你。准确的说,是……是将军不让告诉你。” 林婉棠起身,向安九娘行了个福礼,哀求道:“告诉我吧。你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你是我,你会希望知道实情,还是希望被人瞒着?” 安九娘抬头望着林婉棠,见林婉棠面容坚毅,眼里含着泪,安九娘也不由得动容。 安九娘忙拉着林婉棠坐下,然后,她迟疑了一下,说:“薛夫人,将军在秦州的时候,有一次他追逐几个败露的暗探,中了毒箭。这种毒非常烈,而且极为罕见。” 林婉棠着急地问:“所以将军这些天好起来只是表象吗?” 安九娘担忧地看着林婉棠,点了点头。 林婉棠感觉心像是被人紧紧揪着,难受得几乎呼吸不上来。 林婉棠深呼吸一下,声音颤抖着问:“将军……他……难道连柴太医也治不了吗?” 安九娘目光中满满都是怜悯和哀伤:“柴太医说,或许可以试试天玑草,如果能找到天玑草,或许可以解薛将军体内的毒。” 林婉棠的手紧紧攥着,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用尽最后的力气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找不到天玑草,将军会怎么样?” 安九娘的眼泪流了出来,她侧过去脸,避开林婉棠的目光,不回答她的问题。 林婉棠心里有了点数,她闭上眼睛,使劲将所有的泪水逼退,然后问道:“他……他……还有多长时间?” 安九娘低头擦着眼泪,依旧不回答。 林婉棠猛然起身,蹲在安九娘身边,扳过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问:“他还有多长时间?” 安九娘避无可避,抽泣着回答道:“听……听兄长说,如果……如果找不到天玑草,将军……可能……可能最多只有半年……半年的时间了。” 林婉棠闻言身子瘫软,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半年,怎么会只有半年时间?! 安九娘也蹲了下来,搂着林婉棠,哭道:“薛夫人,您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林婉棠仰头,擦了擦眼角的泪,坚强地仰头:“我不能哭。我要去找天玑草,我一定要找到!” 林婉棠扒着桌子,强撑着起身。 安九娘抽泣道:“薛夫人,您不要去!不光需要天玑草,还有另外几样罕见的草药。柴太医派人快马求助于父亲以后,父亲便派人分头去找了。如今已经寻到了其中的两味药。还有几路没有回音。” 林婉棠愣了愣,擦了一把眼泪,行礼道:“多谢药王谷的侠义相助。” 安九娘接着说:“因为天玑草最难寻,兄长便主动请缨,他亲自带人去寻了。薛夫人,兄长把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陪您解闷。您不要去了好不好?兄长一寻到天玑草,就会立刻前往北疆去寻将军。” 林婉棠摇头:“我是薛景睿的妻子,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安九娘有些生气:“薛夫人!我兄长说要去北玄寻天玑草,将军都不肯,说既然药王谷没有那么就算了。兄长是瞒着薛将军去的。薛将军怎么可能舍得让您去?!您别惹薛将军担忧了,好吗?” 林婉棠深吸一口气,道:“不管怎么说,如果他真的只剩半年的时间了,这半年我一定要陪在他身边。夫妻一场,我林婉棠岂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无情之人?” 安九娘着急地跺了跺脚,劝道:“薛夫人!这种毒发作后期,病人会很痛苦,皮肤会溃烂,骨头会变形。薛将军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愿意让你看到那样的他?薛将军不会想见您的。” 林婉棠心如刀绞,泪落如雨。 () 第287章 多大的孩子? 安九娘手足无措地安慰着林婉棠,过了片刻,林婉棠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既然这种毒很罕见,你怎么知道以后将军会皮肤溃烂,骨头变形?” 安九娘眼神躲闪了一下,叹了口气,终于说道:“毒发作后,将军其实已经遭受了这些,幸亏柴太医用药暂时控制住了毒性的进一步发展。” 林婉棠泣不成声,怪不得,怪不得这些日子薛景睿都不让她近身,薛景睿唯恐她近身时会发现这些。 哭了一会儿,林婉棠心意已定,她站起身,回到瑾兰院,连夜收拾行李,准备第二日离开京城。 第二天一早,林婉棠便去了皇宫,求见柴太医。 柴太医在宫门口见到了林婉棠。 林婉棠郑重地向柴太医行了个礼,说道:“师父,多谢你救治我家夫君。” 柴太医看着林婉棠的表情,便猜出林婉棠已经都知道了。 柴太医装作成竹在胸的样子,笑道:“唉呀,别臭着脸了,旁人信不过,你师父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等找到草药,师父很快就能将你男人治好。” 林婉棠小心翼翼地问:“师父,太子的病情怎么样了?他能允准您离开京城,陪我北上吗?” 柴太医收敛了笑容,道:“我倒是想跟你去,只是你师父当差不自由啊。这样吧,你先去,等我一得空,我就骑着快马过去。” 林婉棠闷闷地点了点头。 柴太医叹了口气,道:“你想去,师父不拦着。这样吧,师父这里有两本关于疗毒的书,全部都赠送给你,你得空了多读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林婉棠打起了精神:“好,徒儿一定好好看,书在哪里呢?” 柴太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在宫里呢,我一会儿给你送出来。” 柴太医给林婉棠讲了讲薛景睿所中毒的特点,说了他为薛景睿疗毒的一些想法。最后,柴太医告诉了林婉棠几个止疼的方子。 林婉棠心里沉甸甸的,牢牢地将方子记了下来。 之后,林婉棠去了一趟林府,她只字未提薛景睿的病情,只说想去北疆看看薛景睿,林宏盛与温氏殷殷叮嘱了半晌,林婉棠才告辞。 侯府里,下人们已经装好了马车,备好了快马。 林婉棠带了珍珠、玲珑与忘忧,另带了几个得力的小厮,众人分别上了马车,朝着北疆疾驰而去。 此时已是深秋,秋雨绵绵,如泣如诉地飘落在京城上空,林婉棠翻看着柴太医给她的医书,时不时用笔在一旁的纸上记着什么,认真,专注。 马车出城以后,林婉棠疲倦地抬头扭了扭脖子,她打开车帘,只见窗外鸿雁南飞,层林尽染。萧瑟的秋风吹起林婉棠散落的鬓发,林婉棠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马车驶出城三十里的时候,林婉棠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撩开车帘,探头看去,只见安九娘与她的丫鬟各骑着一。马飞驰而来。 林婉棠忙吩咐车夫停了下来。 安九娘很快来到了林婉棠的马车前,她气喘吁吁,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说道:“薛夫人,我想好了,我要和你一同前去。” 林婉棠道:“我不能留在府里照顾你已经很失礼了,北疆条件艰苦,又寒冷难耐,你还是留在京城等消息吧。” 安九娘道:“薛夫人,我通晓药理,与你同行说不定可以帮上忙。另外,我在北疆离我兄长也近一些,” 林婉棠见拗不过安九娘,便让安九娘上了马车。 安九娘带了几本讲草药的书,林婉棠得空的时候也会拿过来读读,她不懂的地方,安九娘会耐心地给她讲解,林婉棠受益匪浅。 林婉棠不能闲下来,一得闲,悲伤便会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她就逼着自己忙碌,只有忙起来,她才能暂时忘却痛苦。 就连临睡时,林婉棠都在默背草药的用途,毒药的解法。 越往北走,天气越寒冷,等过了七八日的时候,林婉棠她们已经穿上了棉袄。 这一天夜里,林婉棠一行人住在了一家客栈里。 这家客栈有些简陋,但是,在官道经过的小镇子上,这已经是最好的一家客栈了。 再往前找下一个镇子,得再行上半日,马过于疲倦,已经赶不得夜路了。 林婉棠进了客房,不由得缩了缩肩膀,对着玉白的手哈了哈气。 玲珑急忙将手炉递了过来,说:“少奶奶先暖暖手吧。” 珍珠抱怨道:“店家真小气,上房里碳火也不烧得旺一些,冻死人了。我去再找店家要些碳。” 林婉棠忙吩咐:“你给店家些银子,多要些碳,给安姑娘房内也送一些,你们分一分,夜里也可多用些。” 珍珠道:“好。主子真体贴我们。” 珍珠去了,不一会儿,小二亲自送了不少碳上来。 小二显得很和气,也很健谈:“夫人,热水够用吗?不够的话,小的这就去再给您提。” 林婉棠道:“够了。” 小二赔笑道:“这两日突然降了温,是冷了些。尤其是你们刚来这边,还不适应,不像我们本地人经得住冻。” 珍珠道:“的确是,大家都要赶路,可不能冻生病了,否则多耽误事啊。” 店小二说:“是。您不知道,有个京城来的小孩被冻得生了病,发烧烫得吓人。不知道他爹娘喂他吃了什么药,反正也不济事,居然打起了摆子,我方才去送热水,发现那孩子脸色都发紫了,造孽啊。” 林婉棠听得生出了怜悯的心,问:“多大的孩子?” 店小二想了想说:“我看着那孩子也就……三岁多吧。他爹娘是做生意的,一家人长得都还挺好看,就是他爹总阴沉个脸,一看脾气就不太好。可怜了那孩子,镇上的大夫刚好有事出远门了,我看那孩子凶多吉少啊。” 林婉棠道:“孩子怪可怜见的,我这里有些些药,也粗通一些医术,要不然我去看看那孩子吧。” 店小二一听,很是高兴:“那感情好,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啊。” () 第288章 怎么可能认错?! 玲珑拿过貂皮大氅,给林婉棠裹紧了,又给林婉棠戴好帽子,才搀扶着林婉棠出了门。 店小二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说着话:“夫人,您到这边来,是寻亲吗?” 林婉棠点了点头:“对,寻亲。” 店小二回头看了看,说:“夫人,您看起来好像有心事。我跟您说,我们县里旁的好东西没有,却有一个寺庙很是灵验,很多人专门来这里烧香拜佛呢。” 玲珑提起了兴致,问:“真的灵验吗?” 店小二说:“那是当然。经常有人来寺庙里还愿。您想想,要不是如愿了,谁会带着那么多祭品大老远来还愿呢?” 林婉棠问:“寺庙叫什么名字?离这里远吗?” 店小二往前指了指说:“不远,就在那边,沿着官道走,也就两个时辰左右吧。那寺庙叫平安寺,您听听,这名字听着就让人舒服,对吧?” 玲珑点头:“那的确是。夫人,要不然我们也顺道去一趟?” 林婉棠微微颔首。 此时,他们已经走下了楼梯,来到了院子里。北风呼啸着,天上开始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店小二诧异:“下雪了?今年雪下得比往年早一些。” 玲珑缩了缩脖子,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道:“怪不得这么冷,原来是要下雪了。” 店小二笑道:“您不知道,下雪不冷化雪冷,明后天你们要再穿厚一些呢。” 玲珑道:“再穿厚些,该走都走不动了。” 店小二笑了起来。 穿过一道回廊,他们来到了另一个楼梯处,店小二引着林婉棠上了二楼,却惊讶地发现,那个客房里居然暗着灯。 店小二挠挠头,嘟囔道:“刚才他们还像热锅上的蚂蚁呢,怎么一眨眼功夫,他们就熄灯了?” 店小二轻轻推了推门,门一下子就开了。 店小二用火石点燃客房内的蜡烛,定睛一看,客房内有些凌乱,但宾客一家三口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此时,一个打扫卫生的妇人从门口经过,店小二问她:“这里面住着的人哪儿去了?” 妇人回道:“想来是出去找大夫了吧。” 林婉棠透过窗户,往外看去,院子中没有人影,客栈外面的路上也见不到人,想来那一家三口已经走远了。 店小二向林婉棠行礼:“夫人,真是对不住,让您白走了一趟。” 林婉棠叹了口气,说:“无妨。这么晚了,又下着雪,想来他们不好找大夫。小二,若一会儿他们一家人折返,你过去唤我就是。” 店小二忙不迭地应下,伸着大拇指道:“夫人心地善良,真是活菩萨啊。” 林婉棠从客房出来,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睡不着,便坐在窗前,捧着一杯热茶读书。 而客栈外面的官道上,有一辆马车正顶着风雪艰难前行。 柳春娘轻轻拍着怀里发烫的薛汝成,抽泣道:“这四周荒芜不见人烟,成儿病成这个样子,您为何要突然冒雪赶路?成儿哪里受得了?” 薛景和狠狠瞪了柳春娘一眼,道:“蠢货,你懂什么?!你猜猜我方才在客栈里看见了谁?” 柳春娘问:“谁?你在正定骗的那个小兄弟?” 薛景和烦躁地挥了挥手:“你说的是个屁!那个蠢货,且得一些日子才能反应过来,他花大价钱买的不过是一些赝品罢了。就算他明白过来,他岂能找得到我?” 柳春娘不屑地冷哼:“那还能是什么人,让老爷你吓得连夜出走?” 薛景和凑近一些,小声说:“是林婉棠。” 柳春娘惊讶地睁大眼睛:“你看清楚了?” 薛景和点了点头:“她的模样,我再熟悉不过,怎么可能认错?” 柳春娘听了这话,心中不悦,问:“即便她来了客栈,我们也不必像耗子躲猫那样躲着,难道她还能在客栈里面搜查吗?” 薛景和白了柳春娘一眼:“你懂什么啊?!你儿子哭得惊天动地,附近几间客房的人都有意见了。万一我们在客栈引起了林婉棠的注意,她惊动官府,那我们三个就全都完了。” 柳春娘低头,心疼地望了望薛景和,赌气道:“他是我儿子,难道就不是你儿子了?到底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一点都不心疼他。” 薛景和低头看了看烧得满脸通红的薛汝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要是能给他降些温,他就能撑到明日了。嗯,王伯,停一停车。” 王伯听见后,靠边停了车。 薛景和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这时,路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薛景和小心翼翼地用手从上面刮起一些,然后他爬上马车,将雪捂在了薛汝成的额头。 冰冷刺骨的雪,挨到薛汝成滚烫的肌肤之上,薛汝成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半睡半醒的他顿时大哭起来。 薛景和怒吼道:“闭嘴!哭什么哭?!老子真是倒霉,怎么被你这个小讨债鬼给套牢了?倒霉!” 薛汝成依旧沙哑着嗓子哭泣。 薛景和又斥责道:“不许再哭了!你要是再哭,我就把你丢下马车喂狼!” 薛汝成害怕地捂住了嘴,不敢再发出哭声。 柳春娘鼓足勇气道:“雪太凉了,孩子受不了……” 薛景和猛地踹了柳春娘一脚:“闭嘴吧!都是你惯的他,这么一点苦都吃不得,哪里像我的儿子?!” 柳春娘疼得轻呼出声。 薛景和又下去弄了一些雪,然后,他用雪擦拭薛汝成的手心和脚心。柳春娘心疼得直抹眼泪。 王伯又赶起了马车。 过了片刻,薛景和惊喜地对柳春娘道:“你看,我就说吧,成儿这不是睡安稳了?” 柳春娘隐忍恨意,抬头瞥了薛景和一眼,问:“你确定他是睡安稳了,而不是晕过去了?” 薛景和愣了一下,随即道:“晕过去也好,我们可以好好睡一觉了,什么事都等到明吧。” 柳春娘简直想杀了薛景和。 薛景和闭着眼睛假寐,突然,他恨恨地说:“柳春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收拾了林婉棠!” () 第289章 再相逢,再相爱 柳春娘暗哂,忍不住出言讥讽:“你如今见了林婉棠就逃,怎么收拾她?” 薛景和骂道:“蠢货!我岂能亲自出面?我们现在是逃犯!任何可能认识我们的人,我们都得躲着!” 柳春娘低头不语。 薛景和凑近了一些,说道:“听说过借刀杀人吗?” 柳春娘道:“借刀杀人我自然知道,只是,你已经落魄至此,哪里有刀可以借?” 柳春娘眼中的轻视刺痛了薛景和本就脆弱的心,薛景和抬手捏住柳春娘的下巴,恨恨地说:“你且睁大眼睛等着看吧,等着看你男人到底行不行!” 说完,薛景和猛地推开柳春娘的下巴。 柳春娘忙低垂下脑袋,紧紧抱着薛汝成,蜷缩在马车的一角,不敢再说话了。 这时,马车突然摇晃了一下,不知哪里传来咔嚓一声,车厢向下坠去,薛景和与柳春娘吓得惊呼出声,还好车厢并没有直接落地,而是停在了半空中。 薛景和急忙下了马车,有些生气地问王伯:“怎么回事?!” 王伯说道:“雪天路太滑了,车轴出了些问题。” 薛景和抬头望了望纷纷扬扬的雪花,皱眉道:“那你赶紧修啊!” 王伯俯身检查了一会儿,然后,他直起身,发愁地说:“零件坏了,没有备用的,这会儿修不了啊!” 薛景和冻得揣着手,一张口,嘴边就弥漫着热气,说道:“你怎么赶车的?!如今荒郊野岭,天寒地冻,你说怎么办?!” 王伯道:“要不然我们在马车里等会儿,等天亮了就有过路的马车了,我可以找旁的车夫帮忙。” 薛景和断然摇头:“不行。这样吧,你走路去前头,找户人家借东西修马车。快去快回!” 王伯沮丧着脸,正要说什么,薛景和怒吼道:“还不赶紧去?!你是死人吗?!” 王伯被薛景和吓坏了,赶紧扭头一步三滑地走了。 薛景和气恼地跺了马车一脚,原本半坠着的马车猛地晃悠了一下,薛汝成被骤然惊醒,哇哇大哭。 薛景和心中越发愤恨难解,他本该金榜题名,仕途顺遂,娇妻美妾在侧呀!他是侯门嫡子啊!怎么就沦落到了这步境地呢?! 都怪林婉棠! 一切都是从林婉棠不肯嫁给他开始的! 薛景和上了马车,对柳春娘说:“把孩子给我。” 柳春娘心里宽慰了一点点,薛景和到底还是有一点爱子之心的。 柳春娘将薛汝成送到薛景和怀里,薛景和紧紧搂着薛汝成,将手探进薛汝成的羊皮袄内,抚摸着薛汝成的后背,感叹道:“还是这样暖和,刚才快冻死我了。” 柳春娘:“?!” 薛汝成被突如其来的冰凉的手冻着了,不停地挪动着身子。 薛景和低吼:“别动!赶紧睡!” 薛汝成这才不敢动了,眼里含着泪,瘪着嘴委屈巴巴地不敢吭声。 柳春娘扭过头,任眼泪一点一滴地落下。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天色刚刚亮的时候,林婉棠便睁开了眼睛,打开窗帘,望着外面的玉树琼枝。 玲珑赶紧上前来伺候。 玲珑一边给林婉棠梳头,一边问道:“少奶奶,地上的积雪很厚,我们怎么办啊?” 林婉棠道:“咱们早些出发吧,趁着这会儿路上的雪没有被碾结实,还不太滑。我们路上行得慢一些,到前面的县城就停下来歇息。” 众人在客栈用过早饭,然后便动身了。 安九娘在南方长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雪,她掀开车帘,眉眼间都是新奇。 马车晃晃悠悠,到半下午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县城,在客栈里安顿了下来。 林婉棠看着天色尚早,便问客栈的伙计:“请问平安寺离客栈远吗?” 伙计笑着回道:“夫人,平安寺不远,从客栈走过去大概也就是一刻钟的时间。” 林婉棠问了问路,便约着安九娘一道,前往平安寺上香祈福。 平安寺已有百。年历史,红砖蓝瓦,雕梁画栋,在满天雪花的映衬之下,寺庙显得更加庄严古朴。 林婉棠拾阶而上,在大殿内焚了香,留了一些香钱,便走出了大殿。 一位小沙弥问道:“施主,我们寺庙的许愿牌很是灵验,不知道夫人要不要请上一个?” 林婉棠点了点头:“请一个吧。” 小沙弥问林婉棠:“请问夫人求什么?是为自己求还是为家人求?” 林婉棠道:“为家人求,求健康平安。” 林婉棠随缘留了香钱,小沙弥拿出许愿牌,并递给林婉棠一支毛笔,让林婉棠在上面写名字。 林婉棠在上面写道:“求佛祖保佑薛景睿健康,长命百岁。” 然后,林婉棠来到挂许愿牌的地方,这里已经密密麻麻地挂了许多红色的许愿牌,许愿牌上落了雪,看起来很是好看。 林婉棠虔诚地将许愿牌挂上,又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了一番。 她看安九娘还没有过来,便漫不经心地看起了旁人挂的许愿牌来打发时间。 林婉棠走到一处,她突然看到了许愿牌上有熟悉的字迹,她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不会这么巧吧? 林婉棠踮起脚尖,用手轻轻拂去许愿牌上的雪花,那个许愿牌上的字迹就完全显露了出来。 这是一个求姻缘的许愿牌。 林婉棠手指颤抖着轻轻抚摸上面的字迹,不由得念出了声:“求来世能与林婉棠再相逢,再相爱,白头到老。” 这是薛景睿的字迹啊! 一滴眼泪从林婉棠的眼角淌下。 林婉棠不知道,认为自己走到了人生末路、故意冷淡她的薛景睿,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这个县城的寺庙里,悄悄写下了他对来世的期盼。 薛景睿应该没有想到,因缘际会,林婉棠也来到了这个寺庙,还恰巧在许许多多的许愿牌中,看到了这一枚许愿牌吧? 林婉棠转身快步去找刚才的小沙弥,说道:“我想再请一块求姻缘的许愿牌。” 小沙弥递给了林婉棠一块。 林婉棠在上面写道:“求佛祖保佑林婉棠与薛景睿今生今世白头到老。” 林婉棠不想求来世,她要今生。 今生,她要薛景睿与她白头到老。 () 第290章 保不住了 挂完许愿牌,安九娘过来寻林婉棠,安九娘手里也拿了一枚许愿牌,有些害羞地看了看林婉棠。 林婉棠识趣地笑了笑走向一旁,远远地看着安九娘挂许愿牌。 一片银装素裹之中,林婉棠的一张小脸完美无瑕。她遗世而独立,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看起来像是偶然经过人间的仙女。 躲在偏殿的薛景和偷偷看着林婉棠,眼睛泛红,不由得暗叹林婉棠的美貌天下难寻。 不一会儿,林婉棠与安九娘携手离开。 薛景和见林婉棠走远了才从偏殿出来,揣着手快步走到许愿牌前。 他来到了林婉棠方才站立的地方,仔细寻找,终于找到了林婉棠写下的许愿牌。 薛景和读了许愿牌上的字,心中的嫉恨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薛景和咬牙切齿道:“娼妇!处处惦记着薛景睿,薛景睿就这么好吗?!还白头到老呢,做梦!” 说着,薛景和伸手狠狠地去扯许愿牌。 他用力过猛,一下子扯下来不少许愿牌。 哗啦哗啦,无数许愿牌散落在了地上。 远处的一位小沙弥看见了,大喊起来:“什么人?居然破坏许愿牌?!” 和尚与几个香客都朝这边跑了过来。 薛景和吓得如丧家之犬一般撒腿就跑。 一个和尚原本正在扫雪,看到师兄弟在追薛景和,他抬起扫帚狠狠打在薛景和的腿上。 薛景和身子失去重心,摔了个狗啃泥,可他不敢停留。 刚好此处是下坡,薛景和顺势朝下滑去。 这一滑,薛景和就滑到了寺庙门口。 薛景和刚停住,想要爬起来,一位香客上前踹了薛景和一脚,薛景和扑腾一声倒在地上,顺着寺庙前面的台阶,一直滚落、滚落…… 薛景和一直滚到平地上才止住,龇牙咧嘴地直喊疼。 香客们有的看着他哈哈大笑,有的人则咒骂了起来:“活该,让你缺德!许愿牌能随便扯吗??!这下遭天谴了吧?!” “他居然扯了许愿牌?打他,打死他!” “就是,我一大早起床,冒雪走了十几里路来这里为我娘许愿,他居然扯许愿牌,太不是东西了!” 香客们议论纷纷,几个脾气暴一些的香客冲了过来,薛景和吓得爬起来捂着屁股赶紧冲到了马车里。 香客朝马车扔着雪球、石头等,薛景和催着车夫很快赶车离开。 尽管穿得厚,薛景和还是鼻青脸肿,浑身疼痛。 薛景和狼狈不堪地让王伯在县城绕了几圈,才敢回客栈找柳春娘和薛汝成。 昨夜,王伯顶风冒雪走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农家,却没能借到修马车的零件。 他几乎要被冻僵了,只得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雪回来,不出意料被薛景和骂了个狗血淋头。 还好天色将亮的时候,一辆马车从这里了经过,人家看王伯胡子、眉毛上都是冰渣,可怜王伯,借了零件给王伯用,王伯才修好了马车。 薛景和将柳春娘母子俩送到县城一家客栈,留了银子让店小二去找大夫,他便匆匆折返,暗中跟踪林婉棠。 谁知他没有机会害林婉棠,反倒被林婉棠气了个半死,还差点摔死在平安寺前。 薛景和心中愈发懊恼。 柳春娘看了看薛景和脸上、手上的伤,不敢多问,只抽泣道:“老爷,大夫说若是再晚一点,成儿就没命了。” 薛景和心烦意乱地挥挥手:“好了,别哭了,烦死了!他这不是赶上找大夫了吗?!” 柳春娘道:“可是,大夫说,成儿发烧太久,体温又太高,伤到了肺腑,脑子也会受影响。” 薛景和心里一沉,来到薛汝成跟前,见薛汝成精神尚好,便问道:“成儿,我是谁啊?” 薛汝成奶声奶气回答道:“你是——父亲。” 薛景和的心放了下来,斥责柳春娘道:“别胡说八道,成儿好着呢!我们成儿将来还要考科举呢!” 柳春娘心头泛起难以言说的酸楚。如今,薛景和是朝廷通缉的逃犯,他们的儿子哪里有考科举的资格与可能? 柳春娘暗中下定了决心,她要找准机会,想办法带薛汝成另寻出路。 林婉棠回到客栈,用了晚饭,捧着一本医书去找安九娘请教一味草药炮制的细节,就听见走廊里传出女子的哭声。 哭声越来越大,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林婉棠吩咐玲珑:“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玲珑应声,出去打听了片刻,过来回道:“少奶奶,是一个孕妇在哭。不知怎的,她今日突然腹痛下红,请大夫过来诊脉,大夫说胎儿保不住了。” 林婉棠起身,探头朝走廊看了看,只见一个老大夫提着药箱,阴沉着脸从一个客房走出。 老大夫嘴里嘟囔着:“哭有什么用?让她喝药将胎儿堕干净,她还不听,日后必然下红不止,有她受的。” 林婉棠听孕妇哭声凄惨,动了恻隐之心,便走到那间客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一个少女红着眼睛过来开门。 林婉棠道:“我也在这里住店,我粗通一些医术,不知道能否帮上忙。” 床上躺着的孕妇闻声止住了眼泪,打量着林婉棠说:“夫人当真会医术?你要是能保住我腹中的胎儿,我愿意给你很多银子当报酬。” 林婉棠缓步上前:“我给你把脉看看吧。” 林婉棠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伸手为孕妇把脉。 然后,林婉棠轻声说:“你出了多少血?” 孕妇见林婉棠是女子,并不避讳,解开汗巾褪下亵裤,让林婉棠看了一眼。 林婉棠松了口气,说道:“出血量不是太多,我可以为你施针开方子试试。若能保住最好,若不能保住,还望嫂子不要怪我。” 孕妇急忙点头:“还望夫人尽力一试。娟儿,拿一锭银子给这位夫人。” 林婉棠摆手:“此事不急。嫂子,我会尽力为你保胎,但是,我有句丑话得说在前头。你怀孕月份尚浅,胚胎若是保不住,有可能是胚胎有问题,嫂子一定要想开一些。你还年轻,日后还能再要孩子。” 孕妇的眼泪滴滴滑落:“我男人死了,我肚子里这个是遗腹子。” () 第291章 别妨碍我的好事 林婉棠一怔,顿觉肩头责任重大。她让人拿来纸笔,写下了保胎的方子,孕妇接过去,说道:“娟儿,你赶紧去抓药。” 被称作娟儿的少女小跑着去抓药了。 然后,林婉棠净了净手,让玲珑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她开始为孕妇施针。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孕妇感觉腹痛减轻了一些。此时,保胎药已经煎熬好,孕妇服下了药。 林婉棠起身,温柔说道:“嫂子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再来看嫂子。” 女子感激地看着林婉棠,说道:“多谢夫人。我叫霍芳,夫人直接称呼我姓名就可以。” 林婉棠莞尔一笑,离开房间,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起床后,林婉棠来到霍芳那里,发现霍芳已经起床,神色也显得轻松了一些。 霍芳一见林婉棠就满怀期待地说:“夫人,我的肚子不疼了,也不再下红了,您赶紧给我把脉看看,是不是胎儿有希望保住了?” 林婉棠上前坐好,为霍芳把脉。 过了片刻,林婉棠松开手,说道:“情形确实好转了一些。这样吧,我再为你施针一次,之后你按我给的方子按时服药即可。” 林婉棠再度为霍芳施针,随后,林婉棠叮嘱了霍芳一些注意事项。霍芳感激地给了林婉棠一锭银子,林婉棠为了让霍芳安心,便收下了。 林婉棠启程离开了客栈,继续一路向北,再过八九天,她就可以到达薛景睿驻守的宁章城了。 林婉棠的马车过去以后,薛景和从一处胡同里走了出来,狞笑着低声说道:“林婉棠,我在前方为你准备了惊喜,希望你能够喜欢,嘿嘿。” 这一日,安九娘兴致勃勃地跟林婉棠说:“薛夫人,翻过前面那座山,再走两日,我们就到宁章了。” 林婉棠掀开了车帘,望见苍茫大地上出现了一片笔直高耸的胡杨林,塞北景色果然与京城大不相同。 林婉棠想到薛景睿,恨不得能肋下生出双翅,赶紧飞到他的身边。 一行四辆马车粼粼地进入一处山谷,突然,林婉棠听到了马蹄声响,她警觉地探出头去,发现他们前后各来了一队人马,加起来一共有五百人左右。 车夫只得勒住马。 为首的那个男人大约三十五岁,脸上有一道刀疤,显得很是凶狠。他在马上,歪着嘴奸笑道:“把银子和女人留下,其他人可以逃命去了。” 林婉棠戴上帷帽,探出头去,镇静地说:“为了你们好,我劝你们早些离开。” 匪首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个娘们儿,口气不小嘛!到手的肥羊,你想让我刀疤王吐出去?怎么可能?!” 旁边的一个小土匪笑道:“大哥,您刚当上寨主,可不得弄个压寨夫人吗?我看这娘们儿娇滴滴的,给大哥当压寨夫人正合适。” 匪首刀疤王得意地笑了起来:“人家告诉我,这几辆车里银子多美女多,要不然老子也不会跑这一趟。兄弟们,给我上!女的全留活口!” 林婉棠一挥手,小厮们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弓箭,朝着土匪们射了过去。 林婉棠拿出飞刀,谁靠近马车,她便朝谁掷去。 土匪人虽然多,一时之间竟然不能靠近马车。 但如果时间长了,土匪恐怕还是会冲上前来。 虽然林婉棠带的小厮都功夫了得,但敌众我寡,恐难支撑太久。她实在没料到会招来这么多土匪。 林婉棠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求救信号,点燃引线之后抛了出去。 薛景睿曾经告诉过林婉棠,这是边塞巡查士兵遇袭了的求救信号,不管是哪里的官府或者驻军,看到这个信号,都会前来驰援。 出发时,林婉棠带了两个备用,如今情况紧急,她顾不得太多了。 匪首刀疤王愣了一下,心说,这群肥羊居然有同伙?!这烟火该是用来传递信号的。 刀疤王想着,这些肥羊的同伙到来需要一点时间,他们得抓紧时间速战速决。 刀疤王大喊一声:“兄弟们,冲啊!谁抢到的女人归谁!” 土匪们精神一振,不要命一般往前冲来,有的土匪中了箭,却还是带伤冲了过来。 此时,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林婉棠以为是官兵,回头一看,却发现来者近百人,穿的都是跟土匪差不多的粗布衣裳。 林婉棠心头一凉,却听见为首的一人大声喊道:“夫人!夫人!” 声音有些熟悉。 林婉棠定睛看去,发现为首的是个女子,似乎是霍芳! 更近了一些,林婉棠确定了,骑马跑在最前面的人,是霍芳和霍娟姐妹二人。 霍芳大喊道:“刀疤!你给我住手!” 伴随着这一声喊叫,霍芳抬手朝着刀疤王射了一箭,刀疤王躲闪开来。 霍芳着急地大喊道:“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大哥尸骨未寒,你们就全都不将我这个大嫂放在眼里了吗!都住手!” 不少土匪看了看霍芳,放下了刀。 林婉棠喊道:“都住手!若是再敢伤害我们,我的人来了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土匪们方才看见了求救的烟火,剩下的土匪也迟疑着停了手。 刀疤王冷笑道:“我说大嫂啊,你不在西寨里待着养胎,出来干什么啊?” 霍芳不屑地瞥了刀疤王一眼,朗声说道:“你们大哥在的时候,干的是劫富济贫的事情,为的是让兄弟们吃饱饭有活路,从不抢女人伤人性命。你倒好,刚接手山寨一个多月,居然弄出来好几条人命,如今居然还来抢我的恩人?!” 刀疤王皱了皱眉头:“大嫂,这是你的恩人?” 霍芳点头:“我办完你大哥的后事,伤心过度,差点滑胎。这位夫人医术高超,为我留住了这一胎。” 刀疤王嗤笑道:“大嫂,你别糊弄我了。我已经得到了线报,这个女人是个寡妇,夫家经商,很有钱。她偷吞了夫家的财产,逃出来了。线人还说,她长得跟天仙一样。大嫂,你最好别妨碍我的好事。” 霍芳脸上寒意更甚:“刀疤,我不想跟你起争执,你想想当初在你大哥临终时保证了什么?这一趟你必须放手。其他事情,我们回寨子里再说。” () 第292章 他敢?!我护着你? 刀疤王阴沉着脸,阴险地笑道:“我要是不愿意呢?” 霍芳很生气:“刀疤,你翅膀硬了,要背信弃义是吗?” 刀疤王歪着脑袋,舔了舔嘴唇,笑道:“大哥就胆小得跟个娘们儿一样,他死了你又来叽叽歪歪。如今山寨的头把交椅是谁坐?是我刀疤王!你连大哥的胎儿都光想保不住,还想称霸山寨?!” 霍芳面色凝重道:“刀疤,你既然执迷不悟,就别怪我替你大哥清理门户了!” 刀疤王龇了龇牙,语带威胁道:“大嫂,你要非挡兄弟们的财路,就别怪兄弟们不念旧日情面。” 霍娟不耐烦地嚷嚷道:“姐,别跟他废话了,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今日我们就结果了他!” 说着,霍娟举起刀,阳光映在明晃晃的刀上,霍娟故意调整角度,亮光晃向刀疤王的眼睛。 刀疤王眯眼的一瞬间,忘忧趁其不备朝刀疤王射了一箭。 刀疤王感觉到了箭带来的风,他抬刀挡了一下,却没有挡住,箭直直射进了刀疤王的肩膀。 刀疤王被箭的力度带得往后踉跄了两步。 霍芳下定决心,喊道:“兄弟们,要是还认我是大嫂,就放下兵器。兄弟们,把刀疤给我抓了!” 两边顿时混战在一起。 霍芳此时不宜动武,霍娟一直护在她旁边,谁来杀谁。 林婉棠的人也参与到了打斗中。 此时,一队穿着盔甲的官兵疾驰而至,林婉棠心中顿时一松,她定睛看去,官兵打的旗子上绣着一个大大的“薛”字。 官兵很快将林婉棠一行护在中间,为首的人前来行礼:“大少奶奶,是小的。” 居然是泰来! 林婉棠惊讶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将军呢?” 泰来道:“将军知道您来了,让小的们前来接应。” 林婉棠想想也是,她离开京城这些时日,薛景睿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 官军很快控制住了局面。 泰来用刀逼在刀疤王脖子旁边,怒问:“你是黑风寨的刀疤王?” 刀疤王没想到打个劫会招来北境薛家军,颤抖着声音道:“军爷,不敢,兄弟们尊称我一句刀疤王,您叫我刀疤就行。” 泰来踹了刀疤一脚,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劫都督夫人,朝廷一品诰命!” 刀疤睁大眼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小的真不知道啊!天地良心!一个京城来的商人告诉我们,这是一个携款跑路的美艳寡妇,我们才敢动手。要知道是都督夫人,就算打死小的,小的也不敢啊!” 泰来生气这土匪胡说八道,正要宰了刀疤,林婉棠戴着帷帽,走上前来问:“京城来的商人?长什么样子?” 泰来差点收不住刀,刀疤脖子沁出来了血。 刀疤吓得裤裆都湿了,哀求说:“夫人饶命,军爷饶命!他……他说话带京城口音,长得细皮嫩肉,还挺好看,就是一脸络腮胡子显得邋里邋遢。他出来就是为了找他嫂子,追回钱财,他跟我们约定钱财五五分……” 林婉棠明白,土匪们拿了钱肯定会独吞,不会跟那个线人五五分,线人不是为了钱,只是想借土匪的手毁掉自己。 是薛景和吧? 一定是他。 林婉棠道:“泰来,先留他一条命。那个京城来的人应该是薛景和,他就在附近,你派人在附近搜查他的行踪。” 泰来应下。 霍芳抱拳道:“失敬了,没想到您是薛都督的夫人。” 林婉棠微笑道:“无妨,你在保胎还骑马赶来救我,多谢了。” 霍芳羞赧道:“惭愧得很,我男人死了以后,我在山寨说话不顶用了,要不然也不会惊吓到薛夫人。” 林婉棠道:“我真心劝你一句,如今朝廷恩宽,减了不少赋税。你们若是能有旁的活路,还是不要占山为王了,以免将来朝廷腾出手来以后,前来围剿。” 霍芳叹口气道:“薛夫人有所不知,之前我们这里的知县心黑手狠,搜刮民脂民膏,以至于我们吃不上饭。” “如今,那个黑心知县事发被抓了,朝廷又施加了恩惠,我正有解散黑风寨的想法。也正因为这,底下不少人不服我,转头死心塌地跟着刀疤了。” 林婉棠笑道:“你若真有此意,我可以让官兵协助你收服不听话的人,解散黑风寨。” 霍芳抱拳:“那就多谢薛夫人了。对了,您想找那个想害您的线人是吧?我对附近很熟,应该能够帮上忙。” 林婉棠谢过霍芳,将薛景和的大致情况告诉了霍芳,霍芳拍着胸脯应承帮忙寻找薛景和。 此时,当地的官差也赶了过来,闻听薛都督的夫人路过此地遇劫,官差们惶恐不已。 林婉棠说明自己不愿惊动官府,故而打扮成客商前行,又告诉官差黑风寨有解散成为良民的想法,官差惊喜不已,承诺只要就地投降,就既往不咎,只把刀疤等几个顽固的匪首处置了就好。 官差的首领说道:“夫人有所不知,刀疤姓王,人称他刀疤王,此人穷凶极恶,最近做了几个大案,我们正头疼呢!这回终于抓住他了。” 将刀疤交给当地官差以后,林婉棠给霍芳把了脉,胎儿已经稳固了不少,林婉棠给她微微调整了方子,之后,霍芳带着土匪随官差们离开了。 泰来行至林婉棠跟前,行礼道:“少奶奶,将军让小的护送您返回京城。” 林婉棠浅笑,挑眉问:“你猜我会不会听他的?” 泰来抬头时,眼圈已经红了:“夫人既然千难万险来了,想必不会轻易回去。” 林婉棠翻身上了一匹马,勒住马缰绳,坚定地说道:“你知道就好,前面带路!” 泰来擦了擦眼泪,翻身上马,且哭且笑地说:“好,小的带路,大不了小的挨将军一顿板子。” 林婉棠回头笑道:“你放心,他敢?!我护着你!” 泰来由衷地笑了,大声说:“少奶奶,您夹紧马肚子,跟紧小的!” 泰来前面带路,林婉棠疾驰在后,马车紧随在他们身后。 阳光下,薛字大旗在风中烈烈作响。 三天后,林婉棠来到了宁章城的帅府。 林婉棠小跑着来到薛景睿的卧房,只见福海正守在门口抹眼泪。 () 第293章 这都能猜出来? 林婉棠的心顿时沉了下来,她惊慌地问:“福海,你们将军呢?” 福海如同漂泊在海上的人看见一叶小舟一般,迎上前来抽泣道:“将军晕过去了,大夫正在施针。” 林婉棠径直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只见一位老军医正在为薛景睿施针。 林婉棠望着薛景睿昏迷中蜡黄的脸,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福海跟了进来,向老军医介绍道:“范大夫,这是将军夫人。” 老军医向林婉棠行了个礼。 林婉棠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问道:“将军他……怎么样了?” 老军医叹了口气,说道:“将军的毒发作得厉害,小腿有些变形了,背上有两处皮肤溃烂。将军疼得厉害,夜里休息不好,这对控制毒发很不利。” 林婉棠颤抖着手,上前掀开薛景睿的裤管,薛景睿的右小腿当真有些弯曲变形,上面原本结实的肌肉也萎缩了些。 林婉棠忍着心痛去一旁起身写了个方子,给老军医过目,道:“这是柴太医给的止痛方子,范大夫看看与他如今用的药有没有相冲的地方?” 范大夫看了,说:“没有相冲之处,柴太医的方子自然是好的,可以用。” 林婉棠吩咐玲珑去照方配药,安九娘自告奋勇地帮忙去了。 然后,林婉棠净了净手,半蹲下来为薛景睿按摩小腿。 范大夫有些吃惊:“夫人的手法很专业,您学过医?” 林婉棠颔首:“学过一点,我的手法是柴太医教的,他说可以减缓骨头变形,避免肌肉萎缩。” 范大夫感慨道:“早就听说将军与夫人伉俪情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夫人用心了。您来了,将军一定很欣慰,心情愉快对他会很有好处。” 林婉棠抬眸看了看薛景睿的脸,心道,您大概不知道,我们家这位醒了以后,肯定要赶我走呢! 范大夫施针结束离开以后,林婉棠给薛景睿喂了药。 然后,在福海的帮助下,林婉棠给薛景睿背后溃烂的地方上了药,又将炭烧得旺旺的,给他擦洗了身子。 林婉棠疲累极了,她俯身在薛景睿额头亲了一下,然后去了泰来收拾好的另一处卧房沐浴更衣。 林婉棠忙完来到灶房,看到火上放着砂锅,里面咕嘟咕嘟煮着药膳。 泰来嘿嘿笑着自夸:“少奶奶,如今泰来的厨艺很是厉害!” 林婉棠拿出一个小碗,也笑道:“来,让我尝尝。” 泰来接过碗,盛了一小勺,献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太烫,少奶奶小心些。” 林婉棠舀了一小汤匙,在唇边吹了一会儿才喝下。 泰来期待满满地问:“少奶奶,味道不错吧?” 林婉棠沉吟了片刻,艰难组织语言道:“是熟了的。” 泰来:“……” 林婉棠洗了洗手,道:“泰来,你打下手,我另煮一锅。” 泰来挠头道:“少奶奶,您不知道,药膳就是这样,有药味儿,小的做成这样已经算好吃了。” 林婉棠不忍打击泰来,只得点头:“嗯,我知道你不容易。可这不是我来了吗?我也得学学做药膳才好照顾你家将军啊。” 泰来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重新准备食材,林婉棠思考了片刻,便动手做了起来。 药膳在砂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着,时间在氤氲的水汽中流逝。 玲珑过来回禀:“少奶奶,将军醒了。” 林婉棠的手碰了砂锅一下,烫得她赶紧将手放在凉水里沁着。 她想了想,对泰来说:“你们先不要告诉将军我来了,让福海将我做的砂锅送进去。” 泰来用托盘端着砂锅,转交给福海送了进去。 薛景睿靠着床头,虚弱地问福海:“你帮我擦洗身子了?” 福海点头:“是。” 薛景睿总觉得今日身上格外清爽一些。 福海用小碗盛了药膳递给薛景睿,薛景睿尝了一口便愣住了。 福海摸不着头脑,试探着问:“将军,药膳有什么不对吗?” 薛景睿又尝了一口,抬眸问:“今日的药膳是谁做的?” 福海按着泰来的叮嘱,说道:“泰来接应夫人去了,药膳是小的做的。” 薛景睿轻轻摇头:“不对,你们两个做的药膳……没这么好吃。” 福海故意笑道:“唉呀,将军这是夸小的厨艺长进了啊!将军快给小的赏钱。” 福海伸出手,嬉皮笑脸讨钱。 薛景睿瞪了福海一眼:“去去去,别捣乱。” 福海低头偷笑。 薛景睿又品尝了一口,想了片刻,叹气道:“你们少奶奶来了,是吧?” 福海惊得目瞪口呆:“将军真神了,这您都能猜出来啊?” 薛景睿快速将碗里的药膳吃完,擦了擦嘴,冷着脸道:“将泰来带过来。” 福海知道将军生气了,缩了缩脖子出来,小声将屋子里发生的事告诉林婉棠。 泰来哭丧着脸,说:“少奶奶别担心,泰来皮厚肉糙……” 林婉棠抬手:“你在这里待着别动,我进去。” 泰来刚想说话,林婉棠已经进了卧房。 薛景睿正好盯着门口,他与林婉棠四目相对,两人都红了眼眶。 薛景睿收拾起汹涌起伏的万千情绪,扭头冷冷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婉棠缓步上前,说道:“我听说这附近有个平安寺很是灵验,所以专程过来祈福。” 薛景睿心里一惊,微微眯着眼睛打量林婉棠。 林婉棠又盛了一碗药膳,坐在床边,低低说道:“夫君,我在平安寺请了许愿牌,求佛祖保佑你平安健康,求佛祖让我们今生白头到老。以后你要陪我去还愿,好不好?” 薛景睿低下头不说话。 林婉棠忍住心酸,巧笑嫣然看向薛景睿,道:“你我是夫妻,要同甘共苦。我若病了,你可会弃我而去?” 薛景睿依旧低头无言。 林婉棠挤出笑容道:“夫君,我做的药膳更好吃,是吧?我来喂你,你多吃些才好把怪兽打跑。” 林婉棠将汤匙里的药膳吹凉了些,送到薛景睿唇边。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 () 第294章 金屋藏娇了? 薛景睿不动,林婉棠就一直举着汤匙。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终于薛景睿就着林婉棠的手喝下了那一汤匙药膳,然后,他叹息着接过小碗和汤匙,说道:“我还是更喜欢泰来和福海做的药膳,你以后不必辛苦了。” 林婉棠:“……” 这人明明对福海不是这样说的,真是嘴硬的男人啊。 薛景睿道:“府中事务都需要你照应,你出来了,谁来当家管事?” 林婉棠语气轻松:“我都安排妥当了。” 薛景睿又说:“你本就体虚畏寒,这里不适合你,你还是赶紧回京城。” 林婉棠干脆耍赖:“随便你说什么,反正我不会离开。” 薛景睿:“……” 薛景睿无奈地将小碗放在了桌案上。 林婉棠见薛景睿将药膳吃了个精光,心中高兴,便促狭地凑到薛景睿跟前,假装生气,小声问:“你这么着急赶我走,可是在这边金屋藏娇了?” 薛景睿被气得脸颊微红,别过去脸:“胡说八道,越来越不正经了。” 林婉棠撒娇:“真的吗?你可别糊弄我。我跋山涉水地来看你,一来你就赶我走,谁听了都会觉得你外面有人了呀。不行不行,我非得留在这里,看看是哪个小狐狸精勾引我家男人了。” 薛景睿:“……” 薛景睿躺回被窝,翻身朝向内侧,不再搭理林婉棠。 林婉棠爬到床尾,掀开被子的一角,伸手便去卷薛景睿的裤管。 薛景睿急忙蜷起身子,抬头问:“干什么呢?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林婉棠越发淘气,扑腾一下趴到薛景睿旁边,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更没有体统的事情我们都做过了,你还怕这个?” 林婉棠的手探进了薛景睿的衣襟里。 薛景睿身子一滞,伸手钳制住了林婉棠,声音沙哑而低沉地说:“别胡闹……” 林婉棠亲在了薛景睿有些发干的唇上,将薛景睿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薛景睿一开始身体僵硬,被动地接受着。 逐渐,他封存在冰山之下的热情像是被唤醒了一般,他翻身将林婉棠压在身下,霸道地亲吻了起来。 唇齿相依交缠……… 在这寒冷的塞北,屋内火热如夏。 突然,一切戛然而止,薛景睿松开林婉棠,神色马上变得严肃了起来,斜靠在床头,幽怨地对林婉棠说:“我看你才是小狐狸精,专爱勾人。” 林婉棠嘴唇都有些红肿了,气息微喘。 她知道薛景睿的身子此刻承受不了行周公之礼,便将松了的发髻整理了一下,又趴在薛景睿脸上亲了亲,小声道:“我帮你……” 薛景睿红了脸,斩钉截铁道:“不需要!” 林婉棠娇笑着推了推薛景睿,含羞嗔怪:“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是帮你按摩按摩腿。” 薛景睿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脸更红了,连耳朵尖都红扑扑的。 林婉棠不等薛景睿答应,便挽起他的裤管,帮他按摩起来。 薛景睿这回没有再拒绝。 林婉棠手法娴熟地按摩着,她的鼻夹、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的脸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美得诱人。 薛景睿一开始闭眼假寐,不知何时,他真的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他睡得很是香甜,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稳过了。 接下来的日子,薛景睿还是会经常赶林婉棠离开,林婉棠执意不走,薛景睿手下的人大约也都不忍心自家将军在孤独中凄凉走过这一生,便都帮着林婉棠敷衍薛景睿。 薛景睿又不能亲自将林婉棠绑着送回京城,只得默认林婉棠赖在这里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婉棠帮薛景睿药浴、做药膳、针灸,还不辞辛苦地为薛景睿按摩腿,再加上止痛汤药的作用,薛景睿的身子好转了一些。 薛景睿会起身练一练五禽戏之类的功夫,气色好了不少。 这一日一早,林婉棠正在灶房亲手做药膳,泰来过来找林婉棠,忍着心痛问:“少奶奶,今日可否让将军早些服用止痛汤药?” 往常林婉棠都在夜里让薛景睿服用止痛汤药,这样薛景睿夜间能够休息好。 林婉棠皱眉问:“为何?将军疼得更厉害了吗?” 泰来摇了摇头:“不是。今日是北境军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按照惯例,主帅必须到场。” 林婉棠叮嘱泰来看着火上的砂锅,自己快步去找薛景睿。 薛景睿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 林婉棠问:“夫君,你可否找个借口不去?” 林婉棠实在担忧薛景睿的身子。 薛景睿不假思索:“我必须去。” 林婉棠疑惑地看着薛景睿。 薛景睿解释道:“北境军每年的比武大会就是为了震慑邻近的匈奴和北玄。我这次中的毒,十有八九是北玄人搞出来的,他们肯定在猜测我的身子已经撑不住了,但他们在又担心大梁大夫的医术高超,阻止了毒发。” 林婉棠明白了:“所以,这个时候,北玄探不清虚实,不敢轻举妄动,是吗?” 薛景睿点了点头:“这次比武大会,我若是不去,北玄人会猜出我中毒已深,怕是会立刻疯狂扑过来。太子接管朝政不久,想休养生息,此刻不愿意起战事。” 薛景睿这时候的身子,怕也不能支撑他领兵冲锋陷阵,培养底下的人手还需要时间,此时实在不适合与北玄起战事。 林婉棠忍住心酸,说道:“夫君,我去给你准备止痛汤药,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薛景睿挑眉问:“什么条件?” 林婉棠说:“我要陪你一同去。” 薛景睿想了片刻,终于颔首道:“好吧。” 比武大会不仅是比赛,更是军中一场盛大的活动,携带夫人前去与士兵同乐并不算出格。 林婉棠吩咐经历给薛景睿煎好了止痛汤药,她则换上了端庄典雅的衣裳,戴上了帷帽,陪同薛景睿前往比武大会。 比武大会在军营的教武场举行,周围树了许多旗帜,立了一圈看台,中间是一大片开阔的草地。 () 第295章 威猛得很 士兵们队列整齐,精神抖擞,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看台上除了一些高阶的将领之外,还有朝廷派来的监军、本地的王侯、以及他们的家眷。 薛景睿作为大梁左都督、北境军主帅,最后才进入看台。 底下的士兵们举着大刀,振臂高呼着:“将军威武,北境军无敌!” 他们的声音震天动地,直冲云霄。 薛景睿原本有些头晕反胃,路上林婉棠一直帮他揉着肚子。 可是,当薛景睿出现在看台上的时候,他身姿挺拔,神情刚毅,目光炯炯有神,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个受病痛折磨的人。 薛景睿向将士们挥了挥手,士兵们安静下来。 看台上一名将领挥舞着手中的彩旗,底下的士兵们则跟随着彩旗的指示,按着事先训练的那样变换着阵型。 薛景睿专注地看着,时不时跟一旁的副将桂衡点评一番。 看台上一会儿就传出一阵喝彩声。 阵型演练之后,便到了比武的环节。 说是比武,其实不止比打斗,也会比古战棋,借以考察将士的兵法智谋。 首先,各营选出来的勇士开始两两一组比试功夫。 场上一共有五组在比试,将领在一旁为自己的兵加油,而事先安排好的几人会裁决谁获胜了。 几轮较量之后,会选出三名武试最厉害的士兵,薛景睿将亲自给他们奖赏。 这是在整个北境军露脸的机会,荣耀至极,是以,参加比试的士兵都使出了浑身解数。 马上功夫较量最是精彩,林婉棠看得入了神。 比兵器,比射箭,比体力……这么一比,就是一个时辰。 薛景睿目光敏锐地看着比试,神情专注。 林婉棠凑近薛景睿,在他耳边小声问:“夫君身子可有不适?” 薛景睿目不斜视地回道:“无碍。” 林婉棠放宽了心一些,继续观看起比试来。 武试结束,终于选出来了三位勇士。 三位勇士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走向主看台。 林婉棠突然惊喜地对薛景睿说:“那个是不是仓儿?” 仓儿是镇平侯府旧奴采萱的儿子。 薛景睿欣慰地点头:“对,就是他,勇士之冠。他如今名叫陆仓台。” 林婉棠感慨道:“他太棒了,采萱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薛景睿起身,来到三位勇士跟前,从一旁的托盘里拿出奖赏,挨个儿发给他们三人。 之后,薛景睿回到看台上,中气十足地大声说道:“好样的!我北境军果然都是好男儿!将士们,只有平时刻苦训练,我们在战场上才能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将士们,希望你们以这三人为榜样,苦练武功,奋勇杀敌,不堕北境军的威名!” 听了薛景睿慷慨激昂的讲话,士兵们情绪激昂地呼喊道:“刻苦训练,奋勇杀敌!刻苦训练,奋勇杀敌!” 薛景睿很满意,正要回看台坐下,就见一个身材肥硕的人来到了看台前。 此人乃是定北侯。他的曾祖父军功赫赫,被封为异姓王,镇守北疆。 庆德帝忌惮定北王,就慢慢夺了定北王的兵权,建立了北境军,北境军直接归中央管辖。 定北王死后,庆德帝封他的儿子为定北侯。此后的定北侯就只安享富贵,并没有什么实权了。 如今的定北侯梁成荫很怀念祖上的荣光,酷爱研读兵书阵法,对军队的事很感兴趣,却没有机会实践,也不敢真实践。众人因此戏称梁成荫为纸上将军。 梁成荫并不恼,反而对兵法更热衷了。 此刻,梁成荫笑嘻嘻地拉着陆仓台,转着圈上下打量着他,然后抬头对众人说道:“你们看看,这位勇士壮硕如牛,膀大腰圆,威猛得很啊,难怪可以一举夺魁!” 薛景睿微笑点头。 梁成荫更加人来疯了,他向薛景睿说道:“大都督,这么好的苗子实在难得啊,您亲自下场指点指点他呗。” 以往,薛景睿经常亲自考校指点手下的将士,是以,梁成荫兴之所至,自然而然地提出了这个要求。 看台上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薛景睿如今的身体状况,都愿意看高手过招,不少人跟着起哄。 一位监军说道:“听闻薛都督曾经在宫宴之上,须臾功夫就打倒了壮硕得跟熊一般的兰氏武人。可惜当时下官不在,没能一目睹薛将军的风采。今日这样的盛事,薛都督露两手,让下官开开眼吧。” “对啊,薛都督让下官们长长见识吧!” “来来来,大家鼓掌欢迎薛都督与民同乐!” …… 将士们眼里都有殷殷期待。 林婉棠的心高高提了起来。 她知道起哄的这些人都没有恶意,平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薛景睿会很乐意。就算当初宫宴上,薛景睿的腿伤未完全痊愈,他都毫不犹豫地下场给了兰氏一个教训。 可是,如今,他的身体状况太差了,偏偏还不能直言,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薛景睿淡淡笑着,一旁的桂衡知道内情。 桂衡脑筋快速转着。 桂衡赶在薛景睿之前站了出来,大大咧咧地笑道:“往常都是薛都督出彩,今日也给我桂衡一个机会呗。我也觉得这勇士很不错,很想和他切磋切磋呢。” 梁成荫摆手道:“去去去!我们更想看薛都督的好身手。怎么,薛将军,不会是因为弟妹来了,你身子太虚,害怕打不过这位勇士吧?哈哈哈哈……” 梁成荫大约觉得他自己很幽默,捋着胡须大笑了起来,周围的将士不仅不觉得好笑,还都不满地瞪起了他,觉得他冒犯了自家将军。 梁成荫见没有人陪他一起笑,讪讪地止住声,尴尬地轻咳了一下,说道:“薛都督,别开不起玩笑呗。下场比试比试吧。”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薛景睿身上。 桂衡着急起来:“怎么?定北侯,看不起我桂衡是吧?!” 薛景睿站起了身,笑着对桂衡说:“罢了,我坐久了,的确想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了。桂衡,你以后有的是功夫跟他们较量,这会儿先帮我拿兵器吧!” 林婉棠十分悬心,轻轻扯了扯薛景睿的衣袖。 薛景睿安抚似的看了林婉棠一眼。 () 第296章 不应该啊! 陆仓台因为有和薛景睿过招的机会而感到兴奋,他的脸激动得微微发红。 薛景睿走下看台,笑着看向陆仓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请吧。” 陆仓台慌忙跟在薛景睿身后,来到一处比武场。 薛景睿抬了抬下巴,笑着说:“你先出招。” 陆仓台知道自己远远不是薛景睿的对手,因此并不客气,先出招向着薛景睿冲了过来。 林婉棠站了起来,拿着林婉梅从泉州寄给她的“千里眼”望着比武场,她紧张得手心里全都是汗。 薛景睿此刻看起来虎虎生威,有种令百兽震惶的强者气势。 十几个回合之后,陆仓台很是自豪,据他所知,整个北境军中,能在薛都督手下过这么多个回合的人实在不多。 陆仓台觉得自己棒极了。 可是,逐渐,陆仓台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 旁人离得远,也许察觉不到,可陆仓台与薛景睿拳脚相对,他发觉薛都督的气息有些不稳。 不应该啊! 陆仓台疑惑地看了看薛景睿。 因为心中有事,陆仓台难免分神了。 薛景睿敏锐地瞅准机会,抬脚将陆仓台绊倒在了地上。 陆仓台没有感觉到疼,他满心都是担忧和疑惑。 负责裁决的将军上前来,鼓励道:“陆仓台,快起来啊!香还没有燃尽!” 陆仓台虽不明白为什么,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今日他不能再跟薛都督比试了。 于是,陆仓台假装受伤很重,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直叫唤。 负责裁决的将军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二、一!” 众人欢呼起来:“薛将军威武!薛将军威武!” 薛景睿轻轻咳嗽了几声,上前来亲手将陆仓台搀扶了起来,将陆仓台搂在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 然后,薛景睿朗声说:“陆仓台是快好料子!假以时日,他的功夫一定不在我薛景睿之下!” 众人也都为陆仓台鼓掌喝彩起来。 林婉棠轻盈地跳下看台,小跑着来到薛景睿旁边,巧笑嫣然地拿出帕子替薛景睿擦了擦他脸上的汗水和尘土。 将士们看到将军夫人心疼自家将军,不由得都露出了“姨母笑”。 薛景睿对林婉棠微笑一下,然后,便轻轻揽着林婉棠的肩膀回到了看台之上。 两人表面上云淡风轻,岁月静好,实际上,林婉棠肩头几乎承受了薛景睿一半的体重。她勉力支撑着,面上不显露分毫。 终于,两人回到了看台的主位之上。 梁成荫鼓掌道:“薛都督的功夫果然漂亮。只是,薛都督不要厚此薄彼啊!还有两位勇士呢,您也指点指点他们吧。” 有些人跟着梁成荫起哄。 林婉棠目光瞥见薛景睿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此时此刻,林婉棠再明事理顾大局,也恼恨起定北侯来。她简直想冲出去,把定北侯的嘴用针缝上。 林婉棠忍不住出言讥讽:“北定侯,您别净让我家夫君出战,您看热闹也看够了,要不然您跟我们北境军的勇士比试比试吧。” 定北侯讪讪笑道:“哎呦,弟妹心疼将军了?我功夫实在不行,就不献丑了。” 林婉棠掩唇笑道:“定北侯,想当年定北王武功盖世,智谋超群,他的仪容风度至今还令人称颂。您身为北境梁氏后人,就算比不上先祖,想来也不会相差太多。” 定北王可是有名的儒将,是大梁历史上数得着的美男子。 再瞧瞧如今的定北侯梁成荫,肚子大得像是怀胎八月了一般,走起路来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哪里还有祖辈的风度威仪? 定北侯饶是厚脸皮人来疯,此时也有些羞愧与尴尬。 薛景睿打圆场道:“定北侯,时间不早了,先让将士们比试古战棋吧。听说你对古战棋很感兴趣?” 定北侯似乎忘了方才挨的嘲讽,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很喜欢古战棋,不谦虚地说,在大梁,论起下古战棋,我梁成荫绝对能排得上号。” 薛景睿笑道:“那定北侯今日可以一饱眼福了。桂衡,开始比试古战棋!” 定北侯这才回到了座位上。 古战棋依旧是两人一组进行比试。 古战棋,又名三军棋,是古人发明出来的模拟战争的棋类对战。 棋盘呈正方形,由九条平行的横线与竖线相交而成,共有八十一个交叉点,棋子会在这些交叉点上活动。 古战棋有红、黑、灰、青、绿五种颜色的棋子,棋子共一百零二枚。 棋子代表的内容不同,可表示军队、军令、营城、天气、疑兵、山林、村庄、组件、兵器、路障、粮仓以及动物。 棋子的内容丰富,比如军令棋,可示“分”、“合”、“击”、“困”、“探”、“分/击”、“分/困”、“伏”、“烧”、“反”、“冲”、“战”等。 古战棋表示的是三方势力,但只需二人对弈。一方执红棋,一方执黑棋,而对于第三方棋子,则归红黑双方中的一方支配。红黑双方轮流走棋,直至棋局结束。 薛景睿在京城时,曾经教过林婉棠下古军棋。 这会儿,薛景睿按着主帅的惯例,带着林婉棠来到各个对弈的现场,近距离观战。 林婉棠虽极其喜欢下棋,此时却毫无兴致看棋局,她的心思都在薛景睿身上。 林婉棠借助阔大衣袖的遮掩,给薛景睿把了把脉,之后,林婉棠的心情越发沉重。 众目睽睽之下,林婉棠也没有法子给薛景睿施针医治,她只得寻了个机会,小声在薛景睿耳边问:“我们可以先行离场吗?” 薛景睿目视前方,小声回道:“我不能,你可以。” 林婉棠:“……”她想先行离场就是为了薛景睿啊! 林婉棠只得偷偷地按压薛景睿手上的穴位,好使薛景睿感觉舒服一些。 好不容易古战棋的比赛终于结束了,薛景睿照例给获胜的前三甲颁发了奖赏。 接下来,就是比较轻松愉快的环节了。 将士们准备了一些节目,只是与普通的节目不同,歌或雄浑悲壮,或慷慨激昂,舞则或孔武有力,或活力四射。 梁成荫又跳了出来,乐呵呵地来找薛景睿,挠头道:“薛都督,本侯想找您挑战。” () 第297章 不是老子的风格 林婉棠正恼火呢,就要开口怼定北侯,薛景睿按住林婉棠的手,笑着对定北侯说道:“你想和我此试什么?” 梁成荫指了指棋盘道:“依然是比古战棋了。” 看台上的不少人听到以后都围了过来。 “薛都督要下古战棋?” “我今日可是来着了。” “诶,忠勇伯,快来快来,薛都督要和梁成荫下古战棋!” “真的吗?哎呀妈,给我占个位置。” …… 今日这样类似庆典的氛围,使得众人都格外活跃。 这么一来,薛景睿若是拒绝,就有些太扫兴了。 可是,薛景睿体力虚弱,如今已经是艰难支撑了,怎么能再撑着下一局古战棋? 而且还不能输。 林婉棠声音清脆地说:“定北侯,跟你此试不需要我家将军出马。我与你下一局如何?” 定北侯诧异地看了看林婉棠,连连摇头:“你一个女子……” 林婉棠截住了定北侯的话头:“定北侯看不起女子?还是怕输给女子以后脸上无光?” 梁成荫忍不住笑出了声:“薛夫人惯会开玩笑,以我的棋艺,怎么可能输给你?那也太对不起我读过的兵书了。” 林婉棠故意显得有些娇纵:“定北侯嘴硬,你实际上还不是怕输?我下古军棋虽比不上我夫君,但好歹也是他亲自教导过的。哼,不敢比就算了,胆小鬼。连我都比不过,就不要耽误我家夫君的功夫了。” 梁成荫被这激将法弄得下不来台,挽了挽袖子吆喝:“来,比就比,谁怕谁啊!” 林婉棠扭头对薛景睿撒娇:“夫君,一会儿你就坐我旁边休息,不要出声,省得一会儿定北侯输了不服气,说你偷偷指点我了。” 薛景睿轻笑:“好,那就辛苦夫人了。” 两人携手来到棋盘前坐下,林婉棠开始摆棋子,而薛景睿趁着这个功夫,暗暗运气调整气息。 摆棋完毕,林婉棠与梁成荫对弈起来。 林婉棠原本下棋就很厉害,棋类都是相通的,林婉棠又极其聪慧,更得薛景睿点拨过,因此,林婉棠始终出手从容沉稳,不落下风。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林婉棠一枚棋子落定,以擒将法拿下了这一局,大获全胜。 梁成荫惊呆了。 没想到他引以为傲的棋艺,在林婉棠这个深闺妇人面前都不堪一击。 林婉棠则在众人的赞美声中站了起来,笑着向定北侯行了个福礼:“承让了。” 定北侯怔怔地看着棋局,默默复盘自己从哪一步开始有了败相。 薛景睿经过休息,精力恢复了一些,他站起身。 定北侯这才回过神来,对林婉棠抱拳道:“薛夫人当真厉害,梁某佩服极了。” 薛景睿笑道:“定北侯谦虚了,您这是让着拙荆呢。否则,她若输了,回去一定埋怨我这个师傅教得不好。多谢定北侯了。” 围观的人都笑了起来。 薛景睿亲昵地揽着林婉棠回到看台上,此时表演已经结束,薛景睿又发表了一番鼓舞人心、热情洋溢的总结致辞,比武大会终于结束了。 薛景睿揽着林婉棠走向马车。 两人刚上了马车,来到外面的街道上,林婉棠就看到新兵招募的地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每年比武大会的会场外面,都会招募新兵,今年也不例外。 林婉棠抬手将坐在马车前面的玲珑唤了过来,吩咐道:“你过去看看那个人是不是霍娟。” 玲珑跳下马车,穿过人群,将刚刚记名投军的霍娟带了过来。 林婉棠掀开车帘,笑着问:“霍娟,你怎么来了?” 霍娟抱拳,不好意思地笑道:“听闻北境军这次招募女兵,我就过来报名了。您也知道,我除了打打杀杀也没有旁的本事,不想嫁人,更不想种地,来军中正合适。” 林婉棠点头:“不错,那你在军中加油干,说不定大有一番作为呢。” 霍娟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好,我一定好好干!” 林婉棠问:“你姐姐如今怎样了?” 霍娟回答:“我姐胎像已经稳固了,她要不是怀着孕,肯定也来投军了。” 林婉棠又关心了霍娟几句,刚好小将领在召集前来投军的新兵集合,林婉棠挥手让霍娟赶紧去了。 马车开始行驶,薛景睿问林婉棠霍娟是谁,林婉棠把路上发生的事告诉了薛景睿。 薛景睿没有说话。 林婉棠知道他又难受起来了,便开始为薛景睿捏腿。 薛景睿突然掀开车帘,望了望身后的教武场,幽幽感叹道:“这怕是我最后一次公开露面了。” 林婉棠的心,像是突然被利刃刺中了一般,瞬间疼得无法呼吸。 林婉棠强忍着眼泪说:“呸呸呸,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塞北需要你镇着,明年我还来陪你参加比武大会。” 薛景睿笑了起来:“人如草木,到了秋冬季节就凋零,明春自然会有新草新花长出来。我若走了,你不必悲伤,好好过下去。” 林婉棠赌气坐到车厢的另一旁,不理薛景睿。 马车里静默了一会儿。 薛景睿凑过来,试探着拽了拽林婉棠的衣袖,轻声问:“生气了?” 林婉棠依旧不理薛景睿。 薛景睿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又轻轻扯了扯林婉棠的衣袖。 林婉棠将薛景睿的手打开,嘟着嘴说道:“治病和打仗是一样的,古往今来,多少被认为必输的战争,打破了人们的预言,取得了胜利?哪里有仗打到一半就自暴自弃的主帅?” 薛景睿扭头看向窗外,过了片刻,薛景睿咽了咽口水,艰难说道:“好,这一仗我打!他妈的,认输不是老子的风格!” 林婉棠闻言,转过身来看着薛景睿,神情坚定地说:“对,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薛景睿。” 薛景睿低头笑了。 林婉棠攥住了薛景睿的手指,他的指尖寒凉如冰。 林婉棠轻轻依靠在薛景睿肩头,耳语一般说:“你放心,这场仗,我陪你打。” 天玑草! 不就是天玑草吗? 哪怕这世上只剩下一株天玑草了,林婉棠也要把它找到! () 第298章 嘴上非不说 待回到主帅府,薛景睿已经疲累至极,他没有力气沐浴更衣了,直接便瘫到了床上。 林婉棠一边吩咐人煎药,一边拿出药箱里的银针为薛景睿针灸。 这一忙活,林婉棠就忙活了半个时辰,薛景睿终于昏昏沉沉睡着了。 陆仓台今日与薛景睿比试以后一直愁眉不展。 终于捱到比武大会结束,陆仓台忙完军营的事,顾不得搭理前来祝贺他的同伴,抽空找借口出了军营。 陆仓台来到了主帅府外,刚好看到桂衡走了出来。 桂衡收拾心情,笑看着陆仓台,问:“你小子,今日表现不错。对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陆仓台如遇救命稻草,快步走上前,小声问:“桂将军,薛都督是不是受伤了啊?” 桂衡嘁了一声,上下打量陆仓台:“怎么?薛都督今日手下留情,没把你打疼是吗?你这是什么臭毛病!你要是皮厚肉糙嫌不过瘾,来,我再给你补一顿!” 陆仓台忙摇头:“桂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薛都督今天不对劲。你实话告诉我,薛都督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桂衡一巴掌拍在陆仓台的后脑勺,训斥道:“我说你才有病呢!薛都督好得很!你再胡说八道,当心我军法处置你!” 陆仓台不信桂衡的说法,但他知道从桂衡嘴里问不出来什么了。 桂衡抬脚踹了踹陆仓台:“还愣着干什么?!刚得了一回奖赏,就飘了?连本将的话都不听了?赶紧滚回去训练!别再让我看见你到处乱晃荡!快滚!” 陆仓台只得行个礼离开。 桂衡望着陆仓台的背影,悄悄叹了口气,这小子还挺敏锐。 桂衡希望自己刚才的表现糊弄住了他。 陆仓台心中还是疑窦丛生,他与其他士兵不同,薛景睿对他来说,不仅仅是高不可攀的主帅,还是他的主子,他私心里甚至将薛景睿当作兄长一样尊敬爱戴。 陆仓台不甘心就此离开,便绕到了主帅府的侧门,远远地徘徊着。 这时,珍珠刚好来到了府门口。 陆仓台瞥见珍珠,立刻狂奔了过来,唤道:“珍珠姐姐,珍珠姐姐。” 珍珠回头,诧异地问:“仓儿?你怎么在这里?” 陆仓台将珍珠请到一旁,压低声音问:“珍珠姐姐,薛都督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珍珠因为仓儿母亲是侯府旧人,本来对仓儿很客气。听到这话,珍珠收敛了笑容,杏眼圆睁,怒斥:“怎么问这么不吉利的话?你是在咒将军吗?小心我让人将你打走!” 陆仓台慌忙解释:“姐姐别恼,我这不是担心都督的身子嘛。我又不知道该问谁。要不然您帮我通禀一声,我进去给将军问个好?” 珍珠瞪眼:“用不着!你别鬼鬼祟祟地在这周围晃荡比什么都好!旁人见了,还真当我们家将军瞒了什么了不的大事呢!” 陆仓台还想说话,珍珠快言快语抢白他:“听说你今天夺了冠,你怎么只长力气不长脑子呢?真是莽夫一个!你一天天的盼着点好吧!” 陆仓台被骂得红了脸,他躬身行礼,吞吞吐吐道:“珍珠姐姐,您……帮我给夫人带句话。如果将军或者夫人……有用得着我陆仓台的地方,我愿意赴汤蹈火,就算舍出去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珍珠瞧着陆仓台着急剖白的模样,心软了一些,点头挥手:“晓得了,你赶紧回军营吧,别没事找事胡思乱想。” 陆仓台憨厚地笑了笑:“多谢珍珠姐姐。麻烦您了,一定要把我的话带到。” 珍珠不耐烦地嗯了一声,转身回府去了。 陆仓台又在府外呆呆站了一会才失落地离开。 珍珠回到府内,将此事回禀给了林婉棠。 林婉棠感慨道:“仓儿是个实诚人,今日幸亏是他与将军对战。若是换成那种心气盛、只求出名的兵卒,将军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力才能不露出马脚。” 珍珠今日虽不曾去,但她已经听玲珑说过将军的不易。 珍珠缩了缩脖子道:“但他没头没脑地过来问,奴婢唯恐他发现什么,就狠狠地骂了他一顿。” 林婉棠笑着摇了摇头:“骂就骂了吧,他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等日后再跟他解释吧。” 珍珠回禀:“奴婢冷眼瞧着,他是真担心将军,真想为将军尽点心。” 林婉棠思索了片刻,道:“过几日也许真要用到他。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安九娘那边一直没有她兄长的消息,林婉棠担心北玄国如今会严查寻找天玑草的人,她不知道安驰是否平安。 薛景睿派去北玄偷偷寻找天玑草的人也没有回音。 林婉棠有心亲自走一趟北玄。 林婉棠这样想着,便去了薛景睿的书房,找到大梁与北玄的舆图,仔细研读起来。 林婉棠看了许久,起身活动筋骨,发现书架上有几本关于北玄历史人文、地理风貌的书,便取下读了起来。 直到夜幕降临,林婉棠才将书重新放回到书架上,她不小心碰倒了放在书架上的一个花瓶,忙蹲下身子眼疾手快接住了花瓶。 花瓶没有碎,她长舒了一口气。 突然,林婉棠暼见书架底下的格子里放着几卷画。 其中一幅画被卷了起来,但林婉棠从内侧能暼见画的一角,上面似乎是女子的裙裾。 林婉棠诧异,薛景睿的书房里,怎么会有女子的画像? 好奇心驱使林婉棠伸手拿出画卷,小心翼翼地打开。 画上的女子竟然是她! 画栩栩如生,让林婉棠有一种照镜子的错觉。 画上的女子眼含秋水,朱唇轻启,脸颊粉嫩,宜喜宜嗔,美艳不可方物。 薛景睿并不擅长画画,他何时请何人为她画下了这幅画? 林婉棠的心里不由生出甜蜜的情意。 薛景睿千里迢迢带着她的画像来到塞北,可见薛景睿心里对她是有思念眷恋的。 林婉棠照样将画重新放了回去,小声嘟囔:“什么时候他能学会说甜言蜜语?明明念着人家,嘴上非不说,还想赶人家走,讨厌!” 林婉棠心情愉悦,脚步都轻快起来了。 林婉棠在书房门口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之上。 () 第299章 他太能装了! 林婉棠抬头,看到了薛景睿有些苍白的脸。 林婉棠揉了揉碰疼的额头,瞥见薛景睿身后跟了几员亲近的副将。 薛景睿笑道:“夫人当心些,碰疼了吗?” 林婉棠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问:“夫君辛苦一天了,夜里怎么也要忙活?” 薛景睿侧身让林婉棠出去,说:“我们商量一些公事。” 然后,薛景睿就带着副将们进了书房。 林婉棠担忧,却又不好相劝。 桂衡最后一个进书房,他在门口小声说:“夫人,将军想趁自己身子还能撑得住,抓紧时间给我们安排北境军接下来几年的防务与战术。” 林婉棠红着眼睛,望了望窗纸上薛景睿高大的身影,轻叹一口气:“别让你家将军太劳累了,若他身子不适,赶紧遣人唤我。” 桂衡应下,进了书房。 一直到亥时,薛景睿才忙完,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卧房。 林婉棠忙迎了上来,一边帮薛景睿解掉外袍,一边说:“夫君,你先吃点夜宵再喝药吧。” 薛景睿穿着月白色的中衣坐下,喝了一口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说:“对了,娄星辰已经到了。” 薛景睿特意求情,让太子将娄星辰流放到了他所在的宁章。 娄星辰是流放之人,很多时候都是步行,偶尔朝廷开恩会让他乘坐一段马车,故此,娄星辰这时候才到达宁章。 薛景睿自顾自地又说:“我托人免了他的杀威棒,又让人将他安置去管库房记账,这样轻省的活计比较适合他。” 林婉棠一边帮薛景睿按摩着腿一边说:“能结交你这样一位好友,是娄星辰的福气。” 薛景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塞北苦寒,我让人备了一些药物和银炭,你明日亲自给娄星辰送去吧。” 林婉棠微微皱眉:“你随便打发个人去不就行了?” 薛景睿将汤匙放下,汤匙碰到小碗,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薛景睿若无其事地说:“你不是会医术嘛,我想着你可以给娄星辰把把脉。” 林婉棠不是不关心娄星辰,只是不喜欢薛景睿指派她去看望娄星辰,感觉有些怪异。 林婉棠瞪了薛景睿一眼:“怎么?薛将军请不起一个大夫?这点银子都要省?” 薛景睿朝着林婉棠作揖:“好了好了,我不过平白说一句,你就一大堆话等着我。你不去拉倒。我这刚病不久,就使唤不动你了。” 林婉棠觉得薛景睿此刻心情还不错,便起身低声八卦:“我瞅着安九娘似乎对娄星辰有些情意。” 薛景睿一愣,正色道:“你还是劝劝安九娘,让她不要对娄星辰动情。” 林婉棠诧异:“为何?娄星辰迟早回京受重用,我看着他们两个还挺相配。” 薛景睿似笑非笑问林婉棠:“你试探过娄星辰的心意?” 林婉棠咬了咬嘴唇:“这个倒还没有。嗯,有了。我让安九娘去给娄星辰送东西,他俩多接触接触,或许能看对眼。” 林婉棠说干就干,出了屋子去寻安九娘了。 薛景睿望着自己面前的夜宵,苦笑一声。 林婉棠来到安九娘的住处,假装为难地说:“娄星辰来到了宁章。他身子本就不好,这一路奔波劳累,不知他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我得照顾将军,也抽不出空去探望他。” 安九娘秀美的脸上也浮现一丝忧虑。 林婉棠像是临时起意,对安九娘说:“要不妹妹帮忙选几样药材送给娄星辰吧。” 安九娘红着脸起身:“好,我这就挑选。” 林婉棠暗笑,忙说:“倒也不用这么急,明日再挑选也来得及。对了,我再找个大夫陪着你们前去。” 安九娘意识到自己方才表现得太心急了一些,羞红着脸点了点头。 林婉棠觉得此事十拿九稳,告辞回到卧房,汤药已经煎好。 林婉棠看着薛景睿喝下。 薛景睿一饮而尽,然后似乎有些生闷气,将药碗推得远远的。 林婉棠上前来,搀扶着薛景睿洗漱更衣。 薛景睿在床上躺好之后,林婉棠也在床边躺下了。 薛景睿惊讶地问:“你不去外间睡?” 林婉棠侧过身,笑看着薛景睿,撒娇道:“我喜欢睡在这里。” 薛景睿神情严肃起来:“我夜里总翻身,你睡在这里休息不好。” 林婉棠睁大无辜的眼睛,显得委屈巴巴:“我睡在这里,夜间才更好照顾你啊!你一哼哼,我就能给你端茶递水,捏腿捶背。” 薛景睿摆手:“不用你,泰来和福海总不能白吃饭不干活。” 林婉棠有些傲娇地捏住了薛景睿的耳垂:“你呀,这时候了还在嘴硬。别说你不想我啊!我可都看见了!” 薛景睿茫然:“你看见什么了?” 林婉棠凑近薛景睿,轻启朱唇,温热的气息拂过薛景睿的耳朵:“看见了你的小心思。其实你很想我,想让我陪在你身边对不对?” 薛景睿将林婉棠的手拉过来,握住她皓白纤细的手腕,问:“你到底看见什么了?什么值得你骄傲得像上林苑的那只白孔雀一样?” 林婉棠:“……” 装!他太能装了! 林婉棠只得揭示答案:“你让人画了我的画像,还带来了宁章,对不对?” 薛景睿望着林婉棠,目光深邃得如同抚仙湖幽深的湖水,让人探不清底细。 林婉棠觉得薛景睿的反应有些异常,摸不着头脑,略微慌了神,撑起身子问薛景睿:“怎么?你还不承认吗?想念自己妻子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你至于吗?嘁!” 薛景睿幽幽问:“你知道那幅画是谁画的吗?” 林婉棠反问:“是谁?我觉得画师技艺挺不错。” 薛景睿观察着林婉棠的神情,回答道:“娄星辰。” 林婉棠听了,恍然大悟:“那就难怪了,娄星辰学问好,画画应该也很精通,的确画得很好。” 薛景睿没有说话。 林婉棠奇怪:“夫君,你什么时候请他画的?我怎么不知道?” 薛景睿似乎有些疲倦:“在他出事之前。” 林婉棠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娄星辰来了塞北刚刚好。我想等他有空的时候,让他帮我们两个画一幅画。你可以穿铠甲,我嘛,就穿……穿骑马的装束好了。” () 第300章 夫人财大气粗 薛景睿轻笑摇头:“娄星辰目前未必有心思作画,你还是饶了他吧。” 说完,薛景睿就翻过身去睡觉了。 林婉棠则想了半晌事情,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早上,林婉棠将薛景睿准备好的草药与银炭带到了安九娘那里。 林婉棠笑道:“我粗略选了些药材,你看看还缺什么,只管添补进来。” 安九娘打开箱子看了看,斟酌着又添了三四味药材,才算满意。 林婉棠笑着说:“辛苦妹妹了。我已经着人约好了大夫,你们半道接上他就好。” 安九娘点了点头:“薛夫人放心吧,这点事儿,我能办妥。” 林婉棠让忘忧跟着安九娘同去。 忘忧自从上回在泰州遇刺的伤好了以后,便痛下决心苦练武功,如今她的功夫越发好了。 有忘忧护送安九娘,林婉棠也可放心一些。 林婉棠亲自将安九娘送到了府门外。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安九娘返回来向林婉棠报平安。 安九娘说道:“娄公子身子没有大碍,只是他在路上偶感风寒,人比之前清瘦了一些。” 林婉棠放下心来:“他身子无碍就好。” 安九娘又说:“娄公子托我谢过薛将军,他说这两日会登门致谢。” 林婉棠笑得和煦,安九娘有些不好意思,便不再多提娄星辰了,转而问起了薛景睿的病情。 林婉棠说:“他……毒性进展得慢了一点,但没有好转。我这两天想去北玄边境走一趟。” 安九娘皱眉:“你一个女子,去那边太危险了吧?” 林婉棠苦笑:“那我也要去,我带上忘忧,应该无碍。大梁和北玄交界的地方有一座山,山里有不少采药人,我想找他们打听打听。” 安九娘问:“要不然我陪你一同前往吧?” 林婉棠摇头:“不必了,我离开这段时间,将军用的药材什么的,还要劳烦你多操心把把关。” 安九娘点头,上前来握着林婉棠的手,将天玑草的各种特点又详详细细讲了一遍,再三叮嘱林婉棠一定要小心。 林婉棠回到住处,开始收拾行装。 林婉棠找到了桂衡,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林婉棠不仅仅要在边境溜达,她实际上想偷偷潜入北玄。 桂衡坚决摇头:“夫人快放弃这个念头吧。暗卫们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只怕凶多吉少,他们尚且不能找到天玑草全身而退,何况夫人一个弱质女流。” 林婉棠摇头:“我找你不是为了跟你商量去不去,而是想让你告诉我联系暗卫的方法。如果在北玄境内能联系到他们的话,我们可以互相帮衬配合。” 桂衡坚决道:“不行,将军不可能同意。你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对不起将军,将军不会饶了我。” “那我就应该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林婉棠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嗓门也不由自主大了。 桂衡愣住了。 林婉棠的眼泪如珍珠一般一滴一滴落了下来,像是带露的牡丹一样,任谁看了都不忍心。 林婉棠平息了一下心情,对桂衡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激动,但是,我若什么都不做,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求你帮我。” 桂衡红了眼圈,哽咽道:“我心里何曾好过?我恨不得替将军受罪!这样吧,夫人,我陪您去北玄!” 林婉棠拒绝:“不行!你得留在将军身边,他时不时要找你商议事情。不能让将军知道我去北玄了,他若悬着心,更不利于养病。” 桂衡想了想:“那我派几个人保护你吧。” 林婉棠说:“我想过了,忘忧功夫不错,军中新兵霍娟能否借我用用?还有陆仓台,他也靠得住。” 桂衡点头:“自然可以。还有,夫人可以自称是安岛国的人,北玄人对安岛人没有敌意。” 安岛人与大梁人容貌相近,语言基本一样,北玄人等闲分辨不出来。 林婉棠答应下来。 桂衡又说:“我可以帮夫人伪造安岛人的通关文牒和身份文书。” 林婉棠谢过桂衡。 桂衡告诉了林婉棠潜入北玄暗卫们的联系方法,林婉棠用心一一记下。 这一天,林婉棠陪薛景睿吃过晚饭,伸了个懒腰撒娇道:“夫君,好累啊!” 薛景睿放下手中的书,看向林婉棠:“我就说让你回京城,你回去吧。” 林婉棠走过去,从背后揽住薛景睿的脖子,笑道:“我不回京城。不过,附近甘凉城里有我的铺子,我想巡视一下铺子,顺便在附近逛逛。” 薛景睿拍了拍林婉棠的手:“好,你去吧,可以多玩几天。对了,床边的箱子里面有银票,你需要多少只管自己拿。” 林婉棠轻笑:“看不起谁呢?我还想着留给你些银子呢。你们那点俸禄够用什么?别说你还要时不时自掏腰包奖赏手底下的人。” 薛景睿笑了起来:“夫人财大气粗,我自愧不如。” 林婉棠叹了口气:“我想出去玩,就是怕你不听话,不好好吃药,不好好休息。要不然还是不去了,我还是亲自在府里盯着你更好。” 薛景睿摆手:“别!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只管去玩。” 林婉棠高兴地在薛景睿脸上亲了一口:“夫君真好!那你别不听劝。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可要看你胖了没有。” 薛景睿无奈苦笑:“你呀,年纪轻轻怎么就啰里啰嗦的?” 林婉棠娇俏地捶了薛景睿一下。 两人说笑一会儿,林婉棠走出屋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她默默念道:“薛景睿,你一定要撑着,一定要等着我!” 夜里,林婉棠忙着照顾薛景睿睡下,她正要去沐浴,玲珑走了过来,面带喜色:“少奶奶,柴太医来了。” 林婉棠原本正不放心薛景睿,闻言顿时高兴起来:“师父在哪里?” 玲珑笑道:“柴太医一路紧赶慢赶,这时候才刚到府上,在外面偏厅坐着呢。他还饿着肚子,奴婢已经吩咐人去给柴太医做饭了。” 林婉棠赶紧披上大氅出去见柴太医。 () 第301章 气氛紧张了起来 林婉棠小跑着来到偏厅,大老远就撒娇唤道:“师父,亲师父,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您盼来了!” 柴太医正在磕瓜子,看见林婉棠就笑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说的好听,你是盼着我来干活的,对吧?” 林婉棠嘻嘻笑着,见柴太医面前的茶盏空了,忙亲手给柴太医重新斟满。 柴太医抬头,问:“薛景睿睡了?” 林婉棠点了点头:“嗯,多亏了师父的止痛汤药。” 柴太医说:“行,那我明天再给他诊脉。你不知道,这一路,简直要把我的老骨头给颠散架喽!要不是为了薛景睿臭小子,我才不受这罪呢!” 林婉棠笑着作揖,她突然想起什么,问:“师父,太医殿下的身子好了吧?” 柴太医含混道:“差不多了吧。最主要的是,太子也担心薛景睿的身子,殿下一见好,就催着我往宁章赶。” 林婉棠凑近些,小声对柴太医说:“师父,您来得刚刚好,我有事要离开几天,您得帮我好好照顾夫君。” 柴太医抬眸:“小没良心的,你去哪儿?” 林婉棠思量了一下,不想骗柴太医,便说:“我要去寻天玑草。” 柴太医沉默了一会儿,严肃地说:“你多加小心。我这边再试试旁的法子给臭小子驱毒。能找到天玑草最好,实在找不到你就回来,别犯倔,咱们师徒再琢磨其他方子。” 林婉棠点头应下。 这时,玲珑带人给柴太医端来了热腾腾的饭菜,柴太医大快朵颐吃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柴太医给薛景睿把了脉,然后大手一挥,对紧张地站立一旁的林婉棠说:“你尽管去吧,师父在这儿,你还不放心吗?” 林婉棠看了看薛景睿,笑道:“当然放心。师父,夫君,那我走了,回来的时候我会给你们带好吃的。” 薛景睿微笑点头。 林婉棠忍住眼泪,故作轻松地转身离开。 出城的马车上,林婉棠换上了布衣,打扮得像是倒卖药材的商人。 在军营附近,林婉棠接上了霍娟与陆仓台。 马车重新驶动,林婉棠压低声音,对霍娟和陆仓台说:“这次的任务有些凶险,你们此刻后悔还来得及。” 陆仓台咚咚拍着胸脯:“我怕什么?!能为夫人尽力,是我的荣幸!我不后悔!” 霍娟眼神坚定地说:“我也不后悔。” 林婉棠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他们二人说:“我们要去北玄寻找一种罕见的药材。你们听我指挥就好。如果我们分头行动或者走散了,就在经过的地方画上专属于我们自己的记号。我会画一朵海棠花。” 林婉棠说着,画给他们看。 霍娟想了想,说道:“那我画一只鸟吧。” 霍娟也画了个样子出来。 陆仓台挠了挠头:“我……不太会画画,那我就……就画个弓箭吧。” 忘忧想了想:“我若走散,就画一个月牙。” 约定了符号以后,林婉棠便抓紧时间给他们大致讲了北玄的情况。 这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大梁与北玄交界的鹦鹉山。 马车一路蜿蜒而上,直到山路陡峭,马车再难通行,他们才下了马车,步行上山。 此处很靠北,山上长了许多松树,此时松树上挂满了雾凇,看起来煞是好看。 林婉棠他们拄着树枝走着,并不觉得寒冷,林婉棠甚至还出了一点汗。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了鹦鹉山的最高处。 居高临下眺望北玄,林婉棠指了指前方:“你们看到没有?那条路很陡峭。” 霍娟手搭凉棚踮脚望了望:“那……有路吗?” 林婉棠笑道:“我找人打听过了,有路。北玄与大梁没有互市,但是人们私底下会互通有无,做些小买卖。胆大的北玄采药人会从这条小路爬上来,将药偷偷卖给大梁这边的人。” 陆仓台疑惑:“如果这样的话,那北玄人不就可以偷偷潜入我大梁境内了吗?” 林婉棠解释:“两国边境线很长,而且有山峦有沙漠,有戈壁,有滩涂,不可能完全封锁。但是,两国都有士兵来回巡逻,偷偷潜入的人稍微多一点就肯定会被发现。” 忘忧明白了:“我们几个平民偷偷溜过去应该没事,那就走吧。” 林婉棠回忆着桂衡告诉他的路线,穿过密密的松树林,找到一条极其窄的山路。 其实都不能叫路,只是山里采药人在石壁上凿出来了一个个小洞,每个洞窟大概可以放下多半个脚掌,这些洞窟一直延伸到峭壁之下。 林婉棠俯身望了望,峭壁之高,峭壁之险,都超出了她的预料。 陆仓台主动请缨:“夫人,我背着您下去吧。” 林婉棠摇头:“不行。背着人下太危险。我带了绳子。” 霍娟四处望了望,指着一棵粗大的松树说:“把绳子系在这上面吧。我来系绳打结,这种事我经常干。” 林婉棠将绳子给了霍娟,看着霍娟在松树上打了结实的结。 陆仓台使出浑身的力气拽了拽绳子,确保绳子足够结实。 陆仓台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腰间,第一个向下攀爬而去。 陆仓台身材魁梧,行动却很灵活,很快就下到了悬崖底下。 陆仓台伸开双臂,意思是说,她们可以尽管放心地下去了,就算失足,陆仓台也能接住她们。 林婉棠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我先下吧。” 林婉棠照样将绳子在腰间系好,开始小心翼翼地往下爬。她用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但好在有惊无险地平安来到了悬崖下。 紧接着,霍娟坚持让忘忧先下来。 最后,霍娟才下到了悬崖下。她扔出袖子里藏着的短刀,短刀呼啸着飞到悬崖上,将绳索割断。 短刀落下,断了的绳索也落下。 霍娟伸手分别接住。 忘忧不由得夸赞:“霍娟姐姐的功夫真厉害!” 霍娟得意地笑了笑:“我也就这点本事了。” 林婉棠环顾四周,轻声说:“此时,我们四人脚下踩着的,已经是北玄的土地了,随时可能有巡逻的士兵出现。” 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另外三人悄无声息地跟着林婉棠往前走。 () 第302章 人家好奇嘛 他们拄着登山杖,悄无声息地穿行在松树林中。 此时,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四人赶紧躲在大树后面。 过了片刻,只见一只野兔蹦蹦跳跳地飞快过去,林婉棠松了一口气。 他们继续前进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霍娟突然说道:“夫人,那边好像有个人!” 林婉棠微微眯着眼睛看了过去,结了霜的地上,躺着一个粉衣女子,旁边还有一个倒在地上的背篓。 林婉棠说:“我们过去看看吧。” 忘忧疑惑:“这荒田野地里怎么会有小姑娘?” 林婉棠眺望了一下远处,回答道:“或许是附近村子里猎户家的姑娘吧。” 霍娟往前走了几步,说:“夫人,她背篓里好像有一只野兔。” 林婉棠叹气:“这么冷的天,她晕过去可能会被冻死。” 霍娟挡住林婉棠道:“夫人,你们在这里别动,小心有诈,我去看看。” 林婉棠点头。 霍娟走了过去,先警惕地扫视了一眼四周,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她才看向小姑娘。 地上那位姑娘大约十四五岁,长得很是美貌。虽然穿着粗布烂衫,但她细皮嫩肉,皮肤白皙,看起来丝毫不像山村里长大的姑娘。 霍娟蹲下来,探了探那位姑娘的鼻息。 她的鼻息很微弱。 霍娟目光向下移动,看到小姑娘的手上有伤口。 霍娟不忍心,便轻声唤这位姑娘:“醒醒,醒醒,姑娘……” 姑娘纹丝不动。 霍娟只得伸手掐了掐小姑娘的人中。 小姑娘终于悠悠醒了过来。 姑娘的长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一样扑扇着,眼神清纯而迷茫。 姑娘张开了有些发干的樱唇,轻声问:“你是谁?” 霍娟笑答:“我路过这里,见你晕倒,便将你唤醒了。” 小姑娘挣扎着坐了起来,低头咳嗽了几声,眼神诚恳地看着霍娟。声音像百灵鸟一样动听:“多谢姐姐出手相助。我……我……咳咳咳!” 霍娟帮忙将小姑娘搀扶了起来,让她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霍娟问:“你怎么会晕倒在这里?” 小姑娘见霍娟看着她的手,局促地将手缩进衣袖里,回答道:“我……我本来想进山寻些吃的,谁料身子太差了,经不得劳累,居然晕倒在了这里。” 霍娟微微颔首:“那姑娘在此稍微歇息一下就赶紧回家吧。我还有要紧的事,先告辞了。” 小姑娘见霍娟要离开,吓得立刻站了起来。 她的身子凑近霍娟,眼睛却在往后瞟,仿佛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般。 霍娟不想管闲事,便自顾自地往前走。 小姑娘小跑着拽住了霍娟:“姐姐,你等等我,我怕!” 霍娟挑眉问:“小姑娘,你怕什么?” 小姑娘死死拽着霍娟的胳膊,神情惊慌,弱小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 霍娟无奈,摊手道:“姑娘,你不肯跟我说实话,又不肯让我离开,你到底想闹哪样?!” 小姑娘大大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姐姐,我给您说实话。我是王都的人,在王都街上闲逛的时候被人拍晕了,卖到了这大山里头。” 霍娟疑惑:“山里人买了你这么俊的姑娘,肯定会盯紧喽,怎么可能让你跑出来?” 小姑娘红着脸回答道:“山里一对老夫妻想让我嫁给他们的瘸腿儿子,我假装听话顺从了很长时间,他们对我放心了,准备让我跟他们儿子圆房。我趁他们不防备的时候,偷偷跑了出来。” 霍娟笑了起来:“他们买了你,一般第一时间就会让你跟他们儿子圆房,怎么可能有耐心等这么久?” 山里人买个媳妇要不少花银子,一般会赶紧让买来的媳妇怀上孩子。这样,媳妇顾念孩子,一般就不会往外跑,十有八九都认命留下来过日子了。即便媳妇偷跑了,他们得了孩子,也不算白花钱。 小姑娘声音低柔:“他们儿子腿疼得厉害,无心圆房,最近刚治好些。” 霍娟沉吟了片刻:“你应该听出来了,我不是你们北玄人,我来这边是办事的,顾不得你这么多事。” 小姑娘哀求道:“姐姐,我不用你替我出头。你能不能带我走出这座大山?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霍娟想了想,说:“你先等着,我去问问我的同伴。” 小姑娘乖巧地点了点头,坐在一个树桩上等着。 霍娟找到林婉棠,将事情的情由告诉了她。 林婉棠思索了片刻,点头说:“好,你把她带来吧。” 不一会儿,霍娟就带来了那个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小姑娘。 林婉棠上下打量着小姑娘,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回答道:“我叫邬万儿。姐姐好漂亮啊!你是安岛国人还是大梁人?” 林婉棠指了指与来处不同的方向,回答:“我是安岛国人。” 这个山处于三国接壤的地方,林婉棠说自己是安岛人也不会引人怀疑。 小姑娘明显松了一口气:“难怪人家都说安岛出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霍娟听了这话有些不痛快,粗声粗气道:“嫂子,咱们赶紧走吧。别一会儿邬万儿的买主带人追过来。” 众人之前商定了,他们都唤林婉棠嫂子。 林婉棠听了听了,赶紧带着他们向山下走去。 邬万儿似乎很喜欢林婉棠,她紧跟在林婉棠身后,笑嘻嘻地问:“姐姐,您姓什么?姐夫是干什么的?” 林婉棠一边小心翼翼地往下挪动,一边回答:“我姓苏,夫家是做小买卖的。” 邬万儿感慨:“苏姐姐可真像是画里的美人啊!姐夫一定很疼你吧?” 林婉棠不愿纠缠这个话题,便回答说:“一般吧,搭伙过日子而已。” 邬万儿缩了缩脖子:“那姐夫不太好。你这样的美人,要是我们北玄男人得了,肯定把你当宝贝疙瘩疼爱。” 忘忧瞥了邬万儿一眼:“这么几个漂亮姐姐在你跟前,你怎么只顾着打听姐夫啊?” 邬万儿一听羞红了脸:“人家好奇嘛。” 刚安静了没有三分钟,邬万儿又叽叽喳喳问起来:“苏姐姐,你们来北玄干什么呀?” () 第303章 去碰碰运气 过了一瞬,林婉棠才回眸笑问:“你真想知道?” 邬万儿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点头:“当然!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林婉棠神情轻松地回答说:“世人忙忙碌碌,不都为了碎银几两吗?我们翻山越岭,自然是为了挣银子。妹妹可有什么发财的门路?” 邬万儿兴冲冲说:“门路说不上,不过握到底是北玄当地人,三教九流都认识一些。姐姐不妨告诉我你们到底做什么生意。” 林婉棠直视邬万儿的眼睛,回答道:“我们想倒卖些药材,不知道你可有人脉?” 邬万儿乐得直拍手:“你们这真是找对人了!我还真认识做药材生意的朋友。” 林婉棠苦笑摇头:“万儿姑娘,寻常药材我们安岛也有,我们何必辛苦跋山涉水?我们想要的,自然是安岛没有的珍贵药材。” 邬万儿点头:“这我当然晓得,我们北玄气候特殊,有许多独特的药材。不过,这些药材都由官府统一收购出售。” 林婉棠皱眉:“不对吧,万儿姑娘。我听说有好多人偷偷来北玄买药材,回国内转手一卖就能净落不少银子。” 邬万儿叹了口气:“是啊,以前是这样,这不是你们来的时候不凑巧嘛。” 林婉棠着急起来,停下脚步:“万儿姑娘,怎么不凑巧了?难道我们要白跑一趟?” 邬万儿说:“实话告诉你们,我买主有时候也会偷偷卖些药材给地下药材商,毕竟他们给的银子多一些。但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朝廷管得格外严,偷卖一点药材就会被官府带走关起来。” 林婉棠笑道:“那我们想办法向官府买呢?” 邬万儿摆手:“苏姐姐压根别打这主意。官府的药庄不认钱只认权,不是王亲国戚、朝廷高官,根本买不到。” 林婉棠问:“那我多出些银子,悄悄找大官们买呢?” 邬万儿被这念头逗笑了:“苏姐姐太天真了,王公贵族不缺钱,岂会看得上那点银两?万一被朝廷知道他们偷卖药材,他们以后就再也不能买珍稀药材了。对他们来说,生病有好药用比银子实惠。” 林婉棠闻言,看看陆仓台,发愁起来:“那怎么办?咱们难不成空着手回去?真后悔,我们不该听人家一撺掇,就两眼一抹黑跑来倒卖药材。” 众人唉声叹气。 林婉棠咬了咬嘴唇:“不管了,我就在这山里找采药人碰碰运气吧。” 邬万儿说:“如今这鹦鹉山里已经基本没什么稀有药材了,西北那边草甸和火山那里多一些。” 林婉棠知道,天玑草大多产于北玄的西北部。而且,如果她漫无目的地在这山里晃,晃多久才能凑巧碰到一株天玑草呢?就算她有耐心找,薛景睿也等不及了。 邬万儿扯了扯林婉棠的衣袖,迟疑道:“苏姐姐,我知道一种方法,你可以试一试。” 林婉棠像是遇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惊喜地问:“什么方法?” 邬万儿凑近林婉棠的耳边,小声说:“我知道王都郊区有一个药材的黑市,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朝廷查封。” 林婉棠惊讶:“黑市?” 邬万儿颔首:“对,黑市。那里面卖什么的都有,不仅有药材,能买到人血、人头、人骨头、人奶等等。还有刚流产下来的死胎。” 林婉棠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霍娟撇着嘴问:“谁要刚流产下来的死胎做什么?” 邬万儿撇了撇嘴:“我也觉得恶心,残忍,但是,有人觉得新鲜的死胎大补,可以延年益寿。” 忘忧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林婉棠跺了跺脚,下定决心:“好吧,既然来了,我们就去黑市碰碰运气。” 邬万儿高兴起来:“好吧,我们一起去王都,到时候我告诉你们详细的地址。” 林婉棠对邬万儿更热情起来,简直把邬万儿当成妹妹一样疼爱。 眼看日上三竿,众人都饥肠辘辘走不动了。 林婉棠让众人在松树林里找地方坐下,她拿出了准备好的干粮分发给大家。 邬万儿也得了一个烧饼和一小块酱牛肉。 邬万儿指了指她的小背篓,娇俏地笑道:“苏姐姐,我从买主家偷跑出来,半路捡到了一只冻晕了的野兔。我们把它烤了吃掉吧。” 霍娟白了邬万儿一眼:“你还想吃野兔呢,小心烤野兔的香味把饿狼招来。” 邬万儿吓得吐了吐舌头:“那还是算了吧。” 林婉棠打圆场:“小姑娘贪吃些也很正常。万儿姑娘,这样吧,我们夜里找个客栈休息,让店家帮你把野兔红烧了,让你饱饱口福。” 邬万儿高兴起来:“苏姐姐太好了,就这样说定了!” 几人吃过晌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就继续往前走。 邬万儿嘟着嘴,对林婉棠撒娇:“苏姐姐,我的腿都要酸死了。好累啊,我好久没有走过这么多路了。” 林婉棠开玩笑:“要不然让我兄弟背着你?” 邬万儿偷眼看了看壮硕的陆仓台。 林婉棠笑道:“不过,丑话可说在前面。你要是让我兄弟背了你,你就得给我兄弟当媳妇。” 邬万儿吓得赶紧摇头摆手:“那我还是自己走吧。” 陆仓台抬头:“大嫂不要说笑了。” 林婉棠低头笑了起来:“你再坚持坚持,过大约半个时辰我们就能到达山底下了。到时候,我使银子雇一辆马车。” 邬万儿急忙挽住林婉棠的胳膊撒娇。 这时,霍娟突然停住了脚步。 “有人!” 林婉棠面色一沉,找了一棵大树隐藏身形。 呼啦啦,几个黑衣人像废一样疾速冲了过来。 陆仓台、忘忧、霍娟摆出阵型,将林婉棠围在中间。 忘忧伸手投掷出许多个明晃晃的刀片,四五个黑衣人被击中,倒在了地上。 陆仓台射箭,霍娟使出银针,黑衣人还不得近身,就几乎全部被杀死了。 剩下一个黑衣人见势不好,转头就跑。 忘忧扔出一把匕首,匕首从背后刺入黑衣人的心脏部位,黑衣人闷哼一声就倒地毙命了。 林婉棠沉声吩咐:“搜一搜他们身上。” () 第304章 不像我的儿子 陆仓台过去,仔细搜身,却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大嫂,看起来他们是北玄人。咱们刚来北玄,没得罪什么人,他们估计是劫财的。” 陆仓台检查完之后,这样告诉林婉棠。 林婉棠很是生气,嫌恶地望了望黑衣人的尸首:“这几个不知死活的蟊贼,活该!我们赶紧走吧。” 邬万儿像是被吓到了,她拍拍胸口,声音颤抖地说:“好险啊!苏姐姐,你的弟弟妹妹武功真好!” 林婉棠一边走一边说:“他们不过粗通一点拳脚,不算厉害,幸亏这几个蟊贼身手也不好。” 邬万儿依旧心有余悸:“苏姐姐谦虚了。幸亏我和你们同行,要是我一个人,可就遭殃了。” 林婉棠问:“万儿妹妹,你家里人都有什么人?要不要给他们送个信?省得他们一直担心你。” 邬万儿笑道:“姐姐考虑得很周全,我下山以后托人往家里送一封信吧。” 忘忧问:“万儿,你家里人做什么营生?” 邬万儿走得累了,额头都出了汗,她抬手轻轻擦了擦,回答说:“他们在王都开了个杂货铺子,赚不了多少钱,勉强糊口而已。” 邬万儿健谈,他们一路聊着,不知不觉来到山底下的一个小镇上。 邬万儿对当地比较熟悉,自告奋勇要去租马车,林婉棠觉得不适合让姑娘家抛头露面,便打发陆仓台去赁了一辆马车。 马车朝着北玄王都的方向驶去。 傍晚,几人来到一座小城,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安顿了下来。 林婉棠与忘忧睡一间客房,让霍娟陪着邬万儿住一间,陆仓台则单独住一间。 邬万儿拿出她捡来的野兔,要去找店小二,请店小二帮忙做红烧兔肉。 林婉棠看见了,从走廊里将邬万儿拉了进来:“你在这里歇着,让我兄弟去吧。你还是少露面比较好,说不定你的买主还在找你呢。” 邬万儿只得将野兔交给了陆仓台。 不一会儿,店小二端了许多菜上来。 邬万儿娇俏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唉呀,太丰盛了吧!” 林婉棠笑了起来:“你还在长身体呢,是该多吃些。我今日认了一个好妹妹,也很高兴,我们大家这顿饭也当是庆祝了。” 邬万儿开心地靠在林婉棠肩膀上撒娇。 店小二离开以后,林婉棠拿出自己准备好的银筷子,给每人发了一双。 邬万儿看着明晃晃的银筷子,好奇地问:“为什么用银筷子?” 林婉棠耐心回答:“万儿妹妹,银筷子可以试毒。实不相瞒,我们来北玄带了些银票,唯恐坏人动什么歪心思,客栈里人多手杂,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邬万儿显得像惊慌的小鸟一样:“不会吧?苏姐姐,我好害怕。” 林婉棠笑着抚摸了抚摸邬万儿的头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南来北往习惯了这样防备,实际上很可能没事。你别害怕啊!” 邬万儿这才放心,开始吃饭了。 林婉棠时不时看向邬万儿,邬万儿看起来娇憨清纯,天真浪漫,她总是回望林婉棠,甜甜地对林婉棠笑。 与此同时,在宁章的一处不起眼的民宅里,薛景和刚刚吃过晚饭。 薛景和漱了漱口,将自己安置在躺椅里,招手将薛汝成唤了过来。 “儿子,给父亲说说,你姨娘今日教了你什么?” 薛汝成大病初愈,整个人又瘦又黄,全然没有了精气神。 面对严厉的父亲,薛汝成心里发慌,他使劲想,使劲想…… 薛景和生气起来:“你都不知道今日学了什么?!你姨娘是怎么教你的?!啊?!” 薛汝成更害怕了,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薛景和一把抓住薛汝成的肩膀,像抓小鸡一样将他扯到了面前,气鼓鼓地瞪着薛汝成。 薛汝成求生欲满满,急切中居然想起了一点:“姨娘教我背了兼相爱,交……交……交……” 薛汝成挠着脑袋,费劲地想着。 薛景和啪一巴掌重重打在了薛汝成的后背上。 薛汝成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 薛景和越发生气:“瞧瞧你那点出息!不会背书,还满眼都是泪,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薛汝成瘪着嘴,低头不吭声。 薛景和心中懊恼,大喊:“交相利!兼相爱,交相利!这都背不会吗?!你姨娘是怎么教你的?!” 薛汝成马上住抱了薛景和的腿,讨好地笑着:“对了,对了,就是这个。我刚刚想出来了,正要说,父亲就告诉我了。” 薛景和压住火气,对薛汝成说:“好,你现在再告诉我一遍,那句话怎么说?” 薛汝成想了一会儿说:“兼相爱,交……交……交想你!” 薛景和差点被气晕,啪啪啪给了薛汝成屁股上几个大巴掌。 薛汝成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了起来。 柳春娘正在刷碗,听见动静赶紧跑来查看情况。 柳春娘心疼地抱住了薛汝成,抬眸生气地质问薛景和:“你干嘛打孩子呀?!” 薛景和手指着柳春娘的鼻子,骂道:“贱人!你还敢质问我?!你天天在家,是怎么教孩子的?!他怎么什么都不会呀?!” 柳春娘为自己辩解:“我教他背书了呀!只是,他还小,记不住也是有的。今日记不住,明日再复习复习也就是了,你何苦打他来着?” 薛景和气恼:“放你娘的屁!今日事,今日毕,明日还得学新的知识。哪能反反复复只学这么一点东西?!” 柳春娘不敢再跟薛景和硬怼,缓和了语气说:“老爷,他这不是病刚好吗?先让他好好养身子,等他病养好了再学自然会快一些。” 薛景和怒瞪着柳春娘:“你就惯他吧,早晚把他惯成一个废物、败家子、垃圾、人渣!” 柳春娘眼里有了水光:“老爷,他是您的亲儿子,还不到四岁,您何苦这样咒他?!” 薛景和越想越生气:“他根本不像我的儿子!” 柳春娘惊讶至极,心猛地一沉,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猛地抬头望向薛景和。 () 第305章 能不能换一个父亲? 薛景和原本只是嫌弃薛汝成笨,不像他幼时那样聪慧,可是,柳春娘的反应着实有些怪异,引起了薛景和注意。 薛景和蹲下来,紧紧拽住柳春娘的衣领,质问:“你心虚什么?!我随口说句话,你为什么这么大反应?莫非……汝成真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柳春娘这个时候反应过来了,原是她刚才想多了,露出了一些马脚。 柳春娘急中生智,显出伤心欲绝、委屈极了的样子,装可怜哭泣道:“老爷,天地可鉴啊!成儿的的确确是您的亲骨肉!您不能说这样的话戳春娘的心,春娘委屈死了。您让成儿心里怎么想?” 薛景和将信将疑:“那你刚才怎么那么大反应?” 柳春娘眼泪盈盈:“您说这话,实在太让春娘心寒了,您再生气,也不要那样说,春娘承受不住。” 薛景和觉得自己可能多想了,便揭过去这个茬:“春娘,你得好好教导汝成,我们家未来中兴就指望汝成了,你明白吗?” 柳春娘擦了擦眼泪,低声对薛汝成说:“好孩子。姨娘和你父亲说会话,你自己玩去。” 薛景和怒吼:“玩什么玩?!成儿,你上一边背书去,一会儿父亲还要提问,你若是还不会,就等着挨打吧!” 薛汝成战战兢兢地去一旁背书了。 柳春娘提议:“老爷,我们给成儿请个夫子吧。” 薛景和目光幽幽地望着柳春娘:“你觉得这时候,在这里,我们能请到什么好夫子?即便侥幸找到一个好夫子,我们付得起束脩吗?” 从京中带出来的银子已经挥霍殆尽,薛景和一时又骗不到钱,也放不下架子去找挣钱的营生,他们在这里赁了房子以后,日子过得捉襟见肘起来。 柳春娘苦口婆心劝道:“老爷,您还是得找个正经的门路挣银子……” 薛景和不耐烦起来:“找,找!我明日就去找还不行吗?!” 柳春娘强笑:“行,辛苦老爷了。” 薛景和摸索着下巴:“要是能有本钱就好了,在宁章开个铺子,雇个伙计,我们就可以在家数钱了。可是,本钱从哪里来呢?让我好好琢磨琢磨。” 薛景和说着话,暼见薛汝成在一旁偷玩布偶老虎。 薛景和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小兔崽子,让你背个书怎么这么难?!你给我等着!” 薛景和起身,脱下一只鞋,气冲冲朝着薛汝成跳过去。 薛汝成吓得惊呼一声就往门外跑。 这本就是个小宅子,薛汝成几步就跑到了门外,哇哇大哭。 薛景和赤着一只脚,眼看追不上薛景和,便将手中的鞋朝着薛汝成砸了出去。 薛汝成赶紧往一边躲。 鞋啪嗒一声,砸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男人三十来岁,穿着锦绣长袍,长得很是文雅,他转头愠怒地看向薛景和。 薛景和见砸错了人,脸上堆了笑,作揖道:“这位仁兄,对不住,失手打到您了,还望见谅。” 男人没有理会薛景和,反而看向了薛汝成:“这么小的孩子,看你把他吓成什么样子了?孩子要好好教育,不能总打骂。” 薛景和讪笑道:“孩子太过淘气,我也是被气坏了。仁兄所言极是,以后我是该再耐心些。” 男人蹲下来,对薛汝成笑道:“好孩子,别害怕,赶紧回家去吧。” 薛汝成探头看了看薛景和,他依旧害怕,贴着墙站着,不肯回家。 柳春娘走出门,温柔地对薛汝成说:“跟姨娘回家吧,外面太冷,要是冻病了怎么办?你还想吃药吗?” 男人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糖,递给了薛汝成:“拿着吃,我老家也有孩子,跟你一样大,他极其爱吃这种糖。” 薛汝成好久没有吃过糖了,他试探着伸出手,男人真将糖放在了他手上。 薛汝成剥开糖纸,将糖放进嘴里,甜甜的糖使得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男人也笑了,摸了摸薛汝成的脑袋说:“真乖,跟你姨娘回家吧。” 薛汝成迟疑了一下,终于拉住柳春娘的手,向院子里走去。 柳春娘回身关院门的时候,感激地抬眸望了望男子。 男子这才瞥了柳春娘一眼。 柳春娘插上院门门栓以后,薛汝成招招手,示意柳春娘俯身听他说悄悄话。 柳春娘弯下腰。 薛汝成贴着柳春娘的耳朵,轻声说:“为什么我父亲这么凶,别人的父亲都这么好?” 柳春娘顿觉一阵心酸。 她原本以为薛景和是个翩翩公子! 谁曾想薛景和竟然性格扭曲变态成了这幅德行?! 薛汝成天真地问:“姨娘,我能不能换一个父亲啊?” 柳春娘望着薛汝成稚嫩的小脸,心疼不已,紧紧将薛汝成搂在怀里,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了下来。 无论如何,为了薛汝成,她也要摆脱薛景和! 回到屋子里,薛景和的脸色阴沉恐怖,他嫌弃薛汝成让他丢人了。 柳春娘好说歹说,温言软语哄着薛景和,薛景和才大发慈悲,挥手放薛汝成睡觉去了。 薛景和似笑非笑抚摸着柳春娘的脸,声音飘忽地说:“春娘,我活得不开心,你今夜能好好抚慰抚慰我吗?” 柳春娘害怕极了! 又来了! 薛景和又要在她身上发泄兽欲了。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兽欲! 不像寻常强壮的男人对她做的那样,那样,柳春娘自己也能感觉到欲仙欲死的快乐! 薛景和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和恐惧! 薛景和吻了吻柳春娘柔嫩红艳的嘴唇,轻笑道:“乖,你去床上等着我。” 说着,薛景和起身,从床头箱子里拿出一个小匣子,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工具——玉势、石祖、铜祖,夹子,鞭子等等。 柳春娘条件反射似的发抖起来。 薛景和在铜祖里灌满了滚烫的热水,毫不怜惜地将它用在了柳春娘身上。 柳春娘的惨叫声,划破了夜空的寂静。 隔壁的男人躺在床上正准备睡,猝不及防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男子睁大眼睛,好奇地将耳朵贴在了这边的墙壁上。 () 第306章 艳色不减当年 这一夜,简直突破了邻居男子的想象。 居然有男人这样毫无怜惜之心——不,应该说是毫无人性! 居然有女子过着这样凄惨的生活! 漆黑的夜掩映了多少罪恶与丑陋啊! 第二天,柳春娘早起,拖着伤痕累累的疲惫身躯,做了丰盛的早饭。 她又用石头敲开缸里厚厚的冰,取了些水,烧开以后洗衣裳。 薛景和揉着眼睛,骂骂咧咧地出现在柳春娘身后:“贱人!一大早就叮叮咣叮叮咣地响,吵得老子睡都睡不好,贱人!” 柳春娘委屈道:“我不是想着让你们一起来就有热腾腾的饭吃嘛。” 薛景和笑骂:“窑子里出来的贱人而已,你还委屈上了?洗个衣裳直接洗就是了,还烧什么开水?柴火不要银子吗?!” 柳春娘心里恨意翻腾:“我要是冻坏手,谁伺候你?谁供你发泄?” 薛景和抬脚踹了柳春娘一下:“少顶嘴!淫妇!” 柳春娘被踹得歪倒在地上,她忍着屈辱起身,给薛景和盛来了饭菜,又去将薛汝成唤醒。 三人吃过早饭,薛景和打了个饱嗝,叹气说:“老子今天就去找活计,挣钱养活你们!娘的稀匹,当人怎么这么难?!” 柳春娘站起来,给薛景和披上了一个厚袄。 薛景和回头吩咐:“春娘,你今日在家好好教成儿功课,我回来的时候要检查!要是他再背不会,哼哼,你们就给老子等着!” 柳春娘弱弱地点头:“好,我一定尽力教他。” 薛景和又吓唬了薛汝成几句,才剔着牙离开了。 薛景和一走,薛汝成就跑到柳春娘怀里,奶声奶气地说:“姨娘,我们逃走吧。我害怕!我不想看见父亲。” 柳春娘的心像是被猫抓一样:“孩子,姨娘也想逃走,但是,我们手里没有银子啊。” 薛景和很早就开始把控柳春娘,不让她接触到一点银子了。 柳春娘找薛景和要银子买东西,薛景和要么不给,要么痛骂她一顿才施舍三瓜俩枣。 没有银子,人生地不熟,柳春娘带着孩子,不太敢往外逃。 有时候,柳春娘都觉得自己有些病态了,换作在以前,她早就溜之大吉了。 可是,如今,她像是被主人打怕了的宠物一样,主人即便打开了笼子,她也没有心气、没有勇气往外跑了。 柳春娘望着薛汝成期待的殷切眼神,蹲下来,耐心开解:“成儿,等姨娘熟悉了这里的环境,手里有银子了,姨娘一定带你离开,好不好?” 薛汝成嘴巴一瘪,眼泪掉了下来。 柳春娘心疼地替他擦了擦:“好孩子,对男子汉来说,眼泪是金豆子,不能轻易掉,知道吗?” 薛汝成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 柳春娘又说:“你父亲性子急躁了一些,但他让你好好读书,是为了你好。这一点上,你得听话。你读书读好了,你父亲自然会更喜欢你,脾气也会变好,是不是?” 成儿抚摸着柳春娘的脸,突然哭泣起来:“可是……可是……姨娘,他总打你,总打你……我都听见了……” 薛汝成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柳春娘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原本想在孩子面前保留一点点尊严,哪知道,她的不堪,已经被孩子看在了眼里。 柳春娘抽泣着说:“好孩子,那是父亲在和姨娘闹着玩,他并没有下死手打姨娘,你不用害怕。” 薛汝成不理解,他扑在柳春娘怀里,眼睛眨巴着。如果是闹着玩,姨娘怎么可能叫得那么可怜? 柳春娘轻轻拍着薛汝成的背,安慰道:“你父亲至少不会使劲打你,对吧?就算他很生气,也只是拍拍你的屁股而已。他还是疼爱你的,对不对?” 薛汝成摇头:“不对,打屁股也很疼,成儿疼。” 柳春娘咬了咬嘴唇:“好,成儿,你先好好听话读书。等姨娘有银子了,一定带你离开。” 薛汝成这才点了点头,说:“好,我们一言为定!姨娘,我们拉钩好不好?” 柳春娘挤出一点笑,伸出手指。 薛汝成懵懂地笑着,念叨道:“拉钩算话,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狗!” 柳春娘脸上笑着,眼神疲惫地望着窗子外的那一抹朝霞,她不想当小狗狗,所以,她得努力逃出去,给自己和孩子一个活路。 薛汝成读书去了,柳春娘接着将衣裳洗好,然后端着盆子,到院子里将衣裳搭起来晾晒。 这时,隔壁院子的门吱呀响了一声,柳春娘条件反射一样望过去,只见隔壁的男子穿着一身宝蓝色锦缎衣裳走了出来。 隔壁男子想起昨夜的那些响动,忍不住多看了柳春娘几眼。 他想,看起来这也是一个勤劳的女子,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他家男人怎么能狠得下心这样虐待她? 柳春娘见邻家男子望着她,想起昨日男子仗义执言,还帮她哄薛汝成,就微微屈膝行了个福礼。 邻居男子醒过神来,礼貌性地回之一笑,就锁上屋门,快步离开了。 柳春娘搭好衣裳,猛一扭头,发现薛景和竟然在院子门口站着,神情阴郁。 柳春娘像是大白天遇到了鬼一样,吓得将手里的盆子哐啷掉在了地上。 薛景和冷笑道:“怎么了?心虚是吗?跟男人眉来眼去被我抓了个正着,对吧?贱人果然永远是贱人,不愧是娼妓出身,狗改不了吃屎,驴改不了拉磨!” 薛景和迈步进来,眼神阴鸷地反插上了门栓。 柳春娘不停地往后退,嘴里求饶:“老爷,您误会了,我只不过跟他打个招呼而已。邻里邻居的住着,总不能见面不说话。” 薛景和来到柳春娘面前,一手箍着柳春娘的头,另外一只手轻轻抬起了柳春娘的下巴,失神地喃喃道:“嗯,风韵犹存,艳色不减当年啊。” 柳春娘害怕地躲闪着:“老爷,您别拿我开玩笑了……” 薛景和凑近柳春娘,奇怪地笑着:“谦虚什么?你这个身子,虽然老子玩腻歪了,但是你还能凭借它勾引到男人,是吧?” () 第307章 一举拿下他 柳春娘直摇头:“老爷快别这样说,春娘从没有想过勾引人……” 薛景和的声音如同从地狱飘出来的一般:“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去勾引男人。” 柳春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老爷,您在开什么玩笑?我……” 薛景和突然狠狠地扇了柳春娘一个耳光,将柳春娘推倒在了地上:“装什么贞洁烈妇呢?!你原本就是靠卖这身皮肉过活的,重操旧业怎么了?怎么了?!你不是早就想男人了吗?!” 柳春娘捂着红肿的脸,抬眸看着薛景和。 薛景和突然放缓了语气,走上前,小声说:“我听街上的人闲聊,他们说隔壁的男人名叫齐允,是晋商齐旭的小儿子,因为和家里人置气才独自跑到这宁章城来做生意。” 柳春娘疑惑地望着薛景和。 薛景和接着说:“你想办法把他勾搭到手,我们狠狠敲诈他一笔,不就有银子花了吗?” 柳春娘慌乱地摇头。 她知道,薛景和将她推出去挣银子,心不甘情不愿。她若真的勾搭了齐允,薛景和心理会更加扭曲,夜里只怕会对她更狠。 薛景和啪啪啪啪拍着柳春娘的脸:“怎么?不愿意?你不配合挣银子,难道真让老子给人家刷盘子端碗?还是让老子去扛包裹卖苦力?!” 柳春娘瞥见薛汝成正扒着窗台朝这里看,羞愧难当,只得低声抽泣:“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吗?老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薛景和闻言,笑了笑:“对喽,早就该这么乖了。好了,我补会儿觉,你去教成儿读书吧。” 说完,薛景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往屋里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薛景和突然回头,朝着柳春娘吐了一口浓痰:“贱人,淫妇!淫荡至极,寡廉鲜耻!” 这般骂完,薛景和好像解气了一些,回屋脱衣了衣裳,蒙着头开始睡大觉。 天傍黑的时候,薛景和起了床,神清气爽,精神十足。他伸了个懒腰,叫来了柳春娘:“去,给老子准备点好酒好菜。” 柳春娘低声道:“老爷,省着些花银子吧……” 薛景和啐道:“你懂个屁!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快,去床头拿二两银子,置办酒菜,然后把自己打扮得风骚一点。” 柳春娘低着头嗯了一声。 薛景和便裹着他的棉袄,来到了院子里,竖着耳朵观察外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薛景和瞅见齐允回来了。 薛景和连忙假装随意地走了出去,“惊讶”地发现了齐允,堆笑抱拳:“原来是邻居大哥呀!忙完了?” 齐允真惊讶,他不屑于跟薛景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便敷衍回礼:“哦,忙完了。” 薛景和笑道:“我们刚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跟邻居结交。不知道仁兄怎么贵姓?” 齐允抱着“宁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的想法,回答说:“愚兄姓齐名允。” 薛景和厚着脸皮自我介绍:“巧了不是?小弟也姓齐,名叫和志。小弟初来乍到,以后还有赖齐兄多多照应。” 齐允应付道:“好说好说。” 薛景和自来熟一般,上前拉住齐允,热情地说:“齐兄,小弟家里做了不少好吃的,还请齐兄不要嫌弃,到小弟家小酌几杯。” 齐允发自内心地不愿意搭理这种人渣,忙推脱:“不用了,贤弟,我今日已经用过饭了……” 可是,薛景和还是硬把齐允拉到了自己家里。 齐允显得很局促,坐在席上,规规矩矩得像是一个小学童。 柳春娘端了一盘菜过来,眉眼温柔地行了个福礼,说:“不知道味道是否合您的心意,您将就用些吧。” 齐允站了起来,回道:“辛苦弟妹了。” 薛景和摆手道:“什么弟妹啊?她也配?她是我的一个侍妾而已,齐兄只管坐着。” 齐允心里有些同情柳春娘,为了避嫌,没有再说话,尴尬地坐了下来。 薛景和开始套话:“齐兄,您的家小不在这边吗?” 齐允回答道:“我刚来这边打点生意,家小都在老家山西。” 薛景和笑道:“那齐兄一人在这边,难免孤寂。齐兄相貌堂堂,气质儒雅,为何不寻一个红粉佳人陪伴在侧?” 齐允越发看不起薛景和:“齐某愚笨,得妻子贤惠不弃,已经是三生有幸,不敢再外沾花惹草,免得家中妻子伤心。” 薛景和心中暗笑,男人哪儿有不好色的?这个齐允装得倒是冠冕堂皇。他不信齐允面对美人投怀送抱能招架得住。 柳下惠坐怀不乱,为何能流传甚广?还不是因为柳下惠这样的男人太少了。 物以稀为贵而已! 表面上,薛景和抱拳:“齐兄与嫂夫人恩爱有加,小弟羡慕至极啊。来来来,齐兄,别客气,尝尝菜味道怎么样。” 齐允不得已,举起筷子吃了几口菜。 薛景和又劝着齐允喝酒。 齐允推辞不过,喝了一会儿,便假装不胜酒力,胳膊撑着脑袋,眼神迷蒙,脸颊酡红。 薛景和心中大喜,他站了起来,说:“齐兄,我去净手,失陪片刻。” 齐允起身:“那我告辞了……” 薛景和将齐允按了下去:“诶,齐兄,别走嘛,我回来以后咱们再开怀畅饮。诶,莫非你看不起兄弟我?不够意思了啊!快坐着!” 齐允简直觉得他此刻要是离开就是罪人了。 齐允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他想知道这个奇怪的邻居到底要干什么,便又坐了下来。 薛景和走到房间门口,见柳春娘梳洗沐浴过,换了一身凸显身材的衣裳站在门口。 薛景和压低声音说:“快进去,一举拿下他,明白吗?” 柳春娘的心怦怦跳得厉害,她又害怕又紧张:“明白了。” 柳春娘走进屋子里,带着一阵香风来到齐允跟前,柔柔地问:“齐老爷不舒服吗?奴家为您揉揉肩吧?” 齐允心头一沉,还没来得及说话,柳春娘已经将纤纤素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揉了起来。 柳春娘胸前傲人的柔软峰峦故意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 第308章 我有个小癖好 齐允脸色陡变,马上站了起来,鄙夷地看了柳春娘一眼,怒问:“你们想玩仙人跳是吗?” 说着,齐允就大踏步往外走。 走到房门,齐允惊讶地发现,屋子的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 齐允气恼地晃荡了几下屋门,后退几步,想借助跑过去的力将屋门踹开。 柳春娘追上来,扯住齐允的衣袖,楚楚动人地哭着:“齐老爷,您别生气。奴家也不想这样,都是我家老爷逼我。” 齐允拂袖将柳春娘甩开:“那你就助纣为孽,害无辜的人吗?!” 柳春娘哭得很可怜:“齐老爷,我若不从,我家老爷就打我。您看看我身上的伤。” 柳春娘说着,将衣袖褪到手肘处,径直伸到了齐允眼前。 齐允本不想看,可他躲闪中瞥见一眼,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眼前女子细嫩白皙的肌肤上,布满鞭痕、牙印和烧伤…… 令人触目惊心。 柳春娘继续哭:“齐老爷,我身上其他地方的伤更严重,好多都在隐秘的地方,我根本不好意思让旁人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齐允看了看女子如雪肌肤上的累累伤痕,又抬眸望向柳春娘梨花带雨的脸,齐允一个大男人,眼圈居然红了。 他低下头掩饰,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帕子,递给了柳春娘。 柳春娘苦笑着摇头:“奴家脏,就不用齐老爷的帕子了。” 柳春娘拿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 齐允语气缓和了一点,问:“他既然这样待你,你……为何不离开他?” 柳春娘难为情地拧着帕子:“奴家……奴家没有银子。我若独自一人,吃糠咽菜沿街乞讨也能过,可是……孩子……孩子是我亲生的,我舍不得……舍不得孩子。” 齐允有心帮柳春娘,又不愿意惹一身腥,思量了片刻,最终只是说:“赶紧想法子摆脱他吧,恕齐某无力相助。” 说着,齐允抬脚去踹房门。 没想到门还挺结实,齐允踹了几下,门都没有开。 齐允退回来,准备再踹房门。 薛景和在院子里见状,急吼吼唤道:“齐兄,别这样,别这样!” 齐允唾骂道:“谁是你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景和谄笑着说:“齐兄您别生气。实不相瞒,小弟没有银子花,已经穷途末路了。” 齐允鄙夷地骂道:“你自己有手有脚,没有银子自己去挣啊!快开门放爷出去!再不放我出去,我就大声吆喝你绑架,咱们衙门里说理去!” 薛景和隔着门,压低声音说:“齐兄,我因为受伤,身子有问题,已经不能行男女那档子事了。这个美貌侍妾留着于我也是无用。齐兄,我真诚想结交您,让她侍奉侍奉您。您若用得舒坦,随便打发我一点银子,你我各取所需不好吗?” 齐允想了想。 柳春娘见状上前,娇滴滴地用哀求的眼神望着齐允:“齐老爷,奴家求您了,您就当可怜可怜奴家,奴家一定尽力侍奉好您。” 齐允不置可否。 柳春娘揽着齐允的胳膊,小鸟依人一样靠在齐允身上。 齐允喉结滚动了一下,隔着门对薛景和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说实话,我好久没碰女人,也有寂寞难耐的时候。但是,你先进来,我们商量个公允的价钱。我齐允不是好欺负的人,你别想着敲诈勒索。” 薛景和眼珠转了转:“齐兄,您给点定金呢?” 齐允掏出一个五两左右的银锭子,在手里抛了抛,然后将银锭子塞进了柳春娘鼓囊囊的胸口。 柳春娘嘤咛喘息了几声,眼神迷离地魅惑齐允。 齐允显出很满意的样子,说:“挺风骚嘛。贤弟,我可以再多给一些,你先进来。” 薛景和见齐允果不其然对柳春娘起了兴致,便打开屋门,进来讪笑道:“我这美妾容貌好,活儿好,会伺候人,齐兄可长期包下她,您多给些银子吧。” 齐允笑了起来,爽快地对薛景和说:“当然可以。但是,我有个小癖好,不知道你能不能满足我?” 薛景和忙不迭点头:“当然能满足您,我这侍妾就是一条淫贱的母狗。您就算喜欢尿到她嘴里,她都会甘之如饴地伺候你。” 柳春娘饶是没脸没皮,听了这话还是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齐允招招手,让薛景和靠近些,压低声音说:“我好男风,喜欢像你这样的美男子。” 薛景和一愣,恼怒地看向齐允。 齐允似笑非笑地看着薛景和:“爷爷出得起银子,你考虑考虑要不要答应吧。” 薛景和睁大眼睛望着齐允,手握成了拳头。 齐允这是想让他卖屁股?! 怎么可能?! 薛景和张口道:“啊呸……” 齐允截住薛景和的话头:“你们两人一起陪爷爷一夜,爷爷给你们五十两银子,干不干?” 薛景和满心骂人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 柳春娘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畅快。 柳春娘压下幸灾乐祸的心情,温言劝道:“老爷,五十两银子呢!可不少!何况,齐老爷相貌出众,您伺候他一回也不算吃亏。” 薛景和原本还有一点犹豫,柳春娘这么一开口,他又觉得自己若是被男人睡,也太没有尊严了。 于是,薛景和对柳春娘怒道:“放你娘的屁!老子还没穷到卖屁股的地步!” 齐允显得特别失望,叹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目光再次恋恋不舍地落在了薛景和脸上:“可惜了,实在可惜。贤弟不妨再思量思量,我等你的回话。” 说着,齐允就往外走。 薛景和急忙上前拦齐允。 齐允驻足,色眯眯地看着薛景和,他甚至抬手在薛景和腰间轻轻摸了一把。 薛景和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柳春娘强忍住笑,上前来,挽留道:“齐老爷,夜色深沉,让奴家伺候您入睡吧。” 齐允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还是对你男人更感兴趣,你好好劝劝他。他要是答应了,我可以顺便用了你。” 薛景和想上前去拉齐允,又怕齐允再顺势揩油。 他犹豫中,齐允已经出了院子。 薛景和跳着脚骂齐允:“变态!” () 第309章 脏死了!脏死了! 齐允开了锁,进了自家院子,忍不住偷笑起来。 能恶心到这种人渣,实在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隔壁院子里,薛景和内心充满了愤懑、屈辱与不甘。 柳春娘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她强撑着,柔声劝解:“老爷,您别生气,我看这个齐老爷出手还算大方,我们慢慢来……” 薛景和厉声道:“他塞你胸口的那个银锭子呢?!” 柳春娘赶紧从袖子里拿出来,递给薛景和:“老爷,好歹我们今夜也得了五两银子,酒菜只花了五百文,也算有收获。” 对寻常人家来说,五两银子够花好久了。 薛景和生气地说:“五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啊呸!” 薛景和咒骂着,将银子揣了起来。 然后,薛景和阴郁地看向柳春娘的胸脯。 柳春娘吓得后退两步。 薛景和幽幽地说:“过来,我帮你洗一洗。” 柳春娘不停往后缩:“老爷,我自己洗……” 薛景和像抓小鸡一样抓住了柳春娘,拽着柳春娘的头发,使劲将她拽到了院子里的水缸旁边。 薛景和从水缸里取了一块碎冰,然后撕扯开柳春娘的衣襟,不顾柳春娘的哀求,用出浑身力气,握着冰块在她胸口狠狠搓擦。 冰块最初寒凉刺骨,慢慢地变得炽热起来。 冰块上有棱角,在薛景和的大力搓洗之下,柳春娘的酥胸很快出了血。 体温融化了坚冰,却融化不了薛景和狠毒暴虐的心。 冰水和着血水,一滴一滴淌落…… 柳春娘一开始还低低求饶,后来她变得木然起来,神情呆滞而空洞,仰头无神地望着薛景和狰狞的脸,晃荡,晃荡…… 终于,柳春娘胸前血肉模糊,薛景和也累了,他一把将柳春娘推开。 柳春娘像是一布袋粮食一般,噗通倒在了地上。 她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哀莫大于心死。 薛景和用柳春娘的衣裳胡乱擦去了手上的血,然后解开汗巾,开始哗啦哗啦地在柳春娘身上撒尿…… 柳春娘一动不动。 躲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时,西屋的门吱呀一声响,一个黑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来。 是薛汝成。 薛汝成使出浑身力气,撞向薛景和,将没有防备的薛景和撞了一个趔趄。 薛景和的头恰巧磕到了缸沿上。 “砰”一声响,薛景和感觉到一阵剧痛,有温热的液体从薛景和额头滴落。 薛景和伸手接了一下,殷红殷红…… 原来是血啊! 薛汝成蹲在一旁,一边拉扯柳春娘,一边哭喊:“姨娘,姨娘!你起来啊,快起来!你洗洗吧,脏死了!脏死了!” 柳春娘苦笑望着薛汝成:“是啊,姨娘脏死了。” 薛汝成愣了愣,哭道:“不是姨娘脏,是尿脏!尿脏!” 薛景和脑瓜子嗡嗡直响,他扶着缸站了起来,缓慢扭头看向薛汝成。 薛汝成此刻忘了什么叫害怕,他歇斯底里地冲着薛景和喊了起来:“你是个坏蛋,你是坏蛋!你居然敢打姨娘!你是坏蛋!坏蛋!你去死!” 薛景和顿时怒火中烧:“好啊,老子管着你吃,管着你喝,把你养这么大,你敢打老子,还敢骂老子?!” 薛景和环顾四周,发现了一个小板凳,他弯腰拿起板凳,一个箭步来到薛汝成旁边。 “哐哐哐……” 薛景和用板凳狠狠砸着薛汝成。 薛汝成蹲下来,用胳膊抱着脑袋,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承受着板凳带来的剧痛。 柳春娘一个激灵坐起,冲过来将薛汝成护在身下,哭道:“虎毒不食子,你不能这样打他,会出人命啊!” 薛景和脑袋清醒了一点,瞥见板凳上沾染了不少血,便又恨恨地用板凳砸了柳春娘几下,然后将板凳扔到一旁。 薛景和还不解恨,指着柳春娘母子说:“汝成这个逆子今夜不许睡觉,就在院子里跪着!” 说完,薛景和摇摇晃晃地回了屋子。 柳春娘急忙查看薛汝成的伤势。 薛汝成是从睡梦中被惊醒的,没有穿袄,衣衫单薄的他,胳膊、后背上、腿上都是伤,血洇透了衣裳,看起来令人心疼不已。 薛汝成伸手抚摸着柳春娘的脸:“姨娘,不哭,不哭,成儿不疼,真的不疼。” 柳春娘顾不得自己身上污秽,将薛汝成抱进了他住的西屋。 然后,柳春娘快速洗了洗身子,拿了药箱回来,用干净的棉布给薛汝成清洁伤口,给他上了药。 薛汝成突然说:“姨娘,我头晕,一晃就疼。” 柳春娘连忙拨开薛汝成的头发,仔细检查,发现孩子头上有两处伤口。 伤口在淌血,只是因为被头发遮住了,方才柳春娘没发现。 柳春娘唯恐薛汝成的脑袋被砸坏,一边哭一边剪掉了薛汝成的一点头发,仔细给薛汝成脑袋上的伤口敷了药。 薛汝成抽泣着说:“姨娘,你别哭了,成儿刚才护着脑袋呢,不会被砸傻的。” 柳春娘泣不成声。 薛汝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柳春娘惊讶地问:“你要去干什么?” 薛汝成瘪了瘪嘴,忍住哭意,说:“父亲让我罚跪,我去外面跪着。” 柳春娘一把将薛汝成拉了过来:“跪什么跪?!你都伤成这样了,不跪!姨娘给你擦洗擦洗身子,换身衣裳,你赶紧睡觉去。” 薛汝成眼里冒出泪花,抽泣着说:“不行,父亲……父亲知道了还会打我们。” 柳春娘听孩子用稚嫩的嗓音说着这样残酷的话,心如刀绞:“儿子,不跪!说什么都不跪!听娘的话。” 柳春娘很久没有叫过薛汝成儿子了。 以往,她都得唤薛汝成小公子。 如今,她不想管这些规矩了。 薛汝成似乎还在犯懵,缓缓点了点头。 柳春娘将薛汝成收拾干净以后,就陪他睡在西屋了。 薛汝成因为伤口疼,总也睡不着。 柳春娘轻轻拍着薛汝成,为他唱着儿歌。 薛汝成突然说:“娘,我以后要是有了孩子,我肯定不打他。” 柳春娘看向薛汝成。 薛汝成解释:“我知道被父亲打是什么滋味……” 薛汝成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柳春娘将薛汝成紧紧搂在怀里,薛汝成却使劲往后退:“娘,你心口有伤,我怕你疼。” 柳春娘松开薛汝成一些,眼泪无声滑落在枕头上。 () 第310章 你总算回来了! 夜深人静,薛汝成终于进入了梦乡。 柳春娘望着儿子睡梦中稚嫩的脸庞,思绪万千,薛景和扭曲变态,无论如何不能再跟着他了。 而薛汝成的亲爹姓杜的又懦弱不肯负责。 以后该何去何从? 柳春娘突然想起齐允跟薛汝成说话时的温和模样,想起齐允逗弄薛景和时的狡机智目光,想到齐允将银子塞进她衣襟时的手指温度…… 柳春娘想,齐允是大晋商的儿子,据说齐家富可敌国。 如果真跟了齐允,该多好啊!他那样的人,待继子也应该会很好吧?他手指缝里随便漏点银子,就够他们母子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柳春娘又想起齐允看到她伤口时的不忍。 齐允应该是个心软的善良之人,柳春娘想,她略微使些手段,齐允收留她也不是不可能。 哪怕跟着齐允当个外室也好! 柳春娘谋定之后,顿时觉得人生又有了希望,不多久便睡着了。 北玄不大,从边城到王都不过三四日的车程。 林婉棠一行乘坐马车来到了北玄王都的城门。 许多人在排队等待入城。 邬万儿诧异:“怎么这么多人?检查得也太慢了吧?” 林婉棠问:“莫不是城中出了什么事?” 邬万儿摇头:“不知道,我都被拐走半年多了。” 忘忧等人显得有些紧张。 林婉棠特意与他们说笑,他们才慢慢放松下来。 终于轮到了。 陆仓台探出头,神色自若地将身份文碟递了进去,城门官仔细检查之后,命令道:“里面的几个人也都露出脸来给我看看。” 陆仓台赔笑抱拳:“官爷,她们都是女眷,不太方便……” 城门官一脸不耐烦:“有什么不方便??快点吧,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陆仓台还想说话,城门官挥手:“那你们别进城了,返回去吧!” 眼看城门官要去检查他们后面那辆马车了,林婉棠示意陆仓台往后靠一些,她则转头看向城门官,轻唤:“官爷。” 城门官回头,眼睛一亮,似乎被林婉棠惊艳了。但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他就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模样,目光移向了车厢内的其他人。 城门官看到邬万儿的时候,似乎有些惊讶,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那一沓身份文碟。 邬万儿笑着说:“官爷,我是被人拐出城的,幸得这几位贵人相救才能回到王都。我的身份文碟没带在身上,还望官爷通融一二。” 城门官将身份文碟还给陆仓台,然后对邬万儿说:“瞧你也不像我们要找的人,进去吧。” 马车顺利进了王都。 霍娟大大咧咧说:“我还以为这个城门官不好说话呢,没想到万儿一求他,他就放行了。” 林婉棠笑着打趣:“万儿妹妹长得清纯可爱,人畜无害,换成谁都不忍心拒绝我们万儿呀。” 邬万儿嘻嘻笑着靠在林婉棠肩膀上:“苏姐姐真会说话。” 林婉棠揉着邬万儿的头发说:“万儿,你先回去见见家人吧。” 邬万儿之前就写了书信,陆仓台帮她找人送回了王都,想必她的家人一定盼着早日见到她。 邬万儿撒娇:“苏姐姐,你陪我回去吧,我家人一定会好好感谢你。” 林婉棠欣然应下。 马车疾驰,不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小胡同。 邬万儿下了马车,拉着林婉棠的手雀跃着往前走。 一个老奶奶迎面颤巍巍走了过来,眯着眼睛打量了打量邬万儿,非常惊讶地说:“万儿,是你吗?你可算回来了!你爹娘想你想的眼都快哭瞎了!” 邬万儿声音哽咽:“刘奶奶,我是万儿,我回来了!” 刘奶奶激动地拉着邬万儿的手摇晃:“万儿,刘奶奶是看着你长大的,这多半年你去哪儿了啊?为啥不回来?” 邬万儿抹了抹眼泪:“我被拍花子拐跑了,才逃出来。” 刘奶奶心疼不已:“好孩子,怎么就遇见天杀的拍花子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赶紧回家去见你爹娘吧。” 邬万儿嗯了一声,重新挽着林婉棠的胳膊,往胡同里面走去。 邬万儿说:“苏姐姐,我们家在胡同最里面。我爹娘做饭最好吃了……” 邬万儿话音未落,便看见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飞奔了过来:“姐姐,姐姐!你总算回来了!” 邬万儿激动地跑过去跟小男孩拥抱在一起。 两人抱头痛哭了片刻,小男孩儿仰头说:“姐姐,爹娘得了消息之后就一直在忙活,这会儿正在杀牛宰羊呢。这四个人都是你的恩人吗?” 邬万儿这才想起来介绍:“对,他们都是我的恩人,要不然我就冻死在鹦鹉山了。苏姐姐,这个是我弟弟。” 林婉棠朝小男孩儿笑了笑。 邬万儿一手拉过小男孩儿,一手揽着林婉棠的胳膊,破涕为笑:“走,回家!我都闻见肉味儿了!” 胡同尽头,有五六个人走了出来,翘首以盼望着邬万儿。 这时候,林婉棠突然捂着肚子蹲了下来:“哎呦,肚子好疼啊!” 忘忧和霍娟一个箭步就走了过来,将邬万儿和小男孩儿挤到了一旁,紧张地问起林婉棠的病情。 林婉棠虚弱地靠在忘忧身上,愧疚地说:“万儿妹妹,对不住了,我这会儿实在难受,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团聚了。” 邬万儿也着急起来:“苏姐姐,你去我们家里吧,我给你找个大夫……” 霍娟蹲下将林婉棠背了起来,转身就往马车的方向小跑而去。 忘忧看着一脸懵逼的邬万儿,语速很快地说道:“叫大夫一来一回反而不方便,我们直接赶着马车去医馆好了。就这样,明日在云天酒楼见面吧。” 说着,忘忧也赶紧离开了。 陆仓台朝邬万儿抱了抱拳,大踏步地跟了上去。 邬万儿望着林婉棠离开的背影,咬了咬嘴唇,显得非常遗憾。 马车驶离了这个胡同。 林婉棠脸上痛苦的表情消失了。 四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话:“有埋伏。” 然后,他们相视一笑。 陆仓台说:“就连那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都是会功夫的。” () 第311章 到底是什么来头? 霍娟笑了起来:“何止?你们看出来了吗?那个老太婆也是个高手呢。” 忘忧好奇极了:“嫂子,这个邬万儿到底是什么来头?她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跟在咱们身边?” 为了避免叫秃噜嘴,如今没有人的时候忘忧也称呼林婉棠为嫂子。 林婉棠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她的身份应该不低。今日的城门官似乎认识邬万儿。” 霍娟拍大腿:“我就说嘛!那个城门官看起来很死板的样子,居然那么容易就让不能自证身份的邬万儿进来了。” 忘忧说:“我瞧着那个宅子埋伏的人不少,院墙那里有弓箭手。” 陆仓台挠头:“我们一路上防备着她,她没有下手的机会。今日我们又识破了她布的埋伏,想来她肯定不会死心,一定会再想办法除去我们。” 忘忧问:“嫂子,那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明日还去茶楼吗?” 林婉棠眸光深邃:“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想抓住我们,总得用点诱饵,我们要做的是吃掉诱饵而不上钩。” 众人都点了点头,要做到这一点不容易,但他们必须得做。 霍娟叹气:“我们一路悄悄留下了那么多记号,为什么暗卫还不和我们联系啊?” 林婉棠也担忧起来:“我们接着留记号,他们在王都的可能性更大。” 他们找到了一家客栈安身。 夜里,林婉棠等来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陆仓台回来禀告,他本想着偷偷虏获那个城门官,探一探邬万儿的底细,谁料那个城门官没有当完值就离开不知所踪了。 好消息是,一个暗卫看到了记号,找到客栈与林婉棠联系上了。 林婉棠马上见了暗卫。 暗卫回禀,他们找了许多途径,都没能买到天玑草。 后来,他们决定在北玄权贵身上下功夫。 他们想尽办法,才将两个暗卫送进了北玄的逍遥王府。 林婉棠疑惑:“逍遥王府?” 暗卫回答:“对。逍遥王是北玄国王的异母弟弟,不幸中了什么毒,毒性特别烈,就连天玑草都不能根治,只能减轻症状。故此,他的王府内没有断过天玑草。” 林婉棠明白了:“你们是想找机会从逍遥王府偷天玑草?” 暗卫点头:“是。” 随即,暗卫的语气沮丧起来:“只是,卑职进了逍遥王府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机会接近逍遥王。” 林婉棠皱眉问:“他什么时候出府?要不然我们找机会劫了他,逼着他拿出天玑草来。” 暗卫回道:“卑职们也想过,但是,这个逍遥王似乎瘫痪了,从来不出门。不瞒您说,我们去了逍遥王府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见逍遥王露过面。” 林婉棠又问:“逍遥王家里有没有女眷?” 或许可以从女眷身上入手。 暗卫回答:“这个逍遥王年纪不大,加上身体原因,一直到今日都没有成亲。他府上没有女眷,家事都是由一个管事打理。” 此路不通。 林婉棠思索着说:“不行我们就从别的权贵那里下手。” 暗卫说:“我们在暗中观察王都的权贵。有合适机会的话,卑职一定向您回禀。” 林婉棠拿出一幅画像,给暗卫看,问道:“你在北玄一段时间了,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子?” 画像上的人是邬万儿。 林婉棠描述了邬万儿一路上行为的异常之处,并告诉暗卫,他们发现邬万儿武功不俗。 暗卫仔细辨认以后摇了摇头:“卑职不曾见过这个人。” 林婉棠只得将画像收了起来。 林婉棠又问:“你在北玄可听说过药材的黑市?” 暗卫点头:“听说过,但是,听说开黑市的人很谨慎,除非有认识的作保带着去,否则寻常人连地方都找不到。卑职也在打听黑市的位置。” 林婉棠叮嘱了几句,便让暗卫离开了。 林婉棠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的街道。 路边有人在卖糖炒栗子,有两个人在街角交谈,还有人揣着手似乎在等人。 林婉棠暗笑,瞧着这些人机警的模样,他们十有八九是邬万儿派来的探子。 看来邬万儿想抓他们,却又不想闹出太大动静。 林婉棠呼啦一声拉上了窗帘。 第二天傍晚,林婉棠一行来到了云天酒楼的雅间,很快,邬万儿就顶着那张天真烂漫的脸来了。 邬万儿显得很关心林婉棠:“苏姐姐,你好一些了没有?昨日你离开了,我一直悬着心。” 林婉棠笑道:“应该是水土不服,肠胃不适,没有大碍,昨日回客栈用了些药以后就好了。” 林婉棠让店小二上菜。 邬万儿看着一道一道丰盛的美味佳肴,说道:“苏姐姐,你们远道而来,今日这顿饭就当我为你们接风了。” 林婉棠宠溺地笑着:“你还小,苏姐姐请你。只要你能带姐姐去黑市,促成姐姐的药材生意,姐姐就一定有重谢。” 邬万儿凑近林婉棠,小声说:“我跟认识的人好说歹说,他终于同意作保带你们去黑市了。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就去见他。” 林婉棠显得很兴奋,殷勤地说:“多谢万儿妹妹了。来,吃饭吧,若是不合胃口,姐姐再给你点旁的。” 众人说笑着,极其融洽地吃完了这顿饭。 然后,他们坐马车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一位穿着玄色衣衫的中年男子上了马车。 邬万儿介绍道:“苏姐姐,这是燕大哥,我们跟着他走就行。” 中年男子眼窝有些深,鹰钩鼻,嘴唇很薄,神情严肃,浑身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他眼神锐利得像鹰一样,让人有一种被当成了猎物的不适感。 中年男子开口了,声音清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我姓燕,单字一个凌。” 林婉棠忍住不适,行礼道:“多谢相助。” 燕凌淡淡点头,便看向车窗外不再说话。 就这样,车厢内一直安静得很。过了大约两刻钟,他们来到了王都边缘的一条河边。 河很窄很窄,河水很脏,上面漂着菜叶子、破布、碎鸡蛋壳,还有一些草药的碎末。 河边的木桩子上系着几叶破破烂烂的小舟。 () 第312章 千金难买心头好 众人分别上了三艘小舟,飘飘荡荡往小河深处划去。 过了一刻钟,河边出现了两个壮实的人,他们伸出竹竿,阻挡小舟继续前行。 燕凌将小舟靠岸,掏出一个玉牌给青衣人看了看,然后说:“这几位是我的朋友,都实力雄厚,诚心求药。” 青衣男人打量了打量林婉棠几人,然后挥挥手,让他们继续往前划船。 很快,他们就看到几簇灯火透过黑暗而来。 岸边果然有个集市,它不像寻常集市那样拥挤喧闹。 昏黄的灯光下,一些衣着怪异的人来回走着,他们肩上挑着扁担,扁担的竹篓里装着药材。 邬万儿说:“苏姐姐,你若是看中了什么药材,可以直接与他们谈价格。” 燕凌此时对林婉棠说:“你们随意逛,燕某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林婉棠谢过燕凌,燕凌很快上了岸离开。 林婉棠见一人来到一个竹篓前,看了看里面装着的东西,他和卖药材的人说了几句话,便交了银子,拿过一片纸,包住一团东西离开了。 那团纸很快被染得殷红,血滴在地上。 林婉棠有些反胃,正难受着,便听见一个人捧着木匣子,边走边喊:“稀有的天玑草,拍卖了,拍卖了!价高者得!仅此一株,错过再无!” 林婉棠笑着看了看邬万儿,便一起上了岸。 邬万儿小声问:“苏姐姐对天玑草感兴趣?” 林婉棠大大方方回答:“自然,越难弄到的药材越值钱。” 林婉棠带人快步跟上捧着木匣子的那个男人,她看向木匣子,发现里面果然有一株天玑草。 她梦寐以求的天玑草! 旁边围了十几个人,都垂涎欲滴地望着这一株天玑草。 卖主还在吆喝:“想要天玑草的各位,不要着急,跟我来!” 林婉棠一直跟着这个卖主,进了河边的一个破旧房子,里面摆了一些椅子。 卖主将木匣子放在屋子最前面的一张桌子上,让想买的人都坐下。 林婉棠择了一个前排的位子坐下,回头望去,身后已经有三十几人。 邬万儿要在林婉棠旁边落座,忘忧带着歉意的笑抢先坐下了。 林婉棠右边是霍娟。 邬万儿只得坐在了边上。 卖主大声说道:“这株天玑草,五千两银子起拍!没有这么多银子的人可以先行离开了。” 零星个人离开了现场。 其中一人边走边叹息:“可惜了,黑市好久没出现天玑草了。” 另一人说:“可不是嘛,奇货可居,贵死了!” 一个老者愤愤说:“以往五百两能收一株天玑草,如今一株天玑草五千两起拍,这世道!” 还有一人无奈地摇头说:“没办法啊,谁让天玑草治毒的疗效无敌呢?” 林婉棠又假装无意回头看了看,有几人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情。 卖主吆喝:“五千两,开始叫价!” 很快,有人举手出价:“五千两!” “五千一百两!” “五千五百两!” 林婉棠没有吭声,想等到最后再加价。 无论多少银子,她今日都必须拿下这一株天玑草。 当价格抬到两万八千两的时候,现场终于没有人跟了。 林婉棠轻启朱唇,吐出一个数字:“三万两!” 众人都有些惊讶地看着林婉棠,这个女子方才一直没有出价,刚出价就喊出三万两的高价,令人好奇她的来历。 邬万儿隔着忘忧,低声问林婉棠:“苏姐姐,你打算三万两要一株天玑草?太贵了吧?!” 林婉棠浅笑:“千金难买心头好。” 卖主显得很高兴,大声问:“三万两!还有没有人跟?!” 现场一片寂静。 卖主开始倒计时:“三万两一次,三万两二次,三万两三次!好,天玑草是这位夫人的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林婉棠起身,走到桌子前,掏出厚厚一沓子银票,递给了卖主…… 与此同时,陆仓台伸手去捧木匣子…… 说时迟,那时快,几股力量同时出动! 邬万儿握着一把匕首,朝林婉棠冲了过来。 忘忧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一直在提防着邬万儿,她抬脚就将邬万儿绊倒了,然后便快速夺过匕首,刺向邬万儿。 邬万儿伸手挡了挡,忘忧没有刺中她的要害,两人较量起来。 一群黑衣人拿着兵器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林婉棠回身看见黑压压的敌人来势汹汹,吩咐:“快撒药粉!” 林婉棠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药粉,向着围过来的黑衣人撒去。 其他几人也撒了药粉。 药粉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闻到的人都晕了过去。 几人簇拥到林婉棠身边,保护着她,一边撒药粉一边往外冲。 在外面这种开阔空间,药粉的效力没有那么大,有一些没被弄晕的人追了过来。 陆仓台将天玑草交到林婉棠手里,他则在后面抵挡追来的人。 林婉棠紧紧抱着木匣子,像捧着自己的心一般。 她跑得气喘吁吁,腿像是被绑上了大石头一样,再也抬不动了,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再看不到黑衣人了。 林婉棠的心跳得飞快,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赶快找几艘小船,我们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霍娟望向河道,没有船。 林婉棠环顾四周,发现远处的沙堆上扣了一艘船,便说:“霍娟,把那艘船拖下水。” 霍娟急忙跑了过去。 忘忧语速很快地说:“嫂子,一会儿让霍娟护送你离开,我留下来接应陆仓台。” 林婉棠点了点头。 此时,突然有一道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像鹰一样快速地从林婉棠头顶掠过。 林婉棠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感觉身子被推了一下,手中的木匣子被人抢了去。 那人的动作太快了,忘忧都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林婉棠顾不得身子疼痛,站起身冲黑影喊:“把药材留下!你想要什么,尽可以提条件!” 黑影停在了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转过身,缓缓将连着斗篷的帽子拿开。 林婉棠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人,居然是燕凌! () 第313章 你没有选择 霍娟和忘忧同时朝这个男人出手,谁料男人一跃而起,没使什么力气,就将霍娟和忘忧踹出一丈多远。 林婉棠心中一惊。 霍娟和忘忧功夫已经极好了,没想到她们在燕凌面前像弱不禁风的闺阁女子。 林婉棠含恨望向燕凌。 燕凌似笑非笑道:“你应该也看出来我脚下留情了,否则,她俩此时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林婉棠有些怵这个人,但她还是鼓足勇气说:“燕兄,这天玑草是我买来的。我看燕兄像个君子,您何苦与我一个弱女子抢药材?” 燕凌轻笑:“弱女子?你看起来可不像。” 林婉棠行礼:“燕公子,求您了,把药材还给我吧。我花了三万两银子,带不回去药会被家人打死。” 燕凌呵呵笑了:“夫人可真会开玩笑。已经到我燕某手里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平白给你?” 林婉棠皱眉:“燕兄想要什么?” 燕凌悠哉悠哉,抬头望天:“让我想想啊!哦,我如今忧愁的只有一件事,你若能帮我解决此事,我可以将天玑草还给你。” 林婉棠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出言讥讽:“燕公子本事这么大,会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燕凌叹气,撩了撩披风,在石头上坐下:“我虽厉害,可民不与官斗。实话告诉你吧,逍遥王的管事看中了我的妹妹,要让我妹妹为逍遥王冲喜。” 逍遥王?林婉棠的眼睛眯了眯。 燕凌继续说:“我使了不少银子,才使得王府的管事答应,只要我能寻到容貌不逊色于我妹妹的人,他便可以放过我妹妹。” 林婉棠听明白了:“你想让我替你妹妹去逍遥王府冲喜?” 燕凌点头:“对啊,说句不怕你骄傲的话,我还没见过比你更美貌的女子,逍遥王府的管事一定会同意。” 林婉棠冷哼:“你看不出来我已经成亲了吗?” 燕凌轻笑:“那怕什么?我们北玄人可不在乎这个。” 林婉棠望着燕凌手里的木匣子,说:“我如果答应你,你能立刻将天玑草还给我吗?” 燕凌像是听到了笑话:“怎么可能?你这么狡猾,若是拿了天玑草就溜怎么办?” 林婉棠抱臂:“那我要是替了你妹妹,你不肯给我天玑草,我岂不亏死了?” 燕凌想了想说:“要不然这样。我把这株天玑草分成三段,你只要答应,我就先给你其中的一段。” 林婉棠沉默。 燕凌接着说:“你进逍遥王府一日后,我给你第二段。你在王府一个月后,我给你第三段。” 林婉棠拒绝:“不行,你若不给我剩下的两段怎么办?我进了王府可就出不来了。” 燕凌笑了起来:“是我太好说话,让你以为自己有了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吗?你没有选择。” 林婉棠恨恨地咬了咬嘴唇,这个燕凌武功太厉害了,即便陆仓台赶到,也不会是他的对手。而且,这个坏男人还特别聪明,很难算计得过他。 林婉棠想,不如先答应他,至少今夜可以先拿到一段天玑草。 薛景睿的病情等不得了。 而且,她进了逍遥王府,应该可以接近逍遥王,那就可以趁机偷拿一些天玑草。 于是,林婉棠假装无奈,妥协道:“好吧,你先给我一段天玑草。” 燕凌目光锐利地上下打量着林婉棠说:“我要你的一件信物。” 林婉棠今夜身上并没有带多少配饰,她想了想,只得从腰间解下一个玉佩,扔向燕凌。 燕凌伸手接住,看了看玉佩,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燕凌当真用短刀将天玑草平均斩成三段,将其中一段给了林婉棠。 然后,燕凌抿了抿薄唇,像是收获颇丰的猎人看猎物一般,命令林婉棠说:“你马上回客栈闭门不出。明日逍遥王府的管事会去客栈相看你。” 林婉棠有些屈辱地咬着嘴唇。 燕凌不满地咋舌:“好好打扮打扮,别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逍遥王够苦了,他可不愿意迎一个苦菜花进府。” 林婉棠瞪了燕凌一眼。 燕凌晃了晃木匣子:“还想不想要天玑草了?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有美貌,否则,我早就拿着天玑草走远了。” 林婉棠翻了个白眼,无奈挤出一个笑给燕凌看。 燕凌露出得逞的笑:“诶,就这样!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说完,燕凌扭头就走。 林婉棠唤住他:“诶,等等!我进了逍遥王府,怎么找你要天玑草?” 燕凌回眸,狭长的眼睛中射出精明的光:“到时候我自会找你。” 林婉棠气得脸都红了:“你要说话算话……” 燕凌笑问:“我就算食言了,你能奈我何?” 林婉棠:“……” 无赖! 林婉棠忍不住说:“你如果食言,我会想尽办法报复你。就算我实力不如你,难道我就不能借力打力了吗?这世上总有人比你厉害。” 燕凌收起了戏谑的神情,审视着林婉棠,严肃地说:“不愧是敢闯黑市的女人,有几分胆魄。不过,眼下你只能选择相信我,不是吗?” 说完,燕凌便腾空像一阵风一般离开了。 林婉棠恨恨地跺了跺脚!燕凌,你给老娘等着! 这时,陆仓台终于追了上来。 林婉棠关切地问:“你没受伤吧?” 陆仓台喘息着回答:“没有受伤。就是这些黑衣人太难缠了,一个一个跟疯狗似的,咬住我就不放。” 林婉棠见忘忧和霍娟身子没有大碍,便说:“我们赶紧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还好沙堆上的小船可以用。 他们四人挤着上了一条小船。 小船慢慢漂远,他们总算安心了一点。 忘忧惭愧地说:“对不住,我们没能打过姓燕的坏种,没保住天玑草。” 陆仓台这才惊愕地问:“天玑草没保住?!” 霍娟沮丧地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了陆仓台。 陆仓台骂道:“狗日的燕凌!” 林婉棠眸光深沉,喃喃道:“没想到北玄竟然有这号厉害的人物!” 陆仓台突然想起一件事,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递给了林婉棠。 () 第314章 这么大的阵仗? 陆仓台说:“方才黑衣人救了邬万儿出来,我悄悄跟着他们,这个腰牌是从邬万儿身上掉下来的。” 林婉棠接过腰牌,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的是北玄文字,还好林婉棠学过一些。 “玄夜司?宫冷?” 霍娟诧异问:“玄夜司是什么地方?” 林婉棠眸光微冷:“玄夜司是北玄国王设立的机构,直属于国王,只听他调遣,作用是搜集情报,监察百官。” 忘忧恍然大悟:“那就相当于我们大梁的东厂呗。” 林婉棠回答:“差不多。北玄的玄夜司之中也有女子任职,看来邬万儿应该是玄夜司的一个首领。” 陆仓台问:“邬万儿应该是她的假名吧?” 林婉棠点了点头:“肯定,她的真名应该是这个腰牌上写的宫冷。” 忘忧皱眉:“宫冷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林婉棠点头:“北玄之前应该没想到我一个将军府夫人,弱质女流,会胆敢来北玄。玄夜司最开始可能是怀疑试探,他们从大梁拿到我的画像需要一段时日。但今夜我不惜重金也要拿下天玑草,想来宫冷猜也能猜出我是谁了。” 霍娟恨恨说:“所以他们就下死手了。” 陆仓台挠挠头憨厚笑道:“幸亏嫂子让事先准备了迷药药粉,我们来之前吃了解药,丝毫不受影响。他们嘛,估计还得晕上一个时辰。” 林婉棠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机警地低声说:“船靠岸!我们上岸!” 陆仓台快速把船划到岸边,他们下了船。林婉棠找了一块石头,使劲将船底砸了一个洞,船灌满了水,沉了下去。 而他们四人则借着河边的成堆垃圾掩藏了身影。 很快,几个黑衣人乘着小船,快速追了过来。 他们没发现什么异常,径直向前追去了。 直到确认周围环境安全了,林婉棠一行才再次动身。 他们不顾河边脏臭,一路艰难地沿着河边窄窄的通道,来到最初乘船的地方,然后,他们转向了大路。 他们走了一段路,才租到一辆马车。 林婉棠道:“我们另外找一家客栈居住。” 他们来到离原本客栈有两条街远的一个地方,寻了一个不起眼的客栈住下。 玲珑问林婉棠:“您真的要去逍遥王府吗?” 林婉棠点头:“要去。我们的暗卫也在里面,明日我想办法带着你和霍娟进府。” 陆仓台有些着急:“那我怎么办?” 林婉棠回答:“你在外面,好到处奔走,也方便与其他暗卫联络。” 陆仓台点了点头。 林婉棠将那段天玑草拿出来,郑重其事地递给了陆仓台:“后日我会设法再拿到一小段天玑草,如果能拿到,你就让暗卫将这两段天玑草送回,让柴太医先给将军用上。” 陆仓台心知任务重要,表示一定不负使命。 林婉棠又说:“如果后日我拿不到天玑草,你们就先将这一小段送回去。记住,一定告诉将军,天玑草是暗卫们找到的。千万不能让将军察觉出来我在北玄。” 陆仓台应下:“我明白。” 林婉棠又说:“听闻逍遥王与北玄当今的国王不太和睦,逍遥王中毒之前是武将,也立过些军功劳,国王嫌他功高震主。我们去逍遥王府躲一躲也好,想来玄夜司不会随随便便在逍遥王府杀人。” 陆仓台还是有些难过:“嫂子,你带些迷药。要是逍遥王欺负你,你就想办法逃出来。反正不只逍遥王府有天玑草。” 林婉棠笑着安抚陆仓台:“你放心吧,暗卫们回禀,逍遥王瘫痪在床,动弹不得。他欺负不了我。” 陆仓台这才放心了一些。 林婉棠又交代了一些事,便让大家早点沐浴休息了。 第二日的晌午,林婉棠一行乔装打扮,去了最初的那家客栈。 客栈外面果然有人在盯梢。 但这是闹市,林婉棠知道他们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便放心走了进去。 一进大堂,林婉棠就看到一个穿着华贵的管事。 这管事虽为奴仆,但是看他的气度,倒比寻常小官更胜一筹。 店小二正恭恭敬敬地回话:“那几个客人昨天夜里就没有回来,小的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管事显得很是惋惜,他说:“上一杯茶,我就在这里等了。” 林婉棠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揭开了自己的面纱。 这一刹那,整个大堂似乎都被照亮了。 管事眼里露出被惊艳了的光芒。他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 管事向林婉棠行了个礼:“你就是苏姑娘吧?” 林婉棠笑道:“我是姓苏。” 管事说:“燕公子果然眼光极好。您这就跟老奴回府吧。” 林婉棠笑道:“我有两个丫鬟,与我感情很深,我想带着她们一同进府。” 管事毫不迟疑:“当然可以。请王妃换成婚服,然后再出来吧。” 王妃?婚服?林婉棠不由得一愣。 她抬头看向客栈外面。 客栈门口出现了一个八抬大轿,后面则有鼓乐队,再往后一溜儿都是王府的家仆。 这么大的阵仗? 居然真跟娶亲一般?还真是冲喜? 林婉棠原本以为,逍遥王府只是想找人伺候逍遥王罢了,像逍遥王这种身份的人,肯定爱貌美的女子。等他厌倦了,便会再换新人。 毕竟,逍遥王已经年过三十,他这么大都没有成亲,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娶一个不知底细的异国女子? 管事将喜服双手奉上。 林婉棠低头看去,北玄样式的喜服用了很好的丝绸面料,上面用金银丝线绣了精美的图案。裙摆上缀了不少珍珠,珍珠匀称圆润,色泽很好,一看便是上品。 林婉棠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些踌躇。 她再次扭头看向窗外,发现邬万儿——不,应该说是宫冷——正脸色阴郁地望着林婉棠,她的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上。 林婉棠转回头,莞尔一笑接过了喜服,然后由霍娟和忘忧搀扶着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已经准备好了各种上妆的工具,林婉棠一一仔细看过,胭脂水粉都是极好的。 林婉棠坐下,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由得苦笑道:“没想到我这辈子会再穿一次喜服。” () 第315章 用不着你 霍娟没心没肺地抚摸着喜服:“这喜服好看,您穿上这衣服,一定能把那个狗屁逍遥王给迷晕乎喽。” 忘忧嘘了一声:“小心隔墙有耳。” 霍娟缩了缩脖子。 忘忧微皱着眉头:“这要是让将军知道了,将军不知道该多伤心呢。” 林婉棠抿了抿嘴唇:“如今也没有旁的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婉棠换过喜服以后,忘忧开始为林婉棠上妆。 妆点过的林婉棠,美得摄人魂魄。 林婉棠就是要让自己艳光四射,若是入不得逍遥王的眼,怎么在他身边偷药材呢? 最后,林婉棠找到一把扇子,挡着面部,娉娉婷婷走出了房间。 管事迎上来,笑道:“王妃,我们北玄没有用却扇遮面的规矩。” 林婉棠说:“客栈外面人太杂了,我不想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看到我的容貌。” 管事妥协了。 在喧天的锣鼓声中,林婉棠上了花轿。 霍娟和忘忧走在轿子旁边。 林婉棠掀起花轿轿帘的一角,看到宫冷的脸一闪而过。 宫冷似乎很生气,又不好发作,五官都忍得有些扭曲。 林婉棠将轿帘放了下来。 花轿绕来绕去,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停在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府邸前面。 府邸正门大开,花轿径直进了府。 王府内,竟然有不少宾客前来观礼,府内还摆了宴席。 林婉棠想,逍遥王迎娶燕凌妹妹的日子应该早就定下来了,否则,半天时间肯定不能把婚礼筹备成这样。 因为逍遥王起不来身,拜堂仪式由林婉棠抱着一只公鸡完成了。 林婉棠突然想起,她与薛景睿的婚礼,当时薛景睿不在,婚礼也是由她抱着公鸡进行的。 林婉棠一直用却扇遮着脸,宾客们虽然很好奇,却看不到林婉棠的模样。 之后,喜娘将林婉棠引进了洞房。 洞房里虽然张灯结彩,贴满了喜字,但满是药味儿,林婉棠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滞了。 林婉棠看向床榻之上。 床上躺着一个男子,他的头发浓黑,像瀑布一样铺在红色枕头上。 喜娘笑道:“这位便是逍遥王。逍遥王此刻晕着,旁的仪式就先不举行了。王妃早些安置吧。” 说完,喜娘便带着王府的人退了下去。 忘忧与霍娟站着没有动。 林婉棠有些惊讶,逍遥王府的人对她可真放心啊! 林婉棠好奇地走近了一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逍遥王。 逍遥王与其他北玄人一样,眼窝有些深,睫毛极长,而且有些弯曲。 他小麦肤色,五官深邃立体,有些瘦削,下巴显得尖尖的。 平心而论,这个逍遥王算得上是个美男子了。 可惜他瘫痪了,不然,他应该也能令许多北玄女子倾倒吧。 逍遥王穿着红色寝衣,盖着松软的锦被,手懒懒地搭在外面。 林婉棠咬了咬嘴唇,将手伸向逍遥王的腕部。 她想给逍遥王把把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她的手指刚触碰到逍遥王的肌肤,逍遥王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林婉棠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此时她才发现,逍遥王的眼睛很大,眼珠微微有些发蓝,这使得逍遥王看起来更俊朗非凡了。 逍遥王声音沙哑地对林婉棠说:“让你的人退下吧。” 林婉棠回头示意忘忧和霍娟在门外守着。 忘忧带上门以后,逍遥王直视着林婉棠说:“你很美。” 林婉棠不卑不亢回道:“多谢夸奖。” 逍遥王拍了拍床:“我的新王妃,你睡在这里吧。” 林婉棠温婉地说:“我睡觉不踏实,您病着,我还是躺在一旁睡榻上吧。” 逍遥王审视着林婉棠,不置可否。 林婉棠笑道:“我在睡榻上,既不影响您休息,又方便照顾您。” 逍遥王唇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林婉棠环顾四周:“逍遥王,我伺候您服药吧。” 逍遥王笑了起来:“当然可以。你去门口接一下吧,肖管事应该已经把药送来了。” 林婉棠快步来到门口,打开房门,果然看到肖管事正端着一碗药站着。 林婉棠看到药碗里有天玑草,简直想将这碗药夺回来带回大梁,她忙伸手去接:“给我吧。” 肖管事躲让了一下:“药烫,还是让老奴送进去吧。” 林婉棠道:“无妨,给我吧。” 肖管事态度客气,却执意不肯将药碗给林婉棠。 林婉棠只得放弃。 肖管事端着药碗来到床边,坐在凳子上,用汤匙搅着散热。 林婉棠掩饰住内心的嫉妒与失落,上前去帮助逍遥王,让他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肖管事将一汤匙药送到了逍遥王唇边。 逍遥王喝了下去。 林婉棠的目光微微低着头。 过了一会儿,逍遥王道:“王妃,你来喂本王吧。” 肖管事这才将药碗递给了林婉棠,他则垂手站在一旁,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林婉棠用芊芊素手拿着白玉搪瓷,喂了逍遥王一口。 逍遥王皱眉:“烫,太烫了。” 林婉棠:“?!” 不是,这个人有病吧! 方才肖管事喂他,他不嫌烫,这会儿药只会更凉,怎么可能烫到他? 无奈,林婉棠盛了一汤匙药,轻轻地呼了呼,才将汤匙送到逍遥王唇边。 这次,逍遥王满意地笑了。 突然,逍遥王猛地咳嗽起来。 他的胳膊一挥舞,便将林婉棠手里的药9碗给打碎在了地上。 半碗药就这样泼在了地上。 林婉棠心疼极了。 娘的,这可是天玑草啊! 逍遥王终于咳嗽完了,他对林婉棠说:“没有烫到你吧?” 林婉棠摇了摇头:“只是可惜这药。” 逍遥王笑了起来:“只要没烫到你,这药算什么。天玑草在外面难得,在本王府里,却跟大萝卜一样,寻常得很。” 说着,逍遥王吩咐肖管事:“你再去煎一幅药去,要选最好的天玑草。” 肖管事赶紧去了。 林婉棠忙说:“逍遥王,要不我去吧。我总要学一学如何煎药,日后才能更好地服侍您啊!” 逍遥王笑道:“这点粗活,用不着你,你陪着本王就好。” () 第316章 脾气还挺大 林婉棠望向门口,逍遥王有些不悦地哼了一声,林婉棠只能暂时放弃。 逍遥王看向林婉棠:“你沐浴更衣吧。” 林婉棠趁机让忘忧和霍娟去了隔壁房间。 霍娟压低声音回禀:“奴婢方才看见肖管事亲自去西厢房取了药,又去旁边的小灶房煎药。厢房和小灶房各有两名士兵把守。” 林婉棠点头:“我们先熟悉熟悉情况吧。等混熟了,总能找到机会。” 林婉棠沐浴过后,换上家常衣裳出来,看到肖管事已经伺候逍遥王吃过了药。 肖管事看见林婉棠,低头浅笑着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屋内又只剩下两个人。四目相对,林婉棠感觉有些怪异。 逍遥王侧过头,笑看着林婉棠:“王妃,愣着干什么?不过来伺候本王吗?” 林婉棠走近一些,回道:“逍遥王,您身子不痛快,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逍遥王眼神里有几分戏谑:“可是,本王还不困。果然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呢。” 林婉棠不愿再应付他,便说:“可是,我已经困了。” 逍遥王从枕头边拿出一个东西,朝着林婉棠扔了过来。 林婉棠下意识接住,发现是一本书。 逍遥王转回脸,仰面躺着命令道:“给本王读书。” 林婉棠偷偷翻了个白眼,便坐在椅子上,翻开书读了起来。 这是一个话本子,是关于风花雪月的,没想到这个残废王爷居然喜欢这一口。 林婉棠读了一会儿,见逍遥王似乎睡着了,便停了下来。 谁料她刚一起身,逍遥王就醒了过了,不悦地问:“怎么不读了?” 林婉棠只得坐下来再读。 如此循环往复了三四次。 明明逍遥王已经轻轻打起了鼾,可只要林婉棠一离开,他就会醒过来,让林婉棠接着坐在那里读。 林婉棠算是知道了,难怪这个王爷身边没有女人长久服侍,这谁受得了? 终于,林婉棠太困了,读着读着就打起了盹儿。 逍遥王睁开眼睛,茫然问:“为何不读了?” 林婉棠靠在椅子上睡得香甜,丝毫没有听见。 逍遥王大声喊:“王妃!王妃!” 林婉棠被这声音惊醒,吓了一跳,心中有些着恼:“逍遥王,我太疲倦了,今夜不能再给您读书。您早些安歇吧。” 说完,林婉棠打开箱子,抱了一床被子出来,径直躺在了睡榻上。 逍遥王轻哼:“脾气还挺大。” 林婉棠懒得理他,自顾自睡觉了。 第二日一早,门外肖管事便说:“王爷,国王与王后听闻您昨日娶妻了,想让新嫁娘去王宫谢恩。” 林婉棠心里一惊,国王是否得了宫冷的回禀,已经怀疑起了她的身份? 若按大梁习俗,王爷成婚第二日是应该携带妻子进宫谢恩。 可林婉棠暂时还不想去。 林婉棠正琢磨着,只听到逍遥王冷哼:“谢什么恩?就告诉他,王妃身子不适,不便出门。” 肖管事应下之后便退去了。 林婉棠垂下眼帘,幸亏逍遥王与皇上并不和睦。 林婉棠赶紧起身,对逍遥王行礼道:“王爷,我去给您做些好吃的吧?肉粥如何?” 逍遥王目光炯炯有神地打量着林婉棠,淡淡说道:“我找的是王妃,不是厨娘。” 林婉棠:“……” 这个人还真是喜怒无常。 这一个白天,林婉棠都没有找到机会接触天玑草,她一直盼着燕凌和她联系,便密切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吃过晚餐,小厮要给逍遥王擦洗身子,逍遥王大约还不习惯林婉棠在身边,便挥手道:“你出去散散步,熟悉一下王府的环境吧。” 林婉棠正想透透气探探情况,便忙不迭地出了正堂。 北玄寒冷,此时院子中没什么花草,只有一些耐寒的植物。 在忘忧的陪伴下,林婉棠在院子里感受着凌冽干冷的空气,抬头望着满天繁星。 她想念薛景睿了。 不知道薛景睿此刻怎么样了。没有自己贴身照顾,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念自己。 这时,伴随着嗖的一声,一支箭被射在了林婉棠身边的树干上。 林婉棠吓了一跳,走到大树跟前。 只见箭的头上有一个字条。 林婉棠伸手取下箭,拿起字条读了起来。 读完以后,林婉棠小声说:“我们去后院。” 忘忧蹙眉问:“会不会有诈?” 林婉棠已经开始走了:“无论如何,必须得试试。” 林婉棠绕到后院,这里树影重重,显得很幽暗。 黑暗之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 真是燕凌! 林婉棠快步上前,说:“你把那一段天玑草带来了吗?” 燕凌一拍脑门:“该死,我居然忘带了。” 林婉棠气得杏眼圆睁:“你居然出尔反尔?!难道是在戏耍我不成?!” 燕凌笑了笑,像是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段天玑草,在林婉棠眼前晃了晃:“谁戏耍你了?你这样说我,我好伤心。难道我在你心里,竟然是那样卑鄙的人?” 林婉棠原本以为燕凌的性子极其孤僻清冷,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爱逗弄人。 林婉棠接过天玑草,才讥讽地说:“你还当自己是君子不成?哪个君子会抢旁人的东西?” 燕凌望着林婉棠的眼睛问:“若不是我,你能当上王妃?!” 林婉棠哼一声:“你当我稀罕这王妃之位不成?不行就还给你妹妹。” 燕凌慌不迭摆手:“别。对了,你觉得逍遥王怎么样?” 林婉棠看着燕凌:“我偏不告诉你。对了,一个月太久,你能不能早些将最后一段天玑草还给我?” 燕凌摇头:“那不行,我若给了你,你跑了怎么办?至少得一个月以后,你跟逍遥王有了感情,你也体会到富贵权势的好处,那时候,你肯定就不舍得离开了。那样我才能放心地将最后一段天玑草交给你。” 林婉棠不愿与他多说:“你最好信守承诺。否则,天涯海角,我也会想办法报复你。” 燕凌似笑非笑:“你好好讨逍遥王欢心呗。他若真心喜欢上你,多少天玑草都舍得给你。” () 第317章 尽可以依靠本王 林婉棠瞪了燕凌一眼:“我的事你少管。你不如担心担心自己,若逍遥王府的人发现了你,只怕你会被万箭穿心。” 燕凌一愣,有些慌张:“也是啊。要是逍遥王知道我私会他的小王妃,他说不定真会狠狠收拾我。” 林婉棠一看就知道燕凌的恐慌是装出来的。 林婉棠心头一动:“你是逍遥王府的人?所以,你才能自由出入王府,对不对?” 燕凌仰头笑了起来:“你未免太小看我了。以我的功夫,逍遥王府算什么?就算王宫,我也能来去自如。” 林婉棠试探道:“你既然功夫这么好,不如想办法去别处偷些天玑草,或许我可以出银子买下来。” 燕凌又笑了:“我都告诉你了,北玄天玑草最多的地方,应该就属这逍遥王府了。你与其鼓动我,不如去讨好逍遥王。我言尽于此,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燕凌纵身飞跃而去。 林婉棠低头看着手中的天玑草,将它紧紧贴在了自己胸前。 忘忧小声道:“奴婢联系暗卫,让他将这一小段天玑草送回去吧。” 林婉棠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天玑草交给了忘忧,叮嘱她一定要小心一些,便回了正堂。 正堂内,逍遥王似乎还没有擦洗完,林婉棠便立在廊下等待。 林婉棠越想越觉得这个燕凌有些古怪,一时却参不透他古怪在什么地方。 肖管事从屋内走了出来,惊动了林婉棠的思绪。 肖管事向林婉棠行礼,林婉棠唤住肖管事,问道:“逍遥王府布防可还严密?会不会有人偷偷进出?” 肖管事皱眉:“王妃为何有此一问?” 林婉棠想了想,假装害怕,说道:“我在外面得罪了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我害怕他偷偷潜进王府刺杀我。” 肖管事笑道:“王妃尽管放心。没有人敢来我们逍遥王府造次,他也进不来。” 林婉棠又问:“北玄有什么武功高强的人?朝堂和江湖上加起来,有哪些厉害人物?” 燕凌的功夫,应该跟薛景睿都有得一拼,按说这样的人不应该籍籍无名。 肖管事指了指屋内,叹息道:“要说武功高强,谁又能比得上我们主子呢?若不是被奸人所害,我家主子……唉,提起来老奴就伤心啊!但愿主子还能好起来。” 肖管事擦起眼泪。 林婉棠见自己试探之言竟然勾出了肖管事的眼泪,不便继续,只得安慰两句,让肖管事离开了。 然后,林婉棠进了正堂。 逍遥王问林婉棠:“你去了哪里?跟谁交谈了?” 林婉棠故意说:“与肖管事交谈了。他说您武功盖世,若不是中毒,只怕天下没有对手。” 逍遥王神情严肃,招手让林婉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回忆道:“即便是当年,我也不能说没有对手。北玄与大梁曾有一战,我遇到一个大梁小将,他年纪比我小,功夫却比我还要胜上一筹。” 林婉棠心头一震,不由自主盯着逍遥王,问:“那人这么厉害吗?他……是谁?” 逍遥王自嘲地笑道:“他如今已经是大梁都督了,他叫薛景睿。” 林婉棠又骄傲又心酸。 她猛一抬头,看到逍遥王审视的目光,他目光中似乎有许多深意。 怪异的感觉再次袭来。 林婉棠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残废的逍遥王面前似乎没有秘密。 林婉棠收拾起所有情绪,问:“在北玄国内,可有什么人的功夫能入得了你的眼?” 逍遥王摇头,自信地说:“没有了。” 林婉棠没有说话,逍遥王笑着问:“你似乎有心事?” 林婉棠依旧不语。 逍遥王道:“本王并非像你想象的那般落魄无能,你既然已经是本王之妃,便尽可以依靠本王。只要不太过分,本王都会答应。” 林婉棠低头敷衍地笑了笑。 逍遥王突然道:“我听燕凌说,你之前有夫君?你若放不下,我可以替你补偿他,金银财物或是美人,本王都不会吝惜。” 林婉棠很想向逍遥王要天玑草,可她不知道逍遥王的话有几分真,便只说:“多谢王爷,您多虑了。我若需要什么,自会问王爷要。” 逍遥王目光深邃。 此时,肖管事又送了药进来。 逍遥王将药全都喝了下去,然后,肖管事端着药碗离开了。 林婉棠重新坐下,假装心疼,试探道:“王爷,我一向倾慕武功好的人,知道王爷的遭遇,我觉得很是惋惜。王爷,其实我会些医术,若王爷不嫌弃,我可以帮您把脉,还可以帮您煎药。” 逍遥王挑眉问:“煎药?” 林婉棠笑了起来:“学医术自然要学如何炮制草药。” 逍遥王意味深长地望着林婉棠。 林婉棠补充说:“听闻王爷用天玑草用了好久,按说,天玑草是最好的解毒药,王爷若是中毒,如今毒应该早就解开了。我说句僭越的话,会不会大夫有问题?或者,王爷可以试试旁的大夫、旁的方子。” 逍遥王思索了一下,笑道:“你的话很有道理,但你是我的王妃,我不想让你干大夫的活儿。” 逍遥王还是拒绝让她把脉。 林婉棠突然想,有没有可能,逍遥王不是中毒? 或者,有没有可能,逍遥王的毒已经解开了? 林婉棠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下去。 如果逍遥王已经好了,他为什么还要假装瘫痪呢? 难道是因为他想让国王放松警惕? 很有这种可能。 只是可惜了他一日一日吃下去的天玑草。暴殄天物啊! 林婉棠思绪烦乱,逍遥王又让林婉棠给他读书,林婉棠敷衍地读了一会儿,便假装太困而睡着了。 逍遥王这次比较做人,他自嘲地苦笑一声,喊人进来将林婉棠搀扶到睡榻上,让林婉棠睡觉了。 夜里,林婉棠一直在做着一些奇怪的梦。 一场噩梦将林婉棠惊醒。 她睁开眼睛,突然看到眼前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林婉棠惊讶地叫出了声。 有人进来,很快点亮了灯。 () 第318章 你去里间躲躲 林婉棠惊恐地看向四周。 房间内一切陈设如旧。 忘忧担心地问:“王妃,您怎么了?可是梦魇了?” 林婉棠抚着心口,微微喘息着说:“房间内有人,人影闪过去了……” 逍遥王看向林婉棠:“王妃一定是做噩梦了。本王睡觉一向警醒,若是有人出现在房间里,本王不可能发现不了。” 可林婉棠明明看到了人影,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恍惚中似乎瞥见了那人眼睛映出来的光芒。 但林婉棠没有坚持,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可能我真的是睡迷糊了吧,没事了,忘忧,你回去睡吧。” 忘忧心里犯着嘀咕退下了。 然后,林婉棠看向逍遥王:“王爷,不好意思,把您吵醒了。” 逍遥王道:“无妨。要不然明日让大夫给你开些安神助眠的药?” 林婉棠笑道:“不用请大夫,您忘了我自己就会医术吗?明日我自己配些药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小灶房煎药?” 逍遥王爽快地说:“自然可以。” 林婉棠感觉终于有了一点点进展,便熄了灯,重新躺下来睡觉。 林婉棠侧身躺着,透过影影绰绰的纱幔看着逍遥王。 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或许,应给好好探一探他的底细。 林婉棠想着,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林婉棠为自己配了一些温补的安神药,肖管事从库房里拿出了需要的药材,林婉棠去了小灶房煎药。 逍遥王居然允许林婉棠接近小灶房,不光守卫吃惊,肖管事也有些诧异。 肖管事对林婉棠越发恭敬起来。 林婉棠规规矩矩地用了小厨房三四日,大概逍遥王对她更放心了一些,肖管事竟然让林婉棠自己去库房拿药了。 只是,肖管事还会站在门口看着她。 林婉棠望着库房里摆得整整齐齐的天玑草,眼馋极了。 这一日,肖管事又端来了药碗,林婉棠笑着说:“我来喂王爷吃药吧。” 肖管事想拒绝,逍遥王却说:“给王妃吧。” 肖管事微微一愣,林婉棠已经将药碗端了过去。 林婉棠假装温柔体贴地喂逍遥王吃药,逍遥王望着林婉棠姣好的面容,脸色显得更柔和了几分,眼里都是欣喜之色。 林婉棠趁机莞尔一笑:“王爷,我本来也要煎药,不如下次我帮王爷一起把药煎了吧?” 逍遥王凝视着林婉棠的眼睛,没有说话。 林婉棠假意娇嗔:“莫非王爷信不过我?” 逍遥王勾唇浅笑:“自然不是。既然王妃不嫌辛苦,本王的药就交给你煎吧。” 林婉棠朝逍遥王笑了笑:“我不辛苦。王爷待我好,我自然要回报一二,不然怎么能安心?” 逍遥王哈哈笑了起来:“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回报本王,且不用着急。” 林婉棠瞪了逍遥王一眼,逍遥王这才恢复了正经神色,不敢再唐突美人。 林婉棠心里默念,为了天玑草,她忍! 夜间,林婉棠照例出去散步。 霍娟和忘忧一左一右陪着。 到了没人的地方,霍娟回道:“主子,暗卫传递消息,那两段天玑草已经送到了宁章,暗卫们把药材交到了柴太医手里。” 林婉棠眸中泪花闪动,薛景睿能用上天玑草了!他体内的毒应该会被清除掉一部分吧? 霍娟又说:“暗卫们回禀,他们途中遭到了玄夜司的攻击,为首的人还是宫冷。幸亏暗卫们事先布置了疑阵,才能将天玑草送回去。” 林婉棠的手握紧了。 宫冷!看来必须设法除掉她了。 翌日,林婉棠去库房,拿了一整株天玑草来给逍遥王煎药。 林婉棠发现,天玑草上面系有编号牌。 果然,库房的天玑草是有定数的,只要一丢失,王府立刻就会发现。 林婉棠加上其他配药,开始细心煎药。 她趁肖管事不注意,用身子遮挡着,偷偷从天玑草上拽下一片叶子,偷偷藏在了袖子中, 林婉棠动作极快,加之她偷拿的天玑草相对于整株来说并不显眼,是以,肖管事并没有发现。 林婉棠琢磨,这种法子获得的天玑草虽然少,但是,多半个月下来,也能凑出一整株天玑草了。 林婉棠将药煎好,送到了正堂。她正要坐下来喂逍遥王服药,便见肖管事进来了。 肖管事行礼道:“王爷,陛下来了。” 逍遥王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肖管事小心翼翼劝道:“他毕竟是国王,面子上,您还是得应付过去……” 肖管事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传来呼唤声:“王弟,王兄看你来了。” 逍遥王看了看林婉棠,小声道:“你去里间躲躲。” 林婉棠快步走进里间,关上了房门。她透过缝隙朝外看着。 转眼间,北玄国王走了进来。 北玄国王巴满一脸关切地问:“王弟,你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逍遥王咳嗽一声,显得比平时虚弱了几分,回道:“王兄,我还是老样子,不过是靠药苟延残喘罢了。” 巴满心疼地说:“你需要什么药尽管说,王兄也在到处为你寻找名医。我离不开你,北玄也离不开你啊。” 逍遥王急忙摆手:“我没有用,不能帮王兄分忧。北玄强盛得靠您啊,王兄。” 巴满在椅子上坐下,环顾四周,问:“王弟,听闻你娶了一位王妃?你王嫂一直念叨想见见她,妯娌俩亲近亲近呢。” 逍遥王淡淡道:“王兄有所不知,我的这位王妃胆子小,羞怯柔弱。她刚嫁进来,不适应,我寻思着等过段时日再带她去拜见王兄与王嫂,还望您见谅。” 巴满哈哈大笑了起来:“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以前还当王弟对男女之情毫无兴趣,没想到你娶亲以后,对妻子如此爱护。你得了佳人是好事,想来父王在天有灵,一定很欣慰吧。” 逍遥王低头浅笑。 这时,一个侍从走了进来,向巴满行礼:“陛下,玄夜司来报,逍遥王妃乃是大梁都督薛景睿的夫人。” 巴满怒斥道:“一派胡言,怎么可能?!父王当年被大梁人所伤,不治而死,王弟怎么可能娶一个大梁女子为正妃?!” () 第319章 这是高兴傻了吗? 巴满的亲随跪地行礼道:“此事是玄夜司的宫统领亲自带人查出来的,宫统领设法从大梁拿到了薛景睿妇人的画像,一比对便可知晓。” 巴满闻言,忧心忡忡地看向逍遥王:“王弟,若那人真是薛景睿的妻子,王兄恐怕她会对你不利。王弟,不如你将弟妹唤出来,我们对着画像比一比。若是宫冷弄错了,我们也好安心。” 逍遥王冷笑:“宫冷,又是她。她一向对臣弟不敬,总想挑拨臣弟与王兄的关系,居心叵测!王兄,您将她唤来,我定要将她当场诛杀!” 巴满严肃起来:“王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此事必须得谨慎对待。” 逍遥王生气地靠在床头,胸脯起伏:“臣弟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人挑衅我的王妃。我的王妃,我自己清楚,就不劳王兄费心了。来人,替本王送送王兄!” 巴满脸上显出几分愠怒,他努力压了下去,将其他人打发出去,压低声音说:“你或许不知道,薛景睿中了玄冥之毒。” 逍遥王一愣:“他中了玄冥之毒?什么时候的事?” 巴满回答:“两个月左右了。” 逍遥王问:“难道薛景睿秘不发丧?” 巴满摇头:“没有,薛景睿还活着呢!不得不说,大梁的大夫有几把刷子,玄冥之毒是毒中之王,大夫居然能留住薛景睿的命!前不久,薛景睿还出席了比武大会,甚至亲自下场此试了!” 巴满恨得咬牙切齿。 逍遥王恍然大悟:“怪不得王兄这段时间将天玑草看管得这么严!” 巴满缓缓点头:“王弟,我怀疑薛景睿的夫人潜进北玄是为了寻找天玑草。” 逍遥王睁大眼睛:“王兄多虑了,据我所知,薛景睿的夫人不会武功,她怎么敢来北玄?!” 巴满气息一滞,他这个弟弟真是惯会装傻充愣。 巴满平息了一下情绪,回答道:“王弟将弟妹请出来一下吧,我有赏赐。” 逍遥王显得痛彻心扉:“王兄,我在您心中这么蠢吗?我年届三十娶的王妃,岂会不知她的来历底细?她是安岛国人,出自一个商人家庭,与大梁没有关系。” 巴满神色晦暗,怒气充斥着他的心胸,他几番衡量,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 巴满大踏步来到门口,从亲随手中接过一幅画卷,使劲扔向逍遥王。 “王弟,你自己看看画像上的女人吧!不要养虎为患!” 说完,巴满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逍遥王随性地笑了笑,抓住画卷,缓缓打开。 画卷上的女子温柔妩媚,美艳不可方物,模样与她的王妃很是相似。 逍遥王朝里间喊道:“出来吧!” 林婉棠走了出来,神色从容,不慌不忙。 逍遥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婉棠说:“你来看看画上的美人。” 林婉棠走近些,看了看,说道:“画像上的女子与我是有几分相像。” 逍遥王审视着林婉棠:“本王想听听你的解释。” 林婉棠低头,过了片刻才说:“我从安岛国进入北玄,在鹦鹉山救了一个女子。她自诉是被拍花子从王都拐卖到鹦鹉山的,求我们带着她一路同行。我一时心软,便带上了她。” “到了王都以后,她身上偶然掉落一块腰牌,我看了之后才知道她是玄夜司的宫冷。我只想做生意,不愿意牵扯上玄夜司,便不愿意再多理会她。” 说着,林婉棠将腰牌递给了逍遥王。 逍遥王看了以后,说:“这的确是玄夜司的东西。” 林婉棠委屈巴巴地说:“或许玄夜司查什么案子,宫冷对我们有了误会,竟然要对我痛下杀手。幸亏王爷将我娶进了王府,否则,我手无缚鸡之力,只怕早就已经成了宫冷的刀下冤魂。” 逍遥王听了,眉头微蹙,唇角却有一丝笑意:“原来如此。你既然是我的王妃,我必然不会让旁人欺负了你去。” 林婉棠款款行礼:“多谢王爷庇护。宫冷大概是想拿我敷衍国王交差,竟然让人画了我的画像,拿来冒充什么大梁都督夫人。我若是大梁都督夫人,怎么可能千辛万苦抛头露面做生意?” 逍遥王眼神充满了怜爱:“王妃受委屈了,你跟了我,就不必再受奔波之苦了。” 林婉棠假装害怕:“可是……可是宫冷恐怕不会放过我。” 逍遥王哈哈大笑:“一个宫冷而已,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收拾了她,你且放宽心。” 林婉棠假装释然,朝逍遥王笑了笑。 逍遥王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我在王都有几个铺子,交给你打理吧。铺子的收益全都归你。你在这异国他乡,总要有些东西傍身才踏实。” 林婉棠惊讶。 她其实觉得,以逍遥王的聪明,应该不会这么好糊弄,可是,逍遥王轻易就相信了她。 逍遥王甚至还想赠给她铺子傍身。 怎么看逍遥王也不该是如此感情用事的人啊! 林婉棠还没有想明白,逍遥王就问:“这是高兴傻了吗?” 林婉棠只得装出感动不已的样子,谢过逍遥王。 逍遥王让林婉棠得空了去看看她的铺子,林婉棠欣然应下。 林婉棠今日得知,逍遥王的父亲是被大梁所伤而死,这种仇恨很难化解,逍遥王不提薛景睿,林婉棠自然也不敢主动提起。 第二日,林婉棠乘坐马车去巡视铺子。 肖管事按照逍遥王的吩咐,给林婉棠配备了一支精锐的卫队。 卫队护送着王妃仪仗,声势浩大。 林婉棠从车窗处偷偷打量着北玄的街道。 在行至一条宽敞的大街时,迎面来了一支游街的队伍,不少官差押解着一个人。 王妃仪仗的人上前交涉,游街队伍停了下来,靠着路边,让王妃仪仗先行通过。 在经过游街队伍的时候,林婉棠看到了被绑着臂膀的人。 居然是安驰?! 安驰披散着蓬松凌乱的头发,胡子已经很长了,眼神呆滞,表情麻木。 林婉棠心痛不已。 她往后看去,宫冷骑着高头大马,气势凌人地冷眼看着林婉棠的马车。 () 第320章 把她打死! 怪不得安驰来北玄寻药,一直没有音信,原来他落到了宫冷手里。 宫冷这时候带安驰出来,大概是想用安驰来逼她暴露身份。 林婉棠脑子快速思索着,无论如何,她必须救下安驰! 林婉棠悄悄拿出一直暗藏在袖子里的竹制针筒,手指按动,从车帘的缝隙里将银针射出。 银针射中了宫冷胯下的马。 马吃痛受惊,长长嘶鸣着,猛地高高扬起前蹄。 宫冷猝不及防,差点被马摔下去,她使出浑身力气,马还是往前窜了几步。 林婉棠的马被冲撞,也受了惊吓。马扬着马蹄尥蹶子,马车被带得晃来晃去,差点散了架。 林婉棠一边尽力坐稳,一边又朝宫冷手下的马射了银针。 又有几匹马受惊。 发狂的马冲散了王妃仪仗,押解犯人的队伍也乱成一团。 林婉棠向护卫队伍中的暗卫风行使眼色,风行趁乱来到林婉棠的马车边,林婉棠压低声音吩咐:“去救下那个犯人,他是药王谷的安驰安公子。” 风行点头,不动声色地混在人群中,来到安驰身边,用身形遮挡着,将安驰身上的绳子挑断。 安驰惊愕地抬头望了望风行。 风行压低声音说:“赶紧逃!我是大梁人!” 安驰感激地点了点头,便转头快跑。 宫冷见安驰跑了,很是着急,要上前去追安驰。 风行故意跟玄夜司的人起了冲突:“你们怎么回事?!伤到逍遥王妃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你推什么推?!当我们逍遥王府好欺负不成?!娘的稀匹!” “你骂谁呢?!” “骂你是轻的,老子还打你呢!” 逍遥王府的护卫见起了争执,自然向着自己人,他们跟玄夜司的人动起手来。 逍遥王府的护卫挡在前面,玄夜司的人过不去,居然眼睁睁看着安驰跑掉了。 安驰的心扑腾扑腾跳着。 他刚转过街角,就被一个人给拽住了。 安驰心一凉,完了!这自由未免太短暂。 那人将安驰提到一辆马车上,疾驰而去。 安驰抬头,看到一个五大三粗、满脸胡须的男子,吓得就要跳车。 男子开口了:“别害怕,安公子,我是薛将军的人!” 安驰惊愕回头:“薛将军?薛景睿将军吗?” 男子点头:“正是,我姓陆名仓台,是北境军中的人。” 安驰这才放下心来,他的眼睛竟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陆仓台轻轻拍了拍安驰的肩膀:“安公子,你受苦了。” 安驰忙说:“我难过不是因为自己受苦,而是因为没有帮薛将军找到天玑草。” 陆仓台安慰他:“诶,兄弟,别这样想。天玑草本来就不好找,我们一起找就是了。” 安驰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婉棠见安驰逃远了,便假装晕了过去。 忘忧将护卫队的首领唤来,着急地说:“王妃晕过去了!快让闲杂人等闪开,得赶紧让王妃回府。” 护卫队首领大喊道:“闲杂人等快闪开!快快闪开!” 宫冷见自己准备的诱饵安驰逃跑了,气得直骂娘:“你们把我的犯人弄丢了!你们是存心的吧?!” 护卫队首领也生气:“你们冲撞王妃仪仗,本来就是你们有错在先。要不是你们控制不住马,场面会这么混乱吗?!快闪开!” 宫冷怒道:“让王妃出来,我们去国王面前说理去!” 护卫队首领骂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你配吗?!快滚开!” …… 一阵乱骂乱斗之后,宫冷悻悻地闪到一旁,王妃仪仗调转方向回了王府。 而宫冷则气鼓鼓地去追安驰了。 回到王府,林婉棠依旧“昏迷不醒”,被送到西暖阁休息。 忘忧则被逍遥王唤去回话。 忘忧红着眼眶对逍遥王回禀:“不知怎的,宫统领的马就惊了,冲撞了王妃仪仗。王妃乘坐的马车颠簸得厉害,她手上好几处擦伤,袖子也破了,脑袋撞到了车厢壁上。” 逍遥王皱眉问:“王妃当时就晕过去了?” 忘忧摇了摇头:“没有,王妃硬撑着。宫统领和护卫队起了冲突,王妃一直在劝和,可是,宫统领很生气,冲突反而更激烈了。王妃受了伤,又着急,这才晕了过去。” 说着,忘忧抹了抹眼泪。 逍遥王怒火中烧,吩咐肖管事:“去,将宫冷捆来,把她打死!” 肖管事面露为难:“她毕竟是国王陛下信重的人……” 逍遥王脸色一沉:“我指使不动你了不成?!有任何事,让王兄来找我!” 肖管事只得赶紧去了。 逍遥王请大夫去给林婉棠医治,林婉棠在马车里故意将自己擦伤,头上也的确被撞出了大包。 等林婉棠服下药以后,便听说逍遥王将宫冷打了个半死,国王巴满派人前来过问。 逍遥王坚持称宫冷对他以及王妃不敬,巴满派来的人说国王会撤掉宫冷的职位,将她驱逐出玄夜司,逍遥王才勉强答应留了宫冷一命。 夜里,林婉棠身子好了一些,便来见逍遥王。 林婉棠过意不去地说:“王爷,您因为我处置了宫冷,与国王陛下闹得不痛快,我心里实在惶恐难安。” 逍遥王斜靠在床头,笑看着林婉棠:“我一向恩怨分明,王兄是知道的,他不能拿我怎么样。待我有恩的人,我会涌泉以报。而敢于惹怒我的人,就必须付出痛苦的代价!” 逍遥王说这话时的神情,不像是久病在床的人,倒像是一个胜券在握、霸气侧漏的王者。 林婉棠晃了一下神,总觉得此时的逍遥王似曾相识。 林婉棠感慨:“看起来国王对您很是包容。” 逍遥王轻哂:“你觉得他包容我?” 林婉棠道:“他是君王,您这样忤逆他,他虽然生气,却对您毫无惩罚,也没有冷待,可见他的确包容您。” 逍遥王冷笑:“当初,匈奴要求巴满与他们在边界和谈,巴满想和谈,又怕危险,便让我假扮成他去了边界。匈奴人果然包藏祸心,打算擒拿下我,然后攻击北玄。” () 第321章 他还真来了?! 逍遥王接着说:“幸亏我功夫好,虽中了奇毒,但是奋勇杀出了第一层包围圈。然而,巴满说好的接应并不在那里。我筋疲力竭,孤军作战,拼杀到只剩下三人。为了不被生擒,我们选择了跳崖。” 林婉棠眉心一锁,确实惨烈。 逍遥王陷入了回忆:“我侥幸没死。悬崖之下,天寒地冻,我摔断了腿,动弹不得,身上的毒又发作了……我痛苦地坚持了许久,才晕了过去。” 林婉棠轻声问:“是谁救了您?” 逍遥王苦笑:“自然是我忠心的属下。他们怕巴满日后暗杀我封口,便趁着巴满举办宫宴的时候,设法带着奄奄一息的我出现在满朝王公大臣面前。这样,人们都知道我替北玄、替巴满受的那些罪了。” 逍遥王眼里有浓浓的恨意:“巴满解释说,接应的军队去了,大概是弄错了地方。你觉得我会信吗?” 林婉棠回答:“不太信。” 逍遥王点头:“的确不可信。无论如何,巴满亏欠了我,明面上,他只能待我好。我越是闹腾,他就越得表现出对我的耐心……” 逍遥王突然看向林婉棠:“没错,在局外人看来,他的确包容了我的桀骜不驯,人们也许会认为我有些恃功自傲了。” 林婉棠幽幽问:“王爷甘心吗?” 逍遥王笑道:“自然不甘心。我和巴满之间的账不仅如此,还有很多。总有一天,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林婉棠试探:“您倚仗什么跟一国之君抗衡?如果可能的话,或许你可以往外寻求盟友。” 逍遥王哑然失笑:“盟友?哪里有盟友?匈奴就是豺狼,安岛贫弱,都不足为盟友。” 林婉棠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梁呢?” 逍遥王审视着林婉棠:“大梁实力可以,只是……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那样做。” 林婉棠满脸疑惑。 逍遥王没有解释,爽朗地笑道:“最主要的是,我靠自己完全可以做到,你等着看好戏吧。” 林婉棠挑眉问:“王爷要准备复仇了吗?” 逍遥王自信地笑着:“不瞒你说,一直在准备。至于什么时候复仇嘛,无可奉告。” 林婉棠便只能揭过这个话题。 过了片刻,林婉棠说:“我想见见燕凌,你能帮我联络他吗?” 逍遥王脸上露出薄怒:“你当着本王的面,说想见旁的男人?你是觉得本王脾气太好了?” 林婉棠低头道:“燕凌欠我些账,我想早点找他讨要回来。” 逍遥王顿时更生气了:“燕凌用你李代桃僵不说,还敢欠你账?!肖管事!肖管事!进来!去把燕凌那小子的皮扒了……” 林婉棠忙劝阻:“王爷,我开玩笑的。” 逍遥王看着林婉棠:“真的?他到底欠没欠你东西?” 林婉棠轻轻摇头。 逍遥王这才长吁一口气:“谅他也不敢!也就是你美貌贤惠,我才不追究燕凌让你代嫁的事情。” 林婉棠低头不语,心想,莫非是她猜错了? 林婉棠问:“王爷,燕凌是什么来历?” 逍遥王眼里露出精光:“他?一个富商而已,挣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至于他的家世籍贯,本王也不知道,他一向神神秘秘的。” 夜深了,林婉棠起身告辞,因为受伤,她去了西暖阁休息。 忘忧低声回禀:“陆仓台已经妥善安顿了安公子。” 林婉棠松了口气:“这就好。” 忘忧笑道:“幸亏陆仓台他们知道您出府了,一直在暗处偷偷观察,才及时救下了安驰。” 林婉棠不由得又暗自将宫冷骂了一通。 林婉棠只留了一盏昏暗的蜡烛,便睡下了,忘忧和霍娟在外面守夜。 林婉棠睡得迷迷糊糊,一翻身,看到一人正坐在灯下,幽幽地望着她。 林婉棠吓得一下子清醒了。 居然是燕凌。 他还真来了?! 林婉棠没好气地斥责:“你能不能这样神出鬼没?!哪有半夜三更往女子卧房闯的道理?!” 燕凌满不在乎:“感应到你想见我,我夜不能寐,就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林婉棠轻抚心口,翻了个白眼:“只要你别吓人,我就过得好。” 燕凌扬了扬下巴:“说吧,想见我有什么事?” 林婉棠问:“能不能早一点把天玑草还给我?” 燕凌露出嫌弃的表情:“这个问题你不是问过了吗?不能!” 林婉棠生气:“我翻来覆去想了,我替你妹妹进了逍遥王府,你什么谢礼都没有,我亏得很啊!” 燕凌一脸难以置信:“你能嫁给逍遥王,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你嫌亏?!” 林婉棠理直气壮地点头:“当然亏了!他要是好,你为何不让你妹妹嫁进来?!” 燕凌语气一滞,强词夺理道:“我妹妹已经另有意中人了。” 林婉棠鄙夷:“我还成亲了呢!你抢我的东西,威胁我替嫁,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燕凌撇嘴:“我告诉你,你多跟逍遥王相处相处,就会发现他比你原来的夫君好多了。” 说完,燕凌起身就走。 走了一步,燕凌转过头来,有些凶狠地警告林婉棠:“不要再想着你以前的男人!要是让逍遥王知道了,逍遥王一定饶不了你!” 林婉棠以牙还牙:“你半夜出现在逍遥王的院子里,你该小心逍遥王收拾你才对!” 燕凌脸色不悦地拂袖离去。 林婉棠神色凝重起来。 忘忧进了屋子,担忧地问:“他怎么来了?” 林婉棠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浅浅一笑,释然地躺回到了床上。 忘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您这是怎么了?” 林婉棠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们得想办法安排撤退回大梁了,一月之期到了的时候,我们准时回大梁。” 忘忧回话:“将军见暗卫带回去了忘忧草,就又派了一些暗卫来支援。风行传过话来,这些人您都可以调配。” 林婉棠点了点头,安心了不少。 大梁宁章城。 柴太医正在给薛景睿把脉。 薛景睿有些紧张地看着柴太医的神色。 柴太医收回了手,笑道:“你服用过天玑草,毒性得到了缓解。” 薛景睿直视着柴太医的眼睛,问:“我还能撑多久?” 柴太医沉吟着。 薛景睿正色道:“柴太医,你务必要实话实说,我需要按照剩下的时日长短来安排事情。” () 第322章 睡觉呢!讨厌! 柴太医捋了捋胡须,严肃回答:“若是再没有天玑草,以你如今的状况,应该可以维持两三年。” 薛景睿有些苍白的嘴唇勾起一丝微笑:“很好,时间充裕了许多。” 柴太医警惕地看着薛景睿,吹胡子瞪眼睛地问:“你想干什么?我说的两三年,是在你好好保养的情况下。” 薛景睿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柴老头,别紧张。我是想着能解决北玄问题了。” 柴太医皱眉:“你还打算跟北玄干仗?我警告你,你好好休息……” 薛景睿正色说:“是北玄想跟我们打。” 柴太医气鼓鼓的,这些国家,一个个不消停,他怎能不心疼薛景睿?! 柴太医斜睨薛景睿:“打北玄不是非你不可……” 薛景睿沉声道:“我们一旦跟北玄打起来,匈奴岂能不乘机扑上来狠咬一口?” 柴太医知道,薛景睿说的话是实情,大梁离开薛景睿,就像老鹰折断了一只翅膀。 只是,这样一来,不知道又要耗费薛景睿多少心血。 但愿林婉棠他们能早日找到更多天玑草。 接下来的日子,林婉棠拿出王妃的姿态,妥帖照应逍遥王的生活,帮忙整理他的衣物,一如既往地每日坚持拽一些天玑草下来。 逍遥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只鹦鹉,鹦鹉会说一些话,会叫“王妃”,还会说“亲一个”“好漂亮”。 林婉棠一见便喜欢极了。 灰色的鹦鹉看起来其貌不扬,学说话的能力极强,非常讨喜。 鹦鹉怕冷,林婉棠便将它养在了自己居住的西暖阁。 林婉棠得空便逗弄鹦鹉,小小的鹦鹉给她带来了许多欢乐。 逍遥王听到回禀,很是欣慰,他寻鹦鹉的那些辛苦没有白费。 肖管事这些日子似乎很忙,倒没有再紧盯林婉棠,林婉棠便可以多拽一些天玑草叶子下来了。 一月之期快到的时候,林婉棠积攒的天玑草已经有一株半了。 林婉棠怕出意外,便让暗卫们先将这一株顿天玑草送回宁章城。 转眼,一月之期到了。 霍娟高兴地说:“后天,我们就可以拿到最后一段天玑草了。” 忘忧也开心地感慨:“是啊!” 林婉棠让她们两个凑近一些,坚定地小声说:“明日凌晨我们就离开。” 霍娟震惊:“那一段天玑草我们就不要了吗?” 林婉棠透过窗子,望着逍遥王房间亮着的灯火,若有所思:“等到后日我们恐怕就走不脱了。” 霍娟和忘忧看着林婉棠,齐声道:“好!我们明日凌晨就动身。” 虽不明白为什么,但她们相信林婉棠的判断,很快安排了下去。 第二天夜里,林婉棠假装不适,早早就歇下了。 半夜,外面突然响起了很多脚步声。 林婉棠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窗外廊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穿着铠甲,显得很是魁梧。 那人突然回眸望向林婉棠的窗子。 林婉棠吓得急忙重新躺下。 那个身影越来越近,他停在窗前,驻足思索了片刻,便大步离开了。 林婉棠急忙行动了起来。 她将抱枕放进被子里,做出人形,然后换上北玄士兵的衣裳,来到外间,与同样穿着北玄士兵衣裳的霍娟和忘忧会合。 趁着此时外面无人看管,林婉棠来到库房外。 放天玑草的窗子平日里也上着锁,但这难不倒林婉棠,因为她提前从逍遥王的书房里偷到了库房窗子的钥匙。 可惜没找到库房门的钥匙。而且,从库房门进入也太显眼了一些。 林婉棠与霍娟一起托举着忘忧,忘忧从侧面高高的窗口爬进了库房,倒挂在放置药材的架子上,伸手将所有天玑草抓起。 然后,忘忧赶紧从窗户出来,顺手又将窗户锁上。 林婉棠她们三人将天玑草分了分,藏在了衣襟里。 这时候,逍遥王府的一队卫兵正在集结,为首的人正是风行。 风行皱着眉头朝林婉棠喊:“你们三个磨蹭什么?!还不赶紧过来集合!” 林婉棠赶紧小跑了过去,在队伍末尾站好。 风行还装模作样踹了跑在最后的忘忧一下:“快点!就你最懒散!” 随后,风行检点人数,让卫兵们各自上马,沉默地朝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王府内,一位管事在西暖阁窗口唤道:“王妃,王妃!” 屋子里传出不耐烦的声音:“睡觉呢!” 管事又唤道:“王妃!” 屋子里的声音更不耐烦了几分:“睡觉呢!讨厌!” 管事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今夜的任务是好好看着王妃,可是,方才一个卫兵首领有事着急找他,他才不得不离开了片刻。 今晚要忙的事实在太多了。 还好一切正常,王妃还在屋子里睡着。 睡觉好啊!明日早晨,王妃睡一觉起来,就能发现北玄变天了。 她一定会很惊喜吧? 这样想着,管事来到廊下的躺椅边,盖着厚羊皮袄躺下,不由得心潮澎湃。 逍遥王卧薪尝胆这些年,成败在此一举了! 林婉棠跟随着卫兵,来到王府的一处城门。 逍遥王在城门官里安排了内应,卫兵们没有费什么力气,便接管了城门。 风行安排人马在此守着城门,他则将林婉棠等人唤了过去,亲自带着林婉棠等人去接应逍遥王的援兵。 马蹄声声,荡起黄沙漫天卷地。 林婉棠在夜色的遮掩下,脱离了队伍,找到了等候在附近的陆仓台一行。 他们开始向着大梁的方向行进。 在遇到关隘检查的时候,林婉棠就会掏出逍遥王府的腰牌,神情倨傲地说:“我等奉逍遥王之命,有重要差事,还不快让开?!” 负责检查的官差知道逍遥王混不吝,不好惹,自然不敢得罪,都顺利地放行了。 林婉棠他们驰骋了一夜,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他们才找了一处没主的山中房舍歇了下来。 忘忧激动地取出天玑草,仔细看着:“这么多天玑草,将军有救了!” 陆仓台眼中有了泪光。 林婉棠的神经依旧紧绷着,她把人召集到一起,说:“大家不要放松警惕,最难的时候就要来了。” () 第323章 他倒是个狠人 众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林婉棠。 林婉棠说:“昨晚,谁都顾不上我们,逍遥王反叛篡位的消息也没有传过来,我们利用逍遥王府的身份,顺利来到了这里。可是,这个时候,胜负应该已经出来了。” 陆仓台问:“夫人,您觉得谁能赢?” 林婉棠回答:“夺位之争,向来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好说。但是,不管谁赢了,都会派人捉拿我们。” 霍娟十分佩服:“夫人,您怎么知道逍遥王昨天夜里会举事?” 林婉棠说:“逍遥王表面装病,暗中壮大兵力,联络大臣,又以燕凌的身份经商,富可敌国。从他的话里,我能感觉出来,他与巴满即将图穷匕见了。” 众人很是惊愕:“什么?!逍遥王就是燕凌?!” 林婉棠点头:“我总觉得他有些熟悉,后来,我发觉他的一些说话习惯和小动作与燕凌很像。人可以易容,但是,一些不经意间的习惯却很难改。” “我发现这一点以后,就思索为何燕凌定在一个月以后给我最后一段天玑草。我猜想,他想在那时拿下王位,然后再坦白身份。他应该是觉得,王后之位诱惑很大,我到那时肯定会心悦诚服地跟着他吧。” 众人恍然大悟。 林婉棠苦笑:“他很自负,正因为他的自负,他不屑于像看囚犯一样看着我,这才给了我偷天玑草以及逃跑的机会。” 忘忧担心:“他若是成了北玄新王,发现您偷了天玑草消失了,他应该会很生气吧?他若是带人追来怎么办?” 林婉棠胸有成竹地回答:“我们休整一下,然后假扮北玄平民往大梁行进。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将天玑草分为三份,兵分三路回大梁。每一路的目标都是尽快将天玑草送回大梁。” 众人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 “如果途中发现另外某一路出了事,不要过来救援,径直回大梁就好!” 林婉棠说话的神色有些悲壮。 众人此时对林婉棠佩服不已。 不管北玄谁取得了这次政变的胜利,他们的首要目标都是林婉棠,处境最危险的就是她。 林婉棠相当于是在命令他们,把天玑草放在首位,不要顾惜她的安危。 众人红着眼眶点头应下。 陆仓台忍住眼泪站了起来,粗声粗气问:“夫人,我去外面打探打探情况吧?” 林婉棠说:“好,带两名暗卫,注意安全,不要被人盯梢。” 陆仓台急忙去了。 林婉棠等人趁机吃了些东西,睡了一觉。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陆仓台回来了:“回禀夫人,逍遥王控制住了王城,当场诛杀了巴满。如今,逍遥王发出布告,要追捕巴满余党。各级官员只要拥立逍遥王为国王,便可既往不咎。” 林婉棠望着王都的方向,感慨万千,逍遥王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抱负。 霍娟咬着嘴唇发愁:“只怕逍遥王这个时候已经发现您跑了。” 林婉棠毅然决然地命令:“我与忘忧一路,霍娟一路,陆仓台一路。我们各带五名暗卫,分成三路回大梁!要尽量日夜不停地赶路,走小路,尽可能避开城镇和关隘。” 众人领命,很快就出发了。 北玄王都。 逍遥王身着铠甲,铠甲上血迹未干,他却神采奕奕,毫无倦色,兴冲冲地进了王府内院,唤道:“王妃!王妃!我的王妃呢?!” 肖管事跟在旁边,喜气洋洋地打趣:“以后该改口称王后了。” 逍遥王哈哈大笑起来:“本王夺得了北玄江山,这份聘礼够分量吧?哈哈!我的王后呢?!丁管事,丁管事!” 丁管事却没有踪影。 逍遥王大步流星来到林婉棠居住的西暖阁,他一掀开厚重的门帘,便看见鹦鹉冲他喊道:“睡觉呢,讨厌!睡觉呢,讨厌!” 逍遥王瞪鹦鹉一眼:“你才讨厌呢!小心本王炖了你!” 逍遥王见林婉棠蒙着头躺在床上,上前一把掀开被子,惊愕地发现被褥之下并没有人! 此时,肖管事慌慌张张地过来回禀:“陛下,不好了,库房里的天玑草都没有了!” 逍遥王瞪大眼睛问:“都没有了?!” 肖管事惶恐地点了点头。 逍遥王怒问:“丁管事呢?!” 肖管事弱弱地回禀:“没找到他。他可能觉出王后这边不对劲,怕您惩罚他,就跑路了。” 逍遥王矗立着,脸色变换不定,一言不发。 肖管事试探着问:“那……王后……估摸王后还跑不远,要不……小的派人去追她?” 逍遥王突然笑了起来:“有意思,这个小妖精,倒是机灵!有点本事!居然把本王的天玑草一窝端了!” 肖管事吓得低着头不敢说话。 鹦鹉在一旁聒噪:“睡觉呢。讨厌!讨厌!睡觉呢!” 逍遥王恨恨地看了看鹦鹉,笑道:“你个坏蛋,跟你家主子学的吧?你等着,我这就去把你的主子找回来!” 肖管事连忙阻拦:“陛下,如今政局不稳,您得在王都坐镇啊!” 逍遥王抬脚将肖管事踹到了一边:“滚开,你懂个屁?!” 逍遥王将林婉棠的画像给手下,让他们找人临摹出来,每路人马的首领分一张,分头去寻林婉棠。 逍遥王翻身上马,一路向南,亲自追寻林婉棠的踪影。 大梁宁章城。 桂衡得了消息,匆匆忙忙过来向薛景睿回禀:“都督,北玄发生了政变。逍遥王攻进王宫,杀死了北玄国王巴满,占领了王都!” 薛景睿闻言挑了挑眉:“逍遥王巴宽?呵,他倒是个狠人。” 桂衡道:“巴满下台未必不是好事,这个巴宽立足未稳,应该一时半会不敢对大梁动手。” 薛景睿打开舆图,边看边说:“未必。巴宽久病,骤然篡位,北玄臣民未必信服他。巴宽也许会突袭大梁,攫取利益,借以在北玄臣民中立威。” 说着,薛景睿按了按太阳穴:“巴宽表面装病,不理朝政,却拥有在北玄突然改天换地的能力,可见此人心里深沉,不容小觑。” () 第324章 更丑了几分 桂衡神色紧张起来,道:“属下这就布置防守。” 薛景睿看着舆图,突然说:“我们的暗卫还在北玄,让他们多加小心。” 桂衡心中忐忑,将军夫人在北玄不知道怎样了。 桂衡离开以后,薛景睿回床上躺着,拿着舆图,凝神思索。 泰来将药端了进来,缩着脖子说:“眼看就要过年了,这会儿又开始下雪,估摸还不小呢。” 薛景睿放下舆图,看着寒风中簌簌作响的窗棂,吩咐道:“前天桂衡送了上好的貂皮过来,你让人送给夫人,她体寒,经不得冻。” 泰来微微一愣,接过貂皮答应了下来。林婉棠离开的真实目的地,他是知道的。天这么冷,也不知道夫人在北玄能不能穿暖。 薛景睿掀开被子下床,泰来忙上前服侍,劝道:“将军别下来了……” 薛景睿坐到了桌案前,咳嗽两声说:“我给你们少奶奶写封书信,你让人亲自送到她手里。” 林婉棠自离开以后,还不曾写过书信回来。薛景睿原觉得这是好事,此刻却很想得到林婉棠的鸿雁传书,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 薛景睿提笔写下来两行字,不知为何,他看着素笺思索了片刻,将那页纸揉成一团,又提笔重写了一份。 薛景睿虽是武将,文采却也不差,但这封信,他怎么写都觉得不满意。 薛景睿写了几次,自己推翻了几次,废了几张素笺,才终于将书信写好,密封好了,递给了泰来。 泰来接过书信,退了下去,薛景睿独自坐着服药。 这时,柴太医突然高兴地闯了进开,眉飞色舞地说:“小子,暗卫又带了一株半天玑草回来!” 薛景睿看了看天玑草。 暗卫们带回来的天玑草,先是两段,这回则是很零碎的天玑草,薛景睿想象得出暗卫们在北玄寻找天玑草的艰难。 薛景睿有些动容,忙说:“暗卫来了?快将他们请进来!” 不多时,三名暗卫带着一身风尘走了进来。 薛景睿问:“听说北玄发生了政变,你们可曾受影响?” 为首的暗卫风影抱拳回答道:“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北玄边境。边境检查很是严格,巡防的士兵也多了。好在我们对地形比较熟悉,几番藏躲,才能回来,只是比以往多花了时间。” 薛景睿问:“这些天玑草也是从逍遥王府寻来的?” 暗卫们点头:“是。” 薛景睿问:“暗卫们会不会有危险?” 风影语焉不详地回答道:“我们的两个兄弟很得巴宽信赖,比如风行,他是王府卫兵的一个小首领了。” 柴太医插话问:“巴宽成了国王,他们还有机会弄来天玑草吗?” 风影回道:“听风行说,他们这几日应该能再拿到一些天玑草。风行已经在安排撤退回来的路了。” 薛景睿点头:“很好,辛苦你们了。我安排人手在边境接应风行他们。” 风影行礼,朗声道:“将军,属下愿意再度深入北玄接应,我们对北玄熟悉一些。” 薛景睿应下,打赏了风影等人,便让他们回去歇息了。 北玄南部的将领马彪不满巴宽弑兄夺位,揭竿而起,发出檄文,号召人们站出来反抗巴宽。 局势一下子乱了起来。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两人争权,可苦了老百姓。 马彪不如巴宽实力雄厚,为了鼓舞士兵的斗志,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士兵们抢夺钱财和女人。 老百姓冬苗被践踏,家里的物件被抢,男人被拉去当兵,女人惨遭侮辱…… 一些北玄百姓被迫出来逃难。 而按照预定的路线,林婉棠刚好要经过这一带。 林婉棠用黄粉将自己的脸涂得又暗又黄,还给自己脸上点了些痣,头发也弄成北玄人常见的式样,裹上了头巾。 忘忧乔装打扮之后,过来看林婉棠,不由得掩嘴偷笑:“嫂子,这模样,比之前的乔装更丑了几分,就是将军见了只怕也认不出来了。” 林婉棠叹口气:“要的就是这效果。在如今北玄这混乱局面下,美貌可不是好事。” 忘忧想起昨日马彪手下冲进农户家里,贱淫了农户家少女的场景,不由得又恨又怕。只是,马彪军队近千人驻扎在那个村子里,林婉棠有心相救,却也无能为力。 林婉棠自己都是偷偷给马彪手下小头目塞了银子,才被放行的。幸亏她扮丑,那小头目看不上她们的姿色,贪些钱财就满足了。 林婉棠扮作小商户,跟在逃难的队伍中,倒不怎么显眼。 马车晃晃悠悠,路边尽是一些穷苦的逃难人,他们扶老携幼,穿着破衣烂袄,冻得鼻头发红。 一开始,林婉棠会分些干粮给饿坏了的老者和孩子,可是,其他人看到林婉棠有干粮,又心善,都一窝蜂地将林婉棠的马车围了起来。 这么一来,有多少干粮能够分? 被饥饿冲昏了理智的逃难人恨不得将林婉棠的马分而食之。 林婉棠心肠便硬了起来,让忘忧推开了几个贪婪地往马车上爬的人。暗卫又亮出了短刀,加以威胁,才将饿狼一般的逃难人吓退了。 林婉棠便只跟同样乘着马车的人结伴,号称要去南边投亲,以躲避战乱。 这一日,马车行驶到一处时,一行士兵凶神恶煞一般命令逃难的车队停了下来,说是要查一个要紧的犯人。 林婉棠瞥见为首的将领手里拿着一幅画像,给手下的人再次一一看过。 然后,将领就把画像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士兵们开始挨着一辆马车一辆马车地检查。 林婉棠带着的其中一名暗卫装扮成了老翁,他假装小解,去前面打探消息。 过了片刻,暗卫回来禀告,这些士兵们重点检查女子,而且主要看美丽的年轻姑娘。 林婉棠心里一沉,却并不慌张。 士兵们已经快到林婉棠所在的马车了。 这时,林婉棠突然瞥见,在马车队伍的最前方,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神情严峻地望着车队。 是巴宽! 林婉棠第一次见到他不伪装时的威武模样。 () 第325章 你们快点下马车! 他此时刚刚成国王,气势正盛,眼神锐利如同老鹰一般。 林婉棠不由得感慨,她一路上小心避让,却还是与他狭路相逢了。 这个时候,士兵来到了林婉棠乘坐的马车旁边,掀开车帘,打量着车里的人。 一个少妇,穿着最便宜的丝绸衣裳,脸色蜡黄,嘴唇发紫,脸上还有几颗痣,黑圆圈很重。虽然少妇头上插了一朵绢花打扮,可是,她依旧不好看,准确地说,有点丑。 旁边的女子是姑娘打扮,她眼角耷拉着,脸上的皮肤皴裂,皮肤有点黑,头发发黄,像是个柴火妞。她有些害怕,还有些害羞,手紧紧攥着少妇的胳膊。 除此之外,马车里还坐着两个老翁、一个胳膊受了伤的男子、一个算账先生打扮的文弱男子。 算账先生与少妇应该是两口子。 没有想找的女子。 画像上的女子多美啊!这马车上的女人完全不能比。 士兵甩下车帘,去检查后一辆马车了。 林婉棠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她们化妆的技术还行。 林婉棠掀开车帘的一角,悄悄向前看去,惊愕地发现巴宽正用剑挑开前面一辆马车的车帘。 巴宽竟然要亲自再检查一遍?! 陌生的士兵认不出来林婉棠,不代表巴宽认不出来! 毕竟,再怎么矫饰改变容貌,一个人的脸型和眼睛很难完全不同。 巴宽对她更熟悉! 林婉棠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她只能赌一把了。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巴宽已经来到了林婉棠的马车前。 暗卫们都警惕了起来。 忘忧则紧紧握着林婉棠的手。 忘忧心想,若是被识破,她要拼尽全力,保护好夫人。 车帘被掀开了一点点…… 这时候,突然一位斥候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地禀告:“陛下,马彪又带人在附近抢掠了。” 车帘被放了下去。 巴宽气恼的声音响了起来:“马彪这个畜生!来人,跟本王去杀了马彪这个兔崽子!” 士兵们已经将马车检查了一遍,都小跑着过来集合。然后,他们翻身上马,跟着巴宽去擒拿马彪了。 林婉棠的心终于回到了原位,她的手心里都是汗。 忘忧抚摸着心口,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好在有惊无险!” 前面马车上的人听闻马彪一行在附近,都很是害怕,急忙起动马车往东南赶路。 到了傍晚,墨蓝的天空开始飘落雪花。 林婉棠伸手接住了几片,默默祈祷雪不要下大,否则,他们行路必定更加艰难几分。 遇上了岔路,有的马车去了另一座城,而几辆马车跟林婉棠他们一样,驶往鹦鹉山的方向。 因为战乱,沿途的客栈基本都关门闭户了。躲避战乱的这些富户们基本上都在马车里打盹过夜。 暗卫们轮流赶马车,其他人则靠着车壁打盹。 突然,一群士兵拦住了这几辆马车。 为首的马车里坐着的是一位北玄富商,约摸有五十来岁了,他抱拳讨好地笑着:“军爷,我们都是平头百姓,结伴去边城投亲,还望军爷行个方便。” 为首的将领看起来有几分无赖,他歪着嘴笑道:“好说好说,怎么也不能不让你们过路,对吧?” 北玄富商满脸堆笑:“军爷爱民如子,我等感念在心。” 将领冻得跺了跺脚,说话时嘴里冒出白色的哈气:“那是自然,但是,你们也得支持我们,对吧?” 北玄富商心在滴血,点头哈腰道:“我是做小本生意的,没多少银子,这点钱您拿去喝茶吧。” 将领接过银子,轻蔑地笑了笑,不再理会那位商人,而是大声喊道:“你们听好了,我们是马将军手下的士兵,因为讨贼,需要征缴你们的马车扩充军需!你们快点下马车!” 几辆马车里顿时响起哀嚎求饶的声音。 “军爷,我们老的老,弱的弱,病的病,这冰天雪地的,又到了夜里,若是没有马车,我们怎么活啊?!” “对啊,军爷发发善心,饶过我们吧!” “军爷,我们已经没有家了,如今马车就是我们的家啊!” “我媳妇快生了,没有马车怎么办啊?!这可是两条人命!” …… 将领不耐烦地抽出了长剑,剑指向众人,怒道:“你们有困难,我们这些当兵的就没有困难了吗?!我们要诛杀逆贼巴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让你们献出马车是看得起你们!” 这些士兵显然是刚刚吃了败仗,马都被巴宽的士兵们给缴获了。他们侥幸逃了命出来,恰巧遇见这些赶着马车的平民,便恶上心头,想从百姓手里抢。 士兵们这个时候都冻得斯哈斯哈的,一个个骂骂咧咧,他们迫不及待地上前动手,将马车里的人扒拉了出来,将马车里的东西扔了一地。 若是有贵重物品,士兵们就如获至宝地上前疯抢。 士兵们成群上了马车。 暗卫们很是气愤,拳头握紧,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恨不得立刻上前,将这几十个士兵全都打死。 可是,这个时候,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是护送天玑草回大梁,他们不能意气用事,不能引起注意,不能随意和人发生争执。 于是,林婉棠一行假装害怕,顺势下了马车。 车上的东西被粗鲁的士兵扒拉了下来。 当然包括林婉棠故意留在车上的一包碎银子。 士兵们对林婉棠等人识时务的做法很满意,又因为发现了碎银子欣喜不已,纷纷上前抢夺了起来。 林婉棠故意假装懊恼:“军爷给我们留一些吧,我们只有这么多银子了,我们还得吃饭啊!” 假扮成老者的暗卫拉了拉林婉棠的衣袖,沙哑着声音劝道:“儿媳妇,罢了罢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我们就孝敬了这几位军爷吧。” 忘忧假装害怕:“嫂子,我们赶紧走吧。” 林婉棠这才混入被赶下马车的人群中,开始往前走。 等远离了那些土匪一般的士兵,忘忧问:“嫂子,从这里到鹦鹉山还有多远?” 林婉棠想了想,回答道:“还有六七十里地吧。” “老翁”暗卫叹气:“乘马车也就罢了,步行赶夜路,身子怎么受得住啊?我们男人还好,你们两个怕是挺不住。” 林婉棠抬头望了望越来越紧的雪,说道:“挺不住也得挺,这么冷的天气,若是在这荒郊野岭打盹,人只怕要被冻僵。走起来人好歹还暖和些。” () 第326章 是否会毁容? 众人携老扶幼,艰难地行走在漫天飞雪之中。 尽管人们已经尽可能穿上了最厚的衣裳,可是,雪花调皮地从他们的领口钻了进去,又被体温暖化。棉袄上的雪也化掉,一点一点沁进衣裳里。时间长了,人人都觉得身上湿哒哒的,冷得难受。 而鞋子更是沾满了雪,越发湿滑,时不时有人摔倒,又被身边的人扶了起来。 半夜,人最是困乏疲惫的时候,不少人眼皮直打架,却只能勉力支撑着往前走。 好在地上的积雪映出白光,一路不算黑暗。 林婉棠他们到底都是年轻人,又归心似箭,一路走在前面。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一个破旧的山神庙。 忘忧欣喜:“嫂子,您进去歇歇脚吧。” 山神庙虽然破败透风,好歹可以遮挡一点风雪,无论如何也比歇在旷野里好。 林婉棠驻足,平缓了一下气息,又回头看了看远处扶着腰欲哭无泪的孕妇、一瘸一拐的老翁、在母亲怀里睡着了的幼童…… 林婉棠叹了口气,说:“罢了,这个山神庙狭小,让给更需要休息的人吧。我们慢慢往前赶路吧。” 忘忧和暗卫们都是习武之人,体力自然比林婉棠好。林婉棠执意坚持前行,他们虽心疼将军夫人,却也不想违拗她的意思。 他们继续前行,走了十来步,听见身后传来妇孺老者的欢呼声。 林婉棠还听到一个男人朗声喊道:“男人们不许进山神庙,让老弱妇孺进去休息!” “好!” “同意!” “我们男人在外面守着他们!” …… 林婉棠不由得感慨:“不管哪个国家,都能在百姓身上看到人性的光辉。每逢战乱,最受苦的都是他们。” 忘忧附和:“是啊,要不有句老话叫宁为太平犬,不当乱世人呢?” 林婉棠又叹了口气。 此时,他们身边没有了旁人,天地茫茫,只剩下他们一行。 地上的雪越来越厚,其他人还好,林婉棠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看起来已经疲惫不堪了。 一名暗卫着实不落忍,说:“夫人,要不然我们轮流背着您走一段路吧?” 林婉棠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她拂了拂头巾上的雪花,笑道:“多谢你们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能坚持。” 忘忧和暗卫们坚持再三,林婉棠执意不肯让他们背。 众人知道林婉棠是怕他们体力消耗太多,是心疼他们,可是,他们何尝不心疼林婉棠? 她出身高门,养尊处优,身为都督夫人,朝廷一品诰命,却一点都不娇气。 林婉棠跟他们同吃同住,她可以住柴房,可以昼夜不休地赶路。凉得硬邦邦的炊饼,就着凉水,她也毫无怨怼,看起来就像习以为常一般。 他们又走了一个时辰,前方又出现一个破庙,林婉棠不由得欢喜:“后半夜寒气太重,我们进去歇歇吧。” 众人赶紧进了庙。 北玄的庙里不知道供奉的是什么神。雕塑一个个看起来龇牙咧嘴、狰狞可怖,但他们已经顾忌不了什么了。 暗卫去附近找了几根干枯的树枝,用火石点燃庙里的干稻草,燃起了火队。 红色的火焰跳跃着,温暖着又冷又累又困的他们。 一名暗卫说道:“卑职值夜,你们赶紧休息一会儿吧。天亮之前,我们就得离开。” 其他暗卫提出轮流值夜。 这小小的破庙,暂时庇护了他们。 林婉棠的身子逐渐暖和起来,伴着风雪声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暗卫突然将他们摇醒。 林婉棠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发现火已经被熄灭。 暗卫嘘了一声,用口型说:“有马蹄声。” 外面依旧是暗夜,林婉棠暗自祈祷来者只是过路人而已。 黑暗中,庙里只有他们的呼吸声。 马蹄声在庙外戛然而止。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辛统领,这里有一个破庙。” 威严的声音说:“进去搜!” 六七个人翻身下马,举着火把踹开庙门走了进来。 林婉棠适时装出害怕的样子,与忘忧抱在一处。 装作老翁的暗卫装出刚睡醒的样子,抱拳上前赔笑道:“军爷,我们是去前面投亲的,错过了宿头,在这庙里歇一晚上。我们都是听话的良善百姓啊!” 辛统领看着林婉棠和忘忧,问:“这两个人是谁?” “老翁”暗卫回话道:“这个是我的儿媳妇,这个是我闺女。这个是我兄弟,这个是我儿子。” 辛统领不耐烦地白了“老翁“暗卫一眼:“没问你男人。这两个女的过来,露出脸来给本统领看看。” “老翁”暗卫吓得连忙求饶:“军爷,军爷,求您饶过她们吧,她们长得不好看,我把银子都给你们,你们另外找好看的姑娘服侍……” 辛统领瞪“老翁”暗卫一眼:“闭嘴!我们是陛下亲派的人,不是马彪手下的乌合之众,不会做奸人妻女的事。你只管让她们露出脸来给我们看看就好。” “老翁”暗卫这才放心,笑道:“原来如此,好说好说,军爷们是在追女逃犯吗?” 辛统领的手下训斥道:“少说废话!快点!我们忙得很!” 林婉棠和忘忧这才不再遮挡面部,但也没有正眼看辛统领等人,而是微微低头看向一旁。 林婉棠想,只要不是巴宽亲自前来,其他人应该认不出来她。 谁料辛统领吩咐:“来人,让她们用卸妆水洗一洗脸。” 林婉棠一愣,随即装作很害怕的样子,问:“什么卸妆水?是否会毁容?” 辛统领的手下哈哈大笑了起来,其中一人嘲讽道:“毁容?您的容也没多少毁的余地了。” “哈哈,是啊,说不定毁容以后您还能好看一点。” 辛统领黑着脸训斥道:“闭嘴!管好你们的嘴!别给朝廷的军队丢人!” 然后,辛统领看向林婉棠,解释道:“你们不必害怕。我等奉命追捕一位女逃犯。她肯定化妆易容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一路上遇到的女子都得用这卸妆水洗脸。” () 第327章 好熟悉的手法! 林婉棠眸光闪动。 此处已经接近北玄与大梁的交界,路上行人的嫌疑无疑增大了。 巴宽寻找林婉棠寻找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收获,想来此时越来越着急。 巴宽自己长时间乔装易容,对这一套很是了解,因此,他就用他自己平日里用的卸妆水来寻找林婉棠。 林婉棠紧张地思索着,该怎么办? 林婉棠装作无知妇人,哭泣道:“是啊,我原本就不好看,要是用了你这劳什子卸妆水,变得更丑了,我男人哪里还肯要我?我娘家又没人给我撑腰了,呜呜呜……” 辛统领哭笑不得,解释道:“这卸妆水不会损毁你的容貌,你要是不信,我用给你看看?” 林婉棠哪里肯依:“你又不是女人!男人跟女人肯定不一样。” 辛统领撇了撇嘴,指了指忘忧:“你先来,你示范给你嫂子看看。” 忘忧往林婉棠怀里躲:“我也害怕,我……我还没嫁人呢。” 辛统领:“……” 辛统领的手下脾气可没这么好,当即怒道:“给你们脸不要脸是吧?快点过来洗脸!你们要是不敢洗,就证明你们是女逃犯!” “老翁”暗卫看了看林婉棠,然后他来到辛统领跟前,笑着低声说:“军爷,您有所不知,我的这个儿媳妇啊,脑子不太好……” “老翁”暗卫说着,手一扬,撒出一包药粉。 与此同时,林婉棠等人赶紧捂住口鼻,又快速将解药送入口中。 士兵们则猝不及防,没有防备吸入了不少迷药。 他们意识到不对,刚拉开架势准备擒拿林婉棠等人,迷药发挥了作用,士兵们都晕倒在了地上。 “老翁”暗卫看着辛统领也倒了下来,这才放宽心。 林婉棠当机立断:“找绳子将他们捆好,我们骑上他们的马,尽快往前赶路。” 众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将这些士兵都五花大绑结结实实捆了起来,将他们的嘴堵上。 然后,林婉棠一行人出了破庙,将庙门锁上,便翻身上马,疾驰离开了此地。 等到日上三竿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鹦鹉山脚下的城镇里。 他们绕着城镇的边缘,来到了鹦鹉山的一处入山口。 刚进山的路虽然狭窄,却还比较平缓,他们还可以骑着马前行,紧接着,山路越来越陡。 他们只得把马放跑,开始步行。但是,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众人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忘忧正欢欣鼓舞,扭头看见林婉棠脸色不好,便拉住了林婉棠的手。 一摸之下,忘忧大吃一惊:“嫂子,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说是冰块都不为过。 林婉棠脸色惨白,她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好让忘忧放心:“我没事,就是……就是有点冷。” 说着,林婉棠长长叹了一口气。 忘忧突然觉得不对劲。 林婉棠这不像寻常叹气,倒像是呼吸有些困难。 忘忧抬手就要去摸林婉棠的额头,林婉棠躲闪着:“我没事……” 忘忧却固执而又灵活地将手搭在了林婉棠额头之上。 忘忧不由得惊叹:“怎么这么烫手?!你发热了!嫂子,你发热多长时间了?为何一直不说?!” 林婉棠斜睨忘忧一眼:“大惊小怪,我……没事。” 说着,林婉棠又长长叹息了一声。 忘忧来到林婉棠身前,伸出胳膊拦住了林婉棠:“你不许再往前走了!你病得太严重了。” 林婉棠望了望前路:“再坚持一下,一切等回到大梁再说。” 忘忧哭道:“不行!我听说过,人如果高热又不休息,很可能损伤心肌。我看嫂子已经有这种症状了,岂能再不顾身子往前走?!将军知道了也不会答应!” 一个暗卫说:“要不然我去镇上寻些药可好?” 忘忧点头:“快去快回。” 林婉棠想阻止他们,刚张开口,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来。 她眼前一片光圈,像是萤火虫在暗夜飞舞一般,随即,萤火虫都飞走了,林婉棠眼前只剩下漆黑一片。 她倒在忘忧怀里,不省人事了。 众人赶紧在附近找了一个山洞,将林婉棠安置在里面,想办法生起了火,又取些雪烧开了当水喝。 两个暗卫结伴匆忙去寻药了。 鹦鹉山下,巴宽站在客栈二楼的窗前,望着银装素裹的北玄江山,神色冷峻凝重。 肖管事上前,小声回禀:“陛下,您派出去的人马只有一路没有回来。” 巴宽急忙转身,眼里闪烁着精光,问:“哪一路没有回来?” 肖管事回答:“辛统领带的那一路没有回来。” 巴宽大步从一旁衣架上取下大氅,一边走一边披在身上,吩咐道:“跟我一起去寻辛统领!” 巴宽按照辛统领应该经过的路线,一路寻找,终于在破庙那里发现了辛统领一行人。 此时,辛统领他们已经醒了过来,只是他们被捆得结实,嘴又被布团塞得严严实实,他们动弹不得又不能呼救。 巴宽用剑尖割破绳索,辛统领重得自由,他将布团从口中取出,慌忙跪地请罪道:“末将做事不谨慎,中了歹人的迷药粉,误了事,请陛下责罚!” 巴宽眯了眯眼睛,迷药粉?好熟悉的手法!他在药材黑市曾经见林婉棠用过。 巴宽急切道:“把详细情况告诉我。” 辛统领把昨夜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了。 巴宽骂道:“废物!马都被人骑走了!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到了鹦鹉山。你们真是废物,误我大事!” 辛统领低着头不敢吭声。 巴宽踹他一脚,吩咐道:“所有人立刻赶往鹦鹉山,把鹦鹉山包围起来,一只鸟都不准从山里飞出来,听到没有?!” 辛统领赶紧应下。 巴宽补充道:“见到画像上的人以后,不准伤她分毫,带她来见本王,你可明白?!” 辛统领连忙表示不敢不明白。 巴宽一一布置下去,派了许多人手进山搜查。 巴宽对林婉棠志在必得。 与此同时,陆仓台那一路与霍娟那一路先后携带着天玑草抵达了宁章。 只是,陆仓台和霍娟都没有在薛景睿那里露面。 薛景睿只当是暗卫们千辛万苦盗得了天玑草。 () 第328章 忽略了什么? 望着暗卫们带回来的这许多天玑草,柴太医乐得合不拢嘴:“真好,真好,这些药材好好利用,或许能彻底清除里体内的毒。” 薛景睿问暗卫:“还有多少人没有回来?” 暗卫回禀道:“之前潜入逍遥王府的两个兄弟没有回来,如今是多事之秋,他们应该会等到风头过了再回来。还有……还有一队暗卫与我们分头行动,没有回来。” 薛景睿问:“你可知道他们的路线?” 暗卫点头:“他们从鹦鹉山回来。” 回来的两队暗卫分别绕行了灵泉河与安岛国。 薛景睿立刻安排人前去鹦鹉山接应。 暗卫们退下以后,泰来端了汤药进来。 薛景睿看着药碗上升腾的热气,问:“你们少奶奶还没回信吗?” 泰来赔笑:“还没有。” 薛景睿脸色阴沉了下来,似乎有些担忧。 泰来察言观色,忙补充道:“应该快了。” 薛景睿皱眉:“怎么会毫无音讯?莫非……” 泰来忙转移话题:“将军,您先喝药吧。” 薛景睿端起药碗,道:“是得喝药。明日我亲自去寻你们少奶奶。” 泰来一听,有些慌神,他忙说:“将军怎好出去?不利于身体休养。这样,小的先去催催,兴许是送信的人懒怠耽误了。” 泰来出去了,到外院转了一圈,终于还是将信拿了出来。 林婉棠在北玄处境危险,哪里有功夫给薛景睿写信? 但她在临行之前,安排了擅长模仿笔迹的人,以备在必要的时候,让他代替自己回复书信。 泰来收到了这封伪造的回信,但他不太敢交给薛景睿。一来,他打心眼里不愿意欺瞒薛景睿,二来他怕薛景睿看出什么破绽。 但是,这时候,薛景睿已经起了疑心,那就只能把这封假信送到薛景睿书桌前。 薛景睿欣喜地拿起书信读了又读,看着信上熟悉的娟秀小字,薛景睿记下了。 王府外院的某一处,桂衡正焦急万分。 只有林婉棠那一路没有回来,他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波折,或者说是危险。 桂衡听了暗卫们坦言相告,越发担心林婉棠,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想方设法救出林婉棠。 这时,泰来飞奔而来,说薛景睿又要见暗卫们。 桂衡好奇,便随着暗卫们一起去了薛景睿的卧房。 薛景睿脸色严肃冷峻,开门见山询问:“夫人林氏是不是去了北玄?” 暗卫们一愣,他们想起林婉棠的吩咐,不愿意让薛景睿担心,便装出莫名其妙的样子,回道:“没有啊!” 薛景睿拿出一封书信,狠狠摔在桌子上,生气道:“北玄派人送来了书信,信中说他们抓到了我的夫人,要我拿城池去换。你们还不肯实言相告不成?!” 暗卫们被吓了一跳。 夫人被抓了?! 桂衡更是心急如焚。 北玄抓了夫人不说,居然还敢拿夫人来要挟将军?!北玄吃了熊心豹子胆! 薛景睿威严十足:“怎么?一个个还想瞒着本都督?!” 桂衡知道再瞒不下去,跪地请罪道:“将军,末将知罪!夫人临行前,告诉过末将,她的确是……是去北玄寻天玑草了。” 暗卫们也纷纷请罪。 泰来也跪地:“主子,小的也知道。少奶奶态度坚决,执意要去北玄寻药。” 薛景睿的手微微颤抖。 原来林婉棠真的去了北玄。 自己居然直到现在才知道。 桂衡哽咽道:“都督,您别生气,末将愿意带人潜入北玄,无论如何一定设法救夫人回来。” 众人齐声道:“都督,救夫人要紧啊!” 薛景睿叹了口气,缓缓道:“都起来吧,我方才是在诈你们,北玄并没有写信拿夫人威胁我。” 众人一愣,齐齐抬头看向薛景睿。 薛景睿解释道:“夫人这么长时间毫无音讯,实在有点反常。今日,我看了所谓的夫人回信,上面的字迹虽然与夫人的字极其相似,但是,模仿笔迹的人却忽略了一点。” 泰来忍不住问:“忽略了什么?” 薛景睿回答:“我的岳母名字中有个娴字,夫人写信遇到这个字,总会避讳,可是,你们伪造的书信中,却恰巧出现了这个字。” 泰来听了,猛地拍了拍脑门,这可珍视百密一疏。 将军也太心细了吧?! 薛景睿斜睨泰来一眼:“我就琢磨夫人能去哪里,猜来猜去,她隐瞒行踪,不方便与我联络,那她最有可能去了北玄帮我寻药。” 桂衡佩服极了:“都督真是见微知著。” 薛景睿瞪桂衡一下,说:“还不快如实告诉我,夫人如今处境到底如何?!” 暗卫这回老老实实回禀,告诉了薛景睿,林婉棠趁乱拿到了天玑草,做主兵分三路回大梁的事情。 薛景睿眉头紧锁,吩咐道:“桂衡,你点五百人,今夜我们出发,进鹦鹉山接应夫人。” 桂衡忙道:“都督,您身体不行,还是末将带人去吧。” 薛景睿起身,态度强硬地说道:“按我说的去做!” 众人不敢再劝。 其他人离开后,泰来悄悄去找了柴太医。 不一会儿,柴太医就气鼓鼓的来了:“臭小子!我的爱徒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要是把身子折腾坏了,对得起我徒弟吗?!” 薛景睿并不反驳,郑重其事地向柴太医行了个礼,道:“柴太医,您帮我把药按顿配好,我一定按时服用汤药,绝对不会随意作践自己的身子。” 柴太医腮帮子鼓鼓的,一个个都是小冤家,倔强不听话! 柴太医哼了一声,挥手道:“好吧,好吧,算我倒霉!我跟着你去就是了!” 薛景睿再次行礼:“这样最好了。天寒地冻,我怕您的爱徒身子受不住,你在场最好不过了。” 柴太医白了薛景睿一眼,拂袖离开。 算他欠这两口子的!他得赶紧去琢磨琢磨将天玑草制成丸药,他觉摸着薛景睿这厮今后也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还是制成药丸他随身携带更方便。 到了夜里,薛景睿骑在马上,神采奕奕,眼神坚定,他们安静又迅速地朝着鹦鹉山进发。 () 第329章 我缺银子吗?! 巴宽几乎将能调动的兵力都调来了鹦鹉山。 即便是在夜里,士兵们也没有停歇,他们拿着火把,在崎岖难行的山间推进,几乎是地毯式的搜索着林婉棠的踪迹。 林婉棠在忘忧的搀扶下,来到洞口,看着不远处火龙一般的长队。 忘忧焦急:“他们寻药怎么还没有回来?” 林婉棠咳嗽两声,虚弱地说道:“他们应该是难以过来了。” 忘忧急得直跺脚:“您还在发着热,没有药可怎么办啊?” 林婉棠摸了摸忘忧的脑袋:“无妨,我今日喝了许多温水,这时候已经感觉轻快多了。趁着他们还没搜到这里,我们赶紧走吧。” 忘忧咬了咬嘴唇,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呢?只能先往前走了。 暗卫灭了山洞里的火,拿了干粮和火石,忘忧则搀扶着林婉棠,他们借着月光和雪色,开始往高处攀爬。 可是,他们行进的速度,比不上追兵的速度。 眼看着火把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林婉棠停下脚步,喘息着将天玑草交给了忘忧,说道:“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你们两个先行带着天玑草离开,我留在这里……” 忘忧坚决地摇头:“不行,要走一起走!” 林婉棠急得咳嗽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她握着忘忧的手,看着那名暗卫,说道:“这是命令!你们必须服从!” 忘忧和暗卫都很难过。 林婉棠又咳嗽几声,虚弱地说:“他们要找到人是我。如果没有看错,巴宽对我有几分情意,他不会要我的命。你们把天玑草送回去,只要将军好好的,他将来总能设法周旋,救我回大梁。” 话虽如此,可忘忧凝视着林婉棠眼睛,觉得她只是在安慰他们罢了。 以林婉棠对薛将军的深情,她怎么可能会愿意真的委身于巴宽?只怕她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林婉棠朝忘忧与暗卫行了一个大礼:“求你们了!将天玑草带回去,我一定牢记你们的恩德!” 忘忧哭了起来:“夫人折煞我们了。我们听您的就是了。” 暗卫偷偷抹了一把眼泪,瓮声瓮气道:“卑职听夫人的。” 林婉棠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她回头望去,火龙眼看就到跟前了。 林婉棠郑重道:“忘忧,星辉,你们快走!快点!我尽量多拖他们一段时间。” 忘忧眼含热泪,拉着林婉棠的手,怎么都不舍得松开。 林婉棠使劲将手抽出来,让星辉将火石与火把交给她,然后,她轻轻推了推忘忧:“快走!快!傻姑娘,再拖延就来不及了!” 星辉到底理智一些,他拉着忘忧的衣袖,开始往山上走去。 林婉棠回过头,脸上带着决绝的神情,走向了另一条岔路。 林婉棠看了看手中的火石,动作麻利地点燃,就要点亮火把。 这样一来,山下的人应该能看到火把的移动。 他们会循着火把的轨迹找过来。 这样,忘忧和星辉就会安全很多。 正这样想着,林婉棠突然听到“嗖”的一声响,她急忙扭头看了过去。 居然是北境军中求救的信号! 两名暗卫下山寻药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林婉棠给了他们一个。 林婉棠仔细辨别着,那个方位,只可能是去寻药的那两个暗卫。 林婉棠顿时就明白了,他们竟然和林婉棠想到了一处。 他们想用自己的暴露,来换得林婉棠他们的安全! 果然,山下响起了紧急军号,长蛇一般的北玄士兵迅速向发出信号的地方移动。 忘忧和星辉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们急忙折返,过来接林婉棠。 林婉棠灭了火把,快速向忘忧和星辉走去。 林婉棠忍着流泪的冲动,说道:“快走吧,快走!” 引来北玄士兵的暗卫正处于极大的危险中,不能辜负可他们。 林婉棠提着心劲,身上不知从哪里多出许多力气。他们尽可能地利用这个空档,能抄近路就抄近路,居然很快来到了通往大梁的那个天梯处。 星辉向上抛出带铁钩的绳索,绳索勾住了上面的树枝,星辉使劲拽了拽,绳索很结实。 忘忧道:“我先上,夫人第二个。星辉,你殿后吧。” 星辉点了点头。 忘忧拽着绳索,开始向上攀登。 很快,忘忧就麻利地上到了顶部。 林婉棠也爬了上去。 最后,星辉三下五除二上到了顶部。 星辉将勾子从树上取了下来。 这时,星辉突然感觉到嗖嗖的箭声。 星辉心一惊,忙扑上前,将忘忧和林婉棠扑倒在地。 星辉的肩膀中了一箭。 此时,悬崖下,火把亮起,将那一带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巴宽的声音响了起来:“混账,谁让你们放箭呢?!” 巴宽踮脚望着悬崖上面,喊道:“林婉棠,我知道是你!你没受伤吧?!” 林婉棠听到她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火把通明。 林婉棠惊愕回头看去,居然看到薛景睿穿着黑色大氅,手举火把,正看了过来。 这一刻,林婉棠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薛景睿大踏步走了过来,脱下身上的大氅,让星辉闪开,将大氅披在了林婉棠身上。 林婉棠声音颤抖着说:“夫君,底下的人是巴宽。” 巴宽听到这话,失落地大笑起来,然后,他含恨说道:“薛景睿!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我们是在这种情景下见到的。” 薛景睿不理会巴宽,他扶起林婉棠便往回走。 巴宽着急起来,喊道:“林婉棠!你拿了我那么多天玑草,难道不该当面谢谢我吗?” 林婉棠转身,大声说道:“这一点,我的确该感谢您。我愿意用银子购买这些天玑草,还请您开个价。” 巴宽苦笑:“我缺银子吗?!我想要的是你!” 林婉棠道:“我已经嫁为人妇,当初进逍遥王府是为了寻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北玄陛下宽恕。若陛下就此罢休,我不仅愿意奉上金银,而且今生一定记得陛下的好处,以后必有回报。” 巴宽喊道:“林婉棠,你不好奇我为何会知道你的名字吗?!” 林婉棠驻足。 () 第330章 你好大的口气! 巴宽朗声道:“十多年前,我曾乔装打扮,悄悄去过大梁的京城,不幸遇到歹人袭击,失血过多晕倒在野外。那也是冬天,如果没人管我,一夜时间,我就会冻死在那里。” “一位官家小姐恰巧经过,她吩咐人帮我找了大夫,给了治了伤,还将我送到附近的一家客栈,给我留了些银子。” 林婉棠突然想起来了这件事。 那时候,她不过十岁,去外祖家探亲,母亲要为外祖母侍疾,林婉棠想念家中姐妹,她的母亲便打发人先行将林婉棠送回京中。 林婉棠来到京郊的时候,天色已晚,她看见路边一个年轻男子倒在血泊里,便动了恻隐之心,吩咐小厮帮忙救治了那个男子。 之后,林婉棠压根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巴宽继续说:“我迷迷糊糊,记得马车上挂着林府的灯笼。事后,我设法打听,才得知当时救我的人是你,当时吏部侍郎家的大姑娘,闺名是林婉棠。” 林婉棠淡淡道:“北玄陛下,您托人打听我的闺名,想必用了些手段,大梁女子的闺名轻易不示人,您这样于礼不合。” 巴宽笑道:“可我并不是大梁人,在我们北玄,女子的闺名并不是秘密。自那以后,我就将林姑娘放在了心上。” 林婉棠客气而疏离地说:“我当时若知道你是北玄人,未必肯出手相救,所以,您不必将那件事放在心上。我当初阴差阳错救了您,如今从您那里得到了天玑草,您并不欠我什么。” 巴宽显得很伤心:“我一直想娶你,碍于两国关系,没有办法正大光明向你提亲。后来,我终于乔装打扮,再次来到大梁的时候,却正好撞上你成亲的那天。我怎么都想不到,你竟然嫁给了我一直想战胜的薛景睿。” 薛景睿冷笑:“你既然知道她已经是我的夫人,就该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 巴宽点头:“那时,我的确放弃了,我想,只要她幸福就好。但我心里却一直在幻想,幻想有朝一日,我坐了了北玄的王座,将你薛景睿打败,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林婉棠了。” 薛景睿目光犀利,薄唇微抿:“你做梦!” 巴宽激动起来:“我原本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是,就在我即将夺取王位的时候,我的暗探告诉我,林婉棠伪造身份来到了北玄,我相信,这是天意!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林婉棠惊讶,原来一开始,巴宽就知道她的身份。 林婉棠问:“那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的来意,对吗?” 巴宽点点头:“是啊,我的暗探不是吃素的,他们已经从巴满那里探得薛景睿中毒的消息。你是来找天玑草的。我便将计就计,将你引入逍遥王府,并且,让你稍微尝到一些甜头,这样,你才会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 林婉棠顿时明白了巴宽的打算:“你打算一点一点让我得到天玑草,这样,我夫君可以维持性命,却不能彻底清除体内的毒。你一方面想用王位诱惑我,另一方面,想用天玑草逼夫君放弃我。” 巴宽点头:“如果计划顺利,薛景睿终身离不开天玑草,你只要陪在我身边,我就供应天玑草保证他不死。再加上一个月来,你我相处已经有了些感情,我又肯给你王后的尊位,在我看来,你一定会选择留在我身边。” 林婉棠此时无比庆幸自己偷盗天玑草、趁乱连夜出逃的决策。 否则,以巴宽的心性,他腾出手来以后,便绝对不会让自己带着天玑草逃出王府了。 巴宽越说越激动,唰啦一声拔出长剑,对着薛景睿道:“你将今晚糖果还给我还则罢了,否则,我们北玄铁骑必定将你们大梁踏平!” 薛景睿不由得失笑:“巴宽,你好大的口气!” 巴宽甩了甩披风,指着身后的火龙说:“看到了吧?这都是我北玄的勇士!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会进攻大梁!就凭你们几百人,都不够我们砍!” 薛景睿很是从容,朗声说:“巴宽,我中毒是被你们北玄人害的,你们北玄人给我天玑草,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你应该庆幸让我夫人带着天玑草回来了,你立刻离开才是上策,否则,我们大梁必将让你悔断肠子!” 巴宽哈哈大笑:“就凭你这几百人?!” 薛景睿回头看了看桂衡,桂衡长长地吹起了军号,顿时,他们身后亮了起来。 巴宽看了过去,这些穿着大梁铠甲的将士,将他们半包围了起来,斗志满满,气势如虹。 薛景睿背手而立:“巴宽,我可以明着告诉你,我们还有一支队伍,列阵于安岛国和北玄的边界。只要我发出军令,他们便会于我们一道,将你们包了饺子!至于你背后嘛,我相信,马彪绝对不会错过灭掉米的这个大好时机!” 巴宽气得握紧了拳头:“薛景睿!你居然联合安岛国算计我?!安岛国,我一定将它踏平!” 薛景睿微笑:“我既然与安岛国结盟,你若进攻安岛国,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这个时候,几个北玄士兵推着两个大梁暗卫走了过来。 巴宽眼里又燃起了希望:“林婉棠,他们两个与你一路同患难,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来成全你,你忍心看到他们死在你面前吗?!” 林婉棠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表现得从容一些,云淡风轻一些,这样才好与巴宽谈条件周旋。 可是,林婉棠的身子已经亏损到了极致,她心急之下,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周围传出一片惊呼声。 薛景睿回头大喊:“柴老头!快来给她诊治!” 巴宽面色一沉。林婉棠吐血了?!她居然吐血了?! 柴太医这时候才意识到林婉棠病得厉害,众人护持着林婉棠就往后退。 林婉棠用帕子擦了擦唇边的血,回头尽量大声道:“北玄陛下,您说当初我救了您,对您有恩,您为何要恩将仇报?!您一定要我丢了这条命吗?” () 第331章 老夫不干了! 之后,林婉棠语气诚恳,掷地有声:“北玄陛下,您回头看看北玄苦难深重的百姓吧!就这短短几日,北玄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您知道他们有多盼望太平日子吗?” “您新登王座,此时此刻,您一念向左,两国可以建立友谊,两国百姓可以安居乐业,甚至可以通商;您一念向右,两国战火将起,不知道又有多少生灵涂炭!陛下,请您为北玄的百姓江山而三思!” 薛景睿眉头紧锁,在林婉棠耳边低声道:“你快去休息,我一定救下这两名暗卫。” 林婉棠实在支撑不住了,身子软软地靠在忘忧身上,被忘忧扶了下去。 桂衡挥了挥旗帜,他身后的北境军发出震耳欲聋、震动人心的喊杀声。 回声传出去很远。 在喊杀声的几次回音之后,山里一片寂静。 薛景睿开口道:“巴宽,就依我夫人所言,你若有心和平,拿出诚意来,我今日退兵,并向我朝太子殿下陈情,你我两国重修旧好。你若执意再起兵戈,我们北境军也不介意活动活动筋骨!” 巴宽的目光,掠过薛景睿,落在林婉棠所在之处。 只可惜,很多人围着,巴宽看不到林婉棠。 但是,他听到了忘忧的哭声,听到其他人焦急地唤林婉棠夫人。 肖管事此时悄悄来到巴宽身边,低声回禀:“主子,马彪将附近所有兵力都调集到了这边,而且,他还在向其他地方请求支援。” 巴宽明白,如今的他,腹背受敌,实在不能与薛景睿的北境军一战。 战则必败! 于是,巴宽按捺住胸中的恼意,缓和语气说道:“本王做了充分的准备,本打算好好给你们北境军一个教训。但是,顾念到林婉棠曾经的救命之恩,考虑到她经不起情绪波折,本王打算放过你们一次。” 薛景睿笑了起来:“如果这样说能让你觉得好受一点的话,我不介意。” 巴宽的心如同被人撕裂一般难受。 林婉棠是他的人生梦想之一。 他曾经那样接近自己的梦想,他小心翼翼,唯恐吓到林婉棠,没想到种种筹谋算计,最终得来了南柯一梦。 威慑之后,薛景睿郑重其事地请求:“北玄陛下,请您放了这两名暗卫吧。” 巴宽沉吟片刻,最终挥手,让底下的人放了两名暗卫。 北境军的人急忙上前帮忙,用绳索将两名暗卫拉了上来。 薛景睿见暗卫平安上来,便说:“多谢北玄陛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陛下若有诚意与我大梁交好,还请陛下改日派使者前来。薛某就此告辞!” 薛景睿说着,回转身来,探看林婉棠的情况。 巴宽转身欲走,却不放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回头喊了一声:“薛景睿!林婉棠要是需要什么药,你大可直接找本王索要!” 薛景睿回头抱拳:“多谢北玄陛下的好意!” 巴宽觉得鼻子酸酸的,他抬头,使劲将眼泪憋了回去。 男子汉大丈夫,必须能屈能伸!此时势弱,只能放手,他日,待北玄内斗平息,国力强盛,他未必不能将林婉棠从薛景睿身边夺走! 等着瞧吧! 此时,林婉棠到了安全的环境,心劲泄了,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酸疼,嗓子火烧火燎的,眼珠子胀痛……她居然晕了过去, 薛景睿着急地问柴太医:“她到底是怎么了?” 柴太医将一粒药丸强行塞到林婉棠嘴里,托着她的下颚,令她咽下,然后才说:“她高热不止,心肌受损,肺经燥热,内里却极寒,又过于疲惫……” 薛景睿听得眼睛发酸,问:“你能不能治?” 柴太医瞪薛景睿一眼:“臭小子!你是在怀疑老夫的医术吗?!治当然能治!只是,她如今的身子,三分治,七分养,得好好保养才行!” 薛景睿俯身欲抱林婉棠。 其他人急忙拦住薛景睿,薛景睿却不顾阻拦,执意亲自背着林婉棠下山。 好在忘忧在后面托着些林婉棠,薛景睿没太费力,便将林婉棠背到了可以乘坐马车的地方。 马车里已提前铺好了厚厚的褥子,烧好了银炭,里面暖暖和和。薛景睿将林婉棠放到了马车上,然后,他也上了马车。 林婉棠回到了都督府,柴太医这回可有得忙了,他一边照应薛景睿,一边照应林婉棠。 林婉棠实在掏空了底子,她吃了药,体温下来了,却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 薛景睿心里着急,一天恨不得问柴太医十八遍。 柴太医嘴皮子都快磨薄了:“不是告诉你了吗?她太累了!她这时候不是昏过去了,是在睡觉!” 薛景睿隔着窗子望了望林婉棠,将信将疑:“柴老头,你用点心。她怎么睡这么久?你确定她这样睡着没事?!” 柴太医的鼻子都快被气歪了,挥手赶薛景睿:“滚滚滚!你既然信不过我,就不要过来问我!” 薛景睿挠挠头:“我不是不信任你,我这不是担心嘛……” 柴太医简直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开始威胁:“臭小子!你要是再在我面前聒噪,老夫我撂挑子不干了!” 薛景睿只得闭上嘴,在林婉棠窗前站成了一尊望妻石。 他倒是想进屋陪着林婉棠,可是,柴老头不让他进去,说怕他打扰林婉棠休息。 薛景睿简直怀疑柴老头是故意的。 过了三天,林婉棠终于精神大好。 柴太医坐在林婉棠床边,开始给林婉棠诉苦:“你说说,薛景睿好歹是个大将军,人前绷着脸,人五人六的,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可是,你这回一生病,他那嘴碎得啊,村头的老太太都比不过他,那叫一个婆婆妈妈,颠三倒四!” 林婉棠强忍着笑。 这叫不叫关心则乱? 她就当是了。 林婉棠正想着,薛景睿已经听说消息,跑了过来。 柴太医没好气地瞪了薛景睿一眼:“腿好了?能跑了?!你最好给老夫悠着点儿!老夫一大把年纪,本来该颐养天年了,如今忙完你忙你媳妇,哼!不让人省心!” 柴太医将药箱“啪”的一声合上,就甩着袖子出去了。 人家小两口甜甜蜜蜜,他才不要在这里碍眼讨嫌呢! () 第332章 偏不让他如愿! 见柴太医一走,薛景睿立刻坐在床边,也不说话,只用一双亮晶晶的黑眸看着林婉棠。 林婉棠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拍了薛景睿一下,低声嗔道:“你傻了不成?” 薛景睿这才沙哑着声音说:“我刚得知你去了北玄的时候,心惊害怕。如今看着你躺在这里,我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林婉棠浅浅笑了笑,脸颊微红:“我就说我们能打赢这一场仗。” 薛景睿握着林婉棠的手,眉毛不由自主蹙到了一起:“你的手……” 林婉棠忙将手抽回,笑着掩饰:“你知道的,我一向体寒。” 薛景睿将林婉棠的手放进在他的胸膛暖着,然后用另一只手扯了扯被子,将林婉棠盖得严实了一些。 想了想,薛景睿觉得还是不够,又吩咐:“玲珑,再加两个炭盆……再灌一个汤婆子。” 玲珑微红着眼睛,赶紧去了。 如今,屋里其实已经温暖如春,玲珑穿着夹袄站在屋里,鼻夹都沁出了汗来。可林婉棠盖着厚厚的被褥,用汤婆子暖着,她的手脚依旧冰凉得不似活人。 可见林婉棠体内寒气之重。 薛景睿干脆脱了外衣,钻进林婉棠的被窝,将林婉棠紧紧揽在怀里。 林婉棠问:“师父怎么说?这些天玑草够将你体内的毒全都清出来吗?” 薛景睿点头:“够了,足够了。这两天柴太医一直在忙着制作药丸,我只要坚持按他的叮嘱吃药,身子能够好起来。” 林婉棠伸手去摸薛景睿的小腿,薛景睿笑着,霸道地禁锢住林婉棠的小手,假意调笑:“夫人今日怎么有些性急?” 林婉棠一开始没听懂,待想明白之后,她娇羞地啐了啐薛景睿:“有没有一点正经模样?!讨厌!” 薛景睿哈哈大笑了起来,在林婉棠脸颊上亲了一下。 之后,屋子里安静了片刻,薛景睿听着林婉棠喘息的声音似乎有些吃力。 薛景睿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林婉棠这回心力受损,落下的病根怕是很难完全治愈。 面上,薛景睿笑道:“如今,你我都是病号,我还是搬到你的东暖阁来住更好,省得柴老头来回跑。” 林婉棠不由得暗笑,两个人的房间就挨着,统共也没有十步,薛景睿这是在粘人呢。 林婉棠欣然应下。 其实,林婉棠不想提起她在北玄的事情,可是,这件事无论如何绕不过去。与其等着薛景睿从旁人口中听到什么,倒不如她自己告诉薛景睿。 于是,林婉棠望着薛景睿的眼睛,尽量平稳气息,缓缓道:“夫君,你想不想知道我在北玄的事情?” 薛景睿已经从巴宽那日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了一些。 薛景睿轻轻揉了揉林婉棠的头发,道:“你想说我就听,你若是累,就晚一晚再告诉我。” 林婉棠觉得心口难受得紧,她深呼吸一下,声音也显得很轻柔低沉:“旁的倒也罢了,只是,我曾以王妃的身份,进了逍遥王府。” 林婉棠说完,带着几分忐忑看向薛景睿。 她素知薛景睿爱吃醋,唯恐他生气。 出乎林婉棠预料的是,薛景睿没有生气,而倒显得很自责:“你为了我,受委屈了。” 林婉棠怕薛景睿误会,忙解释道:“那时候巴宽一直装病,瘫痪在床,我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我对他,只是试探和利用罢了。” 薛景睿将林婉棠揽得更紧了一些:“你不必跟我解释,我不曾疑你。” 林婉棠心里一松。 林婉棠叮嘱:“夫君,我心中无愧无悔,只是,人言可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重重奖励陆苍台、忘忧、霍娟以及暗卫们吧,不要跟任何人提及我去过北玄的事情。” 薛景睿自然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他故意问林婉棠:“我们这边好办,他们不会多嘴乱说。可是,北玄那边……要是巴宽乱说怎么办?” 林婉棠胸有成竹:“北玄的话,岂能当真?自然是故意抹黑将军您。” 薛景睿不由得会心一笑。这就是夫妻间的心有灵犀吧。 林婉棠本就白皙,此时她脸上没有血色,越发白得像白瓷一般。 薛景睿望着林婉棠瘦了一圈的小脸,柔声道:“世人都说西子捧心很美,今日见了你,我才明白,也就不相关的人能看出美来。亲近的人看到西子捧心,感受到的、在意的,从不是美不美,而是心疼怜惜。” 林婉棠掩口扭头轻咳几声:“夫君言重了,我哪里就跟纸糊的人一样了?养几天我就活蹦乱跳了。” 薛景睿轻轻点了点林婉棠的鼻子。 薛景睿问:“棠儿,你在北玄游历过,在你看来,马彪能不能成气候?” 林婉棠明白薛景睿的意思,马彪如果能多牵制巴宽一段时间,他们双方必然两败俱伤,北玄的国力就会衰退。 林婉棠轻轻摇头:“马彪残暴贪婪,御下无方,所到之处,烧掠抢夺,百姓憎恨他至极。马彪远远不是巴宽的对手。” 薛景睿点头:“我明白了。” 林婉棠相信薛景睿的军事才干,便没有问他的打算。 这时,泰来在外面唤道:“将军,小的有话回禀。” 薛景睿皱眉:“有话直说。” 泰来:“……” 薛景睿不耐烦,道:“往常不是能说得很?今日舌头上了锁?” 泰来只得一咬牙,回禀道:“不知是谁在咱们府门口放了一只鹦鹉,鹦鹉口称王妃……小的让人先将鹦鹉拿了进来。” 林婉棠听完,坐了起来:“鹦鹉?灰色的吧?” 泰来点头:“是,灰色的,其貌不扬,倒是会说。外面寒冷,小的看着鹦鹉的毛都炸起来了。” 林婉棠看向薛景睿:“夫君,那应该是逍遥王府里的那只鹦鹉。” 薛景睿不由得冷笑:“一定是巴宽让人送来的吧?” 泰来也想明白了:“他想挑拨将军与夫人之间的感情,将军,夫人,你们千万不要上当啊!” 薛景睿赞赏地看着泰来:“难得你聪明一次。巴宽以为,我听见鹦鹉唤你们夫人王妃,我会生气。哼,我偏不让他如愿!把鹦鹉提进来,就养在这个屋。” () 第333章 未必全是好事! 林婉棠怕薛景睿心里到底吃味,便说:“忘忧一直很喜欢这只鹦鹉,要不让忘忧养着它吧?” 薛景睿果断摇头:“不,本将军要亲自养这只鹦鹉,并且,我要亲自教它说话!” 林婉棠:“……” 好,薛景睿想养就养吧,他在病中,教鹦鹉叽叽喳喳学话,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消遣。 不一会儿,泰来就将鹦鹉提了进来。 薛景睿将鹦鹉笼子移到床边。 鹦鹉似乎认得林婉棠,一见林婉棠便很活跃,脖子一伸一伸地唤道:“王妃!王妃!王妃!” 林婉棠不由得扶额,看来巴宽这几日光教鹦鹉唤王妃了。 薛景睿此时尽显孩子气,绷着脸训鹦鹉:“嘚,你叫错了!叫错了!叫夫人!” 鹦鹉一脸懵逼地看着薛景睿,大概不明白薛景睿在说什么。 薛景睿仔细看了看鸟笼,伸手将鸟笼里的食盆拿走。 然后,薛景睿又教鹦鹉叫夫人。 鹦鹉又叫了一声王妃。 薛景睿将手伸进鸟笼子里,手指捏住鹦鹉的嘴巴。 鹦鹉张不开嘴,急得直扑腾翅膀。 过了片刻,薛景睿才松开手。 灰鹦鹉停了片刻,说了句:“讨厌!” 薛景睿与鹦鹉对骂:“你才讨厌!叫夫人!夫人!” …… 薛景睿与鹦鹉斗了半个时辰,鹦鹉才终于叫了一声夫人。 薛景睿乐呵呵地喂鹦鹉吃了一瓣煮熟的鸡蛋。 鹦鹉尝到了甜头,叫夫人叫得更欢了。 林婉棠在一旁忍俊不禁,今日的薛景睿,与鹦鹉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岁。 薛景睿高兴地拍拍手,从被窝里出来,对林婉棠笑道:“怎么样?就说嘛,没有我治服不了的人,自然也没我治服不了的鸟。” 灰鹦鹉暼薛景睿一眼:“您厉害呗?” 薛景睿和林婉棠都笑了起来。 薛景睿让人将灰鹦鹉拎到里间,好让林婉棠小睡一会儿。 林婉棠这么一会儿功夫下来,已经困倦极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玲珑端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上来。 玲珑笑吟吟地说:“夫人,您喝些粥吧,暖和,好克化,也有养分。” 林婉棠向来爱喝皮蛋瘦肉粥,便用勺子尝了一口。 味道……与往常不同。 玲珑问:“夫人,味道怎么样?” 林婉棠点头,一连喝了小半碗,才来得及问玲珑:“灶房可是换了新厨子?” 玲珑点头:“对,是个新厨子,据说打仗很厉害,长得极好,家世也很显赫。” 林婉棠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厨子?打仗厉害的人,为何要当厨子?我们请厨子,何必看对方家世?” 玲珑呵呵笑了起来。 林婉棠突然灵光一现,骂道:“玲珑,死妮子!你也学得奸滑了起来!什么新厨子啊,是你们的男主子,对也不对?” 玲珑掩口笑道:“少奶奶聪慧,这粥的确是将军亲手做的。” 林婉棠又尝了一口粥,你别说,薛景睿第一次做饭,味道还不错! 薛景睿这时背着手,一瘸一瘸走了进来。 林婉棠娇嗔:“夫君,你身子还没好利索,怎么就洗手作羹汤了?” 薛景睿得意:“哎呦呵,不错,我家夫人喝了不少,看来我这粥合你胃口。” 见林婉棠依旧带着三分嗔怪,薛景睿在椅子上坐下,说:“柴老头让我多活动活动。我扫雪劈柴,他们都拦着。也就给你做粥,他们不好意思拦,我就做了。” 林婉棠闻言,看着窗外,问:“雪停了吗?” 薛景睿点头:“已经停了。” 林婉棠来到北疆,才知道雪一下可以下好多天,雪甚至能将屋子给埋起来。 都督府有人一直清理雪,至少衣食无忧,可穷苦老百姓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以往,京城下雪,她都和姐妹好友或围炉夜话,或赏雪吟诗,或踏雪寻梅……以往,虽然林府逢天灾都会施粥,可只有这一次雪中逃亡,林婉棠才感觉自己更接地气了一些,更懂民生艰苦了。 林婉棠突然问:“安驰安公子还住在都督府吧?他去北玄为你寻药了……” 薛景睿点头:“我知道了,暗卫们在你们之前,就将他护送了回来。如今,他在北境军中帮忙,这边缺药,他在调配人多往边境送药呢。” 林婉棠心里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打算等过两日身子好些了,亲自跟安驰商量。 林婉棠的身子需要慢慢将养,而薛景睿用了天玑草以后,体力精神都比林婉棠好了许多。 这一日,太子在太极殿,收到一个块信,高兴地跟一旁的皇后说道:“太好了!暗卫们找到了天玑草,薛景睿的身子有救了!可见我们大梁的国运昌盛!” 皇后的脸上却没有喜色,她反而欲言又止。 太子疑惑地看向皇后,问:“母后,您这是怎么了?你我母子,您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皇后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道:“薛景睿身子好了,未必全是好事。” 太子更疑惑了:“母后这是何意?” 皇后心一横,说道:“儿啊,你想想,如今薛景睿统领北境军,并且总管大梁军务。他的岳父林宏盛是内阁首辅,是文臣之首。就连林宏盛的大儿子,如今都当上了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 太子笑了起来:“母后不必多虑,儿子信得过薛将军与林首辅。” 皇后颇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意思:“皇儿,我知道你心地纯良,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太子起身,一边给皇后按摩着肩头,一边宽慰:“母后,儿臣心里有数。林首辅与薛将军如有外心,当初就不会助我平定叛乱,稳固朝局。再说,如今儿臣提拔外祖家的人,林首辅也从未反对过。” 皇后显出愠色:“他们怎么能和你外祖家比?你外祖那边的舅舅因为血缘也会一心一意地扶持你。可是,薛景睿能一样吗?皇儿啊,你别忘了,他可有嫡亲的外甥在这宫里!” 太子失笑:“母亲说的是宸儿弟弟?他刚刚会走路,话都说不利索呢!母后大可不必把他当成假想敌。” 皇后忍住气,长叹一声:“母后只是提醒你罢了。如今,你的当务之急是生出皇孙来!” () 第334章 皇儿不要再提此事! 太子轩辕稷如今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却只得了一个女儿,还是侧妃所出。 大梁寻常人都想要个儿子来顶门立户,何况储君需要儿子来继承皇位? 太子眉眼舒展地笑着:“母后,儿臣年轻,子嗣以后自然会有。” 皇后越看越觉得,自家儿子心态过于平和了些。 皇后压抑住心中的焦虑,慈爱地说:“皇儿,你身边原该多一些伺候的人,母后想着,林家的姑娘应该都知书达理。可惜林宏盛的幼女小了一些,他侄女年岁倒正合适。” 太子轻轻摇头:“儿臣喜欢后院清净一些……” 皇后不悦地打断了太子的话:“皇家开枝散叶是正经事!皇儿啊,如今母后就想含饴弄孙,你别让母后失望好不好?” 太子无奈,转移话题:“对了,母后,儿臣有好东西,想请母后看看。” 太子说着,上前来扯住皇后的衣袖,便兴冲冲地往偏殿走。 皇后来到了偏殿,只见这里摆着几样兵器,还有一个人形的衣架,上面穿着一件铠甲,旁边的长架子上搭着几床被褥。 皇后不解。 太子兴致勃勃地介绍:“母后,这是薛景睿请高人制作出来的军需物资。您看看这被褥,感觉如何?” 皇后走上前,伸手摸了摸,神色有些惊诧。 这些被褥,摸起来很轻软,但面料结实,应该也很是暖和。 太子介绍道:“这种不仅被褥又轻又暖,而且,若沾染了潮气,被褥很快就能干。将士们用这种被褥急行军,既能减轻负重,遇到雨雪天气也不必在湿冷中入睡了。” 皇后自然识货,她又摸了摸这被褥,沉吟了片刻,问:“这里面是否加了碎的鸭绒?” 太子笑了起来:“母后好眼力。儿臣第一次知道鸭绒还能派上这用场。” 之后,太子引着皇后,看向一旁的铠甲,又介绍道:“母后,这铠甲很是坚韧,寻常刀剑很难割破它,最主要的是,它比较轻巧灵活。” 太子说着,自己拿起铠甲,试着穿戴了一番。 皇后宠溺地望着太子:“皇儿穿上铠甲,看起来颇有英武之气。” 太子雀跃:“真的吗?儿臣真的想过上战场杀敌。只是……父皇不允,儿臣就把这念头压下去了。” 太子说到后面,显得有些委屈。 皇后忙说:“你父皇这件事做得对,刀枪无眼,你若有个闪失,母后活不下去。” 太子小心翼翼地解下铠甲,将铠甲放好,目光扫视过整个偏殿,颇有感触地说:“儿臣虽不曾亲自到疆场,也知道将士们保家卫国不容易。因此,儿臣希望他们能用上好物件,减少伤亡。” 皇后在满屋子好物件中间转了两圈,左摸摸,右摸摸,终于唇边带着一抹笑问:“皇儿,这些好物件不便宜吧?” 太子点头:“的确贵,但也就比以前的军需物资贵三成而已,儿臣觉得值得。” 皇后拍拍手,显出意兴阑珊的模样:“皇儿既然觉得值得,那就采买吧。” 说着,皇后就要离开。 太子忙拦住,赔笑道:“母后,您也知道,如今国库空虚,户部几位大人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也拨不出来额外的军费。” 皇后轻笑:“既然国库出不起这笔银子,那就还按着往年的惯例采买吧。这些物件虽不错,但是掌国如掌家,都得量入为出。” 太子扯了扯嘴角:“母后,儿臣想动用私库,先将这批军需物资采买了,让北境军用上,待明年国库丰盈了,就不必再动用儿臣的私库。” 皇后借口教导太子妃管理家事,接手了太子的私库,太子如今想动用私库里的银子,还得求皇后应允。 皇后绷着脸问:“北境军用上,其他军中是不是也要用?否则,你让旁的将帅怎么想?到时候也动用你的私库吗?你私库里的银子准备全花光吗?” 太子着急,道:“母后,匈奴每年冬春都会骚扰边境,北境军装备好了,才能更好地……” 皇后却心意已决:“皇儿不要再提此事!你有这功夫,不如去户部磨嘴皮子。” 说着,皇后态度冷漠地离开了。 太子颓丧地坐在桌案前,如今父皇不理政事了,他想大干一场,怎么还是处处被掣肘呢?! 若是旁人,他自然可以想办法,软硬兼施,逼那人就范。可是,如今,掣肘他的人,是他的生身母亲。 太子捶了捶桌子,难道他只能对薛景睿食言了? 太子不愿食言! 皇后回到自己的寝宫,气闷地来回踱步。 宫女在一旁劝道:“太子殿下如今掌管大梁,做事越来越游刃有余,娘娘不妨相信殿下。” 皇后剜宫女一眼:“你懂什么?太子自然处处都好,就是他这性子不够狠,实在是太容易轻信他人。本宫就是看不惯!明明他的亲舅舅掌兵也不差,他就一门心思地信重薛景睿,甚至不惜从私库掏银子去装备北境军!” 宫女劝解:“以往皇上刻意打压国舅爷,国舅爷没什么机会施展身手,功劳可不都被薛将军他们捞走了吗?以后,国舅爷多立几回功,太子殿下肯定会更器重国舅爷,毕竟血浓于水嘛。” 皇后心情好了一些,在凤椅上坐下,想了想,说:“这倒也是,都怪皇上以往偏心糊涂!彩妍,派人偷偷传话给大国舅,让他找机会争取去北境监军!他去看着薛景睿,本宫心里才能踏实一些。” 彩妍行礼:“皇后娘娘英明。” 皇后舒坦地靠着凤椅,微眯着眼睛说:“对林府这样的世家嘛,得恩威并用。彩妍,你让人去传林府的四姑娘,让她后日来陪本宫说说话。” “虽是太子侧妃,本宫也得亲自相看相看,这般荣华富贵,端看她有没有福分消受了。” 彩妍恭维:“皇后娘娘一心为太子殿下筹谋,这一片爱子之心,怎不令人动容?殿下知道了,必然会更孝顺娘娘。” 皇后轻笑了起来:“太子已经够孝顺了。” 转念,皇后脸色又阴沉了下来:“只是,当初皇上为太子选的正妃门第太低了些,人也不大气,实在难以母仪天下!” () 第335章 有什么好办法 彩妍见其他宫人离得远,便用极低的声音在皇后耳边说:“娘娘,太子妃未必一定是皇后。” 皇后抬头看向彩妍,眉心一动。 的确! 通常来说,太子登基以后,太子妃会登上凤位,但是,历史上并非没有例外。 将来,太子登基的时候,只要再选一个门第高、规矩好的女子,自然可以立新人为后。 如今的太子妃母家,最大的官不过是五品,还不在京中任职。 到时候,量太子妃母家也不敢闹。 皇后兴奋起来,掰着手指头,道:“京中贵女虽多,但要说贴心,自然是本宫的母家。本宫的嫡亲侄女中,要论人品相貌……最出众的是本宫二哥的嫡女潘微月。” 彩妍笑道:“潘姑娘的确貌美又知礼。” 皇后得意:“那是当然,我们潘家养女儿,一向养得金贵。唉呀,这事儿本宫必须先给二哥打个招呼,别让他傻不愣登地将微月许配出去。” 彩妍行礼:“奴婢派人知会二国舅。” 皇后情不自禁地畅想起了未来,以潘微月的美貌,太子若知道此事,必然会欣喜。太子定能与潘微月举案齐眉,夫妻恩爱,怎么看潘微月都比太子妃好太多! 最重要的是,下一任皇后也是潘家人,那么,即便百年之后,她这个太后驾鹤西去,潘家也能继续繁盛下去。 皇后越想越高兴,完全不知道太子此时正在心气郁结。 第二天一早,皇后的懿旨就传到了林家。 林婉榆不在府中,林宏威夫妇接了旨意以后,心知不好。 传话的宫人一走,夫妻二人便琢磨了起来。 林宏威看着鲁氏,问:“皇后娘娘这是有意为榆儿指婚?” 鲁氏瞪林宏威一眼:“若正儿八经指婚倒也罢了,只怕……” 鲁氏瞅了瞅四周,见没有旁人,才压低声音道:“只怕那位让榆儿去侍奉太子。” 林宏威变了脸色:“不能吧?太子虽说一表人才,身份尊贵,性子也好,但是,我们女儿不当侧妃。” 鲁氏撇了撇嘴:“正妃也轮不到你家闺女当啊!” 林宏威点头:“那是!” 鲁氏眉头紧锁:“何况,就是祖坟冒青烟,天上啪叽掉下来太子正妃的位子,你家闺女也当不得。她那性子,没仨心眼儿,日后在宫里头跟女人斗,三个回合就被人给按死了。” 林宏威也不得不承认,自家闺女的确被教养得单纯了一些。 要是他大侄女棠儿,那模样秉性,倒还当得太子妃! 呸呸呸! 林宏威为这个念头感到羞愧,他大侄女婿多好一人啊!他不该乱点鸳鸯谱! 鲁氏着急,扯林宏威的袖子:“老爷,你倒拿个主意啊!” 林宏威捋了捋胡子,想了片刻,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有了!” 鲁氏惊喜地问:“什么主意?” 林宏威献宝说:“等大哥回来,我们跟大哥说说这事!他肯定有办法!” 鲁氏:“……” 这男人真没用!人家都是女儿奴,他就是个大哥奴! 万事大哥说了算! 林宏威感受到了鲁氏眼中的嫌弃,摊手问:“那你有什么办法?” 鲁氏想了想,拍着大腿道:“大嫂去巡视铺子了,我这就去外面找大嫂!” 说着,鲁氏就匆匆走了。 林宏威:“……” 鲁氏还不是搬救兵?!凭什么嫌弃他啊?! 鲁氏在林家的绸缎庄门口堵住了温氏,将今日皇后的懿旨告诉了温氏。 温氏想了片刻,说:“看来,皇后娘娘想亲自看过四姑娘,再行定夺。” 鲁氏点头:“是啊!” 温氏眼珠一转:“那就不让皇后娘娘看到咱们四姑娘。” 鲁氏急切问:“嫂子有什么好办法?” 温氏反问:“四姑娘近几日没有出门见人吧?” 鲁氏回答:“她如今都深居简出,等闲不见外人。” 温氏拍了拍大腿:“这就好办一些了。棠儿去北疆走了这些时日,我很是想念她,想来四姑娘也很想念她的长姐。” 鲁氏问:“大嫂,您的意思是?” 温氏回答:“云鹤这几天刚好得空,我打算让他去北疆看看姑爷和棠儿。我们就让四姑娘同行。但不能说四姑娘得了懿旨以后才出发。咱们得说云鹤和四姑娘兄妹二人昨日就瞒着我们出发了。” 鲁氏踌躇:“皇后娘娘会不会怪罪?” 温氏回答:“他们兄妹作伴,去看望棠儿,本是人之常情。虽说不辞而别失礼了一些,但这样一来,皇后娘娘就知道咱们四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皇后娘娘说不定就放下咱们四姑娘了。” 鲁氏猛点头:“是,是。榆儿住在庄子上,本就不像大家闺秀那般谨小慎微,出远门倒也像她做出来的事。” 妯娌俩人商量了细节,悄悄让人去衙门找了林宏盛。 林宏盛细想之后,也同意了。 “姑娘家也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样才能眼界开阔,心胸宽广。榆儿跟云鹤走一趟也好。” 于是,林家暗中赶紧去庄子上,急急忙忙帮林宛瑜准备了干粮、盘缠、衣物等等,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林云鹤带着林婉榆悄悄离开了京城。 林云鹤如今是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他想悄无声息地离开京城,还是易如反掌的。 马车一路向北,林云鹤看着四妹妹如今小麦色的肌肤,斟酌着话语说:“四妹妹,府里都是为你着想……” 林婉榆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明白,我的确想见长姐,也想看看诗中的长河落日,大漠孤烟。我知道府上是为我好,我才不愿意进劳什子宫呢!” 林云鹤很是欣慰:“四妹妹长进了不少。” 林婉榆感叹道:“如今我多干了些活,身子比以往好了不少,吃得香,睡得香,心情自然舒朗了许多。” 翌日清晨,温氏和鲁氏穿戴整齐,递帖子进宫向皇后请罪。 皇后听鲁氏诚惶诚恐地回禀之后,脸色很是不善。 皇后咬着银牙,挤出一丝笑来:“是吗?也太巧了吧?都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令爱倒好,禀都不禀一声就走了!” 鲁氏忙行礼请罪:“臣妇教女无方,请皇后娘娘责罚。” () 第336章 真是个老狐狸 温氏行礼道:“皇后娘娘,臣妇家中子侄辈感情一向深厚,犬子自己去看望妹妹也就罢了,还不声不响把四姑娘带着一起去了。犬子先斩后奏,着实顽劣,总归是臣妇教导无方。请娘娘降罪。” 皇后本觉得,她肯考虑林家四姑娘为太子侧妃,已经给了她极大的脸面,没想到这林府是给脸不要脸。 上不得台面! 皇后轻笑一声:“本宫也就是闲来无事,想找人陪着叙话而已,不巧也就算了。只是,你家府上四姑娘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样让她任性下去,否则,只怕她将来姻缘上困难。” 温氏和鲁氏妯娌俩知道少不得挨几句骂,陪着小心称是,好让皇后气顺一些。 皇后面上不显,开始端起茶盏喝茶,却绝口不提让这两位诰命夫人起身。 温氏和鲁氏低着头,恭敬地跪着,大气都不敢出。 只是,温氏心里把皇后前前后后问候了许多遍。 门帘一动,太子殿下穿着月白色家常衣裳走了进来。 皇后脸上便换了一幅神色,朝太子笑道:“皇儿今日怎么得空来母后这里?” 太子今日下朝后,与换上常服与林宏盛商量事情,林宏盛莫名其妙送给太子一块上好的黄玉。 林宏盛笑道:“殿下,这和田黄玉做成镯子应该极是好看。” 太子接过黄玉,仔细看了,自然明白这玉的成色极好,价值不菲,便乐呵呵说:“那孤就却之不恭了,刚好可以转赠给母后。你知道的,母后一向喜欢这些。” 林宏盛笑得高深莫测:“那微臣就不叨扰了,想来皇后娘娘也很想与殿下共享天伦之乐吧。” 说完,林宏盛就跪安了。 太子端详着黄玉,想了片刻,总觉得林宏盛话里有话,便再也坐不住了,当即来了皇后宫中。 迈步进来的那一刻,太子看到诚惶诚恐跪在地上的温氏和鲁氏,顿时明白了林宏盛破费送玉的目的,不由得腹诽道:“太傅真是个老狐狸,想让徒弟做点事,还不直说。” 太子抬头,温煦地笑着行礼:“母后,儿臣看今日天气不错,想着御花园里的红梅开了,便过来邀请母后前去赏梅,不知母后是否肯给儿臣个薄面?” 皇后一听,喜笑颜开,就说她这个儿子孝顺吧! 温氏和鲁氏向太子见礼。 太子仿佛刚刚看到温氏,惊讶问道:“师娘也在,是来给母后请安的吧?快快请起。” 温氏露出为难的神色,偷眼瞥了暼皇后。 皇后心绪一好,人也宽容了些,挥手道:“起来吧。” 温氏和鲁氏如遇大赦,面上丝毫不显露,起身站在一旁,像泥塑一般,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太子款步上前,搀扶着皇后向外走,在经过温氏身边时,太子和气地邀请:“师娘,你们一起来御花园赏梅吧?” 皇后撇了撇嘴:“皇儿,她们进宫时间不短了,方才正准备要告辞呢。” 太子挑眉:“真的吗?” 温氏和鲁氏忙点头称是。 太子笑道:“那你们早些回去吧。” 温氏和鲁氏跟在太子身后,出了凤仪宫,心里大大舒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便低着头往宫门处走。 她们妯娌二人出了宫,见林宏盛正等着宫门处。 温氏拍了拍胸口,低声对林宏盛感慨:“多亏太子殿下解围。” 林宏盛一边扶着温氏上马车,问:“太子殿下去了?” 鲁氏说:“可不嘛!也是巧了。要是殿下不去,估计我跟大嫂还得再跪上一会儿,再多听些阴阳怪气的话。” 林宏盛点头:“巧了,巧了。”实际上,他心里说,能指使太子跑这么一趟,那块黄玉就没白送! 御花园里,皇后愤愤不平:“不过是林府三房的闺女,居然也敢摆谱了!” 太子低着眉,道:“母后这么一说,儿臣就想起来了。林云鹤这次获准休假的时候,的确很儿臣提过,他要去塞北看望他的妹妹妹夫。儿臣还托他给薛景睿捎了些补药。” 听了这话,皇后心里舒坦了些:“罢了,看来的确是不凑巧。那就等林家四姑娘回来以后,本宫再见她吧。” 太子沉吟了一下:“母后,儿臣其实在林府见过四姑娘。” 皇后急忙问:“她可还能入得了皇儿的眼?” 太子一边回忆,一边轻轻摇了摇头:“她……教养自然是好的,容貌也算出众,只是……不合儿臣的眼缘。” 皇后咬了咬嘴唇:“既然你相不中她,那就罢了,是她没有福气。” 太子心里一松,皇后应该不会再打林家姑娘的主意了。 太子于男女之事上并不热衷,林家一向不希望女儿为妾,他不想因为此事让林首辅为难。 皇后瞅着太子温润尔雅的模样,笑道:“皇儿经常忙,母后难免孤独。母后想将你表妹微月召进宫来,让她陪母后说说话解闷。” 太子心不在焉:“这些事,母后做主便是。”反正是召进宫,又不是让潘微月进东宫,太子并不在意。他已经有正妃了,皇后在,潘家女无论如何不可能做妾。 太子想着,皇后不过是想抬举抬举潘微月,好为她寻一门好亲事罢了。 皇后又说:“皇儿啊,你大舅舅如今在兵部任职,母后认为,可以让他去边境军中历练历练。” 太子点头:“大舅舅是缺少历练。” 皇后暗喜,面上却假装在思索:“如今各军之中,属北境军实力最强,不如让你大舅舅去北境军监军吧,他也好跟薛景睿多学着些。将来,你大舅舅也能更好地襄助你。” 太子面色微沉:“母后,大舅舅想去北境军监军,对吗?” 皇后道:“没有,母后没跟你大舅舅商量。母后这不是先问你的意思吗?怎么?皇儿难道防着你大舅舅?” 太子摇头:“没有。大舅舅可以去塞北监军,北境军值得他学习的地方很多。只是……罢了,儿臣亲自跟大舅舅说吧。” 皇后笑了起来:“这就对了,你们舅甥二人,就该多亲近亲近。” () 第337章 我亲自去接! 太子看向皇后,眸色格外深沉:“母后,大梁自古有宫规,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儿臣希望母后堪为后宫表率。” 说着,太子扭头吩咐:“来人,折几支红梅,送到母后宫中。” 皇后的心有一点刺痛。 以往,她求皇上提携她的娘家,皇上总是用“后宫不得干政”这句话,来堵她的嘴。 如今,她好不容易熬到皇上瘫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没想到她的儿子居然也用这句话来回她。 皇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还没有组织好语言,就见太子恭敬地朝她行了个礼:“母后,儿臣还有些政务需要处理,先行告辞了。” 说完,太子退后两步,转身就走了。 皇后气恼地攀下一支梅花,却被梅花的枝干扎了一下手…… 宁章的都督府里,此时红灯笼高悬,映照得雪地都红彤彤的,一片喜气。 林婉棠穿着白狐大氅,戴着风帽,揣着手炉,靠在廊下的柱子上,含笑看向薛景睿。 薛景睿此时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正在装饰着院子里的雪人。 林婉棠笑道:“唉呀,嘴巴歪了,歪了!” 薛景睿努了努嘴:“哪里歪了?这不是好好的吗?” 林婉棠娇嗔地瞪他一眼:“我说的是雪人的嘴巴歪了,不是你的。笨样!” 薛景睿抄起一个雪团,作势要朝林婉棠扔过来,林婉棠下意识地一躲,雪团直直飞向泰来。 雪团砸到了泰来的肩膀上。 泰来:“……”主子哄媳妇,受伤的人却是我! 泰来委屈! 林婉棠看着泰来可怜巴巴的模样,笑呵呵说:“泰来,一会儿让你家主子多给你一些压岁银子。” 今日是除夕,照例主家要给下人们压岁银子。 泰来向薛景睿撒娇:“主子,少奶奶发话了,小的就等着领双份压岁银子了。” 薛景睿皱眉:“那只给你一个雪团,我岂不亏了?泰来,接招!” 眼看又一个雪团飞了过来,泰来故意东躲西藏出洋相,好搏主子们多笑一笑。 欢乐的气氛下,珍珠大嗓门喊道:“饺子好了!吃饺子喽!快点快点!” 早有机灵的小厮准备好了鞭炮。 林婉棠捂着耳朵,看着火红的鞭炮噼噼啪啪地炸裂开,熟悉的年味就这样充斥了整个宁章城。 薛景睿过来,将林婉棠揽在怀里,进了正厅。 他们今日邀请了安驰兄妹一起用年夜饭。 其实,他们原本也邀请了娄星辰,只是娄星辰婉言谢绝了。 薛景睿看向安驰:“安公子,我与内人都不能饮酒,就以茶代酒了。内人准备了北地最好的兰陵酒,你们兄妹一定不要客气。” 安驰爽快地笑了:“薛将军放心,我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热腾腾的饺子端上了桌子,众人正要动筷子,便看见一人大踏步走了进来:“好香的酒味!你们开席,怎么不等等我?!” 林婉棠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迈步进来的人,正是林云鹤。 林婉棠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又看见了林云鹤身后的人——林婉榆。 林婉棠站了起来,眼里闪动着水光:“大哥,四妹妹,你们怎么来了?为何不提前送个信?” 林云鹤看向薛景睿。 薛景睿笑了起来:“大舅哥和四妹妹快到宁章的时候,我就得了消息,福海带人去迎他们了。不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众人见过礼,添了筷子,重新落座。 林云鹤打量着林婉棠,只见林婉棠肤色更白了一些,眼眸很黑,下巴比以前更尖了。 林云鹤顿时心疼不已!北境这苦寒之地,真不适合自家妹子。 林婉榆用探询的目光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轻笑:“前段时间受凉病了几日,如今已经大好了。” 林婉榆拉着林婉棠的手,说:“长姐,我带了些你爱吃的东西,你多吃些,总能补回来。” 林婉棠欣慰地拍了拍林婉榆的手。 这时,桂衡在门外唤道:“将军!” 薛景睿眉心一蹙,桂衡这个时候前来,定然是有急事。 薛景睿道声失陪,来到了外面廊下。 桂衡抱拳说:“将军,潘监军到了宝兴城,派人送了书信,他……他要将军亲自前去迎接他。” 薛景睿脸色阴沉,宝兴城距离宁章还有两百里。 按理说,监军前来,薛景睿在他进入宁章城的时候前去迎接也就是了。 潘国舅刚到宝兴,就让薛景睿除夕夜前去迎接,真是好大的架子! 桂衡知道,薛景睿一向讨厌这种狗仗人势的权贵,便软声劝道:“将军,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将军勉为其难去接接他吧。” 薛景睿沉吟了片刻,他不过是提了提有更好的军需物资,太子便很放在心上,至今还在想方设法筹款。为了不让太子为难…… 薛景睿点头:“好,我亲自去接。” 薛景睿进正厅,说明自己有军务需要处置,便穿上铠甲,带着两百名亲兵,在满城的鞭炮声中,向着宝兴前进。 薛景睿快出宁章城的时候,一位副将带着几个人气喘吁吁地快马赶来,向薛景睿回禀,匈奴人趁着大梁除夕夜,侵扰大梁边境。 薛景睿沉声问:“匈奴出动了多少人?” 副将抱拳:“据斥候回禀,至少有五万骑兵!” 薛景睿心一沉,他虽早防着匈奴人趁机闹事,可是,匈奴骑兵出动了这么多人?! 匈奴骑兵一向勇猛暴虐,机动性强,若不及时将他们打疼打退,不知道多少边民要遭殃! 薛景睿驱马就要往边境赶,桂衡为难:“将军,潘国舅那边……” 薛景睿毫不迟疑:“桂衡,你带着一百亲兵去迎接潘监军,我跟廖副将去会会匈奴那些小畜生!” 说着,薛景睿一夹马肚子,挥了挥鞭子,马飞一般载着他绝尘而去! 桂衡叹口气,对廖副将说:“照顾好薛将军,他的腿还没康复……” 廖副将答应一声,也急忙调转马头去了。 桂衡带着剩下的一百名亲兵,一边往宝兴赶,心里一边骂:“什么狗屁国舅嘛,太子殿下让你来监军,没有让你来拖后腿!要不是你,我这会儿肯定跟着将军去砍匈奴人了,怎么也比应付你这个老东西强!” () 第338章 闭嘴!快滚!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大片大片的雪花再次飞舞起来的时候,桂衡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首诗。 他哈了哈快冻僵的手,扭头催促:“兄弟们,赶紧的!” 赶紧接了潘国舅,他也好去支援薛都督。 一个时辰之后,桂衡终于来到了宝兴的官驿。 桂衡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跺了跺脚,带着两个随从,走进了馆驿的大堂。 热热闹闹的猜拳声传了出来,潘兴业坐在主位,左右手各拥了一个美人。 美人素手捧着玉盏,笑盈盈地将美酒送到潘兴业的唇边。 桂衡在门外行礼,朗声道:“潘监军,末将桂衡,奉薛都督之命,前来迎接!” 潘兴业喝得微醺,他抬头,眯着细长的眼睛打量桂衡,随即露出不屑的神色:“你是哪根葱啊?!薛景睿哪里去了?他当上都督,看不起我这个国舅爷了是吗?!” 桂衡替薛景睿解释:“薛都督来迎接您了,他走到半路,得知匈奴侵扰边境,军情紧急,不得已只能先去应敌。薛都督叮嘱末将一定向您说明情况,改日他再亲自向您赔罪。” 最后这句话,是桂衡自作主张加上的。 潘兴业冷哼一声:“几个匈奴蟊贼,需要薛景睿这个都督除夕夜亲自去收拾?!哼,我看他是心大了,不肯纡尊降贵来接我!” 桂衡心中暗骂,正欲维护自家都督,潘兴业又说:“虽说我品级没他高,可我是监军,乃太子殿下钦派,那就相当于是钦差大臣!薛景睿竟然不来迎我,他眼里还有没有皇后?!还有没有太子?!” 潘兴业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神情倨傲,一双手还在女子身上摸来摸去。 潘兴业的属下纷纷附和。 “潘国舅是什么人啊?皇后娘娘亲哥!太子殿下亲舅!” “这身份,能怠慢吗?!” “是啊,是啊!就算薛将军有点功劳,也不能如此眼高于顶吧?” “什么叫恃功自傲?这就是恃功自傲!” “对啊!薛将军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躲这个懒!” …… 桂衡心里骂道:“你们懂个屁!” 潘兴业歪着嘴巴,斜着眼睛,居高临下望着桂衡。 桂衡心中一恼,径直站了起来,语气生硬地回道:“潘监军,按照惯例,薛将军并不需要到宝兴来迎您,这是其一。其二,就算太子殿下亲临,遇到紧急军情,殿下也会让薛将军以国事为重。不会计较将军是否来迎他。” 潘兴业震惊了,推开两个美人,站了起来,指着桂衡的鼻子骂道:“你敢跟本国舅顶嘴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谁借给你的胆子?!果然,北境军傲啊!傲得连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不放在眼里了!” 桂衡挺直脊背,掷地有声道:“我乃北境军副统帅,三品武将,陛下亲封的骁勇将军。我们北境军忠于朝廷,忠于皇上和太子殿下,敬重皇后娘娘。我们为国守土,上不愧天,下不怍地,绝不受无端指责!” 潘兴业久居人下,如今太子掌国,他内心原来满满的自怨自艾,迅速被膨胀的自傲代替。 他原本想耍耍威风,让下属们看看他的厉害,此刻居然被一个副将言语相讥,觉得丢脸至极。 潘兴业冷笑,大喊三声:“好!好!好!” 他的脸涨红,咬牙切齿:“本监军就在这里不走了!薛景睿忙是吧?那就让他忙!什么时候他不忙了,再来接本监军就是了!” 桂衡觉得自己给薛景睿惹祸了,语气软和了一些,抱拳道:“公务要紧,潘监军今夜好好休息,末将明日护送监军去宁章。” 潘兴业坐下,趾高气扬地翘着二郎腿:“本监军还就不去了!我说了,薛景睿什么时候来接,我什么时候动身!” 桂衡忍着气,再度请求:“潘监军……” 潘兴业越发得意,他不理会桂衡,只招呼他的属下:“除夕我们一起守岁,是难得的缘分,大家尽情吃喝享乐!” “对,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喝!今夜不醉不归!” …… 桂衡本想立刻就走,他退到院子中,吹着冷风想了想,吩咐士兵们在驿站外安营扎寨,休息一夜。 桂衡本可以也在驿站要一间上房,但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和士兵们一样,睡在了帐篷里。 桂衡翻来覆去,一夜没睡着。 迎接什么国舅嘛!这种活,比上阵杀敌还难办!窝囊! 狗屁国舅爷,啊呸! 怪不得皇上当初一直打压潘家人! 第二天一早,桂衡便去请潘兴业。 守门的随从不肯通报。 这会儿通传?笑话! 昨夜潘兴业吃喝到凌晨,回到上房之后,又跟美人厮混到天亮。这会儿他刚刚搂着美人入睡,随从可没有胆子去叫醒潘兴业。 桂衡见随从油盐不进,便粗声粗气叫喊:“潘监军!潘监军!” 随从恨不得捂住桂衡的嘴。 但桂衡是武将,身上杀气重,他瞪随从一眼,随从便吓得哆嗦了一下。 “潘监军!潘监军!” 桂衡常在军中训话,嗓门很大。 半个驿站的人都能听到桂衡的声音。 潘兴业被这声音吵醒,骂了起来:“喊什么喊?!你是打鸣的大公鸡吗?!滚滚滚!” 桂衡行礼:“潘监军,我们该动身了!天已经大亮了!” 潘兴业越发烦躁:“亮什么亮?!我不走!让薛景睿亲自来接我!” 桂衡接着喊:“潘监军,您这是公差,耽搁不得!您快起身吧!末将护送您到宁章!” 潘兴业啪的一声,猛地打开窗户,骂道:“让你滚就赶紧滚!再不滚,老子洒你一身夜香!快滚!滚!” 潘兴业几乎把他的嗓子喊劈了。 桂衡显出很无奈的样子:“那……好吧。既然监军让末将离开,末将就领命告退了!” “闭嘴!快滚!”潘兴业气急败坏。 美人嘤咛一声,伸出玉白的膀子搂住了潘兴业。 潘兴业嫌弃地瞅了瞅桂衡的背影,啪的一声关上了窗子,搂着美人的小腰,接着睡了起来。 一位小将愤愤不平地问桂衡:“桂将军,我们真走吗?” 桂衡笑了:“走!老子不乐意伺候他!我们去找薛都督!” () 第339章 不嫌我笨就行! 桂衡往回走到半路,回去打探消息的小卒就匆匆骑马赶了回来:“禀告桂副帅!薛都督还没有回来!他去追匈奴逃兵了!” 桂衡心中一惊:“薛都督带多少人去追了?” 小卒回禀:“五千人!” 桂衡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北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人脸上,生疼生疼的。 桂衡咬了咬后槽牙:“拿舆图来!告诉我薛都督追逃兵的方向!” 他得想法子接应接应薛景睿。 桂衡接过舆图,看小卒指了指方向,桂衡看了一会儿舆图,便一鞭打在马屁股上,夹着马肚子冲了出去。 宁章城的都督府里,林婉棠一边喝着热热的奶茶,一边与兄妹闲聊。 林婉棠压住心中的担忧,笑道:“兄长,四妹妹,这种奶茶是北地的特色,京中没有,你们尝一尝。” 林云鹤喝了一大口,并没有心思品味道,皱着眉头问:“妹夫还没有消息吗?” 林婉棠回答:“听说他已经将匈奴人打退了,只是这次带兵侵扰边境的人是呼延启。这个人是呼延孝的孙子。薛景睿早就想会会这个人,便亲自追了去。” 林云鹤越发担忧,腾地一声站了起来:“要不我去帮帮妹夫?” 林婉棠笑着安抚:“兄长,薛景睿对塞北熟悉,不会有事。倒是你,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你还是安心等消息吧,说不定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玲珑在一旁,心想,昨夜里是谁不肯睡,巴巴地焚了香,还抄了一个时辰《金刚经》为将军祈福? 偏偏她还得假装淡定。 林婉榆也说:“兄长,您还是等着吧。大姐夫虽年轻,但身经百战,他一定能凯旋。” 林婉棠对林婉榆说:“四妹妹,这一回我们算躲过去了,太子殿下不会强人所难。只是,皇后娘娘恐怕还不会放心我们林家……” 想了想,林婉棠加上了:“还有薛家。” 林婉榆抿了抿嘴唇:“皇后娘娘以往对我们林家还好,赏赐颇多,遇到事情也会照看一些,怎么如今突然像是翻了脸呢?” 林云鹤的手指轻轻叩着桌子:“这个我明白,以往,太子最大的对头是轩辕朗,母家不给力,太子势弱,皇后自然要百般示好,拉拢林家和薛家为她所用。” “如今嘛,轩辕朗已经死去,太子位子稳当,只差一个名分而已。皇后身在高处,俯首看来,就觉得我们林薛二府势力过大了一些,唯恐我们架空太子,她就想给太茂盛的两家修剪修剪枝叶。” 林婉榆撇了撇嘴:“这么快就来飞鸟尽,良弓藏这一趟了?” 林婉棠轻笑:“的确,她太心急了一些。” 林云鹤压低声音说:“其实,父亲有退隐之意。” 林婉棠一愣。她父亲还不到知天命之年,年富力强,就想退隐了吗? 林云鹤笑道:“父亲见你和妹夫游览山河,生了羡慕之心,想趁着身子好,带母亲到处游历游历。” 林婉棠点头:“若父亲舍得放下,也并非不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未必就好,有时候退一步反而能保得住家族长久平安。” 林云鹤点了点头。 林婉棠看向林婉榆:“四妹妹?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皇后娘娘说不定还会打你亲事的主意,比如说……潘家。” 林婉榆的脸红了红:“我才不嫁潘家呢!” 林婉棠用探询的目光,带着几分淘气看向林婉榆。 林婉榆害羞地嗔怪:“长姐,你放心,我早就恼了姓梁的,我才不会还惦记着他呢!他不配!” 林婉棠和林云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对,他不配!” 林婉棠着人打探了林婉榆前世的夫家,那人已经定了亲,还婚期都已经定下了,林婉棠只能放弃。 看来,一世有一世的缘法,前世的夫妻,即便还算恩爱,今生阴差阳错也不一定能走到一起。 想到这里,林婉棠说:“四妹妹,你只管安心在这里住下。一来,北境军中好儿郎众多,说不定你的姻缘就来了……” 林婉榆斜睨林婉棠一眼:“长姐,这里没有外人,我说句心里话,我不想嫁人。” 林婉棠笑了起来:“不想嫁就不嫁,到以后想嫁了再说。” 林婉榆看向林婉棠的目光中有感恩,有欣慰。长姐能理解她。 林婉棠接着说:“我正好也有事情想让你帮忙。” 林婉榆略带惊讶地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起身,叹息道:“北境军民一直缺药,这段时间,药王谷帮了很多忙,协调运过来不少药材。” “这边山中有一些草药,只是采药比较艰难,采到的药也不多。我想,能不能人工种植一些药材。” “人工种植?” 林婉棠点头:“我特意问了药王谷的安公子。他这段时间,走了北境不少地方,发现一些地方确实可以种植草药,甚至连人参,都有种植的可能。” 林云鹤疑惑地问:“种植出来的草药,和山里自然生长的草药,药性能一样吗?” 林婉棠回答:“安公子说,他们也会在合适的地方种植一些草药,根据他们的经验,药效几乎没有差别。” 林婉棠看向林婉榆:“我想着,若是种植草药能行,这里的百姓也可多一些收入,日子不至于过得这么紧紧巴巴。但是,试种这件事,得有人走在前面。” 林婉榆也站了起来,拉住林婉棠的手,笑着说:“长姐是想让我帮忙试种草药?” 林婉棠点了点头:“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安公子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塞北,他若回药王谷,只怕安九娘也要跟着回去。” 林婉榆瞳仁又黑又亮,笑盈盈地说:“”只要长姐不嫌我笨就行!” 林婉棠点了点林婉榆的额头:“你呀,聪明着呢!” 大梁边境,夕阳西下,晚霞绚烂得像是一幅画,雪地也被映出了或红或橙的色彩。 黑压压的士兵欢呼着,驰骋向卫所。 卫所的哨兵喊了起来:“薛都督回来了!回来了!” 薛景睿回来了,而且,他带回了呼延启! () 第340章 我算哪根儿葱? 士兵们欢欣鼓舞。 薛景睿翻身下马,让人将呼延启先带去关押了起来。 看到薛景睿的士兵,都止住了欢呼声。 薛都督右脸上有好多血,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敌人的血溅了上去。他的右手握着刀,刀刃不知道砍到了什么硬物,已经卷了起来,刀上还在往下滴血。 薛都督穿着血淋淋的铠甲,右膀子上插着一支箭,箭头没进去有三寸深。但薛都督神情淡定,似乎那箭射入的,不是他的血肉一般。 薛都督往前走了一步,他的小腿似乎受了伤,走路跛得更厉害了一些。 士兵们心中油然生出敬佩和骄傲之情。他们对薛景睿感到敬佩,为自己是北境军的一员而感到骄傲! 一位副将心疼地吩咐:“快去把刘军医唤来!” 薛景睿抬手:“不用了。” 众人一愣。 薛景睿扭头,问:“桂衡,你不是说潘监军还在等我吗?” 桂衡还气得慌:“嗯,他说将军要是不去,他就一直待在宝兴。” 薛景睿冷笑:“宝兴馆驿的人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些。罢了,本将这就去接他!” 桂衡脸色一变:“不可啊,将军!您得先让军医处置伤口。” 薛景睿冷冷道:“不,本将就这样去接他。桂衡,你还跟着我一起去!” 说着,薛景睿翻身上马。 桂衡将满肚子劝说的话咽了回去,愤愤不平地上了马。 他们带了刚从战场回来的两百亲兵,向着宝兴官驿疾驰而去!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宝兴驿馆。 不出意外,潘兴业果然还在那里带着手下吃喝玩乐。 从馆驿外面,就能听到姑娘唱小曲儿的声音,还能听到潘兴业得意的笑声。 薛景睿扶着桂衡的胳膊,来到了官驿大堂门口,冷声吩咐:“桂衡,把门踹开!” 桂衡总算有了出气的机会,使劲将门跺开了。 潘兴业正喝得痛快,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屋里的小曲声、欢笑声戛然而止。 众人都惊愕地看向门口。 逆光站立的薛景睿,如同罗刹降世一般,带着满身血腥、满身杀气,脸色冷峻地站着。 仿佛一尊雕像! 薛景睿身后的将士们,也都杀气腾腾,眼神里都带着愤怒。 潘兴业感觉自己的心扑腾扑腾乱跳。 薛景睿怎么还握着刀呢?刀上怎么还滴着血呢?他不会是听桂衡回禀以后,想要砍我吧? 不会吧? 但是,看他的脸色,真的就是要砍人啊! 潘兴业身子一哆嗦,上前来行了个礼,讪笑道:“薛……薛都督,您……您怎么这幅样子……来……来了啊?” 薛景睿比潘兴业高大魁梧,他居高临下看着潘兴业,目光冷漠,一言不发。 潘兴业越发心慌,腆着脸赔笑:“薛都督杀敌辛苦了,您这边坐,潘某敬您一杯酒……” 薛景睿依然不说话。 潘兴业直觉得肝儿颤,武将都是这幅德行吗?自己好歹是国舅,他们不敢一言不合就杀人吧? 但是,薛景睿这模样,太他娘的吓人了! 潘兴业看向一旁的桂衡,笑呵呵地陪着小心说:“这位副将,大兄弟,您跟薛都督解释解释,我……我没有旁的意思,就……就是想见薛都督了。” 桂衡冷哼一声:“不敢,不敢,我算哪根儿葱啊!” 潘兴业:“……” 薛景睿猛一抬手,手中的刀飞出,哐啷一声,深深扎进了潘兴业方才坐的那把椅子。 椅子裂成了两半。 这动静,将屋子里的人吓得惊呼一片。 潘兴业腿软,腿真的发软! () 第341章 你不懂 潘兴业惊惶地望了望碎裂的椅子,又看了看杀神一般的薛景睿,身子不由自主低了下去。 眼看潘兴业就要跪下了…… 薛景睿眼疾手快,一把将潘兴业拉了起来。 潘兴业感觉一只大手将他搂进了自己怀里,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久别重逢之人的拥抱, 只有潘兴业知道,这滋味不好受。 血腥味入鼻。 潘兴业天青色的衣衫沾上了血。 薛景睿的铸铁铠甲冰凉冰凉,潘兴业隔着棉衣都觉得冷。 潘兴业有种窒息感。 就在他想求饶的时候,薛景睿的声音响了起来:“潘监军,久违了。” 薛景睿的大手在潘兴业后背重重拍了几下。 属下眼睁睁看着潘兴业后背多了几个血手印。 “潘监军远道而来,辛苦了。本将特来相迎。” 若只听薛景睿此刻的声音,这像是一场寻常的会面。 只有潘兴业知道,他闹了一身冷汗。 潘兴业如遇大赦,顺势从薛景睿怀里挣扎出来,整理了整理衣冠,讪笑着抱拳:“薛……薛都督辛苦,薛都督才辛苦。” 薛景睿脸上似笑非笑:“那潘监军可以动身了吧?” 潘兴业瞥见自己身上的血痕,忍住头皮发麻的感觉,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可以,可以,可以动身了。” 说着,潘兴业扭头吩咐:“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动身了!” 他那些呆若木鸡的属下这才醒过神,赶紧准备去了。 此时,刘军医追了过来。 老头子上气不接下气,看见薛景睿就一通抱怨:“薛都督啊,您怎么能带着伤来回跑?您再强健,也是血肉之躯。快坐下,让老夫给您拔剪头上药!” 桂衡忙扶着薛景睿在屋子主位坐了下来。 刘军医打开药箱,开始为薛景睿拔箭。 潘兴业讪笑:“薛都督,我……我去收拾收拾……” 薛景睿说:“诶,潘监军别走啊!过来,坐在本将旁边。我久不见你,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薛景睿话说得客气亲热,眼神却不善。 潘兴业只得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坐在了薛景睿旁边。 薛景睿微眯着眼睛,不再搭理潘兴业。 潘兴业看着刘军医处理伤口,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深的箭伤,箭头拔出的时候,旁边的皮肉都翻了出来,血直往外涌。 军医在薛景睿的箭伤处喷了些烈酒,来消毒伤口…… 潘兴业咬着牙,皱着眉头,他看着都觉得肩膀疼了起来。 偏偏薛景睿还眯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一般淡定。 军医在伤口处撒了药粉,又用干净的白棉布将伤口包扎好。 然后军医开始处置其他地方的伤口。 潘兴业擦了擦额头的汗,恭维道:“薛都督真是硬汉啊。” 薛景睿丝毫不理潘兴业。 桂衡毫不掩饰地白了潘兴业一眼。 潘兴业讪讪地闭了嘴,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薛景睿的伤口处理好了。 潘兴业站起来,抱拳道:“薛都督,我去换一身衣裳……” 薛景睿摆手:“诶,换什么衣裳嘛?我看你这身衣裳就很好。来来来,我们兄弟俩一起走!” 潘兴业苦笑,谁跟你是兄弟啊?!谁家兄弟这样吓唬人啊?! 薛景睿站起身,胳膊搭到了潘兴业肩膀上,他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落到了潘兴业身上。 薛景睿裹挟着潘兴业往外走,潘兴业累得龇牙咧嘴。 偏薛景睿表面上与他称兄道弟:“潘监军啊,你来到了兄弟军中,兄弟肯定要好好招待你……” 潘兴业腹诽:“招待什么啊?!我快被你压死了!” 潘兴业硬撑着,嘿嘿笑起来:“不敢,不敢,不敢劳烦薛都督……薛都督军务繁忙……” 薛景睿摇头:“无妨,回头再有战事,我带你一起去……” 潘兴业苦笑,鬼才想去战场! 潘兴业累死了,才将薛景睿送到马边,他扶着薛景睿上了马,暗自松了一口气,正要去坐马车,薛景睿又说话了:“桂衡,给潘监军一匹马!” 潘兴业一愣。 薛景睿唇角勾起,对潘兴业说:“监军来了塞北,坐马车有个鸟的意思!男人就该骑马驰骋在雪原上,才能领略边塞风情!” 桂衡找了一匹马,将缰绳递给了潘兴业。 潘兴业心中叫苦不迭。 薛景睿挑眉:“嗯?潘监军不会骑马?” 潘兴业想起皇后的殷殷期望,她还盼着自己取代薛景睿领兵打仗呢。他怎么能当众说不会骑马? 潘兴业笑着说:“会骑。走吧!” 潘兴业翻身上马。 众人开始骑马赶往宁章。 冷风像刀子一样,很快将潘兴业吹了个透心凉。 潘兴业懊恼,马车里有红泥小火炉,有各色零嘴小吃,有软软的垫子,还有佳人陪伴左右。 他骑着马,又冷,屁股又疼! 武将真不容易啊!他的好妹妹为什么非让他当武将呢?还是文官好,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潘兴业已经有些后悔这次塞北之行了。 薛景睿以及属下骑马骑得飞快,潘兴业不好意思落在众人之后,只能咬牙跟上。 等到了宁章,薛景睿给潘兴业安置了住处,然后笑道:“潘监军,你今天好好休息,明日我为你接风。” 潘兴业客气了两句。 薛景睿骑马离开。 潘兴业望着薛景睿的背影,脸色阴沉了下来。 一位下属上前来,低声对潘兴业说:“国舅爷,这个薛景睿不好惹啊!您不如写信给皇后娘娘,将薛景睿对您不敬的事告知皇后娘娘,娘娘一定会替您出气!” 潘兴业啐了这个下属一口:“你懂个屁!薛景睿带伤去接我了,我告状我占理吗?再说,你看看薛景睿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能惹吗?!我们这会儿在北境军地盘上呢!” 下属问:“难道国舅爷就忍了?” 潘兴业捋着胡子,阴险地笑了笑:“别忘了,我如今是监军!我暗中挑北境军的毛病,回京以后好好在皇后娘娘告他一状!” 下属谄媚:“国舅爷能屈能伸,是能成大事的人!” 潘兴业得意,一低头看见身上的血,嫌弃地甩了甩袖子:“娘的,腥死了!回去!给我备热水!” 潘兴业气恼地回了屋子。 桂衡又觉得解气,又心疼自家都督,不由得嘟囔:“都督,您干脆晾着他得了,他不来就不来,理会他作甚?!” 薛景睿摸了摸桂衡的脑袋:“你不懂。” 桂衡:“……” 薛景睿笑了起来:“桂衡,我先去你那里。” 桂衡心领神会:“好。” () 第342章 这玩意儿怎么用? 到了桂衡的住处,桂衡让人烧了热水,屁颠屁颠过来说:“将军,末将给您擦洗身子吧?” 薛景睿一把将桂衡推开:“滚,老子对你没兴趣。” 桂衡呵呵笑了起来,薛景睿自己在浴房擦洗了身子。 桂衡寻了一身崭新的衣裳,从门缝递给了薛景睿。 薛景睿穿好衣裳,走了出来,桂衡上下打量着薛景睿,点头道:“嗯,还行。幸亏将军脸上是溅上去的血,否则,怎么都瞒不过去。” 薛景睿让桂衡拿来铜镜,桂衡亲自笨手笨脚地给薛景睿把头发擦干,重新将他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用玉簪固定好。 然后,桂衡媳妇端来了补养气血的参汤,请薛景睿喝下。 之后,薛景睿站起来,来回转了几个圈,忐忑地问桂衡:“怎么样?我媳妇应该看不出来了吧?” 桂衡打量了半天,才慢慢说:“看是看不出来了,但是,您的腿……还有,夫人如果给您把脉,那您肯定就露馅了。” 薛景睿重重叹了口气:“那怎么办?要不,今晚我歇在你们府上得了!” 桂衡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行!夫人不知道有多担心,你今日不回去,夫人今夜恐怕都不能安寝。” 薛景睿豁出去了:“罢了,就这样回去吧。你记得给我打掩护。” 桂衡点头,心中暗笑,将军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夫人忧心。 薛景睿打扮得焕然一新,回到了都督府。 林婉棠听说消息,出府相迎。 薛景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翻身下马。 林婉棠眉头微皱,薛景睿身上有皂角味儿,他打完仗沐浴过之后才回来? 以往他不是这样精致的人啊! 薛景睿察觉出林婉棠的异样,在与林婉棠并肩往回走的路上,低声在林婉棠耳边解释道:“昨晚杀人太多,怕血腥味儿醺到你。” 林婉棠敏锐地审视着薛景睿:“你伤在何处?” 薛景睿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我怎么可能受伤?呼延启跟他祖父差太多了,不堪一击。” 桂衡在一旁附和:“对,呼延启那小子,对我们都督来说,小菜一碟,手到擒来。” 林婉棠觉得不对劲,低眉伸手去搭薛景睿的手腕。 薛景睿反而抓住了林婉棠的手,心疼地说:“唉呀,手还是这么凉。以后不要再出暖阁了!不听话!” 薛景睿摆出生气的模样。 林婉棠见薛景睿走路比以往吃力,便知道他定是受伤了,但他这般小心地遮掩,林婉棠也就暂时不揭穿了。 进了内院,林婉棠让薛景睿坐好,吩咐人去请柴太医。 薛景睿摆手,大大咧咧坐着:“不必了,我没事!你别麻烦柴老头了。” 林婉棠有些不开心:“师父要回京城了。” 薛景睿一愣,问:“为何?你的病还没好,柴老头怎么舍得离开?” 林婉棠轻声道:“皇后娘娘传来谕旨,说她身子不适,请柴太医回京为她调理。” 薛景睿的眸光深沉。 林婉棠静静站着,半晌说:“皇后娘娘催得急,柴太医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就是在等你才没有出发。” 薛景睿按了按太阳穴,站起身,叹口气说:“我去见柴老头……” 薛景睿话音未落,柴太医就推门进来了,撅着胡子骂道:“臭小子,没良心的,还叫我柴老头!要不是看在我爱徒的面子上,我早就走了,才不要等你!” 薛景睿笑着赔礼:“这样叫着不是显得亲嘛!” “亲个屁!” 柴太医笑骂着,将药箱放下,对林婉棠说:“徒儿,你先出去,我叮嘱这臭小子几句话。” 林婉棠哼了一声:“有什么话我这个徒弟听不得?” 话虽这样说,林婉棠还是乖乖走了出去。 柴太医关上门,压低声音对薛景睿说:“臭小子,我徒弟的宫寒之症更严重了,至少得调养个一年半载才能备孕。子嗣这件事上,你小子别猴急,知道吗?” 薛景睿点头:“好,我晓得了,这些时日我忍着,绝对不碰她也就是了。” 林婉棠在调养身子,不能有孕,薛景睿不可能让她喝避子汤这种伤身的东西,只能自己忍着些。 柴太医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那倒也不用。我给你一样好东西。” 柴太医说着,递给薛景睿一个牛皮袋,薛景睿打开牛皮袋,从里面取出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薛景睿嫌弃地问:“这是什么?你别故弄玄虚。” 柴太医趴在薛景睿耳边,神秘地说:“这是用鱼鳔制成的避孕之物。” 薛景睿睁大眼睛,又打量了打量那奇怪物什,疑惑地看向柴太医:“这玩意儿怎么用?” 柴太医骂道:“平时挺机灵的,怎么这事儿笨得跟个呆头鹅一样?来来来,老夫教你!” 柴太医压低声音,教薛景睿:“把这个,套在你那物件上,然后就可以用了。完事以后,记得这样取出,不要让你的东西淌进去,明白了吗?” 薛景睿听倒是听明白了,只是闹了一个大红脸,活像关公一般。 柴太医却司空见惯:“这好东西,要不是为了我徒弟,我可不舍得给你!你偷着乐去吧。对了,就算有这个,你也要节制一些,你俩的身子,这时候都不适合沉湎于房事,明白了吗?” 薛景睿局促地点头:“明白了。” 然后,柴太医表情严肃地坐在一旁,沉吟了片刻,然后开口:“有些正经话,我得告诉你。” 薛景睿挑眉,这老头怎么这么一本正经? 柴太医耳语一般,对薛景睿说了些话。 薛景睿听完,沉默了片刻,起身向柴太医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拜托柴太医了,求您务必尽力。” 柴太医起身,拍了拍薛景睿的肩膀:“你既然是这么个打算,那我就知道怎么办了。” 说完,柴太医给薛景睿把了把脉,交代了一些服药的注意事项,便起身离开。 当天夜里,薛景睿早早就把自己收拾利索,进了被窝,假装读书,等着林婉棠。 林婉棠察觉到了薛景睿时不时瞟过来的的目光,尽快忙完,洗漱好躺到了床上。 薛景睿只留下一盏蜡烛,献宝一样,将柴太医给他的好东西拿给林婉棠看。 林婉棠羞得躲闪目光,不敢看薛景睿。 薛景睿温热的气息拂过林婉棠敏感的耳垂:“我们今晚试试吧?” () 第343章 不挣钱了吗? 林婉棠如娇花带露一般,眉目含情地望向薛景睿。 薛景睿顿时感觉身子热了起来,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了林婉棠柳枝一样的腰间。 林婉棠一只胳膊搂着薛景睿的脖子,另一只手却突然搭在了薛景睿腕上。 薛景睿一愣,美人计? 他还没回过神,林婉棠的脸色已经有了三分薄怒:“果然受伤了!气血两亏!” 薛景睿满心旖旎香艳的心思顿时歇了,像个大孩子闯了祸一样,嘿嘿朝林婉棠笑着。 林婉棠斜睨薛景睿一眼:“受了伤别总想着瞒我,也别仗着年轻就不爱惜身子。” 薛景睿的脑袋直往林婉棠怀里钻,厚着脸皮撒娇:“没不爱惜,刘军医给看过了的……” 薛景睿偷眼看着,林婉棠依旧在生气。 薛景睿只得哄道:“以后再不瞒夫人了,可好?” 林婉棠面色缓和了一些,扒开薛景睿的寝衣,找到他的伤处,见包着伤口的白棉布沁出了血色。 林婉棠立刻起身,给薛景睿重新上药包扎了以后,两人才又歇下。 薛景睿委屈巴巴地望了望鱼鳔制成的好物件,林婉棠摸了摸薛景睿的脑袋,在他耳边轻声道:“等你伤好了,我们试试。” 薛景睿闻言,笑着看林婉棠,却见林婉棠已经害羞得用被子捂住了脸。 薛景睿小心翼翼地将好物件收起来,他目测柴太医给他了不到三十个,不够用,不够用啊! 得想法子找柴太医多要一些。 哪怕被他骂一顿呢,也值! 薛景睿搂着自家夫人亲亲热热入睡自不必说,另一边,潘兴业也没有闲着。 他初来宁章,便让人寻了当地一个有名的歌姬作陪。 妈妈特意叮嘱:“国舅爷,我们的歌姬卖艺不卖身。” 潘兴业色眯眯地将一锭金子塞到了风韵犹存的妈妈胸前:“哪有卖艺不卖身这一说?不都看价格合适不合适吗?” 妈妈感受着金子的分量,心领神会地笑了。 潘兴业正吃着北地特色的美食,欣赏着歌姬唱的小曲儿,随从前来禀告:“国舅爷,崔源来了。” 潘兴业瞪随从一眼,心不在焉道:“没空见他……” 随从迟疑着说:“国舅爷,他……挺孝顺……” 潘兴业这才有了兴致,看向随从,随从伸出三根手指。 潘兴业缓缓点头:“好吧,那就勉强见一见他。” 很快,崔源被带了进来。 歌姬此时不再唱歌,而是坐在潘兴业旁边,为潘兴业夹菜斟酒。 崔源一进来就行了个大礼:“姑父……” 潘兴业不悦:“莫要乱叫,谁是你姑父?!” 崔源嬉皮笑脸:“小人跟您夫人的娘家侄子交好,他的姑父,也就是小人的姑父。” 潘兴业挥手:“罢了,罢了!我很忙,你有话就直说。” 崔源谄媚地上前,弓着腰小声道:“姑父,听闻北境军想换用更好的军需物资,可是,户部没有多余的银两拨出来,太子殿下正在为此事发愁……” 潘兴业没好气地瞪了崔源一眼:“你消息倒灵通!” 崔源讪笑:“我们做买卖的,消息不灵通一些,怎么挣银子?嘿嘿……” 潘兴业喝了一口酒,问:“你想干什么?” 崔源回答:“姑父,不是我说,那些人报价过于高了。我这里有一样的军需物资,但是价格足足比那人的低两成。要是北境军从我这里采买,能省多少银子啊!” 潘兴业眯了眯眼睛:“东西一样吗?你价格比人家低两成,不挣钱了吗?” 崔源上前一步,小声道:“姑父,有句话叫薄利多销。与军中打交道,小人不敢多挣银子。小人保证,东西和薛景睿拿给殿下看的那些一模一样。” 潘兴业捋了捋胡子:“为何那人报价那么贵?” 崔源神秘兮兮地说:“咳,那人肯定走了薛景睿的门路。薛景睿吃回扣也太狠了,一点都不体谅太子殿下的难处。” 潘兴业眼珠子转了起来,看来薛景睿挺贪啊! 崔源再次行礼:“国舅爷,求您牵线搭桥。若是能让北境军从小人这里采购军需物资,您小人肯定孝敬您。这孝敬银子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通过此事,太子殿下肯定念您的好,会高看您啊!” 这些话,打动了潘兴业。 是时候让太子知道,他到底应该倚重谁了! 潘兴业思虑之后,点头说:“好!你送些样货过来,我好拿给太子殿下以及薛景睿看。我要明明白白地打薛景睿的脸!众人一看样货,就能想到薛景睿贪了多少!” 崔源高兴极了,他当即就留了一车样货给潘兴业。 潘兴业当即看了样货,他在宫中见过薛景睿想采购的那些,他对比了一下,的确是大差不差,价格却低了这么多。 潘兴业大喜,让人将每种物品取了两样,连夜快马送到京城,他叮嘱人务必将样货亲手交给太子。 之后,潘兴业心情舒畅,浑身松快,揽着歌姬回了卧房,一夜巫山云雨,好不痛快! 第二日一早,桂衡便来唤潘兴业。 潘兴业又累又困,正要打开窗子,再骂桂衡一通,突然听桂衡说:“……我家都督正等着您……” 潘兴业想到薛景睿满身尘土与血迹的凶狠模样,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罢了,人在屋檐下,还是忍忍,晌午再睡吧。 潘兴业带着三分火气起身,梳洗穿戴整齐,走出房门。 桂衡行礼道:“潘监军,我家都督请您巡视军营。” 潘兴业打了个哈欠:“好,巡视,巡视。” 潘兴业被带着,在军中巡视了一上午。 北境军本就士气高涨,训练严格,潘兴业逼着薛景睿带伤前去迎接的事传开,北境军对潘兴业很有几分情绪。因此,潘兴业所到之处,杀声震天,潘兴业心中对北境军多了一些敬畏和忌惮。 晌午,薛景睿果不其然,带人为潘兴业接风洗尘。 薛景睿主导的宴席,自然没有姑娘作陪,倒是有几位壮士舞剑。潘兴业想睡一觉的愿望落了空,下午,只能继续哈欠连天地跟着薛景睿巡视北境军。 () 第344章 这是什么花? 在看将士们变换阵型的时候,潘兴业闹了笑话——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睡着了。 他的呼噜声让人想忽略都难。 薛景睿淡淡瞥了潘兴业一眼,没有说话,目光掠过将士。 将士们不约而同,变换阵型时的吆喝声格外大:“嘿哈!” 潘兴业猛一下子被惊醒,睡眼惺忪地看到薛景睿往前走了,他只得掐自己一下,快步跟上。 当天夜里,潘兴业疲惫不堪地回到住所,一个阿谀奉承的下属过来讨好:“潘国舅,小人给您寻了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 潘兴业疲惫地摆摆手:“罢了,罢了!管她什么美如天仙的美人,我也看不到眼里。睡觉,困死了……” 临别时,薛景睿说,明日一早便让人来唤潘兴业,潘兴业可没精力熬夜了。 这边,泰来向薛景睿回禀:“将军,小的派人盯着潘国舅的动静。昨夜,北地商人崔源寻了潘国舅,还给了潘国舅一车东西。崔源走了以后,潘国舅便让人送了一包东西去京城。” 薛景睿冷笑:“崔源这个人,我知道,他做生意一向不老实,全靠到处塞银子,拉关系。” 泰来请示:“要不要小的查一查,崔源想插手什么?” 薛景睿摇头:“不必,小人一个,随他去吧。” 泰来迟疑片刻,终于忍不住问:“将军好吃好喝赶紧将潘国舅打发走也就是了,何苦费心费力不讨好?” 薛景睿浅笑:“太子殿下让他来,自然对他还是抱有期望的。你不明白算了,别再说这种话。” 泰来不知太子是否疑了自家主子,但他知道,这个潘国舅只怕是个搅屎棍子。 这时,林婉棠小跑着来到书房,欢喜地拉着薛景睿往外走。 薛景睿诧异,却脚步不停地跟上了林婉棠。 到了东暖阁,林婉棠指着窗台上的小盆给薛景睿看。 这是个不起眼的花盆,里面有颜色奇怪的泥土,薛景睿看到过,却没在意。 “发芽了?这是什么花?” 林婉棠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喜悦掩都掩不住:“我们带回来的天玑草上,有几颗种子。我让人寻了火山灰,又从鹦鹉山那边挖了些土,在暖阁将种子种下,居然真的长出了三个小芽!” 薛景睿难以置信:“天玑草难得,居然这么容易就能种出来?” 林婉棠抿了抿嘴唇:“其实……并不容易。我让人寻访了许多采药人,咨询了安公子和安九娘许多,又查看了很多古书,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侍弄这个花盆。” “而且,这种子刚刚发芽,这才是第一步小小的胜利。若这天玑草能长大,才算真正成功了。” 林婉棠的神情认真专注。 薛景睿心中一热,将林婉棠拥在怀里:“夫人辛苦了,夫人真厉害!” 林婉棠挣扎:“嗯,我手上有土……放开我……” 薛景睿笑着松开了林婉棠。 林婉棠立刻歪着脑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起了天玑草幼芽。 安驰兄妹、林婉榆听说消息,都凑了过来,与林婉棠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林云鹤背着手,站得稍微远一些,笑看着众人。 薛景睿走向林云鹤,唤了声:“兄长。” 林云鹤扬了扬下巴,无奈地摇头:“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来到一处,话总说不完。” 薛景睿笑了起来:“这样才好,府里有点烟火气是好事。” 与以往在塞北的冷冷清清相比,这样的热闹实在令他感觉欣慰。 林婉棠忙着在塞北各种培植草药,而京城,太子收到了潘兴业送来的军需样货。 太子一一看过,然后问一旁的太子妃康姣姣:“你觉得这褥子跟薛将军送来的一样吗?” 太子妃女红极好,她走上前,仔细翻看被褥,正要开口,皇后走了进来。 “皇儿,听闻你大舅舅送了东西过来?” 康氏的眼神黯淡了下去,行了个礼,后退两步,微微低头,垂手站在一旁。 轩辕稷笑道:“母后,大舅舅送来了军需样货。” 皇后笑了起来:“你大舅舅之前虽不得重用,但潘家不缺银子,他看上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倒是薛景睿,虽是嫡长子,但在继母手底下,没过几天好日子,眼光肯定不如你大舅舅。” 太子低头不语。 皇后摸了摸被褥,惊喜道:“这被褥和你之前让本宫看的一样。皇儿,这批货价格如何?” 太子低眉,皇后明显是得了消息以后赶来的,明知故问。 皇后以往在宫里显得诸事不争,像个没脾气的泥塑,没想到此时她的掌控欲这么强。 太子淡淡道:“比那批货价格低两成。” 皇后勃然大怒:“薛景睿!居然敢贪到军需上来!实在太胆大妄为了!要不是你大舅舅不辞辛苦前去塞北监军,我儿竟要被薛景睿骗了,竟要便宜了他这只硕鼠!” 太子听着这话,只觉得刺耳,神色不快地低吼:“母后!” 皇后愤然:“母后说的不对吗?!” 太子平息了一下情绪,耐着性子说:“采购军需,需要谨慎,要对比商品,价格,还要对比交货时间、商家实力、商家信誉等等方面。母后匆匆看一眼,便立刻下结论,岂不武断?” 皇后气极:“皇儿,你这是在指责母后吗?!” 康氏壮着胆子劝道:“母后,殿下……” 皇后扭头,目光锐利地剜了康氏一眼:“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太子心中的火腾一下冒了起来:“母后,既然您这么不放心儿臣,明日,朕就在勤政殿龙椅之后设一道纱帘,母后日日坐在那里垂帘听政可好?” 听太子这话说得重,皇后心中一凛。 太子已经成年,她若垂帘听政,大梁的臣公必然花样百出地使劲骂她。 皇后讪讪:“你刚刚掌国,母后这不是怕他们欺你年轻,糊弄你吗?” 太子深呼吸:“母后,儿臣今夜就用这被褥了。铠甲、军鞋等等,儿臣也都会亲自试用。儿臣自掌国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还望母后给儿臣一些自由,不要时时处处将儿臣当三岁幼童看待。” () 第345章 小十六的手手 皇后沉默良久,而后颓丧地说:“母后知晓了。皇儿,但愿你将来不会后悔。” 说完,皇后转身离开,比起来时,她像是突然老了五岁。 康氏来到太子身边,挽着太子的胳膊,柔声道:“臣妾看着这被褥……” 太子抬手:“你不要说了,免得母后将来迁怒与你。” 皇后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像是疲惫至极,吩咐:“摆驾回皇宫!” 彩妍搀扶着皇后上了轿辇,皇后突然说:“必须尽快让微月入主东宫了,否则……太子只怕会越发与本宫离心。” 第二日,太子进宫,早朝之后,太子来到勤政殿的后院,打了一套五禽戏活动筋骨,正欲重回殿内处理政务,便看到潘微月施施然走了进来。 潘微月长得与皇后有五分相像,穿着紫色上衣,配着鸦青色的长裙,额头贴着一朵梅花花钿,戴着金步摇,薄施粉面,细描眉眼,一看便精心装扮过。 潘微月来到轩辕稷面前行礼:“太子表哥,皇后娘娘让臣女给您送些糕点。” 轩辕稷望着潘微月脸上可疑的一抹红晕,电光火石间想明白了什么。 母后不会打这个主意吧?否则,那么多宫女内侍,母后为何偏偏让潘微月精心打扮之后来送糕点? 想到这里,轩辕稷神情更冷淡了几分,只示意他的贴身太监顾全接过食盒,然后冷声道:“表妹请回吧。” 轩辕稷大踏步回了殿内。 潘微月静静站着,望着太子丰神俊朗的模样,她的眼神越发失落。 皇后姑母告诉她,只要她能讨得太子的欢心,皇后姑母就助她母仪天下,将来与太子并肩接受群臣庆贺。 以往,太子表哥对她还算和气,如今,怎么会冷待她至此? 潘微月失魂落魄地转身往回走。 潘微月回到凤仪宫,在皇后的追问下,含羞忍耻将事情描述了一遍。 皇后心中恨意翻腾:“太子倒是心仪康姣姣那个蠢妇!姓康的怎么能比得上你?!” 皇后的手指拂过潘微月娇嫩白皙的脸庞,眼里闪过一丝决绝:“本宫还在呢,太子就不亲近潘家。本宫若哪天闭了眼,大梁哪里还有潘家的立锥之地?!” 皇后几乎是耳语一般:“微月啊,为了潘家,必要的时候,我们不得不行一些非常的手段。你呀,要想站得高,就得豁的出去!” 潘微月身子微微一颤。 太子处理政务,一直忙活到晌午,他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身,突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宫门口蹒跚走过。 太子不由得露出笑容:“那是小十六吧?顾全,去把小十六给孤抱过来。” 顾全笑着称是,来到宫门外,不一会儿,他便抱着胖乎乎的皇十六子轩辕宸回来了。 轩辕宸如今一岁半,长得白胖白胖的。冬日穿得厚,他看起来圆滚滚的,就连出来的小手,都胖乎乎的。 太子见了,忍不住抓起小十六肥而不腻的手啃了一下。 小十六不仅不怕,反而嘿嘿笑了起来:“好起!” 太子满身的疲惫,被小十六的稚气一扫而空,也笑道:“对,好吃!小十六的手手最好吃!” 小十六伸出胳膊,身子向太子扑了过来,嘴里念叨:“太纪哥哥,抱抱!抱抱!” 顾全使坏,故意抱着小十六往后退了两步。 小十六顿时眼泪汪汪:“要太纪哥哥抱抱!太纪哥哥抱抱!” 太子瞪了顾全一眼,心疼地上前抱住小十六。 小十六钻进太子怀里,短胳膊搂住太子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太纪哥哥,好起!” 太子被小十六弄得脖子痒痒,一只手放在小十六的腋窝,问:“什么好吃?” 小十六长长的睫毛扑扇着:“佑佑好吃!” 一溜口水从小十六的嘴角滴答下来。 顾全忙上前,用帕子接住口水,还是有一些口水滴到了太子肩膀上。 太子笑着对顾全说:“无妨。” 太子问小十六:“什么肉肉?” 小十六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母妃……做佑佑,好起!”小十六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看起来活像一只小馋猫。 太子哈哈笑了起来:“哥哥也想吃,怎么办?” 小十六听了,从太子身上滑了下来,牵着太子的手,就倒腾着小短腿往昭阳宫走。 太子对顾全赞许道:“这小家伙,一点也不小气护食。” 顾全琢磨着太子的心思,笑道:“十六殿下知道太子殿下爱护他,有什么好吃的,他自然也乐得与殿下分享。” 太子俯身,将小十六扛在肩膀上,带着他向淑贵妃宫里走去。 小十六的奶娘小跑着跟在后面,她无意间一扭头,看到皇后娘娘在远处的亭台上站着,脸色阴沉地望着太子和十六殿下。 奶娘被皇后冰冷的目光吓得身子一颤,忙低下头,快步跟上太子殿下。 淑贵妃见太子背着小十六进了昭阳宫,和煦地笑着迎了出来:“宸儿,你是不是又淘气了?” 小十六使劲闻了闻,指着小灶房,嚷嚷:“佑佑!太纪哥哥,起!” 淑贵妃了然,朝着太子笑道:“太子,小灶房炖了肉,因是孩童吃的,煨了一昼夜,所以肉比较软烂,汤也得很是香浓。太子若不嫌弃,就陪宸儿一起用些吧。” 太子因为避讳,往日与淑贵妃并无往来,只是他一向爱护幼弟,此时被小十六勾出了馋虫,便行礼说:“那就叨扰淑母妃了。” 淑贵妃忙说无妨,让人盛了饭菜,端了上来。 太子与小十六一起,这顿饭吃得格外香甜。太子还将大骨头里面的骨髓用公筷捅了出来,亲自喂小十六吃下。小十六很喜欢太子,哥哥、哥哥地唤个不停。 小十六与太子亲近时,脸颊上的油都蹭到了太子衣裳上。 淑贵妃很是过意不去,太子却不以为意。 用过饭,太子陪着小十六玩耍消食,直到小十六犯困要睡午觉,太子才离开昭阳宫。 消息传到凤仪宫,皇后气恼地摔了一个茶盏。 “淑贵妃当初与本宫争皇上的宠爱也就罢了,宫里新人多,她还算乖巧,本宫就容下她了。如今她居然想笼络太子?!哼!太子不来陪本宫用午膳,居然陪那母子俩用膳,乱了套了!太子还分得清亲疏远近吗?!” () 第346章 会勾着男人了?! 潘微月在一旁字斟句酌地小心劝解。 皇后突然将目光转向潘微月,语气急切地问潘微月:“你要是在太子身边,一定会劝着他跟姑母亲近,对不对?” 潘微月被皇后的目光吓到了,忙连连点头。 皇后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五六天后,皇后早上起床后,在潘微月的服侍之下,用过早膳。 彩妍行礼:“娘娘,各宫嫔妃前来请安了。” 皇后望着铜镜,感慨时光无情,将她从秀美少女蹉跎到色衰妇人,她叹口气,扶着潘微月的手站起身,却见一个小内侍匆忙小跑了过来。 小内侍气喘吁吁地回禀:“娘娘,太子殿下今日早朝迟了半个时辰。” 皇后闻言,惊愕万分,急忙问:“太子一向勤谨,早朝怎会迟到?他是病了吗?” 小内侍摇头,压低声音回禀:“内监和往常一样掌灯,唤殿下起身,太子如常起来了,去了净房洗漱。只是,殿下今晨洗漱沐浴,比平日多用了半个时辰……” 小内侍不好说了,偷偷暼了皇后一眼。 皇后怒道:“别吞吞吐吐!有话快说!” 小内侍这才大着胆子回禀:“殿下将太子妃唤进净房……过了半个时辰两人才一起出来。” 皇后愣了愣,随后失笑:“太子妃康氏?没想到啊没想到!成亲五年了,她还能蛊惑得太子为她误了早朝!本宫以往当真小看了她!” 众人都不敢多言。 皇后原本还想借着嫔妃请安,再敲打敲打淑贵妃,此刻她全然没有了心情,烦躁地摆手:“彩妍,让她们都回去吧,本宫想起来她们就觉得烦!” 彩妍应下,出去传话。 皇后在凤椅上坐了片刻,叮嘱小内侍:“去东宫将太子妃请来!” 小内侍急忙去了。 太子妃康氏听闻皇后召唤,不敢耽搁,急忙收拾停当,进宫拜见。 她一走进凤仪宫,就觉得胸闷气短。实在不是她身子不好,而是她每次来凤仪宫,必然被皇后责骂,时日一长,她便落下了这毛病。 康氏进了正殿,见皇后阴沉着脸坐在上首,而潘微月站在皇后身旁。 康氏稳了稳心神,向皇后行礼,潘微月则向康氏行了礼。 皇后语气不善:“康氏,你长本事了啊!会勾着男人了!” 康氏脸涨得通红,强忍着眼泪:“母后,儿臣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皇后气笑了:“还在装无辜装可怜?可惜,本宫不吃这一套!本宫问你,你今日早晨为何勾着太子,耽搁他早朝?!” 康氏并不吃惊,她一直知道,东宫有皇后的眼线。只是,她没有想到,皇后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当着潘微月以及宫人的面,用这么难听的话指责她。 她好歹也是太子正妃啊! 皇后就算不顾及她的颜面,也得顾着太子的脸面吧? 康氏心中羞愤,哽咽道:“母后,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您能屏退左右吗?儿臣会将情由一一说来。” 皇后冷哼:“不必了,你就这样说吧!” 康氏心一横,暗道,这就怪不得我了。 康氏含泪说:“太子殿下亲自试用大舅舅送来的军需被褥,此事母后也知道。今日,太子殿下起身后,儿臣侍奉殿下穿衣,发现殿下的寝衣以及头发上全都沾了鸭绒。” 皇后皱眉问:“鸭绒?哪里来的鸭绒?” 康氏迟疑了一下,回答:“是棉被中的鸭绒,从被面的孔隙中钻了出来。” 皇后的心沉了几分,却强词道:“本宫就知道,用鸭绒填充被褥此法行不通。” 康氏此时也不顾及皇后的颜面了,沉声说:“太子殿下之前试用了薛将军送来的被褥,用了两三个月,从来没有出现过跑绒的情况。” 皇后怒斥:“大胆!” 康氏本能地哆嗦了一下,随即壮着胆子说:“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太子殿下身为一国储君,总不能顶着一头鸭绒前来上朝,故此,殿下去了净房沐浴,然而,他长发中残留了鸭绒。” “无奈之下,殿下将儿臣唤进净房,儿臣用篦子仔细地帮殿下梳了好多遍,才将鸭绒都清理出来。殿下因此误了早朝。” 康氏原本想让皇后屏退其他人,她好为潘家留些颜面,免得皇后恼羞成怒。谁料皇后非要她当众说,她就只能直言了。 皇后怨毒地看着康氏。 康氏又说:“殿下离开之后,儿臣让婢女收拾了许久,才将自己打理清爽。儿臣刚收拾好,母后便着人唤儿臣了。” 皇后笑了起来:“很好,很好!本宫竟不知道,你口齿这么厉害!” 康氏今日寒心之下,突然生了几分反骨:“母后,您怎么指责儿臣,儿臣都毫无怨言。可是,殿下一向勤勤恳恳,从不沉湎女色,莫说他跟儿臣成亲已久,即便是国色天香的新人,殿下也不会因色误朝。” “这话母后私下说说也就罢了,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有损殿下的名声?儿臣恳请母后谨言慎行!” 皇后居然被小辈说得无言以对,顿时羞恼,拿起茶盏,径直向康氏掷了过来。 康氏不敢躲闪,茶盏砸到了她的额头,然后落在地上,碎裂开来。 康氏额头顿时起了一个大包,血顺着她的脸淌了下来。 康氏的眼泪不听话地冒了出来,她倔强地撑着身子,一动不动。 皇后指着康氏的鼻子骂道:“贱妇!就凭你,也敢指责本宫?!你嫁给太子五年,未曾生下皇孙,就凭这一点,本宫就可以让太子休了你!” 皇后正欲再骂,只听门帘一动,太子穿着朝服,闯了进来。 太子首先看向康氏,见她额头有血,显得很是楚楚可怜。 太子一个箭步来到康氏面前,蹲下来,唤了一声:“姣姣……” 康氏紧紧咬着嘴唇,泪眼朦胧地看向太子。 太子心疼不已。 他猛地起身,朗声对皇后说:“母后,儿臣唯一的后代若华郡主是康氏所生,您不能这样对她。没有儿子,是儿臣福薄,跟康氏无关!” 皇后变了脸色,潘微月的身子也微不可见地晃了晃。 () 第347章 不是急色的人 太子将康氏搀扶起来,然后,他看了一眼顾全。 顾全捧着一包东西,恭恭敬敬地上前,放在了凤椅前的桌案上。 太子语气冷淡地说:“母后,这包袱里面装着的,便是大舅舅送来的军需被褥,母后可亲自过目。儿臣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说着,太子与太子妃向皇后行了个礼,一起走出了大殿。 顾全赶紧小步跟上。 皇后莫名心慌,她站起身,亲自解开包袱。被褥上沾着的细碎鸭绒像是突然得到了自由,立刻飞舞起来。 皇后恼怒,对潘微月说:“你大伯父做事越发没有章程了!这种劣质的东西,也好意思巴巴地送给太子看!” 潘微月低头不语。 为了军需这事,皇后已经找了几个大臣,让他们上折子弹劾薛景睿。谁知道潘兴业整的这些军需物资这般不堪,皇后简直是在打自己的脸! 皇后想了想,气恼地吩咐:“来人,将这堆破烂给大国舅送过去!” 内侍屏住呼吸,将这被褥裹好,拎出去送往塞北。 皇后呆愣地坐了片刻,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潘微月…… 这天夜里,皇后病了。 太子听说消息,心中挂念,便带着康氏来看望皇后。 皇后病恹恹地躺在榻上,戴着抹额,显得很憔悴。 她此时心平气和了许多,太子态度也软了下来。 太子找太医,仔细问了皇后的病情,又亲自在一旁,喂皇后喝药。 皇后有些愧疚地说:“皇儿,姣姣,母后近来总觉得心火旺,容易烦躁,太医说母后这个年纪的女子很容易这样。母后若有错处,你们两个多担待些,母后给你们赔不是了。” 太子看着皇后青丝中混杂了几根白发,心中唏嘘,软声道:“母后切莫这样说。母后好好保养身子,儿臣和姣姣会孝敬您的。” 皇后欣慰地笑了起来。 母慈子孝了一会儿,皇后虚弱地说:“皇儿,你还要批阅奏折,赶紧忙去吧,让姣姣在这里陪我就好。” 太子看了康氏一眼,康氏温顺地点了点头。 不管康氏心里愿不愿意,皇后病了,太子妃侍疾是理所应当的事。如今,皇上病体沉重,太子随时可能登基,康氏离后位一步之遥,她不想在此时落下话柄。 太子想了想:“母后,那儿臣今日就不回东宫了,儿臣忙完再来看您。” 皇后摆手:“不用了。皇儿忙完之后,就歇在勤政殿吧。更深露重,你别来回跑了。再说,母后也想早些安歇。” 太子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勤政殿,太子埋头处理了半个时辰政务,然后,他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抬头看向窗外。 顾全上前,提了一个食盒,行礼道:“殿下,皇后娘娘让人送来了参汤,殿下喝些补补身子吧。” 轩辕稷没有吱声,顾全上前,将食盒打开,参汤的味道飘散开来。 以往,皇后也经常给太子送糕点汤水当宵夜。 太子心中一暖,端起玉碗,很快喝完。 顾全退下,将食盒递给凤仪宫的宫人,然后垂手站在殿门口。 太子继续坐在案前批阅奏折。 不知为何,太子觉得殿内越来越热,体内有一种无名的冲动。 太子伸手解开两颗盘扣,可依旧热得难受,浑身血脉喷张,嗓子干渴极了。 殿内的灯影摇曳晃动,奏折上的字竟然都扭动着跳起了舞来。 轩辕稷眼前一片眩晕。 太子撑着脑袋,吩咐:“茶水!” 一个瘦小的太监走了进来,倒了一盏茶,走过来递给太子。 太子一愣,这小太监身上的脂粉味儿怎么这么重? 这样想着,太子撑着眼皮,看了看小太监,一看之下,顿时大吃一惊,这个小太监怎么长着潘微月的脸? 小太监竟然脱起衣裳来…… 肌肤如雪,吹弹可破。 胸前峰峦饱满,腰肢柔软纤细如春日柳条。 小太监的一双玉臂缠绕上来,搂住了太子的脖颈…… 太子脑子里警铃大作,他应该是中了春药。可是,即便中了春药,他也不能看上小太监啊! 这太荒唐了! 太子掐自己一把,用最后的清明,站起身,摇摇晃晃往外走。 太子走到院子里,院子里空无一人。 小太监追了过来,红唇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什么,太子心中嫌恶,挥手将小太监甩开:“滚!” 小太监摔倒在了地上。 太子摇摇晃晃地往外走,迎面撞上一个宫女。宫女觉得太子不对劲,焦急地唤:“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太子一把搂住了宫女…… 顾全方才被凤仪宫的大太监唤出去问话,等他回完话,回到勤政殿,就听见偏殿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声音。 顾全急忙快步走到偏殿门口,从门缝瞅见太子的衣裳凌乱地扔了一地,旁边是宫女的衣裙,一个女子的声音婉转低吟,显然正在太子身下承欢。 顾全心头一惊,忙将偏殿的门关上,亲自守在门口。他心中纳罕,太子殿下不是这样急色的人啊!怎么今日在偏殿就宠幸起了宫女? 顾全想,太子殿下毕竟还没有登基,这里不是东宫,这事儿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天爷呀,别惹出什么事才好! …… 太子清醒过来,已经是三更天了。 屋子里是男女欢好之后的味道。 太子猛地坐了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疼。他看向一旁的女子…… 竟然是太极殿伺候皇上的宫女!他近来时不时去探望他的父皇,见过这个宫女。 太子心中震骇! 他慌张地看向宫女身下的被褥,终于在被褥上找到了一抹殷红,他的心这才放下来。 宫女似乎看明白了太子的心思,含羞道:“殿下,奴婢是在皇上生病以后才到他跟前伺候的。” 确认不曾父子共御一女,太子淡漠地点了点头。 太子按了按眉心,问:“你叫什么?以前在哪个宫伺候?” 宫女回道:“奴婢叫冬菱,以前在昭阳宫伺候。” 昭阳宫? 太子随即想了起来,他的父皇生病之后,淑贵妃与锦婳曾贴身伺候。淑贵妃自然带了昭阳宫的人在旁。 后来,皇上病因明朗了以后,淑贵妃和锦婳回了昭阳宫,但原本昭阳宫的两个宫女伺候惯了皇上,便留在皇上身边照顾他的吃喝拉撒。 () 第348章 儿臣不愿! 太子想了一会儿,低声道:“冬菱,以后你就在勤政殿伺候吧。” 冬菱沉声称是。 太子又补了一句:“此事不要告诉旁人。对外就说顾全命你在勤政殿帮忙整理东西。你退下吧。” 冬菱心中对未来忐忑不安,却只能压下百般心思,穿好衣裳,退了出去。 顾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太子没好气地问:“昨夜你去了哪里?竟然擅离职守,你可知罪?!” 顾全扑腾一声跪下,颤声回禀:“叶公公唤奴才去问话,奴才不敢不去。奴才去之前,安排了何泽在外伺候殿下。” 太子冷笑:“叶公公?何泽?真好!顾全,你给孤好好查一查昨夜是怎么回事,若是查不明白,你就不用在孤跟前当差了!” 顾全慌忙称是。 太子睡不着,干脆穿戴起身,看起了折子。 早朝之后,太子去了皇后宫中,康氏正在殿外小灶房,亲自看着火上的药。 太子走了过去,只见康氏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形容憔悴。 太子轻声问:“昨夜一宿没睡?” 康氏行礼,柔声回道:“母后身子不适,一夜不曾睡安稳,臣妾……臣妾自然要贴身伺候。” 太子明了,潘微月没有成事,皇后心中郁结,便折腾康氏撒气,一夜没让康氏睡觉。 愧疚之情占据了太子的心胸,太子低声问:“姣姣,你很久没见岳父岳母了吧?” 康氏点头。 太子拍了拍康氏的肩膀:“孤这两日便调岳父回京,岳父外放多年,官职也该升一升了。” 康氏惊喜过望,急忙行礼谢恩。 皇后在寝殿内,听着叶诚回禀。 “娘娘,太子殿下夜里宠幸了太极殿的宫女冬菱。” 皇后震惊:“什么?!你可查清楚了,这个冬菱是什么来头?!” 叶诚迟疑一下,回禀道:“冬菱以前是昭阳宫的人,随淑贵妃在太极殿侍奉皇上。后来,淑贵妃不在太极殿伺候了,却将冬菱留了下来。” 皇后目眦欲裂:“好啊,本宫辛苦筹划,却便宜了淑贵妃那个贱人!她在太子身边安插人手,到底是什么居心?!” 皇后的头疼了起来。 这时,太子的声音在外响起:“母后!儿臣前来请安。” 皇后烦躁地摆摆手:“把他打发走!本宫不想见他!” 叶诚小心翼翼地劝:“娘娘,您不如干脆打明牌算了。” 皇后一愣,随即点头,扬声道:“皇儿,进来吧。” 太子阔步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面上却很冷淡。 皇后深呼吸一下,说:“皇儿,母后思来想去,康氏出身低下,恐难当一国之母。皇儿,你与你微月表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微月品行相貌都极佳,你娶微月可好?” 太子眼神冰冷:“母后说笑了,您糊涂了不成?儿臣已有正妃康氏。” 皇后忍住气,笑道:“母后当然记得。古有潇湘二妃,你效仿先贤,让微月与康氏二妃共同伺候你,岂不是一段佳话?” 殿外,不知什么东西哐啷掉在了地上碎了。 宫女惊呼:“太子妃,您的手……” 康氏沉默摇头,她的手指被烫得通红,可她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太子毫不犹豫:“儿臣不愿。” 皇后动怒:“太子!你要忤逆不孝不成?!” 太子决然回道:“太子妃康氏乃父皇所定,儿臣再娶他人,才是忤逆不孝。” 说完,太子行了个礼:“母后歇着吧,儿臣告退。” 太子出了寝殿,扯着康氏的衣袖离去。 凤仪宫外,轩辕稷突然看到柴太医提着药箱,在宫人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轩辕稷驻足,等柴太医来到近前,惊讶问:“柴太医,你不是在塞北吗?” 柴太医一愣。 太子感到一阵胸闷,皱眉问:“是母后将你召回来的?” 柴太医微微点了点头:“皇后娘娘凤体不适,草民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柴太医已经赶回京城,太子算算时日,皇后应该是在知晓薛景睿找到了天玑草以后,就下旨召回柴太医了。 这会让薛景睿怎么想? 太子喉头感觉一阵腥甜,猛地喀出一口血。 众人一片惊呼。 柴太医远远见了,就发觉太子今日脸色不好,这会儿急忙上前给太子把脉。 一把脉,柴太医冷汗就下来了,忍不住出言:“殿下,您身子本就……怎能用……” 太子一抬手,阻止柴太医说话:“柴太医,孤太累了,你给孤开个方子调养调养就好。” 柴太医颔首。 康氏急忙搀扶太子去了勤政殿,众人忙活半天,太子喝过药,悄悄向柴太医问了薛景睿的病情。两人说了会儿话,太子才让柴太医去给皇后请脉。 顾全走了进来,回禀:“何泽的确是娘娘那边的人。” 太子脸色阴郁:“寻个由头,将他杖责五十,再将他贬去泰州皇陵干杂活吧。” 顾全低声称是,又问:“殿下,您吩咐的避子汤已经煎好,奴才此刻就给冬菱端去吧?” 太子靠在榻上,良久回道:“罢了,不必让她服用了。” 顾全不敢多嘴,沉默退下。 薛景睿抽空,陪着林云鹤领略了漠漠黄沙、辽阔雪原、日照金山、铁马冰河…… 林云鹤休沐时日有限,该回京了。 薛景睿夫妇、林婉榆依依不舍地与林云鹤道别。 林婉棠裹着白狐裘,忍着眼泪,含笑立在长亭,望着林云鹤。 林云鹤上前来,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棠儿,你保重身子。” 林婉棠微笑点头,叮嘱道:“兄长夜间不要赶路,要在大的官驿歇息,别错过宿头,不要跟人起争执……” 林云鹤揉了揉林婉棠的头发,大大咧咧地笑道:“我是兄长,你是妹妹!别颠倒了!你哥如今好歹也是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使了,你不用操心我。” 林婉棠又叮嘱:“祖母要强,有些小病小灾总硬撑着,你请大夫勤给她把把脉。你劝说父亲,让他不要过于操劳,少喝些酒。母亲性子急,她若唠叨,你别顶嘴。照顾好嫂子和安安。” 林云鹤眼里有了泪光,胡乱点头以后看向薛景睿:“妹夫,回京后,我会去侯府探望老夫人和侯爷。我会帮忙照应侯府,妹夫尽管放心守边。” () 第349章 你们看看像吗? 薛景睿心中一暖,上前来与林云鹤相拥,互相拍了几下后背。 之后,林云鹤又叮嘱了林婉榆几句,便翻身上马,笑着与众人挥手道别。 林婉棠望着林云鹤清俊的背影消失在烟尘里,正欲离开,便看到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林婉棠惊喜地唤道:“霍芳!你怎么来了?” 霍芳下马,林婉棠忙上前几步,搀扶着霍芳。 霍芳爽朗一笑:“没事儿,托您的福,我肚子里这崽子如今皮实得很,没事儿便要踹我两脚。” 林婉棠低头看向霍芳的肚子。 霍芳的肚皮果然已经微微隆起,林婉棠忍不住上手轻轻摸了摸。 林婉棠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霍芳。 霍芳大方地说:“薛夫人,你要是不嫌弃,等这小家伙出生了,我让他认你当干娘。” 林婉棠忙不迭点头:“那敢情好,你可不许抵赖!到时候,我这个干娘一定给他一个大荷包。” 霍芳说:“不会抵赖!没有你,怎么可能有他?” 霍芳说完,觉得这话听着好像有点歧义,她摇摇头,罢了罢了,反正在场的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薛景睿看在眼里,唇角微微勾起,他忍不住畅想起来,以后,若林婉棠有了身孕,该是什么模样? 霍芳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脑门:“看我这记性!薛夫人,我来找你有正事!我发现了薛景和的行踪。” 林婉棠神色严肃起来,急忙问:“薛景和?他在哪里?!” 霍芳叹了口气:“那日,河陇有集会,薛景和乔装打扮出现在了集会上。他跟以前的样貌差别很大,原本我们认不出来他。他哄着一个商人高价买了假玉,那个商人很快意识到上当了,他的随从抓住了薛景和。” 薛景睿沉声问:“薛景和如今在哪里?” 霍芳一拍大腿:“咳,也是那商人不中用!他们厮打中薛景和的原本面目露出来了一些,商人更觉得事情有蹊跷,就带着薛景和去官府。谁料,半路上薛景和逃脱了!” 薛景睿面露遗憾,说:“河陇那里住的人很混杂,有归顺大梁的匈奴部落,有羌人,有经商的安岛人和北玄人,人口流动大,倒的确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霍芳点头:“薛景和人很狡猾,据那个商人说,薛景和如今胖了不少。朝廷海捕文书上的画像,跟他现今的容貌差别很大。我想着,要不要找人将薛景和现在的模样画出来?” 林婉棠沉吟:“薛景和肯定还会乔装……” 霍芳快言快语:“但是人的胖瘦很难短时间改变,而且,那个商人和随从都看到了薛景和现今的真面貌。” 林婉棠颔首:“有道理。嗯……对了,我们去找娄星辰吧!他画技很好,应该能根据商人和随从的描述画出薛景和如今大致的模样。” 霍芳翻身上马:“好,我这就去带那个商人。走吧!” 林婉棠看向薛景睿。 薛景睿上前,揽住林婉棠的肩头,吩咐泰来:“你带霍芳去寻娄星辰吧。” 霍芳问林婉棠:“薛夫人,你不一起去吗?听说你绘画也很好,可以帮着参详参详,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林婉棠抿了抿嘴唇,征询薛景睿的意见:“我也去吧?” 薛景睿眼神沉静:“好,你去吧。” 林婉棠带着林婉榆一起上了马车,霍芳骑马跟在马车旁边。 薛景睿伫立在风中。 福海小声问:“将军,夫人和娄公子交谈起来,会不会知道画的真相?” 薛景睿沉默片刻,说:“她总归是要知道的。” 说完,薛景睿上马,向着军营驰骋而去。 林婉棠一行人来到位于宁章一处山坳里的草场,这里有北境军的粮草仓库,娄星辰就在这里管理仓库,兼着记账。 林婉棠来到库房入口处,这里有三间低矮的土坯房。 粮草官殷勤地笑道:“薛夫人,娄星辰平日里就在东边这间屋子里。” 林婉棠颔首,掀开厚重的帘子走了进去。 屋子里烧着炭盆,但还是很冷,屋角的水缸里结了一层薄冰。 桌案后面放了一个屏风,从镂空的间隙能看出屏风后是一张小床。娄星辰夜间应该就睡在这里。 娄星辰比之前清瘦了不少,气质更沉静内敛了几分。 林婉棠眼尖地发现娄星辰的手上似乎有些冻伤。 娄星辰见林婉棠进来,沉默起身,向林婉棠行了个礼。 林婉棠回了个福礼,娄星辰有些局促地说:“薛夫人请坐,我去给你们打些热水……” 粮草官忙说:“娄公子陪贵客吧,我去打热水。” 粮草官像是怕有人跟他抢一般,赶紧去了。 林婉棠问:“炭不够用吗?我着人再给你送一些。” 娄星辰摇头:“多谢薛夫人,不用麻烦了。” 随即,娄星辰补充道:“薛将军多有照拂,然而,娄某是流放至此的,能有这般境遇已经很是惹人艳羡。” 粮草官此时刚好提了壶热茶回来,解释说:“卑职给娄公子安排了好一些的住处,娄公子执意不肯搬过去。” 林婉棠想,娄星辰是不想惹人非议,给薛景睿带来麻烦,这才宁可自苦吧。 林婉棠坐下,向娄星辰说明来意,娄星辰爽快应下。 娄星辰拿出纸笔,商人和随从在一旁描述着薛景和的相貌特征。 不一会儿,娄星辰就画出了两幅画像。 一幅是薛景和如今的本来面貌,另一张是薛景和乔装打扮之后的样子。 娄星辰问:“你们看看,像吗?” 商人指着画像说:“他这里有一道伤疤。眼睛……眼睛似乎小了一点。嗯……眉毛浓密一些……对对对,这样就像多了。” 随从指着乔装后的画像说:“他耳垂上戴着羌人常用的绿松石耳坠,对!差不多就是这样。” 娄星辰改好以后,将画像递给了林婉棠。 林婉棠看了看,笑着说:“我以前自诩画技不错,与你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娄星辰低眉垂目,没有说话。 林婉棠谢过娄星辰,站起身,突然想起一事:“娄公子,你何时得空?帮将军和我画一幅像吧。” () 第350章 等着你的好消息 娄星辰微微一愣,声音沙哑地说:“好啊。” 林婉棠笑着问:“你何时有空?” 粮草官在一旁搭腔:“趁将军的功夫吧。将军什么时候得空,遣人来说一声,卑职就立刻让娄公子过去。” 林婉棠笑看着粮草官:“多谢了。” 林婉棠走出屋子,来到马车旁,俯身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转身把瓷瓶放在玲珑手里,叮嘱:“这是冻疮药,给娄公子送过去吧。” 玲珑应了一声,去了屋内。 粮草官心里暗怪娄星辰不识抬举,不懂人情世故。 将军和夫人待娄星辰这般亲和,娄星辰居然不出来送送夫人! 林婉棠倒不奇怪,娄星辰原是很有傲骨的人,如今沦落为流放犯,被人照拂,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的淡漠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 离开山坳,霍芳很高兴:“有了这画,我的兄弟们找起薛景和来就容易一些了。” 林婉棠带着霍芳去了官府,让人将这两幅画像临摹多份,四处分发,好寻找薛景和。 夜里,用过饭,林婉棠问薛景睿:“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跟娄星辰说好了,想请他给我们画一幅画像。” 薛景睿眸光深邃。 林婉棠在思索:“我该穿哪套衣裳呢?” 薛景睿咳嗽了两声,将椅子往往林婉棠的方向挪了挪,郑重其事地说:“棠儿,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林婉棠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错觉,为何薛景睿看起来有些……紧张? 这是很少出现在薛景睿身上的一种情绪。 薛景睿咽了咽口水,艰难开口:“其实,书房里的那幅画……” “将军!将军!呼延部派了使者过来!” 桂衡的声音在院子中响起。 薛景睿似乎没有听见,继续道:“那幅画像是我在……” 桂衡又喊:“将军!呼延部想用金银财宝换走呼延启!” 林婉棠皱了皱眉:“夫君,你先忙去吧。画的事不着急,你得空了再说吧。” 薛景睿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叮嘱:“你早些休息,别又熬夜鼓捣草药。” 林婉棠莞尔一笑,温柔地说:“知道了,夫君,你也早些回来。” 薛景睿快步走出房间。 林婉棠看了一会儿书,便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睡着了。 …… 无边的黑暗中,出现了镇平侯府。 薛景和的书房里,灯光如豆,一个身影若隐若现。 那人似乎正在匆忙翻找着什么。 林婉棠在睡梦中认了出来,他是娄星辰!娄星辰穿着青布长衫,俨然是侯府门客的打扮。 娄星辰?侯府门客?薛景和的书房? 这是前世!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即响起了薛景和说话的声音。 “曹公公,裕王殿下于我如再生父母。薛某愿为殿下的马前卒,刀山火海,薛某都毫无怨言。” 林婉棠的心高高提了起来,娄星辰,你快点躲起来啊! 娄星辰一闪身,躲进了书柜与墙的夹缝中,并用窗帘遮挡住了自己的身子。 薛景和奴颜婢膝地为曹众掀开了门帘,曹众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主位上。薛景和用火石又点燃了几根蜡烛,然后亲自给曹众斟了茶。 曹众揭开茶盏的盖子,喝了一口茶,然后尖着嗓子说:“刀山火海着实不必。你揭发林宏盛附逆这件事做得很好,裕王殿下对你很满意。” 薛景和躬身谄媚地笑:“不过是尽了一点微薄之力。” 曹众的手指叩着椅子的扶手,斜着眼睛看向薛景和,问:“你的夫人知道她娘家的事了吗?” 薛景和眼里露出一丝阴狠:“她一直病着,估摸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了。我没有告诉她,让她痛快些去吧。反正在地下他们总会相遇。” 曹众点头:“嗯,你能把家事处理好就行。咱家来时,裕王殿下还在为侍郎抱屈。明明侍郎学富五车,才干出众,却因为是嫡次子而不能承袭爵位。” 薛景和低头:“其实父亲有意将爵位传给我,然而……皇上未必肯点头。您知道,淑妃到底更偏向与她一母同胞的大郎一些。” 曹众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是啊,真可惜。战场上刀枪无眼,咱家希望你兄长能够平平安安。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这个弟弟到底失去了一些助力,对吧?” 听话听音,薛景和抬头看着曹众的眼睛。 曹众抿嘴一笑,又喝了一口茶,意有所指:“这些入口的东西,要当心一些。若是不小心,里面被人加了什么料,可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有时候,就连大理寺的仵作都验不出来什么呢。” 薛景和似乎明白了什么,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问:“曹公公的意思是?” 曹众嘿嘿一笑:“咱家可什么都没有说。不过,薛侍郎,你想做什么,做就是了!而且要快一些,免得被人捷足先登。这爵位啊,一旦定下来,再难更改。” 薛景和咬了咬嘴唇:“可是………大哥一向谨慎,若是事败被他发觉,恐怕……” 曹众不屑地看了薛景和一眼,凑到他耳朵边说:“有裕王殿下为你撑腰呢!你兄长快回京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薛景和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 曹众满意地笑了笑,问:“你这里可还有与咱家来往的书信?” 薛景和忙说:“没有。书信我看完之后都立刻焚毁了。” 曹众起身,拍了拍薛景和的肩膀,说:“谨慎些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咱家等着你的好消息。” 曹众往书房外走去,薛景和亦步亦趋地跟在曹众身后,恭敬地送他出去。 薛景和一走,娄星辰就闪身出来,径直走到书架的某一处。 他打量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异常,就走到薛景和方才站立的地方,模仿着薛景和当时的动作,偷眼看向书架。 没错,就是这里! 娄星辰看得清清楚楚! 刚才,曹众问薛景和是否留有他们往来的书信时,薛景和说全都烧了,但是,他的眼睛下意识地暼向书柜的这个方向。 依照娄星辰对薛景和的了解,薛景和对曹众撒谎了。 薛景和保留了曹众的书信,而且,应该就藏在书柜里! () 第351章 我心仪她! 娄星辰站在书柜面前,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终于发现某一处的缝隙要比其他地方大一些。 娄星辰举着一个蜡烛,凑近了观察,发现缝隙中有一处凸起。 娄星辰找了一个竹制牙签,拨动那处凸起,正三圈,逆五圈以后,咔嗒一声,书柜的暗格露了出来。 暗格里有两封书信! 娄星辰将信取了出来,把书柜恢复成原样…… 这时,薛景和提着灯笼进了院子。 娄星辰快速将信揣好,从窗子跳了出去,躲在了窗外的竹林中,蹑手蹑脚离开。 薛景和进了书房,快步走到书柜的暗格前。 他怕将来事情败露,裕王翻脸不认人,将他推出来顶罪,特意留下了曹众给他的两封书信。 裕王若不兑现承诺,他薛景和握着书信的把柄,也好跟他谈条件。 方才,曹众提到了书信,薛景和便想再看看这两封信,以图安心。 薛景和打开暗格,瞬间惊愕睁大了眼睛!信居然不翼而飞了! 明明昨日他刚看过这两封书信! 是谁偷走了?! 薛景和扶着书柜,闭上眼睛镇定了片刻,然后将李壮唤过来,让他仔细查查都有谁靠近过书房,越快越好! 李壮奉命赶紧去了。 薛景和擦擦额头的冷汗,喃喃自语:“难道是林婉棠?” 薛景和起身,匆忙往林婉棠的卧房走去,却看见柳春娘从卧房出来。 薛景和急声问:“少奶奶呢?” 柳春娘抛了一个媚眼,娇笑道:“二少爷到底还是惦记少奶奶。少奶奶如今能去哪儿?屋里躺着呢!你赶紧进去吧。” 说完,柳春娘赌气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冷哼一声离开了。 薛景和转身搂住了柳春娘:“胡说什么呢?我哪里是惦记她?我是怕她不安分,惹出幺蛾子。” 柳春娘的手轻抚薛景和的胸口:“她倒想!她也得能下来床!” 薛景和正要说什么,薛汝成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喊道:“父亲!父亲!抓到了!娄星辰偷了你书房里的东西。” 薛景和脸色一沉,眼里闪过狠辣的神色。 “他在哪儿?”薛景和阴恻恻地问。 薛汝成说:“就在前院!儿子带人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准备带着信出府呢!” 薛景和带着满身杀气向前院走去,刚走了二十来步,就看见李壮等人押着满身是伤的娄星辰回来了。 娄星辰头发零散,胳膊被反绑在身后。 薛景和上前几步,抓住娄星辰的衣领,逼问:“东西呢?!” 娄星辰猛地啐了薛景和一口。 薛景和忙用袖子擦了擦脸,正欲开口大骂,李壮拿出一封信,递给薛景和:“二少爷,这是从娄星辰身上搜出来的信。” 薛景和接过来,打开看了看,这的确是曹众给他的一封信。可是,明明两封信是放在一起的! 薛景和俯身,压低声音,问:“另外那封信呢?!” 娄星辰吐出一口血,对着薛景和招招手:“你离近些,我告诉你。” 薛景和离娄星辰更近了一点。 娄星辰猛地扑过来,咬住薛景和的耳朵,将薛景和的耳朵活活咬下一块! 薛景和惨叫一声,急忙闪开。 众人上前来,用棍棒捶打娄星辰! 娄星辰文弱的身体,被打得血肉横飞,但娄星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更不曾哀告求饶! 薛景和心中气恼,质问娄星辰:“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在侯府当门客,吃穿嚼用都来自于我!你为何背叛我?是谁收买了你?快说!” 娄星辰冷冷地望着薛景和:“呸!你就是个自私狠毒的小人!多行不义必自毙,姑且待之!” 薛景和气得亲自抄起棍子就要上前打娄星辰,这时,一个丫鬟飞奔过来回禀:“二少爷,少奶奶……少奶奶人不成了!” 薛景和不耐烦地问:“人咽气了吗?” 丫鬟点头,显得有些害怕:“已经咽气了。只是……只是少奶奶睁着眼睛……” 薛景和一挥手:“睁着就睁着吧。赶紧把她扔棺材里面,钉子一钉,谁还能看见什么?!” 丫鬟这才想明白,也是,如今林家落败,少奶奶娘家自然不会有人前来吊丧。少奶奶有没有合上眼,谁会在乎呢?若不是没了侯府颜面,只怕连个棺材都不必给她用。 薛景和打发了丫鬟,回头一看,娄星辰眼睛通红,泪流满面,正跪在地上,看着林婉棠所在的方向。 薛景和明白了:“娄星辰啊娄星辰,原来你一直觊觎我的夫人!你背叛我,是为了林婉棠吗?” 娄星辰嘴唇颤抖着,眼里恨意滔天:“薛景和,你闭嘴!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薛景和咬牙问:“奸夫淫妇!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娄星辰凄然一笑:“她端庄典雅,秀外慧中,人品高洁,处事大方!我心仪她!她在我心里,就像明月皎皎,我娄某只会倾慕仰望,丝毫不会有亵渎之心。” 薛景和阴冷地笑了起来:“好!很好!我这就送你下去见她。你腿脚快些,也许还能赶得上。” 李壮等人又开始下死手打娄星辰。 娄星辰大声说:“林大人德高望重,为大梁兢兢业业,是天下文人士子心中的典范,你竟然因为一己之私,利欲熏心,罔顾人伦,诬告林大人附逆太子!薛景和,你背信弃义,毫无廉耻,将来必有报应!” 林婉棠的魂魄飘飘荡荡,恰好正在上空,被这慷慨激愤的声音打动。 她看见娄星辰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咔嚓一声,娄星辰的腿骨被打断了。 剧痛使得娄星辰身子颤抖起来,然而,他的声音依旧没有停下:“太子仁德宽厚,孝悌有加,他作为守成之主,安抚民生,最合适不过!薛景和,小人!你构陷林大人,给太子增加罪名,罪无可赦!将来史书工笔,大梁的奸臣小丑中必定有个一个!” 这铿锵的声音,使薛景和感到害怕!他恍惚中觉得自己似乎正在阎罗地狱接受判官的审判! 薛景和尖声喊道:“来人!把他的嘴堵上,给我打!狠狠地打!打死为止!” () 第352章 你怎么还不来? 娄星辰的嘴被布团堵上了,棍棒无情地打在他的身体上,就像打在一袋粮食上一般。 娄星辰的身子开始抽搐。 林婉棠的魂魄,听到娄星辰那些义正辞严的话,很是欣慰,看到娄星辰被打,她心如刀割。 芳魂在空中声泪俱下地喊:“你们放开他!放开他!不要打他了!” 可是,凡人怎么可能听见魂魄的呐喊?即便听见了,他们也不会住手。 棍棒打在皮肉上发出闷响,每一声都像是用刀子在戳林婉棠的心。 芳魂奋不顾身地飘到娄星辰身上,想为他分担一些疼痛。可是,魂魄轻飘飘,没有实质,并不能为娄星辰挡住什么。 林婉棠的魂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喊道:“娄星辰!娄星辰!你醒醒啊!我带你躲开!” 娄星辰的气息逐渐消失了,许久,棍棒才停了下来。 才华横溢、仗义执言的娄星辰,遗体几乎不成人形,他凄惨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林婉棠的嗓子都要哭哑了。活生生的年轻生命,就这样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林婉棠的魂魄扪心自问,她活着的时候,对娄星辰三分同情,七分利用。同情的是他的命运;利用,自然是利用他的才学智谋,为薛景和的学业和前途铺路搭桥。 没想到,林家蒙冤被害、她身死内院的时候,是娄星辰这个沉默寡言的门客,为她父亲和太子鸣不平,甚至为他们送了命。 娄星辰偷盗出书信,想为她父亲申冤翻案,想求人从侯府救出她。 “娄星辰!娄星辰!” 林婉棠的魂魄跟着娄星辰的尸身来到乱葬岗,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娄星辰的魂魄。 她只能安慰自己,或许,娄星辰是文曲星下凡历劫,如今劫难已了,他重回天界了吧。 …… 玲珑在外间值夜,听到林婉棠哀哀地哭泣,时不时还在唤娄星辰的名字,情真意切…… 玲珑很是惊讶,急忙起身,披了一个薄袄,趿拉着鞋,向里间走去。 突然,她听到门外似乎有什么动静。 玲珑急步走到门口,推开门往外看了看,风吹过窗前的竹林,雪从竹子上掉落了下来。 玲珑拍拍心口,松了口气,还好外面没人。若是让人听见林婉棠唤娄星辰的名字,不知道会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去呢。 玲珑上前,轻轻拍着林婉棠。 林婉棠似乎入梦很深,玲珑唤了几次,都没能把林婉棠唤醒。她不敢太大声太用力,唯恐惊着林婉棠。 林婉棠突然带着哭腔说:“娄星辰,我等了好久,你怎么还不来?” 娄星辰没有家眷,林婉棠的魂魄不想让他一人流浪,林婉棠想带着他,去和林家人的魂魄团圆。 她想把娄星辰当成弟弟一样。 “娄星辰?你不来吗?你要是不来,我就得走了。我要去找我父亲。” “娄星辰!你在哪儿?” …… 玲珑不明所以,越听越心惊。她狠下心,使劲推了推林婉棠。 林婉棠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林婉棠的眼睛中,满是惊惧。 玲珑也被林婉棠的模样吓到了。 林婉棠愣怔了片刻,突然搂住玲珑,大哭了起来! 她的魂魄,曾经听到娄星辰临终说的关于她父亲和太子的话。 所以,这一世,在今夜做梦以前,她一直以为,娄星辰前世是因为对她父亲的崇敬佩服,因为对太子的爱戴敬仰,才得罪了薛景和,导致被薛景和下令乱棍打死。 她的魂魄没有听到前面的话——那句“我心仪她。” 原来,娄星辰对她有情。 林婉棠想不明白,娄星辰那样聪慧的人,前世肯定看破了她的利用算计,怎么还会心仪她呢? 林婉棠愧疚,惶恐,不安。 突然,林婉棠止住了哭声。 她想起了什么。 画像。对,画像。 今生,娄星辰画过她的画像。 那幅画像,如今就在薛景睿的书房里。 那幅画像,是薛景睿让娄星辰画的吗? 林婉棠皱眉回忆,薛景睿似乎从没有这样说过,是她这样以为的而已。 她想起在泰州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娄星辰勇闯贼窝,试图救她出来。 她想起娄星辰被山贼殴打的情形。 今生,难道娄星辰对她……也有情? 这个想法,让林婉棠更愧疚了几分。 前世今生,她都辜负了娄星辰的情意。 今生,她身心都已经许给了薛景睿。对娄星辰,她从没有动过男女之情,今后也不可能。 她愧对娄星辰。 林婉棠突然又想起,白让娄星辰给她和薛景睿画一幅画像。 她不敢想象,娄星辰听到这话,是什么样的心情。 玲珑不敢多问,软声劝道:“少奶奶这是梦魇了。奴婢给您熬些安神汤,您喝些再歇息吧。” 林婉棠头疼欲裂,没有办法多想,便点了点头。 玲珑正要离开,林婉棠问:“将军回来了吗?” 玲珑回禀:“奴婢不知道。要不……奴婢去打听一下?” 林婉棠点头:“嗯,去问问吧。” 过了一会儿,玲珑端了安神汤来,小声回道:“少奶奶,将军已经回来了。可能是怕打扰您休息,将军歇在了书房。” 林婉棠放心了些,薛景睿回来了就好。 林婉棠喝了汤药,躺在床上,望着床幔,胡思乱想了半天才睡着。 第二天,林婉棠起身,因为夜里哭过,她用脂粉好好打扮了一番,直到看不出什么端倪,她才去见薛景睿。 薛景睿正坐在偏厅的桌案前。 早膳端了上来。 林婉棠笑着夹了一个鹌鹑蛋,放到薛景睿面前的碟子里,轻声说:“夫君尝尝,这五香鹌鹑蛋很是美味。” 薛景睿深深地看了林婉棠一眼,淡淡回道:“食不言寝不语。” 林婉棠:“……” 这人以往也没这么多讲究。 他在军中的时候,端着大海碗,和士兵们蹲在一起,呼噜呼噜吃面,吃几口还拿木棍在地上画画,讨论行军线路。 林婉棠一边腹诽,一边素手给自己夹了一个灌汤包。 她蓦然想起来,对了,还是画像。 昨日,薛景睿离开之前,想跟她谈画像的事。 林婉棠低头不语,默默吃饭。偏厅的气氛便有些沉闷而古怪。 两人吃过早饭以后,果然,薛景睿清了清嗓子:“棠儿……我跟你说说画像的事情。” () 第353章 我说什么了? 林婉棠沉静地望着薛景睿:“你说吧。” 薛景睿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那夜,在京城皇宫中,娄星辰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杀死轩辕朗。娄星辰只是特别恨,也许,如果轩辕朗能好好地跟他道个歉,他就能释怀一些。” 林婉棠点了点头。 薛景睿又说:“但是,轩辕朗不仅没有道歉,反而在得知娄星辰的真实身份后,出言侮辱娄星辰。娄星辰激愤之下,杀死了轩辕朗,他随即被抓。” 林婉棠想,轩辕朗真是活该找死。又或者,对轩辕朗来说,被囚禁的无望人生更痛苦,他宁可激怒娄星辰以求速死? 薛景睿回忆道:“那时,我正在宫里跟姐姐说话,听说消息以后,我立刻赶过去见太子,想替娄星辰向太子求情。” “太子离开以后,娄星辰突然小声对我说,让我去他的府邸,在他书房的暗格里找一幅画,他看起来很着急,让我一定要快。” 薛景睿苦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画,但我知道,事情一定很重要,我得赶在大理寺去搜查之前,拿到那幅画。” 林婉棠问:“你去了娄星辰府上?” 薛景睿点头:“派谁去我都不放心,于是,我亲自快马去了娄府,没惊动什么人就进了他的书房,找到了暗格。” 说到这里,薛景睿看了看林婉棠的脸色:“暗格里有一幅画,画上的人就是你。画是展开着挂在墙上的,一打开暗格,就能看见。” 薛景睿低头,抿了抿嘴唇:“里面还有一幅画,是你画的纪夫人画像,然而,纪夫人的画是卷着的。” 林婉棠微微闭了闭眼睛。 薛景睿深呼吸一下:“看到画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娄星辰心里有你。如果这画被大理寺的人看到,那么这件事很可能传得沸沸扬扬,对你的名声不利。” 林婉棠虽然已经猜到了,但她适时表现出了惊讶:“娄星辰心里……有我?这……真让人意外。” 薛景睿突然怪异地笑了笑,语速加快了一些:“我就带着你的画像和纪夫人的画像离开了娄府,后来将画像带到了塞北。娄星辰流放来到塞北以后,我就将纪夫人的画像给了他。你的画像,我自作主张留了下来,一直放在书房里。” 林婉棠低声说:“我知道了。既然这样,我就不请娄星辰给我们画像了。” 薛景睿站起身,哑着嗓子说:“如今你已经知道了这幅画的真实来历,你好好思量一下。” 说完,薛景睿就向外走去。 林婉棠一愣,快步跟上:“思量什么?” 薛景睿已经走到了门口,他驻足回首,直视着林婉棠的眼睛:“人来这世上一遭不容易,我希望你这一生没有任何遗憾。” 林婉棠睁大眼睛,扯住了薛景睿的衣袖:“我不需要思量,我肯定……” 薛景睿打断了林婉棠的话:“你不要急于回答。你多思量思量。” 薛景睿轻轻拿开林婉棠的手,疾步离开。 林婉棠追过去,怎奈她的速度追不上薛景睿,她又不好在院子里大声说这些。 等她到了内院的垂花门处时,她看见薛景睿已经翻身上马了。 林婉棠只得回内院。 玲珑看见林婉棠心事重重地回来,想问问昨夜的事,试了几试没敢开口。 珍珠风风火火走了进来,连珠炮一样抱怨道:“泰来做事越发不靠谱了,昨夜将军喝酒了,泰来也不知道劝着些。这要是让柴太医知道了,柴太医能愁得把胡子揪掉完。” 柴太医发愁的时候就会揪胡子。 林婉棠惊讶:“将军昨夜喝酒了?” 珍珠点头:“可不是嘛!夜里将军回来,到咱们院转了一圈,不知为何没有进留宿,而是去了书房。” 林婉棠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薛景睿是一个自律的人,他知道轻重,怎么会这么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玲珑的脸色阴沉了几分,她咬住嘴唇,纠结了片刻,笑着说:“珍珠,你去给安姑娘送她要的绣花样子吧。” 珍珠接过绣花样子,回头对林婉棠说:“少奶奶,等泰来回来了,您可真得好好收拾收拾他!将军心绪不好想喝酒,泰来就是搂着将军的腿,也得拦住将军啊!文死谏,武死战,他怎么一点死谏的气节都没有……” 玲珑被珍珠念叨得头疼,起身一边笑一边将珍珠推了出去:“好啦,好啦,你别跟着戏文学两个词就使劲拽了。快忙去吧,别让安姑娘等急了。” 珍珠这才匆忙离开了。 玲珑关上屋门,坐到林婉棠跟前,轻轻唤道:“少奶奶。” 林婉棠回过神,问:“怎么了?” 玲珑心一横,低声说:“少奶奶,昨夜您似乎做了噩梦。您哭着说了不少梦话。” 林婉棠急忙问:“我说什么了?” 玲珑迟疑一下,回答道:“少奶奶在梦里唤娄公子的名字,还哭着说……说您在等他,后来……后来您问他为什么还不来……” 林婉棠的脑子翁一下,像是蜜蜂炸了窝。 在她梦里的那种场景,她为娄星辰哭,等着娄星辰的魂魄一起上黄泉路,是正常的反应。 谁看到那样惨烈的场面能无动于衷呢? 可是,梦外的人听她的那些呓语,可就是不一样的感觉了。 林婉棠问:“玲珑,你听了那些梦话,是怎么想的?” 玲珑眼神躲闪,低头不语。 林婉棠拉着玲珑的手,言辞恳切:“好玲珑,你给我说实话,你听了之后会怎么想?” 玲珑都快哭出来了:“少奶奶,这件事奴婢不会跟旁人提起。” 林婉棠正色道:“你回答我的问题。” 玲珑这才说:“奴婢当时想的是……少奶奶不知何时对娄公子……有了情意。 林婉棠苦笑一声,果然,换成是她听见这样的梦话,也会这样想。 珍珠说昨夜薛景睿曾经来过卧房这边,莫非……莫非他在窗外听到了什么? 林婉棠问玲珑:“昨夜,你有没有听到将军的动静?” 玲珑回想了一下:“奴婢被少奶奶的梦话吵醒的时候,曾经听见外面有些动静。奴婢出去看了看,发觉动静应该是风吹竹林发出来的,没有看见将军。” () 第354章 决定不自私? 林婉棠苦笑:“应该就是了。以将军的身手,他若有心躲藏行踪,就绝对不会让你发现。” 林婉棠转向玲珑:“我对娄星辰没有男女之情,以后有机会我慢慢跟你解释。” 玲珑点头,变了脸色:“少奶奶这样说,奴婢自然相信少奶奶。只是,将军肯定误会了,怎么办?” 林婉棠叹了口气:“罢了,等将军晚上回来我再跟他解释吧。” 这一天,林婉棠都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天黑了,薛景睿却没有回来。 泰来和福海都不在府里,林婉棠便打发人去打听。 过了一会儿,一个管事过来回话,将军军务繁忙,今夜留在军中,不回府了。 林婉棠顿时感到一阵胸闷,薛景睿这是真生气了?居然有家不回? 管事看了看林婉棠的脸色,解释说:“其实,少奶奶没有来的时候,将军经常留宿在军中。” 林婉棠点了点头,给了一些碎银子,将管事打发了出去。 林婉棠心中郁结,穿着白狐裘在府中散步,不知不觉竟来到了薛景睿的书房。 林婉棠迈步走了进去,亲手掌了灯。 书房里依旧整整齐齐,此刻显得格外冷清。 林婉棠看向废纸桶,里面有几个揉烂了的小纸团。 林婉棠拿起纸团,将它们打开,拼凑在一起,发现上面是一句话:“或许人本自私,然而,人之所以为人,在于要克服这种自私。” 这是薛景睿的字迹无疑。 林婉棠哑然失笑,什么意思?薛景睿决定不自私,要把自己让给娄星辰吗? 难道,在薛景睿看来,她对娄星辰情难自已,在纠结痛苦,所以,他决定大度地成全自己? 事情偏差太多了。 林婉棠将纸拿到蜡烛上烧了,然后想,明日她要亲手做些好吃的,去军营给薛景睿送饭,再当面给薛景睿解释清楚。 第二天,林婉棠做了糖醋小排、香炸丸子、肉包子,还炸了麻花,红烧了鸡腿、鸡翅,用食盒装好,又带了些瓜果糕点,然后坐上了马车去军营。 忘忧跟着同行,笑了起来:“少奶奶,即便将军饭量大些,这么多美食,将军也吃不完啊!” 林婉棠心里的紧张缓解了几分:“吃不完没有关系,这是我第一次给将军送饭,必须丰盛一些。他吃不完可以和其他人分着吃。” 忘忧点头,打趣道:“其他人一定羡慕将军有个贤内助。” 林婉棠笑了笑,看向车窗外。 玲珑心情也轻松了些,将军和夫人感情一向好,想来夫人只要解释解释,哄哄将军,就一定能够雨过天晴了。 很快,他们来到了军营。 北境军戒备森严,外人等闲不能进入。 林婉棠着人上前报了身份,守门的小将还是不肯通融放人。 小将在比武大会上见过林婉棠,知道她的确是将军夫人。他想了想,说:“这样吧,末将进去禀明将军,将军应该会派人来接你们,这样我就不算违反军令了,可好?” 林婉棠连忙点头:“那就多谢了。” 小将打发人进去,不一会儿,桂衡就骑着马赶了过来。 桂衡一脸歉意:“夫人,对不住,将军今日格外繁忙,怕是不得空见你。” 林婉棠的心沉了下去。 () 第355章 我喜欢塞北 林婉棠想了想,说:“将军再忙,总是要用饭的。桂将军,你把这些吃食拿进去,跟将军分着吃了吧。” 桂衡面露为难:“夫人,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林婉棠问:“去哪里?” 桂衡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林婉棠想,大概又涉及了什么军事秘密吧。 林婉棠微微笑道:“罢了,你不能说就不要说了。我来也没有旁的事情,请你帮忙告诉将军,我会在府里等他回来。” 桂衡如遇大赦,抱拳行礼:“多谢夫人体谅。卑职一定如实相告。” 说完,桂衡就匆忙离开了。 林婉棠走了几步,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军营出来了。 林婉棠愣了愣,那人已经发现了林婉棠,她向林婉棠走了过来。 来人是南宫曼! 她穿着利落的骑服,脚步轻松,脸上带了三分笑意。 她比以往在京城的时候瘦削了一些,但神情比那时候轻松,眼神也少了郁郁之气,整个人看起来更有活力了。 林婉棠唤道:“南宫姑娘。” 南宫曼屈膝行了一个福礼:“见过将军夫人。” 林婉棠回了一礼,然后说:“泰州一别,许久不见了。” 南宫曼点了点头:“嗯,我听说你来了塞北……你……这是来找薛都督?” 林婉棠坦然说:“是,他在忙,我就不进去了。” 南宫曼凑近了一些,低声说:“我在军营里给士兵看病的时候,听说昨夜军营里薛都督和几员大将在争论什么,好像是因为呼延启的事。” 林婉棠点了点头:“他们讨论国事,意见有分歧也正常。这些话不要跟旁人说,免得被人套去了情报。” 南宫曼笑了起来:“我知道。也就是跟你说说,旁人面前,我肯定不会提。” 南宫曼在北境军中救死扶伤,就冲这一点,林婉棠对她有几分佩服。而且,当年泰州南宫曼与薛景和和离之后,对林婉棠说话颇带几分悔意。 因此,只要南宫曼不因为嫉妒而惹事,林婉棠就不会对她横眉冷对。 南宫曼突然问:“听说你想尝试种植草药?” 林婉棠点了点头。 南宫曼笑道:“我一向对草药感兴趣,又常在塞北,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尽可以问我。” 林婉棠惊喜,她还记得南宫曼当初送了五裂黄连给薛老夫人解毒,南宫曼认识春天千里光,并且知道它有毒……可见南宫曼所言不虚,她确实对草药有些心得。 于是,林婉棠欣然道:“好啊。我正有些困惑。你何时有空?我请你吃大餐,向你讨教讨教。” 南宫曼望了望玲珑他们拿着的食盒,抿唇打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如何?也不必去酒楼用大餐,就夫人食盒里的饭菜就好。不如……去我的住处,我去打些酒?不知夫人是否会嫌弃。” 林婉棠摇了摇头:“嫌弃什么?那就叨扰你了。” 两人说着客气话,正要离开,便见一个中等身材的将领风风火火走了过来。 那人看起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却在靠近南宫曼的时候微微红了脸:“南宫姑娘,你要回西街吗?你一个女子,带着个丫头,实在不安全,要不我送你回去?” 南宫曼脸色冷淡,客气地说:“多谢百夫长的好意,但是用不着,你还是好好当差吧。” 这个百夫长摆了摆手:“我这会儿没什么事,头儿放我休息半日。” 南宫曼来到一棵大树旁,解下马缰绳,翻身上马,对那个百夫长说:“头儿放你休息,你就休息吧。再会!” 说着,南宫曼朝林婉棠笑了笑:“我骑马在前面带路,你们的马车跟着我就行。” 林婉棠回以笑容,南宫曼便骑着马径直往前走了。 那位百夫长不甘心地唤道:“南宫姑娘!等等我啊!” 南宫曼的小丫鬟回头冷着脸对百夫长说:“我们姑娘说话你没听见吗?姑娘说不用你送。你且忙你的去吧。” 说完,小丫鬟也上了马,去追南宫曼。 百夫长也不恼,眼睛直直地望着南宫曼离去的背影,嘿嘿笑着直挠头,嘴里念叨:“都说烈女怕缠郎,我这缠了许久,怎么也不管用呢?” 林婉棠坐在马车上,从窗口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暗笑,看来这位百夫长是看上了南宫曼,可郎有情妾无意。 林婉棠瞅着,这个百夫长性子直爽,倒是比薛景和好许多。 林婉棠突然想到,薛景睿好像都不曾这样热烈地追求过她。 薛景睿当初从塞北一回来,林婉棠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他们两个是先成亲,后慢慢培养出了感情。 林婉棠咬了咬嘴唇,心想,真应该让薛景睿补上这一课!省得他因为媳妇得来的容易,动不动就想学孔融让梨,要把媳妇往外推! 哼,什么时候让薛景睿尝尝爱而不得的苦,看薛景睿还敢不敢耍小脾气不见她了! 这样想着,林婉棠的马车很快追上了南宫曼。 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一处两进的小宅子。 南宫曼走过来迎接林婉棠:“我喜欢塞北,手里又有点余钱,就买了这个小宅子。好在就我一个人住,倒也算宽敞。” 林婉棠打量着宅子:“挺好,宅子这边挺热闹,你把宅子收拾得很好看。” 南宫曼带着林婉棠进了内院。 入座之后,林婉棠笑着问南宫曼:“方才那位百夫长……是怎么回事?” 南宫曼脸一红,叹了口气:“咳,别提了!那个百夫长姓魏,叫魏兴旺。他之前受了箭伤,小手臂也骨裂了,我给他治了伤。 “他伤好了就黏上我了,赶都赶不走。如今我一点好脸色都不敢给他,他厚着脸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知难而退。” 南宫曼这样说着,突然想起来她当初一心追求薛景睿时,总抱怨无论她做什么,薛景睿都不肯给她好脸色。当时薛景睿对她的感觉,就跟她如今对魏兴旺的感觉一样吧? 南宫曼有些羞赧地抬头看了看林婉棠。 林婉棠似乎一点没有想到这些,满脸关怀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如今薛景和外逃,你回京城住也无妨,离家人还近一些。” 南宫曼认真地回答:“我听说了薛景和的事情,在街上看到过他的海捕文书。我……我可能会回京城看望父母,但是不想在京城久住。” 林婉棠疑惑地看向南宫曼。 南宫曼抿了抿嘴唇:“跟京城比起来,我更喜欢塞北。这里的人爽朗直接,没有那么多规矩束缚。嗯……比如说吧,我在京中行医,会被人称为医婆,人们会话里话外看不起我,觉得我不安分,不守妇道。” “而在这里,环境艰苦,生活不易,女人抛头露面很正常。军中的士卒,对我熟悉了,他们只有佩服,很少有谁因为我是女子而轻视我。” 林婉棠能理解,她点了点头。 南宫曼说:“我喜欢塞北。” 林婉棠看向南宫曼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那你……有没有想过再成家?” 南宫曼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说:“经历了许多事,如今我明白了凡事不能强求,慢慢的,不像以前那样执拗,不再钻牛角尖了。成家嘛……一切看缘分吧,我不会再为了争一口气或者名声而成亲。” 林婉棠举起热茶:“我身子不好,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庆祝我们的重逢吧。” 南宫曼看着林婉棠:“你身子……怎么了?” 林婉棠神色有些黯然:“还是体寒,柴太医帮我调理着呢,但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需要一些时日。” 南宫曼举起酒杯,跟林婉棠碰了碰,两人一饮而尽。 南宫曼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心平气和地跟林婉棠在一起喝酒,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两人絮絮叨叨,聊了一些旧事,又说了种植药材的事。 她们酒足饭饱的时候,一个女子走进了院子,大着嗓门嚷嚷道:“南宫大夫,南宫大夫!求你帮帮忙,去给我干妹子看看病吧。” 南宫曼小声对林婉棠说:“这是我之前租赁宅子时候的房东。” 南宫曼笑着问:“大姐,你干妹子怎么了?” 女子进了屋子,紧皱着眉头说:“我干妹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一直不干净,总是沥沥拉拉地下红。你说说,什么样的人经得住这?” “我干妹子鲜花一样的美人,这几天眼看着枯萎下去了。我那干妹夫着急得很,我就想起你来了,你可一定要去给她看看啊!” 南宫曼一边起身拿药箱,一边问:“大姐,你什么时候认了个干妹子?” 女子爽朗地笑:“这个干妹子也是租赁我宅子的人,我看她细皮嫩肉,长得好看,就认成了干妹子。这不重要,南宫大夫,你快点去吧。” 林婉棠起身,笑着说:“南宫姑娘,你先忙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南宫曼颔首:“好啊。你再来的时候,记着还带些吃的。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 林婉棠失笑:“没问题,小事一桩。” 南宫曼提着药箱,和林婉棠一起走出了宅子。 林婉棠吃得发撑,便在附近逛街消食。 () 第356章 她得罪过你? 林婉棠化满心的郁闷为力量,拿出“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气魄,买了许多首饰、衣裳、小玩物等,几乎将马车填得满满当当。 忘忧和玲珑跟在后面,帮着付银子,谁也不敢劝。 玲珑心说,花吧花吧,只要自家少奶奶高兴就行,反正她会挣,这点银子算什么? 林婉棠畅快买买买之后,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林婉棠正打算打道回府,便看见霍芳像一阵旋风一般骑着马冲了过来。 霍芳来到林婉棠近前,猛地一勒马缰绳,马蹄子扬起很高,好不容易才刹住马。 林婉棠看得心惊:“霍芳,我说你能不能稳当一点?哪个当娘的像你这样骑马?” 霍芳上气不接下气:“唉呀,薛夫人,有要紧的事。我发现薛景和的行踪了。” 林婉棠一愣:“是吗?他在哪里?” 霍芳指了指:“就在那边,离这里不远。我带你过去吧。” 林婉棠问:“你有没有报告官府?” 霍芳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官府有人通风报信,还是薛景和警惕性高,上回官府得到消息去抓捕薛景和的时候,扑空了。这一次,我干脆直接来告诉你。就凭我的身手……” 林婉棠摆手:“别,用不着你。你老实待着,我可不想再给你保胎。” 林婉棠快速上了马车,对霍芳说:“你前面带路。” 霍芳急忙驱马前行。 林婉棠郑重其事地看着忘忧,忘忧明白:“少奶奶,您放心吧,抓薛景和对奴婢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林婉棠满意地拍了拍忘忧的肩膀:“很好,幸亏我今日带了你出来。” 另外一边,南宫曼跟着房东大姐去向她的宅子。 房东大姐很健谈:“我们两口子早年吃了不少苦,挣了银子就买宅子买地。如今,你瞧瞧,我们两口子就算什么都不干,在家里坐着收租都能过得衣食无忧。” 南宫曼很捧场:“大姐真是好福气。” 房东大姐夸南宫曼:“你也不赖,一个姑娘家,自己买了宅子。你再辛苦几年,又能买一处,也能赁出去收租了。” 南宫曼笑了起来:“承您吉言。” 房东大姐很是高兴:“如今,薛大都督在这边坐镇,匈奴人来骚扰总讨不了好,我们日子过安稳了,来这边做买卖的人也多了。不瞒你说,我们的宅子如今都好赁了一些。租金比你在的时候还涨了不少。” 南宫曼心情微妙,薛景睿很厉害,塞北军民几乎没人说他不好。 薛景睿这种神一般的男人,即便她得不到,也没有办法生出恨来。 就这样远远地仰望着吧。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处宅子,房东大姐跟小丫鬟介绍:“这是南宫大夫,医术好着呢。要不是我跟她有几分交情,你们真是万难请到她看病。” 小丫鬟打量打量南宫曼,忙在前面引路。 南宫曼进了堂屋,穿过正堂,来到卧房,看到床上躺着的女子,顿时变了脸色。 怎么会是她? 柳春娘? 柳春娘原本迷迷糊糊地睡着,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提着药箱的南宫曼。 居然是她?南宫曼! 南宫曼脸色黯淡了下来,转头对房东大姐说:“大姐,对不住,我有点不舒服,这个人我看不了。” 说着,南宫曼就要往外走。 房东大姐大话都说出去了,此刻不明所以,一把拽住了南宫曼,为了面子恳求道:“南宫大夫,你别走啊。我这干妹子可怜得很。因为她下红不止,夜里不能伺候她男人,她男人动不动就打她。你就当行行好吧……” 柳春娘听房东大姐将她不堪的现状说给南宫曼听,羞红了脸,眼里有了泪光,急得猛咳了几声,才打断房东大姐的话:“大姐,咳咳咳……我认识南宫大夫。您……您要不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对南宫大夫说。” 房东大姐看了看柳春娘,又看了看冷若冰霜的南宫曼,正在犹豫,南宫曼对柳春娘道:“我们之间没什么话好说。你以前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南宫曼就转身往外走。 房东大姐快步跟上,扯着南宫曼的衣袖,八卦地问:“南宫大夫,我这干妹子得罪过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呗。” 南宫曼想,柳春娘在这里,薛景和应该也在。她不想看见薛景和,薛景和对她来说,就像噩梦一样。 南宫曼此时想不了旁的,只想尽快离开。 南宫曼甩开房东大姐,快步往外走。 她低着头,疾步走到外院屏风处时,突然看见眼前出现了男子的鹿皮鞋和土黄色衣袍的一角。 南宫曼顿时心惊,她抬头看去,眼前的男人虽然胖了一些,乔装打扮过,但是,南宫曼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是薛景和! 南宫曼对他太熟悉了,他的身形,他的气息,他阴鸷的眼神,他唇角的阴笑…… 这些,在南宫曼的噩梦中出现了太多次! 南宫曼下意识地想逃。 薛景和却伸出胳膊拦住了南宫曼:“哎呦呵,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南宫曼往一边走去,薛景和相应挪了一步,拦住了南宫曼。 南宫曼着急地看向房东:“大姐,我要离开这里。” 薛景和却掏出一点碎银子递给了房东大姐:“大姐,劳烦你带我儿子去你家玩一会儿。我跟她有点误会,得跟她解释清楚。” 房东大姐迟疑了。 薛景和看向房东大姐:“大姐,还不快走?!” 房东大姐被薛景和阴恻恻的眼神吓到了,薛汝成搂着房东大姐的腿,求道:“婶婶,我想去你家里玩。” 房东大姐接过薛景和的银子,逃也似地拉着薛汝成走了。 南宫曼是房东大姐带来的,此时房东大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但房东大姐自欺欺人地想,他们看起来彼此认识,应该只是叙叙旧而已,不会有什么事。 房东大姐一走,薛景和就一把抓住了南宫曼,嘿嘿笑着把脸凑近南宫曼:“好啊,我的命还真不错!如今柳春娘病着,不能接客给我挣银子,你就来了。” () 第357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南宫曼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让柳春娘接客为你挣银子?你真是禽兽不如。” 薛景和得意地笑了起来:“春娘那样的女人,本就淫贱,我让她接客怎么了?” 南宫曼脸上的鄙夷掩都掩不住。 薛景和却厚着脸皮继续说:“但是她真不争气啊,总是下红。恩客们嫌晦气,就不再找她了,把我愁坏了。” 南宫曼趁薛景和不注意便要往外跑。 薛景和一把扼住了南宫曼的喉咙,叮嘱小丫鬟:“关上院门。” 小丫鬟哆嗦着关上了门。 南宫曼使劲挣扎着,却没有办法挣脱。 薛景和像抓小鸡仔一样,把南宫曼拖进了堂屋,反身插上门栓,然后使劲将南宫曼推到了地上。 南宫曼咳嗽了好多声,才缓过劲儿来。 南宫曼说道:“你放了我。我的丫鬟知道我来了这里,她半路去买药材了。要是她来了,发现不对劲,肯定会报官,那你就要倒霉了。” 薛景和笑了起来:“我倒霉?你吓唬谁呢?我告诉你,你赶紧给柳春娘看病。她的病要是不好,你就替她接客!” 南宫曼思量了思量,决定先答应替柳春娘看病,再伺机逃脱。 南宫曼扶着桌子,艰难站了起来,为难地对薛景和说:“我的药箱……落在外面了。” 薛景和扼住南宫曼喉咙的时候,南宫曼的药箱摔在了地上。 薛景和一扬下巴:“你别管了,先去看柳春娘。” 南宫曼无奈之下,来到卧房,冷冷地对柳春娘说:“我先给你把脉。” 南宫曼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将手搭在柳春娘手腕上。 过了片刻,南宫曼冷漠地问:“你小产过?” 柳春娘一愣,眼里溢出泪水:“我……我怀过孕?” 南宫曼点头:“从脉象上来看,你怀过孕,不过胎儿很小的时候就流产了。胎儿在你体内有残留,而且,你……没有休息好就接客,体内有些热毒。” 南宫曼不想委婉,柳春娘不配。 柳春娘伤心地擦了擦眼泪。一个孩子,她的孩子,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来到了这个世上,又悄然逝去。 薛景和唾骂道:“你哭什么哭?那胎儿不知道是谁的种,流掉就流掉了,难道你还想生下他不成?!” 柳春娘怯怯瞥了薛景和一眼。 柳春娘勾引齐允不成,便悄悄重操旧业,想攒些银子带着薛汝成远走高飞。不料她在接客时被跟踪而来的薛景和发现了。 薛景和恼怒之下,便亲自当起了老鸨,为柳春娘寻找恩客,他将银子都握在自己手里。柳春娘被看得很紧,过上了比在倚红楼还悲惨的暗娼生活。 在倚红楼时,她年轻貌美,老鸨捧她,为她找的嫖客非富即贵,一日接客的数量也不多。 如今,薛景和为了银子,什么歪瓜裂枣都让柳春娘伺候,柳春娘忍着恶心出卖肉体,苦不堪言。 直到柳春娘得了下红之症。 薛景和不耐烦地对南宫曼说:“你给柳春娘开个方子,让她赶紧好。她这病耽误多少功夫?!我少挣了多少银子?!” 南宫曼迟疑了片刻,没有把另外一半话说出来。 柳春娘得了花柳病。 南宫曼不能确定是哪一种花柳病,但从脉象来看,柳春娘的确有病。 得让柳春娘脱了裤子,她检查过以后才能确定。 南宫曼不敢说。她怕她说出来,薛景和觉得柳春娘这个摇钱树靠不上了,更不肯放南宫曼离开。 南宫曼沉着脸,对薛景和说:“你拿来纸笔,我给你写方子。” 很快,南宫曼写好了方子,然后,她看向薛景和:“我的丫鬟快找来了。你让我离开,我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会告诉任何人。” 薛景和一步一步走向南宫曼。 南宫曼忍不住往后退…… 直到她退到了墙边,再无退路。 薛景和将胳膊撑在墙上,故意对着南宫曼白皙的脖颈吹了一口气,冷笑一声,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难得重逢,你再伺候伺候我呗?” 南宫曼又气又怕,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她壮着胆子说:“我有男人了,他是百夫长,力气大,脾气不好。你放我离开也就罢了,不然……他肯定不会放过你。” 薛景和越发气恼,眼里似乎迸出火来,咬牙切齿地说:“贱人!骚货!你一会儿都离不开男人吗?还找个军汉?他在床上玩你玩得痛快吗?” 南宫曼如今好不容易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了,听见这样的污言秽语,她屈辱万分。 但她不敢发作。 南宫曼哄薛景和:“你放了我,我给你些银子。” 薛景和气笑了:“你当我傻吗?我放了你,你只怕立刻就去报官了。南宫曼,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人。你以后再不用抛头露面了。你想要男人,我给你找数不尽的男人,可好?” 南宫曼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她猛地啐了薛景和一口:“官府正在到处抓你。你要是不放了我,我们大不了鱼死网破。” 薛景和眼睛通红,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南宫曼扯着嗓子大喊:“通缉犯!朝廷海捕文书上的通缉犯……” 薛景和瞬间血气上涌,他的手再次抓住了南宫曼的脖子,使劲,再使劲…… 南宫曼的脸逐渐涨红…… 薛景和怒道:“去死吧,贱人!去死吧!” 喉咙处传来剧痛,南宫曼无法呼吸了,她的意识逐渐消失,眼前出现了一片光亮,短暂人生的种种画面在她眼前,像走马灯一样…… 这时,屋门突然被人踹开。 一个身影飞跃进来,一脚将薛景和踹出去很远。 来人正是百夫长魏兴旺! 魏兴旺急忙俯身查看南宫曼的情况。 南宫曼已经晕死了过去。 魏兴旺顿时心慌不已,一边大声喊着南宫曼的名字,一边急忙将南宫曼背在肩上往外冲去! 他得赶紧找个大夫去给南宫曼医治! 薛景和被踹得浑身疼痛,但他知道,他得赶紧离开。 南宫曼一旦出了这个院子,他的身份就瞒不住了,官府的人很快就会到。 () 第358章 吉凶未卜 林婉棠赶到薛景和租赁的宅子时,正好看到魏兴旺背着南宫曼出来。 魏兴旺急得满头是汗,林婉棠冲他喊道:“把南宫大夫放我马车上,快!” 魏兴旺急忙来到马车跟前,将南宫曼放了上来。 林婉棠一边伸手给南宫曼把脉,一边催促魏兴旺:“快去帮忙抓薛景和!别让他逃跑了!” 魏兴旺不放心南宫曼,林婉棠瞪他一眼:“快去!我会照顾南宫大夫!” 魏兴旺这才一狠心扭头往宅子里跑去。 忘忧与霍芳一个守在堂屋的窗子外,一个守在大门口。魏兴旺则径直跑进了宅子里。 林婉棠叮嘱玲珑:“大声喊,让人来抓朝廷的通缉犯!能帮忙抓住通缉犯的人,都有赏银。” 玲珑得了令,赶紧出去扯着嗓子嚷嚷了。 一些得闲的人听见抓通缉犯有赏银拿,都拿着扫帚、铁锹、耙子、烧火棍等等出来,不一会儿将这个宅子前前后后围了起来。 他们战斗力虽然有限,但人多力量大,众目睽睽之下,薛景和想逃脱可就不容易了。 南宫曼被薛景和扼住喉咙的时间过长,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中。 林婉棠车上放着药箱,她赶紧拿出银针,帮南宫曼施针。 林婉棠一边忙活,一边看着南宫曼脖颈处的青紫暗骂薛景和。眼看南宫曼伤势过重,只施银针怕是也不行,林婉棠心一横,用干净帕子垫着,开始口对口为南宫曼渡气。 车夫正好望过来,惊愕的吓了一跳,林婉棠暼车夫一眼,急声吩咐:“快驾车,就近找一家药铺,买回魂丹。” 车夫知道救人要紧,上了马车便往药铺行驶而去。 车夫拿着林婉棠给的五十两银子,买了一颗回魂丹,暗暗咋舌,这回魂丹可真贵啊!一颗回魂丹,够普通人家过好几年。 南宫曼喉咙受伤,人又没有意识,吃不下大颗回魂丹。林婉棠便将回魂丹掰碎,设法喂南宫曼吃了下去。 林婉棠这一番忙碌下来,见南宫曼气息平稳了一些,心下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南宫曼应该是窒息的时间长了些,还没有醒过来。 林婉棠擦了擦额头的汗,叹了口气,对车夫说:“去军营,找刘军医!” 刘军医是北境军中资格最老、医术最好的大夫,平素薛景睿受伤都是由刘军医医治。 车夫将马鞭子挥得啪啪响,马车飞驰着去往军营。 很快,他们来到了军营外面。林婉棠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喂南宫曼喝水,车夫则去军营门口,按林婉棠的吩咐,让人去找刘军医。 守门的小将见都督府的马车又来了,车夫一脸焦急地找刘军医,小将不知道谁病了,不敢耽搁,忙不迭地进去唤刘军医。 刘军医此时正和薛景睿在一起,听了小将的话,刘军医看向薛景睿。 薛景睿眉头一皱,问:“谁病了?” 小将摇头:“不知道,但……卑职看车夫特别焦急……” 薛景睿站起了身,吩咐桂衡:“你在这里盯着,刘军医,跟我走。” 薛景睿很快带刘军医来到了军营门口,林婉棠正着急地从马车往外张望。 看见刘军医,林婉棠顾不得男女之大防,拉了刘军医一把,让他上了马车。 林婉棠告诉刘军医南宫曼是怎么受的伤,又把自己做过的救治措施一一告诉了刘军医。 刘军医一边给南宫曼把脉,一边对林婉棠说:“你处置得很得当,幸亏你通医术,若没有你急救,只怕此时已经回天乏术了。这样,我开个方子,你照方抓药,让她一天喝三次。明日我再去给她把脉,看情况调整方子。” 林婉棠点头:“多谢刘军医。” 刘军医叹了口气:“夫人不必客气,我与南宫大夫相熟,她受伤了,我原该尽力。” 林婉棠咬了咬嘴唇,问:“刘军医,依您看,南宫大夫还能醒过来吗?她……不会得离魂之症吧?” 林婉棠知道,有些人缺氧的时间长了,人虽活着,却会患上离魂之症。这样的人没有意识,不会清醒,只能吃喝拉撒维持生命。 林婉棠拿不准。 刘军医怜悯地看了看南宫曼:“不好说。得看她的造化,还得看她的求生意志强不强。” 林婉棠心里哀伤。 她乐于看着南宫曼改了些性子,迎来了新生活。一个时辰前,南宫曼还笑语盈盈地说想再吃林婉棠做的糕点和饭菜,这会儿,南宫曼却重伤躺在这里,吉凶未卜。 这一切,都是薛景和造的孽! 刘军医写过方子,林婉棠默默接了过去。 刘军医叮嘱:“施针对她的恢复很有好处,劳烦夫人夜里再帮她扎一回银针。可以让她服用流质的食物,比如牛乳、米糊之类的。” 林婉棠点了点头。 刘军医行了个礼:“薛夫人,老夫在军中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 林婉棠笑着说:“刘军医辛苦了……” 林婉棠此时心下安定了一些,她才想起薛景睿方才似乎跟刘军医一起出来了。 她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薛景睿的身影。 薛景睿一句话都没跟她说就走了? 刘军医似乎看出了林婉棠的困惑,帮忙解释:“薛夫人,都督这两日很忙。” 林婉棠有些失落地朝刘军医笑了笑:“我明白。刘军医也快忙去吧,等你得空了,我请你去都督府喝酒。” 刘军医匆匆离开。 林婉棠望着军营门口,整个人都有些失神,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薛景睿真的忙到这种程度了吗?连稍微等一等,和她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还是说,他不想见自己? 车夫打断了林婉棠的思绪:“夫人,如今去哪里?” 林婉棠想了想,南宫曼只有一个小丫鬟,若送她回她的宅子,只怕她得不到妥帖的照顾。 于是,林婉棠吩咐:“回都督府。” 两刻钟之后,林婉棠回到了都督府。她刚到府门口,就见玲珑和忘忧已经回来了,魏兴旺正在那里望眼欲穿。 林婉棠吩咐人将南宫曼抬了进去。 几人一边进府,一边说话。 忘忧兴奋地说:“夫人,我们抓到了薛景和与柳春娘,已经将他们押送到官府了。霍芳说饿了,先回去了,改天再来都督府找您。” 林婉棠问:“他们的孩子薛汝成如今在哪儿?” () 第359章 为何这么急? 忘忧的兴奋劲儿顿时没了:“没找到,那个房东大姐也消失了。” 玲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那个房东大姐带着南宫大夫去给柳春娘看病,结果她跑了,把南宫大夫留在那虎狼窝里不管。如今她可能听说她干妹夫是通缉犯,吓得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林婉棠皱眉,问:“房东的家人呢?” 忘忧摇头:“她家人一问三不知,说是就没见房东大姐回去。” 林婉棠吩咐:“打发人好好找找薛汝成。” 忘忧轻哂:“少奶奶,薛汝成不过是娼妓生的一个小崽子罢了,何必把他放在心上?” 林婉棠想起前世她在薛汝成身上耗费的心血,以及薛汝成长大后对她的狠毒无情,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今生,她不曾养育薛汝成,但是,薛景和与柳春娘怕是对她恨之入骨,薛汝成耳濡目染,应该也会恨她。 薛汝成长大以后,若经有心人挑拨,未必不会来向她寻仇。 因此,林婉棠要找到薛汝成。 玲珑劝忘忧:“少奶奶吩咐,自然有她的道理。” 忘忧说:“奴婢这就让人满城寻薛汝成。” 林婉棠点了点头。 南宫曼被安置在西跨院,魏兴旺不顾阻拦,进了屋子。 魏兴旺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红着眼圈,单膝跪在窗前,心疼地看着南宫曼。 林婉棠走了进来,看到这情境,不由得动容。 魏兴旺听见脚步声,抹了一把眼泪,问林婉棠:“夫人,南宫大夫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林婉棠回答:“我让刘军医看过了,刘军医说,一切得看南宫大夫的造化,还要看她的求生意志。” 魏兴旺嘴唇颤抖起来:“那……她治病救人,是积德行善,造化肯定是有的。求生意志嘛……她这么年轻,肯定想活下来……对,她一定想活下来。” 林婉棠点头:“嗯,她肯定想好好活着,所以,她会醒过来的。” 魏兴旺起身,扑腾一声冲着林婉棠跪下了:“夫人,今日多亏你吆喝了一嗓子,我才骑着马赶过去救了南宫大夫。要不是你,我还傻傻地在路口等着南宫大夫呢,那南宫大夫就没命了。” 方才,林婉棠乘着马车全速往薛景和那里赶,可是,马车的速度毕竟有限,霍芳又怀着孩子,终究没有往日利索。 林婉棠正心急如焚,就看见魏兴旺骑着马在街口张望。 林婉棠想,魏兴旺肯定偷偷跟着南宫曼来到了这里,但是,他又怕南宫曼嫌弃他,惹恼南宫曼,故而不敢靠太近。 林婉棠顿时心惊,这里已经很靠近霍芳说的宅子了,南宫曼怎么会也在这里? 于是林婉棠喊道:“魏兴旺,南宫曼呢?” 魏兴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南宫大夫去胡同最里面那家给人看病去了。” 林婉棠脸色陡变,如果里面真是薛景和与柳春娘,他们岂会放过南宫曼? 林婉棠喊道:“魏兴旺,快去救南宫曼!南宫曼估计遇到危险了!” 魏兴旺听了这话,马上像离弦的箭一样,往胡同里冲了过去。 林婉棠和霍芳也并没有减慢速度。 果然,还是魏兴旺更快一些,救下了南宫曼。 林婉棠叹了口气:“魏百夫长,我们都已经尽力了,相信南宫大夫吉人自有天相。南宫大夫在我这里,你放心就好,我会妥帖照顾她。” 魏兴旺又磕了个头:“多谢薛夫人救治南宫大夫。那个……那个我……我得闲了能不能来看南宫大夫?” 林婉棠想了想,回答道:“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南宫大夫醒之前,我可以让你来探望她。南宫大夫醒过来以后,一切都听南宫大夫的意思,我就不做主了。” 魏兴旺再次朝林婉棠磕头。 林婉棠让人将魏兴旺搀扶起来。 魏兴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话给南宫曼听。 “那时候我受伤昏迷过去了,一睁开眼就看见了你。那是我第一次见你,我还以为自己死了,看见了天上的仙女。” …… “你平时很清冷,轻易不笑。那时候我逞强,觉得自己身子骨硬朗,不肯好好吃药。你逼着我吃药,我说‘你要是朝我笑一下,我就吃药。’谁知道你当即恼了,吩咐人按着我,说我这胳膊早晚保不住,趁早截肢得了。” “几个小卒过来按住我,我看见你真拿了锯,我心说,这娘们儿可真狠。我怕你真锯我,就乖乖把药喝了。后来我凡事谨遵医嘱,再也不敢逞强了。” …… 魏兴旺说得满眼泪花,林婉棠听得唏嘘不已。 林婉棠怕魏兴旺孟浪造次,派珍珠一直在屋里守着。 南宫曼的小丫鬟也在。 到了天傍黑的时候,魏兴旺才离开。 珍珠过来回禀,魏兴旺除了跟南宫曼说话以外,就是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南宫曼,并没有什么出格过分的举动。 林婉棠去为南宫曼施针,安排人贴身照顾南宫曼。 林婉棠忙完,夜色已深,薛景睿还没有回来。 林婉棠洗漱之后,坐在窗前,心里面空落落的。 林婉棠惆怅地坐了许久,正准备去睡觉,便看见安九娘提着灯笼过来了。 林婉棠惊讶地问:“你怎么还没有睡?” 安九娘行了个礼,低声说:“薛夫人,我本想明日再来跟你辞行。可方才我从这里经过,见你屋里还亮着灯,便想着这会儿过来跟你告别。” 林婉棠拉住安九娘的手,问:“辞行?你要离开了吗?为何这么急?” 安九娘显然心绪不佳,她低下头,红着眼眶,沉默不语。 林婉棠轻笑:“这是怎么了?你有什么心事,只管跟我说,或许我能帮你分忧解难。” 安九娘开口,声音哽咽:“我告诉薛夫人,薛夫人可千万不要往外说。” 林婉棠拍了拍安九娘的手:“你若信不过我,还是不要说了。” 安九娘忙摇头:“我不是信不过夫人……实在是这事儿有点丢人。” 林婉棠的眼睛眯了眯,安静地看着安九娘。 安九娘鼓足勇气说:“今日我……我让兄长试探了娄公子的心意。” () 第360章 好大的胆子 林婉棠心头愈发沉重。 安九娘接着道:“兄长言语试探娄公子,娄公子说他曾经找人算过命,此生注定孤苦,没有成亲的打算。” 安九娘的声音哽咽起来:“娄公子这话是委婉拒绝,我原不该当真。可是,他的神情骗不了人,他清冷孤绝,严肃正经,应是真的不想娶妻。他才多大啊,就这样自苦……” 林婉棠咬了咬嘴唇,斟酌着语言:“九娘,你别难过。或许娄公子如今处于逆境,不想拖累旁人,故而有这种想法,未必将来就不会改变。” 安九娘看了看林婉棠,目露希冀:“薛夫人,你一向聪慧过人,又能言善辩,能不能劝一劝娄公子?他不喜欢我,我认了。我如今只求他能解开心结,过得轻松一些。” 林婉棠心头一动。 安九娘这个机灵的丫头,怕是察觉到了什么,知道娄星辰的心结所在,这才婉转请自己去劝解娄星辰。 林婉棠也想找机会与娄星辰把话说开,让娄星辰今生不再执着,能寻得携手一生的枕边人。 于是,林婉棠点了点头:“好,我找时间劝一劝他。” 安九娘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林婉棠笑道:“劝人容易劝己难,九娘你也要洒脱一些。许是你的缘分未到,等缘分到了,拦都拦不住。” 安九娘点了点头:“薛夫人,我知道。”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安九娘起身告辞:“薛夫人,我明日一早出发,就不再来叨扰您了,我们就此别过。” 林婉棠起身,吩咐玲珑:“去库房挑选些礼品,明日让九娘和安公子带上。” 安九娘客气推辞,林婉棠笑了起来:“原也不是给你的。按说我早就该去药王谷拜访谷主与夫人了,只是一直不得空,希望伯父伯母勿怪。你受累帮我把礼物带过去,告诉谷主和夫人,我改日一定上门拜谢。” 安九娘依依不舍:“薛夫人太过客气了。你得空了来封信,我一定在药王谷恭候您。” 林婉棠送安九娘出去,亲自把关礼单,又添了些贵重的东西,才让下人们将礼物全都送去了安九娘住的院子。 忙活完以后,林婉棠捶了捶腰,正准备去睡,便听人禀告,刘军医来了。 林婉棠亲自去见了刘军医。 刘军医行礼:“夤夜上门打扰,实在不好意思。只是,老夫明日有要紧的事,怕抽不出空赶来,只好今夜来给南宫大夫把脉了。” 林婉棠忙说无妨,带着刘军医去给南宫曼把脉。 刘军医在原本方子的基础上增添删改了几味药。 林婉棠虚心地向刘军医讨教改变方子的缘由,刘军医耐心指点了林婉棠,林婉棠顿觉受益匪浅。 之后,刘军医匆匆离开。 第二日,林婉棠早起送别了安驰兄妹,她想起薛景睿走时带的衣物不多,便吩咐小厮去军营给薛景睿送东西。 不一会儿,小厮就回来了,小厮告诉林婉棠:“守门的人告诉奴才,将军在忙,他们帮忙将衣物收了进去。但是,奴才遇见了陆军爷,陆军爷悄悄告诉奴才,暂时不用往军营送东西,将军不在营中。” 林婉棠皱眉:“陆仓台?他说将军不在营中?” 小厮回禀:“是的。据陆军爷说,将军与匈奴的呼延部有一个会盟,昨夜将军带人出发,去了匈奴。具体去哪里,陆军爷说他也不知道,那是军事机密。” 林婉棠心头一沉,与匈奴会盟? 匈奴人狼子野心,与匈奴会盟无异于与虎谋皮。当初,北玄的逍遥王替北玄国王前去会盟,差点被捉,差点死在边境。 林婉棠想,薛景睿这几天忙碌,大概就是在准备会盟的事情。 但愿薛景睿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林婉棠叮嘱小厮一定要守口如瓶,之后,她便去焚香祷告,抄写了一会儿经书,心才安定了一些。 林婉棠忙着草药的事,又时时照看南宫曼,每日都很忙碌。 这样一晃过了十天。 薛景睿依旧没有回来。 潘兴业有些坐不住了。他气恼地拍了拍桌子,问属下:“薛景睿去哪里了?你们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吗?” 属下惶恐地摇了摇头。潘兴业自从收到皇后退回来的跑绒被褥,被皇后娘娘在信中斥责一顿之后,脾气一直大得吓人。 潘兴业目光掠过下属们,语气中含着愠怒:“你们得查啊!一问三不知,爷要你们有什么用?” 属下点头,实际暗暗腹诽,您身为国舅爷和监军,对北境军中的动向都一无所知,我们这些小虾米又能查出来什么呢? 潘兴业如今天天被薛景睿安排的人带着,到薛景睿指定的地方巡视。潘兴业郁闷地发现,他似乎不是来监军的,而是来学习的。 这样下去,他回京怎么向皇后娘娘交代?军需被褥的事,已经够让皇后失望了,若是再一无所获,他面上也无光啊。 这时,一个下属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回禀:“国舅爷,属下得到了消息,薛景睿去了匈奴的丹壁城,与匈奴呼延部会晤了。” 潘兴旺愣了愣,随即冷哼一声:“薛景睿胆子倒大,不在边境会晤,反而去了匈奴,就不怕匈奴人扣下他,或者要了他的命?!” 属下摇了摇头:“没有,薛景睿平安回来了,如今已经进了我大梁国界。” 潘兴旺面露失望,问:“他跟匈奴人谈什么了?” 属下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据属下打探来的消息,薛景睿将呼延启放了。” 这消息如同石破天惊,将潘兴旺惊骇得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薛景睿放了呼延启?!” 属下点头:“据说是这样。薛景睿从匈奴回来,带了二十多辆马车的东西,听说匈奴人用这些财物将呼延启换了回去。” 潘兴旺震惊不已,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他的属下也面面相觑。 薛景睿抓了呼延启,可以说是功劳一件,太子殿下在朝会上专门赞扬过薛景睿。薛景睿居然一转眼就把呼延启给放了? 放了?! 为什么?! 潘兴旺脑子极速转动着,片刻功夫以后,他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薛景睿好大的胆子! () 第361章 那得多奢侈 潘兴业一边背着手踱步一边说:“自古以来,飞鸟尽,良弓藏。薛景睿这把弓自然不想被藏,所以,他就不能将飞鸟射尽,必须留下一些,朝廷才会不得不继续重用他。” 属下惊讶地对视。 一名下属问:“国舅爷的意思是说,薛景睿故意放虎归山,是为了保住他的地位?” 潘兴业眯着眼睛冷笑着反问:“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理由?” 属下们连连点头。有道理,如果平定了匈奴,只剩一个北玄,以大梁的兵力,这北境军的首领换成谁都行。 哪里还能凸显出他薛景睿的重要? 潘兴业捋着胡须,接着说:“薛景睿真是一举多得啊。他得了匈奴的财物,自己截下一笔,朝廷也不知道。明面上的财物,可以用来装备扩充北境军。将来北境军兵多将广,实力雄厚,那么,就连殿下都不得不仰他薛景睿的鼻息。” 属下们这回算是明白了,纷纷说薛景睿狼子野心,所图过多。 潘兴业恨恨地跺了跺脚:“怪不得薛景睿此前将行踪瞒得密不透风。若本监军提前得到消息,必定要阻止薛景睿这样胡乱行事。” 一名下属问:“国舅爷,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呢?” 另一位下属摇头:“唉,太子所托非人啊。不知道太子殿下知道不知道此事?” 一名下属看得明白:“不管殿下知不知道,薛景睿如今有恃无恐,已经不怕我们知道了。否则,我们肯定还被蒙在鼓里,他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带着匈奴的财物回大梁。” 潘兴业想了想,立刻吩咐:“你们去查实此事。一旦确定事情属实,我立刻向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送去密信,再联络朝臣,让他们使劲弹劾薛景睿!在我大梁,无论如何不允许武将这般欺主!” 潘兴业的下属们闻言赶紧忙活去了。 话说另外一边,薛景睿收获满满,让人将从匈奴带来的财物放到军中妥善保管。 桂衡高兴地对薛景睿说:“都督,您离开了这么些时日,想必夫人一定挂心,您赶紧回府一趟吧。” 薛景睿迟疑了片刻,泰来在一旁劝说:“将军回府一趟吧,您的药剩的不多了,衣物也不够。” 福海想说,将军离开后,夫人曾派人送了药物和换洗衣裳。 福海张口:“小的刚看见那边有几个包裹……” 泰来瞪福海一眼:“什么包裹?!你收拾了就是了,这点小事,也值当跟将军说。” 福海似乎想通了什么,立刻噤声,暗恼,他心思怎么就是没有泰来细腻呢?怎么他就没想到这些弯弯绕? 薛景睿没看见泰来这些小动作,点头道:“好,我回府一趟。” 泰来笑嘻嘻地去备马。 薛景睿想了想,叮嘱福海:“将凤姑娘带到都督府。” 福海低下头,称了声是。 薛景睿骑马回府,后面跟了一辆马车。 薛景睿走正门进了府,马车里的人却从侧门径直进了内院。 薛景睿到了内院,见珍珠在屋子里,问:“你家少奶奶呢?” 珍珠看到薛景睿风尘仆仆地回来,一开始很高兴,随即心中忐忑了起来。 珍珠面上镇定,行礼回道:“将军,少奶奶去街上买东西了。奴婢这就去寻少奶奶。” 薛景睿想了想,淡淡道:“好,去吧。” 珍珠急忙出去了。 薛景睿将府中的管事寻了来,吩咐了几句,然后问:“最近府里可有什么事?” 管事回道:“安公子兄妹离开了。南宫大夫被……被薛景和伤了以后,住在咱们府上西跨院,至今没有清醒。” 薛景睿抬眸:“薛景和呢?” 管事回道:“薛景和与他的妾柳氏已经被官府送去京城受审了。薛汝成被房东带走,至今下落不明。” 薛景睿喝了一口热茶,吩咐:“将东跨院收拾出来,让凤姑娘住进去。记住,一应生活所需皆供应上好的,需要什么摆件书画,尽管从库房挑好的拿。” 管事听薛景睿这样说,不敢多问,急忙应是。 薛景睿挥挥手,让管事离开。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管事过来回禀:“禀将军,奴才奉命让人打探,得知少奶奶去娄公子那里了。” 薛景睿的脸色如同覆上了一层冰霜。 管事偷眼瞥了暼薛景睿的神色,忙解释:“娄公子病了,高烧不退,粮草官帮忙寻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粮草官知道咱们都督府一向关照娄公子,便求到了这里。夫人得知消息以后,就带着药箱去了。” 薛景睿沉默。 管事又回禀:“凤姑娘那边已经安置妥了。” 薛景睿问:“我不在府里这几日,你们少奶奶……” 薛景睿突然噤了声,摆摆手:“罢了,没事儿了。” 管事揣度着薛景睿的心思,回道:“您不在府里的时候,少奶奶除了忙活草药的事,就是照顾南宫大夫。” 薛景睿起身往外走,管事在后面跟着。 管事眼看着薛景睿去了东跨院。 管事跟了进去。 凤姑娘看起来大约十六七的年纪,衣着打扮皆是匈奴人模样,但长相却是汉人。 凤姑娘长得娇俏可爱,看起来性子很活泼。 她一见薛景睿过来,便扬起下巴,嘟着嘴抱怨:“薛景睿,你这都督府太简陋了吧!我这屋子都没法住人!” 管事瞥了这所谓的凤姑娘一眼。 因为薛景睿交代要用好东西,管事将凤姑娘的屋子装饰得不亚于少奶奶的房间了,这凤姑娘居然还嫌弃简陋。 薛景睿问:“你看着还缺什么?” 凤姑娘仰起脸甜甜笑了起来:“我要波斯地毯,还要西域最好的香料和香炉,要和田玉摆件……” 凤姑娘撒娇一般说了一大串。 薛景睿回头看向管事:“你都记下来了?” 管事点头:“记下来了,我这就准备。” 管事头大,也不知道这凤姑娘是什么来头,按她说的布置起来,那得多奢侈啊!都要压少奶奶一头了! 偏偏将军还纵着她。 不知道少奶奶回来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林婉棠此时刚刚给娄星辰开过方子,玲珑帮忙喂娄星辰喝了药。 娄星辰这次病得凶险,林婉棠记得柴太医书上的一个方子,便开给娄星辰试试。 林婉棠坐在一旁守着,她要等着看娄星辰能否退烧。 () 第362章 放肆! 这时,珍珠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向林婉棠行礼后说:“少奶奶,将军回来了。” 林婉棠心头一喜,急忙站起身,却听见床榻上的娄星辰嘤咛低吟了一声。 林婉棠转头看去,娄星辰额头上有了一层薄汗。 旁边的粮草官惊喜地喊了起来:“娄公子出汗了。出汗好啊!应该一会儿就能退烧了。” 林婉棠点了点头,咬了咬嘴唇,对粮草官说:“你照顾好娄公子。夜里他可能还会烧起来,你还用这个方子,再让他喝一回药。若有什么事,你再来都督府找我。” 粮草官应下,林婉棠看了看依旧迷迷糊糊睡着的娄星辰,狠了狠心,转身离去。 待上了马车,珍珠眼神躲闪,吞吞吐吐:“少奶奶,有件事……您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林婉棠一愣,着急地问珍珠:“怎么了?将军又受伤了?” 珍珠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才狠着心说:“将军……将军带了……带了一个姑娘回来。” 林婉棠眉毛一挑:“一个姑娘?” 珍珠为难地说:“是,将军问您去哪儿了,奴婢怕他误会,就说您逛街了,然后奴婢换了衣裳出来寻你。奴婢在东跨院门口看到了那个姑娘,她大约十六七岁吧……” 珍珠声音越来越低。 林婉棠想了想,笑着揉了揉珍珠的头发:“你别多想,那姑娘应该是什么客人。安九娘不就住在咱们府上过吗?南宫曼如今也住着,不都是客人吗?” 珍珠想了想,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也是啊,奴婢应该是想岔了,将军不是那样的人。” 林婉棠回到都督府,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从侧门进府,快步往主院走去。 她急于见薛景睿,好向他解释梦话的事。 林婉棠刚进了她的院子,便愣住了。 她的东西被人从卧房挪了出来,箱子、摆件、桌子、绣凳全都摆在院子里。 而一个姑娘正抱臂靠在廊下柱子上,指挥着人往屋子里搬东西。 “开窗透气,把屋子好好打扫一遍,给我铺上波斯地毯……” 林婉棠气笑了。 她一会儿不在府上,就被人鸠占鹊巢了? 这时,管事拿着两个花盆出来了。 林婉棠一看就变了脸色。 这可是她种的天玑草。 林婉棠疾步上前,将花盆从管事手中抢过来,小心翼翼地拿到屋子里,重新在窗台上放好。 然后,林婉棠一身怒气地走了出来,劈头盖脸地质问管事:“刘管事,你这是干什么?为何动我屋子里的东西?” 刘管事哭丧着脸,向林婉棠行礼,低声说:“少奶奶,凤姑娘非要住您这个屋子……” 林婉棠断喝:“放肆!她不懂规矩,你一把年纪了也不懂规矩不成?!哪有客人占主人屋子的道理?我平日太纵着你们了是吗?!” 刘管事连连作揖哀告:“奴才也觉得不妥。实在是将军临走前吩咐,凤姑娘要求什么,就都满足她。” 林婉棠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若要你的脑袋,你也割下来给她当球踢不成?!” 刘管事讪讪的,不再说话。 凤姑娘上前来,说:“诶,你发什么脾气啊?我就想住这个屋子而已,你真小心眼。你去东跨院住吧,刘管事都收拾好了,我喜欢这里。” 林婉棠这才转头看向所谓的凤姑娘,面带微笑,问:“姑娘是匈奴人?” 凤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在匈奴生,在匈奴长,嗯……我应该算匈奴人吧。” 林婉棠浅笑:“即便你久在匈奴,也该知道入乡随俗、客随主便的道理。这是我的屋子,你住不得。” 然后,林婉棠回头,没好气地吩咐刘管事:“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你把我的屋子恢复成原样,否则,你看看会是什么后果!” 刘管事只觉得自己是风箱里的老鼠,是照镜子的猪八戒,应了声是,便吩咐人将东西重新搬回屋子里。 凤姑娘生气起来,大摇大摆地往屋子里走:“我偏要住这里!薛景睿答应我,说绝对不让我受委屈,我才跟着他回大梁的,他总不能说话不算话……” 林婉棠气恼,看向忘忧。 忘忧纵身过来,拦在凤姑娘面前。 凤姑娘气得撅起了嘴:“你居然敢挡我的路?接招!” 说着,凤姑娘就从腰间抽出马鞭,朝忘忧打了过来。 两人立刻打成一团。 林婉棠看着忘忧没落下风,才腾出心思,问刘管事:“你家将军呢?” 刘管事低头回道:“将军在外院与桂将军商量事情。” 林婉棠冷笑一声:“他心还真大。你去把你们将军唤来,就说他如果不来,我就命人将他的贵客捆了扔大街上。” 刘管事心中叫苦,忙不迭地答应下来,迈着小短腿,挪着微胖的身子赶紧去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忘忧已经将凤姑娘逼得失了节奏,眼看凤姑娘就要落败。 林婉棠笑着对珍珠说:“去搬个椅子,本夫人要坐在廊下歇会儿。” 珍珠心中解气,赶紧去搬了椅子,拿了软垫把椅子垫好。 林婉棠瞥了一眼:“不要这个,把白狐皮拿出来。” 珍珠一愣,就去拿了。 这白狐皮是薛景睿送给林婉棠的,林婉棠已经有一件白狐裘,便没舍得用这一块。这会儿,林婉棠居然要用这一块白狐裘来当椅子垫了。 珍珠想,少奶奶这么好的脾气,都被气到了。 换成是谁,能不气呢?! 林婉棠坐在白狐皮的椅子垫上,靠着云锦制成的软枕,拿着手炉,脚底下放着炭盆,摆出悠闲的样子,看着忘忧收拾凤姑娘。 这时,院子外传来脚步声。 也就在此时,忘忧趁机夺了凤姑娘手里的鞭子,用鞭子将凤姑娘卷了几圈,然后胳膊猛地一带,凤姑娘被甩开,转了几圈,摔倒在地上。 薛景睿走了进来。 薛景睿望着钗松鬓乱、气喘吁吁的凤姑娘,又看了看悠闲自得品茶的林婉棠,抿了抿嘴唇。 他看向忘忧:“还不快把凤姑娘扶起来?去向凤姑娘赔礼道歉。” 凤姑娘麻溜地自己爬了起来,气鼓鼓地走到薛景睿跟前,跺了跺脚,伸手指向林婉棠:“她欺负人!” () 第363章 我算什么? 林婉棠站起身,一边向凤姑娘走过来,一边道:“你说说,我怎么欺负你了?我只有把主院让给你,才不算欺负你吗?” 林婉棠不待凤姑娘回答,就接着说:“你可知道,主院是我与将军的住所,你让我搬出去,莫非你想和将军一起住在这里?” 林婉棠问的是凤姑娘,眼睛却看向了薛景睿。 薛景睿面色更冷了几分,唇角都耷拉了下去。 凤姑娘忙摆手:“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才不跟薛景睿一起住呢!我住进来,你们两口子住东跨院,不好吗?” 林婉棠心头一松,这个丫头野,没规矩,无法无天,但看起来对薛景睿并没有什么心思。 林婉棠面上不动声色,态度坚决地说:“这不合规矩。” 凤姑娘低头,沮丧地噘着嘴:“哼!我连住哪儿都不能做主,偏偏还打不过那个黄毛丫头。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想到这里,凤姑娘眼前一亮:“薛景睿,我要回去!给我找一匹快马!” 薛景睿摇头:“不行,你不能走。” 凤姑娘柳眉倒竖:“你不让我痛快,还不让我走?岂有这种道理?让开,好狗不挡路!” 薛景睿拦在凤姑娘面前,凤姑娘心中恼怒,猛地朝薛景睿的手咬去。 薛景睿一躲,凤姑娘就纵身往外跃去,薛景睿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了凤姑娘的胳膊。 凤姑娘气急败坏地推薛景睿:“讨厌!你拽我干什么?让我走!” 薛景睿不肯松手:“你不能离开!” 林婉棠看得脸色沉郁,正要开口,已经有人替她说话了。 原来,林婉榆听说消息,赶了过来。 林婉榆见了这副场景,忍不住出言讥讽:“男女授受不亲,将军且松开手吧。” 薛景睿闻言,瞪了忘忧一眼:“你还不赶紧将她带回东跨院?” 忘忧没有好脸色,上前拉住凤姑娘,就带她往东跨院走去。 薛景睿吩咐泰来:“去军营,将霍娟请来,再找一个功夫好的女兵,让她们照应凤姑娘。” 泰来缩了缩脖子去了。 凤姑娘没有忘忧功夫好,忘忧朝凤姑娘笑了笑:“你最好自己走,不然的话,我就只能用鞭子卷着你回东跨院了。” 凤姑娘嚷嚷道:“薛景睿,你说话不算话,你是坏人!我再也不信你了。哼,你是个骗子!” 林婉棠吩咐:“璎珞,琳琅,你们两个去照顾凤姑娘。” 璎珞和琳琅都是林婉棠的丫鬟。 两个丫鬟点头称是。 林婉棠又对两个丫鬟说:“让绣娘赶制两身衣裳,请凤姑娘将她那一身匈奴衣裳换下来。我们都督府里不能住穿着匈奴衣裳的人。” 凤姑娘听见了,喊道:“我不穿你们大梁的衣裳!” 林婉棠淡淡说:“不穿也得穿。你穿着匈奴衣裳住在都督府,若让旁人看见了,人家会怎么想?” 薛景睿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 凤姑娘被带进东跨院,忘忧关上了屋门,凤姑娘嚷嚷的声音听不清楚了,院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林婉棠问刘管事:“我的屋子恢复原样了吗?” 刘管事垂首:“恢复了。” 林婉棠起身:“那我去看看。若是有一处和我离开前不一样,我唯你是问。” 刘管事喏喏:“那老奴再去检查检查。” 林婉棠这才对薛景睿笑了笑:“夫君,许久不见,要不妾身给你沏一杯热茶?” 林婉棠很少在薛景睿面前自称妾身,她今日这么一称呼,显得少了亲近,多了客气疏离。 薛景睿微微低头,嗯了一声,大踏步走进正堂。 林婉榆见状,知道这两口子有话要说。 林婉榆不打算离开,她去了厢房坐着。她代表娘家人,薛景睿不明不白带了一个女人回来,她得在场给自己长姐撑腰。 正堂内,林婉棠对珍珠说:“打些热水,备好皂角,让将军好好洗洗他的手。” 薛景睿神色一黯,林婉棠这是明明白白在嫌弃他,就因为他刚才情急之下抓了凤姑娘的胳膊。 薛景睿不吭声,仔仔细细净了手,然后,来到林婉棠身旁坐下。 林婉棠开口:“夫君,凤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屋子里静默了片刻,薛景睿终于回答道:“她的身份……我答应了人,现在不能说。你把她当贵客上宾对待就好。” 林婉棠失笑:“很好,你不能说就罢了。我且问你,你曾告诉刘管事满足她所有要求?这样的贵宾,我招待不来。” 薛景睿解释:“她性子娇纵了些,我不愿意见她闹着离开。” 林婉棠叹了口气,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果然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像我这种贤惠懂事体贴的人,就只配被人冷落了。” 薛景睿看向林婉棠:“不是这样的。我……确实太忙了。” 薛景睿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婉棠看向薛景睿,见他神情疲惫,脸被朔风吹得皴裂了,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手上也有几处冻伤裂口,穿着的鹿皮鞋已经磨破了。 林婉棠不由得心软了一些。 想了想,林婉棠半警告半撒娇地说:“我不管她是什么贵客上宾,我有原则,不可能纵着她为所欲为。” “另外,我把歹话说在前头,我不许你有外室或者纳妾,平妻你更是想都不要想。你若是对旁的女人有了心思,告诉我一声,我可以让贤。” 薛景睿看着林婉棠:“你知道的,我不会。” 林婉棠颔首:“这样最好。” 薛景睿突然问:“你想好了吗?” 林婉棠一愣:“想好什么了?” 薛景睿语气一滞,没好气地说:“娄星辰的事。” 林婉棠叹了口气:“薛景睿,我的选择一直都是你。” 薛景睿转过脸,直视林婉棠的眼底:“我且问你,你若是心里没有娄星辰,怎会哭着在梦里唤他的名字?你还说你要等他。你的心如果在他那里,我算什么?!” 林婉棠不想告诉薛景睿她活过一世。 重生之说未免荒诞,虽是实话,听起来却像谎言。 林婉棠拿出事先想好的说辞:“那天夜里,我又梦见薛景和诬赖我林家谋反,林家人或死或流放。这个梦我以前也做过,曾告诉过你。” 薛景睿点了点头:“那跟娄星辰有什么关系?” () 第364章 居然凶我? “在梦里,娄星辰是薛景和的门客,他从薛景和书房偷了两封密信,想用这两封信为林府洗脱冤屈。不料,他被薛景和发现,薛景和让人将他杖毙了。” “我在梦里眼睁睁看着娄星辰被一棍一棍打死,太惨烈了!所以,我才会哭泣,才会唤他的名字。那时,我刚刚断气,便守着他的尸身,想等着他的魂魄一起上路,却终究没有等到。” 林婉棠动情地说着,眼里泪光盈盈。 薛景睿浓密的眉毛微微皱着,终于忍耐不住,张口问道:“你梦中遇到急难之事,帮助你的人是娄星辰而不是我?为什么?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念着的人不该是我吗?” 林婉棠满满的伤怀与感动瞬间被薛景睿的质疑化作乌有。 不愧是冷静理智的男人,他竟是这样的脑回路。 林婉棠忍不住抢白:“那时候你还在塞北,你知道什么?” 薛景睿不解:“可是,梦又不讲逻辑。人在梦中,总是梦见最想见的人。像母亲逝去后,每每我病了,总梦见母亲慈爱地照顾着我,一如我幼时。我醒来之后,才惊觉母亲已经不在人世,顿觉心头凄凉无比。” 林婉棠无语。 她不得不承认,薛景睿的话有几分道理。 然而,她的梦不是纯粹的梦,也是前世情境的再现。 前世现实中发生的事,当然有逻辑了。 那时,薛景睿是她的大伯哥,为了避嫌,对她总是客气而疏远。她魂断之时,薛景睿远在关山之外,山水迢迢,那个时候薛景睿自然没能帮得上她。 林家落败的消息传到塞北,怕是都得用上几日。薛景睿若在军营忙碌,得知消息就更晚了。 林婉棠只得说:“我也不知道为何。不过,后来,确实是你帮忙安置了幸存下来的林氏族人。你还帮太子东山再起,太子为我们林家翻了案。” 薛景睿苦笑着摇头:“你的梦境,都可以写成话本子了。” 林婉棠正色道:“这是梦境,可是,我像是真的亲身经历过一般。或许……我前世真的经历过。有的时候,有的事,有的人,我总觉得很熟悉,前世我一定遇见了同样的人,同样的事。” 薛景睿突然问:“那么……在你梦里,或者说在前世,我们……是夫妻吗?” 林婉棠脸色陡然变白,如实回答:“不是。” 薛景睿目光深沉地看了过来。 “前世你嫁给了娄星辰?不对。你说了,娄星辰是侯府的门客。前世,薛景和诬赖检举你们林府……莫非……前世你嫁给了薛景和?” 薛景睿惊得站了起来。 林婉棠心头一痛。 薛景睿足够敏锐,即便她有心讳饰,薛景睿还是猜了出来。 这一刻,林婉棠的手紧紧攥住了扶手,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的伤疤像是被人揭了起来,赤裸裸地袒露在她最爱的人面前。 林婉棠看着薛景睿,缓缓点头:“对,在梦境里,或许是在前世,我嫁的人是薛景和。” 薛景睿蹲了下来,直视着林婉棠的眼睛,问:“那一切,真的发生过,对吗?” 林婉棠微微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薛景睿沉默了片刻,起身回到座位,手不停地揉着眉心,过了好一会儿,薛景睿才说:“怪不得。怪不得,之前,有时候我觉得你对薛景和有种莫名的敌意。” 林婉棠说:“我不过是撕下了他虚伪的画皮而已。” 薛景睿又说:“因为前世的遭遇,所以你这次无论如何不想嫁给薛景和,又因为淑贵妃姐姐劝说,你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嫁给我,对吗?” 林婉棠着急解释:“不是无奈,若我执意不嫁,皇上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我因为敬你,才选择嫁给你。你我相处以来,我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薛景睿,你难道不信我对你的情意吗?” 过了一会儿,薛景睿点头:“我信。但是,因为前世的记忆,你对娄星辰也有情,是不是?” 林婉棠突然生气:“薛景睿,我对娄星辰感激,却从没想过嫁他。倒是你,你病着的时候,想将我推给娄星辰,你可真有孔融让梨的风骨,真是大公无私!” 薛景睿震惊地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连珠炮一样说:“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若真心仪娄星辰,就不会冒险去给你寻药。我会等着你死,你死了以后,我谨遵你的遗愿,改嫁娄星辰多好!也就没有你因为怀疑而冷落我的这一场了!” 薛景睿着恼,脱口而出:“闭嘴!” 林婉棠难以置信地看着薛景睿,薛景睿居然凶她?! 薛景睿意识到了什么,马上说:“对不起,棠儿……你让我静一静。” 林婉棠不再说话,她抱着手臂,静静看着炭盆里忽明忽灭的火光。 过了一会儿,薛景睿颓丧地说:“是,棠儿,在我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时候,我想把你托付给娄星辰。虽然倾慕你的人不少,可我知道,娄星辰对你能做到以命相护,你和他在一起,我九泉之下,也能放心。” 林婉棠哽咽:“然而,我是个有情感的人,不是一件物品。” 薛景睿点头:“我明白,是我错了。后来,有了天玑草,我活过来了,我又自私地不想失去你。那天晚上,我听见你在梦里唤娄星辰,依着往常的性子,我该把你唤醒,警告你,你是我的女人,不准心里念着旁人,不准再见他……” 说到这里,薛景睿痛苦地揉了揉额头。 “可是,因为我曾有过撮合你和娄星辰的想法,如今,我有什么资格责备你呢?我有什么资格阻止你们?所以,我只能痛苦地假装大度,给你选择的自由。如果你真的对娄星辰动了心,那么,我再算再痛苦,也只能放手。” 林婉棠冷静自持地对薛景睿说:“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自以为是替我着想,不要把我往外推。” 薛景睿点头:“我……知道了。” 林婉棠问:“你可曾跟娄星辰明说?” 薛景睿摇了摇头:“没有……但是,以他的聪明劲儿,我病瞒不过他,我那时对他示好,他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婉棠长长叹了口气:“我以后会尽量远着些他,但是,如果他需要帮助,我一定会不遗余力。” 林婉棠看向薛景睿:“你不要再误会就好。” 薛景睿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林婉棠打开门,回头看了看,薛景睿依旧坐着。 他大概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今夜得到的信息。 林婉榆见门开了,疾步走了过来。 () 第365章 已经足够香了 林婉棠将林婉榆迎了进来。 林婉榆来到薛景睿跟前,行了个礼,唤道:“姐夫。” 薛景睿从思绪中惊醒,抬头看了看林婉榆,疲惫地起身,唤道:“四妹妹。” 林婉榆笑了笑:“姐夫,按说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这个妹妹不便搅合。我只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薛景睿点了点头。 林婉榆说:“之前,长姐去泉州,二姐姐被她大姑姐欺负的时候,长姐曾经说过,我们林府的外嫁女不是泼出去的水,若是在夫家受了委屈,我们林府豁出去也要为出嫁女讨个公道。” “姐夫,若是长姐过得不痛快,我们林府随时会将长姐迎回。对方功劳再大,门第再高,我们林家也不畏惧。姐夫,我性子急,脾气不好,言尽于此,有得罪之处,还望姐夫见谅。” 林婉榆不知道这两口子谈了什么,但是,她绝对不允许姐夫对旁的女人比对长姐还好。 林婉榆不看薛景睿的神色,也不待他说话,一口气接着说:“若大伯母知道,长姐的房间被姐夫带回来的女子腾空,想必大伯母会当场发飙,说不定大伯母此刻已经将长姐带回林府了。” 薛景睿有些尴尬,解释说:“四妹妹,我也没想到凤姑娘会想抢你长姐的屋子。我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林婉榆点头:“这样最好。姐夫,长姐,那你们歇息吧,我告辞了。” 林婉棠就知道,她们林氏姐妹虽然性格迥异,各有各的小毛病,但是,她们互相爱护的情意从没有变过。 她的四妹妹,为了避嫌,总是远着薛景睿,其实,她平时里有点怕不苟言笑的薛景睿。 但是,在她觉得自己长姐受了委屈的时候,她会代表林家人,壮着胆子站出来,连敲带打对薛景睿说这样一番话。 林婉棠的眼睛热热的,心也热热的。 林婉棠牵着林婉榆的手,说:“四妹妹,我送你回去。” 林婉榆点了点头。 姐妹二人携手走了出去。 走到主院外面,林婉榆那强撑着的气势才弱了下来,她忐忑地问:“长姐,我没有给你添乱吧?” 林婉棠失笑:“傻妹妹,没有添乱,你说的很好。是该敲打敲打他,让他知道我们林府姑娘有娘家疼。” 林婉榆缩了缩脖子,笑道:“我还怕你心疼维护他,转头把我骂一顿呢。” 林婉棠刮了刮林婉榆的鼻子:“傻!我是那种重色轻妹的人吗?” 林婉榆愣了一愣,才明白重色轻妹的意思,不由得轻啐林婉棠一口。 送了林婉榆回来,林婉棠回到主屋,没看见薛景睿。她微皱着眉头,见泰来指了指一边的沐浴房。 林婉棠走过去,掀开珠帘,看见薛景睿泡在浴桶里,已经睡着了。 林婉棠:“………” 她还以为薛景睿今晚得失眠半夜呢。 看来薛景睿的确累极了。 林婉棠上前,俯身嗅了嗅,薛景睿乌黑的发间有着澡豆的清香,可见他已经洗过了。 林婉棠调皮劲儿起来了,伸手捏住了薛景睿的鼻子。 薛景睿被闷醒,睡眼惺忪地望着林婉棠,揉了揉眼睛,骂了句:“淘气!” 林婉棠笑着说:“快出来,小心别着凉。” 薛景睿打了个哈欠:“把浴巾拿来。” 林婉棠去一旁的架子上,拿下松江棉布制成的浴巾,递给薛景睿。 薛景睿没有接,径直站了起来。 薛景睿结实的胸膛、劲瘦的腰身、八块腹肌、人鱼线……就全都露了出来。 薛景睿伸开胳膊,示意林婉棠:“帮我裹上。” 林婉棠生理反射一样咽了咽口水,上前用浴巾把薛景睿裹好,将浴巾的一角塞在薛景睿胸前…… 薛景睿抬腿从浴桶里出来,突然俯身亲向林婉棠的额头。 林婉棠一愣,抬眼看着薛景睿。 薛景睿笑了笑,抬起胳膊,揽着林婉棠向卧房走去。 走到床前,薛景睿将林婉棠抱了起来,将她放在床上,他则伸手扯上了床幔。 薛景睿俯身压了下来…… 林婉棠用手挡着,喃喃道:“不要……我……我还没有沐浴……” 薛景睿的脸,贴在林婉棠胸前,声音如同呓语:“你不用沐浴,已经足够香了……” 林婉棠眉眼含春,低声呢喃:“不行……你不嫌我,我自己嫌不干净……我去沐浴……” 薛景睿叹了口气,无奈地将林婉棠放开。 林婉棠让人送了热水,她仔仔细细地沐浴了,穿好浴袍,脸红心热地走进卧房,却发现薛景睿躺在锦被里,已经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林婉棠不想惊醒薛景睿,便又抱了一床被褥。幸亏床足够大,林婉棠躺了下来。 她侧过身,想将床边的蜡烛吹灭,却突然在枕头边摸到了什么。 林婉棠拿起来看了看,居然是鱼鳔制成的避孕之物。 应该是她去沐浴时,薛景睿拿出来放在枕边备用的。 林婉棠红了脸,轻轻啐了一口,骂了句“不知羞”,便将避孕之物放回原处,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辰,林婉棠恍恍惚惚,感觉到一双粗粝的大手在她身上摩挲。 手掌上滚烫的温度使她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她迷迷糊糊,发出细软的低声吟哦。 密如雨点一般的吻,在她周身落下,粗硬的胡茬,使她的身子有一种奇怪的酥麻感,她微微战栗…… 林婉棠像是泡在温泉水中一样,浑身无力,舒服得一动不想动,沉醉在其中,随着泉水的流动而轻轻蠕动身子… 直到感觉到疼痛,林婉棠脑子一下子清醒。 她睁开水汪汪的眼睛,看到了薛景睿那张俊朗的脸。 薛景睿眼睛亮亮的,带着一丝笑意,促狭地看着林婉棠。 林婉棠惊慌,胳膊撑着上身起来,微喘着问:“你用那鱼鳔了吗?” 薛景睿点头,嗯了一声。 林婉棠放下心来,正准备躺下,薛景睿却单手搂住了她,低声说:“想看就看着吧。” 林婉棠瞬时脸羞得通红,却动弹不得。 一夜红烛帐暖,被翻红浪。 () 第366章 有媳妇真好! 这一晚上就用了四个鱼鳔。 雨住云收以后,薛景睿起身将剩下的避孕之物收拾了起来,心里嘀咕,得再朝柴太医要上一些,实在经不住用。 薛景睿回来躺好,将林婉棠原本的被子扔到一旁,将林婉棠揽进他的被窝,搂在怀里。 在高大的薛景睿的衬托下,林婉棠显得很娇小。 这样一番亲热,薛景睿真真切切感觉到了,林婉棠是他的,这样的亲近只属于他一人。 这种感觉真好! 薛景睿突然问:“棠儿,在你的前世里,我不曾娶妻吧?” 林婉棠诧异:“你怎么知道?” 薛景睿抚摸着林婉棠顺滑的乌发,幽幽说:“我的人生规划里,原本没有成亲这一项。” 林婉棠好奇:“为什么?” 薛景睿笑了笑:“我……我这样的武将,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娶谁都怕耽误人家。另外就是……我嫌麻烦。” 林婉棠:“……” 他嫌麻烦?麻烦? 林婉棠推开薛景睿,看着薛景睿的眼睛问:“那你当初死里逃生回到京城,发觉自己有了个媳妇,心里是不是懊恼坏了?” 薛景睿使劲又将林婉棠拽进自己怀里:“最开始是。我那时候打算,等风头过了,就给你放妻书。” 林婉棠看着薛景睿,没好气地说:“你现在给也不晚。你给我,我马上就走。” 薛景睿促狭地在林婉棠腰间捏了一把:“后来,我就舍不得了。” 薛景睿贴过来,耳语:“只有你,才能让我舍不得。” 薛景睿说着,不待林婉棠反应,就在她的脸上胡乱亲了一气,然后感叹:“有媳妇真好!” 林婉棠贴在薛景睿火热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扑腾扑腾地跳。 薛景睿像对待小婴儿一样,大手轻轻地拍着林婉棠的背,林婉棠累乏之下,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薛景睿起床时,神清气爽。他本想让林婉棠多睡一会儿,林婉棠窝在锦被里,看着薛景睿俊美的脸,傻笑了一会儿,便也起身了。 她想陪薛景睿一起用早餐。 两人甜甜蜜蜜地吃完饭,琳琅顶着黑眼圈进来回禀:“将军,少奶奶,昨夜凤姑娘偷偷出逃了三次,都被霍娟和权菁发现,抓了回来。” 权菁是从军中找来的女兵,和霍娟一起看护凤姑娘。 林婉棠同情地看着琳琅,这姑娘,卧蚕都被熬成了眼袋。 薛景睿问:“她出逃?最远逃到了哪里?” 琳琅回道:“凤姑娘最远一次逃到了内院门口,被发现带了回来。另外两次她都没能逃出东跨院。” 薛景睿点了点头:“好,你们辛苦了,干得很好,每人赏银二两。今后你们还要警醒着些。” 琳琅面上并没有喜色:“将军,奴婢不敢领赏钱。凤姑娘恼了,不肯用早饭,她声称不让她走她就绝食。” 薛景睿失笑:“绝食?那就让她绝食吧。” 林婉棠看向薛景睿。 薛景睿拍了拍林婉棠的肩膀:“别看我,我把她交给你了。” 林婉棠咧嘴:“别,她这样的,我不敢管。” 薛景睿整理着自己的衣裳,说:“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就三点要求,别让她死,别让她离开,别让外人看见她。” 林婉棠:“……” 这要求听起来简单,但是,所谓的凤姑娘太能折腾了,想做到这三点并不简单。 林婉棠正想拒绝,薛景睿朝林婉棠眨了眨眼,便飘飘然离开了。 林婉棠:“……” 林婉棠深呼吸一下,回头看向琳琅:“凤姑娘不吃就不吃吧,你们辛苦了一晚上,可得吃点好的。” 琳琅回道:“灶房已经将早饭送去了,凤姑娘的早饭很丰盛,应该也都是她爱吃的,有牛乳茶、烤羊肉包子、牛杂汤、缸子肉等等。” 林婉棠挥手:“好,你们分着吃了吧,当着凤姑娘的面吃,吃得香一些。” 琳琅面露喜色:“好!多谢少奶奶!” 林婉棠又让珍珠拿出番薯,吩咐琳琅:“将这些番薯放在火炉上烤着,烤熟了之后你们几个分着吃。” 这番薯是新近传入大梁的食物,是林婉梅从泉州托人千里迢迢给林婉棠送过来的。 琳琅受宠若惊地接过去几块。 林婉棠笑道:“你们今天想吃什么说一声,越香的东西越好……” 琳琅会意:“要馋一馋凤姑娘。” 林婉棠斜睨琳琅一眼:“心里明白就好了,不要说出来,去吧!” 琳琅乐滋滋地走了。 林婉棠起身,却不由得“哎呦”了一声。 玲珑忙上前来,搀扶着林婉棠,着急地问:“怎么了?” 林婉棠扶着腰,蛾眉紧蹙:“腰疼……” 玲珑说:“医者不自医,奴婢给少奶奶请个大夫吧?” 林婉棠摇了摇头,不用请大夫,她心里门儿清,这腰疼,都拜薛景睿所赐。 让他收着些,收着些,他一激动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林婉棠就着玲珑的手,回到床上趴着,吩咐玲珑:“你把我熏艾的东西拿来,我给你说穴位,你帮我艾灸一下就好。” 玲珑赶紧去忙活了。 艾条点着,林婉棠感觉腰腹都热热的,腰疼很快就缓解了一些。 这个时候,林婉榆来了。 林婉榆关切地问:“长姐,怎么一早就熏艾?” 林婉棠哼哼唧唧:“腰疼……” 林婉榆笑着打趣:“是不是姐夫闹的?要不要我再去敲打敲打姐夫?” 林婉棠恼了起来:“死妮子,就你懂的多。再笑话我,我把你屋子里的话本子全没收了。你啊,一点都不学好。” 林婉榆忙作揖讨饶:“好了,怕了你了,妹妹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面上却是笑着的。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林婉榆起身:“你们和好了就行,我就不用悬心了。我今日想去看看鹦鹉山的药圃。” 林婉棠说:“行,你穿厚一点,多带些人护卫你。” 林婉榆如今对种植药材的事很上心,为了她外出方便,林婉棠也给她安排了会功夫的侍女。 林婉棠把人手确认好,才放林婉榆离开。 薛景睿在书房忙活他的事情,泰来回禀,潘监军登门拜访。 泰来迟疑着禀告:“潘监军说是拜访,但看上去……来者不善。” () 第367章 那女子美吗? 薛景睿说:“将他请到偏厅,让他在那里等着。” 泰来去了。 薛景睿继续处理他的事务,过了一刻钟,他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向偏厅走去。 潘兴业被晾了这么一会儿,心中直骂薛景睿架子大。 薛景睿迈步进来,向潘兴业抱拳:“潘监军,薛某有些事,耽搁了片刻,潘监军不会怪罪吧?” 潘兴业咧了咧嘴:“不会。” 薛景睿勾唇笑了笑,在主位坐下,惊讶地问:“今日何校尉没有带着你去军中吗?何校尉偷懒了?” 潘兴业摆手说:“不是他躲懒。薛将军,我怎么听说你拿呼延启向匈奴换了银子?” 薛景睿端起茶盏,揭开杯盖,还没来得及喝,挑眉看向潘兴业:“监军消息很灵通啊。” 潘兴业朝着京城的方向抱拳:“潘某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监军,岂敢不尽心尽力?” 薛景睿喝过茶,靠在椅子背上,显得很松弛:“那倒也是。” 潘兴业疑惑,这么大的事儿,薛景睿怎么就跟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 潘兴业带着怒气问:“潘某不知薛将军为何要放虎归山。呼延孝已死,他的几个子孙当中,只有呼延启有些本事。假以时日,呼延启一定会成为我大梁的劲敌。薛将军为何要这样?!” 薛景睿笑道:“潘监军先喝些茶,去去火气。” 潘兴业:“……” 薛景睿做出“请”的手势。 潘兴业只能喝了一口茶,然后继续用质问的表情看着薛景睿。 薛景睿这才说:“潘监军所言甚是,呼延部如今除了呼延启以外,确实没有什么像样的人了,正因为这样,我才将呼延启放了回去。” 潘兴业愣了愣,显得不可思议:“这是为何?” 薛景睿回答:“匈奴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小的部落依附大的部落生存。呼延部是三大部落中的一个。如今,三大部落中的高车部落已经势弱,实力最强的是乌氏部落。如果呼延部就此衰落下去,那么,高车部落很快就会被乌氏部落吞并。” 潘兴业对匈奴并不十分了解,但三大部落他还是听说过的。 薛景睿问:“如果乌氏部落统一了匈奴,那么,以匈奴的骁勇善战,他们大举进攻我朝,我们何以为战?即便拼尽我北境军,能抵挡得了匈奴铁骑吗?我大梁国库里有多少银两可以支撑北境军血战到底?” 潘兴业嗤笑:“那你的意思是——不战?” 薛景睿摇头:“当然不是。只要呼延部不被吞,他们和高车就能与乌氏互相牵制,总不会成铁板一块。那么,他们三大部落中,不管哪个前来侵扰,我们北境军都可以应付。” 潘兴业显然不服气:“那以后怎么办?” 薛景睿说:“分而化之,逐渐削弱他们的实力,增强北境军实力,等国库充盈,便可一举将匈奴赶得远远的!” 潘兴业冷笑:“那就是下一代人、甚至是下几代人的事情了,也就与将军无关了。薛将军这样求和可以少战,得了安逸,还可以得金银财宝,实在是好算计啊!” 薛景睿不悦:“潘监军,用不了那么久。我已经详细给你解释过了,薛某所作所为,皆是为大梁国计民生考虑。潘监军有不同见解,可以讨论,但没必要如此攻讦薛某。” 潘兴业站了起来:“薛将军以为,你这一番说辞,能够说服太子殿下吗?能够说服满朝文武吗?能够说服大梁百姓吗?” 薛景睿眼神坚定:“我问心无愧。我已经具折详禀给太子殿下。” 潘兴业针锋相对地问:“为何不提前告知太子殿下,而是先斩后奏?” 薛景睿道:“我在离京之时,与太子殿下商讨过,太子殿下也赞同匈奴三大部落必须互相牵制,不能一方独大。这次呼延启被捉,呼延部出现内斗,如果不及时放呼延启回去,呼延部落就分崩离析了。那么,下一个分裂的,就是高车……” 潘兴业冷笑,打断了薛景睿的话:“这么说,放呼延启回去,确实是你先斩后奏?” 薛景睿压着火气,耐心解释:“我这是秉承了太子殿下的大方针……” 潘兴业轻哂:“你说的冠冕堂皇!其实,你这样做,难道不是因为匈奴送了你一个女人?!” 薛景睿怒拍桌子:“你这是从哪里听说的一派胡言?!” 潘兴业也激动起来:“你难道没有带回一个女子?!” 薛景睿深呼吸,然后说:“我的确带回一个女人,她是我在边境遇到的汉人,不是匈奴人送的女子。” 潘兴业将信将疑:“不是匈奴人?” 薛景睿答:“不是匈奴人。我身为北境军统帅,怎么可能收匈奴女人?而且,匈奴人和汉人长相不同,一看便知,我撒这种谎有什么意义?” 潘兴业想了想,问:“谁不知道你跟夫人感情甚笃?你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带回来一个女人?” 薛景睿端茶喝了一口,轻笑:“潘监军,我内宅的事,你也要管吗?” 潘兴业看了薛景睿片刻,也笑了起来,伸手指着薛景睿,打趣道:“我原以为你不好女色,今生就守着夫人过日子了。没想到,天仙一样的美人,在一起久了,也会腻啊!” 潘兴业坐下来,饶有兴致地小声问薛景睿:“那女子美吗?” 薛景睿斜潘兴业一眼,反问:“你说呢?” 潘兴业嘿嘿笑了起来:“必定是绝色!” 偏厅里安静了一会儿,潘兴业突然摇了摇头,不对,他来可不是为了听薛景睿的绯闻。 潘兴业咳嗽了两声,狐假虎威地说:“薛将军,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将呼延启放回去,到底不妥!我既然是监军,就得担起职责,以后军中有什么事,你必须提前跟我商量!” 薛景睿点头:“好。” 潘兴业一愣,薛景睿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 潘兴业来不及细想,又说:“今后,你不必再指定我巡视哪里。我想巡视哪里,就巡视哪里!” 薛景睿点头:“好。” 潘兴业又是一愣,薛景睿这是改了性子? 无论如何,潘兴业自觉达到了目的,很是满意。 () 第368章 大王怎么死了? 潘兴业高兴地跟薛景睿告别,他想,别看你薛景睿做了让步,我该让人弹劾你还得弹劾你。 林婉棠做过艾灸,跟玲珑商量:“鹦鹉的飞羽又长起来了,我们给它剪一剪吧。” 为了不让鹦鹉飞走,隔一段时间就要把它的飞羽剪短一些,这样,鹦鹉飞不高,可以在屋子里玩,而不用担心它一去不回。 玲珑笑了起来:“唉呀,它又要经历至暗时刻了。” 林婉棠用食物诱惑鹦鹉站在她手上,玲珑机灵地用一块棉布,将鹦鹉的脑袋蒙了起来。 然后,玲珑抓着鹦鹉,说:“少奶奶,你赶紧剪吧。” 林婉棠把鹦鹉的翅膀展开,小心翼翼地只剪鹦鹉的飞羽。林婉棠干这活儿已经熟稔,很快就剪好了。 鹦鹉被放开,它回头理了理毛发,说:“坏蛋!坏蛋!” 玲珑笑着回骂:“你才是坏蛋呢!外面多冷啊!你这小家伙万一飞出去,可就活不成了。” 鹦鹉说:“吃蛋蛋,吃蛋蛋。” 林婉棠笑着说:“玲珑,去给它煮个鸡蛋……” 林婉棠话没说完,脸上的笑就消失了。她用眼神示意玲珑不要动,然后,她果断地扔出了手中的剪刀。 锋利的剪刀刺中了地上一条蛇的七寸。 玲珑这才看见蛇,吓了一跳。 林婉棠脸色煞白,她一向怕蛇。这蛇挺粗挺长,全身都是黑色,上面有着墨绿色的斑纹。 玲珑忙上前去,用布垫着,捏紧蛇的七寸,将还在垂死蠕动的蛇拾了起来,皱眉问:“屋子里怎么会有蛇?还好少奶奶眼尖。” 林婉棠别过去脸:“快把它扔出去。小心些!也不知道这蛇有没有毒。” 玲珑忙出去了。 鹦鹉在一旁学嘴:“蛇,有蛇。” 林婉棠心有余悸地站起身,摸了摸鹦鹉的脑袋:“对,有蛇,你真聪明。” 鹦鹉脑袋一伸一伸说:“聪明的小鸟鸟……”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大王!我的大王!大王怎么死了啊?哪个杀千刀的弄死了它?” 林婉棠:“……” 什么大王? 林婉棠出了院子,看见凤姑娘正骑在墙头上,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 “大王!你赔我大王!” 林婉棠蹙眉:“凤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凤姑娘气得噘着嘴,指着林婉棠:“你杀了我的蛇,还问我怎么了?那是我养的大王蛇,是我的爱宠,伙伴!” 林婉棠抿了抿樱唇:“……这……凤姑娘,我也不知道它是你养的啊!它突然出现在我旁边,我怕蛇,不知道它有没有毒,自然要出手除去它。” 凤姑娘呜呜呜哭了几声,扭着身子发脾气:“不行,你赔我大王蛇!” 玲珑将蛇举起来,递给凤姑娘:“凤姑娘,给你。” 凤姑娘:“……” 玲珑一脸真诚。 凤姑娘只得抽泣着接过蛇,将蛇头贴在脸边上,泪流不止。 林婉棠问:“凤姑娘,你养的蛇,怎么会跑到我屋里?” 凤姑娘一顿,气鼓鼓地说:“我不能出去,就让小绿替我出去放放风。谁知道它跑到你那里了。我不管,你杀了我的蛇,我就要杀了你的鹦鹉!” 凤姑娘说着,就往墙下面跳。 霍娟眼疾手快,用没拿鸡腿的那只手拽住了她。 而权菁则扔下她正啃着的牛骨头,嚷嚷:“霍娟,你坚持一下,我洗洗手就去帮忙。” 林婉棠:“……” 凤姑娘:“……” 就一个霍娟,单手拽着她,她就动不了了好不好? 凤姑娘不能跳墙,兀自张牙舞爪:“你等着,我早晚要把你的鹦鹉给弄死,一命抵一命!” 林婉棠面色冷了下来:“凤姑娘,你这就不讲理了。你带着蛇来我们家作客,却没有知会一声,我不知道蛇是你的,这叫不知者不怪。再则,我的鹦鹉没去你屋里吓唬你,你凭什么杀了它?” 凤姑娘:“我不管……” 林婉棠问:“大王蛇有没有毒?” 凤姑娘嚷嚷:“当然没有毒了!有毒我怎么可能会养?!把你的鹦鹉给我,快点!” 眼看凤姑娘胡搅蛮缠起来,林婉棠生气了,干脆问:“霍娟,吃不吃蛇肉?” 霍娟忙不迭点头:“怎么不吃?吃啊!我什么都能吃,田蛙、麻雀、田鼠……都吃过。” 林婉棠吩咐:“去把蛇炖了吧。” 霍娟乐了:“得令!” 凤姑娘急眼:“你们敢?我跟你们拼命……” 这时,权菁来控制住了凤姑娘,而霍芳则去动手摆弄蛇肉了。 凤姑娘从墙上跃下去,发狠跟权菁打斗了几下,被权菁牢牢压制住了。 凤姑娘气恼又伤心,跺了跺脚,转身回屋,趴在床上呜呜呜哭了起来。 林婉棠站在廊下,逗弄着鹦鹉,像是很快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玲珑净了净手,过来小声对林婉棠说:“少奶奶,将军说凤姑娘是贵客,我们这样,会不会将她得罪狠了?” 林婉棠叹了口气:“她太娇纵任性,若是我们当上宾供着她,她什么过分的要求都能提出来,我们早晚还是不能满足她。我就算把主院让给她,能把鹦鹉给她杀了?以后其他要求呢?一一照做?” 玲珑摇头:“自然不能答应。” 林婉棠说:“正是如此。既然这样,不如磨磨她的性子。先晾晾她吧。” 玲珑赞同地点了点头。 傍晚时分,薛景睿回到了主院。 凤姑娘饿了一天,哭了半天,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趴在墙头上,虚弱地告状:“薛景睿!你媳妇欺负人!她把我的大王蛇给炖了,还当着我的面给吃了,汤都喝干净了。” 霍娟探出头:“将军,她撒谎!蛇是属下炖的,肉是属下吃的,汤是属下喝的。” 薛景睿眯着眼睛,皱眉看了看墙头那边的三个脑袋,问:“谁让你们爬墙了?成何体统?还不快下去!” 凤姑娘气极:“薛景睿!我的大王蛇,是你媳妇杀的!你得给我个说法。” 薛景睿背着手:“我的说法就是——我媳妇做事肯定有她的道理,我媳妇做啥都对!” 凤姑娘:“???!!!” 林婉棠忍住笑,得意地朝凤姑娘眨了眨眼睛。 凤姑娘:“*&&&……” 众人面面相觑。 原来,凤姑娘气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匈奴话大梁话一起冒了出来,叽里咕噜,谁都听不明白她说了什么。 () 第369章 谁怕谁啊 薛景睿面无表情,吩咐:“霍娟,权菁,把她带回房间,不准她再爬墙,听明白没有?” 霍娟和权菁齐齐称是。 两人合力来拉凤姑娘。 凤姑娘扒着墙头,死活不肯松手,喊:“薛景睿,你教我学功夫吧!” 薛景睿微蹙眉头,说:“你跟霍娟和权菁学吧。” 凤姑娘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跟她俩学,怎么可能打过她俩?我跟你学,才有希望!” 薛景睿显得有些无语:“我教你功夫,让你打败我的手下?” 凤姑娘愣了愣,好像是这么个理。 薛景睿挥挥手,霍娟和权菁更卖力了一些,很快将凤姑娘给带走了,关上了屋门。 薛景睿迈步进了屋子,林婉棠将大王蛇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薛景睿。 薛景睿夸奖林婉棠说:“准头不错。你若学武,应该也是天赋极高的。回来得空了我教你几招。” 林婉棠失笑:“你刚说不教凤姑娘,转头就教我,凤姑娘若知道了,又该气得发疯了。” 薛景睿揽住了林婉棠的肩膀:“她那性子,幸亏功夫稀松。她若武功好了,天都能被她搅翻。” 薛景睿说着,轻轻摇了摇头。 林婉棠小声抱怨:“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个活宝。” 薛景睿想了想,凑近林婉棠,小声说:“她是我在匈奴救的人。” 林婉棠一双美目看着薛景睿。 薛景睿本不想跟林婉棠透漏太多,可是,他又抵挡不了林婉棠期待和鼓励的目光。 于是,薛景睿又轻声说:“我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如今正在确认。等有了结果,我会告诉你。” 林婉棠疑惑:“她的身份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薛景睿抿唇想了想:“难说。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林婉棠估摸着,凤姑娘的身世可能牵扯到了什么阴私,便不再多问了。 林婉棠陪薛景睿用了晚饭,便起了身。 薛景睿问:“你去哪里?” 林婉棠说:“我去看看凤姑娘吧。” 薛景睿点头。 林婉棠拿着绣娘赶制出来的两身衣裳,又带上她让人在集市上淘来的一些稀罕玩意,向东跨院走去。 一进东跨院的主屋,林婉棠就闻到了浓郁的食物香气。 权菁和琳琅、璎珞在一旁吃饭,霍娟则捧着一盏山楂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错眼睛地看着凤姑娘。 林婉棠夸张地说:“好香啊!我刚吃饱了,一进你们这屋子,就又想吃点什么。” 琳琅笑着说:“少奶奶,您若饿,这里有胜宝斋新出的糕点,奶味又浓又香。” 林婉棠拿起一个,吃了下去,果然奶香味很浓,也不知道这糕点是怎么做的,跟鸡蛋羹一样嫩,入口即化。 林婉棠点头:“的确好吃,但我吃不下了。” 璎珞给林婉棠盛了一盏山楂茶:“那少奶奶喝点这个消消食,一会儿再吃吧。” 林婉棠含笑接过,喝了个精光。 凤姑娘还在生闷气,重重地哼了一声,以表示她的不满。 林婉棠假装惊讶:“唉呀,你们只顾自己吃得香,凤姑娘吃了吗?” 琳琅说:“少奶奶,这您就错怪我们了。凤姑娘不吃,这都是她赏给我们的。早上和晌午她也赏了我们。” 林婉棠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怪不得我瞧着凤姑娘今日没有力气呢,霍娟单手就能治服她,原来是没吃饭啊!” 凤姑娘伸手捂住了耳朵。 她这么一动,肚子就呼噜呼噜叫唤了起来。 林婉棠走到床边,问:“这饿着的滋味不好受吧?不如起来,捡喜欢的吃一些?” 凤姑娘猛坐了起来,一双丹凤眼斜睨着林婉棠:“不用你装好人。” 林婉棠坐下来,让玲珑将她带来的东西摊开,叹口气说:“太伤心了。我专程让人去集市上给你搜罗解闷的东西,当作给你的赔礼。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说我假装好人。” 凤姑娘嘟着嘴,看着那些精巧的小玩意,没有说话。 林婉棠拿起一个东西,展示给凤姑娘看:“你瞧瞧,一拧这个发条,上面的这两个木头小人就一招一式地打斗起来。真是栩栩如生啊!多有意思。” 凤姑娘脸色松动了一些。 林婉棠又拿出一个东西:“这是老鹰纸鸢,天快暖和起来了,可以在院子里放纸鸢玩。” 林婉棠耐心地一一介绍:“这个也需要拧发条。只要一拧,这个老翁就会敲鼓,多像街头的卖艺人啊!” “这是个万花筒,往里面看,能看到很漂亮的颜色和图案。” 凤姑娘伸手:“给我看看!” 林婉棠一愣:“你要看哪一个?” 凤姑娘指了指万花筒。 林婉棠大方地将万花筒递给了凤姑娘。 凤姑娘看得连连称奇。 然后,她又拿起敲鼓老翁玩了一会儿。 林婉棠不急不躁地坐在一旁等着。 凤姑娘突然问:“这些……你都舍得给我?” 林婉棠点头:“当然了,我特意为你买的。” 凤姑娘起身,将这些小玩意全部拿了过去,放在床里面的搁架上,然后,她回头警告林婉棠:“送给我就是我的,你不准再抢回去。” 林婉棠失笑:“不抢,肯定不抢。” 凤姑娘这才重新坐好,她似乎觉得不该再跟林婉棠置气,可是,她怎能就要这么原谅杀了大王蛇的人?于是,她故意不看林婉棠。 林婉棠拿起一件衣裳,在自己身上比试了比试,叹气:“唉,真不舍得给你。这衣裳,粉嘟嘟的蜀锦,流光溢彩,穿在我身上该多好看啊!” 凤姑娘抬眼看着林婉棠:“不害羞。还‘多好看啊’,你穿着肯定没我穿着好看。” 林婉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不信!” 凤姑娘回以一哼:“你不信拉倒!” 林婉棠斗志昂扬:“你有本事穿上它,我们比一比!” 凤姑娘爬了起来:“比就比,谁怕谁啊!” 凤姑娘一把抢过林婉棠手中的新衣裳,唰啦一声拉上床幔,喊道:“不许偷看!” 林婉棠嗤之以鼻:“谁要看你啊!自恋!” 林婉棠回头,对众人露出大功告成的表情,众人都笑盈盈地看着林婉棠。 过了一小会儿,床幔被拉开了。 () 第370章 我没哄你吧? 众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凤姑娘穿上这粉嫩的锦衣华服,看起来增添了好几分颜色。她不开口说话,就这样静静站着,看起来像是初长成的邻家少女。 “这衣裳怎么麻麻烦烦的?还是我原来的衣裳方便活动。” 果然,凤姑娘一说话,就将氛围全破坏了。 霍娟阻止凤姑娘脱衣裳,琳琅则端了铜镜到凤姑娘跟前,夸道:“姑娘穿上这衣裳,真是好看极了。” 凤姑娘睁大眼睛问:“真的吗?比她好看不?” 凤姑娘指着林婉棠。 琳琅:“……”自然是比不过夫人。 但也很美了好不好?! 林婉棠笑着上前,说:“粉嫩的颜色,就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穿,我是穿不出去了。” 凤姑娘顿时腰更直了几分:“你的意思是说,我穿这衣裳比你好看?” 林婉棠点了点头。 凤姑娘高兴起来:“看在比你好看的份上,我就不嫌它麻烦了。穿着就穿着吧!” 林婉棠趁机说:“你要是让琳琅给你挽个发髻,肯定就更好看了……” 林婉棠突然掩口。 凤姑娘眼睛圆溜溜地看着林婉棠:“怎么不说了?” 林婉棠假装懊恼:“唉呀!你要是盘了头发,岂不比我更美了?早知道不给你支招了。” 凤姑娘哈哈大笑起来:“那我今天还非盘头发不可了。琳琅,来!” 琳琅忍住笑,让凤姑娘在铜镜前坐下,她开始给凤姑娘盘头。 很快,琳琅就给凤姑娘盘好了发髻。 凤姑娘难得耐心地坐着不动。 只是,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好几次。 凤姑娘站了起来,扭头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将一个白玉簪子插在了凤姑娘的头上。 凤姑娘对着铜镜看了看,不由得看呆了。 林婉棠笑了起来:“好看不?我没哄你吧?” 凤姑娘乐呵呵地说:“好看!” 众人围过来看凤姑娘,凤姑娘却扭头看向餐桌。 林婉棠故意假装看不明白。 凤姑娘咽了咽口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食言,毕竟她要绝食的豪言壮都已经放出去了。 到底是美食的诱惑太大,凤姑娘假装无意问:“那……什么斋的糕点真好吃?” 林婉棠忍笑:“你尝尝试试。” 凤姑娘背着手,显得勉为其难:“那……我就给你们一点面子?” 众人:“……” 凤姑娘真是,想吃还不想丢了面子。 凤姑娘走上前,拈了一个糕点尝了尝…… 两个糕点、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一盘糕点很快见了底。 凤姑娘这一吃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她风卷残云,很快就一桌子饭菜吃了个精光。 凤姑娘打了个饱嗝,带着一脸油光看向林婉棠,弱弱地问:“还有吗?” 林婉棠摇头:“没了。” 其实林婉棠的小灶房十二时辰都不熄火,随时有人待命。 但是,凤姑娘已经饿了一天,不能一下子吃太多食物,太伤肠胃了。所以,林婉棠干脆说没有食物了。 凤姑娘舔了舔手指,无可奈何地起身。琳琅带着她去净手了。 林婉棠叮嘱了众人几句,便笑着出了院子。林婉棠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凤姑娘简直就是个小孩。 林婉棠想,不知道凤姑娘在匈奴的生活环境是怎样的,她虽然已经十六七岁,但实际上处事还没有林婉棠的五妹妹成熟。 林婉棠进了卧房,突然被什么牢牢抱住。 林婉棠并没有惊慌,因为她闻到了薛景睿身上荀令香的味道。 林婉棠回头,抬起胳膊抚摸了抚摸薛景睿的脑袋。 薛景睿依旧抱着林婉棠不撒手。 林婉棠柔声问:“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粘人?” 薛景睿低头,脸贴着林婉棠的秀发,半撒娇说:“就想抱抱你。” 林婉棠问:“今晚不忙?” 薛景睿点头:“不忙。我打算看会儿书。” 林婉棠笑着推薛景睿:“那我陪你看书吧。” 薛景睿欣喜点头。 在这寒冷的塞北,温暖的房间内,如豆的烛光下,两个人头挨着头,趴在书桌前安静地看书。这样安稳静好的时光,对他们来说,弥足珍贵。 凤姑娘还撑着架子,像是充满了戒备的刺猬,又像桀骜不驯的小狼。 但是,任谁都能看出来,林婉棠每次来看凤姑娘的时候,凤姑娘的心情都格外好。 这一日,林婉棠正在东跨院教凤姑娘跳大绳,珍珠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回禀:“少奶奶,南宫大夫醒过来了。” 林婉棠惊喜地站了起来,顾不上说话,便往西跨院跑去。 凤姑娘跟在后面冲。 毫不意外,凤姑娘在东跨院门口被拦住了。 凤姑娘跳着脚跟霍娟讲理:“这不是高兴的事吗?我去看看怎么了?” 霍娟高冷地摇头:“不行。” 凤姑娘看看霍娟,又瞧了瞧冷漠脸、门神一般的权菁,跺了跺脚,嘟着嘴回了她自己的屋子。 林婉棠来到南宫曼房间的时候,魏兴旺正拉着南宫曼的手,哭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南宫大夫啊,老天爷肯定是听见了我的祷告。我得空就来看你,得空就来看你,你总算醒了。这就是他们说的那什么……哦,对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魏兴旺扭头问林婉棠:“夫人,是这样说的吧?” 林婉棠点头:“是。” 魏兴旺晃着南宫南的手:“你这会儿感觉怎么样?哪儿难受不?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牛肉饼?瘦肉粥?还是……” 眼看南宫曼的眉头越皱越紧,林婉棠上前轻轻咳嗽一声:“魏百夫长,您先让一让,我给南宫大夫把个脉。” 魏兴旺这才恢复了一点理智,擦了擦眼泪,退到一旁。 林婉棠给南宫曼把了把脉,笑道:“你脉象平稳多了。” 南宫曼目光打量四周,声音虚弱地问:“这……是哪里?” 林婉棠笑答:“这是都督府。” 林婉棠简略地告诉了南宫曼她昏迷后的事情。 南宫曼眼里泪光闪闪,哽咽着说:“林婉棠,以往……以往我鬼迷心窍,一叶障目,做了不少错事。你……你在泰州救我于水火之中,这次又救了我的命,我实在有愧。我……我该怎么谢你?” () 第371章 真的好累 林婉棠温和地笑着:“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们都朝前看。” 这简单的话语,最是暖心。 南宫曼点头:“嗯,我们都朝前看。” 魏兴旺挥舞了挥舞拳头:“朝前看!” 林婉棠笑着告诉南宫曼:“你能获救,能醒过来,魏百夫长功不可没。他经常来看你,一来就跟你说话,刘军医说这对你的恢复很有帮助。” 南宫曼看向魏兴旺,笑了一笑:“多谢你。” 魏兴旺似乎被南宫曼的笑晃花了眼,又很是高兴,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厚地嘿嘿笑着:“这都是我该做的。” 林婉棠露出了姨母笑。 魏兴旺突然想起什么,问南宫曼:“南宫大夫,我以后还能来看你吗?” 南宫曼抿了抿嘴唇,说:“只要薛夫人不嫌弃你,你就可以来。” 魏兴旺忐忑地看着林婉棠:“薛夫人,您……嫌弃我经常来都督府吗?” 林婉棠摇头:“不嫌弃,欢迎之至。” 魏兴旺欣喜若狂,看向南宫曼的目光亮闪闪:“那就是……我能来看你?” 南宫曼则嫌弃地瞥了魏兴旺一眼:“能。” 魏兴旺一蹦三跳地出了房间。 林婉棠:“……” 好一个热情奔放的男人! 魏兴旺屁颠屁颠去给南宫曼买她爱吃的糕点,却在内院门口撞上了一个人。 魏兴旺顿时像是酒醒了一般,板板正正行了个礼:“属下见过都督!” 薛景睿皱眉打量了魏兴旺一眼,问:“捡到钱了?” 魏兴旺憋不住笑,嘴差点裂到耳朵根儿后头:“回禀都督,没捡钱,但是比捡了钱还高兴。南宫大夫苏醒了。而且……而且南宫大夫允许我以后来看她。” 薛景睿神情严肃:“别耽误了正经差事,否则,军法处置。” 魏兴旺忙大声回道:“属下一定好好当差!” 薛景睿挥挥手:“走吧。” 魏兴旺不敢再得意忘形,挺直腰杆正儿八经地往外走。 薛景睿突然叫住了他。 魏兴旺回头。 薛景睿说:“你将来成亲的时候,本将亲自给你证婚。” 魏兴旺这回更高兴了,忙大声回道:“多谢都督!” 他要好好表现,争取早日赢得南宫大夫的芳心,还要好好当差,到时候风风光光迎娶南宫大夫! 京城。 皇后收到潘兴业的快马传信,勃然大怒! 私放匈奴部落首领,这是什么罪?说薛景睿通敌叛国都不为过! 皇后想了想,起身去东宫找太子。 东宫的侍卫要进去通禀,皇后抬手阻止:“不必了。本宫自己进去。” 皇后一路悄无声息走进太子居住的院落,进了正殿,看见太子正拿着梳子,站在康氏背后,细心地为她梳着头。 皇后能看到,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太子,唇角含着一抹笑意,眼里深情款款。 想到康氏要成为将来的国母,皇后就很不痛快。 康氏哪里比得上潘微月?! 偏偏太子就认准了康氏。 真是儿大不由娘! 皇后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太子回头,看到皇后,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弭。 康氏面上则露出了一些惶恐。 两人走了过来,向皇后行礼:“见过母后。” 皇后抬手:“免礼吧。” 皇后看向康氏:“你先退下。” 康氏退下去之后,皇后阴沉着脸,问太子:“薛景睿想干什么?!他疯了吗?怎么能放了呼延启?!” 太子叹了口气:“母后,不是跟您说过了吗,你好好保养身子就是,不要干涉朝政。” 皇后怒不可遏:“母后这是为大梁的江山社稷担忧!皇儿啊,防人之心不可无!” 太子静静地看着皇后:“母后,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儿臣信薛景睿,就像相信自己的左膀右臂。儿臣的臂膀,不会背叛儿臣,不会背叛大梁。” 皇后惊愕,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轩辕稷。 轩辕稷不甘示弱,挺直脊梁,直视皇后。 过了片刻,皇后满脸悲伤地说:“皇儿啊,你太让母后失望了。你怎么识人不明呢?选妻如此,选将亦是如此。皇儿,若不是母后只有你一个亲生儿子,母后真想放弃你,换一个人来掌管这大梁的万里河山。” 太子眼神被深深地刺痛了:“母后,您能不能不要横加干涉?您相信儿子不行吗?” 皇后甩了甩阔大的衣袖:“本宫如何相信你?你值得本宫相信吗?当初,你太子之位不稳,若没有母后为你出谋划策,你焉能保住地位?你位子一稳,便嫌弃起母后了?母后的话,你一句不听?” 太子生气:“您当初让儿臣亲近林首辅等忠臣,亲近薛景睿等正直的武将。您说,他们可能不会像依附五弟的大臣一样,早早站队投靠儿臣。但是,将来若是父皇想废太子,或者五弟要夺位,这些正直的大臣为站出来维护儿臣,维护正统。” “儿臣这样做了,事实证明,信任他们是对的。危急时刻,他们帮儿臣扫清叛党逆贼,帮儿臣坐稳了太子之位。如今,儿臣治国,正该重用他们,您为何一再逼着儿臣怀疑他们?” 皇后冷笑:“好儿子,原来你坐稳太子之位,你心里感激的只有林首辅和薛景睿,全然没有你的母后!” 太子无语,疲惫地解释:“儿臣当然感激母后,儿臣会孝顺母后。但治国的事……” 皇后打断太子的话,厉声问:“那你给母后解释解释,薛景睿为何放走呼延启?!” 太子耐心地给皇后分析了匈奴的形势,解释了匈奴呼延部此时不能散架的原因。 皇后气得杏眼圆睁:“薛景睿!竖子!他这是将你当黄口小儿来糊弄!” 太子:“……” 好累,真的好累。 轩辕稷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说了也是徒劳。 他的母后何时变得这样固执?固执到油盐不进。 轩辕稷深呼吸,吩咐:“来人,送母后回宫。” 皇后着恼:“母后还没说完呢!薛景睿……” 轩辕稷不耐烦听,直接抢话说:“母后,您请回吧!” 皇后嘴巴还没有合上,被轩辕稷的态度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太子大踏步往后殿走,走了两步,他回过头来,行礼说:“母后,过两日儿臣要和康氏去报恩寺住上一段时间,为大梁祈福,为父皇祈福,顺便求一求子嗣。儿臣出发时就不再去告知您了,您多保重凤体。” () 第372章 太己哥哥别害怕 说完,轩辕稷就离开了。 皇后失神地看着轩辕稷的背影。她原本以为,斗倒轩辕朗母子、没了皇上压制,她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然而,近来,她这是第几次望着自己儿子的背影无可奈何了? 皇后转身回皇宫。她想,或许是因为她是女人,所以在太子面前说话才没份量吧。 那就找大臣来说。 今时不比往日,如今想来依附投靠她的大臣真不少!是该好好用起来了。 于是,第二日早朝,太子端坐在上首,神情冷峻地看着底下大臣们吐沫横飞。 弹劾薛景睿的人和支持薛景睿的朝臣你来我往,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批判薛景睿的人,跟罪名不要钱似的,一个一个往薛景睿头上扣,恨不得立刻将薛景睿押送回京,在午门斩首,再把他的尸身挂城门处晒成肉干。 而支持薛景睿的人战斗力也不弱,其中冲锋陷阵最猛的人是监察御史田彭越,他舌战群儒,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没办法,毕竟恩人的男人就是他的男人——啊,不对,恩人的男人就是他的恩人。 就连林宏盛这个亲丈人都没捞着多少开口的机会。 双方穷尽毕生所学,组织着语言,各种骂人不带脏字。 …… 轩辕稷看清楚哪些人依附他母后,便不再沉默。 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朝堂之上这才陡然安静了下来。 太子朗声说:“薛都督行事之前曾与孤商议过。” 弹劾薛景睿的人一愣。 消息有误? 为何皇后那边说的是薛景睿自作主张放了呼延启? 有人正要提出疑问,太子又说:“决策是孤做的。孤坐在这里,听你们骂薛都督,就像听你们在骂孤。” 反对者心一凛,别管是真是假吧,太子认下了,他们若再多说什么,岂不是在质疑太子殿下? 太子目光扫过群臣:“有些话,孤昨日对母后说过,今日不妨让你们也都知道。” 群臣竖起了耳朵。 太子顿了顿,说:“孤信任薛都督,就像信任自己的左膀右臂。孤的膀臂,不会背叛孤,也不会背叛大梁。” 太子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殿堂之上顿时落针可闻。 太子不理会众人的神情,起身道:“孤要去报恩寺小住祈福。孤外出期间,朝会由林首辅主持。退朝!” 太子拂袖离开。 林宏盛之前提出致仕,太子震惊之后说:“林首辅您才多大?您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舍得留孤一人应付内忧外患?求太傅再辅佐孤几年。” 太子情真意切,还起身向林宏盛行了个弟子礼。 这让林宏盛觉得,他若隐退,就是弃太子而去,就是不顾师徒情意。他只得收回请求,继续在大梁朝堂发光发热。 太子回到勤政殿后殿,就看见一个小不点正踮着脚,够他桌子上的糕点吃。 原来是小十六。 小十六躲在窗帘后面,每吃一口糕点,小脑袋就探出来往外看看。 太子忍住笑,走过去,假装疑惑震惊:“咦,怎么回事?这里没有人,为何糕点自己飞走了?” 窗帘后传来咯咯咯的笑声。 太子歪着脑袋想了想:“莫非窗帘后有人?” 窗帘后面传来一个软糯糯的声音:“没有人。” 太子点头,更惊讶了:“对啊,没有人。怎么会发生这么神奇的事情?” 小十六掀开窗帘,嗷呜一声,假装大老虎,吓唬太子。 太子很配合,大惊失色。 小十六有些内疚,扑到太子身上,搂住了太子的大腿:“太己哥哥别害怕!是我,小十六。” 太子蹲下来,恍然大悟:“原来是你这个淘气的。告诉哥哥,跟着你的人呢?他们是不是躲懒了?” 小十六得意洋洋:“没有。躲猫猫……找不到我!” 太子明白了:“小十六真厉害。但是下回别一个人乱跑了。” 小十六乖巧地点头:“听哥哥话。” 太子心都要被小十六萌化了,揉了揉小十六的头发,说:“玩去吧。” 小十六丝毫不松手:“跟……太己哥哥玩。” 一旁的顾全,眼看着十六殿下油乎乎的小胖手在太子的蟒袍上面蹭啊蹭…… 顾全陪着小心笑道:“十六殿下,太子殿下要忙公务,要不奴才陪您出去抓麻雀?” 小十六摇了摇头,态度坚决:“不!” 顾全:“……” 太子无奈地笑了起来:“好吧,小十六,你想在这里玩就玩吧。” 小十六高兴地冒了一个鼻涕泡。 顾全连忙拿来热帕子,给十六擦了擦手和脸。小十六乖巧地跪在椅子上,全神贯注地吃糕点果子。 顾全松了口气,还好十六殿下不会打扰太子。 他一抬头,看见太子伸手将十六殿下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顾全:“……”竟不是十六殿下打扰太子,而是太子影响十六殿下干饭。 过了两刻钟,太子吩咐:“顾全,准备动身去报嗯寺。” 小十六睁大眼睛问:“什么?哥哥……去哪里玩?” 太子抱着小十六站了起来:“哥哥要去寺庙,你在家乖乖听淑母妃的话。” 小十六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嘴巴嘟得都能拴上一个油瓶了:“不嘛,十六要跟太己哥哥一起去。” 小十六的奶娘终于找了来,奶娘一边哄小十六,一边伸手要抱他。 小十六的胳膊牢牢搂着太子的脖子,腿夹着太子的腰,活像一只八爪鱼。 太子又高兴又无奈,只能说:“十六,你去问问你淑母妃,如果淑母妃让你去,哥哥就带你去。” 小十六这才抬起头,长长的睫毛忽闪着,问:“真的?” 太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小十六麻溜地从太子身上滑下来,撒脚丫子就往昭阳宫跑。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淑贵妃派人过来知会太子:“殿下,贵妃娘娘唯恐十六殿下太淘气,耽误太子殿下的正事。贵妃娘娘让奴婢过来回禀一声,太子殿下自去吧,不用带十六殿下。” 太子有一丢丢失望,他还挺想带上小十六同去。 第二日一早,太子使用了全副仪仗,声势浩大地向报恩寺行进。 太子并没有戒严,反而掀开轿帘,向着街道两旁的人微笑挥手致意。 百姓们对太子的仁德爱民交口称赞。 塞北,宁德城。 南宫曼恢复得很快。 () 第373章 轻舟已过万重山 南宫曼已经能够起身活动了。 她不好意思再住在都督府给林婉棠添麻烦。 这一日,南宫曼让她的丫鬟打听了,特意挑了薛景睿不在的时候,来向林婉棠辞行。 林婉棠自然挽留她:“你再住一些时日吧,这里人手充足,什么都更方便一些。” 南宫曼道:“叨扰这么长时间,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这份恩情,若有机会,我南宫曼一定会报答你。” 林婉棠也不客气:“你这话我记下了,以后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肯定会吱声。” 南宫曼笑着,眼里却有泪光。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南宫曼转头,看见窗台上花盆里有两株草药。 南宫曼大吃一惊:“天玑草?” 林婉棠点头:“对,天玑草。” 南宫曼疾步上前,问林婉棠:“天玑草难得,你居然种出了天玑草?” 林婉棠点了点头:“我也是尽力一试,没想到还真长了这么高。” 南宫曼惊叹:“真是难得。只是,这花盆小了一些,只怕再往后,土壤不够天玑草生长。” 林婉棠说:“我已经让人在户外侍弄土地,快要完工了。” 南宫曼扭头,说:“天玑草解毒有奇效。我之前偷闲去北玄,得了一个方子,可以增强天玑草的药性。每一剂药里,可以节约一半天玑草。” 林婉棠很感兴趣。虽然眼下,天玑草足够薛景睿用了,但薛景睿出生入死,不定什么时候就又中毒了,多备些天玑草总是好的。 南宫曼来到桌案前,挥毫写下了一个方子。 林婉棠走近看了看,不由得佩服这个方子的精妙,君臣佐使配合得令人拍案叫绝。 林婉棠由衷地说:“多谢了。” 居然连柴太医都没搜集到这么好的方子。也难怪,他年纪大了,到底体力不支,人也懒怠了。 南宫曼笑了起来:“这算什么?方子就是为了造福人嘛。” 林婉棠留南宫曼用了饭,才命人将她送回了她的宅子,还帮她添置了一些日用品。 南宫曼悔不当初,早知道干什么执迷于男人啊!结交这样一个体贴周到的姐妹多香? 得空的时候,林婉棠对薛景睿说:“不知道娄星辰的病是否已经好了,夫君,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薛景睿道:“你自己去吧。” 林婉棠幽怨地看着薛景睿。 薛景睿将胳膊搭在林婉棠肩膀上,说:“我相信你。还有就是……我希望你开导开导娄星辰。” 林婉棠见薛景睿眼神坦荡,并不是置气,也没有拈酸吃醋,就点了点头。 林婉棠带人来到了草料场。 娄星辰正在屋里面记账,时不时发出咳嗽声。 林婉棠轻轻敲了敲门。 娄星辰起身,将林婉棠主仆迎了进去。 林婉棠问:“还咳嗽?药没有停吧?” 娄星辰眼睫低垂:“偶尔咳嗽两声,无碍。” 林婉棠瞪娄星辰一眼:“那就是停药了。这边寒冷,你身体底子又不厚实,咳嗽便是肺经不调,你怎能这么不上心?” 娄星辰低头不语。 林婉棠没好气地说:“去那边坐着,伸手,我给你把把脉。” 娄星辰说:“不用……” 他感觉到林婉棠目光中的杀气,只得收回剩下的话,去一旁坐好。 林婉棠给娄星辰把了脉,给他重新开了方子,并命玲珑去煎药了,只留下了忘忧以避嫌。 林婉棠叮嘱:“你平时里可以蒸些梨来吃,滋阴润肺,对你极好。” 娄星辰点了点头:“好,我会蒸。” 林婉棠感慨:“你就是没有南宫大夫听话。南宫大夫谨遵医嘱,对自己的身子上心,如今已经大好了。” 娄星辰说:“是。” 娄星辰的应付简直溢于言表。 林婉棠笑着将一把糖果放在了桌子上:“这是南宫大夫的未婚夫给的喜糖,让你沾沾喜气。” 娄星辰惊讶:“南宫大夫?未婚夫?她不是……” 林婉棠知道娄星辰的未尽之意,南宫曼以前爱慕薛景睿并不是什么秘密。 林婉棠点头:“是,南宫曼已经抛却执念往前看了。她的未婚夫是北境军中的一个百夫长,人魁梧健壮,性子很热忱,待南宫曼极好。他们前两日刚刚定亲。” 娄星辰没有说话。 林婉棠感慨:“人啊,有时候真的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其实,只要稍微挪开目光,就能看到漫山遍野的鲜花和绿树。往前看,往前走,总会有更好的风景,会有更适合自己的人。” 娄星辰眸光闪动。 他听出了林婉棠话里的意思。 林婉棠已经都知道了。 林婉棠希望他不再执着。 林婉棠叹了口气:“你是个聪明的人,你值得一个爱你的人。你可以试着去发现她的好,试着接受她。等某一日,轻舟已过万重山,你再回头,便会发现,以前的那点所谓钟情,实在算不得什么。” 娄星辰抿了抿嘴唇,抬眸说:“薛夫人,这次流放,我与其他流放犯一起步行。尽管负责押送的官差已经很照顾我了,我还是吃尽了苦头,生了病,又不愿意拖累众人,强撑着一口气往前走。” “那时候,我以为我这辈子不可能走到塞北了。某一天,北境军押送粮草的官兵经过,说要挑选几个人帮忙。被挑中的人,可以跟着官兵乘马车前来塞北。我被挑中了。” 说到这里,娄星辰看向林婉棠:“你肯定明白,是薛将军叮嘱他们,让他们照应我。我这条命,可以说是薛将军救下的。” 林婉棠说:“守望相助,原该如此。” 娄星辰笑了起来:“我得薛将军照顾,不可能对不住他,不会肖想什么,不会打扰。” 林婉棠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希望你好。” 娄星辰点头,眼睛灿若星辰:“我明白。谢谢你跟我说这些话。我……我会试一试。” 林婉棠也笑了起来。 这时,玲珑端着药走了进来。 林婉棠看着娄星辰把药喝下了。 林婉棠凶巴巴地告诫娄星辰不可再随意停药,又留下了一些上好的药材,说:“这些药材都是安九娘亲手炮制的,药性要比外面卖的那些好,你珍惜些,好好吃。” () 第374章 因何不敬本宫? 娄星辰应下。 林婉棠这才放心离开。 京城,皇后郁郁坐在凤仪宫,疲惫地请她的二哥潘兴家喝茶。 潘兴家苦口婆心劝解:“娘娘放宽心,您与殿下是亲母子,血浓于水,殿下又是个孝顺孩子,迟早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您别操之过急,别伤了殿下的心。” 皇后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抱怨:“逆子根本分不清亲疏远近。” 潘兴家说:“诶,娘娘别这样说。如今臣已经是通政使,也是三品大员了,掌大梁内外章奏和百姓密封申斥之件,这职位很重要。可见太子殿下对我们潘氏一族不可谓不亲厚,娘娘不要过于焦虑。” 皇后叹口气说:“不是本宫心窄,而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镇平侯府和林家势大,终究不能不防。别忘了,宫里还有淑贵妃,她膝下还有皇十六子。” 潘兴家说:“娘娘,臣说句实话,您若干涉前朝政事,只怕会令太子与您越发疏远。后宫干政,就是大臣们,只怕也会有微词。” 皇后瞪潘兴家一眼:“难道兄长也不向着本宫?” 潘兴家惶恐起身行礼:“臣不敢。” 环顾四周后,潘兴家上前一步,小声说:“娘娘,您不宜插手前朝。同理,太子殿下也不宜插手后宫与命妇之事。” 皇后眼前一亮,急声问潘兴家:“你有什么主意?详细说说。” 潘兴家笑了起来:“娘娘是六宫之主,若淑贵妃不敬您,您无论怎样惩罚淑贵妃,旁人都不好置喙。还有,您动不了薛景睿,难道还收拾不了他的夫人林氏?” 皇后想了片刻,微微颔首:“兄长这话有道理,别说淑贵妃和林氏,就是林家女眷,本宫也尽可以做文章。” 潘兴家点头:“这就对了。太子即便向着薛景睿和林家,也不好直接干涉,尤其是淑贵妃的事。他父皇后宫的事,岂有他这个儿子插手的份儿?” 皇后得意地笑了:“本宫好好找个由头,以皇上的名义打压淑贵妃,再把林氏攥在手里拿捏。林氏一人便足以牵制薛景睿和林宏盛。” 潘兴家补充:“不止如此,林宏盛还有一个嫡女呢。” 皇后皱眉:“林家五姑娘?她还小呢,也就十三岁左右吧。” 潘兴家眼里露出精光:“不小了,十三岁也该定下婚事了。” 皇后脸上隐隐有些兴奋:“兄长觉得本宫应该给林家五姑娘指个什么亲事?” 潘兴家笑了笑,问:“娘娘看天纵可堪匹配?” 潘天纵是潘兴家的庶长子,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按说,在大梁,以他这个年纪,早就该成亲了。 潘天纵之所以没有成亲,是因为他之前犯了一宗事。 潘天纵曾有一个温柔美貌的未婚妻岳氏,潘天纵喜欢岳氏喜欢得紧。 岳氏母亲去世,潘天纵这个未婚夫前去吊唁,他将岳氏唤到一旁安慰。身着孝服的岳氏楚楚动人,潘天纵色迷心窍,精虫上脑,居然对岳氏动手动脚,当场便要睡了岳氏。 岳氏不肯未成亲就跟男人欢好,更何况还是在母丧的时候。 潘天纵强压着岳氏亲热,争执推搡中,潘天纵竟然失手将岳氏给掐死了。 岳府办丧事,自然有很多亲朋好友在府上。众人听到动静,前去查看,发现岳氏已经气绝。岳家闹将了起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虽然后来潘家抬出皇后来压人,又赔了不少银子,平息了事端,但这件事还是有许多人知道了。 是以,即便如今皇后得势,潘家复兴,还是没什么人愿意嫁潘天纵。个别不疼女儿只想攀权势的人家,潘家又看不上。 一来二去,潘天纵的亲事就耽搁下来了。 皇后点头:“好,本宫赐婚,将林家五姑娘许配给天纵。过个一年半载让他们成亲。这样,我们潘家也好拿捏林府。” 潘兴家行礼:“天纵年龄大了,还是早些成亲好,省得他在外面眠花宿柳。早些成亲,早些生下孩子,想来林家那姑娘也就安分了。” 皇后笑了起来:“有道理。十三岁成亲也不早了。民间有些妇人十三岁都生子了。” 官宦人家大多心疼女儿,会多留女儿几年,再让她们出嫁。 兄妹二人一番密谋以后,皇后觉得压在心头的大山被挪走了,浑身舒畅,一口气吃了三碗饭。 第二日,众嫔妃前来向皇后请安。 皇后脸色阴沉得吓人。 嫔妃们无声地用目光交流着,一个个小心翼翼,唯恐触霉头。 众人落座以后,皇后没有寒暄,直接生气地说:“前几日,本宫生辰,内外命妇都送来了贺礼与贺表。本宫昨日才得空看,一看之下,本宫才知道居然有人藐视天家,藐视本宫!” 近来在皇后面前得脸的俪嫔问:“娘娘,谁胆子这么肥啊?” 皇后的目光落在了淑贵妃身上,淑贵妃顿时感觉出来了皇后的恶意。 其实,她早就察觉出来,如今皇后对她颇为忌惮。她越发小心谨慎,处事低调,除了请安基本上都待在昭阳宫,不给皇后发作的借口。 淑贵妃右眼猛地跳了几下。 皇后将目光移开,冷冷地说:“薛景睿的夫人,一品诰命林氏,给本宫的贺表竟然只有一个署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文字。我竟不知,林氏已经托大到了这种地步!” 淑贵妃心头一震,直觉告诉她,不可能! 她的弟妹林婉棠,一向大方得体,处事周全,不可能犯这样的错。其中必有蹊跷! 淑贵妃还没有想明白,皇后就问她:“淑贵妃,本宫不知何时惹林氏不满了。林氏如今在塞北,你与林氏书信往来应该比较多,她可曾告诉你,她因何不敬本宫?!” 皇后语气严厉。 淑贵妃起身行礼,垂首说:“娘娘,林氏一向敬重您,想来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还望娘娘明查。” 皇后冷笑:“误会?!彩妍,拿出林氏的贺表,让淑贵妃看个清楚!” 彩妍拿出林婉棠的贺表,打开举着让淑贵妃看。 果然,贺表上只有右下角有林婉棠的署名,其余大片纸张竟然真的全是空白! 按说,贺表上应该写的都是对皇后称颂祝祷之辞。 但是,淑贵妃看着,贺表空白的地方洁白如新,不像写过字。 怎么回事?! () 第375章 怎么这样不听话?! 淑贵妃还想再仔细看看,彩妍已经将贺表收了起来。 皇后唇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本宫已经派人去了塞北,命他们将林氏带回京城受审。淑贵妃,你平时里该多教导着林氏。” 淑贵妃脑子快速转着,她跪地行叩拜礼:“臣妾敢担保,林氏对娘娘绝没有不敬。娘娘不妨先派人传信,问问林氏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拍了拍桌子,凤眼圆睁:“大胆!淑贵妃,你这是在教本宫做事吗?!看来本宫平日太惯着你了!你就在这里跪着好好反省反省吧!” 俪嫔用帕子掩口笑道:“娘娘,淑贵妃姐姐跪在这里,十六皇子待会儿怕是要哭着找她母妃了。” 皇后被这话提醒,扭头吩咐采妍:“去将十六皇子带来。淑贵妃反省好之前,不适宜再抚养十六皇子,本宫这个嫡母只好辛苦一些,亲自教养他了。” 淑贵妃震惊地抬起头,哀求道:“娘娘,宸儿还小,怕是难以适应……” 皇后打断淑贵妃的话:“胡说!本宫教养十六皇子,是他的福气,旁人求都求不来,你居然敢推脱?!看来本宫得罚你多跪一段时间了!” 淑贵妃低头不敢再说话。 皇后将轩辕宸带来凤仪宫抚养,从礼法上确实无可指摘。 但实际上,谁都知道,这样一来,轩辕宸就成了人质。 淑贵妃头伏在地上,紧紧咬着嘴唇。 太子一向爱护轩辕宸,若是太子在宫里,他一定会帮忙转圜。可是,如今,太子去了报恩寺。 皇后大概也是想到了这,才趁机发难吧。 皇后目光从其他嫔妃脸上掠过,敲打道:“你们最好斗安分守己。皇上病着,你们别让他着急上火。本宫一会儿便去探望皇上,单看皇上是否愿意宽宥淑贵妃吧。” 说完,皇后挥手:“都散了吧。” 然后,皇后进了后殿。 众人都明白,如今皇上一日难得清醒个一刻钟,他能做得了什么主?皇后这是要借皇上的名义收拾淑贵妃了。 其他嫔妃不敢多言,都离开了。 唯有俪嫔得意极了,她俯身在淑贵妃耳畔轻声说:“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淑贵妃,你也有今日!” 淑贵妃依旧跪着,只是直起了身子,看向俪嫔:“对啊,风水轮流转。俪嫔今日笑话本宫,将来未必你就不会倒霉。” 俪嫔脸色一沉,咬牙切齿地说:“我等着看你的下场,等着看林氏落魄。” 至今俪嫔母家父兄的薪俸还要被截留出来一部分,用以还欠镇平侯府的债。 俪嫔当初还因为在林婉棠面前逞口舌之快,被帝后禁足。 皇上因此好是冷落了她一段时间。 彼时,俪嫔在宫里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如今,皇后与淑贵妃的同盟终于破裂了。淑贵妃和林婉棠的报应总算来了! 想到这里,俪嫔又高兴起来,她嘲讽淑贵妃:“你有兄弟撑腰,有皇子傍身又如何?可怜皇十六子了,他离了亲生母亲,要过苦日子喽……” 俪嫔话音未落,淑贵妃一巴掌扇到了俪嫔脸上。 俪嫔震怒,伸手要反击,淑贵妃攥住了她的手腕,杏眼圆睁,骂道:“大胆!本宫如今还是贵妃,你以下犯上,意欲何为?!” 皇后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大声责问:“淑贵妃,本宫让你反省,你怎么还打起人来了?!” 俪嫔捂着脸,低低哭着跪在地上:“皇后娘娘,臣妾好心劝告淑贵妃几句,让她顺着些娘娘,她就恼羞成怒打臣妾了。求娘娘为臣妾做主!” 皇后眼神冰冷地看着淑贵妃。 淑贵妃叩首道:“娘娘,俪嫔妹妹方才说,宸儿到了凤仪宫,该过受苦的日子了。娘娘是宸儿的嫡母,爱护宸儿来来不及,宸儿住到凤仪宫,怎么可能受什么苦?俪嫔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属实该打。” 皇后看向一旁的宫女,用目光询问淑贵妃所言是否属实。 宫女轻轻点了点头。 皇后虽然没打算对轩辕宸好,但也不容俪嫔这样说她。 皇后生气地看向俪嫔:“你着实该打。你总是祸从口出,那就掌嘴吧。来人!” 一个粗壮的嬷嬷走上前来,啪啪啪地开始扇俪嫔的嘴。 俪嫔后悔死了。她默默看笑话也就是了,多什么嘴啊?! 俪嫔两颊都被扇肿了以后,皇后才叫停。 俪嫔的脸火辣辣的疼,她羞愧难当,却不得不行礼谢恩。 皇后嫌弃地挥手,让俪嫔离开了。 这时,小太监牵着小十六来了。 小十六看见自己母妃在地上跪着,便屁颠屁颠跑了过来,拉着淑贵妃的手说:“母妃,起来!起来!” 皇后伪善地笑着,对小十六说:“你母妃做错了事,母后在惩罚她。” 小十六晃着身子,依旧拉扯淑贵妃:“母妃起来,起来!” 皇后板起了脸:“宸儿,你这样很不乖,母后会生气的。” 轩辕宸听见这样严厉的话,有点害怕,停了动作,看向皇后。 皇后向他伸出手:“走,随母后去后殿。” 轩辕宸摇了摇头。 皇后脸色更沉了几分。 轩辕宸想了想,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母后,您……原谅母妃吧。儿臣……儿臣给您糖糖吃。” 说着,小十六掏出一块糖,递给了皇后。 皇后心里一阵烦躁,抬手将小十六手里的糖打在地上,训斥道:“怎么这样不听话?!你母妃的错无法原谅!” 轩辕宸嘴一瘪,哇哇大哭了起来。 淑贵妃心疼极了,可她只能轻声说:“宸儿,听你母后的话。” 轩辕宸依旧哭着。 皇后越发烦躁,吩咐凤仪宫的奴才:“将他抱到一旁玩去!昭阳宫的人都不用跟着了。” 淑贵妃忍不住说:“旁人也就罢了,宸儿的奶娘……” 皇后横了淑贵妃一眼:“凤仪宫难道还缺伺候的人?!” 小太监不顾轩辕宸挣扎,硬将他抱走了。 皇后白了淑贵妃一眼:“本宫看见你就气闷,你去凤仪宫外跪着!” 淑贵妃忍气来到凤仪宫外,跪在了青砖之上。 春寒料峭,凤仪宫外人来人往,淑贵妃顶着各种各样的目光,一跪便跪了三个时辰。 () 第376章 喜从何来? 当然,三个时辰后,并不是皇后突然发了善心,饶了淑贵妃,而是淑贵妃晕了过去。 淑贵妃的宫女芙蓉急忙跑去寻太医。 昭阳宫的宫人们用步辇将淑贵妃抬回了昭阳宫。 太医给淑贵妃开了方子,宫人们用小汤匙一点一点喂淑贵妃喝下了药。 林府得知了消息。 温氏气极:“皇后真是,放着省心的好日子不过,净整幺蛾子。” 林宏盛叹了口气,起身对温氏说:“我亲自去一趟报恩寺吧。” 温氏起身便帮林宏盛拿外出的衣裳,催着他:“快去。” 温氏送林宏盛走到府门口,看到一顶轿子停在了那里,皇后身边的太监季善走了下来。 季善笑嘻嘻地行礼:“林首辅,真巧啊!您这是得了信,过来迎接咱家?” 林宏盛只想喷他一脸口水。 表面上,林宏盛笑着说:“哦,老夫想陪夫人出去走走,正巧遇见公公。您这是去哪里?” 季善笑吟吟地说:“林首辅,咱家就要来你们林府啊!你们家可有大喜事了。” 林首辅问:“喜从何来?” 季善迈步走过来,道:“皇后娘娘有懿旨。” 林宏盛觉得没有好事,却不得不将季善迎进了府。 季善传皇后懿旨,话语冠冕堂皇,意思就是要将林家五姑娘指婚给潘天纵,令他们三个月内完婚。 听到潘天纵这个名字,温氏当即就要想跳起来骂街。 温氏强挤出笑说:“季公公是否弄错了?我家五姑娘还小,我们打算多留她几年。” 季善皮笑肉不笑:“咱家要是连娘娘的旨意都弄错,那咱家这脑袋也不用要了。” 林宏盛说:“内人并不是怀疑季公公,只是,皇家寻常指婚,会过问双方的意愿,毕竟贵人指婚也不想造就一对怨偶。” 季善面上谦恭:“皇后娘娘的事,咱家不敢打探,也不敢揣度。三个月转眼就到,林大人嫁女,一应事务都该准备起来了。咱家不再叨扰,告辞。” 林宏盛知道,从季善这里是打听不到什么了,便给了季善一点散碎银两,送了季善出去。 林宏盛回到府内,只见温氏眼圈通红,泫然欲泣。 温氏抽泣:“那潘天纵什么德行,京中谁人不知?我们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岂能便宜了那种货色?” 林宏盛脸色铁青,安抚温氏道:“你先别着急,我去报恩寺求一求太子殿下。” 温氏点了点头,目送林宏盛上了马车。 温氏原本打算对账,此刻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心烦意乱地来回踱步,忍不住掉眼泪。 林宏盛催促着车夫,快把自己给颠得散架了,比平日快了一刻钟的车程。 因为太子和太子妃在此小住,报恩寺此时已经戒严,寻常香客都不得接近寺庙。 林宏盛站在山门处,望着威风凛凛、队列整齐的锦衣卫,叹了一口气。 林宏盛对阻拦他的一个锦衣卫说:“劳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林宏盛有急事求见。” 锦衣卫一脸为难:“林大人,不是小的不近人情,实在是太子殿下提前有令,他要斋戒静修祈福,任何人不得打扰他。即便皇后娘娘来了,也不能入内。” 林宏盛咬着嘴唇想了想,说:“那本官想见一见你们的指挥使许哲,总可以吧?” 锦衣卫想了想,便让人去找许哲了。 山风凛冽,林宏盛却丝毫感觉不到冷,他焦灼地等待了一会儿,许哲匆匆赶了过来。 林宏盛把许哲拉到一旁,小声说:“能不能让我见一见太子?” 许哲很是为难:“林首辅,您见不到太子殿下。” 林宏盛问:“太子妃呢?我能见太子妃吗?” 许哲见林宏盛极是着急,迟疑了一下,说:“这几日,太子妃也见不到太子殿下。” 林宏盛一愣。 许哲问:“林大人有什么事,若是方便的话,可以跟卑职说一下。这样,太子殿下一出关,卑职就告诉殿下。” 林宏盛无奈,只得说:“不知为何,皇后令淑贵妃跪在凤仪宫外,直至晕倒,并将十六殿下带到了凤仪宫教养。臣唯恐十六殿下离了生母哭闹,打扰皇后清净。” 林宏盛说得委婉,许哲久在太子身边,自然明白皇后如今忌惮淑贵妃母子,定然是发难了,淑贵妃和十六殿下的处境危矣。 许哲好奇地问:“为何?”平素皇后与淑贵妃表面上从未起过冲突。 林宏盛摇头:“我也不知道,宫内的事,我一个外臣,打探不出来。” 林宏盛想了想,没有说皇后指婚的事,反正还有三个月时间,等太子出来以后再求他不迟。 淑贵妃和十六殿下的安危,却片刻都耽搁不得。 然而,许哲如今的确见不到太子。他能见到太子妃,但是太子妃一向在皇后面前不得脸,太子妃自己都畏惧皇后,即便她壮着胆子管了,皇后怕是也不会理会她。 林宏盛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于是,林宏盛只得叮嘱许哲,一有机会就赶紧禀告太子。 林宏盛心里盘算着其他法子,许哲突然说:“林大人,卑职在宫里的兄弟们可以帮忙照应十六殿下。” 林宏盛惊喜:“多谢许指挥使。” 许哲叹气:“只是,我们锦衣卫的人只能在外围看顾十六殿下,进不得娘娘的宫室之内。” 林宏盛抱拳:“许指挥使的人能看顾一点是一点,林某多谢了。” 许哲回礼,忙称是这分内之事。 林宏盛来到自家马车前,车夫问林宏盛:“老爷回府吗?” 林宏盛摇头:“不回府,进宫。” 请不到太子帮忙,他也要去面见皇后,表明自己的态度。 林宏盛又催着车夫,急急赶到了皇宫,让人传话求见皇后。 皇后听说林宏盛去了报恩寺,却吃了闭门羹,心情顿时舒畅了一些。 皇后让人将林宏盛传了进来。 林宏盛低垂着脑袋,向着凤座行礼:“皇后娘娘,臣的幼女性子顽劣,不堪匹配潘家郎君,还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皇后冷哼一声:“林大人,你的幼女顽劣不顽劣,本宫不知道。但本宫知道,你的长女不是省油的灯!” () 第377章 慌什么? 林宏盛心惊,怎么又牵扯上了棠儿? 林宏盛叩首:“臣惶恐,请皇后娘娘明示。” 皇后冷冷地说:“你的长女,给本宫的生辰贺表居然是空白,只大剌剌写了个名字上去。林首辅,林探花,你可真会教女啊!” 林宏盛心知不好,棠儿绝对不会犯这种错,看来皇后这是全面对林薛二府发难了。 林宏盛说:“臣去封书信问问棠儿。她一向都说皇后娘娘宽仁和善,她是极爱戴娘娘的……” 皇后挥手:“不必了,本宫已经派人去了塞北。林首辅,本宫的确不是小心眼的人,否则,怎么会还允许母家侄儿娶你家幼女?” 林宏盛想说话,皇后却语带威胁:“若是潘林二府结了两姓之好,本宫少不得看在天纵的面子上,稍微宽恕他的妻姐一些。否则,你长女这藐视天家的大不敬之罪,本宫想宽宥,也没有借口不是?” 说罢,皇后轻笑:“你跪安吧。” 林首辅知道,此时多说已经没有用处,只能退出了凤仪宫。 林宏盛有些头晕,他望着这巍峨皇宫的朱红宫墙、雕梁画栋,心头有一种茫然之感。 料峭春风吹来,林宏盛打了个寒颤。 他头脑清楚了一些。 如今,他已经位极人臣,若是连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护不住,他这么多年的苦读、这么多年在朝中勤谨当差所为何来? 林宏盛理了理思绪,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林宏盛加快脚步,出了宫。 凤仪宫内,皇后端坐在铜镜前,试戴内务府新进的珠钗。 皇后问采妍:“轩辕宸怎么样了?” 采妍回道:“十六殿下一直在哭闹,哄都哄不住。奴婢们给他糕点,他也不肯吃。” 皇后唇角勾起:“不想吃?那就饿着他。饿到他来找本宫跪求食物为止。” 采妍低头称是:“娘娘既然出手收拾淑贵妃母子,那便要让他们痛狠了,再不敢生出旁的心思。” 皇后斜眼看向采妍:“哦?你有什么主意?” 采妍回道:“如今,淑贵妃被禁足,若是十六殿下病了,淑贵妃见不到十六殿下,想必会辗转难眠,食不下咽吧。” 皇后笑了起来:“是啊,俗话说,病在儿身,痛在娘心。那就安排下去吧,今夜轩辕宸睡着以后,把他屋子里的炭盆熄灭了,再开着窗子通通风透透气。” 这样一来,轩辕宸必定会得风寒。 果然,当天夜里,轩辕宸便发起高烧来。 伺候轩辕宸的宫女过来回禀,皇后已经睡下。采妍出去问了问情况,笑道:“慌什么?半夜三更,上哪里宣太医?别扰了娘娘安睡。明日一早再说吧。” 宫女得了话,便回去睡了,只当听不见轩辕宸越来越粗重的呼吸。 第二天一早,小宫女起身,来到轩辕宸床边,顿时吓了一跳。 轩辕宸居然高温惊厥了,小小的身子不停抽搐,神智已然不清醒。 小宫女急忙去向皇后禀告。 皇后去偏殿看了轩辕宸,顿时大惊失色。不过是让轩辕宸受了点凉而已,他怎么病成这样? 皇后还没想要轩辕宸的命! 至少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让他第一日便死在凤仪宫! 不说臣民们议论,万一逼反薛景睿怎么办?太子回来,岂能跟她善罢甘休?! 皇后忙不迭地说:“宣太医!快!” 宫人飞奔着去唤太医了。 采妍小声问:“是否要告诉淑贵妃?!” 皇后花容失色地望着身子颤抖的轩辕宸,压低声音说:“告诉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皇后想了想,补充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故意冻着轩辕宸的事。该封口的赶紧封口。” 采妍点头:“奴婢明白。” 然后,采妍吩咐人往昭阳宫送信。 不一会儿,太医便来了。 太医一见轩辕宸,脸色沉了下去,十六皇子病得怎么这么重?! 太医给轩辕宸把了脉,回禀道:“皇后娘娘,十六殿下受了凉……” 皇后眼神瞬间充满不悦。 太医忙改口:“如今倒春寒,幼子易患风寒……” 皇后不耐烦:“少废话,快给他医治!” 太医拿出银针,给轩辕宸行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轩辕宸的身子停止了抽搐。 只是,他的体温依旧很高。 轩辕宸嘴里喃喃地说着胡话:“母妃……宸儿冷。母妃……母妃……” 皇后眼里闪过憎恶的神色,问太医:“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吧?” 太医沉吟一下,回道:“嗯……这个得看十六殿下能否尽快退烧。若是这样烧下去,十六殿下即便没有性命之忧,只怕也会留下残缺。” 皇后皱眉:“留下残缺?何意?!” 太医惶恐回道:“只怕……只怕心智再难恢复如初。” 皇后脸色冷峻。 她不发话,太医便不敢动。 此时,轩辕宸难受得哼哼唧唧哭了起来。 皇后回过神,斥责太医:“快给他医治。若医治不好,当心本宫要了你的脑袋!” 太医:“……”太医真是陪葬天团,倒霉催的。 昭阳宫,淑贵妃惊愕起身:“什么?!宸儿高温惊厥了?!” 芙蓉红着眼眶点头,安慰淑贵妃:“是凤仪宫的人来传的消息,皇后娘娘已经请了太医。想来十六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淑贵妃急忙往外冲,她穿过庭院,来到宫门口,被锦衣卫拦了下来。 淑贵妃情绪激动:“大胆!本宫要去看宸儿,谁敢阻拦本宫?!都给本宫滚开!” 淑贵妃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锦衣卫组成人墙,他们不敢触碰淑贵妃,却也不让淑贵妃得了空冲出去。 淑贵妃恼怒,指着锦衣卫,手指颤抖,半晌说不出话。 芙蓉哭着劝淑贵妃,淑贵妃忧虑至极,又怒火攻心,居然再次晕了过去。 锦衣卫们也吓了一跳。 宫人们七手八脚来扶淑贵妃。 锦婳此时也赶到了淑贵妃身边,哭着唤她的母妃。 锦衣卫们讪讪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唯恐淑贵妃有点好歹,他们吃罪不起。 此时,一个身影一跃而起,动若狡兔一般,趁锦衣卫们不注意冲了出去! 锦衣卫们回过神来,急忙唤:“公主殿下,使不得,您回来啊!” () 第378章 别误伤了你 锦婳不理会他们,朝着凤仪宫的方向跑得飞快。 锦衣卫们在锦婳后面追着。 锦婳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她怎么能跑得过锦衣卫? 两名锦衣卫拦在了锦婳面前。 锦婳借着自己身子小、灵活的优势,从一名锦衣卫腋窝底下钻了过去。 锦衣卫唯恐被皇后责骂,一人壮着胆子来拉锦婳。 锦婳恼怒地扬手给了那名锦衣卫一个耳光:“混账!就你也配碰本公主?!信不信我让太子哥哥将你的爪子剁下来?!” 那名锦衣卫顿时害怕了。 太子只是暂时不在宫里,并不是再不回来了。 锦婳可是实打实的金枝玉叶,天之骄女。 其他锦衣卫就算再着急,也不敢碰锦婳的一根头发丝了。 他们只敢拦锦婳。 偏偏锦婳豁出去了,锦衣卫们不敢对她动手,她却敢踹锦衣卫、拽锦衣卫的头发、用脑袋撞锦衣卫、用牙咬锦衣卫的手、朝锦衣卫吐口水…… 锦衣卫们狼狈不堪。 锦婳就这样,一直冲到了太极殿附近。 一名锦衣卫向守着此处的兄弟求援:“快帮忙拦着公主!” 更多锦衣卫围了过来。 锦婳闹退一个,就会有新的锦衣卫顶替上来。 锦婳心中焦急又委屈,干脆扑腾一声跪在了太极殿前,放声大哭。 “父皇!父皇!他们要逼死儿臣!父皇,您救救锦婳啊!” “父皇,宸儿弟弟高温惊厥,儿臣想去看宸儿弟弟!父皇,这些走狗欺负儿臣,不让儿臣见宸儿弟弟!” “父皇,救命啊!父皇,您救救锦婳,救救宸儿吧!” …… 皇上躺在太极殿正殿内,昏迷不醒,无知无觉。 锦婳知道她的父皇救不了她,她也并不是喊给她的父皇听的。 太极殿与勤政殿距离不远,锦婳估摸着时辰,这个时候,大臣们应该都在勤政殿参加朝会。 锦婳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毫不意外地传了过去。 林宏盛听到了声音,他抬手阻止一个大臣滔滔不绝的发言,然后,抬步朝着殿外走来。 林宏盛立在台阶上看了看,急忙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一些大臣跟了上去。 林宏盛严肃地问锦衣卫:“怎么回事?!为何围着公主?” 一名锦衣卫首领回答道:“公主被禁足在昭阳宫,但她偷跑了出来。我们奉皇后娘娘懿旨,带公主回去。” 锦婳听了,回头气恼地说:“一派胡言!母后让母妃禁足,从没说过让本公主禁足!” 锦衣卫一愣,回道:“公主殿下,皇后说的是让卑职们看守昭阳宫,不许任何人出入。” 锦婳冷哼:“胡说!你别看本公主小,就糊弄本公主!你有本事我们去母后跟前对质,若是你狐假虎威,领会错了母后的意思,本公主绝对不会饶了你!” 锦衣卫还想说话,林宏盛开口了:“你等惊吓了公主,使堂堂公主哭成这样,还不知错吗?!你们就是这样当臣子的?!” 锦衣卫们心头一凛。 锦婳用袖子挡着脸,呜呜呜地哭,边哭边唤父皇。 林宏盛上前,朝锦婳行礼:“公主殿下,微臣听您方才说,十六殿下病了?” 锦婳带着哭腔回道:“宸儿弟弟高温惊厥,身子都抽搐了。本公主就是想去母后宫中看看弟弟,谁料这些狗东西对本宫围追堵截,穷追不舍,就是不肯让本公主去,呜呜呜……” 林宏盛脸色铁青,不过一夜功夫,皇后就对十六殿下动手了? 她也太急不可耐,心狠手辣了!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亲近皇后的人,觉得皇后此举不智;本就对皇后不满的人,觉得皇后简直是蛇蝎心肠! 太子地位已稳,十六皇子是皇上最小的孩子,稚子无辜,皇后何必造这种孽?! 林宏盛说:“公主殿下,微臣也想去探望十六殿下,不如微臣与您同行?” 锦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着后面的大臣们说:“你们若是担忧宸儿弟弟,也可以同来。” 大臣们谁敢说自己不关心十六皇子?于是,众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凤仪宫而去。 这些锦衣卫是皇后的势力,但是,眼下,他们也不敢惹众怒,只能跟在众人身后。 到了凤仪宫门口,凤仪宫的宫人拦住了他们。 季善行礼说:“公主殿下,诸位大人,此时太医正在给十六殿下诊治,不宜喧哗。你们在此稍等等吧。” 锦婳怒道:“放肆!滚开!本公主要去看宸儿弟弟!” 季善陪着笑脸:“公主殿下,娘娘得知您闯宫而出,很是生气,但娘娘念在您年纪小,不愿惩罚您。您只要乖乖回昭阳宫,娘娘就只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林宏盛说:“请季公公转告皇后娘娘,公主忧心弟弟,是人之常情,还是让公主进去瞧瞧吧。十六殿下若没事了,公主也好放心不是?” 季善板着脸道:“咱家不敢抗旨,莫非林大人敢?!” 林宏盛气息一滞,胸闷异常。 真是皇权压死人! 唰啦一声。 锦婳从一个锦衣卫腰间拔出了一把剑,直直指向季善,面色严肃:“季公公请让一下。本公主不会使剑,别误伤了你。” 季善脸色煞白:“公主小祖宗诶!您快把剑放下,伤了奴才没什么,您别伤了自己。” 锦婳手腕往前一送,剑刺穿了季善胸前的衣裳。 季善吓得冷汗一下子出来了。幸亏这会儿衣裳穿得厚。 很快,他就感觉到了疼痛。 原来锦婳将剑又往里刺了一寸。 锦婳猛地拔出剑,挥舞了几下,小小的人儿,这时候却像是一位女将,冷声说:“都让开!” 宫人们出于本能,想躲开,又怕这么一躲,会被皇后给杖毙了。 他们正犹豫着,传来一个女声。 “季公公,请公主殿下进来吧。其他人散了都忙正事去吧。” 原来是采妍。 宫人们心头一松,赶紧让开。 锦婳把剑扔在地上,飞奔了进去。 林宏盛大声说:“十六殿下生病,我等臣公前来探望,也是正事。” 采妍瘪了瘪嘴,道:“季公公,别让其他人扰了十六殿下。” 季善称是。 林宏盛便等在凤仪宫外。 () 第379章 她哪里来的胆气?! 季善伤口疼痛,却不得不皱着眉头硬撑。 血慢慢渗透到了前襟,他墨蓝色的袍子暗红一片。 林宏盛上前,说:“季公公,你赶紧找个太医包扎一下吧。” 季善在宫门杵着,这副惨状对公主的名声也不太好。 季善强自笑了笑:“不用了。” 林宏盛说:“季公公,若皇后娘娘不召见,我们不进去就是了。赶紧包扎去吧。” 季善这才行了个礼:“那就多谢林大人了。” 说完,季善就让人去请太医了。太医院新进的年轻太医,经验少,医术相对稚嫩,通常一开始只负责给宫人们看病。 凤仪宫偏殿门口,皇后冷着脸,威严十足地看着锦婳。 “锦婳,你可知错?!” 锦婳回道:“母后,儿臣无错。” 皇后气闷,怒道:“你闯宫伤人,居然还不认错?!” 锦婳丝毫不惧:“儿臣没有做错事,本就不该被禁足。太子哥哥经常说,我们兄弟姐妹之间要友爱,要互相关心,儿臣前来探望生病的宸儿弟弟,何错之有?!” 锦婳以往在皇后面前都很乖巧,皇后第一次见这样口齿锋利、倔强难驯的锦婳。 皇后冷笑:“好啊,你都敢顶撞母后了!” 锦婳淡淡讽刺道:“都是母后教导得好。” 皇后气极,喊道:“来人!将锦婳带下去,关起来!不准她再出来丢人现眼!” 嬷嬷闻言,便上前来,站在了锦婳旁边。 锦婳不待她们动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下了发间的簪子,将簪子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皇后一惊。 锦婳昂首说:“母后,锦婳不走!您若逼儿臣,儿臣只能血溅凤仪宫!另外,宸儿弟弟如今病重,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儿臣绝不独活!母后威势重,手段高明,可如果我们姐弟二人今日齐齐丧命凤仪宫,儿臣不信母后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 她一路动静可不小! 何况,林大人他们就在凤仪宫外呢! 皇后脸色如土灰一般。 平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今日是疯魔了吗?! 她哪里来的胆气?! 锦婳接着说:“母后,您一日之内,若害死父皇的两个孩子,将来史书之上,必定有母后一席之地!” 将来人们盘点起来,恶毒皇后肯定有她潘氏一个! 皇后嘴唇颤抖着,喊道:“都是废物吗?!还不上前将簪子夺下来!” 锦婳向皇后走了一步,簪子刺破了锦婳的脖颈,血淌了出来。 皇后害怕了。 皇后深呼吸,软声说:“锦婳,放下簪子,进去看看宸儿吧。” 锦婳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她急忙转身进偏殿,却听见刘太医喊道:“十六殿下!殿下!您撑着些!” 众人的心都像是被重锤敲了一下。 锦婳冲到小十六床前,见小十六已经出气比进气多了,她哭着喊:“宸儿弟弟,姐姐来了!弟弟,你坚强些!母妃给你炖了肉!弟弟!” 说来也许真是血缘的力量,轩辕宸的眼睛睁了一下,手向锦婳伸了过来。 锦婳一把抓住了宸儿的手,语速很快地说:“宸儿弟弟,你好好的,姐姐以后给你买很多糖!宸儿弟弟,你最勇敢了是不是?!” 轩辕宸的眼角淌出一串泪。 刘太医飞快地给轩辕宸施针。 锦婳抓着轩辕宸的两只手,有锦婳陪着,轩辕宸配合得多,刘太医行针更顺利了一些。 过了一小会儿,轩辕宸的呼吸总算平稳了下来,但是他的嗓子里有呵喽呵喽的痰音。 皇后拍着心口,问刘太医:“他……烧退了吗?” 刘太医惶恐地行礼:“还没有,喂殿下的汤药,殿下都呕吐了出来。” 皇后骂道:“废物!皇家养你们何用?!” 锦婳回头,急声说:“快宣柴太医!” 皇后原本只叫了得她用的刘太医,就是不想惊动太多人。 可如今大臣们都惊动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忙让人出宫去找柴太医。 轩辕宸时不时呓语:“冷……好冷……” 锦婳又让人多弄了几个汤婆子放到轩辕宸的被窝里。 皇后听得胆战心惊,转念庆幸,还好众人都以为轩辕宸是高热导致体感寒冷。 柴太医听说消息,衣裳都没换,就匆匆进了宫。 他一来,就先喂了一个药丸到小十六嘴里。 这个药丸不大,且是甜的,这回小十六倒没有吐出来。 柴太医把过脉之后,看了看刘太医开的方子,斟酌着开了一个药效更强的方子,赶紧让人去煎药了。 柴太医扭头,问伺候的宫人:“十六殿下昨日是否没有进食?” 宫人们嗫嚅着不敢回答,偷偷看皇后。 皇后知道,柴太医这样问,必然是诊断了出来,便讪讪地说:“昨日宸儿闹腾,不肯吃饭。” 锦婳一听,气得红了眼睛。 轩辕宸昨日起得晚,刚起床准备吃早饭,就被皇后的人抱了来。他中午和晚上又都没有用饭,那就是饿了整整一天啊! 加上离了淑贵妃,轩辕宸情绪低落,没什么抵抗力,难怪他一病就这么重! 何况,还不知道他在凤仪宫受了旁的什么罪没有。 锦婳含恨看了看皇后。 皇后心头一颤。 锦婳这眼神太怨毒了! 柴太医轻轻摇了摇头,叮嘱:“去给十六殿下弄些山药粥吧,他胃里全无食物,喝汤药伤身,也不利于病情。” 皇后忙吩咐人去煮粥了。 柴太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又仔仔细细地给轩辕宸把脉。 柴太医疑惑地自言自语:“怎会这样?我前几日给十六殿下请平安脉,他还好好的。怎么几日不见,他小小年纪,体内寒气这么重?” 柴太医扭头又问宫人:“昨日殿里没用炭盆吗?” 宫人心虚,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 锦婳大惊失色:“你们真没有给弟弟用炭盆?这几日倒春寒,这么冷,他一个幼童,岂能受得住?!” 皇后的心扑腾扑腾乱跳,她抬脚踹向小宫女,怒骂:“本宫让你好好照顾宸儿,莫非你偷懒耍滑,没有给宸儿用炭盆?!” 小宫女被踹得摔倒在地上。 小宫女心中委屈,却怎么都不敢供出是受采妍指使,只磕头哭着求饶:“娘娘,奴婢没照应过孩童,觉得天暖和了,就没有用炭盆。” 柴太医盯着小宫女:“怕是不止没有用炭盆这么简单。” () 第380章 将她拖出去杖毙 众人都看向柴太医。 柴太医解释:“这种天气,若只是不燃炭盆,十六殿下可能会伤风,但病情不会这么凶险。” 皇后怒视着小宫女:“是不是你夜间睡得沉,没有看顾好宸儿,让他蹬被子着凉了?!” 小宫女哭着点头:“奴婢……奴婢没照顾过幼童,没有经验……” 皇后上前又踹了小宫女一脚,她的力道之大,顿时让小宫女吐了一口血。 锦婳笑道:“母后,你掌管后宫多年,没想到您宫里的人这么不得用。您不如将这个小宫女交给儿臣,儿臣帮您调教调教她。” 皇后气鼓鼓地说:“这种贱婢,不必调教了。来人,将她拖出去杖毙!” 锦婳拦在小宫女前面:“母后,事情还没有问清楚,母后就急着弄死她,莫非母后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锦婳这么直接,皇后一时倒不好让小宫女死了。 皇后斥责锦婳:“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能这样跟母后说话吗?!母后没做过什么,有什么可怕的?!花影,去廊下待着吧!” 小宫女花影正要走,锦婳扬声道:“花影,你就跟在本公主旁边!” 花影看向皇后,皇后没好气地说:“那你就站在这里吧!” 轩辕宸喝了一些山药粥,停了一小会儿,他又喝了汤药。 锦婳一直在旁边,盯着宫人照应轩辕宸。 过了半个时辰,轩辕宸开始出汗,体温慢慢往下降了起来。 锦婳这才松了一口气。 轩辕宸睡着了,锦婳腾出空来,看向花影:“你随本公主过来,本公主有话问你。” 花影此时脸色很是苍白,她低垂着脑袋,跟着锦婳来到院中一处开阔的亭子里。 锦婳回过身来,却发现花影飞快地朝着柱子撞去。 锦婳惊呼一声,下意识去抓花影。 然而,她还是慢了一步。 花影的脑袋狠狠撞到了柱子上,顿时血流如注,花影当场晕死了过去。 锦婳大喊:“太医!太医快来啊!” 柴太医听到动静,快速走了过来。 柴太医蹲下来,探了探花影的鼻息。 然后,柴太医站了起来,说:“她已经没气了。” 锦婳:“!!!” 她还什么都没有说,花影就自尽了?! 她还没那么可怕! 看来,一定是她方才忙着照顾轩辕宸的时候,有人悄悄威胁了花影! 用眼神?耳语?还是一个字条? 恐怕已经不得而知了。 但这让锦婳更加确定,宸儿弟弟生病的事有蹊跷! 锦婳此刻深恨自己年龄小,没什么权力和人手可以用! 此时,皇后走了过来,惊讶地说:“锦婳,你不让母后杖毙花影,怎么自己反倒逼死了她?!” 锦婳翻了个白眼,不理会皇后,径直往偏殿走! 皇后气恼地说:“锦婳!你不敬嫡母,私闯宫禁,逼死嫡母的宫女,你可真有本事!你真当本宫收拾不了你不成?来人,去昭阳宫,斥责淑贵妃教女无方,将淑贵妃……” 锦婳猛地转头看着皇后,漠然行了个礼,打断了皇后的话:“母后,儿臣愿意领罚!” 皇后这才满意地笑了一下:“你领罚就好。来人!将……” 锦婳又打断:“母后,待宸儿弟弟病好了,儿臣自会领罚。” 然后,锦婳进了偏殿。 皇后咬牙小声道:“何止你要领罚?还有你的母妃呢!这贵妃之位,她是别想再要了!” 林宏盛得到消息,得知十六皇子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忙完公事便赶紧离了宫。 与此同时,一名商人敲响了京兆衙门门前的登闻鼓。 京兆尹升堂,问那名商人有何冤屈。 那名商人哭诉,潘兴家的儿子潘天纵看中了他家的一处温泉庄子,想要买去,可是,算命先生说商人家这个温泉庄子极其旺他家,商人便不想卖。 潘天纵就让人将温泉庄子抢夺了去,还将商人的弟弟给打死了。 京兆尹皱眉:“这是何时的事?!” 商人叩首回道:“是半年前的事。” 京兆尹疑惑地问:“那你为何不早一点来报案?” 商人掩面哭道:“那时候,潘兴家威胁我们,若是我们敢告状,他就污蔑我们是叛军同党。我一时害怕,就收了银子,打落牙齿和血吞。” 京兆尹疑惑:“那你此刻怎么又敢来告了?” 商人回道:“老爷啊,草民的母亲得知了事情的真相,日日痛骂草民,草民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亲弟弟。他死得冤枉!草民要是不给他讨个公道,草民还算是个人吗?!” 京兆尹捋着胡须,斟酌着此事。 他若去将潘天纵拿来,那不就得罪了潘家,得罪了皇后吗? 想来眼前的商人是觉得银子没要够,嫌亏得慌,就来告状想再讹上一笔。 不如悄悄给潘家递个消息,让潘家稍微出点血,平息了此事拉倒。 于是,京兆尹一拍惊堂木:“你既然拿了潘家的银子,就说明已经与潘家达成了和解,事情已经了了,怎么还纠缠不放?!” 商人叩首道:“草民愿归还潘家当初给的银子,只要潘天纵给草民弟弟偿命!草民弟弟用命换来的银子,草民一点都没有用,用着亏良心,夜里睡不着!” 京兆尹:“……” 不要银子?这是以退为进吗? 京兆尹又试探:“就算你所说属实,即便潘天纵被正法,你弟弟也活不过来了。你还不如拿着银两,就当你弟弟舍命供养老人了。” 商人苦笑:“草民当初拿银子,是被潘家威逼的。草民经商,并不缺银子。若是缺银子,草民岂会不卖那个温泉庄子?草民不要银子,只要公道!” 京兆尹思忖,这个商人敲登闻鼓,是受了杀威棒的。 他既然受了杀威棒之苦,又不肯要银子,看来是铁了心要潘天纵受刑狱之苦? 这可怎么办? 就在京兆府尹想办法和稀泥的时候,林宏盛来到了这里。 京兆府尹得了消息,急忙起身到后殿见林宏盛。 林宏盛笑着问京兆府尹在办什么案子,京兆府尹原本不打算说,敷衍道:“只是寻常案子罢了……” 可是,他看着林宏盛目光中似乎有些深意,忙改口道:“一个商人,状告潘国舅之子潘天纵抢夺他的温泉庄子,并且杀了他的弟弟。” () 第381章 他不要能死吗?! 林宏盛显得很是震惊:“皇城之内,天子脚下,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京兆府尹一愣,听说这个潘天纵被指婚了,要娶林家的五姑娘。听着林首辅这话里的意思,是想让办了潘天纵? 看来林首辅不满意这门亲事。 京兆府尹想了想,也难怪,潘天纵恶名在外,林家又不需要卖女求荣,怎么会愿意要潘天纵当女婿? 京兆府尹正色把案情详细说了一说。 林宏盛道:“既然如此,就将潘天纵请到京兆衙门来,好好问话吧。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这还是人命关天的案子。若事情属实,想来即便太子知晓,也不会故意包庇。” 京兆府尹点头,此话有理,先把潘天纵人弄来再说吧。 京兆府尹随即派出了捕快去请潘天纵。 不得不说,潘家的消息的确灵通,潘天纵得知消息以后,赶紧脚底抹油溜了,准备去外地躲躲风头。 然而,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使是林云鹤,他可不是吃干饭的,不过一天功夫,就让人追上了潘天纵。 林云鹤的人悄悄困住了潘天纵,然后,让人私下知会京兆府的捕头。 京兆府的人将潘天纵带回了衙门,扣押下来问话。 第二日,朝会之上,以田彭越为首的御史就对潘兴家进行了激烈的弹劾。 潘兴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被扒拉了出来,被当场口诛笔伐。 潘兴家的裤衩子都穿不住了。 潘兴家猜到了,这是来自林宏盛的报复。 种种指责,他都不能坐视不理。最要命的是,他的宝贝儿子还在京兆府的牢房里关着呢! 于是,下朝之后,潘兴家匆匆忙忙去找皇后。 皇后正在起草懿旨,要将淑贵妃废为淑贵人。 她抬手,亲自盖上了凤印,并叮嘱季善:“记得将那贱人册封淑贵妃时的诏书和金册都拿回来。” 季善低头,双手接过懿旨,便退出宫殿。 此时,潘兴家匆匆来了,着急地行礼道:“皇后娘娘,不好了,昨夜天纵被京兆府抓了!” 皇后面色陡变,问:“怎么回事?!” 潘兴家将事情都告诉了皇后。 皇后问:“此事……是否属实?” 潘兴家擦了擦汗,吞吞吐吐地说:“确……确有此事。可是,还不是怪那商人死心眼?都说民不与官斗,天纵看上了那庄子,是他的福气,天纵又不是不出银子,那商人偏就不肯!” 皇后瞪了潘兴家一眼:“你就惯着天纵吧!不就一个温泉庄子,人家不肯卖,他不要能死吗?!能吗?!” 潘兴家哭丧着脸:“娘娘,您救救您的侄子吧。” 皇后想了想,说:“京兆府尹也是个属狐狸的,本宫只能试一试了。” 潘兴家膝行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道:“娘娘,臣恐怕此事当中有林宏盛的手笔。” 皇后一怔,问:“什么意思?!” 潘兴家说:“臣听闻,昨日,林宏盛曾亲自去过京兆府。天纵身边的随从传来消息,好像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在跟踪他们。” 皇后叹了口气。 林宏盛这个老东西,这是用潘天纵牵制她啊! 她这边若是做得过分了,只怕林宏盛就能逼着京兆府定了潘天纵死罪! 偏偏表面上,林宏盛这还是为民做主,不畏权贵! () 第382章 一个一个胆大包天! 皇后怔怔地坐在凤座上,想了一会儿,说:“那就斗法好了。本宫相信,他们一时半会不敢把天纵怎么样。毕竟,林宏盛长女大不敬的小辫子还抓在本宫手里呢。” 潘兴家却不太敢赌:“娘娘,天纵虽不争气,毕竟是臣的长子……” 皇后懊恼地拍了拍桌子:“知道了!都是你们不当心,将把柄递到了旁人手里!你赶紧回去想想法子,哪怕多花些银子,把苦主摆平了,本宫才好帮你们使力。” 潘兴家见皇后答应帮忙,心头放松了一点,行礼告辞。 潘兴家刚刚走到皇宫外,就见林宏盛和大理寺卿武永福站在宫门口。 潘兴家也不好绕道,便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潘兴家打招呼:“林首辅,武大人。” 武永福抱拳道:“潘大人,有人检举你贪腐,且数量还不小。劳烦潘大人跟武某走一趟吧。” 潘兴家恼怒:“谁污蔑本官?!本官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怎么可能会行贪腐之事?! 林宏盛笑道:“潘大人莫恼。既然有人揭发,那大理寺就应该调查,这样才能让人信服不是?潘大人只管放心去,若经查实无事,潘大人此身今后也就分明了。” 潘兴家望了望两人背后的大理寺官差,知道今日是躲不过去了,也就体面地去大理寺,还是被官差强硬带去的区别了。 于是,潘兴家只得说:“本官先跟随从交代一声,免得家人担心……” 武永福道:“不必了,潘大人,我等自会派人去贵府送信。” 潘兴家悻悻地跟着武永福去了大理寺。 林宏盛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眉头怎么都舒展不开。 他之前就掌握了潘兴家收受贿赂的一些证据,也告知了太子,太子因为与皇后的关系,暂时隐忍未发。 太子原本想着郑伯克段于鄢的典故,计划等潘家的错处再多一些,再将此事揭出来,到时候,就是皇后也难护住潘家。 如今,因为皇后步步紧逼,林宏盛不得不提前将这些事闹了出来。 昭阳宫。 淑贵妃听了季善宣旨,跪着不肯接旨。 季善劝道:“贵妃娘娘,您若抗旨不遵,这罪过可就大了。” 淑贵妃冷笑道:“季公公,本宫当初册封贵妃,诏书以及金册上面有皇上的印章。俗话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皇上还在,他没有发话废本宫的贵妃之位,本宫就还是贵妃。” 季善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贵妃娘娘,您是个聪明人,何必跟皇后娘娘争一时意气?十六殿下还在凤仪宫呢,您惹恼皇后娘娘,又能得什么好?” 淑贵妃道:“本宫是皇上亲封的贵妃,若在这个位分都护不住宸儿,那本宫成为贵人以后,就更护不住他了。” 季善叹了口气:“贵妃娘娘,奴才回去不好交差啊。” 淑贵妃笑了笑,说:“季公公,劳烦您告诉皇后娘娘,本宫只想平平安安养大孩子,希望宸儿将来能被他长兄护佑着,得一生闲散富贵。与其两败俱伤,倒不如相安无事。” “若皇后娘娘应允,可给宸儿一个小小的封地,本宫愿带着锦婳随宸儿前往封地。从此再不回京城。” 季善听了,顿了顿,行礼回道:“那奴才就将原话带到。若皇后娘娘动了雷霆之怒,奴才是劝不动的。” 淑贵妃笑道:“季公公将话带到即可。” 季善径直将皇后的懿旨放在了昭阳宫,然后,回凤仪宫回话。 皇后此时,刚刚得了潘兴家被大理寺卿带走的消息,她既惊又怒! 潘兴家私下会受一些官员的贿赂,然后通过她这个皇后,帮这些官员谋得更好的差事。 这些事,若是被大理寺得了证据,林宏盛又咬住不肯放的话,潘兴家怕是要脱一层皮! 见季善进来,皇后冷着脸问:“金册金印拿回来了?” 季善垂首,将在昭阳宫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并转述了淑贵妃的话。 皇后生气地将面前的茶盏摔到了地上:“胆大包天!一个一个都胆大包天!她想要一块小封地远走高飞,美得她!她这辈子别想走出这个皇宫!” 季善劝道:“奴才斗胆,奴才认为,可以选一个偏僻的郡县给十六殿下当封地。十六殿下还小,又远离了政治中心,将来起不了什么风浪。” 皇后压抑着心中的怒气,突然想到,她的长兄潘兴业如今还在北境军中。 照着林家这豁出去的模样,若是她对淑贵妃母子逼迫太过,恐怕薛景睿那个暴脾气发作,也会找个借口,收拾潘兴业。 于是,皇后揉了揉太阳穴,说:“来人,伺候笔墨。” 她要赶紧给潘兴业写封书信,让潘兴业警醒一些,把他的懊糟事收拾干净,别让人抓住什么把柄。 就在此时,一名太监快步走了进来,行礼回禀道:“皇后娘娘,报恩寺的住持智空大师在宫外求见。” 皇后抬眸,疑惑地自言自语:“他来做什么?” 想到可能事关太子,皇后就抬手吩咐:“让他进来吧。” 宫人们趁机赶紧将宫殿的地面收拾干净。 智空大师很快走了进来,旁边跟着的,正是太子的随身太监总管顾全。 智空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个阿弥陀佛,然后说:“皇后娘娘,贫僧这厢有礼了。” 皇后挤出笑容:“大师免礼。可是太子有什么事?” 智空笑着摇头:“太子殿下一切安康,他这几日诚心礼佛,功德无量。贫僧前来,是想为殿下增加一些助力。” 皇后问:“何意?” 智空缓缓道:“贫僧夜观天象,并算了命格,发觉十六殿下的命格与太子殿下互补,相得益彰。若十六殿下能到报恩寺陪着太子殿下祈福,那么,他们所求之事,定能得偿所愿。” 皇后脸色阴沉。太子这是得了消息,唯恐她真伤了轩辕宸,所以要将轩辕宸带到报恩寺去护着? 皇后的目光,不由得看向顾全。 顾全行礼道:“娘娘,太子殿下纯孝,在报恩寺为您燃了长明灯,日日求菩萨保佑您与松柏齐寿呢。” 皇后心中微暖,嗔道:“本宫还没老到那种程度。” 顾全笑答:“总归是太子殿下孝顺。这不,太子殿下一听说有法子心想事成,就急忙派奴才来办了。只是得辛苦十六殿下小小年纪出宫走一趟了,也不知道淑贵妃娘娘舍得不舍得。” () 第383章 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智空笑道:“为国祈福,为帝后祈福,想来淑贵妃即便不舍,也不会拦着。” 皇后只得说:“宸儿如今病着,车马劳顿,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 智空皱眉:“十六殿下病了?严重吗?若是病得厉害,那贫僧只能作罢。” 皇后如今觉得轩辕宸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要是她一时照顾不好,轩辕宸病情反复,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必定要落一个刻薄歹毒的名声。 智空大师想将他接去报恩寺,让他接去也好。 省得太子回宫以后跟她闹。 于是,皇后说:“宸儿如今已经好多了,路上当心些应该也无碍。” 智空想了想,道:“那贫僧去问问太医,若太医说可以,贫僧便将十六殿下带回寺庙。” 皇后点了点头,让人带智空去了偏殿。 轩辕宸虽然时不时还会烧起来,且还在咳嗽流鼻涕,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柴太医说轩辕宸可以去报恩寺,锦婳要求同去,皇后也允了。 就这样,一顶软轿将轩辕宸带出了皇宫。顾全让人准备了宽敞的马车,并在里面烧好了银炭,铺了厚厚的褥子。 轩辕宸很少出宫,特别高兴,病情眼看着又轻了几分。 众人离开以后,林宏盛从一个拐角走了出来,松了口气。 林宏盛昨夜悄悄上山,求见了太子妃康氏。 康氏听闻小十六差点丢了命,心疼不已,眼圈都红了。 太子喜欢小十六,经常把他带在身边,康氏对小十六自然也亲近。 那样小小的孩子,几日不见,竟然遭了这么大罪。 林宏盛提出自己的担忧,皇后唯恐丢面子,不肯让小十六此时回昭阳宫。 林宏盛唯恐小十六再受什么伤害。 于是,太子妃便与他商量出了这个计策,请智空大师出面,皇后更容易相信一些,也有台阶可下。 总算把小十六平安接出来了。 有太子妃照顾,有锦婳陪伴,柴太医再多去诊治几回,想来小十六定会康复如初。 林宏盛揉了揉眉心,他这几日殚精竭虑,夜间总睡不着,着实疲惫。 他抬头望了望长空中的雁群,心想,不知道棠儿有没有收到他派人快马加鞭送去的书信。 塞北宁章城。 黑暗的夜里。 林婉棠读完家信,惊讶地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 皇后千秋,她给皇后的贺表中明明写了祝辞,而且,写得很为用心。 怎么可能只有一个署名?! 林婉棠又仔细看了看信,信上说,署名与林婉棠平日的字迹相同。 林婉棠拿着信,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看来有两种可能,第一,有人调换了她的贺表,并模仿她的字迹伪造了签名。 第二种可能则是有人涂抹掉了她的祝辞。 可是,据她父亲打探来的消息,那份贺表的其他地方都很干净,不像有涂改过的痕迹。 那么,应该是第一种可能性更大了。 林婉棠抿了抿嘴唇,谁擅长模仿字迹? 大臣以及命妇们的贺表会经过谁的手? 林婉棠拍了拍脑门。 皇后此时为她五妹妹指婚,让她嫁给潘天纵,这不是明摆着在坑她五妹妹吗?! 不管直接动手脚的人是谁,都应该是皇后授意。 淑贵妃这个时候还被罚了。定然是她牵连了淑贵妃。 林婉棠心头焦躁。 皇后的人马上就要到了,时间不多了。 这时,薛景睿抖落一身风雪,走了进来,笑着问:“棠儿,听说你收到了岳父的信?” 林婉棠无心说话,将信给了薛景睿。 薛景睿读完,目光幽深地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将她的猜测告诉了薛景睿。 薛景睿想了片刻,说:“其他都对,只是有一点,你或许并不知道。” 林婉棠挑眉问:“什么?” 薛景睿回答:“有一种药水,涂上去之后,可以令字迹消失,就像那个地方从来没有写过字一样。” 林婉棠一愣:“居然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薛景睿点头:“是啊,这是我们新近得知的一种药水,最初,只有北玄的人会造。我们经常截获北玄的情报,觉得奇怪,他们北玄人不可能费大力气,传递没什么意义的寻常信件。慢慢我们才发现了这种药水。” “我们军中研究这种药水,也造了出来。如今,我们也经常用这种药水来传递消息。表面上,信纸上可能就一两句寻常的内容,对方收到信以后,用另外一种药水涂抹上去,就能看到空白地方的真正字迹了。” 林婉棠问:“那……朝中之人知道吗?” 薛景睿摇头:“因为是军中机密,想来朝廷以及内宫中的人应该并不清楚。而且,我们的药水,与北玄人的药水并不相同。若这种猜测是真的,不知道她们用的是哪种药水。” 林婉棠面色阴沉。 薛景睿拍了拍林婉棠的手:“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模仿了你的笔迹。具体情况如何,等我们回京之后详查便知。” 林婉棠惊愕:“你也要回京?” 薛景睿眉头紧锁:“如今我们两府都遇到了难处,我怎么能让你独自回去应付?” 林婉棠咬了咬嘴唇:“夫君,我总觉得,皇后设计,最终要对付的人,是你和父亲。你在边疆守着吧,这样,万一我们真无力与皇后抗衡,你也不至于一起被困在京城,总还有转圜的余地。” 薛景睿道:“我先给太子写封信解释一下吧。” 林婉棠叹气:“父亲信中说,太子在闭关。” () 第384章 不好受吧? 薛景睿提起毛笔,说:“我将这封信与军情装在一起,太子应该不会不看。” 林婉棠担忧:“太子会不会不高兴?” 薛景睿拍了拍林婉棠的手:“无妨,不管北境军中传递密信的药水疑似泄露了出去,还是朝廷的人可能与北玄军中有勾连,都涉及了军情。” 林婉棠点头:“那倒的确是。” 于是,林婉棠起身,帮薛景睿研墨。 薛景睿写好书信,令人快马将信送到太子手里。 而他则起身,要亲自去查军中密信药水的事了。 林婉棠则赶紧安排好都督府中的事情,拿出一些衣物与药,准备回京。 还没等薛景睿查出结果,第二日一早,皇后派来的方公公就到了。 薛景睿不在府中,林婉棠只能出去迎接。 方尧带了十来个锦衣卫。 林婉棠笑着迎上去:“方公公,您千里迢迢来了塞北,着实辛苦了,进来喝些茶水吧。” 方尧面上没有一丝笑容,扭脸对锦衣卫说:“将林氏拿下!” 两名锦衣卫上前,站在林氏身边,瓮声瓮气地说:“请吧!别逼我们动手。” 林氏假装吃惊:“方公公,您这是什么意思?!” 方尧冷笑:“你给皇后娘娘空白贺表,是大不敬之罪!赶紧上马车回京吧,皇后娘娘要亲自问罪!” 林氏睁大眼睛:“我冤枉啊!我的贺表……” 方尧冷冷打断林婉棠的话:“冤枉不冤枉的,您跟咱家说不着,咱家只负责带您回京。” 林婉棠想了想,说:“好,我跟你走。我带几件换洗衣裳,就跟你一起动身。” 方尧阴恻恻笑了笑:“不必了,皇后娘娘没有让咱家用囚车押解你,已经是格外留情了。” 林婉棠回头,叮嘱:“玲珑,给我拿几件换洗衣裳。” 玲珑吓得腿都是软的,闻言赶紧应是回屋拿东西。 方尧示意锦衣卫,锦衣卫们上前来拖拽住林婉棠,便将林婉棠往马车里拉。 忘忧着急,上前来,护在林婉棠面前,怒道:“你们干什么?!这是堂堂一品诰命夫人,岂容你们这般粗鲁对待?!” 方尧大声喊:“将这不知死活的丫头推开!将林氏拉上马车!” 他特意打听到此时薛景睿不在府里,要趁这个机会,赶紧把林婉棠弄走,若能趁机搞些事情更好。 几个锦衣卫一起围攻玲珑,玲珑一时之间难以匹敌。 两个锦衣卫拽着林婉棠,粗暴地将她拉到了马车门口。 都督府的家丁们上前来抢林婉棠。 若真和皇后特使以及锦衣卫打起来,那皇后更有借口发难了,只怕谋逆的罪名都能给薛景睿扣上。 林婉棠急忙喊:“住手!都住手!” 锦衣卫、玲珑以及家丁们都停手看了过来。 林婉棠看向方尧:“方公公,我可以跟你走。但是,旅路途遥远,我身子不好,请容我带上换洗衣物以及药物。另外,我身边离不得人,我要带两个丫鬟随行。” 方尧恼怒:“林氏,让你回京是为了问罪,不是让你摆将军夫人的款儿!咱家再说一遍,不许带衣物,不许带丫鬟。把她塞进去,走!” 锦衣卫推搡着,将林婉棠塞进了马车里。 林婉棠从马车窗口喊道:“都回去!我没事,你们不用管了,都回去!” 林婉棠看出来了,方尧将事情做得这般绝,大概就是要逼都督府的人动手。 都督府的人憋闷又心疼,却也知道得听林婉棠的话。 玲珑此时跑了出来,锦衣卫拦着,不许她靠近马车,玲珑只能将包袱扔向马车。 林婉棠伸手去抓,一名锦衣卫拔刀砍向包袱,包袱瞬间散开,衣裳药物散了一地。 众人肺都要气炸了。 紧接着,方尧走上前去,将一个布团硬塞进了林婉棠的嘴里,并将林婉棠的金钗取了下来,林婉棠如同瀑一样的乌发,顿时披散在了肩头。 方尧又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去取林婉棠的耳坠与项链。 …… 林婉榆闻讯赶了过来,看到这副场景,眼泪顿时涌了上来。 林婉榆冲上前,一把将方尧推到一旁。 方尧恼羞成怒,转身踹了林婉榆一脚,林婉榆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方尧骂道:“哪里来的泼妇?!居然敢殴打皇后特使?!是想翻天吗?!” 马车起动,林婉榆不顾身上疼痛,站了起来,喊道:“你们不能这样对将军夫人!娘娘让你将她带回京,没让你辱她……” 林婉榆边喊边追着马车跑,方尧示意锦衣卫,锦衣卫将林婉榆绊倒在了地上。 可怜林婉榆这个大家闺秀,衣裳上都是泥土,脸上被蹭破了一块皮…… 林婉棠心疼地望着林婉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追了,林婉榆爬了起来,追着喊:“长姐,长姐!” 方尧坐在马车上,幸灾乐祸地对林婉棠说:“不好受吧?这才刚刚开始。长路漫漫,您有的是罪要受。” 林婉棠恨恨地看着方尧。 此时,突然从斜里冲出一匹马,拦在了马车的前面。 马车的车夫急忙拽马缰绳,好不容易才勒住马。 方尧的脑袋被撞到了车厢壁上,他疼得龇牙咧嘴,探出头便骂:“急着投胎吗?!没长眼是不是?!” 方尧的话说完,抬头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不由得悔青了肠子! 嘴太快了! 惹大祸了! 怎么是这位祖宗?! 马上的人面色冷峻地怒盯着方尧,方尧屁滚尿流地下了马车,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响,哆哆嗦嗦地求饶:“太子殿下,奴才眼瞎,没看到是殿下来了,求殿下饶奴才狗命!” 太子一挥鞭子,鞭子重重落在方尧身上,方尧的衣裳顿时被打破了。 方尧一点都不敢躲。 太子不解气,又抽了几下,然后用马鞭指向方尧,扬声说道:“孤若是不来,还不知道你平时在外面这样狗仗人势,狐假虎威!你怎能这样对待薛夫人?!” 方尧声音颤抖着回道:“太子殿下,奴才……奴才奉皇后懿旨,带薛夫人回京问罪。” 太子气得又挥鞭抽了方尧一顿,说:“将薛夫人放开,向薛夫人赔罪,快!” 方尧不敢迟疑,上前将林婉棠口中的布团取了出来,将金钗等首饰还给了林婉棠。 林婉棠来不及整理仪容,便下了马车,向太子行礼:“多谢殿下。” 太子看着林婉棠狼狈的模样,又恨恨地瞪了方尧一眼,暗叹幸亏他赶来得及时。 太子忙让林婉棠免礼,并让人将林婉棠姐妹送回都督府。 这时候,几匹快马飞驰而来。 () 第385章 障眼法用得好 几人翻身下马,向太子行礼。 为首的人,正是薛景睿。 旁边站着的人,是潘兴业。 太子上前一步,扶起了薛景睿,潘兴业心中嫉妒,太子居然不先扶他! 太子看向潘兴业,说:“潘监军请起。” 潘兴业悻悻地站了起来。 薛景睿打量着太子,见太子穿着平常衣裳,看起来像是邻家的一个翩翩公子,只是,太子面容疲惫,眼睛周围有青黑色,胡茬也长了,应是没休息好。 薛景睿问:“殿下怎么来了宁章?臣竟没有得到消息。” 太子闻言,得意起来:“看来孤这障眼法用得极好。你们都以为孤在报恩寺吧?哈哈。” 薛景睿捧场:“殿下着实把我们都瞒住了。” 太子上前一步,揽着薛景睿的肩膀,便往都督府走。 潘兴业:“……”自己这个舅舅,当得也忒没面子了。 进了都督府,在花厅坐下,太子看向薛景睿,面有歉意:“孤这些日子一路游历至宁章,消息闭塞,不知道母后要问罪薛夫人,让她受苦了。” 薛景睿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潘兴业,笑着问:“潘监军,您最近是不是得了北境军的一种药水?” 潘兴业闻言一怔。 潘兴业猛摇头:“我没有拿到什么药水,我又没病,用药水干什么?!” 薛景睿低头轻笑:“我听闻你得了一种药水,能把写了字的纸变成空白。我很想见识见识。” 潘兴业坚决摇头:“绝无此事!” 薛景睿看向泰来,泰来下去,很快带了一个伙计进来。 这人是宁章最大酒楼——春来楼里的伙计。 这人一进来,便行礼道:“薛……薛都督,小人那日给潘监军的包间送酒,看见潘监军正在给人演示神奇的药水,能使文字消失。小人觉得纳罕,便记住了这事。” 薛景睿看向潘兴业:“潘监军,这种药水,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潘监军嘴硬:“什么药水?我不知道。” 太子冷着脸说:“潘监军,难道伙计是在诬赖你不成?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撒谎。” 薛景睿说:“潘监军,我既然问你,便是调查过。我还带来了两个歌姬,那日,你演示的时候,她们都在场。” 薛景睿让人将两名歌姬带了上来。 在太子与薛景睿四道目光的逼视之下,潘兴业无奈,只得承认:“那药水,是崔源给我的,至于崔源是从哪里弄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太子皱眉:“崔源是谁?” 潘兴业不好意思地回答:“是一个商人……就是上回提供军被的那家伙。” 太子撇了撇嘴,知道了,是提供跑绒棉被那人。 薛景睿吩咐泰来:“让人去将崔源带来,好好审一审崔源。” 泰来去了。 薛景睿又问:“潘监军,您曾将这药水交给过什么人?” 潘兴业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就是觉着新鲜,拿来玩玩,没给过谁。” 薛景睿正色道:“潘监军,实不相瞒,那药水,很可能是我们北境军用来传递消息时用的药水。这种药水,若是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北境军的情报安全就没有保障了。” 太子听了这话,神情紧张了起来:“潘监军,你给过谁?” 薛景睿补充:“潘监军若是不说,我也能查出来,只不过会慢一些。” 潘兴业不说话。 薛景睿看向太子,起身郑重行礼道:“殿下,臣妻送给皇后娘娘的千秋贺表,成了空白的,只有一个署名,祝辞不翼而飞。臣唯恐有人用了北境军的这种药水,使字迹消失,那就说明,这种药水已经流落在外了。” 太子看向潘兴业:“你若实话实话,孤还能网开一面。你若是不说,孤事后查出来,一定严惩不怠!” 潘兴业权衡片刻,跪了下来,回道:“殿下,臣曾将这药水给过皇后娘娘。不过,臣只是觉得好玩,供娘娘一乐罢了。臣不知道这是北境军中的东西啊!” 太子脸色铁青。 薛景睿点头:“潘监军应该的确不知这是军中之物,否则他应不会把这药水给娘娘。想来可能是娘娘不知药水重要,疏于保管,被什么有心人钻了空子。” 若皇后知道这药水是北境军中的东西,应该不会拿这种药水来陷害林婉棠。 薛景睿这话,不过是给皇后留些面子罢了。 太子看向潘兴业:“到底是你不当心!你被那崔源坑过一次了,还不长记性,居然还肯信他!” 潘兴业叩首:“臣有罪。” 薛景睿也行礼:“臣也有罪。臣看管不严,导致军中秘密的药水外泄,请太子责罚。” 太子扶起薛景睿:“将军请起,你带兵辛苦,哪能面面俱到?把事情查清楚即可。” 薛景睿点头:“臣一定严查,涉事之人,臣一定严惩!” 太子颔首,然后看向潘兴业:“你先回去,孤得空了再召见你。另外,孤来塞北的事,不许告诉其他人,包括母后。” 潘兴业连连应下,退了出去。 薛景睿问太子:“殿下,方公公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不好置之不理。臣想陪着夫人一起回京向娘娘解释。” 太子轻笑:“不必,孤不把那狗奴才的脑袋砍了,已经算给他脸了。孤给母后写一封信,在信里给她解释解释好了。” 薛景睿有些迟疑。 太子叹了口气:“母后……母后不知怎么了,最近做事越来越冲动没章法,孤劝了也没用,让薛夫人受委屈了。此事你们不必理会,孤回宫以后,一定查清楚,给你们一个说法。” 薛景睿惶恐:“臣不敢,蒙殿下不怪,是臣与内人的福气。” 太子笑了起来:“薛将军,你我好久不见,不必说这种客气见外的话。你让人弄些北地的美酒与美食,你我边吃边聊。” 薛景睿看向福海,福海笑着回答:“夫人已经让人准备了,很快就好。” 太子重新落座,薛景睿想了想,将京中发生的事告诉了太子。 太子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听完,太子让人伺候笔墨,当场分别给皇后和林宏盛回了书信。 然后,太子与薛景睿一起用饭,席间,太子问:“薛将军,你说的那个女子,如今还在你府上吧?” () 第386章 灵秀长公主 薛景睿回答:“在,太子殿下打听出眉目了吗?” 太子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说:“孤向皇族中的老人和年长的宫人打听了,你派人送来的匕首,乃是六姑母所有。” 薛景睿想了想,太子的六姑母,先帝的六公主,那就是灵秀长公主了。 灵秀长公主乃是嫡出,深受帝后宠爱。 灵秀长公主及笄以后,先帝为灵秀长公主的婚事费尽了心思,最终为她择定了敬国公府的世子。 敬国公府世代功勋,名将辈出,深得先帝信赖。 敬国公府世子却并不从武,没有接受荫封,而是自己下场考科举,金榜题名,成为目前为止大梁一朝出身最高的进士。 敬国公世子还长得极其俊秀,他出门一趟,不知要引多少姑娘春心萌动。 先皇的指婚诏书,掐断了无数少女的绮丽春梦。 许多人都觉得,敬国公世子与灵秀公主郎才女貌,称得上是天作之合,璧人一对。 然而,就在他们大婚前夕,灵秀公主突然病重,很快就不治身亡。而没多久,敬国公世子也英年早逝。 人们都说,敬国公世子是太过伤心,魂魄竟然跟着灵秀公主去了。 因此,民间流传着他们二人一往情深的佳话。 薛景睿疑惑:“灵秀长公主的物品,怎会流落到匈奴?而且是在一个汉人女子之手?臣问过那个女子,她说匕首是她母亲之物。” 太子摇了摇头:“孤也不知道,据说这个匕首,是皇祖父送给六姑母的,匕首做工精细,刀鞘上装点了许多宝石,六姑母极是喜欢。” 薛景睿回忆着说:“臣救下这个女子的时候,她的族人已经尽被乌氏部落灭了,她跟着十来个人逃了出来。乌氏的人追上了他们,她的爹爹被杀死了。臣见她是汉人面貌,便出手救了她。” “后来,臣看见了她拿着的匕首,觉得很是熟悉,臣想起曾在宫中藏书阁的《宝物册》中见过。臣只记得那匕首是宫中宝贝,却不知道它是哪位贵人所有。” “臣问那个女子,她说匕首是她母亲的,她母亲六年前病死了。臣唯恐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便冒昧将她扣下,并写信询问太子殿下。” 太子说:“你做得对,事关匈奴,是该当心。孤收到你的信以后,就暗中仔细调查,按照宫中记档,那把匕首应该是成为了六姑母的陪葬品。” 薛景睿与太子对视了一眼,总不能是有人盗墓吧?! 薛景睿提议:“殿下,要不您先见一见那个凤姑娘。据她说,她父亲、母亲都是汉人。” 太子点头。 薛景睿让人去请凤姑娘。 不一会儿,林婉棠就陪着凤姑娘来了。因为太子到来,薛景睿内内外外都安排了格外妥帖的人,倒不用担心消息泄露。 凤姑娘迈进门的时候,还在跟林婉棠扯皮:“你可不许耍赖!我要一坛醉春风,一坛琥珀光,你要是弄不来,我就再不和你玩了!” 林婉棠忍不住莞尔:“好,我何时说话不作数了?给你买,一定买!” 但是,我可没说一下子全给你,你别想一次性喝完! 喝醉了耍酒疯,我还得去哄你。 林婉棠心中打着小算盘。 凤姑娘没有识破林婉棠的“诡计”,很是开心,笑容满面地看着薛景睿和太子。 太子上下打量着凤姑娘。 凤姑娘歪着脑袋,也打量着太子。 过了片刻,凤姑娘问:“你是谁啊?” 薛景睿说:“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凤姑娘斜薛景睿一眼:“谁问你了?” 薛景睿:“……” 凤姑娘转头笑吟吟地看着太子:“诶,我问你话呢!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太子心头一动,微微眯着眼睛问:“我们见过?” 凤姑娘手指点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迷茫地回答:“想不起来了。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叫什么名字?平时住在哪里?你说了,或许我就能想起来了。” 太子回答:“我住在京城。” 凤姑娘感叹了一句:“大梁京城啊!” 太子很快问道:“你去过大梁京城?” 凤姑娘收了笑意,摇了摇头:“没有,我没去过,也不想去。” 太子疑惑:“为什么?大梁京城很是繁华,是如今天下最繁华的大都市。你难道不想去见识见识吗?” 凤姑娘摇头:“我娘不让我去京城。准确地说,我娘不让我来大梁。” 说到这里,凤姑娘生气起来:“都怪薛景睿!他把我弄了来!他还怀疑我是奸细!有我这么可爱的奸细吗?!” 太子快憋不住笑了。 他装咳嗽,抬手掩饰了一下。 薛景睿接力,问:“凤姑娘,你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你爹娘?” 凤姑娘柳眉倒竖:“你什么时候把匕首还给我?!” 薛景睿:“……” 咳嗽了一声,薛景睿回答:“我用完就还你。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凤姑娘抱着手臂,头高高仰起:“凭什么啊?!” 薛景睿说:“你还想不想要匕首了?” 凤姑娘:“……” 凤姑娘有些生气,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板凳上,气鼓鼓地回忆着说:“我娘……长得很好看很好看。幸亏我爹功夫好,能护住她,不然,我娘早就被人抢走一百回了。” 太子问:“你娘姓什么,叫什么?是哪里人?你爹呢?他跟谁学的功夫?” 凤姑娘说:“我娘是被匈奴人抢来的汉女。我爹喜欢我娘,悄悄跟在后面,找机会干掉了匈奴人。我娘感激我爹,他们就成亲了。” 太子又问:“那他们一直没有联系大梁这边的家人吗?” 凤姑娘摇了摇头:“我娘说,她家人不要她了。我爹说他家人都死了。” 太子明显觉得事情不对劲。 太子将匕首拿了出来,在凤姑娘眼前晃了晃:“你实话实说,这个匕首是哪里来的?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就让人把你带到京城审问你。” 凤姑娘眼睛睁得很大:“原来是你偷了我的匕首!给我!这是我娘最喜欢的东西!给我!” 太子站起身,将匕首放在身后,左右闪躲,不让凤姑娘拿到匕首。 凤姑娘生气地指着太子抱怨:“难怪我娘说京城的男人,越俊越会骗人,越俊越坏!亏我一开始还觉得你好看来着!” () 第387章 来头不小吧? 这话令太子与薛景睿警惕了起来。 薛景睿问:“你娘被英俊的男人骗过?” 凤姑娘若有所思:“可能吧,我娘经常拿着匕首偷偷落泪。” 太子又问:“你爹娘到底叫什么?” 凤姑娘总算回答这个问题了:“我爹名叫格巴尔汉,我娘名叫赛娅。” 这名字应该是凤姑娘爹娘随着当地人起的,看不出来什么。 薛景睿拿出一幅画像给太子看。 这幅画像上的人,是凤姑娘的爹,不过是画师根据他死去后的模样想象着画的。 凤姑娘眼泪掉了下来,对着画像喊了一声爹。 太子看着画像上的男子,觉得很陌生。 林婉棠上前一步,笑着对凤姑娘说:“你能不能描述一下你娘的模样?我画画一般,但我可以试着将你娘画出来。这样,以后,你想你娘的时候,就可以看看画像。” 凤姑娘觉得这个主意好,就坐在桌案旁,一点一点给林婉棠描述了起来。 林婉棠认真地描绘着,凤姑娘突然怔住。 林婉棠抬头,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凤姑娘猛地扭头看向太子。 她的目光,在画像与太子中间跳跃。 众人都不打扰她。 终于,凤姑娘喊了起来:“我知道我为什么看着你熟悉了!你像我娘!” 太子指着自己:“我……像你娘?!” 凤姑娘点头,激动地拿起画纸,指给太子看:“你瞧瞧,林婉棠画的这画像,跟我娘有四五分相似,这样看起来,就跟你特别像!所以,你应该也跟我娘有四五分相似!” 太子与薛景睿交换了目光。 莫非,凤姑娘的母亲也是皇族中人? 莫非,她母亲是灵秀长公主? 可是,灵秀长公主去仙逝了,而且,她过世的时候,先帝与先皇后都很是伤心。从那以后,先皇后的身子就一直不好,先帝还为了灵秀长公主的故去辍朝了几日。 太子想不太明白。 灵秀长公主若没有死,怎么会忍心弃她的父皇母后而去? 就算敬国公世子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好,以灵秀长公主受宠爱的程度,她提出退婚,先帝与先皇后一定会应允。而且,全天下的男儿任由她挑选。 她怎么可能跑到匈奴生孩子? 太子幽幽问:“你娘有没有给你留下旁的什么东西?” 凤姑娘想了想,回答:“还有一把马头琴,但是,在逃难的时候,琴丢了。” 太子不甘心,问:“就没有只言片语?没有手札什么的?” 凤姑娘摇了摇头。 太子见问不出来什么,便挥手道:“好,你先退下吧。” 凤姑娘轻哂:“我看你年纪不大,架子倒不小。还挥挥手‘退下吧’,我们部落的首领都不像你这样装模作样。” 太子:“……” 薛景睿目光看向凤姑娘。 凤姑娘缩了缩脖子,扯住林婉棠的衣袖,悻悻说:“林婉棠,你赶紧给我酒!你答应了我的!两坛!” 林婉棠只能笑着向太子行礼告退。 出了屋子,凤姑娘才小声问林婉棠:“你们两个都对那个小白脸恭恭敬敬,他应该来头不小吧?” 林婉棠睁大眼睛问:“你说你娘跟他像,不是故意跟他套近乎吧?” 凤姑娘连连摇头:“我才不会跟谁套近乎呢……也不是,我会跟马套近乎。你不知道,性子烈的马,你不跟它套近乎,它真敢把你甩下来!” 林婉棠:“……”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太子与薛景睿商量不出头绪,便只得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打算回去再好好查一查敬国公世子。 方尧被太子臭骂了一顿,灰溜溜地回京复命了。 () 第388章 吾道不孤 薛景睿带着太子实地走访了塞北的许多地方,太子对边疆有了更多认识。 薛景睿站在鹦鹉山的高处,用鞭子指向远方:“殿下,您看,以后这里、这里,还有那里,都会是我大梁的领地。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大梁百姓与中亚、西亚的其他国家做生意会更方便。” 穷目眺望远处的大好河山,太子心中激荡着万千豪情。 他也梦想着成为秦皇汉武那样的霸业。 两人并肩站了许久,才并排骑着马往回走。 太子道:“孤让大舅舅到北境军来,是希望他能多跟你学学,长进一些。可是,他却只会给你添麻烦,过几日孤回去的时候,便将他一起带去。” 薛景睿笑着说:“臣倒发现他的一样好处。” 太子苦笑,问:“什么?” 薛景睿回答:“潘监军很是喜欢马,对马也颇有研究。这些天,他十日有七八日都在我们北境军的马场里。” 太子笑了起来:“的确,舅舅自小就喜欢马,他的一处庄子上,有他搜集来的各种马,也爱看跟马相关的书。孤少年时经常在他的庄子上骑马。” 说到这里,太子想到什么:“我们与匈奴骑兵打仗总是吃亏,很多时候就是因为战马不行。如果……如果让舅舅负责寻找、培育好的战马,说不定他还真能干出些名堂。” 薛景睿点头:“这个主意好,臣也这样想。” 太子赞赏地看着薛景睿:“孤不及薛卿之处很多。你心胸宽广,知人善任,舅舅这样干什么什么不成的人,你短短时间就发现了他的长处。” 薛景睿看着太子:“说到这一点,臣还要谢谢太子殿下。您在朝堂之上维护臣,臣听说之后,很是动容。” 太子微笑望向薛景睿:“你让我想到四个字。” 薛景睿疑惑问:“什么?” 太子回答:“吾道不孤。” 薛景睿怔住,他与太子畅谈的时候,经常不谋而合,或者异口同声,那时,他脑子里会冒出“吾道不孤”这四个字。 太子眼睛亮闪闪地说:“我成天自称孤,以前,我真的以为自己势单力薄,属实孤独。可是,后来,我明白了,我并不孤,至少这个世上有你能懂我的抱负与筹谋。” 两人相视而笑。 太子看了看前面的戈壁滩,意气风发地扬声说:“我们比一比,看谁先跑到那片胡杨林!” 话音刚落,太子就催马向前疾驰。 薛景睿大笑着跟了上去。 落日余晖洒落如金,将两人的身形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欢笑声随风飘散,两人不像君臣,倒更像是相伴出游的少年兄弟。 太子在塞北居住了一个月。这期间,安排妥了潘兴业的差事,还带着薛景睿一起,抽空去见了见娄星辰。 太子不拘小节,平易近人,就在娄星辰简陋的小屋子里,三人促膝畅谈了一夜。 第二日早上,迎着曦光,太子与薛景睿一起回都督府。刚进都督府,太子的脸就沉了下来。 这次,皇后居然派了季善前来。 季善看见太子,很是吃惊:“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太子板着脸反问:“孤为何不能在这里?” 季善忙行礼,惶恐回答:“皇后娘娘见方尧没有回去,便让奴才过来寻方尧,顺便请薛夫人回京。” 太子问:“难道母后没有收到孤的信吗?” 季善讪笑:“收到是收到了。可是,此事重大,娘娘想着您在寺庙闭关,怕是不明白事情的原委。故此,娘娘想将薛夫人请回去,查问清楚。” 太子冷笑:“有什么好查问的?祝辞为何没了,母后心里不明白吗?退一万步,即使薛夫人一时疏忽,将没有写祝辞的贺表呈递了上来,这算什么多大的事吗?!” “母后当年为皇子妃时,为皇祖父祈福,还曾在抄写佛经时,墨迹将黄纸弄得脏兮兮的,皇祖父也没有大惊小怪,上纲上线,说母后对菩萨不敬。” 季善看向林婉棠,行礼道:“薛夫人,您离开京城时候不短了,想家了吧?咱家离开京城的时候,听侯爷提了一嘴,说你们镇平侯府的老夫人病得不轻,咱家这一路上都记挂着这件事。” 林婉棠脸色一沉,薛景睿则上前,大声问季善:“祖母身子不好?我怎么没有得到消息?” 季善心中有些害怕,忙回答:“我们为了赶路,提前让每个驿站都备好了马。我们到了驿站,立刻就可以换上精力充沛的马。因此,我们的速度,肯定会侯府管事送信的速度快。而且,镇平侯府也不会把这件事到处说,对吧?” 薛景睿一向理智,可是,想到他的祖母此时可能正受着病痛折磨,他心情就格外焦躁。 季善又说:“镇平侯其实不愿意往外说这事。实际上是林首辅去请镇平侯出面,为锦婳求情。镇平侯推脱了,称他要在府中照顾生病的老母亲,不得空。” 林婉棠问:“为公主求情?公主怎么了?!” 季善回答:“还能因为什么?皇后娘娘不过视频请林夫人与林五姑娘到宫里说了会儿话,不知为何,林五姑娘就晕了过去。公主听说消息,从报恩寺回了京城,质问顶撞皇后,皇后便将她禁足在了宗庙。 林婉棠听得头大,这么看来,京城真是局面一片糟糕。 林婉棠觉得自己必须要回京了。 于是,林婉棠对季善说:“我可以回京,只是,我不会跟你回去。等太子殿下回宫的时候,我等与殿下一路同行,也好互相照应。” 太子看向季善:“你也先别回去了,等着跟孤一起回去。” 薛景睿果断地说:“那臣也一起回京。” 太子拍了拍薛景睿的肩膀,说道:“好!就依着你的安排。” 太子突然想起什么,说:“哦,景睿,你记得把凤姑娘也带上。” 季善在一旁听了,眼睛睁得得像铜铃一样。 凤姑娘? 太子殿下要带一个姑娘回宫?! 薛景睿点头:“好。” 林婉棠开始妥善安排,林婉榆不愿意回京,林婉棠也有心让她避一避风头,便同意让她留在北境处理草药的事情。 () 第389章 您绝对可以做到 三天后,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路。 太子仍旧是家常打扮,微服出行,薛景睿沿途低调,不与求见的地方官员见面,太子的行踪被捂得严严实实。 林婉棠身子不好,因此,他们行进的速度比较慢。 终于,他们回到了京城。 薛景睿拉着林婉棠的手,急匆匆进了镇平侯府。 薛景睿问管事:“侯爷呢?” 管事指了指萱草院。 薛景睿大踏步走了过去。 他不让下人们通报,打开帘子,看到薛承宗正在独自一个人喝酒,看起来神情落寞。 薛景睿问:“怎么喝这么多酒?” 薛承宗举起酒杯,反问薛景睿:“你知道不知道,薛景和被定了秋后问斩。” 薛景睿淡淡回答:“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薛承宗失笑:“果然,你共情不了我。” 薛景睿眸光深沉,缓步走上前。 薛承宗醉眼惺忪地对薛景睿说:“你也想喝吗?” 薛景睿手一扬,薛承宗跟前的桌子啪叽摔在了地上,酒壶掉落,酒哗啦洒了一地。 薛景睿冷笑:“共情?父亲,你在跟我谈共情?姐姐和外甥出事,前前后后都是岳父在忙活。岳父想让你出面说几句话,他好用来造势,你都不肯。当时,你失落落魄地告诉岳父,薛景和要被处斩了。” 薛承宗七倒八歪,扶着窗台才堪堪站住:“我说的不是真的吗?淑贵妃和十六殿下有人管,景和呢?谁管他?” 薛景睿气得眼睛通红:“你要管他便去管!你可以只当他一个人的父亲!只要你觉得值得!” 说完,薛景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来。 他平息了一下情绪,才向老夫人屋里走去。 他到的时候,林婉棠已经在陪伴老夫人了。 薛景睿对着林婉棠笑了笑。 他想,罢了,人生哪能完美?有缺,也有得。 薛景睿上前,紧紧握住了林婉棠的手,坐在床边,轻声呼唤:“祖母。” 老夫人艰难地睁开眼睛,她似乎有些迷糊,过了片刻,她眼睛里突然有了光亮,喊道:“棠儿!棠儿!你回来啦?!” 薛景睿:“……” 明明他才是亲孙子好不好?! 老夫人拉着林婉棠,开心了半天,才看向薛景睿。 “睿儿?是你?!” 老夫人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边又哭又笑,另外一边,有人想方设法,终于找到机会,见了贵人一面。 薛景和跪在皇后面前,重重地磕着头。 因为要见凤驾,有人将薛景和带去沐浴了一番。 此时的薛景和,虽然面相变了,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他颓丧而狡黠,但他五官的确不能不说是俊秀。 皇后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瞥了薛景和一眼,问:“你有什么话对本宫说?” 薛景和膝行几步,压低声音说:“皇后娘娘,草民知道薛景睿夫人林氏的秘密。” 皇后顿时来了兴致,问:“她有什么秘密?” 薛景和回答:“皇后娘娘,林氏是一个借尸还魂的人。准确地说,她活过两辈子。” 皇后皱眉:“这是什么荒诞的话?薛景和,你就用这样荒谬的话来哄本宫吗?你是不是觉得砍头太痛快了,想换成凌迟之刑?” 薛景和急忙叩首:“皇后娘娘,草民所言,句句属实。您若不信,草民一件事一件事给您讲一讲。” 薛景和滔滔不绝地讲了许多,最后总结道:“草民在狱中,一件一件复盘这些事,草民发现,林婉棠不可能事事都算得那么准。她一定是提前知道了许多事,她就是一个借尸还魂的人。否则,草民做的那些梦,又该如何解释?!” 皇后不动声色。 薛景和喊道:“娘娘,您要知道,借尸还魂的鬼怪,应该被烈火烧死!您若是能证明这一点,林婉棠必死无疑,薛景睿也保不住她!” 皇后摇头:“就凭你的梦,本宫如何定她的罪过?!” 薛景和笑了起来:“草民相信,以娘娘之能,您一定能够将这件事情做成铁案,对不对?草民就做那个告发的人,草民将前世的梦境全部告诉娘娘,娘娘尽可以利用。” 皇后心头微动。 薛景睿娶了亲弟弟前世的妻子! 这件事不管是不是真的,传出去足够令薛景睿丢人,也可以影响薛景睿在军中的威信,何乐而不为?! 于是,皇后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是啊,本宫要好好利用这件事来做文章,这一次,一定不能跟之前一样出现纰漏了。” 皇后与薛景和商量了半晌,然后,皇后问薛景和:“你这样做,图的是什么?” 薛景和笑得瘆人:“草民能图什么呢?草民说,想让娘娘免去草民的死罪,可以吗? 皇后撇了撇嘴:“这件事本宫做不到,因为事情牵扯到了叛党,牵扯到了前朝政务,本宫不能多管,太子会不高兴。” 薛景和眼里流出泪水,他擦了擦眼泪,然后说:“草民知道,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了。”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说:“要是这件事做成了,本宫可以答应你一件旁的事情。你好好想一想,打算求什么。” 薛景和在地上叩了三个头,然后决绝地说:“草民知道,自己已经罪不可恕了。草民有一个儿子,如今不到五岁,名叫薛汝成。草民被捉以后,就失去了他的消息。若娘娘能帮草民找到儿子,草民来世当牛做马报答皇后娘娘。” 皇后道:“本宫可以去找,只是,找到你儿子以后,你打算让谁抚养他?要不然,本宫将他送到育婴堂吧?” 薛景和猛摇头:“不要!” 皇后挑眉:“那……你想怎样?” 薛景和阴毒地笑了起来:“草民想让儿子在镇平侯府长大,希望他成为将来的镇平侯府世子。” 皇后撇嘴:“这怎么可能?薛景睿怎么会帮你养孩子?” 薛景和笃定地说:“草民相信,以娘娘的手腕,您绝对可以做到。娘娘,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样更令薛景睿夫妻窝囊难受呢?” 皇后笑了起来。 () 第390章 臣已经习惯了 长途奔波,林婉棠本就孱弱的身子疲惫不堪。当天夜里,林婉棠早早就睡了。 熟悉的梦境再次出现,仍旧是关于她的前世。 …… 薛景睿风尘仆仆,大踏步进了镇平侯府。 薛景和难得地出现在门内,笑着上前,迎接他的长兄。 “兄长,一路辛苦了,弟弟为你备了酒席接风。” 薛景睿重重拍了拍薛景和的肩膀,声音略微沙哑地问:“听说弟妹过世了?” 薛景和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林氏身子本就不好,性子又执拗,岳父出事以后,她病情越发重,半个月前故去了。” 薛景睿深深地望了薛景和一眼:“你岳父,是个有风骨的文人,怎么会谋逆?” 薛景和垂首:“弟弟也不愿相信,然而,知人知面不知心。兄长,我心里难受,你陪我喝会儿酒吧。” 薛景睿脸色缓和了一些,又拍了拍薛景和的肩膀,说:“我先沐浴更衣,一会儿去找你。” 薛景和忙点头:“诶!” 薛景睿回到瑾兰院,沐浴更衣之后,正打算动身去寻薛景和,宫里传来消息,皇上要亲自为薛景睿接风洗尘。 薛景睿吩咐泰来:“去告诉景和,我改天再陪他喝酒。” 泰来应了一声,便去了。 薛景和听说这个消息,面上露出失望的神情,随即,他就笑着对泰来说:“皇上看重兄长,我也与有荣焉,你好好照应兄长。” 泰来觉得有些奇怪,却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 皇宫里,金碧辉煌。 皇上今日不像往常那样高高在上,而是破格与薛景睿相对踞坐。 皇上笑容满面:“景睿啊,你这次击退匈奴乌氏部落,给了他们重创,干得好啊!” 薛景睿恭谨回道:“一切都有赖皇上福泽庇佑,有赖朝廷鼎力支持,有赖将士们英勇无畏。” 皇上收敛了笑容:“景睿,以往,你从不爱与朕说这些客套的大空话。” 薛景睿起身行礼。 皇上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怕朕像对林首辅一样对你?你不一样。你忠于朕,不会跟皇子搅和在一起,企图弑父弑君。” 薛景睿迟疑了一下,说:“臣观林首辅人品端方,太子仁慈宽和,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皇上摆手:“别说了,证据确凿。” 大殿内安静了一会儿,皇上像是回过了神,笑道:“景睿,怎么还跪着?快起来!” 薛景睿这才起身,重新坐在皇上对面。 皇上温和地说:“景睿,朕有心早日将你侯府世子的身份定下来,可是镇平侯那个老东西,懒怠得很,朕暗示了他两次,他才把请封世子的奏折送上来。” 皇上有心缓和气氛,吩咐一旁的曹众:“将镇平侯请封世子的奏折拿过来。” 曹众很快递上一个奏折。 皇上一边打开奏折,一边笑着说道:“你父亲大概是知道你今日回来,大早上亲手将奏折给了朕,说是要请封世子,朕还没看呢……” 皇上看了看奏折,脸色突然变了。 薛景睿似乎猜到了什么。 皇上面色尴尬。 过了片刻,皇上生气地将奏折扔到了一旁,气闷地说:“镇平侯请封薛景和为镇平侯世子。” 薛景睿却很平静,问:“一般来说,侯府都会请立嫡长子为世子,不知父亲是否在奏折中说明了他这样做的原因?是否臣德行有亏,惹了父亲不满?” 皇上回答:“你父亲在折子里说,你一把年纪却不肯成亲,并且放言今生不娶。你父亲担忧,若是将镇平侯的爵位传给你,那镇平侯这个爵位会断在你这一代。” 薛景睿笑着补充:“而景和已经有后,可以将镇平侯这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一代一代传下去,对吗?” 皇上点头:“你父亲在奏折里是这样说的。” 薛景睿但笑不语。 皇上突然兴趣盎然,问薛景睿:“景和确实也很优秀。景睿,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薛景睿跪下行礼,回答:“臣若直言,还望皇上不怪罪。” 皇上笑了起来:“朕绝对不会怪罪你,你畅所欲言就好。” 薛景睿朗声回答:“臣从没有将爵位放在心上过,但是,父亲请封景和为世子一事,做得不妥。” 皇上挑眉:“什么意思?” 薛景睿回答:“成规是封嫡长子为世子,而不是封最得父亲喜爱的那个孩子。这样的好处是,家族中的孩子们不会为了爵位而处心积虑地斗来斗去,或争宠或陷害,兄弟相争,手足相残。” 皇上若有所思:“如果不是嫡长子的那个孩子更优秀呢?” 薛景睿回道:“优秀是一个很主观的评价,不同的人、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对哪个孩子更优秀都有不同的看法。孩子们为了争‘更优秀’这个评价,也许会做出许多伤害手足的事情。” 皇上轻笑:“照你这么说,若嫡长子愚钝顽劣,也要立嫡长子不成?” 薛景睿回道:“这就要看嫡长子是否真的愚钝,真的顽劣了。不能只依着父亲一人的喜好,也要参考其他人的评价。若是孩子们心智品行相差不大,臣以为,还是立嫡长子为好。” 皇上若有所思。 薛景睿补充道:“臣说这话,并非为争爵位。为免父亲为难,臣愿意自请出族。” 皇上惊愕:“自请出族?” 薛景睿点头:“臣不想陷父亲于非议,更不想让旁人有样学样,坏了规矩风气。臣自请出族,这样反倒是全了父子、兄弟的情分,也完全合乎规矩。” 皇上摆手:“镇平侯怎么可能舍得放你这样能干的子弟出族?” 薛景睿显得很哀伤,他深呼吸一下,才回答:“父亲从来都不喜欢臣,臣已经习惯了。” 薛景睿的神情和话语,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了皇上的心头。 皇上眼前,出现了太子的脸。 皇上恍惚想,他是何时开始,不喜欢太子了呢?从他与皇后感情变得淡漠开始?还是从五皇子出生以后? 太子心里,是不是也有如薛景睿这般委屈的时候?难道这就是太子谋划逼宫夺位的原因? 皇上想起太子刚出生时的情景。彼时,嫡子出生,他不是不欢喜!他也曾一天往凤仪宫跑几趟,只为了看看那个胖乎乎的婴儿。 只是后来,孩子生得多了,他对太子就没有那么稀罕了。 () 第391章 朕不允许! 皇上摇摇头,告诫自己,太子那个逆子,不想也罢。 皇上的目光转向薛景睿,这样骁勇善战、有勇有谋的武将,若是他的儿子,他一定极其为他自豪。 皇上为薛景睿感到不平。 于是,皇上说:“朕不允许!你不必出族,朕为你做主,你是当之无愧的镇平侯世子!” 薛景睿沉默。 皇上解释:“薛景和虽然文采斐然,对朕也忠心,可是,他还没有好到让朕破了规矩的程度。” 薛景睿再次行礼:“可是,臣真的想离开镇平侯府……” 皇上打断薛景睿的话:“朕心意已决。薛景和若是因为这事跟你离心,那他就枉读了圣贤书,如何配让朕委以重任?” 薛景睿还想说话,皇上道:“镇平侯世子必须是你。以后,你若真没有子嗣,想传给谁都由你决定。” 薛景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是说,他将来若是想将爵位传给薛景和的孩子,皇上也是允许的。 薛景睿这才行礼谢恩。 皇上心情大好,与薛景睿开怀畅聊,直到宫门要落匙,薛景睿才告辞回府。 下了马车,风一吹,薛景睿有些醉意。 薛景睿进了瑾兰院,惊讶地发现薛景和正站在廊下等着他。 薛景和见了兄长,急忙快走迎接,搀扶着薛景睿,关切地问:“兄长怎么才回来?看起来兄长喝了不少?” 薛景睿手搭在薛景和的肩膀上,脚步踉跄地往屋子里走去。 薛景和殷勤地说:“兄长,我准备了醒酒汤,你趁热喝一些吧。” 薛景睿醉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醒酒汤,突然有些反胃,他猛地起身,冲出屋子,蹲在廊下呕吐起来。 吐完之后,薛景睿站起身,他有些头晕,胳膊肘碰到了旁边花架上的一盆花。 泰来急忙过来收拾,薛景睿叮嘱:“碎片锋利,你小心些。” 泰来发现花盆的盆地上粘着一个信封,他拿起来,凑近灯光想看看上面写着什么。 薛景睿也看到了,他伸手拿了过去,胡乱打开,抽出信纸暼了几眼。 一身冷汗驱散了薛景睿的所有醉意! 谁在他院子的花盆底下藏了一封信?! 是谁?! 信上的内容是真的吗?! 薛景睿的目光移向室内。 正在这时,薛景和端着醒酒汤走了出来,薛景睿忙悄悄将信塞到了袖子里。 薛景和焦急地说:“兄长舒服些没有?还是赶紧把醒酒汤喝了吧,这样也能好受一点。” 薛景睿假装醉得厉害,接过醒酒汤,一边将醒酒汤往嘴边送,一边偷眼观察他弟弟的反应。 …… 就在碗边堪堪碰到嘴唇的时候,薛景睿大着舌头说:“诶,这美酒,弟弟怎么只给我?你也要喝一盏嘛。来!” 薛景睿将醒酒汤送到薛景和的唇边,便要强喂…… 薛景睿身材高大,力气也大。薛景和躲避不了,但他下意识地咬紧牙关。 唱到一点苦味,薛景和的求生欲爆发,他剧烈挣扎起来。 盛醒酒汤的碗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黄褐色的液体渗透进了青砖地面里。 薛景和如遇大赦,后怕使他像离了水的鱼一般,张大嘴巴,却怎么也呼吸不上来。 薛景和逃也似地走了。 薛景睿望着薛景和远去的背影,又摸了摸袖子里的信。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弟弟虽然不和他十分亲近,但还算争气。 侯府公子能考中进士,在大梁算是数得着的才子,能和他媲美的,也就是当年的敬国公世子了。 难怪父亲偏爱他。 今夜,薛景睿要重新认识他这个弟弟了。 薛景睿回到屋子里,又仔仔细细地读了读这封信。信不知道是什么人,抱着什么目的,偷偷放在他院子廊下的花盆里的,但是,既然他得了这封信,他就要去查证。 薛景睿躺在拨步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眼前出现了弟妹林氏那张脸。 薛景睿与林氏很少说话,但自从林氏管家以来,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瑾兰院都窗明几净,物品齐备,就好像他不是去遥远的塞北待了许久,而是早上出门遛了个弯,等待他的,再也不是处处灰尘,冷锅冷灶。 薛景睿想,林氏称得上贤惠。 若是林家真是被冤枉的,那林氏的死,恐怕也有蹊跷。 薛景和会狠毒到杀妻吗? 薛景睿叹了口气,可惜了,可惜了那么美好的女子! 泰来进来,轻声问:“将军,睡不着吗?要不要喝些安神的汤药?” 薛景睿摇头,吩咐:“泰来,你去查一查林家被流放的亲族,还有被变卖为奴的女子,能帮忙的话,都帮忙安置一下。” 泰来一怔,随即点头应下。 薛景和当夜仓皇出府避祸,谁料接下来十几日都风平浪静。 薛景和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那一夜,他的兄长应该是喝得太醉了,根本就不记得都发生过什么。薛景睿逼他喝醒酒汤,也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只是喝醉酒以后发酒疯罢了。 于是,薛景和回了侯府,薛景睿待他依然如初,薛景和彻底放下心。 皇上驳回了薛承宗请封世子的奏折,并直接封了薛景睿为侯府世子,薛景和气得牙根痒痒。他寻思着尽快另外找机会干掉薛景睿,只要薛景睿一死,裕王肯定会帮忙劝说皇上立他为镇平侯世子。 两个月之后,早朝罢了,薛景睿面见皇上,与皇上密谈了两个时辰,中间不断有人被带进去,又被带出来。 薛景和就是被带进去的人之一。 再出来的时候,薛景和的所有职务都被抹了个干干净净,他本人则被关进了东厂的监牢里。 东厂的总管太监也换了人。 裕王被褫夺封号,圈禁了起来。 太子则被放了出来。 一批批大臣遭了殃,也有一些大臣被平了反。其中就包括林宏盛一家。 几个时辰的时间,天翻地覆,而皇上像是老了好几岁。 人们纷纷猜测,薛景睿用了什么手段,为太子与林家洗脱了冤屈,好奇薛景睿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使得皇上在林府附逆案不久,就自己打脸,为林家翻了案。 然而,人们都无法探听到什么消息,因为事情结束以后,薛景睿很快便去了边塞。 …… 林婉棠醒了过来。 () 第392章 你把谁杖毙了? 前世,林婉棠的魂魄只知道大概,并不知道其中的详细过程。 薛景睿付出了什么代价呢? 林婉棠猜也能猜得出来,薛景睿就此失去了圣心,单纯成为了皇上安在北疆的一枚棋子,皇上不会再允许他回京。薛景睿这个镇平侯的爵位,虽没有被废,但也名存实亡,就终结在他这一代了。 林婉棠侧身,看着一旁酣睡的薛景睿。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薛景睿俊美的脸上,林婉棠不由得撑起身子,在薛景睿柔软的唇上亲了一口。 薛景睿长长的睫毛闪动,他睁开了眼,笑了起来:“想要是吗?” 林婉棠红着脸摇头,结结巴巴解释:“不是……我……我只是……” 薛景睿翻身压在了林婉棠身上,打趣说:“老夫老妻了,害羞什么?” 狂风骤雨袭来,却又像大火席卷而过,林婉棠心中脉脉的温情,被带动着,也熊熊燃烧了起来…… 如醉如仙中,林婉棠恍惚想,要好好孝敬柴太医,他整的鱼鳔避孕之物真是好用! …… 第二日,林婉棠本打算回林府,皇后派人传话,宣林婉棠夫妇进宫见驾。 两人只能沐浴更衣,去了凤仪宫,见驾行礼。 出乎意料的是,皇后坐在凤椅上,笑容和煦:“快快免礼平身,到一旁坐下吧。” 林婉棠没有起身,而是说:“皇后娘娘,臣妇想看一看当初进献的贺表。” 皇后笑着摆手:“什么贺表?昨日太子回来以后,劝说了本宫。其实,那的确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吧。” 薛景睿声音冷硬:“皇后娘娘,还是把贺表给臣看一看吧。” 皇后笑得温文大度:“本宫想明白了,不必因为这点事,伤了君臣情意,所以,本宫就将贺表烧掉了。你们不必担心本宫以后会再追究。” 薛景睿坚持:“皇后娘娘,您不追究是您的事,臣却不能不查北境军中军用药水丢失的事情。” 皇后面色微变,语气却依旧温和:“薛将军,本宫宫里的人不小心,将药水洒在了林氏的贺表里。宫人唯恐被责罚,不敢声张,这才让本宫误会了。难道你还要揪着这件事不放不成?” 薛景睿行礼道:“因为这件事,淑贵妃娘娘被禁足,十六殿下差点丧命。宫人即便是疏忽,不能轻轻揭过。” 皇后面色愠怒地看着薛景睿。 薛景睿毫不畏惧。 场面一时竟然僵持住了。 这时,太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行礼说:“母后,这件事确实该查。宫人做事不当心,还撒谎,怎么配在母后宫里伺候?母后,这件事,不如就交给儿臣来查吧。” 皇后极力忍耐,停了片刻,说:“罢了,皇儿,你想罚就罚吧,都是沫儿做事不当心!” 太子点头:“沫儿是吧?儿臣知道了。儿臣须得问问其他宫人。证据确凿了,儿臣才好发落沫儿。就从彩妍开始吧。” 皇后眼皮一跳,彩妍笑着对皇后轻轻点了点头。 皇后放下心来,彩妍这个人,宁可死也不会背叛她,有什么好怕的? 太子招手:“景睿,你来陪孤一起审。” 薛景睿起身,跟着太子去了院子里,两人风风火火审起案子来。 皇后心绪不宁。 林婉棠则行礼:“皇后娘娘,臣妇从塞北回来,给您带来了些礼物,还请娘娘笑纳。” 林婉棠呈上了一件火狐皮,介绍道:“这是臣妇的夫君亲自猎来的,呈深红色,毛色艳丽,又极其暖和,还请娘娘不要嫌弃。” 皇后打眼一看,便知道这样成色的火狐皮极其难得一见,皇后点点头,让季善收了下来。 林婉棠又拿出一个锦盒,打开以后说:“皇后娘娘,这里面是一朵野生的天山雪莲。” 皇后看了看,这样硕大肥美的天山雪莲,应该长了许多年,采摘很是不容易。 皇后又收下了。 皇后看起来心情极好:“林氏,你用心了。快起来吧!过来,陪本宫用些点心。” 皇后带着林婉棠去了后殿。 皇后似乎忘记了方才的不痛快,问起了塞北的风土人情,林婉棠本就口才极好,她绘声绘色地讲给皇后听,皇后听得兴致盎然。 后殿气氛很是融洽。 没过多久,太子带着薛景睿回来了。 皇后抬眸问:“处置好了?” 太子点头:“处置好了,杖毙了。” 皇后点头:“沫儿那个贱婢,几次三番给本宫惹事,本宫心善,都宽宥她了。这次她闯下大祸,被杖毙了也算活该。” 太子淡淡回答:“母后,被杖毙的宫人不是沫儿,而是彩妍。” 皇后惊得站了起来:“皇儿,你说什么?!你把谁杖毙了?!” 太子重复道:“彩妍。” 皇后怒问:“彩妍犯了什么错?!” 太子回答:“彩妍承认,她挑唆花影夜里故意冻病小十六。她还承认,她亲自动手,将薛夫人贺表上的祝辞消除掉了。单单是这两件事,她就该死。” 皇后脸色煞白。 薛景睿行礼道:“太子殿下也是一片孝心。娘娘身边,不宜留着彩妍这样蛇蝎心肠的奴婢。事儿是她干的,传出去,恶名却在娘娘身上,彩妍死有余辜。” 彩妍一向得皇后信任,很多主意都是她出的,皇后不舍得她! 可是,此时,皇后只能强撑着身子,说道:“没想到居然是她,亏本宫往日以为她是个好的。死了便死了吧,让人将她的尸首丢到乱葬岗。” 太子行礼:“是,母后。” 皇后挤出笑容,说:“过两日,本宫想去上清宫见见青玉道长,林氏,到时你陪本宫一起去吧。” 太子警惕地问:“母后去上清宫做什么?” 皇后解释:“皇儿,母后这两日觉得身子不适,想请青玉道长帮忙看看。” 太子疑惑:“为何不让柴太医帮忙看?他的医术,您还信不过吗?” 皇后笑了起来:“傻皇儿,柴太医医术虽好,毕竟是个男子,有些病,母后不好让他看。青玉道长是坤道,世人只知道她修为高,却很少知道她医术极佳,因为她极少出手给人看病。” () 第393章 谁要嫁给他?! 太子说:“既然这样,那让康氏也一同去吧。有她陪侍在母后身边,儿臣也放心一些。” 皇后笑着点头:“母后正有此意。” 林婉棠想,有太子妃作伴,是好事。 太子笑着求道:“母后,景睿夫妇从塞北回来,该让他们去见一见淑母妃吧?” 皇后笑得温婉:“那是自然,母后方才已经让人去传话,解除了淑贵妃的禁足。宸儿从报恩寺回来,肯定也想念他的母妃了。” 薛景睿与林婉棠对视一眼,向皇后行礼:“多谢娘娘。” 太子又道:“母后,儿臣听闻淑母妃近来身子不好,儿臣想先将十六弟养在东宫。十六弟想见淑母妃的时候,儿臣让康氏带他进宫就是。” 皇后暗哂,她的亲儿子,真不懂她恶人做尽是为了谁!傻儿子这是要将轩辕宸护在他的羽翼之下呢! 皇后笑道:“自然可以,只是辛苦康氏了。” 太子笑答:“康氏喜欢十六弟。” 之后,薛景睿与林婉棠行礼告辞,去了昭阳宫。 淑贵妃瘦了许多,形容憔悴了不少。 屏退宫人之后,淑贵妃一手拉着薛景睿,一手拉着林婉棠,泪水涟涟。 林婉棠将今日发生在凤仪宫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淑贵妃。 淑贵妃拉着林婉棠的手,压低声音说:“棠儿,皇后是个执拗的人。你不要以为,用火狐皮和天山雪莲,就能让她打消对你的敌意。这次去上清宫,你要极其谨慎。” 林婉棠咬着嘴唇,为难道:“臣妇也是顾念着太子,想与皇后化干戈为玉帛。反正臣妇首先表达了善意,单看皇后接受不接受吧。反正我们先做到了仁至义尽。” 淑贵妃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真的,你再小心也不为过。” 林婉棠郑重其事地说:“臣妇明白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林婉棠给淑贵妃把了把脉,发现淑贵妃这段时间身子的确亏损严重。林婉棠夫妇送了一些新鲜又难得的药材给淑贵妃。 从宫里回来,时间还早,林婉棠便回了娘家。 林府长房的院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笼。 林婉棠惊讶,急忙进了主屋,只见她的父母、五妹妹正坐着相对无言。 林婉棠急切地问:“父亲,外面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林宏盛叹了口气:“那是潘家送来的聘礼。” 林婉棠啐了一口:“潘天纵还不一定有没有命在呢,谁要嫁给他啊?!他痴人说梦!” 温氏红着眼睛说:“潘家声称,皇后没有收回懿旨,那么潘林两府的亲事就还作数。哪怕潘天纵被问斩了,你五妹妹也得抱着牌位嫁进潘家!” 林婉棠气血上涌,火冒三丈:“岂有此理?!来人,将这些破箱子抬出去,原封不动还给潘家!” 林宏盛轻声斥责:“棠儿!怎么去塞北一趟,你性子越发急躁了?!坐下!” 温氏也说:“棠儿,你来得刚好,坐下来,我们商量一个万全之策。” 林婉棠皱眉:“哪里有什么万全之策?潘家不足为惧,根子在皇后身上。可是,太子仁孝,我们一时半会还真不能彻底断了皇后的手脚。” 林婉樱大眼睛忽闪忽闪:“我就说长姐也没办法吧!看来看去,就我的法子最可行!” 温氏斥责:“樱儿,住口!” 林婉樱不服气地嘟着嘴。 林婉棠好奇地问:“五妹妹,你的法子是什么?” 林婉樱干脆地回答:“去求十殿下。” 林婉棠皱眉:“求十殿下?” 对了,前世,林婉樱嫁给了十殿下轩辕霄。 那时,十殿下亲自登门求娶,林宏盛和温氏嫌弃十殿下身体孱弱,恐怕他寿数不长,就委婉拒绝了。 十殿下后来经常上门拜见林宏盛,并博得了林婉樱的好感,林婉樱最终嫁给了十殿下。 两人婚后没有孩子,但日子过得还算舒坦,后来,十殿下从皇族宗亲中过继了一个男童。 林婉棠犹豫,此时,与前世的情形不同。 轩辕霄,愿意拖着病弱的身子,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冒着得罪皇后的风险,求娶林婉樱吗? 林婉棠看向林婉樱。 林婉樱看明白了长姐眼中的意思,难得有些害羞:“十殿下与我关系很铁,他说他只有我一个朋友。我想,他应该……会愿意帮助我吧。” 温氏白了林婉樱一眼:“咱们是女方,岂能主动?” 林宏盛深呼吸,看向林婉樱:“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不是儿戏。我且问你,你是否愿意与十殿下过一辈子?如果他真的年寿不永,你能不能接受?” 林婉樱的声音很果断,很清脆:“当然能接受了!怎么不比嫁给潘天纵那个死鬼强?!” 林宏盛板着脸:“别提潘天纵!我的意思是说,若没有潘天纵这件事,你愿意不愿意嫁给十殿下?!” 这回,林婉樱认认真真地考虑了一会儿,点头道:“我……愿意吧。十殿下挺好的。” 说着,林婉樱的脸,红得像是能滴下血。 妥了。 林宏盛站起身,反手捶了捶腰:“好吧,我这就去求见太子。樱儿,父亲警告你,你是个姑娘,不准擅自去找十殿下说这些,否则,父亲打断你的腿!” 林婉樱翻了个白眼:“父亲,您也太看不起您闺女了吧?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啊?母亲,您评评理……” 林婉樱滔滔不绝,林宏盛头都大了,忙大踏步走出了屋子。 林宏盛乘着马车,来到东宫,到了太子书房。 太子一见林宏盛,忙站起来行学生礼,林宏盛哪里敢受?他侧身躲到一旁,向太子行了礼。 太子笑道:“林首辅,孤正打算去找你,你就来了。我们师徒,也算是心有灵犀。” 林宏盛恭谨问:“殿下找臣有何吩咐?” 太子请林宏盛坐下,他坐在旁边,低声道:“十弟方才过来找孤。” 林宏盛忍住激动,淡然问:“十殿下?” 太子点头:“十弟说,他早就心仪贵府的五姑娘。他本想大一些再去贵府提亲,可前些天,母后将五姑娘指婚给了潘天纵,十弟不敢夺人之美。如今,十弟听说潘天纵犯了事儿,才壮着胆子求到了孤这里。” () 第394章 受宠若惊 林宏盛沉吟了片刻,说:“十殿下能看中小女,是小女之幸。然而,臣唯恐潘家不肯善罢甘休。” 太子提起来就生气:“他家不善罢甘休?孤正想好好跟他们算算账呢!林首辅,其他事你不用管,孤自会处理。” “孤只想给你说一点,十弟聪颖,性子好,只是身子实在病弱。林首辅,你如果介意,直言便是,孤去跟十弟讲。” 林宏盛忙说:“臣愿意将小女许配给十殿下。” 太子笑了起来,激动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摩拳擦掌:“孤第一次做媒,心中忐忑,居然马到成功了!十弟知道以后一定很高兴!孤要好好替十弟操办!” 林宏盛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当天夜里,林宏盛按着太子的嘱咐,让人将潘家的聘礼退了回去。太子就在潘家,潘家人屁都不敢放一个,利利索索地收回了聘礼。 第二日,潘兴家的夫人进宫面见皇后,称潘天纵想退婚。 皇后惊诧,问:“为什么?!天纵也不想想,他若跟林家退了,哪里还能找到什么好亲事?” 潘夫人面露为难:“天纵这不是遇到牢狱之灾了吗?强扭的瓜不甜……” 皇后打断她的话:“怎么不甜了?本宫让瓜甜,它就得甜。” 潘夫人只得心一横,回道:“了,命要紧……” 皇后微怔:“谁威胁他了?是不是林宏盛?或者是太子?你们怕什么?!只要本宫还是皇后,他们就不敢要天纵的命!” 潘夫人泪花都急出来了:“天纵真的想退这门亲事!” 皇后白了潘夫人一眼,叹气:“都是没用的东西!天纵的胆儿都被吓破了!罢了,你们若是退了这门亲事,以后别再想拿天纵的亲事来烦本宫!” 潘夫人喏喏不敢吭声。 皇后更气了。 一个一个都指望不上,看来,必须得她亲自出手! 潘夫人离开以后,皇后就派人给林婉棠送了一些赏赐。 皇后还将十皇子唤了来,假意嗔怪:“你这孩子,喜欢林家那丫头为何不早说?母后若知道你的心意,肯定向着你。” 十皇子害羞:“儿臣不好意思提,怕人家林姑娘嫌弃儿臣……” 皇后慈爱地说:“岂会?你是皇子,她将来是王妃,这是她的福气。霄儿,你放宽心养身子就是,母后会给林家姑娘一些赏赐,一为了长你的脸面,二来,也显得咱们天家恩厚不是?” 十皇子一脸感激:“多谢母后。母后待儿臣的好,儿臣铭记在心,今后一定孝顺母后。” 皇后让人给了十皇子一些名贵补品,才让十皇子离开。 在林家,林宏盛和温氏看着皇后的赏赐,面面相觑。 皇后未免出手太大方了吧? 温氏低声说:“老头子,皇后是不是想修复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啊?” 林宏盛捋着胡须道:“但愿吧。” 几天以后,康氏与林婉棠一起,陪伴皇后前往上清宫。 上清宫位于京郊。 大梁人秉承礼多人不怪的实用主义精神,对佛家和道家没有明显的偏爱,只要灵验,香火就鼎盛,人气就兴旺。 皇后仪仗浩浩荡荡来到上清宫,青玉道长亲自出来迎接。 青玉道长大约不到三十岁,据说她很有灵性,善于占卜通灵。 皇后被安排,单独住了一个最大的院子。而康氏与林婉棠则住了两个挨着的院子。 安顿好以后,太子妃寻了林婉棠,两人一同去向皇后请安。 皇后看起来很慈爱,笑着对康氏说:“平日在宫里,碍于祖宗规矩,本宫总拘着你。如今到了外面,你松泛自在些,不必日日请安,本宫也乐得清闲。” 康氏哪里放松得下来?她习惯性地上前,为皇后捶肩。 皇后却顺势拉住了康氏的手:“好孩子,你呀,多歇歇吧。” 康氏受宠若惊。 皇后语重心长地说:“母后知道,你怕母后因为子嗣的事怪罪你。方才,青玉道长见了你,便悄悄告诉母后,你的福气已经在路上了。” 康氏惊喜:“真的吗?” 皇后很是欣慰地点头:“这种事岂能儿戏?母后盼着抱嫡长孙呢!晚些时候,让青玉道长给你把把脉。” 康氏害羞地点了点头。 皇后又看向林婉棠:“你更是不必拘着了。若本宫累着你,只怕薛将军要找本宫说道说道。” 皇后是开玩笑的语气,林婉棠便跟着笑了起来:“能随侍皇后娘娘,是臣妇的福气,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皇后轻笑:“本宫就喜欢你这张巧嘴。看来,带你来是带对了,本宫绝对不会闷。” 接下来这一日,皇后都由青玉道长陪着,康氏与林婉棠过得的确轻松惬意。 夜里,青玉道长便来到了康氏这里,说是要为了皇家子嗣,做一场法事。 康氏便不被允许出院子了。 林婉棠来到两个院子中间的路上,假装无意看了看康氏院子里飘飞的黄色符贴,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 第二日,林婉棠借口向太子妃请安,想见康氏,她本以为会被拒绝,谁料守着的小道姑很快就让林婉棠进去了。 康氏看见林婉棠,很是高兴:“清玉道长给我把了脉,说我腹中已经有了胎儿,只是,胎儿太小,寻常大夫都还诊断不出来。” 林婉棠心中纳罕,说:“娘娘,臣妇也通些医术,可以让臣妇把脉试试吗?” 康氏想了想,含笑伸出了手腕。 林婉棠给康氏把脉,发现康氏并没有怀孕。 康氏毫不意外:“就说嘛,你把不出来的。道医才能把出来。” 林婉棠不好以疏间亲,只得委婉地劝道:“娘娘,以臣妇的微末医术来看,您身子没有问题,怀上子嗣是迟早的事,倒不必急于这一时。太过期望,恐怕不利于娘娘的身体,娘娘还是平常心对待为好。” 康氏依旧笑着:“我知道。薛夫人,你说,如果太子殿下知道我怀了孩子,他会不会很高兴?” 林婉棠委婉道:“娘娘,太子与您伉俪情深,只要您身子好,殿下就会高兴。” 康氏乐呵呵地请林婉棠喝茶:“青玉道长为我施法,并安排了最有福报的九个小道姑在我院子里伺候。青玉道长说,她们的福分可以庇佑皇孙在母体里顺利成长。” 林婉棠环顾四周,发现康氏的随行宫人就剩了茉莉一个,其余都换成了小道姑。 林婉棠又委婉地劝了康氏几句,可康氏如今满脑子都是皇孙,哪里听得出来林婉棠的言外之意?周围都是耳目,林婉棠也不能明确说什么,而且,她说了倒像是在扫兴。 () 第395章 好多血啊! 林婉棠离开以后,茉莉一边收拾茶盏,一边不悦地对康氏说:“娘娘,奴婢怎么看着薛夫人总扫您的兴啊?” 康氏嗔了茉莉一眼:“别瞎说!薛夫人不是那样的人。” 茉莉却说:“薛夫人自己没有孩子,肯定是嫉妒您了。” 康氏生气起来:“茉莉!休要再胡说!” 茉莉睁大眼睛,显得很无辜:“娘娘,奴婢没有说话。” 康氏愣住了。 随即,康氏生气地对茉莉说:“茉莉,我最讨厌撒谎的人!” 茉莉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娘娘,奴婢对天发誓,奴婢没有说话,奴婢一直在默默擦桌子。” 康氏站了起来,学着茉莉方才的样子,道:“你方才就这样收拾薛夫人用过的杯盏,一边收拾一边说薛夫人总扫我的兴,还说薛夫人一定是因为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嫉妒我。难道不是吗?!” 茉莉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娘娘,您怎么说胡话了?奴婢怎么可能收拾薛夫人用过的杯盏?薛夫人就没有在我们院子里喝过茶啊!” 康氏的汗毛竖立了起来,猛地扭头问一旁的小道姑们:“薛夫人方才来了,就坐在这里,陪着我说了会儿话,你们都看见了吧?!” 小道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一个显得很迷茫。 其中一个道姑大着胆子回答:“娘娘,今日没有人来您的院子。方才您一个人坐在这里,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突然就责怪起茉莉来了。” 康氏不由自主地大声问:“难道你们都没有听见茉莉方才说话?!” 道姑们一起摇头:“不曾!” 康氏揉了揉太阳穴,扶着桌子想了想,说:“我要去见薛夫人!” 她要让薛夫人来为她证明! 茉莉上前来,搀扶住康氏,哭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您若觉得奴婢方才说了话,并且说了错话,您就罚奴婢吧!只要您开心,奴婢便是死了也值得!” 康氏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恍惚,她看向茉莉,说:“茉莉,你可是我的陪嫁丫鬟!” 茉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奴婢是您的陪嫁丫鬟,您知道,奴婢从来不撒谎。娘娘,您可能是刚刚怀了子嗣,神思恍惚。您歇一歇就好了。” 康氏挣脱茉莉,跌跌撞撞往外走:“我要见薛夫人!” 这时,青玉道长走了进来,对康氏说道:“娘娘,您要见薛夫人?” 康氏点了点头。 青玉道长说:“那不巧了。今日一早,薛夫人便随同皇后娘娘去山中不老泉处取泉水了,这时候还没有回来。” 康氏摇头:“不可能!我方才还看见了她。” 青玉道长斩钉截铁:“不可能,天不亮薛夫人便出了道观。” 康氏脸色煞白。 青玉道长软声道:“太子妃娘娘,您一定是太累了。这样,您躺着,贫道给您念一段安神咒,好不好?” 小道姑上前来搀扶着康氏,让康氏回到了床上。 康氏惊愕:“谁把我的床幔和被褥全换了?原本不都是丁香紫的吗?!” 茉莉上前来,惊慌至极地回答:“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您的床幔和被褥原本就都是暗红色的啊!” 康氏摇头:“不可能!” 小道姑在一旁说:“贫道看着,您的床幔一直都是暗红色。” “对。” “我看着也是。” …… 茉莉更是说:“娘娘,我们就没有带丁香紫的那套床品出来。” 屋子里传来若有若无的香气,康氏顿时觉得头疼无比。 康氏开始动摇了。莫非是她刚刚有孕,真的神思恍惚?! 青玉道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太子妃娘娘,这檀香对安神最有好处。您躺好,听着贫道的安神咒,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就没事了。” 然而,事情并不像青玉道长说的那样。 太子妃觉得,她午饭用的茄子煲很不错,茉莉以及道姑们却告诉她,午饭中根本就没有茄子。 茉莉以及道姑们眼中的狐疑不安,令太子妃心生恐惧。 太子妃记得,她随身戴着的玉佩,上面是祥云纹路,可是,她换衣裳时,却突然发现,她的玉佩上的图案是牡丹花。 怎么回事? 茉莉告诉她,她一直戴着的,都是牡丹花玉佩。 皇后听说消息,过来看望太子妃,中间,太子妃说话总是被指正。 太子妃明明看到了什么,皇后以及众人都说没有看见,太子妃喝过雨前龙井,出去送了皇后一趟,她发觉自己面前的茶,居然是云雾茶! 众人说,她今日原本用的就是云雾茶。 …… 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 众人看太子妃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太子妃想证明她没有恍惚,她的的确确看到了、听到了那些事,可是,现实往往会给她重重一击。 太子妃确定,她的寝衣是葡萄缠枝图案的,可是,当她睡醒的时候,她发觉自己穿着的寝衣图案是远山纹。 太子妃确定,她用的是白玉杯子,可是,一转眼,墨迹就说她记错了,她一直用的是透明琉璃盏。太子妃疯了一样,却在屋子里找不到一个白玉杯子,全是透明琉璃盏! …… 一件件,一桩桩,接二连三…… 太子妃终于崩溃了,她真的开始出现幻觉,真的开始胡言乱语。 …… 林婉棠求见太子妃,一开始还能远远看太子妃一眼,太子妃神情恹恹的,茉莉解释说太子妃为了保住皇嗣,日日祈福,太过疲倦了。 后来,她们干脆不让林婉棠见太子妃了。倒是皇后整日将林婉棠唤去,和颜悦色与她交谈。 不过短短几日,林婉棠发觉事情越来越不对劲,绝对不是她想多了。 于是,林婉棠开始试着与外界联系。 恰在这时,太子与薛景睿上山来探望她们。 皇后径直让薛景睿来寻林婉棠说话了。 林婉棠将她的疑惑,一五一十告诉了薛景睿。 “夫君,她们会对太子妃做什么?” 薛景睿神色凝重,站起身,说:“棠儿,你别着急,我这就去见太子。” 薛景睿匆匆去寻太子。 林婉棠放心不下,想再去看看太子妃,她刚走到两个院子中间的路上,便听见茉莉的哭喊声:“娘娘!娘娘!您为什么要捶您自己的肚子啊?!娘娘!来人啊!好多血啊!” 有人匆匆跑着去找皇后与太子! 皇后、太子、薛景睿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 第396章 重生之人! 太子赶到跑得最快,带领众人进了院子,太子着急地问:“太子妃怎么样了?” 茉莉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一般:“不知道为什么,娘娘突然大力捶打自己的肚子,娘娘身下出血了。” 林婉棠看见太子妃躺在床榻之上,罗裙之下,到处是触目惊心的血。 眼看太子妃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太子妃却不呼痛,只喃喃地念叨:“送子菩萨来了!送子菩萨来了!” 尽是胡话。 太子眼睛血红,俯身抱着太子妃,喊道:“太医!快宣太医!” 皇后也很着急:“此时去请太医哪里来得及?青玉道长,你快来给太子妃看看!” 林婉棠上前,不动声色地想给太子妃把脉。皇后则拉了林婉棠一把,假装关心太子妃,将林婉棠拦在了一旁。 青玉道长闻言上前,给太子妃把了把脉,又化了符咒,然后脸色阴沉说道:“太子妃娘娘的胞宫坏了,导致此时大出血不止。” 皇后闻言大惊。 太子急声问:“有没有什么办法止住血?!” 青玉道长算了算,回答:“贫道为太子妃娘娘作法祈福吧!” 太子怒目圆睁:“只作法岂能令太子妃恢复?!来人,快去请柴太医!” 林婉棠上前行礼:“殿下,太医到来还需要时间,不然就让臣妇试一试吧!” 大出血耽搁不得! 皇后问青玉道长:“你不是道医吗?要不你给太子妃看看?” 青玉道长摇头:“贫道为太子妃祈福更重要。若是沾了血腥,作法祈福就不管用了。” 皇后假模假样地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太子原不太相信青玉道长,于是,他示意林婉棠上前急救。 林婉棠见青玉道长逼她出手救太子妃,知道恐怕会被拿来做文章,可是,她做不到见死不救,哪怕她并没有把握救回太子妃。 林婉棠一边吩咐人记药方,一边用银针,飞快地为太子妃行针…… 林婉棠一套银针行下来,太子妃身下出血明显减少了许多。 林婉棠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时,汤药已经紧急煎好了,太子亲自喂太子妃喝了汤药。 好不容易,太子妃情况终于稳定住了, 此时,刘太医来了。 太子皱眉问顾全:“孤不是让你去请柴太医吗?!” 顾全回答:“奴才去寻柴太医,发觉柴太医如今昏迷着。奴才没办法,只能去太医院请人。” 林婉棠惊愕,将顾全拉到一旁,低声问:“柴太医昏迷了?怎么回事?!” 顾全叹了口气说:“柴太医得闲会自己喝点小酒,不知怎的,他竟然喝多了,导致昏迷。柴太医的家人请了大夫在帮他医治。” 林婉棠眉头紧锁,怎么会这么巧?! 难道有人对柴太医动了手脚?! 这就不能忍了! 刘太医已经给太子妃检查过,连连甩手惋惜:“唉呀,这是谁给太子妃治的?!” 皇后忙问:“什么意思?!” 刘太医回答:“原本太子妃的血可以止住,今后她还能孕育子嗣!哪里来的庸医,竟然胡乱行针,伤了太子妃的胞宫!太子妃今后再不能有孕了。” 皇后猛地扭头,看向林婉棠,柳眉倒竖,质问:“林氏,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婉棠不慌不忙,将自己方才行针的穴位一一说了,然后问道:“刘太医,遇到女子胞宫受伤,大出血,我的这套针法有问题吗?” 刘太医沉吟片刻,说道:“这套针法……太猛了一些,虽能止血,却也伤身。” 林婉棠回答:“刘太医,你没有见到方才太子妃娘娘出血之多,那种情况下,若不用猛针,娘娘恐怕性命难保。” 林婉棠转身,吩咐玲珑:“将我刚才开的方子给刘太医看过,再把药渣也拿给刘太医看看。” 刘太医仔仔细细看了,皱眉斥责道:“虎狼之药!全都是虎狼之药!” 林婉棠不卑不亢:“我不觉得自己针法和方子有问题。” 皇后怒斥:“大胆!林氏,你学了一点皮毛,就敢在林太医面前班门弄斧了不成?!” 薛景睿回答:“娘娘,方才正是拙荆止住了太子妃的血,救回了太子妃的性命。” 青玉道长笑道:“薛将军,薛夫人,你们未免自视太高。太子妃之所以能保住性命,是因为贫道为她祈福了。” 青玉道长边说边走近林婉棠,突然,她脸色陡变,掐指算了算,惊愕地脱口而出:“重生之人?!你是重生的魂魄!” 林婉棠心中惊骇,面上尽量镇定。 皇后问青玉道长:“什么重生之人,什么魂魄?太吓人了!” 青玉道长行礼说:“皇后娘娘,贫道方才靠近薛夫人,感受到她的魂魄比寻常人浅,身上阴气重。贫道掐指一算,才知道她已经死了,阴差阳错,她又回到少女时期,重新活了一回。” 林婉棠脑子快速地转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堪破她是重生的。 莫非这个青玉道长真有几分本事?! 林婉棠快速地回忆青玉道长这些天的行为。 青玉道长声音急切地说:“娘娘,薛夫人是极阴之人,她靠近太子妃,本身就可以吸取掉太子妃娘娘的福运。她又主动请缨为太子妃娘娘诊治,只怕她故意使坏,已经将太子妃娘娘的子孙运转给了她自己!” 皇后诧异:“林氏居然有这等本事?!” 青玉道长显得很痛惜:“娘娘,原本贫道已经算出来了,太子妃不日就将有孕,而且是男胎。林氏是重生之人,她必然知道,不久以后,太子妃会诞下一个健康的男婴。她便先下手为强,将太子妃娘娘的胞宫弄成终身损伤!” 皇后怒视林婉棠:“本宫没想到,你竟然是妖孽鬼怪!林氏,你心肠太歹毒了!来人,将林氏抓起来!” 薛景睿挡在了林婉棠前面,怒视一旁的宫人:“谁敢?!” 皇后正打算发作,青玉道长笑看着薛景睿,问:“薛将军,难道您不想知道您妻子的前世吗?!” 薛景睿冷笑:“什么前世、重生,本将从来不信这些,你休要胡言乱语,蛊惑皇后娘娘!” 青玉道长浅笑:“前世,林氏不是你的妻子,而是你的弟妹,是你亲弟弟薛景和的结发妻子!” () 第397章 无稽之谈 薛景睿心中也很诧异,这个女道,居然看出了林婉棠的前世?! 表面上,薛景睿哈哈大笑:“无稽之谈!本将还说你前世是一头蠢笨的猪呢!这种话,你也敢拿来骗人?!” 青玉道长郑重其事地向皇后行礼:“娘娘,可否将林氏前世的夫君薛景和请来?他们曾是夫妻,前世日日同床共枕,羁绊很深。贫道略施法术,便可以让薛景和回忆起前世的事情!” 这时,太子妃突然害怕起来,一头埋进太子怀里,连声说:“疯了,疯了……孩子来了……孩子走了……薛夫人把脉……没……没有孩子……” 青玉道长喜出望外,赶紧说:“太子妃娘娘说薛夫人为她把脉了?怎么回事?!” 茉莉跪下行礼,含泪回道:“太子妃娘娘原本好好的。到上清宫的第二日,薛夫人过来与太子妃娘娘说话,薛夫人走后,娘娘精神就有些恍惚,这些天一个人的时候,经常自言自语,看起来很紧张。” 茉莉偷眼看了看林婉棠,然后接着说:“奴婢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只是,奴婢看着太子妃越来越恍惚,今日劝娘娘,听闻薛夫人是柴太医的徒弟,不如请薛夫人来为娘娘开些安神的汤药。” 茉莉哭了起来:“谁料,奴婢话还没说完,太子妃娘娘就发狂了,突然猛地捶打自己的肚子。奴婢急忙去拉娘娘的手,娘娘把奴婢推到一旁,居然拿花瓶砸起了她自己的肚子……” 茉莉说着,一边哭,一边露出胳膊上的擦伤。 皇后怒问:“茉莉,林氏到底都跟太子妃说了什么?!” 茉莉啜泣着回答:“不知道,那时候奴婢离得远。此时想来,薛夫人应该是故意不让奴婢等人听见。” 皇后看向薛景睿:“这种情况下,你还要护着林氏吗?” 薛景睿点头:“那是自然,臣不信这些无稽之谈。” 皇后怒骂:“大胆……” 太子便打断了皇后的话:“母后!儿臣信得过薛夫人!” 刘太医行礼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今后不能生育了,且……且……” 太子不耐烦:“有话快说!” 刘太医惶恐地回答道:“且太子妃娘娘的疯病怕是难治……” 皇后闻言,怔住了,很快,她就扑到太子妃身上,痛哭流涕:“你的命怎么这么苦……” 青玉道长趁机恳求:“太子殿下!难道您要让太子妃娘娘疯得不明不白吗?!殿下!难道您不想知道前世大梁发生了什么,您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殿下,若林氏再用重生的优势害人怎么办?!” 皇后止住哭声,吩咐:“来人,去带薛景和!” 太子张了张嘴,却没有阻拦。 林婉棠按住薛景睿的手,行礼道:“臣妇坦坦荡荡,什么都不怕。娘娘若信这样的胡溜八扯,那便将薛景和请来吧。” 皇后听了,唇角微微勾起,赶紧吩咐人带薛景和了。 林婉棠被安排待在一个空房间里,薛景睿则不被允许进去。 薛景睿便站在门口,目光一直粘在林婉棠身上。 林婉棠在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薛景和一旦来了,必定会将他的梦境添油加醋讲出来。 林婉棠害怕,她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起前世的伤疤。 这一世,改嫁薛景睿,她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好不容易得来的再一次生命,她当然要选择嫁给值得的男人。 可是,她两世嫁两兄弟的事,即便不可能有实证,被有心之人传扬出去,只怕会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 林婉棠不希望薛景睿承受这些。 林婉棠抬眸,看向薛景睿挺拔的身姿。 薛景睿脸上,突然绽放出了笑容,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他的表情似乎是在说,没关系,一切都会很好。 林婉棠紧张忐忑的心突然释然了几分。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她重活了这么几年,嫁了一个英勇,体会了爱情的甜蜜,她赚翻了! 林婉棠回了薛景睿一个微笑。 四目相对,无数情意尽在不言中…… 过了一会儿,薛景睿说是要出恭,便离开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薛景和被人带了来。 青玉道长开始为薛景和作法,说是要催醒他前世的记忆。 这个时候,薛景睿依旧没有回来。 皇后偷偷吩咐一旁的季善:“去找找薛将军。” 季善小声回答:“薛将军会不会是介意,觉得尴尬,特意躲开了?” 皇后轻笑:“本宫也觉得是这样。无论如何,你先去找找薛景睿。” 季善闻言,蹑手蹑脚离开。 过了一会儿,青玉道长行礼,说薛景和前世的记忆已经恢复。 于是,众人——除了薛景睿——都来到了正堂入座。 皇后端坐在上首,问薛景和:“前世,林婉棠是你的什么人?” 薛景和的目光,落在了林婉棠身上。 这个时候,林婉棠依旧明艳大方。 这使得薛景和心中的恨意更多了几分。 薛景和叩首道:“皇后娘娘,林婉棠是草民前世的妻子。她曾怀有我的孩子,可惜没有保住,便将薛汝成记在了名下,亲自抚养。” 薛景和泪眼朦胧地看着林婉棠:“前世,我们举案齐眉,夫唱妇随。她是个贤妻良母,督促草民考取了进士,并且,她在仕途上,也出谋划策,帮了草民许多。另外,她将汝成教养得很好。” 皇后不耐烦,问:“还有吗?!” 薛景和用袖子擦了一把脸,才清醒过来,这不是他痛悔诉衷肠的时候,他再怎么把肠子悔青了,也不可能让林婉棠原谅他。 甚至不可能让林婉棠多看他一眼。 他这个时候要做的,是出卖林婉棠,换取薛汝成的前程命运。 于是,薛景和平静了一下,说了前世林婉棠的遭遇,除了林婉棠之死,丝毫没有隐晦。 太子听说自己被父皇囚禁,林宏盛一家被认定附逆,不由得头皮发麻。 原来,他前世曾经有过那样的劫难。 薛景和说:“后来,薛景睿帮忙,林家被平反起复以后,林婉棠便与我的兄长勾结到了一起。他们企图逼太子退位,让淑贵妃过继一个儿子登基。” () 第398章 但愿有来生 太子问:“过继一个孩子?” 薛景和点头:“前世,淑贵妃滑胎了,没能生下十六殿下。” 顿了顿,薛景和又说:“草民与兄长一起,帮太子殿下洗清了冤屈,五殿下倒台。林氏迁怒太子殿下,非要草民反对太子殿下,拥立新的储君。草民不愿意,林氏便与兄长一道,害死了草民。” 薛景和说得情真意切:“殿下,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草民已经是必死之人,还能有什么企图?只是不忍心看到仁善的太子殿下被欺骗罢了!兄长和林氏实际上要扶持的,是十六殿下!” 皇后听得直拍胸口:“皇儿,怪不得林氏要逼疯太子妃,害得太子妃不能生育呢!皇儿啊,你听听,你听听!” 皇后捶胸顿足,太子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皇后问林婉棠:“你不是一向嘴巧吗?为何不反驳?心虚是吗?” 林婉棠不卑不亢,看向太子:“太子殿下,薛景和的品行如何?” 太子睫毛闪动了几下。 林婉棠又说:“薛景和曾在詹事府当差,他是什么样的人,想必殿下定然了解几分。他偷用代笔,欺世盗名;他生活糜烂,婚前狎妓生子,沾花惹草,娶了平妻;他投靠五皇子,叛乱背主;他献妻给五皇子,卑颜屈膝,无耻之尤……” 薛景和的脸越来越红,骂道:“闭嘴!” 林婉棠不理会薛景和,接着说:“他薛景和,身为文人士子,却投靠太监,进宫当了内侍;他进献丹药,害得皇上至今病重;他阴毒变态,虐妻虐妾,逼妾接客,害妾得了花柳病。薛景和这一生,充满了肮脏与罪恶。若非如此,镇平侯府也不会将他驱除出族。” 林婉棠说完,向太子行礼,问道:“殿下,您觉得薛景和其人可信吗?” 太子神色松动了,沉吟了一下,回答:“不可信!说起来,孤与薛景和有不共戴天之仇,若非他,父皇也不会沉疴在身,昏迷不醒。” 然后,林婉棠看向皇后:“娘娘问臣妇方才为何不辩驳,臣妇是觉得,这些荒谬之言,不值得一辩。” 薛景和眼睛猩红,大声嚷嚷起来:“草民知道自己这辈子罪孽深重,草民这样做,就是为了赎罪,为了在地狱里少受一些苦!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你们要相信草民啊!” 林婉棠安静地跪着,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殿内一片安静。 正在这时,薛景睿走进了院子,他的大手里牵着一个脏兮兮的孩童。 是薛汝成! 皇后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了。 薛景和神色紧张起来。 太子皱眉,问:“薛将军,这个孩子是?” 薛景睿行礼回答:“回太子殿下,这是薛景和之子薛汝成。臣的手下出京办事,在京郊遇到两个人伢子带了一个孩童,他们仔细一看,发觉孩子居然是汝成,便顺手解救了他。” 薛景睿说得云淡风轻,皇后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皇后派她的心腹锦衣卫,穿着便装,四处寻找薛汝成。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薛汝成,薛汝成恰巧在冀北,离京城不远。 皇后密令他们将薛汝成带回,好给薛景睿夫妇添堵。 出了什么岔子?薛汝成怎么落到了薛景睿手里?! 只怕事情不太好办! 薛景和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很不安:“薛景睿!薛将军!大哥!我求求你,求求你,你杀了我都行,不要伤害汝成!求求你了!” 薛景和不停地在地上磕头。 薛景睿蹲下,将薛汝成抱起,笑道:“景和,稚子无辜,我怎么会伤害汝成?看在他是镇平侯府血脉的份儿上,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他。” 薛景和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你……你不骗我?!镇平侯府还肯认他?!” 林婉棠抢先回答:“只要他是镇平侯府的血脉,镇平侯府自然会抚养他成人。之前,侯爷不忍你们骨肉分离,才没有留下汝成。如今,情况不同,你若死了,除了侯府,还有谁适合抚养他呢?” 薛景和的眼泪掉了下来。 他这一生,事事失败,到头来唯有薛汝成这唯一的骨血,是他唯一的指望。 早知道侯府肯养薛汝成,他何苦找皇后?! 薛景和转头,抹了一把眼泪,对太子说:“殿下,草民撒谎了。” 太子面色冷如冰霜:“你撒了什么谎?!” 薛景和深呼吸,回答:“根本就没有什么前世。” 太子愠怒:“那你编这谎言,所为何来?!” 薛景和偷眼看了看皇后,弱弱道:“都……都是为了犬子。” 太子哪里还不明白? 太子气得胸口疼,他缓了缓,吩咐道:“来人!将薛景和带下去,明日于菜市口将他凌迟处死!” 薛景和身子剧烈颤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太子。 太子嫌弃地挥了挥手:“带薛景和下去!” 薛景和涕泪横流,歇斯底里喊道:“让草民抱抱汝成吧!抱抱汝成!让草民最后抱抱汝成!” 太子抬手:“停。让他抱抱孩子吧。” 薛景和回头,向着薛汝成伸开双臂。 薛汝成有些害怕,抱着薛景睿的脖子不松手。 薛景睿轻声对薛汝成说:“去抱抱你父亲吧。他养了你几年,你是该抱抱他,谢谢他这点恩德。” 薛汝成被鼓励着,终于大着胆子从薛景睿身上滑了下来,踉跄着走上前。 薛景和一把抱住薛汝成,摸着薛汝成的头发,嚎啕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 薛汝成想挣脱,薛景和却不肯松手。 …… 过了片刻,薛景和止住哭声,抚摸着薛汝成的脸,哽咽道:“汝成,成儿,你今后要听你祖父的话,要听你大伯和伯母的话,好好读书,做个像你大伯一样的人。千万……千万不要学为父……呜呜呜……” 林婉棠暗哂,这才是真正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太子耐心地等薛景和哭够了,才命人将薛景和带下去。 林婉棠突然扬声说:“薛景和,明日,我会带汝成去送你最后一程。” 薛景和的声音带着哭腔:“不要!不要让他来!” 林婉棠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看到什么血腥的画面。就让他送送你而已。” 薛景和回头,深深地望了林婉棠一眼。 就把林婉棠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吧。 但愿有来生! () 第399章 可以备孕了 皇后冷森森地来了一句:“林氏,你害了太子妃,明天还想自由行动?” 林婉棠行礼,回道:“什么前世、重生,已经被证明是假的了。至于行医,我虽医术不到家,但自认方才的处置没有错。太子妃为何突然发了癔症,娘娘,您应该比谁都清楚。” 太子问林婉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婉棠回答:“从第一日夜间,青玉道长便以作法为名,将太子妃的院子看了起来。臣妇第二日早上来看太子妃,太子妃身边只剩下茉莉一个宫人,其余全是道姑。” 林婉棠悲悯地看着太子妃:“众目睽睽,臣妇如何害得了太子妃?据臣妇所知,有些药物,可以让人精神恍惚,若再加上有心人故意扰乱心神,的确会让人短时间内发癔症。” 青玉道长冷笑,问林婉棠:“你这是在怀疑贫道了?” 林婉棠毫不讳言:“你不可疑吗?” 青玉道长当即就要发作,太子喊道:“好了!这件事,孤一定会一查到底!无论是谁,胆敢用手段残害孤的枕边人,孤都无法容忍!” 太子的目光扫过众人,包括皇后。 皇后面色一冷。 太子站起身,首先让人小心护送太子妃回东宫。 然后,太子冷声吩咐:“母后,您回去在凤仪宫好好休息几日吧,别让外面的人扰了您清净。” 太子的意思,竟然是变相将皇后禁足。 太子看向薛景睿:“薛将军,你与夫人就留在京城几日,多多陪陪老夫人。你们只要不出京即可,孤希望有事随时可以找到你们。” 薛景睿与林婉棠行礼应下。 接下来,太子脸色又冷了几分:“来人!将上清宫围起来!把上清宫所有道姑关起来,分开审问!” 太子的人立刻行动起来。 太子最后看向茉莉:“你随孤过来,孤要好好问问你!” 太子的话中,充满寒意。 茉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眼神偷偷暼向皇后。 皇后就好像没看见一般。 太子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薛景睿与林婉棠出了上清宫。 林婉棠让玲珑带着薛汝成乘坐另外一辆马车她则与薛景睿同乘。 林婉棠依偎在薛景睿怀里,显得很失落。 薛景睿揉了揉林婉棠的秀发,轻声问:“你……在难过?” 林婉棠趴在薛景睿膝盖上,啜泣起来。 薛景睿并没有劝说,只是像哄孩子一般,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林婉棠的背。 过了一会儿,林婉棠哽咽道:“夫君,我以为,皇后是冲着我来的。我以为,皇后最多是嫌弃太子妃没有生育,想些旁门左道替她求子罢了。我真没有想到,皇后会对太子妃这么狠!” 薛景睿叹息:“谁能想到呢?太子妃侍奉皇后很是恭敬孝顺,多年婆媳,谁能想到皇后会如此狠毒无情?” 林婉棠又哭了起来:“我没能护好太子妃。太子妃待我很好。看到太子妃如今的样子,我心里难受。” 薛景睿安慰道:“太子妃年轻,寻个好大夫医治医治,或许就会康复。” 林婉棠突然想到什么,探出头去,吩咐车夫:“去柴太医府上!” 薛景睿脸色也变了,紧张地握着林婉棠的手:“柴太医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林婉棠胸中充斥着浓烈的恨意。 如果真是皇后所为,她林婉棠今生与皇后不共戴天! 之前,林婉棠还想着为了太子,修复与皇后的关系。如今,见识了皇后的毒辣,她不会再对皇后有任何幻想! 薛景睿压低声音问:“你不好奇我今日怎么会带薛汝成来吗?” 林婉棠这才想起来问:“对呀,你怎么找到他的?” 薛景睿回答:“我是从锦衣卫手里将薛汝成抢过来的!” 林婉棠一怔。 皇后在此之前就让人寻薛汝成了? 薛景睿解释:“淑贵妃姐姐在宫里得到消息,说皇后悄悄见了薛景和。我不知道薛汝成想干什么,但我知道,如今,只有薛汝成能牵制他。” 林婉棠问:“所以,你就让人去寻薛汝成了?” 薛景睿点头:“皇后为寻薛汝成。还动用了东厂,她知道了薛汝成的行踪,便让她信重的锦衣卫去带他。我让人便装打扮,在京郊把薛汝成截胡了。” 林婉棠只觉得天意如此:“皇后千算万算,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薛汝成落在你手里,逼得薛景和当场反水,倒弄皇后一个没脸。我不信太子看不出端倪。” 薛景睿叹息一声:“太子也为难,生养之恩,他很难说舍就舍。” 林婉棠在心中谋算今后的路怎么走。 很快,他们来到了柴府。 门房的人见了林婉棠,含泪说:“薛夫人,您总算来了!快进去吧!” 林婉棠的脑袋嗡一下响了。 看来情况不好! 林婉棠快跑着,一路冲到了柴太医的屋子。 柴府的人乌央乌央全在那里。 他们见了林婉棠,闪出一条路来。 柴太医的长子对林婉棠哭诉:“薛夫人,方才父亲回光返照的时候,一直在念叨你。” 林婉棠看到病床上虚弱的柴太医。不由得泪水模糊了视线。 林婉棠跪在床前,唤了一声:“师父!不孝徒林婉棠来了!师父!” 柴太医的眼皮动了几动,才艰难睁开。 柴太医动动手指,看向他的长子。 长子明白了柴太医的意思,命众多子弟们都退了出去。 之后,柴太医艰难地喘息着,吐出了两个字:“报……仇……” 林婉棠抽泣着点头,用口型说:“皇后,对不对?” 柴太医费力地点了点头:“皇后……报……仇……” 林婉棠郑重其事地点头,小声说:“一定。此仇不报,我枉为人!” 柴太医看向薛景睿,笑了一笑,手指向旁边桌案上的一个小盒子。 薛景睿红着眼睛问:“给我的?” 柴太医嗯了一声。 薛景睿打开看了看,里面都是鱼鳔制成的避孕之物。 薛景睿哽咽道:“柴老头,这不够用。” 柴太医喘着粗气说:“用完……不用了。” 薛景睿问:“用完这些就不需要再用了?到时候,棠儿就可以备孕了,是不是?” 柴太医点了点头。 () 第400章 闭嘴!少嚎叫! 也许是最后这点心愿已经交代过,柴太医开始喘不上来气。 林婉棠眼泪哗哗地流,她急忙冲到一旁药箱处,拿出了柴太医的银针,就要给柴太医行针。 明知道没有希望了,林婉棠还是想试一试!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师父离开而无动于衷?! 林婉棠刚用烈酒给针头消了毒,柴太医的手猛地垂下,脑袋无力地歪在了一旁。 “师父!” “柴太医!” 林婉棠与薛景睿大声呼唤着柴太医。 柴太医的家眷冲了进来,顿时哭声四起。 …… 林婉棠夫妇今夜没有回镇平侯府。 林婉棠执意要为柴太医守灵,她的眼睛都哭肿了。 林婉棠眼前,不停出现柴太医平日嬉笑怒骂的模样。 每回忆一点,林婉棠心中对皇后的恨意就多几分。 第二天,林婉棠夫妇回了镇平侯府。 林婉棠让人给薛汝成沐浴更衣,然后,亲自带着薛汝成赶往菜市口刑场。 与此同时,杜富商与夫人也乘坐马车,来到了这里。 杜富商听说今日薛景和要被凌迟处死,本不想来,如今,他一点都不想和柳春娘扯上什么关系。 杜夫人对杜富商耳提面命:“薛夫人约我们前来,必然有她的道理。她说看完行刑之后,要与我们谈谈布匹采购的事情。老爷,我跟你说,你今日要表现好一些。” 杜富商闷闷地“嗯”了一声。 刑场周围全是看热闹的人,这么早的时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了。 林婉棠占据了前排,让人将杜富商两口子领到了她跟前。 杜富商低头,看见林婉棠手里牵着的薛汝成,不由得脸色发白。 杜夫人笑着与林婉棠寒暄:“这孩子是谁啊?长得真喜欢人。” 杜夫人的话音越来越低。 她仔细打量了孩子一番,又抬头看向杜富商。 杜富商故意将脸扭开,假装在看热闹。 林婉棠却像什么都没有发觉一样,笑道:“他是薛景和与柳春娘的儿子,名叫汝成。” 杜夫人心头一动,她听说过柳春娘,柳春娘曾是个青楼妓子。 他们的孩子,怎么会有点像她家老爷呢? 杜夫人压住满心疑惑,强颜欢笑道:“是个好看的孩子。我今日也没带见面礼,这个玉佩就送给孩子拿着吧。” 林婉棠忙婉言谢绝。 这时,薛景和被带了来。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林婉棠趁势挪动位子,让薛汝成站在了杜富商旁边。 他们的位子,正对着刑场中间。 薛景和面如死灰,被刽子手捆在了架子上。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 突然,薛景和看到了薛汝成。 薛汝成的旁边,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薛景和的眼睛突然睁得极大极大。 他是眼花了吗?! 薛景和眨了眨眼睛,重新望向人群之中。 薛汝成与他旁边的男子长得像极了! 太像了! 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薛景和歇斯底里地发出一阵狂吼。 刽子手骂道:“闭嘴!少嚎叫!” 薛景和又看向刑场下面。 薛汝成旁边的林婉棠,唇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 那样子仿佛是在说:“薛景和,没想到吧?!你今生唯一的安慰薛汝成,实际上是你的笑话,他根本就不是你的种!” 薛景和心理彻底崩溃了,他叫喊道:“柳春娘,你个贱人!贱人!贱人!” 柳春娘为了这个野种,居然两世都害死了他薛景和的嫡子!而他居然傻逼地纵容了柳春娘! 薛景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杜富商夫妇二人都变了脸色。 杜夫人此时已经明白了过来,薛景和被戴了绿帽子,替旁人养了孩子。 而那个旁人,正是她的夫君杜富商。 杜夫人恨得牙痒痒! 薛景和状似疯癫,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了杜富商与薛汝成。 有的人看明白了事情原委。 有的人以为薛景和是被即将开始的凌迟之刑吓疯了。 刽子手不耐烦起来,呵斥道:“薛景和,闭嘴!” 薛景和依旧叫骂不止。 刽子手决定开始行刑。 这时,场下发出一阵哭声。 林婉棠定睛看去,居然是薛承宗。 薛承宗从后面挤过人群,路过林婉棠跟前。 林婉棠拦住薛承宗,压低声音说:“公公,我备了一盏美酒,你上去给景和喝了吧。” 薛承宗接过酒盏,就要上刑场。 薛景和突然喊道:“父亲,将汝成带上来。给我再看看吧!” 薛承宗低头,嫌弃地看了看杜富商,又看了看薛汝成。 对这个野种,薛承宗如今满心不待见。 他想,莫非薛景和没有看出来?又或者说,薛景和毕竟养了野种这么多年,对他有感情了? 毕竟是薛景和的最后一点心愿,薛承宗捏着鼻子,违心牵着薛汝成上了刑场。 薛承宗红着眼睛,将酒喂了薛景和。然后,他抱起薛汝成给薛景和看。 薛景和一口老痰吐在了薛汝成脸上,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薛景和狂笑。薛汝成大哭。场面很是诡异。 刽子手催促,薛承宗只得抹了一把眼泪,抱着薛汝成下了台。 刽子手开始行刑。 林婉棠冷冷吩咐玲珑:“将薛汝成带回去吧。” 薛汝成一脸脏污,被带了回去。 林婉棠用余光瞥见杜富商一脸漠然,心中感慨,果然嫖客中无情无义者居多。 林婉棠看向杜富商,叹口气说:“汝成这孩子也是可怜,娘是妓子,爹又不做人。” 杜富商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尴尬极了。 杜夫人强压愤怒与心酸,笑道:“薛夫人,行刑场面血腥,我们不看了吧。” 林婉棠笑着说好,便与杜夫人一起走了出来。 林婉棠说:“有些事,我觉得清楚比糊涂好,还望姐姐勿怪。” 杜夫人红着眼眶点头:“我明白。人啊,有时候同床共枕半辈子,也看不清楚旁边睡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林婉棠安慰似的拍了拍杜夫人的肩头,谈笑间与杜夫人商定了一桩布匹生意。 杜富商则一脸苦相地跟在后面,他预感,回到家里,只怕有一场大战等着他。 与杜富商两口子分别之后,忘忧问林婉棠:“少奶奶,您为何给薛景和准备酒啊?他不配!” 林婉棠低声回答:“我在酒里加了东西,可以使人神智清醒,感觉更敏锐。就让薛景和好好享受他最后有知觉的时间吧。” 忘忧笑了起来:“那他活该!” 林婉棠回头,望了刑场上的薛景和一眼,薛景和的叫喊不似人声。 结束了。 林婉棠想,她没有白白重活一世,她为前世的林家报仇了! () 第401章 不信这么巧! 皇后回到凤仪宫,心中憋闷恼恨不已。 原本好好的筹谋,居然都被薛景和临场反水给毁了! 锦衣卫的人真是废物! 然而,皇后就是想找锦衣卫发脾气也没有办法,因为那几名锦衣卫根本就没有回来。 皇后猜想,他们一定是被薛景睿的人干掉了! 废物!全是废物! 太子在查上清宫的事情,皇后心中惶恐不安。 皇后想找人商量,想起彩妍已经被杖毙,皇后心中更加恼怒。 皇后焦躁地按着太阳穴,心想,薛景睿怎么知道她在找薛汝成? 莫非提前走漏了风声? 皇后看向一旁的季善,问:“那日薛景和进宫,可有什么人看见他?” 季善摇头:“奴才不知。” 皇后没好气地吩咐:“赶紧去查!” 季善为难:“娘娘,奴才如今也不好出凤仪宫啊。” 皇后白了季善一眼:“你在宫里多年,又是本宫的心腹,竟然一点人脉都没攒下来?!” 季善忙行礼:“奴才尽力想办法。” 皇后这才满意了一点:“本宫是后宫之主,将来就是太后。就算暂时与太子有些不和,亲母子,哪里有隔夜的仇?!想来那些狗奴才不敢敷衍你。” 季善笑道:“那是当然,娘娘的福气在后面呢!” 这时,宫女添香走了进来,行礼道:“娘娘,丽嫔隔墙扔过来一个纸团。” 皇后吩咐:“打开看看,看那个蠢货说了什么。” 季善接过,打开一看,迟疑了一下,将纸团呈给了皇后。 纸团上写着:“勤政殿的冬菱给昭阳宫传递消息,她那日看见了薛景和。并且,冬菱如今正捎信求见太子。” 太子这几日都没得空进宫,事以冬菱还没见到太子。 皇后不由得咬着银牙骂道:“冬菱!原来是她个贱婢!” 季善道:“冬菱原本就是昭阳宫的宫人,偏向淑贵妃并不意外。” 皇后怒火中烧:“本宫就知道,淑贵妃安排冬菱接近太子,一定有目的!不行,必须把淑贵妃安在勤政殿的这个钉子拔了!” 季善犹豫:“太子殿下毕竟宠幸过冬菱,若是伤了冬菱,只怕殿下生气。” 皇后冷笑:“怕什么?谁不知道本宫的好儿子对太子妃一往情深?冬菱不过一个贱婢,想法子要了她的命也就是了。” 想了想,皇后又说:“太子不是从塞北带回来一个女子吗?想来太子对她有几分喜欢。等过些日子,本宫做主,让太子将那女子收房了也就是了。” 凤姑娘在东宫打了个喷嚏。 季善点头:“那奴才想想办法。” 当天夜里,冬菱溺水,死在了御花园的湖里。 太子听闻冬菱有重要事情回禀,正派人寻她,得知冬菱死了的消息,太子震怒,立刻赶进了宫! 太医赶到了御花园旁边,使出一身手段,也没能将冬菱救回来。 太子头疼至极,不停按压着眉心,挥手朝方太医说:“罢了,你回去吧。” 方太医迟疑了一下,回头向太子行礼道:“殿下。” 太子抬眸,问:“何事?” 方太医回答:“殿下,冬菱已经有将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太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是啊,他宠幸过冬菱一次! 冬菱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太子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哑着声音吩咐:“查!给孤一查到底!孤不信冬菱这么巧,死在这个时候!” 这一夜,顾全很忙很忙。 天快亮的时候,顾全向太子回道:“殿下,奴才……奴才查来查去,查到了凤仪宫。季公公托人要冬菱的命。” 太子闭上眼睛,深呼吸一番,说道:“去凤仪宫!” 皇后睡不安寝,听闻太子来了,忙起身见太子:“皇儿,晨露湿寒,你怎么……” 太子冷着脸,目光冰冷地看着皇后,甚至没有行礼。 皇后心头一慌,笑着问:“皇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太子拂袖转身,在椅子上坐下,咳嗽两声,说:“母后,以前,为了不让你担心,有些事,儿臣瞒着你。如今,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皇后在凤椅上落座,问:“什么事?” 太子先说:“冬菱有孕了。她肚子里有孤的骨肉。” 皇后脸上,露出后悔的表情。 太子子嗣单薄,哪怕宫女呢,能给太子生个皇孙也好啊!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皇后说:“皇儿,你别难过。你将来是一国之主,后宫嫔妃一定会多多为你开枝散叶,你不会缺子嗣。” 太子失望又冷漠地瞥了皇后一眼,说道:“母后,儿臣肾精不旺,子嗣上会比较艰难,很难令女子有孕。” 皇后惊愕地站了起来,连声问:“谁说的?!谁说的?!” 太子哀伤地笑了笑:“太医说的,他们说很难治。幸好有柴太医,他医术好,儿臣一直在用他的方子调理。大概是柴太医的方子起了作用,儿臣使冬菱有了身孕。” 皇后想起她刚刚害死了柴太医,不由得懊恼。早知道太子需要柴太医,她无论如何也要留住柴太医的命啊! 皇后急切问:“柴太医之前给你留下方子了吧?” 太子轻哂:“原来母后知道柴太医不在人世了。” 皇后一顿,随即强行辩解:“母后也是听宫人嚼舌头听来的,母后惋惜极了。皇儿,你接着用柴太医的方子吧,总会好的。” 太子冷笑:“柴太医会根据儿臣身子的状况,给儿臣调整治疗方法。大概两三个月换一回方子。如今,正该换方子,他就过世了。” 皇后悔不当初! 太子起身,问皇后:“母后,如今,您知道冬菱腹中的孩子有多难得了吗?!您亲自杀死了您的孙子或者孙女,您很开心吧?!” 皇后急忙否认:“皇儿,不是母后!冬菱也是,夜里去湖边干什么?她或许是失足滑了进去。” 太子冷冷道:“母后这又是听宫人嚼舌头听来的?母后不出凤仪宫,消息依旧如此灵通。” 皇后着急起来,想说什么,太子却打断了皇后的话:“母后,儿臣会秉公处置潘兴家与潘天纵。母后,还请你好自为之。儿臣已经等同于没有父皇了,不想连母后也失去。” () 第402章 香味太重了 皇后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 她辛辛苦苦培养的儿子,怎么就不肯体会一下她的良苦用心?! 季善在一旁安慰道:“娘娘,殿下一时气极了,口不择言而已。殿下还年轻,寻些名医为太子医治一番,太子殿下将来一定可以痊愈,子嗣要多少有多少。” 皇后揉着太阳穴,虚弱地说:“但愿如此吧!” 柴太医故去,将辛苦撰写的医书几乎全留给了林婉棠。 太子知道这一点,他又知道林婉棠没有害太子妃,便命人以太子妃的名义,邀请林婉棠到东宫作客。 林婉棠沐浴更衣,带着药箱,来到太东宫。 康氏正坐在亭子里,小郡主坐在秋千上,凤姑娘在推秋千逗小郡主。 小郡主笑得咯咯响。 凤姑娘来东宫时间不长,就很得小郡主喜欢。 不过也难怪,东宫的嬷嬷宫女们,一个个谨小慎微,谁也不敢逾越,小郡主年幼,自然觉得她们没意思。 而凤姑娘就不一样了,她带小郡主爬树掏鸟蛋、带她骑马、教她练功夫、还偷偷给小郡主吃甜甜凉凉的茶饮子,小郡主正在活泼好动的年纪,对凤姑娘喜欢得不得了。 太子一开始见了,会板着脸训斥凤姑娘几句,后来见自家女儿胃口好了,脸色红润了,笑容也多了,便随凤姑娘去了。太子只是让人看紧了小郡主,免得不着调的凤姑娘太淘气,让小郡主受伤。 林婉棠进来,向太子妃请安。 太子妃愣愣看着林婉棠,面露疑惑之色,过了好一会儿,太子妃才想了起来:“薛……薛夫人。” 林婉棠笑着点头:“对,是臣妇。” 太子妃让林婉棠起身,给林婉棠赐座。 林婉棠瞧着,太子妃如今恢复了一些。 林婉棠笑问:“娘娘,臣妇给您请个平安脉吧?” 太子妃且喜且羞地说:“好。你看看本宫腹中的胎儿怎么样了。” 林婉棠一边上前,一边暗自叹息。 太子妃也不容易,子嗣的事情,着实给了她太大压力。 太子说,他很早之前,就告诉了太子妃,他肾精不旺,可是,太子妃还是会自责。 林婉棠给太子妃请了脉,太子妃脉象有些紊乱,心智情绪都还没有完全恢复。 太子妃满眼期待地问:“薛夫人,本宫的孩子怎么样了?” 林婉棠灵机一动,指着一旁的小郡主,说道:“娘娘,您的孩子在那里呢。您看看,她多健康可爱。” 太子妃看了看小郡主,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是啊,那是本宫的孩子。” 小郡主这时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小跑着扑进太子妃怀里:“母妃,儿臣方才荡秋千荡得高吗?” 太子妃笑着给小郡主擦汗:“高,真高。” 凤姑娘过来,乐呵呵地说:“小郡主胆子真大,像我!” 太子妃啐了凤姑娘一下:“呸,小郡主哪里像得着你?!” 凤姑娘也不生气,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 小郡主嚷嚷道:“凤姑姑,我想去看看那只小野猫还在不在了。” 凤姑娘乐呵呵地蹲下来,做手势说:“上来!凤姑姑背着你去!” 小郡主嘻嘻笑着,利索地三下五除二,爬到了凤姑娘身上。 凤姑娘扶着小郡主:“坐好了,我们出发喽!” 小郡主骑着凤姑娘,一路笑着走了。 太子妃喊道:“慢一点!别睡着!” 凤姑娘故意颠了小郡主几下,小郡主笑得更开心了。 太子妃含笑叹了口气。 林婉棠一开始想让凤姑娘住进侯府,凤姑娘也想去侯府住。但太子执意让凤姑娘入住东宫。 林婉棠想着,太子应该是想更方便查凤姑娘的身世。 于是,她便帮忙哄着凤姑娘住进东宫。 如今看来,这个决定是对的。凤姑娘这活泼爽朗的性子,对太子妃的恢复有些好处。 林婉棠去一旁写方子。 这时,有人通传:“潘二姑娘来了。” 太子妃皱眉想了一下,吩咐道:“既然是母后的让她进来吧。” 林婉棠恐怕来者不善,委婉劝道:“娘娘,您需要静养,此时少见客为好。” 太子妃笑着说:“旁人也就罢了,她是母后的娘家人,不敢怠慢。” 林婉棠暗自叹息,太子妃如今的脑子还是混沌了些。 很快,潘微月进来行礼:“臣女听闻娘娘身子不适,特来探望。” 太子妃怔着,只顾打量潘微月,潘微月被打量得浑身不适。 潘微月挺了挺她鼓囊囊的胸脯,假装害羞,问:“娘娘,臣女只是年少些而已,有这么好看吗?” 林婉棠走回到太子妃旁边,对潘微月说:“潘姑娘请稍微后退两步吧。您身上香气太浓了些,对娘娘身子不好。” 潘微月满脸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太子妃闻言,醒过神来,挥了挥手,说:“是,香味太重了。” 潘微月愤愤不平地后退了两步。 太子妃打了个哈欠,问:“你怎么来了?” 潘微月收拾心情,回答道:“娘娘,臣女听闻娘娘身子不适,流了许多血,臣女吓坏了……” 眼看太子妃的脸色苍白起来,眼睛中又有了恐惧与迷茫…… 林婉棠果断截住了潘微月的话:“潘姑娘慎言!” 潘微月不悦地看了林婉棠一眼。 林婉棠毫不畏惧,接着说:“太子妃娘娘的身体如何,岂是臣子之女可以妄加打探的?!” 潘微月不由得回呛:“我不能打探,你可以是吗?” 林婉棠点头:“对啊,我可以。因为我是柴太医的徒弟,会医术,太子命我给太子妃娘娘请平安脉。” 潘微月语气一滞,生气地咬了咬嘴唇。 太子妃突然说:“潘微月,你今日的衣裳煞是好看。” 潘微月又得意起来,回道:“这料子是皇后姑母赏赐的,说这颜色衬臣女的肤色。哦,对了,皇后姑母还说,太子殿下最喜欢这样清新素雅的颜色。” 太子妃疑惑地皱紧眉头:“太子?他喜欢这个颜色吗?本宫怎么不知道?” 潘微月用手帕掩口,娇滴滴地笑道:“太子殿下的事,哪能都告诉您?臣女是殿下的表妹,自幼与殿下一起玩耍起坐,知道的自然比娘娘多。哦,对了,年幼时,太子表哥还与臣女夜里一起睡在祖母的碧纱阁里呢!” () 第403章 宁王妃! 太子妃顿时焦躁起来,她不安地喃喃自语:“一起睡?太子殿下与你一起睡?” 太子妃迅速起身,来到潘微月跟前,摸着潘微月的肚子,急切地问:“里面是不是有了孩子?是不是殿下的孩子?几个月了?” 潘微月愣了起来。 听说太子妃病了,流了许多血,人也有点疯了,今日一见,她果然有些不对劲。 一旁的宫女吓坏了。 林婉棠忙说:“将娘娘带回寝殿休息吧。” 宫女们急忙搀扶太子妃下去。 太子妃一边离开还一边说:“你只管将孩子生下来,我来养!是殿下的孩子吗?生下来,把孩子给我养!” 林婉棠冷着脸,对潘微月说:“你也是二八少女了,还说什么幼时与殿下一起睡的事情,你怎么不说你当年穿着开裆裤,夜夜尿床?!” 潘微月显得很不忿:“关你什么事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东宫的人都没有指责我什么,哪里显着你了?” 林婉棠深呼吸,对潘微月说:“我再说一遍,殿下请我来给太子妃调理身子。你说这些话,还有理了?要不然我们去太子殿下跟前,让他评评理?!” 潘微月低头,嘟囔道:“拿着鸡毛当令箭。” 林婉棠凑近潘微月,低声道:“你不妨去宫里,找皇后娘娘告状。” 潘微月一顿,她不是不想,只是,宫里人说,皇后身子不适,不肯见客。所以,他才来东宫打探消息。 林婉棠又说:“潘姑娘,你也知道,此时你姑母无力护你。你父亲与兄长还在牢里呢,我要是你,这些日子就安分守己一些。” 潘微月也想在府里踏实待着,可是,她之前因为听了皇后的话,想嫁太子,推了几门好亲事。如今,他们府上出了事,若太子不肯娶她,她今后只能往低处找了。 而且,可能要嫁给很低很低的人家。 潘微月怎么受得了?! 而且,她只有成为太子妃,才能日日吹枕边风,护住她的父亲。 林婉棠看出她的心思,道:“你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惹太子妃会错了意。若太子殿下知道,你误导太子妃,使太子妃误会了,你说说太子殿下会不会恼恨你?而且,今日的话若传出去,你的名声就毁了。” 潘微月心中不安,面上强撑着:“太子表哥只有护着我的份儿,倒是你,敢顶撞得罪我,你死定了!” 这时候,太子的声音响起:“谁死定了?!” 潘微月回头,立刻泪眼婆娑,上前去扯着太子的袖子,哭道:“表哥,薛夫人欺负我。” 太子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不慌不忙向太子行礼:“见过殿下。” 然后,林婉棠看向潘微月:“潘姑娘,您若不介意,我想将您今日说的话一一向太子殿下学学。若有什么错处,你尽管指正。” 林婉棠开始复述潘微月进来后说过的话。 太子脸色越来越阴沉。 林婉棠说到什么年幼时一起睡在潘家老夫人的碧纱阁时,太子已经怒不可遏。 太子斥责潘微月:“你在你表嫂面前提这些做什么?!那时孤不过是个孩童。男女八岁不同席,自从八岁以后,孤对你有什么不守规矩的地方吗?!” 潘微月泪眼朦胧:“表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们兄妹情分不比旁人!” 太子冷笑:“以前,孤对你的确有兄妹之情,你若有难处,孤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可是,你都做了什么事?!需要孤说出来提醒你吗?!” 潘微月的脸羞红了。 她勾引太子,想投怀送抱,太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太子拂袖:“潘微月,你最好赶紧歇了不该有的心思,孤对你没有情意,你不要再自取其辱,更不要伤害太子妃。孤不想对付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太子大声说:“送客!” 潘微月羞愧难当,脚步匆匆地往东宫外走去。 太子走向林婉棠,语气和缓地说:“薛夫人,多谢你出言劝阻潘微月,保护太子妃。” 林婉棠羞愧:“可惜太子妃还是被潘微月的话刺激到了。” 太子叹息:“孤亲自去哄一哄太子妃。” 林婉棠又说:“虽然臣妇尽力遮掩,可是潘微月应该看出来太子妃如今状态不大对劲。” 太子点头:“孤知道了。孤有办法让她闭嘴,她不敢在外面声张。” 林婉棠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太子哄了康氏一会儿,康氏方才忘记了那些事,情绪又稳定了下来。 林婉棠进了屋子,为太子妃行针。 之后,太子妃睡着了,神情放松。 忙活完以后,林婉棠出了主院,看到凤姑娘追了上来。 凤姑娘笑嘻嘻地说:“听闻那个潘微月不是好人?” 林婉棠唯恐凤姑娘口无遮拦,忙说:“这话不敢乱讲。” 凤姑娘大大咧咧道““”” 县主说:“他这太子恐怕是要让贤了,母亲何尝愿意让你嫁他?只是,当初你喜欢太子,喜欢得满城皆知。如今他刚一出事,我们就想办法退亲,岂不让人说我们家凉薄?” 慕念月哼了一声:“谁在乎他们说什么呀!” 县主嗔怪地看了慕念月一眼,道:“太子形同废人,可以不在乎他。贵妃娘娘呢?你也不在乎不成?贵妃娘娘折了太子,底下还有九皇子呢!哪能轻易得罪?” 慕念月哭哭啼啼起来。 县主心疼地说:“好了好了,母亲会想办法。你先给我沉住气,明日随我去东宫探望太子,听见没有?” 慕念月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说:“要是能有人替我嫁就好了。” 县主叹口气道:“找谁替嫁?你那几个堂妹有一个能拿得出手吗?让她们替,照样得罪贵妃。罢了,你睡吧,我去与你父亲商议商议。” 屋顶上的姑娘把正准备离开,才惊觉自己身边多了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县主在慕云良脸上亲了一口,说:“我信你是真心待我了。你别难过,下贱农妇生的孩子,自然也是下贱胚子,不值得可惜。” 慕云良亲了亲县主的耳垂,轻声说:“赶明儿,你给我多生几个血统高贵的孩儿,好不好?” 县主娇嗔地推着慕云良的胸脯,说:“讨厌,人家都害羞啦!” 两人亲亲热热,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那个半岁女婴恨意滔天的目光。 () 第404章 她为何要私奔? 众人都对林府艳羡不已。 林婉棠唯恐她三婶鲁氏不高兴,特意过来站在鲁氏旁边,陪着她说话解闷。 谁料鲁氏心胸开阔,并没有因为婉榆亲事没有着落而泛酸,反而满心替五姑娘开心。 林婉棠越发喜欢鲁氏,并暗自下定决心,今后一定好好照顾四妹妹。 林婉棠正打算离开去别处忙碌,程氏来了。 程氏笑嘻嘻地说:“四个女婿站在一起,真是喜人,可惜就是婉榆……” 程氏故意瞥了鲁氏一眼,假装失言:“唉呀,我原不该提这事。不过,弟妹也不必太担心,有咱们林府撑着,想必婉榆的亲事即便差一些,也不至于太低,怎么也得比那姓梁……” 林婉棠咳嗽两声,压住了程氏的话。 程氏不满地看了看林婉棠。 林婉棠清了清嗓子,对程氏说:“二婶,婉榆的亲事差不了。” 程氏阴阳怪气地说:“也是。大哥大嫂给自己嫡亲的闺女找了王爷,将来给四姑娘找姑爷必然不会比这低。” 林婉棠暗自气愤,程氏什么意思?五妹妹要嫁王爷,莫非四姑娘也要嫁王爷才行?甚至,比王爷位子更高?那可只剩下太子了。 果然,旁边几位女宾看了过来。 林婉棠道:“二婶,我们林府找的姑爷,最重要的是品行好,上进肯干,知道疼人。我们林府嫁娶,岂是那种只看重对方的身份门第的人家?” 鲁氏笑着拍林婉棠的手:“这话在理。若是只看重身份门第,二嫂当年可就嫁不进来了。” 程氏被这打趣弄得满脸害臊,强撑着说:“那弟妹可要快一些了,也该央着大哥大嫂多为四姑娘上心些。别等五姑娘出嫁了,四姑娘的亲事还没有着落。” 鲁氏爽朗地笑了起来:“那怕什么?我们林府又不是养不起闺女。林家姑娘,遇见了合适的缘法,该嫁就嫁。若一时遇不到合适的,莫非哥哥嫂子还会撵她不成?” 慎氏在一旁说道:“当然不会,在我这个大嫂眼里,妹妹们都金贵着呢。别说我,便是安儿,我也敢作保。安儿他们这一代大了,也会护着他们的姑姑们。” 这时候,几个姑爷一起走了过来。 慎氏笑道:“当着姑爷们的面,今日我说句不怕得罪你们的话。若小姑子们成亲后受了欺负,我们夫妻要亲自登门替她们撑腰。若林府将她们接回来,你们再登门求回头,可就不容易了。” 慎氏是开玩笑的语气,众人笑嘻嘻地看着姑爷们。 宁飞扬性子活泼些,忙说:“大嫂,我可不敢欺负婉梅。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鲁氏笑着啐宁飞扬:“我们家梅儿温柔得很,才不会打你骂你呢。” 宁飞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倒也是。” 众人笑得更欢乐了。 薛景睿笑着看向十皇子:“十殿下,我们都是久经考验的姑爷了,大嫂这话,主要是说给您听的。” 十皇子苍白的脸涌上一层血色,严肃地说:“本王一定不惹林五姑娘生气。” 鲁氏见十皇子紧张得要赌咒发誓了,忙笑着为十皇子解围:“咱们的姑爷都很好。” 此时,开席了。众人一起向厅里走去。 谁都不太愿意理会程氏。 程氏显得很是尴尬。 林府满堂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这一日,太子正陪着太子妃用饭,顾全过来站在一旁,神色显得有些慌张。 太子便说自己已经用好了,走出了偏厅,问顾全:“怎么了?” 顾全扑腾跪下,垂首道:“皇上……皇上不大好。据太医说,皇上已经……已经回光返照了。” 太子心一沉,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吗? 太子颤声吩咐:“带上小郡主,立刻进宫!” 小郡主被带上了马车,后面跟着凤姑娘。 太子心思一动,说:“凤姑娘,你也一起上来吧。”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太极殿正殿。 太子一进去,就看到皇上正望过来,皇上已经瘦得脱了像,眼白发黄,头发都白了。 太子快步走到床前,跪下哭道:“父皇。” 皇上叹了口气:“是你。到底是你啊。罢了,罢了。” 太子哽咽道:“是,是儿臣。您不喜欢,也是儿臣了。” 皇上的手,颤巍巍地伸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太子的肩膀。 太子抹了一把眼泪,道:“父皇,儿臣会励精图治治理好大梁,不辜负祖宗们开创下来的万里河山。” 皇上眼神空洞,半晌才点了点头:“好!好!你母后……唉……” 太子忙说:“儿臣会照顾好母后的饮食起居。” 皇上神情突然严肃起来:“你……你母后……不……不要听她的。” 太子抬眸:“您让儿臣不要听母后的话?” 皇上点头:“不要。” 太子想了想,郑重回答:“儿臣明白。” 皇上浑浊的眼睛看向太子身后。 太子忙将小郡主拉到跟前。 皇上却看着凤姑娘,脱口唤道:“妹妹!” 太子一愣。 皇上却依旧怔怔看着凤姑娘:“你还有脸回来?!” 凤姑娘挑眉,问:“我为何没有脸回来?” 皇上气得咳嗽了两声,颤抖着手指,指向凤姑娘:“你……你……咳咳咳!你跟暗卫私奔,你气死母后,气得父皇胸闷头疼,你还不知道自己有错?!” 凤姑娘脱口而出:“你病糊涂了吧?你说的是谁啊?!” 皇上脸涨红:“你!你本是大梁尊贵的灵秀公主!却自甘堕落,跟暗卫跑了!父皇只能对外宣称你死了。你没多久,你未婚夫也死了。” 凤姑娘稀里糊涂,还想说话,太子抬手阻止了她。 太子对皇上说:“父皇,她不是灵秀姑母,姑母已经过世了。她应该是灵秀姑母的女儿。” 皇上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皇上拍了拍他的额头:“哦,也对。灵秀若活着,也该美人迟暮了,怎么还会是少女模样。” 太子急忙问:“父皇,当初,灵秀姑母私奔,可曾带走什么东西?” 皇上想了一会儿说:“她……带走了她的匕首,” 太子掏出一把匕首,给皇上看,问:“是这一把吗?” 皇上点头。 太子问皇上:“灵秀姑母不喜欢皇祖父给她定的亲事吗?她为何要私奔?” () 第405章 免得受皮肉之苦 皇上摇头:“鬼知道。” 突然,皇上笑了起来:“或许,等朕到了地下,可以问问她为何私奔。” 太子:“……” 皇上调皮地看着太子:“你多给朕烧些纸钱,朕到时候托梦告诉你。” 太子眼里沁出了泪花:“父皇……儿臣……儿臣其实一直渴望父爱……” 皇上神色一顿,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太子,似乎也有些动容。 太子哽咽:“父皇,儿臣想要父亲……儿臣一直羡慕五弟,父皇……” 皇上仰头,忍住眼泪,招手示意太子上前。 太子坐到了床边。 皇上撑着身子向前,搂住了太子。 皇上在这生死关头,抛却了猜疑、防备与偏见,给了太子一个拥抱。 而太子,忘却了被冷落、被舍弃的痛苦、不满、怨恨,真诚地、贪婪地享受着来自父亲最后的温情。 …… 皇上的喉咙里,痰音越来越重。 太子惊慌地为皇上拍背。 皇上唇边流出一些血来。 太子惊呼:“父皇!父皇!” 皇上虚弱地朝太子笑了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了一句:“你……是……是个好孩子。” 然后,皇上身子剧烈抽搐,不一会儿,他腿蹬了几下,就咽了气。 太子痛哭起来。 众人全都跪下,垂首哭泣。 …… 山陵崩,国丧起。 偌大的皇宫,被白色笼罩了起来。 白色宫灯摇曳,纸钱飘飞,白幡随风飘动。 哀哀的哭声此起彼伏。 太子为了丧仪体面,让皇后出了凤仪宫,带领内外命妇,为皇上举哀守灵。 一些年龄大的诰命夫人受不住,时不时有人晕倒。 皇后便将淑贵妃唤到了跟前,神情悲伤,有气无力地说:“妹妹,本宫哀伤过度,身子有些不适,实在忙不过来。如今后宫除了本宫,就数你位分最高。你在这里替本宫多照应些吧。” 淑贵妃行礼:“是。” 皇后扶着额头,吩咐一旁的云烟:“扶本宫去后殿歇歇。” 云烟急忙搀扶着皇后去了。 到了后殿,皇后脸上的倦容便一扫而空,她看起来隐隐有些兴奋,眼神果断狠绝。 季善走了进来,咬了咬嘴唇,大着胆子问:“娘娘,真要动手吗?这一步走出去,可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皇后点头道:“那是自然。这个恶人,就让本宫做吧!” 季善心中一凛,点头称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太极殿内,尚在人世的几位皇子都到齐了,众人按长幼顺序跪在棺材旁边,给皇上守灵。 小十六年幼,对皇上没多少印象,他还没有办法理解什么叫死亡,也不知道棺材里装的是什么。 只是,看到诸位哥哥们哭,尤其是看到太子哥哥哭,小十六觉得难过,便也会跟着哭。 过了一会儿,小十六实在太累了,也太饿了。 他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转着,发觉棺材前面的桌案上,摆了一些糕点和瓜果。 小十六就借着自己人小不显眼的优势,偷偷溜过去,踮起脚尖,偷了几块糕点,装在了自己袖子里。 然后,小十六偷偷爬回了自己的位子,照原样跪好。 他装模作样嚎哭两声,就偷偷拿出糕点咬上一口。 见周围没人,他就再咬几口糕点。 不一会儿,小十六就吃饱了。 人吃饱了就容易犯困。 小十六突然一歪,倒在了蒲团上。 众人吓了一跳,上前查看,发觉小十六只是睡着了而已。 太子哭笑不得,吩咐一名内侍将小十六带到昭阳宫,让小十六好好睡上一觉。 两个太监,带着一个奶娘、一个嬷嬷,护送小十六回昭阳宫。 高一些的太监抱着小十六。 不一会儿,奶娘就觉得肚子疼,去找茅厕出恭了。 高太监对小太监说:“你腿脚快,先去告诉昭阳宫一声,让他们准备好十六殿下的床铺用品。” 小太监想,十六殿下如今虽然常在东宫,但昭阳宫总不至于没有殿下的住处及用品吧? 但小太监不敢违抗命令,便赶紧小跑着去了。 高太监看向杜嬷嬷。 杜嬷嬷点了点头。 两人转向一条狭窄的甬道。 到了一处院子跟前,高个太监说:“杜嬷嬷,你在这里望风。” 杜嬷嬷慌忙点了点头, 高个太监抱着小十六来到一处废井前。 高个太监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冤有头,债有主。奴才动手,也是逼不得已。真正要害你的人是皇后。” “殿下到了阴间,要是想报仇,记着找皇后——不,很快就是太后了——找她索命。” 高个太监方才给十六殿下下了药,十六殿下如今昏迷不醒,自然听不到这么惊心动魄的一番话。 高个太监狠了狠心,就要将十六殿下往废井里面扔! ……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很快飞了过去,一脚将高个儿太监踹到了一旁,他则顺手接住了十六殿下。 高个太监被踹得撞到了一棵树上,顿时吐出一口血,摔得不轻。 很快,两个人上前,将高个儿太监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高个儿太监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抱着十六殿下的魁梧男子,居然是薛景睿! 高个太监惊慌失措地问:“你……你不是在前面哭灵吗?你怎么会来这里?!” 薛景睿冷笑:“我若是不来这里,你的阴谋可就得逞了!” 高个儿太监立刻要咬他事先藏在嘴里的毒药。 旁边的两个人撬着高个儿太监的嘴巴,把毒药扣了出来,没有让他得逞。 这时,太子也赶了过来。 高个儿太监显得很绝望。 太子冷笑:“梁公公,你和杜嬷嬷都已经落到了孤的手里。你最好说实话,省得受许多皮肉之苦。” 高个太监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太子大声道:“梁公公,是谁指使你害十六殿下性命的?!” 梁太监依旧不说话。 太子说:“有骨气是吧?孤记得,你在家乡有个妹妹。孤这就让人将你的妹妹请来。” 这时,顾全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回禀道:“太子殿下,杜嬷嬷受不住刑,三下两下就招了。杜嬷嬷说,是皇后娘娘指使他们,让他们务必要了十六殿下性命。” 太子的身子晃了一晃。 () 第406章 岂能拱手让人? 太子本就猜到是他母后所为,可真得到这个答案,太子心中依旧失望无比。 太子看向梁公公,眼神凶狠冰冷:“你……还要嘴硬下去吗?!” 梁公公低着头,不说话。 太子冷冷道:“好!顾全,去梁公公的老家,将她妹妹杀了。对了,你去净身房,让他们将梁公公的子孙根拿出来喂狗!” 太监进宫时净身,大多心有遗憾。他们会想办法,把剜下来的子孙根用酒泡起来,存在净身房那边。 有朝一日,等他们寿数尽了,便托人将子孙根一起埋进棺材里,算是以完整的身子去见老祖宗,也希望下一世能当个全人。 梁公公听了太子的话,显得很惶恐:“殿下……殿下饶命啊!是……是季善公公让奴才这么干的,奴才不敢不从!” 太子拂袖:“带季善!” 季善很快被带来。 太子一番审问之后,愤怒地让人将季善等人全部杖毙了。 只是,太子到底仁慈,了却了梁公公和季善的心愿,让他们的家人将他们的尸身和子孙根一起带出去安葬了。 淑贵妃忙得头晕脑胀,听说小十六差点出事,她匆匆赶了过来。 淑贵妃看到薛景睿怀里昏睡着的小十六,心疼不已。 淑贵妃接过小十六,紧紧搂着他,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后怕! 若不是薛景睿多了个心眼,盯紧了小十六,只怕此时小十六已经没有命在了。 太子很是羞愧,他沉默了片刻,说:“孤现在去见母后。” 凤仪宫,皇后等不来季善,心中不由得忐忑。 总不会又出了岔子? 皇后来回踱步,终于听到了脚步声。她快步来到大殿门口,却看见进来的人是太子。 太子冷若冰霜,眼神里的幽怨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太子没有行礼,径直问:“您为何一定要小十六的命?!” 皇后知道事情败露,不再隐瞒,回答道:“本宫要为你扫除所有隐患。” 太子矗立,失望地说:“母后,儿臣最大的隐患是您。” 紧接着,太子冷声道:“从今以后,母后就在宫中静养吧。儿臣会将宫里的事交给康氏打理。” 皇后深呼吸,说道:“皇儿,康氏身子不便打理后宫。你不如将你微月表妹纳了,哪怕给她个侧妃之位也好。” 太子摆手:“不必了,儿臣会让淑母妃帮忙。母后一人,已经够让儿臣头疼了。儿臣不想皇宫里再添一个姓潘的女子。” 皇后一顿,心痛地看着太子,颤声问:“皇儿,你居然厌恶母后?皇儿,小十六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吗?比母后还重要?!” 太子低头,过了片刻,说道:“儿臣虽不得父皇喜爱,但在儿臣成长的过程中,他还是会过问儿臣的功课与生活。小十六呢?他自幼就失去了父皇的关切。俗话说,长兄如父,儿臣不该照顾幼弟吗?!” 皇后气恼地质问:“你照顾他,也不需要那么亲近吧?!你打的什么主意?莫非,你想传位给小十六?!” 太子气血上涌,只觉得脑袋嗡嗡响:“原来母后是怕这个!您倒提醒了儿臣。儿臣若生不出皇嗣,将来传位给小十六有何不可?!他还小,像是一张白纸,儿臣可以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假以时日,儿臣定能将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的储君!” 皇后上前两步,抡起胳膊,啪啪给了太子两个耳光。 太子白皙的两颊上,顿时出现了两个巴掌印! 太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后。 皇后眼睛猩红:“逆子!好不容易得来的龙位,岂能拱手让人?!” 太子眼里带泪:“谁又能长生不老?谁能永坐龙椅?最初统一九州的始皇帝,皇位可还在?早就易了多少次手了!再说,冬菱原本可以给儿臣生个孩子,一切不都被你亲手断送了吗?” 皇后心口一阵绞痛。 太子扭头出了凤仪宫,吩咐侍卫:“母后身子不适,不要让人进出凤仪宫。” 说完,太子回了太极殿。 不少大臣、宫人看到了太子脸上的巴掌印。 敢打太子的,只有凤仪宫那位了。 人们不由得悄悄用眼神传递消息,看来,皇后与太子的不和越发严重了。 太子对外宣称,皇后因为伤心过度,凤体欠安,病倒了。 接下来的丧仪,皇后都没有露面。 皇上驾崩后的第三日,太子在皇上灵柩前登基为帝。 太子尊皇后为太后,封康氏为皇后。 先皇的国丧极尽哀荣。 先帝的陵墓早就已经造好,就在距离京城一百多里的山里。除了为帝后以及嫔妃们预留的地宫以外,陵墓上建了一处行宫,好方便皇子皇孙们前来祭拜。 先帝的棺木被放进了地宫安葬。 忙碌了许久的王公大臣们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 太后如今挪到了慈安宫。 新帝前去拜见太后。 太后坐在上首,看到太子的蟒袍换成了明黄的龙袍,太后原本懒洋洋的神情顿时消失,眼里有了光亮。 太后唤道:“皇帝,你总算肯来见哀家了。” 太子行礼,表情麻木地说:“母后,自从大局已定,您筹谋了许多事。但是,无论哪一件事,你伤的都是儿臣。母后啊,儿臣怕了,您挪一挪地方,出宫静养吧。” 太后惊讶地问:“皇帝,你刚登基,想让哀家去哪里?!你不怕天下人骂你不孝?!” 太子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母后一定很想念父皇?您去京郊行宫陪一陪他吧。” 太后柳眉倒竖:“皇帝,你要让哀家去为先帝守墓?!” 太子摇头:“哪里是儿臣让您去?明明是您对父皇情深,执意要去为父皇守墓。儿臣不舍,百般劝阻,您都不听,儿臣这才不得不让您前去。” 太后慌张:“哀家不去!哀家痛恨你父皇那个负心汉!哀家不去!” 太子起身,整理了整理衣袖:“母后,儿臣今日来,是告知您的,并非与您商量。明日一早,您就离宫吧!” 说完,太子走出了慈安宫。 康氏就站在慈安宫门口等着太子,见了他,康氏不安地问:“臣妾还是去给母后请个安吧?不然,母后岂不怪罪臣妾?” 话虽这样说,康氏的身子因为害怕而颤抖。 康氏记不起来一些事了,但她对太后的恐惧,已经印在了骨子里。 () 第407章 谁惹你了? 新帝温和地笑着,将胳膊搭在了康氏的肩膀上,说:“不必了,母后病着,喜欢清净。等他病好了,你再来给她请安吧。” 康氏松了一口气:“好吧,皇上。” 这时,一个太监小跑过来,向新帝行礼:“皇上,潘家两位夫人在宫门外求见太后。” 轩辕稷冷笑:“想来她们是来给潘兴家和潘天纵求情的吧?把她们打发走,就说太后不见她们。” 太监迟疑了一下,说:“她们还想求见皇上。” 轩辕稷摆手:“朕更不会见她们。” 太监急忙去回话。 轩辕稷转头,对顾全吩咐道:“传朕的旨意,准了三司会审之后的奏请。潘兴家,贪腐无度,抄没家产,流放岭南。潘天纵,行凶杀人,强夺田庄,秋后问斩。” 顾全低头应下。 康氏脸色发白,跟在轩辕稷身边。 轩辕稷低声说:“姣姣,你不要害怕,朕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了。” 康氏不明白轩辕稷为何突然这样说,但她就是觉得安心。 康氏揽着轩辕稷的胳膊,两人相依着朝前走去。 与此同时,凤姑娘闯进了镇平侯府。 凤姑娘满脸不高兴。 林婉棠问她:“谁惹你了?” 凤姑娘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嘟着嘴巴说:“都是轩辕稷……” 林婉棠赶紧捂凤姑娘的嘴:“不要乱说话!你不能直呼他的姓名,他如今是皇上!” 凤姑娘嗯嗯嗯嗯地点了点头,林婉棠才敢松开手。 凤姑娘白了林婉棠一眼,深呼吸了几下,才说:“轩辕……不,是皇上!皇上他想封我当郡主。” 林婉棠高兴:“这是喜事啊!你怎么还不高兴上了?!” 凤姑娘哼了一声:“他们说我娘是灵秀长公主,说我娘跟暗卫私奔。我才不信呢!我要是当了郡主,不就等于承认我娘和我爹真是私奔的了?” 林婉棠想了想:“想必皇上会为你洗白身份吧。毕竟灵秀长公主明面上早就不在人世了,不在人世的人,怎么可能生下女儿?” 凤姑娘过了一会儿才想明白:“那我更不干了。合着我得顶个假身份,认旁人当爹娘?我不干!” 林婉棠说:“你若当了郡主,旁人就都不敢惹你了,你还有大宅子住,有银子拿,还可以吃许多山珍海味……” 凤姑娘笑道:“这些我如今也有啊!” 林婉棠:“……” 凤姑娘突然紧张起来:“林婉棠,我要是得罪了轩辕……皇上,你会收留我吧?会吧?” 林婉棠撇嘴:“你最好别得罪他,他可是皇上。我也惹不起他。” 凤姑娘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吧。” 这时,皇上微服随薛景睿来到了侯府。 皇上迈步过来,笑道:“朕没有猜错,凤妹妹果然在。” 凤姑娘躲到了林婉棠身后。 林婉棠赶紧扯着凤姑娘一块儿起身行礼。 皇上入座后,说:“凤妹妹,朕让人查了当年的事,有了些眉目。” 林婉棠示意薛景睿回避,皇上抬手道:“无妨。” 他们便坐下来一起听了。 皇上叹了口气:“当年,姑母与敬国公世子的亲事,表面看来毫无可挑剔之处。实际上,敬国公世子什么都好,却……却有断袖之癖。” 林婉棠惊讶。 凤姑娘皱眉问:“什么是断袖之癖啊?袖子弄断了?” 皇上咳嗽一声,解释道:“断袖之癖,就是……就是男人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凤姑娘疑惑:“男人喜欢男人?有这样的人?” 皇上点头:“敬国公世子就是。当年,敬国公世子极其喜欢一个男戏子,悄悄将他养在外面的宅子里。这件事被姑母知道了,姑母就去质问敬国公世子,发觉他不是玩玩而已,而是真的对那个戏子情根深种。” 薛景睿问:“灵秀长公主可曾将这件事告诉帝后?” 皇上摇头:“没有。不知为何,姑母替敬国公世子保守了秘密,只对皇祖父皇祖母说要退亲。皇祖父自然不肯答应,姑母一气之下,便离宫出走了。不知怎么,皇祖父和皇祖母都以为姑母是和暗卫私奔了。” 薛景睿敏锐地问:“也就是说,可能长公主最开始并不是私奔,而是出走。” 皇上点了点头:“据打探来的消息,姑母很喜欢敬国公世子,应该不至于这边一死心,那边立刻与暗卫私奔。” 林婉棠想了想,说:“有道理。这件事……能跟谁打听呢?其他几位长公主有没有可能知道?” 皇上说:“朕已经让人去打听了。另外,朕准备让人去问一问母后,或许她会知道。” 凤姑娘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就说嘛,我娘肯定不会随随便便跟人私奔。” 皇上笑了起来:“你承认灵秀姑母是你娘了?” 凤姑娘叹气:“我也不想承认,谁让我们长得这么像呢?” 皇上道:“朕想办法给你一个郡主……” 凤姑娘捂着耳朵跑了:“我才不要当郡主呢!” 皇上:“……” 众人无奈地笑了起来。 皇上看向薛景睿,道:“外面有些传闻,说薛汝成不是薛景和的孩子?” 薛景睿有些难为情地回答:“薛景和行刑那日,恰巧汝成与一位富商站到了一处,他们长得实在太像了,臣当时起了些疑心。” “后来,臣就去见了柳春娘,审问了她。柳春娘承认,薛汝成实际上不是薛景和的孩子,而是那位富商的孩子。” 皇上唏嘘不已:“薛景和临终唯一的念想,居然也是笑话。既然如此,你们就不必养着薛汝成了。” 薛景睿道:“臣让人将柳春娘的供词,与薛汝成,一起送到了那位富商家。那位富商惧内,不肯与薛汝成相认,说是青楼妓子攀污,将薛汝成赶了出来。臣不忍心汝成流落街头,便将他送去了育婴堂。” 皇上点头:“如此也好。” 说了会儿闲话,皇上准备离开,他站起身,突然皱眉捂住了心口。 薛景睿与林婉棠大惊。 薛景睿急忙上前搀扶住了皇上,问:“您怎么了?” 皇上苦笑,虚弱地看着薛景睿:“朕有心口疼的毛病,已经挺久了。可惜柴太医不在,朕近来觉得心疼病越发严重了。” () 第408章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薛景睿其实听柴太医私下说过,但太子不提,薛景睿也不好主动打探储君的病情,是以一直假装不知道。 林婉棠红了眼眶:“师父……若是师父还在……” 她声音哽咽,以至于话都说不下去了。 太子也神色哀戚。 林婉棠忍不住又说:“师父之死有蹊跷……” 太子点头,羞赧说:“朕知道。” 他知道是他母后所为。然而,身为人子,他又能将自己的母后怎样呢? 他只能以财帛君恩来尽力补偿柴太医的家人。 林婉棠一直在琢磨干掉太后,可此时看到皇上为难的样子,她又有些投鼠忌器。 皇上轻咳一声,艰难开口:“薛夫人,你是柴太医的爱徒,听闻他将医书和手札给了你。不知道其中可有关于治疗心疼病的记载?” 林婉棠心中别扭,垂眸没有回答。 皇上叹息道:“朕并非惜命,只是,朕与薛将军有约定,朕要亲眼看到薛将军荡平匈奴,安定西域。” 林婉棠听了这话,行礼道:“师父的医书手札内容繁多,臣妇还没有读完。臣妇尽快读吧,臣妇会留意其中关于心疼病的部分。” 皇上挤出笑容道:“如此就辛苦薛夫人了。听闻柴太医还有一个得意弟子,只是他一直在外游历,行踪不定,朕便只能将指望都放在薛夫人身上了。” 林婉棠忙说:“臣妇定然尽心竭力,只是臣妇在师父跟前受教诲的时间短,学艺不精。皇上可着人寻访天下名医。皇上吉人天相,区区小疾,一定能康复。” 皇上咳嗽两声,点头道:“多管齐下也好。” 薛景睿与皇上谈起军粮等事,林婉棠不便多听,就起身告辞了。 林婉棠本以为薛景睿需要尽快回塞北,谁料皇上竟然留他在京城多住一些时日,林婉棠喜出望外。 这一日,薛景睿不在府中,林婉棠独自用过晚饭以后,便坐在桌案前看医书。 此时,薛承宗带着两个丫鬟进了瑾兰院。 林婉棠听见通传,便起身迎到廊下,行礼唤道:“父亲。” 薛承宗摆手,径直走到正堂,在主位坐下。 林婉棠命人给薛承宗沏茶。 薛承宗接过茶盏,开门见山说:“老大媳妇,这两个丫鬟,身子好,能生养。我找人给她们算了八字,她们都是能生儿子的命。我就把这俩人给景睿了。” 林婉棠装傻:“父亲,我们瑾兰院不缺丫鬟。” 薛承宗抬眸,狭长的眼睛中露出不悦,他重重地将茶盏放在桌案上,叹气道:“老大媳妇,按理这话不该我来说,但你们没有母亲,我就只能厚着脸皮讲一讲了。” 林婉棠在左侧坐下,气定神闲道:“父亲但讲无妨。” 薛承宗痛心疾首说:“如今,景睿都多大了?你们祖母身子不好,说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撑不了多久。偌大的镇平侯府,岂能无后?我都没有脸去地底下见老祖宗!” 林婉棠赔笑,回答道:“父亲,并非儿媳善妒,而是夫君不肯纳妾。” 薛承宗咧嘴:“他懂什么?!男人纳妾,并非都是为了女色,很多时候是为了传宗接代。你到底年轻,不知道没有子嗣的害处。若你们没有孩子,将来侯府的产业,都拱手交给外人不成?!” “林氏,你出身名门,该知女子不能嫉妒。这两个丫鬟,将来生下孩子,孩子们都得唤你作母亲。以后,孩子们必须得孝敬你这个嫡母。你就大度一些,收下她们,好好劝劝景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林婉棠低头不语。 薛承宗又劝:“老大媳妇,我当年与你詹氏母亲刚成亲时,也是浓情蜜意,眼里容不下旁的女人。因此,我前半生从没有纳妾。如今,我只后悔当初糊涂,没有多生些孩子。但凡有个旁的儿子,我如今也不至于非逼着你们两口子生孩子了。” 林婉棠暗哂,轻声道:“父亲,您如今年纪也不大,未必不能老来得子。” 薛承宗神色一滞。 林婉棠接着说:“父亲,这两个丫鬟是您千挑万选出来的,不如还让她们服侍您吧。夫君今夜回来,我劝劝夫君,他若真有心纳妾,便让他亲自挑两个合他心意的女子。” 薛承宗猛地拍了拍桌子:“胡闹!我一把年纪了,还生什么孩子?!我哪里有精力抚养他长大?!” 林婉棠笑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若父亲得了老来子,夫君与儿媳一定会爱护他,帮忙抚养他。” 薛承宗气得猛咳嗽了几声:“老大媳妇!这就是林府教出来的好姑娘吗?!你说破天去,老子为子嗣考虑,给儿子安排两个侍妾,也是人之常情!” 林婉棠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薛承宗又说:“老大媳妇,你要是嫉妒不容人,不肯给景睿房中添人,我此刻就去林府,找你父亲说道说道这个事!” 林婉棠知道,薛承宗去了林府,必然得不了什么好话。只是,她不希望父亲母亲为她担心。 林婉棠低头不语。 薛承宗看了看两个丫鬟。 丫鬟们会意,立刻跪在地上,垂首道:“夫人,您就留下我们吧。我们以后一定听夫人的话,好好侍奉夫人。” 林婉棠轻哼一声,声音却不由自主透出了委屈:“父亲,虽说纳妾是官宦人家的常事,可是,大梁也有许多男子专一深情,四十无子方才纳妾,夫君距离四十还有十好几年。” “而且,不纳妾是夫君的意思,并非是我悍妒撒泼,阻拦不允。父亲倒也不必以这么严厉的语气责备儿媳。” 薛承宗见状,缓和了神色:“老大媳妇,父亲知道你是个能干的,你操持侯府的庶务,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父亲看到你和景睿夫妻和睦,父亲也老怀安慰。父亲自然希望,侯府长孙能是景睿嫡子。” “但是,你身子病弱,需要调理,父亲体谅,也不逼你。要是这两个丫鬟能生出一男半女,你压力也小些不是?说不定你心理一放松,很快就能怀上子嗣。” () 第409章 肾哪里不好? 林婉棠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行礼:“父亲,您既然话说到这种份儿上了,儿媳就暂且将这两个丫鬟留下来。夫君回来,若是喜欢,自可以将她们收房。夫君若是不喜欢她们,儿媳也做不了夫君的主。” 薛承宗站起身,显得很满意:“你只要肯收下,景睿岂能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为了子嗣,他会将两个丫鬟留下的。” 林婉棠不置可否。 薛承宗笑道:“既然这样,父亲就先回去了。” 薛承宗喜滋滋地走了。 林婉棠的脸色阴沉,她打量两个丫鬟,她们都身材丰满,前凸后翘,腰身细,屁股大。 果然是传说中好生养的身材。 林婉棠吩咐玲珑:“安排她们两个在偏殿等着吧。” 两个丫鬟听林婉棠并没有给她们安排住处,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心中有些忐忑。 玲珑将她们带了下去。 林婉棠回到寝殿,想到自己的身子还需要调养一些时日,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顺利怀上身孕。 林婉棠心情烦躁又憋闷,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她想出去溜达溜达,来到屋门口,看见那两个丫鬟正站在偏殿的门口,她顿时没了出门的兴致。 林婉棠不知道旁的当家主母会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妾室,至少她做不到,她做不到和旁的女人分享薛景睿。她只是想到薛景睿和旁的女人做那般亲密的事,她就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不想让薛景睿纳妾。 可若是她真的生不出来孩子呢?就让薛景睿终身无子吗?这样,对薛景睿似乎也不公平。 珍珠来到林婉棠旁边,给林婉棠披上一件衣裳,说道:“少奶奶,您不要胡思乱想。您的身子可是柴太医调理的,您今后一定能生出白白胖胖的孩子,能生好几个呢!” 林婉棠轻轻拍了拍珍珠的手。 珍珠笑着说:“到时候,孩子们一个挨着一个地喊您母亲,只怕您应都应不过来呢!” 林婉棠回头,笑着对珍珠说:“我不多想,我还要好好养身子呢!” 珍珠点头:“少奶奶这样才对。您有时候得学学凤姑娘那满不在乎的性子。” 林婉棠想象了一下,笑了起来:“我要是凤姑娘的性子,肯定抡着扁担,将侯爷跟那两个丫鬟都打出去了!” 珍珠也笑了起来:“就该那样,那样才痛快!” 主仆二人聊了一会儿,林婉棠心情好了一些,又重新坐到桌案前看起医书来。 不一会儿,薛景睿就回来了。 薛景睿看起来似乎很疲惫,声音都有些沙哑。 林婉棠想了想,还是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了薛景睿。 薛景睿眉头紧锁:“我念着他毕竟是我的生身之父,不计较他对母亲的薄幸无情也就罢了。他如今还想对我的事指手画脚,还想给你委屈?!” 林婉棠低头,做出委屈的模样:“我……我这不是暂时不能为你生孩子,不能理直气壮地拒绝他塞人嘛。” 薛景睿将外衣重新披上,道:“我们就算真没有孩子又怎样?你想养,领养一个也就是了。我又不是用来配种的马!” 薛景睿气冲冲向外走。 林婉棠急忙跟上薛景睿,小声叮嘱:“夫君,你别跟侯爷起冲突,传出去只怕旁人会非议。” 薛承宗再怎么偏心,再怎么薄情,人家在爹字辈上。 薛景睿来到偏殿门口,招手唤那两个丫鬟过来。 丫鬟们见薛景睿唤她们,心中欢喜,不由得伸手理了理鬓边的头发,才故意走得娉娉婷婷,来到薛景睿身边。 薛景睿沉声道:“跟我走!” 两个丫鬟跟在薛景睿身后出了瑾兰院。 林婉棠不好跟去薛承宗的院子,只赶紧叮嘱泰来和福海跟着,尤其叮嘱泰来一定要劝着些薛景睿。 不一会儿,薛景睿回了瑾兰院,净手道:“好了,他以后不敢再往这里塞人了。” 林婉棠好奇地问:“你……你没跟侯爷吵起来吧?” 薛景睿睁大眼睛:“没有啊!我只是把人还给了他,顺便告诉他,我肾受了伤,不能生育。” 林婉棠惊愕:“你居然这样跟他说?” 薛景睿点头:“这有什么?一劳永逸。他以后若再提子嗣的事,你就说,你不嫌弃我不能生育,不跟我和离,已经很难得了。” 林婉棠有点感动,薛景睿这样做,彻底将她生育的压力给卸下去了。 林婉棠上前挽着薛景睿的胳膊,趴在了他的肩头。 薛景睿想起什么,又道:“以后旁人因此说你什么,你也尽管这样回答。我无所谓。” 林婉棠脸在薛景睿肩头蹭了蹭:“我有所谓。我不让旁人说你不好,一点都不行。” 薛景睿笑道:“这算什么不好?就说我在战场了受伤了呗,之前不是也有这样的传闻吗?” 林婉棠问:“那要是以后有了孩儿呢?” 薛景睿弹了弹林婉棠的脑袋:“笨!那就说治好了呗!” 林婉棠弹了回去:“你才笨!” 两人打闹起来,闹着闹着,就闹到了床上…… 又是一夜颠鸾倒凤,被翻红浪,香汗湿透,酣畅淋漓…… 林婉棠羞红了脸耳语道:“你的肾哪里不好?简直太强劲了。” 薛景睿搂了搂林婉棠的小蛮腰:“还不是你太会勾人?” 林婉棠轻啐薛景睿一口。 也许薛承宗真的有点着急了,他居然真的纳了那两个丫鬟。 林婉棠和薛景睿倒不在乎,薛承宗若真折腾出孩子了,他们就养着。 只是,看薛承宗那身子骨,估计难! 薛承宗不再提给薛景睿塞女人的事了,开始关注起大夫来。 薛承宗给薛景睿找过几回大夫,都被薛景睿给驳了回去:“柴太医都说没治了,别的大夫能有什么法子?!别费劲了!” 薛景睿把脉都不肯让那些大夫把脉。 薛承宗十分无奈,长吁短叹了好些天。 然后,薛承宗开始关心起族里的幼童,尤其是旁支那些家境不好的族人家的孩童。 薛承宗给族学捐了银子,没事就往族学里面跑。 林婉棠知道薛承宗的心思,他怕是想挑一个孩子,过继过来,记在薛景睿名下。 () 第410章 快打死了呀! 过了两个月,出了国丧期,皇后康氏的身子也恢复了许多,礼部举行了盛大的新帝登基与封后大典。 是夜,新帝在乐安殿宴请大臣以及家眷。 薛景睿自然带着林婉棠出席了宴会。 新帝与皇后出现在璧阶之上,大臣们山呼万岁。 轩辕稷笑着抬手,令众人平身入座。 宴席开始,乐声起,舞女们穿着美丽的霓裳,身姿袅袅,腰肢轻摆,鱼贯而入。 林婉棠含笑看着。 舞女们跳得很是优美,令人赏心悦目。 突然,乐声逐渐加快了旋律。 外圈的舞女们弯下柔软的腰身,挥舞着长袖,大殿中央的红衣女子翩若游龙,宛若惊鸿,长袖如彩练纷飞,轻盈得如同燕子在林间飞舞,姿态之美,技艺之精,简直令人拍案叫绝。 林婉棠看得赞叹不已。 那舞女跳动之间,露出了一张芙蓉脸。 林婉棠顿时愣住了。 舞女与她长得实在太像了,简直像是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妹。 林婉棠与一母同胞的林婉樱都没有这么像! 不止林婉棠发现了这一点。 许多人都察觉了。 就连皇上,目光都在林婉棠与舞女之间变换了几次。 林宏盛坐在距离帝后比较近的地方。 一位相熟的同僚与林宏盛开玩笑:“林首辅,这不会是您年轻时在外面留下的风流债吧?” 林宏盛白了那位同僚一眼:“去去去!你才喝了几口酒,就开始装醉了?” 同僚嘿嘿笑了起来:“像!真像!” 林宏盛抬眼看向舞女,他也不得不承认,舞女与他长女的确是太像了一点。 一舞结束,皇上喝彩:“跳得好,赏!” 宫女端着托盘,上前去,赏了舞女们。 舞女们正要退下,这时,一位老夫人笑道:“臣妇看着,这舞女应该能得薛将军喜欢,不如薛将军将这名舞女纳了吧。” 众人闻声看过去,发现说话的人乃是皇上的外祖母潘老夫人。 潘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平日很少露面。 今日,她却难得地参加了宫宴。 薛景睿起身,行礼道:“潘老夫人,薛某是粗人,不懂欣赏歌舞,就不暴殄天物了。” 潘老夫人轻笑:“什么暴殄天物?!不过是一个供人逗乐的玩物罢了。我一大把年纪了,难得开口,怎么,薛将军要驳我的面子?还是说薛夫人管得严,不准你纳妾?” 薛景睿垂首,声音清冷疏离:“潘老夫人,薛某不愿要这位舞女,还请老夫人见谅!” 潘老夫人面色不悦:“怎么?舞女的长相入不了薛将军的眼?” 薛景睿看了看林婉棠,说道:“除去巫山不是云。薛某得林氏一人,平生之愿足矣!” 薛景睿突如其来的表白,令大殿内的女子发出赞叹声,人们用艳羡的目光看着林婉棠。 皇上打圆场:“薛将军与夫人一向伉俪情深,令人羡慕。外祖母,朕知道您是爱惜美人,没有恶意,既然薛将军不愿,此事就此作罢吧。” 潘老夫人这才不情愿地起身,向皇上行礼道:“是老婆子多事了。” 皇上笑道:“外祖母言重了,快快坐下。” 皇上挥了挥手,舞女们这才鱼贯退下。 这点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今日宴席,觥筹交错,不少人来给薛景睿敬酒,薛景睿虽顾及身子,不肯多饮,到底还是喝了一些。 酒席半酣,薛景睿起身去外面净房小解。 一位小太监急忙在前面给薛景睿带路。 薛景睿从净房出来,凉风吹过,薛景睿突然觉得有些头晕。 小太监扶着薛景睿回乐安殿。 不知怎么,他们绕到了一处有些眼生的宫室,薛景睿听到有人在呼救“别打了,快打死了呀!” “求求你,别再打了!” …… 柔弱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薛景睿还有些清醒的意识,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是,他听着求饶之人的声音,实在有些像林婉棠。 薛景睿便脚步有些踉跄地进了那处宫室。 果然,有啪啪啪的鞭打之声入耳。 薛景睿加快脚步,进了偏殿。偏殿内有一缕淡淡的香味。 一个内监,正用鞭子抽着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穿着与林婉棠一模一样的衣裳。 薛景睿脑子顿时嗡嗡嗡地响了起来,怎么回事?莫非林婉棠被人哄骗到了这里?! 女子身上的衣裳都被鞭子抽烂了,露出一道一道血痕! 薛景睿快步上前,一把将行凶的太监推到一旁。 行凶的太监摔了一跤,他起身,发现来者是薛景睿,也不争辩,很快走出了偏殿。 地上的女子用袖子捂着脸,呻吟不止。 薛景睿一把拽开女子的衣袖,醉眼朦胧的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林婉棠的脸。 林婉棠哭着扑进了薛景睿的怀里,嘤嘤嘤地捶着薛景睿的胸膛,抱怨道:“夫君,你怎么才来?我要被他们打死了啊!” 空气中幽香阵阵,薛景睿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又觉得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发热起来。 薛景睿的手,抚上了林婉棠的脸,轻轻为她擦去了眼泪。 女子伸长胳膊,搂住了薛景睿的脖颈…… 乐安殿内,一个宫女过来寻林婉棠,压低声音说道:“薛夫人,薛将军喝多了酒,吐脏了衣裳。薛将军请您过去帮他整理一下仪容。” 林婉棠听了这话,正打算离开,便听见潘老夫人对林婉棠说道:“薛夫人,听闻你与薛将军感情深厚,你曾为了给薛将军找药,亲自去了北玄,不惜委身与北玄的逍遥王,换来了珍贵的草药。这样的事,着实令人感慨动容啊!” 林婉棠一愣,这件事,潘老夫人怎么会知道? 表面上,林婉棠笑着说:“哪里有这样的事?恐怕是有人误传。为夫君寻药的人,乃是药王谷的安公子,还有北境军的将士和都督府的侍卫。我一个弱女子,便是有那份心,也没那份胆量。” 潘老夫人轻笑:“薛夫人谦虚了。我认识一人,他在北玄见过你,说你被逍遥王娶了,被八抬大轿抬进了逍遥王府。” 众人都安静下来,听到潘老夫人说这话,不由得都看向林婉棠。 () 第411章 有伤风化! 林婉棠轻笑:“我不知道北玄的事,也不曾关心过,更不曾去过,不知道北玄那什么王爷是否曾迎娶王妃。潘老夫人,您那熟人说错看错了都有可能,远的不说,就方才那名舞女,与我的长相都很是相似,不熟悉的人见了,怕是一时难以辨别。” 众人纷纷称是。 潘老夫人的说法太匪夷所思了。 薛夫人娇滴滴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潜伏进北玄?她若委身给了逍遥王,以薛景睿的性子,怎么可能还跟她这么恩爱? 就刚才那个舞女,别说不熟悉的人了,就算她们这些经常见林婉棠的女眷,若不是靠着衣装辨别,只怕也分不太清楚呢! 潘老夫人并不执着,笑了起来:“或许是老婆子的熟人真的看错了。薛夫人美貌出众,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几个女子都和你相像,真是神奇。” 林婉棠笑道:“我方才看到那舞女,都被唬了一跳。” 众人笑了起来,这个话题就此被揭过去了。 小宫女在一旁催促,林婉棠起身,跟着小宫女朝外走去。 小宫女领着林婉棠来到一处宫室旁,宫室就在御花园的假山旁。林婉棠一转弯,在假山旁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北玄国王巴宽! 巴宽站在灼灼其华的桃花之下,含笑看着林婉棠。 林婉棠转身便往回走。 巴宽两步上前,拦在了林婉棠前面。 林婉棠没有办法,只得行礼道:“见过北玄国王。我夫君喝醉酒了,我得赶紧去寻他,还请国王让开道路。” 北玄国王笑了起来:“没有,薛景睿他没有事。是我让人将你诓到这里来的。” 林婉棠后退一步,有些生气地说:“没想到您的手都伸到大梁皇宫里来了。我奉劝你还是好自为之,若被我大梁皇上知晓,只怕你此举会引起两国之间的猜疑。” 巴宽哈哈大笑,然后,压低声音说:“林婉棠,告诉你实话吧。我向你们大梁皇帝提出了条件,只要他把你交给我,我就答应与大梁合作,共同出兵,征讨匈奴!” 林婉棠冷笑:“不可能!” 巴宽皱眉,问:“为何不信?” 林婉棠回答说:“如今大梁能够统领北境军征讨匈奴的人,只有我夫君薛景睿。皇上若是将我献给你,他争取到了你的合作,却失去了我夫君的效忠,能有什么用?!” 巴宽像是听到笑话一般,哈哈大笑:“林婉棠,你太高估自己在你男人心中的地位了。对薛景睿这样的大丈夫来说,成就封狼居胥的不世之功,名留青史,重要性远远超过儿女情长,这是其一。” “其二,你们大梁皇帝肯将你交给我,便自然安排了后手。你的夫君此刻正在和别的女子浓情蜜意颠鸾倒凤呢。有这样的把柄落在皇上手里,皇上难道还怕薛景睿不肯听话吗?!” 林婉棠惊讶,蛾眉紧蹙:“你说什么?!” 巴宽一字一顿道:“你的夫君此刻正在睡旁的女人!” 林婉棠狠狠瞪了巴宽一眼,转身便跑。 巴宽上前来,猛地攥住林婉棠的手臂,便将林婉棠往他怀里拽! 巴宽长年习武,林婉棠如何能抵得过巴宽?!她进宫来,又不能带忘忧,是以,林婉棠虽然拼命挣扎,还是被巴宽揽在了怀里。 巴宽低头便要亲林婉棠! 此时,传来一阵脚步声。 似乎是潘老夫人在说话。 “这个时节,御花园的桃花开得正好。皇上孝顺,让老婆子趁还能走得动的时候,过来观赏观赏。明年桃花再开的时候,老婆子还不一定有没有命过来欣赏了。” 一旁的人纷纷劝慰潘老夫人:“您肯定寿比南山松柏。” “对呀,您的福气在后面呢!” “是,是,您肯定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 潘老夫人的三角眼里射出一道精光。 快了,就快了! 就快到假山跟前了! 自己女儿明明是太后之尊,却被迫住在先帝陵墓那里,连自己亲儿子的登基大殿都不能参加! 她要替自己女儿出了这口恶气! 潘老夫人来到假山旁,果然看见一个男人搂着一个女子在亲吻。 潘老夫人正想开口呵斥,却发现哪里似乎有些不对。 女子穿的衣裳,与林婉棠的衣裳并不相同! 莫非,林婉棠还有时间更衣?! 众人已经看了过来,人们纷纷议论:“谁啊?怎么在御花园就亲上了?” “有伤风化!” “没眼看!” …… 女子却恍若未闻,继续踮着脚尖,亲吻着男子。 两名太监上前,将两人分开。 潘老夫人仔细看了,嗷呜一声,就晕倒了! 众人看过去,发现居然是潘微月和一名侍卫! 众人不由得窃窃私语。 此时,潘老夫人醒了过来,上前一步,给了那侍卫两个耳光,骂道:“大胆狂徒!你怎么敢轻薄官家女子?!” 侍卫似乎被喂了药,脸上潮红得不正常,而潘微月应该也服了什么东西,众目睽睽之下,她依旧娇喘吁吁,粉面含春,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侍卫那里蹭! 这时,淑贵太妃走了过来,见状忙让人引着女眷去一旁歇息,又让人将侍卫和潘微月分别带到偏僻的宫室,请太医来给他们诊治,并及时让人将消息告诉了皇后康氏。 皇后康氏闻言,惊讶之余,心中也有一丝惬意,潘微月居然做出这等事来?!她还想进宫为妃?怕是没门了! 康氏想了想,吩咐道:“让人去问潘老夫人的意思。如今为了遮羞,最好让潘姑娘与那侍卫成亲。” 宫女过去传话,潘老夫人被气得心口疼! 皇上的表妹,那个侍卫也配?! 明明是来捉奸巴宽与林氏的,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为何成了侍卫与潘微月?! 昭阳宫里,林婉棠向淑太贵妃行礼:“多谢太贵妃相救!” 淑太贵妃笑道:“与哀家客气什么?快起来,赶紧坐下。” 林婉棠有些局促:“臣妇对那巴宽没有半点情意。” 淑太贵妃点头:“哀家知道,是巴宽对你念念不忘。” () 第412章 将她赏赐给我! 林婉棠着急地说:“不知道夫君此刻在哪里?只怕有人对他不利……” 淑太贵妃也很焦虑,但她尽量镇静,安抚道:“哀家已经命人去找了,你稍安勿躁。” 此时,皇上正带领几位重臣走在甬道之上。 皇上说:“北玄国王巴宽这次前来大梁,是谈两国合作之事。兵部、户部都拟个章程出来。” 几位大臣应下。 皇上回头看了看大臣们,突然问:“薛将军呢?” 顾全行礼,回答道:“皇上,薛将军方才出了大殿,一直未回,奴才已经让人去找了。” 皇上点头:“嗯,让他赶紧过来,此事重要,离了他可不行。” 皇上继续前行,在经过一处宫室时,他突然听到什么动静。 似乎是一个女子在呻吟。 皇上驻足皱眉,问:“怎么回事?” 顾全一脸懵逼,道:“奴才进去看看。” 皇上似乎还听到什么人在叫喊。 于是,皇上也跟在顾全身后,进了院落。 顾全打开房间的门,赫然看到一个男子正骑在一名女子身上,手还攥着女子的脖颈。 皇上看地上的女子衣着似乎是林婉棠,不由得心中一惊,疾步上前。 顾全出言呵斥:“住手!皇宫禁院,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男子冷哼一声回头。 皇上心惊,怎么是她?凤姑娘?! 凤姑娘嘁了一声,跳起身来,不悦地对皇上嚷嚷道:“皇上,怪不得我娘说京城坏人多!你看看,这个舞女,穿着薛夫人的衣裳,还在屋里烧了恶心人的香粉,存心勾引薛将军!” 皇上低头,仔细看去,发觉地上受伤的女子果然不是薛夫人。 两人虽然容貌相似,但是,气质并不相同,眼神也不一样。 薛夫人的气度高华,眼神清澈睿智,而舞女气质妖娆妩媚,眼神媚态十足,充满了欲念。 皇上环顾房间,急声问:“薛将军呢?” 凤姑娘双手抱臂,得意地说:“得亏我碰巧遇上,薛将军喝醉了,又中了肮脏香粉,估计是把这舞女当成了薛夫人,我来的时候,俩人都抱上了!” 皇上暗示凤姑娘不要再说了。 凤姑娘笑道:“那有什么?!我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把他们分开了!薛将军被我打晕了,我牛掰吧?!我居然能将薛景睿打晕!” 皇上撇了撇嘴,问凤姑娘:“薛将军如今到底去哪儿了?” 凤姑娘道:“刚好昭阳宫的人找了过来,我就让人将薛景睿带走了。” 皇上这才放下心来。 凤姑娘生气,问皇上:“你到底会不会管?你要是不会管,我不介意替你管!看看你宫里乱成什么样子了?!堂堂大将军,进宫赴个宴,都能被人算计!” 皇上皱眉凝思。 凤姑娘更急了,嚷嚷起来:“皇上,这事儿不会是你干的吧?!” 顾全急忙出声道:“凤姑娘,休得无礼!” 皇上猛咳嗽了几声,吩咐顾全:“查!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全忙应下。 凤姑娘扬了扬下巴,说:“我来这里的时候,遇到两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我已经将他们都捆起来了。顾全,你也一并审了吧!” 顾全行礼:“多谢凤姑娘!” 大臣们不知这凤姑娘的来历,见她不分尊卑,性子爽朗,以为她是皇上的心上人,自然都不敢多言。 这时,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走了进来。 居然是巴宽。 巴宽向轩辕稷笑道:“大梁皇帝安好。” 轩辕稷回以一笑:“北玄国王可是走错了地方?我们会谈的大殿在这旁边。” 巴宽回答:“本王听见这边热闹,便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大梁国君不会怪罪吧?” 轩辕稷哈哈笑了起来:“自然不会,只是怕个别不晓事的宫人侍卫冲撞了你。” 巴宽摇头:“那倒没有。” 巴宽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 舞女此刻虽然感觉鞭子火辣辣地疼,而且体内有灼热的春意在发酵,但此刻她都尽力忍着。 巴宽的眼睛亮了起来,显得很是惊讶,语气夸张地对轩辕稷说:“大梁竟然有如此美貌的女子?!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真是我见犹怜啊!” 众人没有说话。 巴宽迟疑一下,问:“大梁皇帝,这位女子可是您的嫔妃?” 轩辕稷摇了摇头:“不是。” 巴宽面露喜色:“她可是犯了什么罪过?若不是不可饶恕的罪行,本王想斗胆请您将她赏赐给我。” 轩辕稷想了想说:“她涉及到一桩案子,朕需要让人盘问她一番。” 巴宽抿了抿嘴唇:“原来如此。那……大梁皇帝盘问完之后,可否把她赏赐给我?” 轩辕稷没有吭声。 巴宽道:“我愿意用一百头牛来换她!” 轩辕稷想了想说:“若她不涉及死罪,朕可以让她跟你走!” 巴宽高兴地笑了起来:“这么美丽的女子,自然不会涉及死罪。如此,巴某就多谢大梁皇帝了。” 轩辕稷带着巴宽去一旁的宫殿会谈暂且不提。 昭阳宫内,林婉棠对薛景睿施针之后,薛景睿醒了过来。 薛景睿有些迷糊:“棠儿,你……你没有受伤?” 林婉棠诧异:“你为何这样问?我没有受伤。” 林婉棠讲了小宫女将她哄骗出去,让她见到了巴宽的事。 薛景睿一拳捶在床上:“坏了!那我看到的女人,应该是今日宴席上的那个舞女。她穿着你的衣裳……” 薛景睿说到这里,猛地刹车。 他依稀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 他当时以为那是林婉棠,动了情…… 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吧? 薛景睿眼含愧疚,偷偷暼了林婉棠一眼。 这一眼,令林婉棠心里如同打碎了醋坛子,酸涩难耐! 林婉棠几乎站立不住,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薛景睿急忙问:“方才是谁将我扶了回来?!” 淑太贵妃将那两名太监唤过来,太监说,是凤姑娘将薛景睿交给他们的。 薛景睿急忙道:“快去将凤姑娘找来!” 太监们匆匆去了。 薛景睿转头,想和林婉棠说话,林婉棠却逃也似地起身,离开床边,对淑太贵妃说:“娘娘,臣妇还记得那小宫女的模样。” () 第413章 美人盂 淑太贵妃心中了然,她也有些怪薛景睿。这么大人了,怎么宫宴上还会喝醉,怎么连自己媳妇都认不出来? 淑贵太妃瞥了薛景睿一眼,拉着林婉棠去一旁说话了。 薛景睿:“………”怎么突然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薛景睿郁闷地躺在床上,开始反复回忆刚才的事情。 他应该没有逾矩吧?应该没有吧? 薛景睿烦恼得都快把自己的头发揪下来了。 这个时候,凤姑娘蹦蹦跳跳地进了昭阳宫。 薛景睿有些忐忑,却又像期待救星一般,问凤姑娘:“凤姑娘,你方才救我的时候……” 凤姑娘鄙夷地看了薛景睿一眼:“哼!你还有脸问!要不是我,你就犯下大错了!” 薛景睿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问:“你的意思是说,我事实上没有犯错,对吧?” 凤姑娘得意地昂头,手脚比划着:“我既然遇上了,岂能让你做对不起我姐们儿的事?我三下五除二就将你和那舞女分开了。” 薛景睿长长松了一口气。 凤姑娘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林婉棠在一旁听了,对凤姑娘很是感激。凤姑娘虽然功夫稀松平常,可是,她性子跳脱,天不怕地不怕,皇上对她又很是宽容,她在这宫里行动颇为自由。多亏发现薛景睿的人是她! 淑太贵妃拍着心口道:“今日这局就是冲着你们两口子来的,还是连环套。不管你们哪个中了计,被人看见,你们两口子今后的日子都不好过。” 凤姑娘说:“不止!太贵妃,你知道吗?原本潘微月想趁着今天的宫宴勾引皇上,她让一名侍卫给皇上酒杯里加了东西。我发现了以后,调换了酒杯,把酒赏给潘微月和那侍卫喝下了。” 淑太贵妃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撞见潘微月与那侍卫不清不楚地腻歪呢!她让人将林婉棠带走,吓走巴宽,又着人将潘微月他们引到了假山那里。 还好时间来得及,一切刚刚好! 皇上调查这件事以后,便将潘老夫人拘在府里静养了。 潘微月被指婚给了那个侍卫。那个侍卫不能再在宫里当差,而是在城门营领了一份差事。 薛景睿因着宫中的事,对林婉棠越发温柔小心。 春日天气和暖,繁花似锦,时人喜欢出城赏花踏青。 这一日,薛景睿有事要忙,林婉棠带着丫鬟们去报国寺上香之后,便在城外七里溪旁边游玩露营。 草长莺飞,游人如织,茵茵的绿草地上,摆着蒲团,少年、贵女们三三两两,欢笑畅谈。 官宦人家,尤其是有未婚配子女的人家,都在借这个机会,相看中意的人。 林婉棠穿着嫩绿的衣裙,下了马车,一路与相熟人家的女眷打着招呼。 到了人少的一处地方,林婉棠让人在地上放了蒲团,她坐在了溪流旁边。 流水潺潺,春柳如烟,林婉棠心情难得如此放松,她顺手捡起几块小石头,在溪水里打起水漂来。 此时,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是谁在赞叹什么。 林婉棠回头,看到巴宽带着一个女子,坐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 女子打扮得华丽,正是宫宴上的那一名舞女! 林婉棠起身便要离开。 巴宽笑了起来:“薛夫人,怎么了?是不是见本王宠爱旁的女子,你吃醋了?你在这里如坐针毡,片刻也待不下去吗?” 林婉棠白了巴宽一眼:“北玄国王开什么玩笑?!你干什么,与我何干?我不关心。” 巴宽点头:“嗯,如此就好。巴某一来,你就要离开,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以为我们之间有旧情呢!” 林婉棠笑道:“谁要离开了?我只是起来活动活动而已。” 巴宽笑了起来,见周围的人都看向他,他心里很是得意。 巴宽招了招手,将那舞女唤到了自己跟前。 巴宽做了个手势,那女子便朝着巴宽张开了樱桃小口。 巴宽“咔”一声,吐了一口痰到舞女口中。 舞女没有丝毫不悦,笑着将痰吞了下去,神情享受,像是在吃什么琼浆玉液一般。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林婉棠忍不住有些想吐。 巴宽哈哈大笑:“美人盂,果然妙啊!用起来别有一番趣味!” 林婉棠皱眉暗骂,巴宽未免太作践人了。 巴宽洋洋得意,对围观众人说:“不知道为何,我看见她这张脸,就想让她做些下贱的事。她这样的容貌,最适合做这些。” 有些人喜好猎奇,围过来观看。 巴宽对舞女说:“棠奴,本王想要足浴。” 听到“棠奴”这个称呼,林婉棠的脸色白了几分。 舞女言笑盈盈地向巴宽行礼:“是,主人。” 舞女脱掉披在外面的长款春衫,露出里面薄如蝉翼的大红纱衣,将自己的身子浸入到了清凉的溪水中。 然后,舞女用皓白的纤纤素手,脱去了巴宽的鞋袜。 巴宽的脚也放在了溪水里。 舞女一边在溪水中娇媚地舞动,一边亲吻着巴宽的大脚。 若忽略巴宽的脚,场面看起来很是香艳。 看到巴宽的脚,场面就显得很怪异。 但舞女丝毫不嫌弃,甘之如饴。 巴宽舒服地轻叹了两声,然后,他将自己的双脚贴在了舞女的脸颊之上,用脚在水中轻轻地抚摸着舞女的脸…… 林婉棠实在想吐,她浑身难受,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林婉棠起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巴宽开怀大笑,喊道:“薛夫人,请留步!” 林婉棠没有理会他,径直往前走! 巴宽大笑:“薛夫人,棠奴这张脸,和您的脸实在太像了,您看不下去了是吗?” 林婉棠回头,鄙夷道:“堂堂北玄国王,以折辱女子为乐,光彩吗?” 巴宽挑了挑眉:“棠奴丝毫不认为这是折辱,相反,她很享受!” 像是印证巴宽的说法,舞女忘情地嘤嘤嘤了几声。 林婉棠轻蔑地说:“北玄国王,您不懂尊重他人,也不会得到他人尊重。” 然后,林婉棠扬长而去。 侯府的马车停在比较远的地方,林婉棠走了片刻,一匹马踏着草地从她身后飞奔而来。 林婉棠急忙闪身躲到一旁。 来人却勒住了马。 () 第414章 他赶紧走吧 林婉棠回头,看到了巴宽与舞女。 巴宽唇角微微勾起,带着几分邪魅的表情看着林婉棠。 林婉棠柳眉倒竖:“北玄国王,您马蹄上带的泥溅到我衣裳上了。” 巴宽打量了打量林婉棠,笑道:“对不起。你这衣裳值多少银子?本王赔你也就是了。” 林婉棠后退:“不必了。路不够宽吗?国王径直往前走也就是了。” 巴宽挑眉,手色眯眯地抚摸着舞女的大腿,问林婉棠:“要不要本王带你一程?” 林婉棠摇头,神情疏离。 巴宽大笑:“那就再会了。” 说完,巴宽夹了夹马肚子,往前跑去。 尽管林婉棠已经尽量远离巴宽了,可她身上还是被溅上了泥点。 林婉棠嫌弃地跺脚:“巴宽,你是什么东西?!有没有公德?!” 这时候,林婉棠无比后悔,当年一时恻隐,救了这么一个狗东西。 忘忧用藏在手中的石头,砸向巴宽的马腿,马脚步一踉跄,差点把巴宽和舞女甩下去。 巴宽回头,并不生气,反而向林婉棠露出一个挑逗的神情。 林婉棠第一次发现,再俊美的男人,讨嫌起来,也令人倒胃口。 忘忧恨恨道:“可惜没把他摔个狗啃泥!” 林婉棠安慰忘忧:“罢了,和谈得差不多了,他快离开大梁了。” 玲珑双手合十:“他赶紧走吧!堂堂一国国王,净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主仆三人一边吐槽,一边往前走。 玲珑看了看林婉棠,皱眉:“少奶奶,您衣裳……前面有供女客更衣的帐篷,要不您换一件衣裳吧?” 因为要来溪边游玩,玲珑担心林婉棠弄湿弄脏衣裳,随身为林婉棠另带了一套衣裙。 林婉棠瞥见前面有敬国公府的家眷,自己身上脏污,走过去确实不雅。 林婉棠点头应下。 忘忧在帐篷门口守着,玲珑随林婉棠进去更衣。 忘忧抱臂靠着一棵树,警惕地看着周围,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一个男声:“嘿!” 忘忧抬头,看见了巴宽! 巴宽笑嘻嘻地看着忘忧:“帐篷上有个洞,从这里能看见你家夫人换衣裳。” 忘忧气不打一处来,俯身找了一个木棍,便爬树去打巴宽。 巴宽在树上左右腾挪,还时不时做鬼脸挑衅忘忧。 忘忧越发生气,卖力地追打巴宽。 …… 一个身影趁机溜进了帐篷。 玲珑被吓了一跳,仔细看了看,发现进来的人是那名舞女。 林婉棠已经换好了衣裳,警惕地问舞女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舞女扑腾一声跪到地上,梨花带雨地哭道:“薛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吧,我受不了了。” 林婉棠眸中露出疑惑。 舞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也看到巴宽怎样羞辱我了,这还是轻的。背地里,他折磨我折磨得痛不欲生,口里一直唤着你的名字。” 舞女解开衣裳,露出锁骨,林婉棠看到舞女露出来的伤痕,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舞女白嫩的肌肤之上,都是狰狞的齿痕。 舞女抽泣道:“我怎么可能愿意当美人盂?怎么可能愿意为他做足浴?他拿我弟弟的性命相威胁,我不得已才……才抛弃自尊……” 舞女泣不成声…… 林婉棠问:“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舞女回答:“他就要离开大梁京城了,你去驿馆为他送行,替我求求情,让我留在大梁,好不好?” 林婉棠失笑:“你想让我羊入虎口,替出你来?” 舞女摇头:“你毕竟是将军夫人,他不敢对你怎么样。他就想好好和你告个别。” 林婉棠果断摇头:“不可能。我不想见他。” 舞女眼神里露出绝望和恨意,上前几步,伸手要拉扯林婉棠,玲珑急忙挡在了前面。 舞女脸上有几分癫狂:“我受的苦都是因为你!巴宽和我亲热的时候,忘情处,叫的都是你的名字!你不怕我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吗?!” 林婉棠眼神变冷,目露威胁:“你说话,旁人未必肯信。另外,你若乱说话,不怕惹恼了巴宽,不怕被灭口吗?!” 舞女娇笑:“巴宽巴不得坏了你的名声,让薛将军恼了你呢!” 林婉棠闭上眼睛,想了片刻,说:“旁的,我帮不了你。我可以想办法,试图帮你逃走,怎么样?” 舞女起身,突然绕过玲珑,突然出手,从林婉棠的秀发间拔下一个簪子,笑道:“好,就用这个簪子当信物,好不好?” 林婉棠脸色一变,就要抢夺簪子。 舞女后退,问:“怎么?莫非你是骗我的,所以不肯给我信物?” 林婉棠一边抢夺簪子,一边说:“我说话自然算话,只是簪子不能给你。这簪子要是落到巴宽手里,我该说不清楚了!” 玲珑也帮着一起抢簪子。 舞女凄然一笑,突然抓住林婉棠的手,用簪子的尖对着自己的脖子,噗嗤一声刺了进去。 温热的血喷射而出,热乎乎,黏糊糊,溅了林婉棠一脸一身。 舞女来不及呻吟一声,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挣扎抽搐了几下,就气绝身亡了。 一切来得太突然,林婉棠被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玲珑更是脸色煞白,身子颤抖。 帐篷外的忘忧听到动静,顾不得巴宽,急忙冲了进来。 巴宽紧随其后。 忘忧着急地上下检查林婉棠,发觉不是林婉棠身上流出来的血,忘忧才松了一口气。 巴宽显得很是气愤,慷慨激昂地斥责道:“薛夫人,你为何要杀害本王的侧妃?!” 林婉棠惊魂未定,对巴宽道:“我没有杀她,她是自尽的!” 巴宽冷笑:“胡说!你看看,她脖子里的簪子,是你的吧?你手上都是血!明明是你用簪子杀害了本王的侧妃!” 巴宽的声音很大,很快就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 巴宽红着眼睛,显得很是哀痛:“本王孤苦半生,好不容易寻得一个合心意的侧妃,我们欢好了不过数日,她就横死于你手!你怎么忍心?你怎么能这么狠毒?!走,我们去找大梁国君说理!” 林婉棠尽力镇定道:“我会向皇上禀明事情的全部情由。我没有杀她!你平时折磨羞辱她,使她痛不欲生,这个时候装什么深情?!” () 第415章 多大点事儿? 巴宽俯身,将舞女抱了起来,含恨看向林婉棠,说道:“本王与棠奴之间的情趣,你不懂就罢了,何苦要杀了她?!本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大梁皇帝必须给本王一个交代!” 说着,巴宽抱着舞女走出了帐篷。 舞女的血,滴滴拉拉落在地上,令人触目惊心。巴宽眼睛通红,一边走一边落泪…… 不知道内情的人,难免会被这一幕打动,脑补深情国王与貌美舞女之间的郎情妾意,难舍难分…… 林婉棠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局。 从宫宴开始,一步一步都是局,都是陷阱! 她躲开了一个陷阱,前面还会有无数陷阱,就等着她一个疏忽,掉进去,万劫不复。 这个时候,大梁与北玄的协商已经基本完成,就待最终签字确认了。 北玄在这次会谈中,做了许多让步,双方通商互市,一起讨伐匈奴,北玄甚至愿意向大梁提供许多贡品,包括药材、矿石、马匹等等。 轩辕稷很是满意,群臣们都喜出望外。 如今,巴宽肯定会抓住自己侧妃被杀一时,大做文章,撕毁会谈的成果。 什么侧妃啊?!巴宽何曾将那舞女当成侧妃爱惜尊重过?! 巴宽称舞女为侧妃,不过是为了卖惨!为了控诉指责林婉棠罢了! 这样一来,大梁君臣,都会恼恨林婉棠破坏了会谈! 林婉棠将会成为大梁的罪人! 想到这里,林婉棠深呼吸,对玲珑说:“进宫,求见皇上去。” 玲珑眼睛含泪:“少奶奶,您的衣裳……” 林婉棠低头一看,她衣裳大片大片都是血。 这时,突然,外面传来了马蹄声。 一人很快冲了进来。 林婉棠抬眸望去,发现来人是薛景睿! 薛景睿急切问:“棠儿,怎么回事?你没有受伤吧?” 林婉棠看向薛景睿,尽力镇定下来,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薛景睿。 薛景睿听了,轻松地笑了笑:“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有我在呢!” 林婉棠皱眉:“舞女之死,不容易说清楚。巴宽肯定不依不饶……” 薛景睿俊美的面容上有一丝戾气:“他不依不饶?我还不饶他呢!” 薛景睿让林婉棠换上方才脱下的中衣,他解下自己的长袍,让林婉棠穿上。 然后,薛景睿带林婉棠走出帐篷,上了马。 薛景睿的目光,扫视过在场围观的人。 薛景睿俾睨一切的目光和威势,使得围观的人心中一颤,人们如鸟兽一般散开了。 薛景睿将林婉棠抱上马,驰骋而去。 玲珑与忘忧则收拾好林婉棠的物品,快速步行去了马车处,乘马车返回侯府。 路边的垂柳飞快倒退,风声呼啸,林婉棠回头,对薛景睿说:“夫君,为了防止巴宽恶人先告状,我们进宫面见皇上吧。” 薛景睿温煦地朝林婉棠笑了笑:“不必。你不要再想这件事了。” 林婉棠怎么能不想? 薛景睿抚摸了抚摸林婉棠的秀发,笑道:“累了吧?睡一觉吧。我搂着你,你放心睡,摔不下去。” 薛景睿笃定的模样,让林婉棠心情舒缓了一些。 林婉棠开始闭目养神。 是要养一养精神,回头只怕还有唇枪舌战需要应付。 林婉棠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被放进了浴桶里。 温热的水,使得林婉棠舒服得轻叹了一声。 她看到了薛景睿。 薛景睿似乎刚刚沐浴过,身上散发着澡豆的清香,他长长的乌发披散着,眉眼好看得令人恍惚。 他只传了一件素白的锦袍,袒露着领口,肌肉的线条惹人遐想。 林婉棠低头,看到自己寸缕未着,透过清水,白皙柔嫩的肌肤一览无余。 薛静茹手拿一块棉布,沾了水,轻轻擦拭林婉棠的肩头…… 林婉棠有些害羞:“我自己来……” 薛景睿俯身,在林婉棠耳畔道:“你哪里我没看过?” 林婉棠轻啐薛景睿一口。 薛景睿哈哈笑着,为林婉棠洗浴。 洗着洗着,两人便闹腾起来,水漾了一地。这个澡两人竟然洗了大半个时辰。 两人刚刚出了浴室,换好衣裳,皇上就派人传召他们。 林婉棠神色一黯。 薛景睿起身,神情镇定自若:“你早些休息,我自己去就是了。” 林婉棠忙说:“不行,我若不去,更说不清楚了。” 薛景睿按着林婉棠的肩膀,将林婉棠重新按回到座位里,笑着说:“原本就说不清楚,这都是巴宽算计好的事情。” 林婉棠蛾眉紧蹙。 薛景睿刮了刮林婉棠的鼻子:“所以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夫君有办法解决。” 说完,薛景睿便大踏步往外走。 林婉棠心中不安,起身唤道:“夫君!” 薛景睿回头,笑得如同冬日暖阳:“快回去吧,多大点事儿?” 林婉棠手扶门柱,对着薛景睿粲然而笑。 薛景睿一夜未归。 林婉棠命人打探消息,下人们回禀,说昨日巴宽抱着舞女去了宫门处,皇上命人将巴宽请了进去,舞女的尸身则被送往了义庄暂时安置。 之后,薛景睿等重臣都赶往了宫中,此后,他们一直在与皇上商议事情。 林宏盛也在宫里。 一直到了第三日傍晚,宫里才有消息传出来。 巴宽撕毁了之前两国议定的所有内容,愤愤不平地出了皇宫,带上了舞女的尸身离开。皇上派人“护送”他们出了京城,一路向着大西北前进。 薛景睿回了府,开始收拾行装。 林婉棠依依不舍,问:“要打仗了,对吗?” 薛景睿回头,揉了揉林婉棠的头发:“原本也是打算这时候回去。” 林婉棠低头不语。 薛景睿把林婉棠拉到一旁,说道:“棠儿,你不要自责。巴宽此来,本就不为求和,他来,一则是为了探大梁的虚实,二则是为了你。” 这一点,林婉棠看出来了。 薛景睿眼神明亮坚毅:“我在京城这段时间,一直在筹备粮草和军饷,以备大战。你放心,北玄不足为惧,这一点,我胸有成竹,对匈奴,我也志在必得。” 林婉棠紧紧握着薛景睿粗糙的大手。 薛景睿出征,她怎么可能不悬心? 薛景睿将林婉棠揽进了怀里。 () 第416章 你看不起谁呢?! 这时,门房通传,凤姑娘来了。 林婉棠让人将凤姑娘带进来。 凤姑娘蹦蹦跳跳进了瑾兰院,笑嘻嘻地喊道:“薛夫人!你知道你夫君多够意思吗?” 林婉棠迎上前。 凤姑娘毫不客气,径直进了屋子,坐在椅子上,拍了拍扶手:“上茶!上好茶!” 珍珠端来了茶,凤姑娘接过,也不顾茶水热,几口就喝了个精光。 凤姑娘递给珍珠:“再续一些……” 珍珠刚接过去茶盏,凤姑娘就自己动手将茶壶提了来,畅快喝了一气,然后擦了擦唇边的水珠,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林婉棠。 “薛景睿简直是舌战群儒啊!不管谁指责你们两口子,薛景睿都有理有据地怼过去。他将那些老头子怼得哑口无言,直翻白眼,我在一旁看了,简直想为他叫好喝彩!” 林婉棠心头暖暖的,问凤姑娘:“你也在?” 凤姑娘心虚地揉了揉鼻子:“我是假扮成小太监,在后殿偷摸听来的。” 林婉棠点了点凤姑娘的额头:“你胆子越发大了。” 凤姑娘不愿意了,嚷嚷道:“我这不是为你打听消息吗?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哪里有错?” 林婉棠忙安抚:“好了,知道你是好心。我只是担心皇上发现以后骂你。” 凤姑娘冷哼一声:“谁怕他?管他呢!” 停了片刻,凤姑娘兴致勃勃接着说:“那巴宽提出,只要大梁将你给他,他就兑现前言,与大梁签订协议。有些大臣赞同,认为能用你一个女子,换来邦交的好处,非常划算。薛景睿一一把他们骂回去了。” 凤姑娘说得轻松,林婉棠却能想象得到,不善言辞的薛景睿为了她,费了多少心力和筹谋。 凤姑娘绘声绘色比划着道:“你家将军跟巴宽说,这次会谈,对大梁来说是锦上添花,有更好,没有也不碍大局,对北玄来说,却是唯一的机会。” “巴宽无论如何不肯松口,执意要你来抵那个舞女。还好皇上英明,听了薛景睿的话,拒绝了巴宽。” 林婉棠眼睛湿润:“我知道皇上英明,也知道夫君他能干又肯护着我。” 凤姑娘过来搂了搂林婉棠:“当然,你爹态度也很坚决。你爹是才子,骂起人来那是直戳对方肺管子还不带脏字……不过,我听不太懂就是了。” 林婉棠笑了起来:“凤妹妹,你多读些书吧,得空了我教你。” 凤姑娘急忙躲开,撇嘴道:“鬼才要读书!” 玲珑此时过来,问道:“少奶奶,奴婢给将军装一半肉干吧?” 凤姑娘舔了舔嘴唇,问:“什么肉干?” 林婉棠解释:“夫君要回塞北了,我正在为他准备行装。” 凤姑娘挥手:“玲珑,另一半肉干给我装上,我路上吃!” 林婉棠诧异,问:“路上?你要去哪里?” 凤姑娘说:“回塞北啊!我才不在京城呢,京城坏人太多了。你这样有将军和娘家护着的人,还处处被坑,何况我一个孤女?我不在京城待!” 林婉棠劝道:“你留在京城和我作伴吧。皇上爱护你,我也会尽力护着你。” 凤姑娘摇头:“不了,还是塞北自在。我已经想好了,薛景睿这一去肯定要打仗,我对匈奴熟悉,我还能帮到薛景睿。” 林婉棠皱眉:“你在那边也没有亲人了……” 凤姑娘却歪着脑袋道:“并不是!我们族人被追杀的时候,都跑散了。我想回去,找一找他们,还想回去报仇。在京城,我什么都做不了。” 林婉棠担忧:“你的功夫……” 凤姑娘抓着林婉棠的胳膊,来回摇晃:“薛夫人,林姐姐,大好人,你让薛景睿指点指点我的功夫呗!” 林婉棠失笑:“你答应听话,我就帮你求他。” 凤姑娘急忙站好:“听话!我一定听薛景睿的话,绝对不惹祸!” 林婉棠忍笑:“好吧,那我替你求一求。” 林婉棠带着凤姑娘去找薛景睿。 薛景睿正在马厩亲自喂他的马,闻言爽快道:“好啊!凤姑娘,你先跟泰来学吧。什么时候能打败泰来了,我再亲自指点你。” 凤姑娘不服气地耸着鼻子:“薛景睿,你看不起谁呢?!” 薛景睿暼泰来一眼。 泰来上前挥拳与凤姑娘打在一起,不一会儿,就将凤姑娘绊倒到了地上,手掌逼近了凤姑娘的脖子。 凤姑娘气鼓鼓的,泰来收招,笑嘻嘻行礼道:“凤姑娘,得罪了。” 凤姑娘起身,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无奈地哼了一声:“好吧,我先跟泰来学。” 泰来带着凤姑娘去一旁,教了她几个招式,凤姑娘学得很是认真。 林婉棠趁这个时间,陪同薛景睿去向老夫人道别。 老夫人平时糊涂,这时候却像是有了感应一般,抱着薛景睿半天不松手,更是让嬷嬷从她的宝贝匣子里拿出了不少银子,全塞给了薛景睿,说是要让薛景睿去买果子吃。 薛景睿死死憋着眼泪,一出房门就忍不住了。 月光下,林婉棠揽着薛景睿的胳膊,静静地陪他走着。 薛景睿抬头望了望墨色的天空,双手合十,求道:“但愿我再返回京城的时候,祖母还在。” 林婉棠也祈祷了片刻,然后说:“夫君,我会尽力照应好祖母。” 薛景睿揽着林婉棠的肩膀,摸了摸她柔嫩的脸庞:“我不在家,要辛苦你了。” 林婉棠将脑袋贴在薛景睿胸膛:“夫君,你要照顾好自己,要平安回来。” 薛景睿嗯了一声,朝树丛道:“出来吧!” 凤姑娘嘻嘻笑着,从树后面闪了出来,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偷看,也不是想打扰你们……我就是想再跟林姐姐道个别。” 林婉棠笑道:“明日一早,我去送你们。对了,皇上知道你要走吗?” 凤姑娘咬了咬嘴唇:“明日我给他留一封书信就好了。” 薛景睿正色道:“你明日早朝前,亲自去见皇上。皇上同意了,你才能随我们离开。否则,我不带你!” 凤姑娘跺了跺脚,不开心地应下:“知道了!讨厌!我回去了!” 说完,凤姑娘就往外走,林婉棠示意忘忧出去送凤姑娘。 薛景睿拉着林婉棠的手,眨了眨眼:“回去吧,我们今夜还有要紧的事得办呢!” () 第417章 呆头鹅吗? 林婉棠一愣,琢磨起自己是不是忘了为出征准备什么。 薛景睿一脸坏笑地看着林婉棠。 林婉棠这才明白过来。 薛景睿在林婉棠耳畔轻声道:“你夫君将不得不茹素很长时间,今日可否让吃个饱?” 温热的气息使得林婉棠脸热心跳。 薛景睿开怀地哈哈大笑,一把将林婉棠扛了起来,往瑾兰院走去。 林婉棠暗想,还好夜里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否则,她这个当家主母明日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回到房中,两人沐浴过后,薛景睿习惯性地将手伸进床头上的木匣子里,却意外地没有摸到避孕之物。 薛景睿皱眉,将木匣子端过来看了看,惊讶地问:“没有了?用完了?” 林婉棠粉面含春:“算一算……差不多,是用完了。” 薛景睿眼前一亮:“那不就是说,我们可以不用这劳什子东西了?” 虽说有这鱼鳔制成的东西,林婉棠养身子期间,他不需要禁欲,但是,若能不需要用这鱼鳔,床笫之间,二人自然更亲密更酣畅淋漓。 林婉棠含羞点头:“我……自己觉着身子好了不少。” 薛景睿压抑着内心的兴奋,下床来到门口,打开门,吩咐守夜的福海:“去请方太医。” 林婉棠忙阻拦:“不必了,夜色已深,我也学医,对自己的身子心中有数。” 薛景睿却道:“医者不自医。无妨,我赶明请方太医喝酒赔罪也就是了。” 福海赶紧去了,薛景睿坐在桌案前,眉眼含笑凝视着林婉棠。 林婉棠点了点薛景睿的额头,嗔怪道:“呆头鹅吗?你看傻了?” 薛景睿顺势抓着林婉棠的手,亲着林婉棠修长如葱白的手指,含糊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两人亲亲我我了一阵子,方太医终于赶了过来。 方太医给林婉棠把了脉,然后说:“薛夫人身子康健,没有什么不妥。” 薛景睿心中欢喜,让人拿了银锭子答谢方太医生,并亲自将方太医送了出去。 很快,薛景睿就回来了。 他将屋子里多余的蜡烛都吹灭,只留了一盏蜡烛,来到床边,发现林婉棠用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显然是害羞极了。 薛景睿将手探了进去,熟门熟路地挑逗着,不一会儿林婉棠便娇喘吁吁了。 薛景睿这才将被子掀开,笑着吻上林婉棠的樱桃小口…… 这一夜,林婉棠感觉自己好像是爆发火山流淌出来的灼热岩浆,火热滚烫,却又柔软似水…… 原来做女人可以这样快乐! 抵死缠绵半宿之后,两人才相拥着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林婉棠强撑着酸疼的腰身,起身替薛景睿穿好铠甲,然后,送薛景睿出城。 城门口十里长亭处,已经有不少大臣等在那里,为首的人正是皇上。 薛景睿下马行礼,皇上快步上前,将薛景睿扶起。 皇上握着薛景睿的手,说道:“薛将军又要为国戍边远征,此去山水重重,薛将军要好自保重。” 薛景睿动容,说道:“多谢皇上关怀。” 顾全端上酒盏,皇上端起一杯给了薛景睿,自己也端起一盏:“薛将军,与朕同饮此杯!” 薛景睿将酒一饮而尽,而后道:“那臣就出发了。” 皇上点了点头:“凤姑娘执意回塞北,就劳烦薛将军一路照顾她了。” 薛景睿抱拳:“臣遵旨。” 薛景睿回头,再度深深望了望林婉棠,林婉棠眼圈微红,却强撑着笑意,看起来端庄大方。 薛景睿翻身上马,带着几百名亲兵,沿着官道向北驰骋而去。凤姑娘作男子打扮,跟在薛景睿身后,看起来英姿勃发。 待薛景睿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深处,皇上走过来,笑着对林婉棠道:“薛夫人,薛将军去了塞北,侯府中若有什么难处短缺,薛夫人尽管言语,朕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皇上不怪罪,反而温言安抚,林婉棠忙行礼:“多谢皇上。皇恩浩荡,万民同被恩泽,侯府一切都好。” 皇上微笑点头:“皇后时常念叨起你,你得空了可以进宫去陪陪皇后。” 林婉棠行礼称是。 虽然皇上这样说,但因为之前巴宽舞女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人们众说纷纭,林婉棠便深居简出,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侯府,有时回娘家小住几日。 林府老夫人即将过寿辰,林婉棠提前一天回到了林府,帮着温氏张罗操持寿宴。 夜里,林如雪递了帖子进来,说是想见见老夫人,为老夫人贺寿。 温氏想来想去,决定过问老夫人自己的意思。 老夫人想了片刻,叹息道:“龟孙妮子,还知道念着她的老母亲?” 温氏知道,老夫人这是想念林如雪了。 于是,温氏笑道:“母亲,血浓于水,妹妹怎会不惦记您?儿媳做主,让妹妹进来陪您说说话吧?” 老夫人点头:“那……好吧。都不要给她好脸色!” 众人都笑着说知道了。 不一会儿,林如雪带着郑玉莲走了进来。 郑玉莲一边行礼,一边打量林婉棠。 她听说林婉棠杀了北玄国王的侧妃,以为这次林婉棠一定要倒大霉了。 没想到皇上居然轻轻揭过了此事。 此刻,林婉棠明眸善睐,脸色红润,看起来过得很是滋润自在。 郑玉莲心中酸意翻腾。 林婉棠向林如雪行了个礼,唤道:“姑母。” 林如雪看向林婉棠,挑了挑眉:“棠儿,听说你如今出息了,都敢当街杀人了?” 林婉棠轻笑:“是啊,姑母。以前,侄女脾气好,总想着吃亏是福,如今,侄女不想忍了。谁要是惹恼了我,我干脆杀了她了事。” 林婉棠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她的目光掠过郑玉莲,里面却全都是威胁与寒意,郑玉莲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林老夫人骂道:“龟孙妮子,你是来为我贺寿的吗?一来就提不开心的事情。旁人怎么不信棠儿也就算了,你是她的亲姑姑,看着她长大的,岂能跟着编排她?!” 林如雪忙赔笑:“母亲,女儿这不是跟棠儿说笑呢吗?要说还是大侄女婿有本事,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咱们棠儿,不惜与北玄开战。” 林婉棠笑意盈盈:“是啊,姑母。夫君说,男人嘛,就该护着自己的女人。” 林如雪气息一滞,郑玉莲脸上的嫉妒都遮不住了。 转念,林如雪堆笑道:“母亲,女儿有件喜事告诉您。” () 第418章 见不得我享福是吧? 林老夫人问:“喜从何来?” 林如雪将郑玉莲往前拉了一些,笑道:“母亲,莲儿要嫁进敬国公府了。” 众人闻言都怔住了。 温氏问:“莲儿要嫁的,是敬国公府的哪位公子?” 林如雪轻咳了一声,回答道:“是敬国公府的三老爷。” 众人又是一愣,敬国公府这位三老爷已经年过四十了。 林婉棠皱眉,说道:“敬国公府的三老爷……妻室应该还在。” 林如雪干笑:“他的妻子年纪大了,平日吃斋念佛,不怎么管事。莲儿嫁过去,和正妻是一样的。” 林老夫人这回听明白了:“合着你们是让莲儿给老头子当妾?!这还是喜事?!你们郑家是全然不顾脸面了吗?!” 林如雪有些失落,解释道:“母亲,莲儿本就是二嫁,前夫薛景和是那样个下场,莲儿又不能生育了,哪里好找人家?国公府毕竟是国公府,三老爷承诺会好好待莲儿……” 林老夫人打断了林如雪的话,怒斥道:“莲儿要是给他当妾,你们跟国公府都不算正经亲戚,国公府门第再高,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林如雪讪讪的,声音放低了些:“夫君做主,女儿也没有办法。再说,十殿下的母妃出自敬国公府,仔细论起来,莲儿以后也可以算得上是十殿下和婉樱的舅母了,这不是亲上加亲吗?” 林老夫人气恼地啐了林如雪一口:“呸!一个妾,算十殿下的什么舅母?!” 林如雪被训斥得脸青一块红一块。 林婉棠低头,幽幽道:“姑母,这话我们自己人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不敢在外人面前提。殿下都是凤子龙孙,我等小民,岂敢居大?” 程氏在一旁附和道:“棠儿此话有理。要正经论起来,棠儿是十六殿下的正经舅母,可棠儿哪里敢以舅母自居?” 林老夫人抚着胸口,哀叹道:“造孽啊!我就不该心软见你们。如雪,你回去劝劝你男人,让他赶紧放弃这个念头,否则,别怪母亲不肯认你!” 林如雪红着脸,眼里含着泪,不情不愿行礼道:“女儿试一试吧。” 林老夫人挥手,让林如雪带着郑玉莲离开。 郑玉莲经过林婉棠面前时,突然笑道:“棠儿妹妹,我早就想你了,可惜你之前去了塞北,不得见你。你能送我出去吗?我们顺便说说话。” 当着一屋子女眷的面,林婉棠坦然笑道:“好啊。” 林婉棠跟在林如雪身后,出了屋子。 郑玉莲故意落在林如雪身后,跟林婉棠并排而行。 郑玉莲轻笑:“林婉棠,你一定觉得我可怜是吧?” 林婉棠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面无表情回答:“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郑玉莲得意地笑了起来:“妾又如何?即便当妾,那也是国公府的妾,国公府还能压你们镇平侯府一头呢。” 林婉棠但笑不语。 郑玉莲瞥了林婉棠一眼:“妾又如何?实话告诉你,国公府之前去涿州办事,我父亲帮了他们大忙。后来,偶然的机会,国公府老夫人见了我,很是喜欢,便试探着想让我跟了她的三儿子。” “我家对国公府有恩,老夫人喜欢我,只要我再讨得了三老爷的欢心,我就能在国公府过得逍遥自在。妻或者妾,不过是一个名头罢了,谁得宠,谁的枕边风就管用,谁就体面!” 林婉棠内心大受震撼。 郑玉莲这样官宦人家的子女,居然会不明白妻妾地位的鸿沟,即将当妾了,还这般沾沾自喜。 林婉棠问:“你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因为薛景和待妾室柳春娘,比待你这个正妻还要好?” 郑玉莲变了脸色:“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林婉棠轻笑。 郑玉莲羞恼地补充道:“不嫌晦气?!” 林婉棠浅笑:“的确晦气!” 过了片刻,郑玉莲压低声音问:“柳春娘……如今怎么样了?” 林婉棠回答:“她因为帮薛景和做了恶事,如今被关在牢里。她得了花柳病,脏病本就难治,在狱里也得不到好的医治,如今过得挺凄惨。” 郑玉莲激动地说:“她活该!她伤了我的胎儿,该有这样的报应!” 林婉棠笑道:“是啊,人做了坏事,总会得到报应。” 郑玉莲总觉得林婉棠意有所指。 眼看到了府门口,林婉棠直视郑玉莲的眼睛,道:“我若是你,宁可当寻常人家的正妻或者继室,也不会自甘堕落与人作妾。” 郑玉莲笑了起来:“你是见不得我到国公府享福是吧?” 郑玉莲俯在林婉棠耳边,小声道:“三老爷的妻子病着,活不了太久了。三老爷说了,他正妻一死,他就将我扶正。” 郑玉莲站直身子,眼神里有压不住的得意:“林婉棠,别以为旁人都是傻子,我知道怎么选!” 说完,郑玉莲高昂着头,像一只傲娇的孔雀,转身上了马车。 林婉棠目送林如雪的马车离去,心想,若是敬国公府三老爷真说过这话,他的妻子当真可怜。 林婉棠正要回府,便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前,林宏盛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林婉棠忙迎了上去,笑盈盈地唤父亲。 林宏盛一脸疲惫,道:“总算忙完了,明日春闱就要放榜了。” 林婉棠扶着林宏盛的胳膊,撒娇道:“能者多劳嘛。为国选才是大事,皇上让父亲当主考官,主持春闱,是对父亲的信任和认可。” 林宏盛开心地笑了起来:“唉呀,让你这么一说,父亲顿时觉得这把老骨头还能再阅上几份卷子!” 林婉棠嘟嘴:“您哪里老了?我看父亲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 林宏盛哈哈笑着,点了点林婉棠的脑袋:“越说越离谱了!你和你兄长都多大了?!” 这么一说笑,林宏盛感觉自己的疲惫困倦都消弭无形了。 林婉棠倒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她父亲没有发福,看起来风度翩翩,清俊儒雅,的确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 样样出众的父亲,位高权重,却洁身自好,房中干干净净,一个姨娘通房都没有,着实难得。 林宏盛去向老夫人请安,得知了郑家准备让郑玉莲当妾,不由得冷了脸:“郑家糊涂!他这样行事,我都被连带得没有脸面。” 林老夫人长吁短叹。 林宏盛忙劝道:“母亲,您别着急上火,改天我劝一劝妹夫。” () 第419章 话不能乱说 第二日,金色的阳光穿透纱窗,洒在精心布置的宴会之上。 丝竹之声,香风细细,女眷们皆盛装出席,脂粉香浓,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然而,并非所有的所有宾客都心怀善意。 在宴会的一角,有些女眷们的谈话声音压得低低的,却不妨碍她们探询的目光在各处游走。她们以微妙的眼神交流着什么。 林婉棠却视而不见,神态平静如水,仿佛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她的美丽与优雅宛如鹤立鸡群,即使在这样群芳斗艳的场合中,也无人能掩盖她的光芒。 林婉棠与相熟的女眷交谈时,一个女子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怜我在鸿胪寺当差的老父亲,白白忙活了月余。眼看两国就要签订协议了,谁料全被某个狐狸精给搅和黄了。” 旁边的女眷偷偷瞥了暼林婉棠,不敢接同伴的话。 林婉棠正想说话,梅傲霜冷冷地看着那个女眷,说道:“洪姑娘,话不能乱说。你说谁是狐狸精呢?” 林婉棠认出来了,方才说话挑衅的人,乃是鸿胪寺少卿洪大人的女儿洪佳雨。 洪佳雨瞥了暼林婉棠,翻了个白眼:“谁是狐狸精,谁搅黄了和谈,谁自己心里清楚。” 梅傲霜冷声道:“洪姑娘,我们都不清楚,你既然知道,就给我们说个明白吧。” 今日是祖母的好日子,林婉棠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面上能过得去就不起冲突。可是,洪佳雨都舞到她脸上了,她便不能只让梅姐姐维护自己,她反倒缩在后面。 于是,林婉棠上前,笑道:“洪姑娘,我也不明白,你今日还是把话说清楚为好。” 洪佳雨不忿地看了看林婉棠,突然扬声:“你既然不顾脸面非要我说,我就说好了!都怪你破坏了和谈!要不是你杀了那个舞女,大家的辛苦哪里会白费?!哪里用得着打仗?!” 林婉棠看向洪佳雨,眼里充满了寒意:“此事皇上和诸位大臣都已经商议讨论过,已经有了定论,北玄国王和谈的心不诚,本就是故意找茬,不想签下合约。洪姑娘是对皇上的决议不满吗?” 洪佳雨不服气地嘟囔:“还不是你男人厉害,逼得皇上不得不替你收拾残局?!” 林婉棠深呼吸,道:“皇上天纵英明,我家夫君岂能左右皇上的意思?!你一个闺阁女子,对此事内情了解多少?你妄议朝政,揣测圣心,污蔑大臣,挑拨君臣关系,意欲何为?!” 林婉棠的声音像连珠炮一般,直轰得洪佳雨没有还口之力。 洪佳雨觉得没有面子,起身瞪了林婉棠一眼:“你就牙尖嘴利吧!皇上说不定早就恼了你们夫妻,总有秋后算账的时候!” “大胆!”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皇后康氏走了过来。 众人吓了一跳,忙跪下行礼,山呼千岁。 洪佳雨像是被吓傻了一般,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处。 皇后走到洪佳雨面前,轻启朱唇:“好啊,你你居然敢编造圣意,妄议朝政!若不是本宫及时赶来,皇上就要因为你而背上恶名了。” 洪佳雨这才回过神,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连声求饶:“皇后娘娘饶命啊!” 皇后扬声说:“皇上体恤薛将军镇边守土劳苦功高,与薛将军君臣和睦,齐心协力,以求平定外患,给百姓们开创一个太平盛世。你却在此造谣生事,挑拨是非,着实可恶!” 洪佳雨面无血色。 皇后问:“洪大人和洪夫人可在?!” 旁边一位女眷大着胆子回道:“洪夫人病了,没有来。洪大人在男宾那边。” 女眷话音刚落,洪大人就一溜小跑赶了过来,他太匆忙了,以至于被台阶绊了一跤。 洪大人干脆没有起身,膝行几步,来到了皇后面前,跪下磕头:“皇……皇后娘娘,臣教女无方,使得她不知轻重是非,口出狂言,臣万死难辞其责!” 皇后看了看洪大人:“你的确教女无方,甚至,本宫怀疑,有些话是你在家中抱怨,被你女儿听到了。” 洪大人低下头,没有否认,只连连道:“臣该死!臣该死!” 皇后说:“来人,将洪姑娘拖下去,掌嘴五十,以儆效尤!” 一旁的嬷嬷称是,将脸色惨白的洪佳雨拖了下去。 皇后又说:“洪大人,你是朝廷命官,本宫不便罚你,只能如实将今日之事禀告皇上。你退下吧。” 洪大人忙磕头谢恩,擦了擦额头的汗,赶紧退了出去。 他哪里还有心情参加宴会?他去将贺礼送给林府管事,便要离开。 林云鹤见了,朝管事要过贺礼,拦在洪大人面前,扬了扬下巴,道:“洪大人,您心中不满,就不必登门做样子了。您来了,扫了大家的兴,自己也没落到好处,何苦呢?” 洪大人羞赧道:“我自然知道北玄国王一事的情由,小女道听途说,在宴席上胡言乱语,我也始料不及。林指挥使,我回去后,一定好好管教小女,改日再登门致歉。这点薄礼,是送给林老夫人的寿礼,岂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林云鹤将贺礼塞到洪大人怀里,冷冷道:“不必了,我们受不起,你拿回去吧。” 说完,林云鹤就转身离去。 洪大人看着林云鹤的背影,直悔断了肠子,他真不该喝点黄汤,在家里信口开河乱抱怨。可谁能想到,他闺女的嘴这么能惹祸?! 女眷那边,皇后亲切地上前拉住林婉棠的手,笑道:“薛夫人,听闻林老夫人生辰,本宫特来贺寿。” 林婉棠感激地说:“皇后娘娘亲临,林府蓬荜生辉,我等真是受宠若惊。” 皇后笑着嗔怪:“诶,薛夫人,不要见外!快带本宫去见林老夫人。” 此时,林老夫人已经在林宏盛与温氏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众人再次向皇后行礼,并将皇后引到主院上房,单独为皇后开了一席。 皇后一直拉着林婉棠作陪。 宴席开始,一切恢复如初。 宾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谁都看出来了,镇平侯府和林府如今依旧很得圣宠,轻易开罪不得! 宴席半酣,男宾那边突然传来欢呼声。 () 第420章 祝他鹏程万里 女眷们不明所以。 林婉棠让玲珑去男宾那边打听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玲珑过来回禀:“二夫人的娘家侄子中了进士,这会儿众人都在祝贺他呢。” 林婉棠不由得问:“是哪一位高中了?” 玲珑回道:“奴婢听闻是程玉川。”程玉川是程氏的娘家侄子不假,只是程玉川出自旁支,与程氏娘家的血缘关系已经很远了。 林老夫人在一旁听了,笑道:“是了,今日是春闱放榜的日子。程氏娘家出了位进士,这是大喜事啊!” 说着,林老夫人拿出一个金锭子,给了嬷嬷,吩咐:“去,给那程家小哥送去,就说老身贺他金榜题名,祝他将来鹏程万里,平步青云。” 嬷嬷笑呵呵地去了。 男宾那边,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中了进士的幸运儿身上。 程玉川满脸喜色,神采飞扬,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喜悦。 程玉川心中忐忑,不敢亲自去看榜,便打发小厮们守在那里,让他们一有消息就赶紧过来禀告。 没想到,小厮们过来回禀,他居然高中进士二甲! 程玉川欣喜若狂,却强自忍着。 他端起一杯酒,朝着在场的所有人说道:“多亏了各位的帮助和支持,我才能有今天的成就。这杯酒,我敬大家!”说完,他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又笑了起来。 众人立刻欢呼起来,纷纷向他表示祝贺。有的拍着他的肩膀,有的拉着他的手,有的笑着恭喜他。这个宴席,因为他的喜悦而变得更加热闹。 程玉川满脸红光,嘴角上扬,向众人拱手致谢,对着宴席上的人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嘴里不停地说着:“多谢诸位,多谢,多谢!” 宴席上的人们无不喜形于色,仿佛自己的荣耀与成就也随之而来。 嬷嬷将林老夫人的贺礼和祝福的话都带到了,程玉川颇有些受宠若惊,行礼道:“晚辈多谢老夫人厚礼。” 嬷嬷离开后,程玉川来到林宏盛跟前,撩开袍子就跪:“座师在上,学生多谢座师栽培。” 林宏盛忙将程玉川扶起:“诶,老夫何曾指点过你学业?你有今日,是你自己苦读的结果,你要多谢国子监诸位夫子的教导。” 程玉川连连称是。 林宏盛告诉程玉川,报喜的官差估计很快就要登门了,让他赶紧回府。程玉川兴奋得手足无措,行礼之后,急忙走了。 林宏盛笑着让众人继续宴饮。 女眷这边开始悄悄打听这程玉川是否曾定亲。程氏透露程玉川没有定下亲事时,不少人都开始跟程氏攀交情。 程氏难得这么受欢迎,欢喜得有些得意忘形。 宴席结束的时候,林婉棠陪同温氏,站在内院门口,送女眷们离开。 一位脸色蜡黄的贵夫人笑着朝温氏点头致意,便离开了。 温氏在林婉棠耳边小声说:“看到没有?那就是敬国公府的三夫人。” 林婉棠心头一动。 三夫人看起来当真是满脸病容,莫非她真的即将不久于人世? 林婉棠看到这位三夫人,便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那时,她被软禁于侯府,被盼着赶紧咽气,跟此时三夫人的处境颇有些相像。 想到这里,林婉棠心生不忍,快步追了出去。 林婉棠香汗淋漓地赶上三夫人,笑着唤道:“盛夫人,请留步!” 盛三夫人回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林婉棠:“原来是薛夫人,有什么事吗?” 林婉棠拿起一个玉佩,笑着说:“我方才捡到一个玉佩,不知道是不是盛夫人遗失的,冒昧过来问一问。” 盛三夫人虚弱地笑道:“这玉佩成色很好,不是我的物件。还是多谢薛夫人了。” 林婉棠有些抱歉地笑着:“哦,那我再问一问旁人吧。” 盛三夫人道:“我身子不好,体力不支,就不陪薛夫人寻找失主了,还望薛夫人见谅。” 林婉棠见盛三夫人举止得体,进退有度,知道她是个体面守礼的人,帮她一把的心思更重了几分。 林婉棠笑道:“我粗通一些医术,若盛夫人不嫌弃,我可以帮您把一把脉。” 盛三夫人旁边的丫鬟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 盛三夫人眼睛亮了亮:“我早就听闻薛夫人是柴太医的高徒,医术颇有独到之处。只是,薛将军心疼夫人,怕你辛劳,等闲不让夫人给人诊病,故此一直不敢登门叨扰。” 林婉棠忙说:“倒不是夫君阻拦,主要是我懒怠惯了。今日一见,我觉得与盛夫人颇为投缘,希望能帮上您的忙。” 盛三夫人看了看周围,面露迟疑。 林婉棠看出她的顾虑,忙说:“盛夫人,我出嫁前的小院尚在,您若得闲,去陪我用一盏热茶如何?” 盛夫人含笑点头。 林婉棠带着盛夫人来到她出嫁前的院子,让人上了茶,然后,林婉棠开始为盛夫人把脉。 过了片刻,林婉棠问:“盛夫人,你是否经常感觉胸肋或者小腹胀痛?” 盛三夫人目露惊喜:“正是。” 林婉棠道:“您这是肝失疏泄,气机郁滞所致,盛夫人平素都用些什么药?” 盛三夫人看向丫鬟,丫鬟背出了她家主子如今用着的药方。 林婉棠沉吟了片刻,说道:“方子是对症的,只是过于温和平缓了。” 这方子的药效,完全压不住病情的进展。若照这个方子用下去,只怕盛三夫人最多还有两年时间,就会油尽灯枯。 盛三夫人看向林婉棠:“还请薛夫人赐方子。” 林婉棠忙说:“盛夫人客气了。” 林婉棠起身,为盛三夫人写下了方子,然后说:“我在原本的方子里添了几味药,调了调剂量。另外,若盛夫人信得过,我可以为您针灸。” 盛三夫人命丫鬟将方子收好,且惊且喜:“多谢薛夫人。” 林婉棠对盛夫人道:“你这病,大半是因为情志抑郁。盛夫人平日多想些高兴的事,心情舒朗了,病自然会好得快一些。” 盛夫人眸光微湿,苦笑道:“我尽力而为吧,总不能辜负薛夫人这番辛苦。” 林婉棠当即为盛夫人针灸,之后,盛夫人感觉浑身舒畅了许多。 林婉棠一边收拾银针,一边假装无意问道:“盛夫人,听闻敬国公府的大老爷当年人才出众,才华横溢,怎么就英年早逝了?” () 第421章 等什么等?! 提起这事,盛三夫人不由得叹了口气:“我过门晚,听夫君说,当年,大伯哥对灵秀长公主情根深种。长公主故去之后,大伯哥痛彻心扉,郁郁寡欢,以至于茶饭不思,夜不安寝,没多久就也去了。” 林婉棠疑惑:“情根深种?” 盛三夫人点头:“当时国公府已经准备好了洞房,据说是大伯哥亲自布置的。灵秀长公主香消玉殒以后,大伯哥就一直将自己关在那个房间,几乎足不出户。听夫君说,大伯哥去世之前,头发几乎全白了,人也瘦了许多。” 林婉棠心头震动。 盛世子当年头发都白了? 若此话属实,怎样的心痛绝望,才能导致那样出众的公子青丝尽数变成了白发? 盛三夫人说:“大伯哥过世前,叮嘱公公婆婆,让他们保留那个洞房的模样。至今,国公府内洞房犹在,可惜最终也没能等来那对新人。” 林婉棠叹息:“本该是一对佳偶,灵秀长公主怎么突然仙逝了?” 盛三夫人也叹息:“说是长公主得了急症,太医赶到时,长公主已经咽气了。” 盛三夫人说着,用帕子沾了沾眼角。 林婉棠又问:“在那之前,世子与长公主应该情意相投吧?” 盛三夫人点头:“那是自然。因为定了亲,大伯哥与长公主经常能够见面,夫君说,从没有见过那样郎才女貌的情侣。可惜天妒红颜,要不然,大伯哥和长公主一定会是一对神仙眷侣。” 林婉棠见盛夫人说话不似作伪,不由得暗想,莫非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见盛三夫人有些疲倦,林婉棠没有再追问,而是亲自送盛三夫人出门。 盛三夫人笑着褪下腕间的镯子,说:“薛夫人,我今日见你,也觉得投缘,竟像是多年故交。我事先没有备下礼物送你,这个镯子希望你别推辞。” 林婉棠知道,盛三夫人不愿意平白受恩,又不好如打发平常大夫那样给银子,故此送她玉镯。 盛三夫人应该不缺银子。为了让她安心,林婉棠笑着收了下来,然后叮嘱玲珑去取了一些用得上的药材作为回礼。 盛三夫人打眼一看,便知道这都是上好的药材,算下来,竟不比玉镯便宜多少。 盛三夫人暗自记下林婉棠的这份情意,告辞离开。 林婉棠这几日总觉得疲倦,回到侯府好好将养了几日,才感觉恢复了些。 暮春时节,气温渐高,林婉棠穿着轻薄的春衫,躺在美人榻上,慵懒地晒着太阳。 这时,有人重重咳嗽了一声。 林婉棠睁开惺忪的睡眼,用扇子遮住阳光,朝瑾兰院门口看去,只见薛承宗牵着一个孩童的手站在那里。 林婉棠忙起身,进屋披上一件长衫,才迎了出来。 薛承宗站在院子中间,将孩童往前推了推,说:“老大媳妇,这孩子叫汝炎,是五房你曲大嫂子的儿子。我看他很是聪明好学,长得也好,很喜欢他。你觉着怎么样?” 林婉棠打量着薛汝炎。 这个孩子,林婉棠有点印象。 前世,薛汝成在薛氏家塾读书的时候,曾经被这个薛汝炎欺负过。 那时,他们两个不过都八九岁的年纪。 林婉棠看薛汝成的小手被咬得血淋淋的,心疼不已,当即去了薛汝炎家里理论了一番。 薛汝炎的娘还强词狡辩,说他家儿子被罚站,薛汝成嘲笑他家儿子,所以他家儿子才咬了薛汝成。 林婉棠生气地说:“即便你所言属实,汝成真的嘲笑了汝炎,汝炎可以报告夫子,可以来找我告状,怎么能咬人呢?!” 薛汝炎的娘见林婉棠真恼了,才不情不愿地压着薛汝炎道了歉。 林婉棠正要离开,却听见薛汝炎小声嘀咕:“你又不是亲娘,犯得着吗?汝成不过是个妓女生的,论起来身世还不如我,装什么侯府公子哥?!” 那时,林婉棠很心疼汝成,转身痛骂了薛汝炎一顿,直把薛汝炎骂得眼泪汪汪。薛汝炎好一番赔礼道歉,林婉棠才勉强消了些气。 回到府里以后,林婉棠过问管事,知道薛汝炎的爹在侯府的粮油铺子里头帮忙,便让人找借口辞了薛汝炎的爹。 薛汝炎的爹知道里面的情由之后,使劲把自家儿子打了一顿,不让薛汝炎再来家塾了。 此刻,林婉棠看着小小的薛汝炎,感慨万千,前世,薛汝炎说的并没有错,她何苦为了妓女的儿子,那般动气上火? 半生爱护教养,全都喂了狗! 但是,薛汝炎小小年纪,就咬人欺人,林婉棠也不喜欢他。 于是,林婉棠假装不懂薛承宗的用意,对薛汝炎笑道:“汝炎,你想吃糖吗?” 薛汝炎没有说话,只舔了舔嘴唇。 林婉棠对珍珠说:“去拿些糖给汝炎吃。” 珍珠拿了糖,递给薛汝炎,薛汝炎接了过去。 林婉棠和气地说:“汝炎,你赶紧回家去吧,你娘若是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薛汝炎嘴里含着糖,口齿不清地说:“我娘让我听婶婶的话,孝敬婶婶。” 林婉棠失笑:“傻孩子,你得孝顺你爹娘,婶婶且要往后排呢。” 薛汝炎摇头:“娘说,婶婶以后就是我的娘了……” 林婉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薛承宗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吩咐珍珠:“你带汝炎去一旁玩会儿。” 珍珠看了看林婉棠,林婉棠点头,珍珠才带着薛汝炎去了一旁玩耍。 薛承宗背着手说:“老大媳妇,我花了许多心思考查,才选中了汝炎。我跟族长打过招呼了,挑个好日子,开祠堂,把汝炎记在你们两口子名下。” 林婉棠笑道:“父亲,过继孩子是大事,总要和夫君商量过后才好定夺。” 薛承宗梗着脖子道:“我是他爹,这点事我还能做主!老大在外面打仗,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趁着汝炎还小,你现在开始抚养他,他更容易和你们亲近。” 林婉棠露出为难的神情:“夫君的脾气您也知道,我唯恐他回来以后生气闹别扭。父亲不如再等等吧。” 薛承宗生气:“等什么等?!等他回来,他肯定推三阻四!我想好了,这事儿就得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办!” () 第422章 老而不死是为贼 林婉棠听得心头火起:“父亲,请恕儿媳不能从命。” 薛承宗跳脚:“为什么?” 林婉棠回答:“父亲,过继孩子,必须得夫君同意,毕竟,将来需要夫君抚养教导他,为他的前程负责。若养子不如夫君的意,只怕他们将来不和睦,反倒不美。” 薛承宗拍着心口道:“我辛辛苦苦挑的孩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婉棠垂眸说:“父亲,您的眼光并不算好。” 您要是眼光好,也不会看上杨氏,被杨氏糊弄那么多年! 薛承宗被这话呛得脸微微有些红,训斥道:“林氏!我平日太纵着你们两口子了!你居然这样跟我这个公爹说话!” 林婉棠毫无让步的意思:“父亲,您别动气,此事真的得等夫君回来。” 薛承宗含怒望了林婉棠一眼,便转身拂袖离开。 玲珑忙上前来扶着林婉棠,劝解道:“少奶奶,您不要理会他。” 林婉棠觉得小腹处隐隐有些酸疼,估摸着日子,应该是推迟了的月信快来了。 林婉棠笑着看向玲珑:“我不生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办?都推给将军,等他回来让他处理吧。” 玲珑点头:“就是!也不知道侯爷为何这么心急。” 第二日早晨,林婉棠坐在廊下,听管事婆子们回话禀事。 刘妈妈突然着急忙慌地走进了瑾兰院,行礼道:“少奶奶,咱们府上的库房锁了。” 林婉棠惊讶:“你不是有钥匙吗?” 刘妈妈拍了拍大腿,叹了口气:“少奶奶,早晨我们打开库房,让各处的管事拿着对牌领东西,谁知道侯爷那边的小厮突然过来,猝不及防将库房们关上,上了一把大锁。” 林婉棠闭上眼睛平缓了一下情绪,起身对刘妈妈说:“带我去看一看。” 刘妈妈急忙在前面带路,林婉棠来到库房门口,看到库房门上果然挂着一把硕大又结实的黄铜锁。 薛承宗一脸严肃地站在旁边。 林婉棠上前行礼,笑着问:“父亲,为何将库房门锁上?钥匙在哪里?” 薛承宗捋了捋胡须说:“老大媳妇,你管家时间长了,也挺辛苦,不如稍微休息休息。为父院子里有几个老妈妈,做事还算稳妥,让她们替侯府出点力气吧。” 林婉棠说:“父亲想让妈妈们接手管家也好,父亲先把锁撤了,让儿媳跟妈妈们交接一下,将对牌都给妈妈们。” 薛承宗摆手道:“不必了。为父会亲自盘查账目,清点库房。” 林婉棠心中不满,当初她接手管理侯府的时候,几乎是个空架子。如今,库房充实,银子财物众多,全是林婉棠辛辛苦苦经营家业得来的。 薛承宗趁着薛景睿不在京城,想夺去林婉棠的管家权,使林婉棠不得不仰他的鼻息。 那林婉棠以后在府里哪里还能过上舒坦日子吗? 薛承宗说完,转身就走了。 刘妈妈在林婉棠耳边说:“少奶奶,干脆把锁砸了拉倒!” 旁边一位管事妈妈道:“这锁可不好砸。而且,砸锁这样的事,传出去也不太体面。” 林婉棠按了按脑门,对刘妈妈说:“把府里所有的锁都拿过来。” 刘妈妈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将锁都拿了来。 林婉棠亲自将锁一个一个套了上去,全都锁了,将钥匙全都带在自己身上。 她打不开库房门,旁人也别想打开! 然后,林婉棠回了瑾兰院。 忘忧生气地说:“像咱家侯爷这样的,老而不死是为贼!” 林婉棠瞥了忘忧一眼:“不要说这样的话!” 忘忧气鼓鼓地坐在了一旁。 玲珑小声说:“少奶奶,我们的私库里还有些银子。” 林婉棠想了想,说道:“将金银细软都收拾收拾,安排马车,带上老夫人,我们一起去新宅子里住。” 薛景睿当初买的那个宅子,一切东西都是齐备的。 林婉棠夫妻俩偶尔会过去住一下,换个环境,放松放松,增加一些情趣。 祖母和父亲尚在,他们不好搬离敕造的镇平侯府。 可是,如今,顾不得那么多了。 很快,东西全都准备好了,林婉棠披上外袍,走出瑾兰院。 薛承宗闻讯赶了过来,板着脸问:“老大媳妇,你这是干什么?” 林婉棠淡淡回答道:“儿媳去巡视庄子……” 薛承宗打断了林婉棠的话:“你巡视什么庄子?!庄子的事让妈妈们接手就好了!” 林婉棠唇边带着一抹笑意:“父亲,儿媳的陪嫁庄子,就不烦劳妈妈们操持了。” 薛承宗语气一滞,林婉棠要去她的陪嫁庄子上,薛承宗倒的确不好过问阻拦。 薛承宗只得说:“你走可以,将库房的钥匙交出来。” 林婉棠浅笑:“父亲,儿媳的嫁妆都在库房里,嫁妆这些年钱生钱,比之前多了不少,儿媳还没有来得及清点。儿媳不在府里,不上锁不放心,毕竟侯府有贪嫁妆的前科。” 薛承宗脸色铁青:“我以往当你是个温顺知礼的孩子,谁料你竟然这样固执忤逆!” 林婉棠的目光落在远方:“俗话说,父慈子孝,其实儿媳也是一样。我身子不适,也不愿意来回折腾,这不是在府里过不了清净日子吗?” 这个时候,老夫人乘着软轿来到跟前,兴冲冲地对着林婉棠喊:“棠儿,你要带我去哪里玩呀?!” 林婉棠甜甜地笑道:“祖母,孙媳带您去逛大园子好不好?特别好看!” 老夫人连连点头:“好!好!赶紧走!” 薛承宗阻拦:“林氏!你祖母身子弱,岂能来回折腾?!你太大胆了!” 林婉棠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老夫人瞪了薛承宗一眼,骂道:“你是谁啊?!我要出去玩!你管得着吗?!滚开滚开!” 薛承宗:“……” 林婉棠看向薛承宗:“父亲,您在祖母跟前尽过几天孝,您自己心里有数。祖母跟着我,我才放心,夫君才放心。” 老夫人在一旁嚷嚷:“棠儿,别跟他扯闲话了,咱们赶紧走!等不及了!” 林婉棠像哄小孩儿一样说:“好的,祖母,咱们这就出发!” 薛承宗眼睁睁看着林婉棠离开了。 薛承宗生气地跺了跺脚:“胡闹!走,我们去林府!我得跟林宏盛说道说道!” () 第423章 他有病吧?! 林婉棠没有去庄子上,径直去了新宅子。 林婉棠命人守好府门,不允许其他人进来,尤其是镇平侯以及侯爷的人。 老夫人换了个环境,精神头比平时好了不少,乘着软轿在园子里观赏了半天,直到过于疲倦睡着了。 林婉棠让人将老夫人送回房间休息,自己则在湖边水榭里坐着,观赏潋滟的湖光,心情畅快了不少。 薛承宗来到林府,林宏盛正好休沐,热情地将薛承宗迎了进去。 薛承宗入座以后,开门见山说:“林大人,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我这个公爹,不得儿媳妇尊重,只能求助于你,希望你劝一劝你的长女。” 林宏盛皱眉,问:“棠儿怎么了?” 薛承宗叹了口气,道:“他们夫妻不能生育,我想给他们过继一个孩子在膝下,人我都挑好了,你女儿死活不同意。” 林宏盛捋了捋胡须:“他们两口子……确定不能生育?可曾找大夫看过?是谁的问题?” 薛承宗含混道:“景睿说,当初找柴太医看过,柴太医说他们生不了孩子。景睿不跟我细说,我这个当公爹的,也不好问得太详细。” 林宏盛暗忖,听薛承宗这话里的意思,像是自家棠儿身子有恙。 林宏盛想了想,说:“若真确定不能生育,等景睿回来,让他们两口子挑一个合眼缘的孩子,过继到名下就是了。” 薛承宗气息一滞:“这不是恰好遇到一个合适的孩子,我想着先过继过来……” 林宏盛道:“诶,这种大事,自然得等景睿回来。你看中的孩子又不会跑掉,利用这段时间,多观察观察孩子的品行才是正经。” 薛承宗:“……” 组织了一下语言,薛承宗说:“景睿的性子固执,不知道没有子嗣的艰难,一直不把这事放在心上。我想着趁他不在把孩子过继了,他回来以后木已成舟,自然掀不起来什么风浪。可林氏不答应。” 林宏盛吹胡子瞪眼睛:“你搞不定自己儿子,就逼儿媳答应过继?!你这不是让棠儿夹在中间为难吗?” 薛承宗:“……” 薛承宗气鼓鼓地说:“没孙子的人不是你,你自然不着急!” 林宏盛不悦地说:“这话没道理!即便一时没有孙子,我也不会逼着儿子过继孩子,更不会趁儿子不在,强逼儿媳同意过继。” 薛承宗哼道:“站着说话不腰疼!” 林宏盛起身,神情愠怒道:“景睿又不是音讯全无,我这就写信,将此事告知他,看他是什么意见!” 薛承宗见话不投机,也愤然起身,叹道:“早知道不该让景睿娶你家女儿!” 林宏盛冷笑:“老匹夫!当年我们林府要退亲,是你求到当初的淑妃跟前,先皇说情,棠儿才嫁给了景睿。当时景睿生死未卜,谁不夸我们家棠儿大义?!” 薛承宗被骂得讪讪的,却也不能辩驳,他一回嘴,又会扯出薛景和干的那些腌臜事。 林宏盛拂袖:“来人!送镇平侯出去!” 薛承宗只得讪讪地出了林府。 林宏盛越想越生气,便去找温氏,将事情跟她讲了一遍。 温氏气得直骂:“老匹夫!真是老匹夫!” 过了片刻,温氏说:“那个老匹夫会不会仗着公爹的身份,给咱们家棠儿气受?” 林宏盛说:“不会吧?棠儿要是受了气,岂能不回来?再说,那些陪嫁丫鬟、陪嫁嬷嬷岂能不递消息回来?” 温氏把帕子扔到了林宏盛脸上:“你们男人懂个屁!棠儿肯定怕咱们担心,越是这时候,她越不会回来,她还会拦着陪嫁,不让她们回来传话。” 温氏说着,便坐不住了,换了衣裳,亲自去镇平侯府探望林婉棠。 到了侯府门口,温氏一打听,知道林婉棠去了新宅子,便猜到林婉棠一定受了大委屈! 温氏当即赶到新宅子里,林婉棠听说消息,亲自迎了出来。 温氏拉着林婉棠的手,上看下看,半晌才红着眼圈道:“我当没了杨氏,你便不会受气,谁料薛承宗那个老匹夫居然又作妖起来!” 林婉棠嘘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说:“母亲,你闺女岂是软柿子?他气不到我,倒被我气坏了。” 温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亏得你没心没肺。可不是嘛,老头子气坏了,去咱们府上找你父亲告状,结果被你父亲挤兑了一通。” 林婉棠心中恼恨,他居然真去了林府,给父亲母亲添堵了?!怪不得母亲来得这么快。 面上,林婉棠道:“他活该!他估计也知道,他待儿子一点都不好,唯恐儿子将来好好不孝顺他,就想亲近孙子,以后指望孙子。” 温氏将林婉棠扯到一旁,悄悄问:“你……你身子不行还是景睿身子不行?” 林婉棠扭捏了一下,才红着脸道:“以往,我宫寒,师父说怀孩子容易损伤母体,夫君便想晚一点再要孩子。公爹总是催,还往夫君房中塞人,夫君被催烦了,才糊弄他说身子受伤了,不能生育。” 温氏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意思是说,你俩其实能生?” 林婉棠含羞道:“应该能,还没有试过,也不知道能不能。” 温氏惊诧得眼睛圆睁:“你俩还没试过?!” 林婉棠急忙解释:“不是!是没试过生孩子……” 温氏大致明白了,他们圆房是圆了,大概用了什么法子避孕。 于是,温氏松了口气:“你们能生就好。怪不得你不愿意过继孩子。” 林婉棠也没必要瞒着了:“母亲,公爹想拿了我的管家权。” 温氏一怔:“他有病吧?!不让你管让谁管?!他一个老鳏夫,难道亲自上手管家?!” 林婉棠说:“公爹说让妈妈们管。妈妈们哪里管得好?!公爹不过是想刁难一下我,让我服软罢了。我才不服软呢,这次妥协了,以后他肯定拿我当软柿子拿捏。” 温氏赞许地点头:“这话说得有道理!母亲给你银子,你就在这里好好住着,我让你兄长多关照关照这里,绝对不能让那老匹夫来打扰你!” () 第424章 简直想骂人 林婉棠撒娇:“好,还是母亲疼我。” 林婉棠带着温氏去向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依旧神智昏昏,但有林婉棠在一旁插科打诨地逗趣,场面总还过得去。 没有公婆妯娌,林婉棠在新宅子里过得自在,温氏登门也方便了许多,便经常过来陪伴林婉棠。 林云鹤更是经常来送些新鲜的瓜果肉食,林婉棠看起来比之前稍稍丰满了一些。 这一日,温氏递话说要来探望林婉棠,林婉棠叫了京城最好的戏班子顾家班来助兴。 班主过来问林婉棠今日要听什么戏,林婉棠点了温氏爱听的《拾玉镯》、《荆钗记》和《长生殿》。 温氏很快就带着慎氏与安儿一起来了。 安儿长得白白胖胖,眼睛极大,很是讨人喜欢。 林婉棠拿出许多糕点逗安儿玩耍,她将安儿抱在膝上听戏,安儿年龄虽小,却听得很是专注。 戏园子里呈现一片岁月静好的和睦闲适模样。 这时,温氏身边的穆妈妈走了过来,在温氏耳边说了几句话。 温氏显得很惊讶,也很着急。 温氏极力克制,转头笑着对林婉棠说:“棠儿,府上突然有重要的客人到来,母亲得回去接待,改天再来陪你吧。” 林婉棠有些诧异:“什么客人?没有提前递帖子吗?” 温氏笑得有些不自然:“原是母亲在闺中时的一位好友,她到京城来寻亲,遇到些事情,需要母亲帮忙。我们闺中情意不比寻常,怎好拒绝?” 说完,温氏就拉着慎氏一起离开。 林婉棠道:“母亲,既然来客是您的闺中好友,您回去也就是了,让嫂子和安儿在这里接着听戏吧。” 温氏边走边说:“你懂什么?好友难得上京一趟,该让你嫂子认一认。将来你嫂子管家的时候,也不能断了跟这些亲朋的往来。” 温氏这样说,林婉棠不好阻拦,便让戏班子停了表演,亲自将母亲、嫂子和侄子送了出去。 可林婉棠越想越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于是,林婉棠吩咐:“忘忧,准备车马,我们回去一趟。” 马车很快备好,林婉棠准备了一些礼品,上了马车。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林府外面。 林婉棠惊讶地发现,林府大门禁闭着。门口站着几个官兵,不远处,有一些百姓成群,低声议论着什么。 林婉棠心头一紧。 林婉棠很快下了马车,来到府门口,问守门的官兵:“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官兵警惕地打量了林婉棠一番,才回答:“举子中有人状告林大人身为主考官,却徇私舞弊,所以,皇上命人将林大人带去大理寺问话了。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出林府。” 林婉棠感觉心口一痛:“父亲徇私舞弊?怎么可能!什么人状告了父亲?!” 官兵见林婉棠称呼林宏盛为父亲,她来时乘坐的马车上刻有“薛”字,便知林婉棠是薛景睿的夫人,不敢怠慢。 官兵压低声音道:“新科进士程玉川在酒肆里说,他早知道自己今年能够高中,因为今年的主考官是林大人,是他的至亲。程玉川说林大人给他透漏了考题。” 林婉棠气得简直想骂人! 程玉川算他们哪门子的至亲?!他跟程氏都是远得很的堂亲,平日他都没有登过林府的门。这种关系,林宏盛当主考官都不需要回避。林宏盛怎么可能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给程玉川透漏考题?! 疯了才会这样做! 也就是林老夫人寿辰那日,程玉川自己登门贺寿,林宏盛不好赶人。再说,那时候,榜都已经定下来了,也不需要避讳什么了。 林婉棠着急,刚想说话,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开始不受控制。 林婉棠软绵绵地歪在了玲珑身上。 众人惊呼,赶忙上前,将林婉棠搀扶上了马车。 …… 林婉棠眼前,又出现了前世林府被抄家时的场景。 父亲、母亲、兄长、嫂子等人的脸,一一在她面前浮现。 重活了一生,尽力扭转命运的车轮,难道竟然都是螳臂当车吗?难道林府注定落难?! 不服! 林婉棠不服气! 她相信自己的父亲。 她父亲是个方正守矩、甚至有些清高的文人。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她相信! …… 林婉棠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蟹壳青色的床幔! 林婉棠想了一会儿,才回忆起这里是新宅子。 林婉棠坐起身,急切地问:“玲珑,父亲怎么样了?” 林婉棠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玲珑端了一个茶盏过来,柔声道:“少奶奶,你别着急,奴婢已经让人去打探消息了。” 林婉棠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发现茶盏中盛的是温水,而不是茶。 林婉棠带着几分诧异看向玲珑。 玲珑语气越发温柔:“少奶奶,方才大夫过来诊脉,大夫说您有身孕了。” 林婉棠一怔。 有身孕了? 她林婉棠有身孕了? 珍珠上前,将一个软枕塞到林婉棠身后,说:“少奶奶,您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您千万得保重身子。” 林婉棠感觉自己如在梦中一般。 玲珑说:“少奶奶,方才奴婢跟府里的妈妈搭上话了,府里的人都没事。皇上一向宽厚仁慈,举子们闹事,他不好置之不理。想来皇上查问清楚以后,就会让老爷回来了。” 林婉棠扶额想了想,对了,春闱刚刚放榜,即便落第的举子们,也都还没有离京。他们本就满腔郁郁不得志之感,正发愁回去后如何跟家人交代,发觉可能有人徇私舞弊,自然群情激奋,急于讨个说法。 举子们年轻气盛,一旦闹起事来,的确不好收场。 症结还是在程玉川身上,他喝点酒就满嘴胡说,真是害人不浅! 林婉棠吩咐玲珑:“你派人在府门口盯着,有什么动静,让他们及时来报。” 玲珑应下。 林婉棠又说:“跟官差说说好话,府里若是短缺什么,让他们帮忙送进去。先让人送些衣食药材进去。我实在担心祖母着急上火伤了身子。” 玲珑急忙下去安排了。 然后,林婉棠起身,吩咐准备马车:“我要进宫一趟。” () 第425章 患难见真情 忘忧知道,劝也劝不住,便端来了保胎药:“少奶奶,您想去也行,先得把保胎药喝了。” 林婉棠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忘忧在一旁直咋舌,药这么苦,少奶奶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 林婉棠突然想起什么,又吩咐:“忘忧,派人去五城兵马司。兄长此时被停了职务,他的副手应该还在。让他多注意京城治安,学子们聚集的地方,千万不要出现伤亡。” 忘忧点头应下。 若学子出现伤亡,事情会越闹越大,到时候皇上即便不想惩处林宏盛,也不能不处置,以平民愤。 珍珠忙活着,将马车铺得柔软极了,里面但凡能磕碰到人的东西,珍珠都用棉布重重包裹了起来。 然后,玲珑才搀扶着林婉棠上了马车,向皇宫驶去。 半路上,与另外一辆马车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那辆马车的车帘打开了,郑玉莲的脸露了出来。 郑玉莲轻笑道:“妹妹,你这是去哪里呢?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老实在家待着,小心愤怒的举子拦你的马车。” 林婉棠没好气地白了郑玉莲一眼:“表姐,你大舅舅遇到难事,你高兴什么?林家落难,你便能讨到好处吗?” 郑玉莲脸上依旧带着笑:“大舅舅风光的时候,我也没有沾过什么光。前段时间,母亲求大舅舅给我保媒,大舅舅拒绝了。幸亏父亲给我找到了敬国公府,我如今也用不着求大舅舅了。” 林婉棠冷哼:“你父亲官场上捅篓子的时候,父亲没有帮忙吗?你的庶弟成亲,你们郑家缺银子,父亲没有借给你们?你当初在林府居住,祖母待你比待我们几个孙女还要好,你竟然全都忘了吗?” 郑玉莲语气一滞,随即生气地说:“外祖母以前待我是还不错,可是后来你几番挑唆,外祖母待我越来越冷淡。林婉棠,我恨你!” 林婉棠怒视着郑玉莲:“你恨我没有关系,我不在乎。我只希望你有点人性,祖母这么大年纪,你好歹心疼心疼她,别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说完,林婉棠猛地放下车帘,吩咐车夫赶车离开。 侯府的马车特意绕过了国子监等举子聚集的地方,来到了皇宫。 林婉棠递了求见的帖子进去,然后忐忑地等在宫门口。 不一会儿,便有小太监出宫门迎接林婉棠进去。 林婉棠心神稍微安定了一些,皇上还肯见她,还颇为礼遇,情况应该还不是太糟糕。 来到勤政殿,林婉棠行礼跪拜:“臣妇林氏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从如山的奏折中抬起了头,说道:“薛夫人平身。” 林婉棠依旧跪着,叩首说:“皇上,父亲并不熟悉程玉川,程玉川十有八九是喝醉以后吹牛,让有心人听了去。父亲的人品,皇上是知道的,父亲绝对不会做出泄露考题的事情。” 皇上起身,道:“朕也觉得林大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然而,事关科举,又群情激奋,朕不能不查。” 林婉棠垂首:“臣妇明白。” 皇上又说:“朕已经亲自见过程玉川,考校了他的学问,他确实没什么真才实学。文笔策论都与他会试时卷子上的水平相差甚多。” 林婉棠一怔:“皇上的意思是说……” 皇上踱步,道:“这个程玉川应该作弊了。你应该也知道,按照大梁旧例,只要会试高中,殿试的时候便不会被刷掉,就只是排名变化的问题了。若不是程玉川酒后失言,他板上钉钉是进士了。” 前朝殿试时曾经刷掉过一个人,那人含恨在心,居然与反贼勾结在一起,后来自己成了贼首,攻城略地,很是令前朝头疼。 后来,殿试便都不再刷人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皇上认定程玉川作弊,那林宏盛就更难洗清嫌疑了。 皇上走下璧阶,虚扶了林婉棠一把:“薛夫人先起来吧。朕已经问过你父亲了,他保证题没有从他这里漏出去。朕需要时间来查清楚真相,在这之前,你父亲暂时得留在大理寺。” 林婉棠再叩首:“臣妇明白,臣妇相信父亲,也相信皇上绝对不会让父亲蒙冤。” 皇上说:“那是自然,你的父亲也是朕的恩师。” 林婉棠谢过皇上之后,起身告退。 林婉棠走出大殿,看到淑太贵妃正站在远处。 林婉棠急忙快步走了过去。 淑太贵妃拉着林婉棠的手,小声说:“棠儿,哀家托人照顾你父亲,你父亲在大理寺没有受刑。” 林婉棠感激地说:“多谢太贵妃。” 淑太贵妃叹息道:“可惜景睿不在,不能为他岳父奔走。” 林婉棠低头说:“他自己平平安安便够了。” 淑太贵妃温声道:“皇上心性温和宽厚,你不必太过担心,好自保重你的身子。” 林婉棠忍不住压低声音,含羞说:“太贵妃,今日大夫诊脉,说臣妇怀了身孕。” 淑太贵妃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吗?真有身孕了?” 林婉棠点头:“月信已经推迟了半个月。大夫说了以后,臣妇给自己把了脉,发觉的确是喜脉。” 淑太贵妃喜不自胜:“哀家给景睿写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林婉棠红着脸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林婉棠告辞离开。 林婉棠知道,即便她没有身孕,淑太贵妃也会尽力帮助她,帮助林家。但是,有了这个孩子,淑太贵妃会更不惜代价地帮助林家。 林婉棠悄悄抚摸了抚摸自己的肚子。 走出宫门的时候,林婉棠看见了慎二姑娘。 她是慎秀慧的妹妹,将宋子墨招赘以后,不用随夫姓,便被称为慎夫人。 慎夫人走上前来,行了个礼,低声说:“薛夫人,夫君知道林大人的事情之后,一直在奔走打听,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宋子墨在刑部任职。 林婉棠忙行礼:“替我谢谢宋大人。” 慎夫人忙拉住林婉棠的手,与林婉棠边走边说:“父亲当年在国子监的人脉还在,我托人打听那些闹事的学子,让人帮忙劝说。有的举子听了劝,也觉得林大人不会徇私舞弊,他们开始帮忙劝其他举子了。” 林婉棠感激地看着慎夫人:“多谢了,真是患难见真情,这份情意,我铭记在心。” () 第426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林婉棠回府等了两日,父亲依旧没能出来。林婉棠焦虑不安,便收拾了一番,来到大理寺。 在大理寺外,林婉棠见到了大理寺卿武永福,武永福态度挺客气,却也很坚决:“贤侄女,案子正在查,叔父也不好让你进去见你父亲。我和你父亲平素关系融洽,自然不会让他受苦,你放心吧。” 武永福这样说,林婉棠自然也不好坚持,忙恭敬而客气地说不再打扰了。 武永福回了大理寺。 林婉棠正打算离开,看到一辆马车驶了过来,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人,居然是娄星辰。 娄星辰望了望林婉棠,快步走了过来。 娄星辰穿着官袍,看起来如芝兰玉树一般,温文尔雅行礼道:“薛夫人,我听说林大人的事了。” 林婉棠打量着娄星辰,问:“你何时回来了?” 娄星辰回答:“已经回来了两日。皇上恩准我进大理寺任职。我请求参与到这个案子来,大理寺卿已经允准了。” 林婉棠行礼:“拜托娄公子了。” 娄星辰道:“不用客气。赶紧回去吧。” 林婉棠刚走两步,她就听见旁边有人在议论:“听闻皇上让娄公子多休息几日,娄公子这么快就来了。” 另一人小声道:“娄公子被特赦,从流放犯成了官员,肯定感念皇恩,在家歇不住呗。” 两人说着走远了。 林婉棠回头,望了望娄星辰的背影。娄星辰这么匆忙来大理寺当差,应该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父亲吧。 不枉父亲当年栽培他了。 这一天早起,林婉棠吃了些饭食之后,突然就感觉反胃恶心,吐了起来。 玲珑忙服侍林婉棠漱口,然后心疼地问:“少奶奶,你要不要吃些橘子?” 林婉棠脸色有些苍白,点头:“拿些过来吧。” 林婉棠刚吃了几瓣橘子,便有人前来禀告:“少奶奶,大理寺那边传来了消息。程玉川进考场时,夹带了书本。” 林婉棠惊愕:“夹带书本?负责搜身的人呢?居然没有搜查出来吗?” 小厮回禀道:“一个缺德的书坊,印出来了特别特别小的书,书长宽不过两寸,上面居然有整个四书和注解。还有一本策学的书,大小差不多,里面尽是一名书院先生搜集来的策学文章。” 林婉棠感慨:“那字得多小啊?程玉川是怎么将书带进去的?” 小厮显得有些尴尬,支吾了片刻回答:“据说程玉川用油纸将书裹了起来,塞进后庭里,留一个线头在外面。待进了会试的格子间里,他就趁便溺的时候,将书扯出来,偷偷观看。” 林婉棠咋舌,这法子程玉川是怎么想出来的?也太能豁出去了吧? 小厮说:“皇上非常生气,三司会审之后,决定将程玉川秋后问斩。印刷这些作弊用的书册的人,也都要一并问斩。” 林婉棠急忙问:“这可以证明父亲那边没有泄露考题。父亲可以出来了吧?” 小厮迟疑了一下道:“娄公子捎信说,尽管检查考生的事不由林老爷负责,但林老爷坚持认为,他作为主考官,有失职失察的地方。所以,林老爷面见皇上请辞了。” 林婉棠急忙问:“皇上准了吗?” 小厮回答:“皇上准了。” 林婉棠立刻起身:“走,我们回府等着,父亲应该快回来了。” 林婉棠走到府门口的时候,门房刚好来通传:“少奶奶,竹林道观的三元道姑来了。” 林婉棠急忙亲自迎了上去。 林婉棠笑道:“好久不见。” 三元道姑口称“救苦无量天尊”,笑着问林婉棠:“这些日子没少担惊受怕吧?” 林婉棠点头:“虽说知道父亲没有漏题,但说不担心是假的。还好大理寺和刑部做事老道干练,皇上英明,还了父亲清白。” 三元道姑目露了然:“贫道为你算了命数。” 林婉棠洗耳恭听。 三元道姑说:“林府原本注定有大的劫难,但因为你命数奇特,又积福积德,化解了林府的大难。但天道守恒,大劫会化作数个小难。” 林婉棠皱眉:“数个小难?以后林府还会有难是吗?” 三元道姑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但是,你记住一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福气积攒得多了,自然能够护佑自身和家人。” 林婉棠正色行礼:“多谢道姑提醒,我记下了。”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三元道姑笑看着林婉棠的肚子:“恭喜你了。” 林婉棠有些害羞:“多谢道姑,这您也算出来了?” 三元道姑点头:“是的。贫道知道,即便不提醒你,以你的天性,也会扶危济困,处处心存善念。贫道其实也是想你了,借机过来看看你。” 林婉棠笑了起来,邀请三元道姑和她一起去林府。 三元道姑婉拒了:“林老爷今日洗清冤屈回府,你们好好叙话吧,贫道改日再登门见你母亲。代贫道向老夫人和你母亲问好。” 林婉棠应下,送走三元道姑,急忙回府。 她前脚进府,林宏盛后脚便回来了。 温氏为林宏盛准备了火盆,让林宏盛跨过去去去晦气,还用桃枝掸去了他身上的灰尘。 林宏盛满口说着不必,温氏强行拉着他走完了去晦气辟邪的流程。 林婉棠笑嘻嘻地在一旁看着。 然后,温氏让小厮伺候林宏盛洗浴。 不一会儿,林宏盛沐浴更衣出来,恢复了以往温文儒雅的清俊模样。 林婉棠正陪着温氏坐在那里吃糕点,恰巧在这时干呕了起来。 林宏盛顿时忧心忡忡,焦急地问:“棠儿,你生病了吗?” 温氏一边给林婉棠拍背,一边白了林宏盛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棠儿有身孕了!” 林宏盛怔了半晌。 好像不久前,他的棠儿还是一个小姑娘,机灵又促狭地在他面前撒娇贫嘴,怎么一转眼,棠儿就要当母亲了? 时间怎么会过得这么快?! 林宏盛眼角湿润,抚着胡须点头:“这是好事,是好事啊!” 温氏瞪林宏盛一眼:“什么好事?!你们男人无痛当爹,自然觉得是好事!你瞧瞧棠儿,吃什么吐什么,多遭罪啊!” 林宏盛:“……” 林宏盛忙走过来,俯身讨好地笑着问林婉棠:“好棠儿,你想吃什么?为父亲自上街给你买!” () 第427章 书都白读了啊 林婉棠笑道:“父亲刚回府,还是好好歇息歇息吧。” 林宏盛摇头,脸上尽是心疼的神色:“歇息什么,父亲不累。老洛记的水晶蒸饺怎么样?想吃吗?要不吃美味阁的桂花乳酪?” 林婉棠仿佛梦回童年。那时候,林宏盛总这样宠溺地问她想吃什么,他下值以后便会带回来,变戏法一样给她吃,每每逗得她很是开心。 温氏拍了拍林婉棠的背:“别跟你父亲客气,想吃什么尽管说,让他买去!” 林婉棠有些不好意思,却只得幸福地笑着:“我想吃桂花乳酪。” 林宏盛直起身,说:“好嘞,为父这就去买。” 温氏轻咳了一声,林宏盛忙对她说:“给你带一品楼的灌汤包子,我记着呢!” 温氏嗔林宏盛一眼:“这还差不多,快去,快去!” 林宏盛乘马车,不一会儿就买来了桂花乳酪和灌汤包,他还自作主张,买了一些旁的美食。 林婉棠净手之后,跟父母一起品尝美食,一家人其乐融融。 林婉棠的肠胃也很给面子,愉快接纳了美食,没有再折腾自家主子。 林宏盛颇为感慨,他官越做越大,越来越没有时间陪伴家人。经此一劫,赋闲在家也并非坏事。 林宏盛看了看温氏,又看了看林婉棠:“景睿不在家,以后我就负责照料棠儿的身子了。到时候,我一手牵着安儿,一手抱着棠儿的孩子,整日含饴弄孙,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温氏见林宏盛心态平和,并没有怨怼,很是欣慰。 之后,林宏盛带了几样好克化的糕点,一家三口一起去向老夫人请安。 众女眷得知林婉棠有了身孕,都喜不自胜。老夫人更是把林婉棠叫到一旁,叮嘱了许多该注意的事,话语里尽是对孙女的疼爱。慎氏也传递了不少经验给林婉棠。 林婉棠这下子更是家中的团宠了。 身为父亲的林宏盛,脸上总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细心地照料着女儿,丝毫不敢怠慢。 新宅子里,林婉棠的房间内,摆放着各种滋补品,人参、鹿茸、桂圆、红枣……林宏盛生怕女儿身体有所亏损,便一一安排好。 每天清晨,林宏盛和温氏都会赶到新宅子里,亲自为林婉棠准备早餐,挑选最新鲜的食材,烹饪出最美味的食物。 温氏总是满脸的疼爱和期待,两口子每天都会陪林婉棠聊天,听她诉说身体的变化,以及内心的喜悦和恐惧。 这一天,一大早,林宏盛和温氏听说某处有新鲜的牛肉出售。据说都是从草原上运来的活牛,不违反朝廷禁令,而且屠户当场宰杀,绝对保真。 两口子买到牛肉,交给小厮送回马车以后,又逛了逛集市,两人收获满满,兴冲冲地回到集市门口时,迎面遇见了郑峰茂。 郑峰茂唇角带着一丝讥讽,打量着林宏盛。 林宏盛穿着素净的衣裳,肩头有一根鸡毛,手里拎着一把带着露珠的青菜,袍子角上似乎被溅上了血,靴子有些脏污。 昔日有些洁癖的群臣之首,如今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郑峰茂忍不住出言讥讽:“兄长还真是想得开,能放得下架子,这是当了田舍翁吗?” 林宏盛不以为忤,笑道:“原来是妹夫。我来集市上买些新鲜的食材。” 郑峰茂咋舌:“啧啧,兄长探花之才,居然沦落到今日,书都白读了啊!兄长当年总骂我不谨慎,骂我行事不端,如今看来,反倒是兄长行事不谨慎,识人不明,做人不智啊!” 温氏忍不住说:“妹夫,你兄长并没有做错什么,皇上也没有怪罪,他是自请辞去官职的,皇上还挽留了半晌。你兄长还轮不到你指责!另外,你兄长当初好言相劝,你怎会当成责骂?” 郑峰茂仰头,得意地笑了笑:“谁心里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只是,兄长爱面子,咱们是自己人,我自然不会戳兄长的痛处。如今我调进京城为官了,多亏了敬国公府的提携啊!” 林宏盛表情很坦然,道:“恭喜妹夫。” 这时,远处驶来了一辆奢华的马车,车上悬挂着敬国公府的灯笼。 郑峰茂眼睛一亮:“盛三老爷?” 郑峰茂飞快地下了马,来到马车跟前,躬身行礼。 马车停下,盛家三老爷掀开车帘。 郑峰茂谄媚地笑着:“三老爷,下官正打算去贵府,给你们送一些上好的牛肉,都是刚刚宰杀的草原牛。” 盛三老爷淡淡说:“皇上已经赏了一些,你留着自己吃吧。” 郑峰茂还要说什么,却见盛三老爷的目光已经穿过人群,落在了林宏盛夫妻身上。 郑峰茂觉得难堪:“林府的事,与下官没有关系。林府一向看不起下官……” 盛三老爷略带惊愕地瞥了郑峰茂一眼,下了马车,朝着林宏盛走了过来。 盛三老爷抱拳道:“林兄。” 郑峰茂愣在当场。 没听说敬国公府跟林家有什么交情啊! 林宏盛忙回礼:“盛贤弟。” 盛三老爷笑道:“林兄颇有生活情致嘛。” 林宏盛扬起手中的青菜,开怀说道:“小女有了身孕,害喜得厉害,我便想着亲自下厨,给她做些她爱吃的。” 盛三老爷捋着胡须说:“林兄慈父心肠,令人动容。薛夫人有身孕了?我回去以后,便让夫人过去道喜。” 林宏盛与盛家来往并不多,以为盛三老爷只是客套客套,便说:“小女有喜还不足三个月,便没有对外说,不必辛苦尊夫人了。” 盛三老爷忙说:“拙荆沉疴在身,经薛夫人诊治以后,竟然见好了许多。拙荆对薛夫人赞不绝口,感激不尽,本就该登门致谢。” 林宏盛没想到自家女儿医术这么高明,谦虚客气了几句,盛三老爷这才离开。 郑峰茂上前去与盛三老爷搭讪,盛三老爷对他的态度很是冷淡。 郑峰茂悔不当初。 谁想到林宏盛赋闲了,还能得盛三老爷这般尊重?早知道如此,他应该继续扯住林家的大旗去抱盛三老爷的大腿。 郑峰茂回头讨好林宏盛,林宏盛依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如常对待郑峰茂,温氏脾气却没有这般好! () 第428章 侯爷好生心急 温氏讥讽道:“你兄长如今落魄,你最好离你兄长远一些,免得沾染了他的倒霉之气。千万别让你兄长连累了你,万一惹得旁人因此看低了你,就不好了。” 郑峰茂讪笑:“嫂子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一家人,本就该同舟共济。” 温氏撇嘴:“你方才对盛家三老爷说与我们不亲厚,我们林家一直看不起你,这些话我们都听见了。你当我们是三岁小童,你拿两句好话哄哄,我们立马就失忆了是吗?” 说完,温氏就扯着林宏盛上了马车。 林宏盛回头望了郑峰茂一眼,叹息道:“妹夫,你好生做官,好生照料家人便是了。忙你的去吧!” 车夫起动了马车,郑峰茂站在那里,后悔得直跺脚。 林宏盛夫妻到了薛家新宅子门口,便看到薛承宗正牵着一个孩子,在门口街道上来回踱步。 林宏盛笑着唤道:“亲家公!” 薛承宗脸色铁青回头,面露愠色:“林宏盛!你别唤我亲家公,我当不起!” 温氏纳罕:“薛侯爷,这话从何说起?” 薛承宗吹胡子瞪眼睛道:“这宅子是我儿子买的吧?我反倒不能进去了!你们说说,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温氏笑道:“薛侯爷,您还好意思说。景睿在外征战,您将儿媳逼出侯府,这事您做得妥当吗?实在是棠儿害怕您逼迫她,只能这样自保。” 薛承宗气得直甩袖子:“我让他们过继一个孩子,难道是在害他们吗?旁的不说,母亲在新宅子里,老大媳妇不让我登门,剥夺了我孝敬母亲的权利,到哪儿去说,她都不占理。” 林宏盛忍不住道:“据我所知,薛老夫人在侯府住的时候,你一个月都难得探望她一次,怎么她搬到这个宅子来了以后,你突然生出了孝心?” 薛承宗脸一红,嗫嚅道:“就算我一个月见老母亲一次,如今也到了该见母亲的时候,为何老大媳妇还将我拦在外面?” 温氏白了薛承宗一眼:“大约是因为你带着孩童,棠儿害怕你又逼她过继孩子吧。” 薛承宗语气一滞。 林婉棠此时来到了宅子门口,笑着向父母以及薛承宗行礼,然后温声道:“公爹,母亲说的正是我的担忧。只要公爹不逼我过继孩子,我自然欢迎公爹来探望祖母。” 薛承宗只得点头:“好,我不逼你就是了。” 他想,只要让林氏多接触了解薛汝炎,林氏一定能喜欢上这个孩子。 薛承宗牵着薛汝炎的手,走进了这座富丽堂皇、风景如画的宅子。 宅子依山傍水,地方宽敞,布置雅致,从进府开始,便移步换景,处处讲究。 薛承宗饶是富贵窝里长大的,都不由得赞叹,这个宅子太舒坦了! 一个小厮过来禀告:“少奶奶,温泉池子已经清洗过了,换上了新水,亲家老爷、亲家夫人随时可以过去泡温泉了。” 林婉棠含笑道:“好,让老夫人先去泡上一小会儿,去去体内的寒气。” 小厮答应着离开了。 薛承宗不由得气上心头,林宏盛和温氏都是外人,这宅子里面有温泉池子,原该他去享受才是! 林婉棠看出薛承宗的心思,笑道:“原本早就该请公爹过来泡泡温泉了,只是怕公爹见了儿媳生气,故此儿媳不敢去请您。” 薛承宗:“……” 这个儿媳妇,话说的漂亮,实际上门都不让他进! 林婉棠让小厮将薛承宗带到温泉池子那里等着老夫人。 薛承宗气鼓鼓地去了。 不一会儿,薛承宗就看到了几个大小深浅不一的温泉池子,四周长满了鲜花,池子一旁扯有白色的纱幔。温泉水氤氲着白色的雾气,更使得这里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薛承宗喜欢极了,也气极了,这样的好地方,儿子儿媳居然都不带他来! 薛承宗背着手,问小厮:“你家将军和少夫人没少在这里泡温泉吧?” 小厮笑着回答:“将军在京城时,得空了便来,少奶奶也经常来。只是如今少奶奶有孕了,不适合泡温泉。” 薛承宗冷哼了一声,气愤的大脑突然捕捉到了什么信息,他惊愕回头,想问小厮什么,脚下一滑,竟然滑到了温泉池子里。 池水虽然不深,只到薛承宗的腰间,但是,他掉下来的时候扭了一下腰,一时之间竟然站不起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温泉水。 小厮急忙趴下,将薛承宗拽了上来。 这时,另一个小厮走了过来,他不明所以,说:“侯爷好生心急,您泡温泉,也得先换了衣裳才好。” 温泉水泡起来舒服,喝起来却难喝得紧,薛承宗直觉得自己整个食道都灼热难受,显得狼狈不堪。 薛承宗狠狠瞪了新来的小厮一眼。 最初的小厮解释:“侯爷是不小心摔进了温泉水里。侯爷,奴才给您端一杯茶水吧?” 薛承宗看到温泉一旁放置了火炉,小火热着一些茶水,于是点了点头。 喝了茶水以后,薛承宗总算能说话了,他扯住小厮问:“你方才说什么?!谁有孕了?!” 小厮回答:“少奶奶有孕了啊!” 薛承宗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茫然问:“哪个少奶奶?” 小厮没想到薛承宗不知道,说:“咱们府上只有一个少奶奶啊!” 薛承宗惊愕不已:“林氏有孕了?!” 小厮点了点头。 薛承宗纳罕,薛景睿不是不能生吗?林氏怎么会有孕? 不行,他得去问问林氏! 薛承宗顾不得衣裳还湿漉漉的,也顾不得腰疼,让小厮带路,很快找到了林婉棠。 林婉棠正在与温氏一起吃糕点,喝茶,赏湖景。 薛承宗开门见山地问:“林氏,你怎么可能有身孕?!” 林婉棠起身,笑道:“公爹,我怎么不能有孕?哦,夫君说他不能生育是吧?忘了告诉您,他已经治好了。” 薛承宗质问:“他告诉我说治不好……” 话没说话,薛承宗就明白了过来:“哦,那臭小子是骗我的对吧?!他原本就能生,是不是?!” 林婉棠忙说:“确实经过了一番调理。” 只是调理的人是她,不是薛景睿。 薛承宗脸色变换了一会儿,最终欣喜拍手:“好啊,太好了!我们镇平侯府有后了!” () 第429章 公爹也敢戏弄? 林宏盛刚在灶房交代了一番如何烹饪买来的牛肉,正走到这里,笑着打趣:“老东西,这回不逼着我们家棠儿过继孩子了吧?” 薛承宗开怀笑了起来:“林贤弟,或许正是因为要过继那个孩子,才带旺了子孙缘分,老大媳妇才怀上了孩子。” 林宏盛啐薛承宗一口:“老东西,还往自己脸上贴金呢!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欺负我们家棠儿,我可不跟你善罢甘休!” 薛承宗心情大好,也不计较林宏盛的笑骂,转头问林婉棠:“胎象稳不稳?有没有告诉景睿?” 林婉棠微微害羞,回答道:“胎象还算稳,儿媳已经修书告诉夫君了。” 薛承宗乐呵呵地说:“好,真好!能有亲孙子,自然还是亲孙子好!” 林婉棠突然皱眉问:“公爹,您带来的汝炎哪里去了?” 薛承宗闻言,笑容一滞,慌忙四顾,对啊,汝炎哪里去了? 温氏着急道:“亲家公,您不需要过继了,也不能把人家孩子给弄丢了。” 薛承宗急忙招呼小厮们去寻找薛汝炎。 薛承宗离开以后,林婉棠淘气地笑道:“父亲母亲不用担心,我让人跟着汝炎照顾他呢。” 温氏嗔怪地点了点林婉棠的额头:“狡猾妮子,你公爹也敢戏弄!” 林婉棠缩了缩脖子,撒娇道:“我这不是想让公爹长个记性嘛!他要是一直这样粗枝大叶,以后我可不敢让他带我家孩子出去,别让他一转眼给弄丢了。” 林宏盛捋着胡须,一本正经道:“棠儿这个考虑是对的。” 随即,林宏盛又说:“棠儿,我看你公爹待孙儿还是真心的。他以后要是不作妖,你就宽恕一些他以前的事吧。” 林婉棠笑道:“父亲,我知道。” 薛承宗找到了薛汝炎,牵了他回来。 晌午,惠风和畅,林婉棠在湖边的摆了宴席,两家人坐在一起,难得和睦地吃了一顿饭。 席间,林婉棠又出去呕吐了两回。 薛承宗见儿媳怀着身子不容易,饭都吃不安生,对自己之前的做法颇有几分悔意,对林宏盛夫妻更友善了一些。 饭罢,林婉棠正打算回房歇息一会儿,便见一人匆匆走了过来。 林婉棠以为自己眼花了,她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才难以置信地唤道:“夫君!” 薛景睿风尘仆仆地跑了过来。 林婉棠急忙迎上去。 薛景睿却在离林婉棠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满脸欣喜地唤道:“棠儿!” 林婉棠上前,薛景睿却后退了两步。 林婉棠诧异地问:“夫君,你为何往后退?” 薛景睿连忙解释:“棠儿,我刚从战场回来,身上血腥味儿重,我怕对你、对孩子不好。” 温氏走了过来,正听见这话,笑了起来:“景睿果然是快当父亲的人了,心思都细腻了不少!” 林婉棠且嗔且喜地看着薛景睿,以往,薛景睿想她想狠了的时候,哪里顾得上这些?他会跑过来,也不管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和汗味,会抱着她,强迫她一起去沐浴。 薛承宗和林宏盛也走了过来,薛承宗瓮声瓮气对薛景睿说:“臭小子,赶紧去沐浴更衣!” 薛景睿见两家父母在一起说说笑笑,心中也体会到了难得的温暖,“嗯”了一声,说:“我沐浴更衣之后,去报国寺和竹林道观一趟,然后再回来。” 温氏笑得合不拢嘴:“行,快去吧!去去煞气,记得多为孩子祈福!” 薛景睿应下,深深望了林婉棠一眼,唇角带着掩映不住的笑意,飞快去了。 林婉棠叫住泰来,问起战事:“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泰来兴高采烈地说:“将军此仗势如破竹,一举攻破了北玄王都,生擒了巴宽,大获全胜,收获很多!” 薛承宗有些吃惊:“北玄竟然这样不堪一击?” 林宏盛解释道:“其实景睿为战北玄,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只是缺军饷粮草。这次,除了朝廷拨款,他还用了上回从匈奴弄回来的银子,没有银钱掣肘,战事自然顺利一些。” 薛承宗似懂非懂,却很是高兴:“景睿这孩子,真有我们薛氏祖宗遗风!他为我们镇平侯府光耀门楣了!” 林宏盛拍了拍薛承宗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景睿这孩子自小没少吃苦,你今后待他好一些吧。” 薛承宗羞赧地点了点头:“我回去以后,就上折子,请封景睿为镇平侯世子。” 温氏不由得冷笑:“亲家公,您早就该请封世子了。” 薛承宗讪笑:“是啊,是啊。” 泰来又说:“桂副将带人押解巴宽进京,过不了几日就要到了。将军归心似箭,便先行回京,一来向皇上回禀军情,二来就是为了早日见到少夫人和小公子。” 林婉棠害羞道:“未必就是男胎,许是个姑娘也不一定。” 泰来笑嘻嘻地说:“不管将来是公子还是小姐,将军都会喜欢!” 林宏盛看向薛承宗,薛承宗也急忙表态:“对,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我都高兴!这一胎若是孙女,下一胎必是孙子!” 温氏问薛承宗:“要是下一胎还是孙女呢?” 薛承宗一愣:“那……那我也高兴!” 将来的事还远,薛承宗能这样表态,还算明理,温氏也不想与他计较太多。 泰来对林婉棠道:“多亏了您之前琢磨出来的卸妆水,我们破了王都以后,巴宽便乔装打扮,想要逃脱。将军让所有可疑的人都用卸妆水洗脸,果然很快排查出了巴宽。” 林婉棠眼睛有些湿润,薛景睿这一仗,可谓压力巨大。若是输了,或者迟迟没有进展,大梁的臣民恐怕又会翻出旧事,指责她破坏了两国和谈,她再怎么解释,也难以令众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 好在薛景睿勇猛能干,势如破竹,攻下了北玄。 如今,所有的主动权,都在大梁手上! 薛承宗等人欢欢喜喜离开了新宅子。 夜里,薛景睿终于回来了,他走近林婉棠,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将大手覆盖在了林婉棠的肚皮之上。 林婉棠嗔了薛景睿一眼:“胎儿还小,还摸不出来什么。” 薛景睿眼神温柔,深情道:“谁说的?孩儿虽然小,也能感觉到他的父亲回来了。” () 第430章 我果然碍事了 薛景睿的手抚过林婉棠圆鼓鼓的肚子,眼中尽是柔软的笑意。 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为他的俊脸镀上一层银色的光晖,他缓缓低下头,温柔地吻了吻林婉棠的肚皮。 酥酥麻麻的触感,使得林婉棠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你在这休息,我让小厨房炖了你最爱喝的鸡汤。”薛景睿轻声说着,语气温柔,亲自去了小厨房。 不一会儿,薛景睿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端着鸡汤,进来亲自一勺一勺地喂林婉棠喝了起来。 林婉棠的嘴角轻轻上扬,那笑容中充满了幸福与满足。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屋子里充满了温暖的光晖和爱的气息。 林婉棠喝完鸡汤,薛景睿亲自上手,用热帕子给林婉棠擦了擦手和脸,林婉棠不由得笑着说:“倒不用这么周到地伺候我,如今哪里用得着?” 薛景睿唇角上扬,道:“我愿意。只是,原也伺候不了你几天。” 林婉棠神色一黯:“你什么时候回塞北?” 薛景睿将林婉棠揽在怀里,说:“最多在京城待一个月吧。” 林婉棠想问薛景睿什么时候能回来,能不能赶得上她生产,可张了张口还是没有问出声,因为她明白,薛景睿自己也未必知道答案。 边疆战况瞬息万变,谁都无法预测。 薛景睿感觉到了林婉棠的伤感,帮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笑道:“这回在京城,我尽量把时间都用来陪你。” 林婉棠含笑望向薛景睿。 薛景睿补充:“除非皇上召见。” 林婉棠轻笑:“那是自然。” 薛景睿抱起林婉棠,将她抱上了床。 刘妈妈在廊下轻声唤“少奶奶。” 林婉棠推开薛景睿,让刘妈妈走进来。 刘妈妈笑吟吟地行礼,说:“夫人临走前叮嘱老奴,让老奴传话,将军和少奶奶夜里最好分开睡。” 林婉棠稍微细想,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不由得羞红了脸。 薛景睿却说:“刘妈妈,多谢提醒,我知道了,你让岳母放心,我有分寸。” 刘妈妈忙说:“奴婢晓得,不过平白叮嘱几句罢了。” 说完,刘妈妈行礼告辞。 林婉棠粉面含春,低声问薛景睿:“要不你搬到外间去住?” 薛景睿促狭地朝林婉棠笑了笑:“我不想。我跟你一起睡。” 林婉棠垂眸不语。 薛景睿点了点林婉棠的额头,语气中竟然带了一丝撒娇的味道:“我岂是只惦记那点事的人?我忍得住,我不走,我就想抱着你睡。” 林婉棠哪里还舍得拒绝? 薛景睿说到做到,躺在床上,揽着林婉棠,两人低低地说着闲话。 初夏的夜,月光皎洁,窗外翠竹沙沙作响,虫鸣阵阵。 薛景睿抚摸着林婉棠的腹部,直觉得人间最美好不过如此——娇妻在怀,两心相印。 接下来,薛景睿彻底接过了林宏盛夫妇“饲养员”的职务,每日变着花样哄林婉棠开心。 薛景睿带着林婉棠,几乎吃遍了京城所有出名的酒楼和店铺。 这一日,林婉棠午后小睡,起床之后,见薛景睿正在送詹语堂出去。 林婉棠笑道:“表弟,干嘛急着离开?你们兄弟难得相见,你多在这里玩一会吧。” 詹语堂抱拳行礼:“表嫂,我倒想多待一会儿,表兄嫌弃我碍事。” 薛景睿咳嗽两声:“我可没这样说。” 詹语堂嘁了一声:“表嫂,您知道表兄将我唤来干什么吗?” 林婉棠笑道:“你表兄自然是想你了。” 詹语堂摆手:“他可要想我呢!他叫我来,是让我帮他策划怎么哄你开心,问我京城有哪些好吃、好喝、好玩的地方。” “我自然绞尽脑汁帮表兄出主意。我口干舌燥跟表兄说完以后,表兄居然说,时候不早了,表嫂您快醒了,他不能奉陪我了。表嫂,您评评理,他这不是用完我就扔吗?他这不是怕我碍你们的事吗?” 林婉棠忍俊不禁:“的确,你这表兄该罚。” 詹语堂高兴起来:“诶,还是表嫂明事理!要不是打不过他,我……我……咳咳,算了,我不敢说。” 詹语堂见薛景睿的目光转了过来,气焰瞬间低沉了下去。 林婉棠笑了起来:“下回再去探望外祖母的时候,我在外祖母跟前替你告你表兄一状可好?” 詹语堂作揖:“多谢表嫂了,还是表嫂人美心善。” 薛景睿瞪詹语堂一眼:“多大人了?还成天贫嘴。” 詹语堂离林婉棠近了一些,说:“表嫂,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薛景睿忙阻止:“詹语堂,你敢?!” 詹语堂忙走到林婉棠外侧,让林婉棠护着他,这才大声说:“我怎么不敢了?表嫂,当初你们刚买这个宅子,你生辰的时候,表兄为你庆贺芳辰,你还记得吗?” 林婉棠点头,表示记得。 就是她生辰那一日,薛景睿为她庆生,极尽浪漫,最后,他们在宅子内的湖上泛舟,在小船上圆了房。 薛景睿过来,作势要抓詹语堂,詹语堂一边躲闪一边说:“表兄让我们兄妹几个出谋划策,我们商量了好几日,才定下为你贺寿的方案。” 林婉棠看向薛景睿。 薛景睿背着手,仰头道:“语堂,你说就说。你表嫂在意的,不是庆贺芳辰的方式是谁想出来的,她在意的是我用心去准备了。” 林婉棠笑道:“夫君这话有理,你表兄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他肯花心思准备,我很开心。” 薛景睿与林婉棠对视,会心一笑。 詹语堂笑着摇头:“我在这里果然碍事了。” 林婉棠忙说:“以往我不知道便也罢了,如今既然知晓了,自然要谢过表弟。表弟,我有个想法。” 表兄弟二人都看了过来。 林婉棠道:“表弟表妹们都没有来这个宅子玩耍过,不如我攒一个局,咱们乐呵乐呵。最好请外祖母、舅舅、舅母们都来。” 詹语堂笑着拍手:“这个主意好。表嫂定日子,我回去跟祖母说。” 林婉棠说:“诶,我理当正式写请帖,邀请他们过来。不如……就定在三日后好了。” 詹语堂点头:“好,那我把请帖带回去。” 府里下人众多,薛景睿想,应该不会累到林婉棠,便亲自去帮着林婉棠磨墨。 林婉棠乐得操持这件事,一来,詹府的人都性情好,容易相处,林婉棠乐意与他们往来,二来,薛景睿难得回京,应该多让他感受一下亲情的温暖。 () 第431章 你还是来见我了! 第二日,林婉棠坐在亭子里,给管事妈妈分派任务,安排宴席以及游园的相关事宜。 这时候,薛景睿走了过来,站在一旁,待管事妈妈们领命离开以后,他才走上前来。 薛景睿低声道:“巴宽被押解进京了,我得进宫一趟。” 林婉棠起身,说:“要不我们一起进宫吧。皇上托我寻找治疗心疼病的好方子,我有点收获,想进宫向皇上禀告,顺便给皇后娘娘把一把脉。” 薛景睿点头:“好,皇太贵妃也想见你了。” 康氏初掌后宫,有些力不从心,皇上请淑太贵妃从旁协助。这次薛景睿攻下北玄回京,皇上一高兴,便将淑太贵妃加封为了皇太贵妃。 林婉棠换上诰命服,随薛景睿一起上了马车。 到了皇宫以后,薛景睿径直去见皇上,林婉棠则先去向皇后请安。 康氏面色显得有些憔悴。 林婉棠给康氏把脉以后,沉吟片刻,问:“娘娘最近有烦心事吗?” 康氏苦笑,起身望着窗外,幽幽说:“本宫没有烦心事,本宫应该知足,不是吗?” 林婉棠站在康氏身侧,微微低头,道:“然而,理智是一回事,情感是另一回事。” 康氏笑了笑:“是啊。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最近,后宫来了不少新人。” 新帝登基,大臣们自然想尽办法将女儿、妹妹往宫里塞。皇上或许是为了子嗣考虑,或许是为了笼络大臣,收了一些女子进宫为妃。 林婉棠正要开口相劝,皇后笑道:“你不用劝,本宫都明白。皇上待本宫着实已经极好了,本宫家世不显,又不能生育了,脑筋也不如以往清楚,皇上依旧让本宫为后,对本宫温柔体贴,给足了本宫脸面,也疼爱小公主,本宫有什么可烦闷的呢?” 林婉棠行礼:“是,娘娘该多想些开心的事,这样对凤体有好处。”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原来是宫女在陪着小公主玩耍。 皇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明媚起来,转身问起林婉棠身孕的事。 林婉棠一一回答了,又为皇后开了保养的方子。 过了一会儿,皇上来到了凤仪宫。 林婉棠跟随皇后行礼。 寒暄了几句后,林婉棠说道:“皇上,臣妇根据师父的手札,拟了两个治心疼病的方子。臣妇拿不准哪一个更对皇上的症。臣妇想着,不如请太医们帮着参详参详,看看这两个方子有没有可取之处。” 林婉棠其实觉得这两个方子都极好,她给皇上把过脉,觉得都对症。 只是,皇上乃九五之尊,身子关系到国体,给他用的方子必须慎之又慎。经太医院过目之后,皇上若觉得好,再用这两个方子,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烦。 皇上笑道:“好。” 太监将方子接了过去。 皇上大致看了一下,便命人将方子收了起来,叮嘱:“立刻拿去太医院,让院正参详。” 一名太监急忙去了。 皇上看向林婉棠:“薛夫人怀有身孕,还殚精竭虑为朕斟酌方子,朕很是感激。来人,赏薛夫人玉观音一座,玉如意两柄。” 林婉棠谢过皇恩。 皇上又说:“薛将军去审巴宽去了。朕原本有心杀了巴宽,可是,我们大梁不好直接吞并北玄,北玄还需要有人管理,巴宽依旧是最合适的人选。最好的处理方法,是让北玄成为我们的属国。” 皇后插话道:“臣妾瞧着巴宽性子挺烈,人又傲,他肯吗?” 皇上叹息:“他就是不肯。自从来到京城,他已经自杀了三回了。” 按说,皇上不会对后妃和外命妇说起朝政,此刻,他当着林婉棠的面说这些,莫非有什么用意? 果然,皇上道:“他居然还敢提要求,说是要见薛夫人一面,只要见一面,他就心甘情愿臣服于大梁。” 林婉棠知道自己猜对了,虽然她不想见巴宽,但是,这种情况下,她不得不说:“皇上,若能使得巴宽回心转意,心甘情愿向大梁称臣,臣妇愿意勉力一试。” 皇上显得为难:“薛将军爱惜夫人,唯恐他……” 林婉棠笑道:“臣妇去劝夫君。皇上天纵英明,怎么也不会让臣妇身处险境的,夫君自然会放心。” 皇上点头:“那是自然。” 于是,皇上派顾全带着林婉棠来到了关押巴宽的地方。 薛景睿看见林婉棠来了,面色不悦,出来问:“你来做什么?” 林婉棠含恨道:“巴宽害得我被国人议论,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想见他一面,痛骂他一顿。” 薛景睿望着林婉棠,又看了看一旁的顾全,顾全急忙低下了头。 过了片刻,薛景睿才说:“好吧,我陪你进去。” 林婉棠点了点头。 林婉棠跟在薛景睿身后,走进了关着巴宽的屋子。 如今的巴宽,哪里还有当初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模样? 他被竖着捆成了大字型,发间甚至有了几缕银丝。 巴宽看见林婉棠,哈哈大笑:“林婉棠,你还是来见我了!我赢了!” 林婉棠缓步上前,在巴宽面前站定,突然扬起手,左右开工,狠狠给了巴宽两个耳光,巴宽的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林婉棠怒斥道:“巴宽,我原本还当你是个英勇的好汉,想着或许我们还能成为朋友,如今看来,我实在是看走眼了!你就是一个奸诈无耻、懦弱无能的混蛋!” 巴宽嘴角淌下几滴鲜血,他舔了舔,有些不忿地看着林婉棠:“你说我奸诈无耻,我认了,为了得到你,我做的事的确不光彩。但是,懦弱无能这四个字,我不认!” 林婉棠冷笑:“你弑兄上位,我以为你会比他强,会为北玄百姓的福祉考虑。谁料,你竟然还不如他!原本,大梁与北玄有机会化干戈为玉帛,都被你的私心毁了!” 巴宽愤恨地看了薛景睿一眼:“不是我无能,是老天不公,既生我,何生薛景睿?!他打仗完全不按套路,潜行奔袭,在我北玄境内,神出鬼没,如入无人之境。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竟然已经攻破了王都!” 林婉棠啐巴宽一口:“你败了也就罢了,大梁国君宽仁,允许你活命,只要臣服于大梁,北玄百姓还可以安居乐业。可你居然屡屡自杀,弃北玄百姓于不顾,你不是懦夫软蛋是什么?!你赢不了,也输不起!” () 第432章 求你不要再说了! 巴宽显得慷慨激昂,大声说:“身为北玄儿郎,我宁可一死,也绝对不向大梁称臣!” 林婉棠正色道:“你死,诚然容易。你死了以后,无知无觉,一了百了。然而,北玄会变得四分五裂,会被匈奴与大梁蚕食,你的兄弟子侄们会为了王位打得你死我活。北玄会长时间处于动荡之中,百姓们将流离失所,饿殍遍地。” “到时候,北玄百姓提起你的名字,便会恨得咬牙切齿。巴图在位时,他们好歹还能安稳生活,你却将他们带进了民不聊生、妻离子散的痛苦深渊。你的名字,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巴宽显得有些崩溃,痛苦地闭上眼睛喊道:“你别说了!别说了!” 林婉棠笑了起来,继续刺激他:“你怕什么?那时,你已经死了,看不到百姓的血泪,听不到他们的诅咒了。” 巴宽艰难摇头:“别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此时,薛景睿说:“巴宽,你若是个男人,就咬牙承担你该承担的责任。大梁不是匈奴,对待属国的百姓,会很宽仁。” 巴宽想了一会儿,终于抬头看向薛景睿:“怎么宽仁?” 薛景睿笑了笑:“这个嘛,该是你和我们大梁国君谈论的问题。但是,我可以保证一点,北境军不仅不会伤害北玄百姓,若遇到匈奴来袭北玄,北境军愿意与北玄军队一起抵御匈奴。” 巴宽沉默不语。 林婉棠道:“巴宽,你已经错失了一次机会,大梁不会有耐心一直给你机会,你可要考虑清楚,错过这个村,就再没有这个店了。” 巴宽终于长叹一声,说:“薛景睿,你告诉你们北玄国君,让他找个机会来见我吧。” 薛景睿挑眉轻笑:“巴宽,第一,以后,皇上就也是你们北玄君臣的主子了。第二,怎么可以让皇上以尊就卑呢?明明应该你求见皇上。” 巴宽气息一滞,是啊,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今非昔比了。上次来时,大梁对他以礼相待,客气有加,可这次,他是俘虏与阶下囚,哪里还能直得起腰杆?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本钱? 巴宽深呼吸了几下,说道:“请薛将军转达我的意思,我想求见皇上。” 薛景睿笑道:“好。” 然后,薛景睿吩咐一旁的锦衣卫:“给北玄国王端上些吃的。” 锦衣卫连忙应下。 随后,薛景睿揽着林婉棠往外走。 巴宽忍不住唤道:“林婉棠!” 林婉棠没有回头。 薛景睿回转身,眼神冷酷锐利地看着巴宽。 巴宽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林婉棠。” 林婉棠回头,淡淡看了巴宽一眼,便挽着薛景睿的胳膊,走出了房间。 薛景睿将巴宽求见皇上的事告诉了顾全,便带着林婉棠去见皇太贵妃了。 皇太贵妃已经搬到了寿喜宫,与另外两位太妃住在一起。 皇太贵妃笑道:“皇上原本让哀家独自住一个院子,哀家婉拒了。有姐妹们作伴,平时热闹些。” 林婉棠知道,皇太贵妃是行事低调。太后在先帝陵寝守墓,她一个皇太贵妃,不愿意在宫里出风头太过,以免太后知道了以后记恨。 锦婳与十六皇子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宫殿,只是,锦婳黏着皇太贵妃,大多数时间都赖在寿喜宫不肯走。 轩辕宸在寿喜宫待不住,动不动就往勤政殿跑,总想找皇上哥哥玩耍。皇上的确宠爱轩辕宸,没有要紧政务时,便将轩辕宸抱在膝盖上,即使面见大臣,也不让轩辕宸离开。 此时,姐弟俩得到消息,跑过来与薛景睿夫妇见面。 因为没有外人在场,锦婳与宸儿声声唤着舅舅、舅妈。 宸儿干脆将薛景睿当成大树爬了起来,薛景睿稳稳站着不动,宸儿爬到薛景睿肩膀上,搂着他的脖子嘻嘻地笑着。 薛景睿一把举起宸儿,将他抛向空中,又牢牢接住。皇太贵妃与林婉棠都有些悬心,宸儿却高兴得手舞足蹈。 好在薛景睿很快就扛着宸儿去一旁够树上的果子了。 锦婳则坐在林婉棠旁边,听她与母妃叙话。 当得知两日后,薛景睿的新宅子棠园要举行宴会,皇太贵妃不由得唏嘘:“哀家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外祖母了。” 锦婳笑道:“母妃,要不后日儿臣陪您一起去棠园?” 皇太贵妃温婉笑道:“母妃不便出宫。” 锦婳嘟起了嘴,转瞬又想起什么,兴冲冲问:“母妃,您不方便出宫,让儿臣与弟弟一起去舅舅家玩,好不好?” 皇太贵妃问:“你想去?” 锦婳“嗯嗯”点头,眼睛都亮了起来。 皇太贵妃不忍拒绝,便说:“也好。锦婳,到时候你舅舅园子里都是我们的骨肉至亲,你不要端着公主架子,要好好与他们相处,知道了吗?” 锦婳开心地站起来行礼:“儿臣明白了。儿臣一定替母后多哄外祖母笑一笑。” 皇太贵妃宠溺地看着锦婳:“好!” 锦婳拽着皇太贵妃的胳膊甩来甩去:“母妃,那后日儿臣能不能顺带在街上逛一逛?” 皇太贵妃嗔了锦婳一眼:“你呀,总是得寸进尺。罢了,罢了,你后日多带一些人手护驾,玩一会儿就赶紧回宫,明白了没有?” 锦婳连连点头:“明白了。” 锦婳开心地站在皇太贵妃身侧,为她捶背献殷勤。 皇太贵妃关切地询问了林婉棠的身体状况,知道她如今害喜的症状好了不少,才放下心来,赏赐了许多东西给林婉棠。 薛景睿与林婉棠回到棠园没多长时间,便有人前来禀告,采萱求见。 林婉棠欣喜地让人将她领了进来。 采萱行礼,林婉棠忙将她扶起。 陆仓台因为骁勇善战,在军中当了百夫长,采萱如今不缺银子,心情也舒畅,整个人气色好了许多,看起来是很体面干练的一个当家主母。 采萱笑道:“听闻夫人有了身孕,我高兴极了。我没什么好送给夫人的,便亲手做了几件棉衣裳。这棉布衣裳柔软吸汗又贴身,肌肤娇嫩的婴儿穿起来最合适,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林婉棠接过包袱,打开一件一件地看着,棉衣裳小巧可爱,针脚细密,不由得夸赞道:“多谢你了。你的针线功夫着实厉害。算一算,孩儿应该在腊月出生,刚好穿得着。” 林婉棠赶紧请采萱坐下。 采萱喝了一口茶,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夫人,我今日前来,其实有一件正经事。” () 第433章 是谁家的姑娘? 林婉棠看向采萱:“你是婆母跟前的贴心人,有什么事尽管说。” 采萱笑道:“我家那傻儿子,这次跟着薛将军一起回京了。我琢磨着,他年纪也不小了,便托人给他说了一门亲事,谁料他一口回绝了。” 林婉棠疑惑:“这是为何?” 采萱有些不好意思:“我也纳闷啊,就问他。他那么高高壮壮的一个人,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他有心上人了。” 林婉棠笑了起来:“是谁家的姑娘?不行让夫君帮忙上门提亲。” 采萱犹豫了一下,才说:“是夫人身边的忘忧姑娘。” 林婉棠稍微愣了愣,随即便高兴起来。也是,陆仓台曾随她一起去北玄,在途中与忘忧相处的时间颇多,生出情愫来并不稀罕。 林婉棠正色道:“原来是忘忧。忘忧名义上是我的丫鬟,实际上是牺牲的士兵之后,我不好做她的主。这样,我问一问忘忧的意思,再给你回话,好不好?” 采萱忙起身行礼:“多谢夫人。你们如今怀着身子,忘忧姑娘功夫好,应该守在你呢身边,我原本不应该这个时候提这件事。只是……只是我怕仓儿一回塞北,再回来就不知何年何月了,只好厚着脸皮来问上一问。” 林婉棠笑道:“无妨,只要他们两情相悦,我身边换个人什么也很方便,不会耽误什么。总归是忘忧的幸福最重要。” 采萱急忙表态:“那是自然。要是忘忧姑娘同意亲事,我一定将她当成亲闺女对待,绝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林婉棠开心地应下当这个媒人,说有了消息派人去知会采萱,采萱感激地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忘忧进了屋子,向林婉棠行礼说:“少奶奶,盆栽都已经放到指定的地方了,瓷器摆件也都已经摆好。” 林婉棠笑吟吟地说:“累吗?过来陪我吃些糕点吧,将军亲自去买来的,我吃不完。” 忘忧闻言,洗了洗手,高兴地坐在了一旁,很快将一块糕点吞了下去。 忘忧笑道:“好吃!少奶奶,将军回来,您有口福,我们也跟着沾光。” 林婉棠将碟子推到忘忧跟前:“喜欢就多吃一些。” 忘忧犹豫着,问:“少奶奶,你们真吃饱了吗?奴婢可不敢跟您抢美食。” 林婉棠嗔了忘忧一眼:“贫嘴妮子,让你吃你就吃。” 忘忧哎了一声,开心地吃了起来。 林婉棠假装无意道:“对了,刚才采萱来了,闲聊的时候,她说给仓儿说了一门亲事,仓儿很满意……” 忘忧突然被糕点噎住了,手忙脚乱地摸了一盏茶灌下去,才缓过来劲。 珍珠听见动静,急忙来给忘忧捶背。 过了一会儿,忘忧摆手:“没事了,没事了,方才吃太急了。” 珍珠问林婉棠:“少奶奶,您说了什么,惹得忘忧这么激动?” 林婉棠笑道:“没什么,就说仓儿说定了一门亲事。” 珍珠很开心:“是吗?他是该成亲了。” 忘忧低头,假装无意问:“他……他定下了谁家的姑娘?” 林婉棠故意逗忘忧:“不知道,采萱说住得离她家不远。” 忘忧似乎有些心乱,低头道:“少奶奶,奴婢出去看看还有哪里没准备好。” 林婉棠暗笑,说:“不用,你帮我把这屋子吧。” 忘忧去拿了一个鸡毛掸子,掸柜子上的灰尘,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 林婉棠观察了一会儿,心里明白了,走过去问忘忧:“你觉得陆仓台这个人怎么样?” 忘忧茫然抬头。 林婉棠又问了一遍。 忘忧带着几分怨气,狠狠掸了几下高处:“他就是个寻常男人。” 林婉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忘忧微微红了脸,说:“他……他看起来老实,实际也是见一个爱一个,跟将军差远了。” 林婉棠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忘忧愣了。 林婉棠将忘忧拉到一旁,小声问:“要是让你嫁给陆仓台,你愿意不愿意?” 忘忧更疑惑了,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他已经跟旁人定亲了,奴婢才不稀罕他呢!” 林婉棠这才放心说出事情:“忘忧,我刚才是在诓你,采萱今日前来,是想向你提亲。” 忘忧的眼睛水汪汪的,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婉棠:“少奶奶,你不要哄我。” 林婉棠笑道:“真的。陆仓台让他母亲来向问问你的心意。” 忘忧意识到林婉棠此刻说的是实话,明白自己的心思已经尽数被林婉棠看了去,不由得羞红了脸,猛一跺脚,捂着羞红了的脸跑了出去。 林婉棠笑着说:“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回绝他了。” 忘忧扶着门框回头,忍不住说:“少奶奶,你……你就是故意的!讨厌!” 林婉棠笑着上前拉住忘忧:“好,不逗你了,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吧。我明日让人给采萱回话。” 忘忧微微低头,声音细如蚊蝇:“少奶奶做主就是了。” 然后,忘忧快步离开了。 没想到风风火火的忘忧,也有这么娇羞的一面。 林婉棠心情大好,望着远处忙碌的珍珠和玲珑,心想,这两人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第二天,林婉棠睡到自然醒,起床梳洗后,薛景睿牵着林婉棠一起去用餐。 此时,有人通传,圣旨到了。 薛景睿与林婉棠急忙换了衣裳,命人摆了香案。 众人跪迎圣旨。 顾全站在香案前方,展开明黄色的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薛景睿英勇神武,军功卓著,特封为镇国将军,赐金丝软甲两件,黄金千两,钦此!” 薛景睿谢恩,接过圣旨。 顾全又拿出一个圣旨,笑道:“镇国将军,这份圣旨,是为了封您为镇平侯世子。” 顾全念过圣旨之后,将它递给了薛景睿。 薛景睿与林婉棠起身,林婉棠命人给了顾全一个重重的荷包。 顾全接过,笑道:“北玄国王已经签下了合约,答应一次性给我朝黄金三十万两,良马一千匹,铁矿石五十车。另外,北玄每年向大梁进贡。与匈奴作战时,北玄需要出兵,所出的军队归北境军指挥。” 薛景睿点了点头。 林婉棠很是欣喜,这个条件,比当初和谈的结果好了几百倍! 从此,大梁再战匈奴,就不需要担心一旁的北玄了。黄金、良马、铁矿石,都得可以用来充实大梁的国力和兵力。 难怪皇上这么高兴,连下两道圣旨呢! 第434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镇平侯府的荣耀惹来无数人艳羡。 这一日,林婉棠如期举办了盛大的宴会。 薛景睿外祖母家的女眷几乎全都来了,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停在了棠园的外面。 林婉棠今日穿了一身海棠红的华丽衣裙,脸上化着淡妆,气质优雅,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她并不像寻常有孕的女子那样脸上长斑,相反,她肌肤的莹润光泽更胜过往昔。 当林婉棠出现在府门口时,大家都向她投来赞赏的目光。 薛景睿带着林婉棠,走到詹老夫人面前,行礼唤道:“外祖母。” 詹老夫人笑着让他们免礼,然后,她拉住林婉棠的手,笑吟吟地说:“听闻你有了身孕,我别提多高兴了。” 林婉棠粉面含羞,笑得梨涡浅浅,上前搀扶住詹老夫人:“外祖母,您气色真好。” 一旁的大舅母道:“老太太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詹老夫人点头:“可不是嘛,景睿立了功劳,也有了孩子,我自然高兴。棠儿啊,你舅舅们有差事,今日来不了。他们不来正好,我们女眷们在一起更自在。” 林婉棠点了点头。 詹老夫人又说:“你的表弟们得空的全来了,他们爱热闹,尤其是语堂,他在哪里,哪里就聒噪。棠儿别嫌他们烦人就好。” 林婉棠笑道:“怎么会?热闹些才好。我请了顾家班来,外祖母想听什么戏,一会儿只管点。” 詹老夫人连连称好,夸赞林婉棠能干贤惠。 众人说笑着进了院子,环顾四周,都对这个宅子赞不绝口。 她们一路来到湖边,林婉棠介绍道:“因为我名字里有个棠字,夫君便让人在这里种了许多海棠,花一直从春天开到这个时候。” 二舅母笑着说:“棠儿今日穿着海棠红的衣裳,站在海棠花丛中,简直分不清哪是花,哪是人。人比花娇,大概就是这意思。” 詹灵珊笑着拍手:“可不是嘛,表嫂实在好看。” 女眷们正谈笑着,便听见有人禀告,公主与十六殿下到了。 众人起身迎接。锦婳快步走过来,搀扶起詹老夫人,小大人一般说:“快快免礼。今日在场的,都是骨肉至亲,我们只论亲情。曾外祖母,母妃很想念您。” 詹老夫人眼睛湿润:“好孩子,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臣妇看到你,就想到你母亲,她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常在我们府上住。自从进了宫,再见她就难了。” 锦婳也有些动容:“母妃常跟我说起她年轻时候的事,她曾说,您府里的有几棵枣树,结的果子特别甜。夏日,她会亲自动手,摘葡萄吃,她一个人能吃掉半盆。” 詹老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是啊。公主殿下,您得空了,也可以到我们府上走走,枣树还在。过段时间,园子里的葡萄也该熟了。” 锦婳巴不得多出宫走动走动呢,有曾外祖母这话,她料想母妃一定不会拦着,她连忙应下。 轩辕宸像模像样地行礼,奶声奶气唤道:“曾外祖母。” 詹老夫人又欢喜,又想流泪,拉过轩辕宸的手,抚摸着他的脸蛋。 詹老夫人突然说:“都说外甥似舅,十六殿下的模样,的确有些像景睿小时候。” 林婉棠打量打量轩辕宸,又看看薛景睿,发觉两人是有些像。 薛景睿说:“大家都落座吧。” 锦婳与轩辕宸,一左一右,坐到詹老夫人旁边。 詹老夫人点了戏,台上很快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詹老夫人心绪万千,她想,若是景睿的母亲还在,今日该多么圆满开心啊! 到了晌午,用过宴席,林婉棠知道詹老夫人有午睡的习惯,便引着她去了事先安排好的客房。 客房离湖边很近,屋子里一应物品都准备齐全,且都是按着詹老夫人的喜好布置的,连熏香都是她喜欢的檀香。 詹老夫人再次感叹林婉棠的贤惠与用心。 妈妈伺候詹老夫人睡下以后,林婉棠便回了园子里。 年轻的女眷们一个个都精神得很,正在湖边水榭里打叶子牌。 林婉棠兴致盎然地坐在旁边看着。 薛景睿走了过来,小声在林婉棠耳边说:“你也去午睡一会儿吧。这边有我在,你不必挂心。” 林婉棠怀孕以来,总是爱犯困,故而会午睡一会儿。 可今日林婉棠一点都不想去睡。 詹灵珊在一旁见了,说:“嫂子,你睡去吧。” 林婉棠开玩笑:“我舍不得你,不想去睡。” 詹灵珊虽知道林婉棠是在逗乐,还是忍不住笑得合不拢嘴:“看看我多讨人喜欢吧!” 薛景睿向詹灵珊使了个眼色。 詹灵珊顿时意会,上前挽着林婉棠的胳膊,撒娇道:“嫂子,你陪我去午睡好不好?” 林婉棠笑问:“你困吗?” 詹灵珊打了个大哈欠:“困!困得不得了。” 林婉棠忍俊不禁,叮嘱玲珑照应好客人,然后说:“我的院子有些远,要不我们在水榭二楼的房间里睡一会儿吧。” 天气暖和起来以后,林婉棠午饭后常在湖边散步,有时候困劲儿上来了,便在水榭这里小睡一会儿。因此,水榭二楼有床有锦被。 詹灵珊本就是为了哄林婉棠小憩一会儿,自然客随主便。 两人到了二楼午睡的地方,这里虽不是完全封闭的房间,但四周挂了帷幔,清风吹来,很是惬意。 詹灵珊让林婉棠也躺下,她拗不过詹灵珊,便靠在床边,絮絮叨叨地与她交谈着。 中间,珍珠提了一壶花茶上来,给两人各自沏了一杯。 两人都浅尝了几口,便接着说话了。 詹灵珊本不困倦,可或许是阳光透过白色纱幔照了进来,水榭里暖洋洋的,又或许是林婉棠的床榻太柔软舒服,她竟真的慢慢睡着了。 林婉棠惦记着楼上的宾客们,便轻轻给詹灵珊盖上一个薄毯子,然后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詹灵珊的丫鬟守在门口,林婉棠叮嘱了她两句,便离开了。 林婉棠陪其他女眷玩耍了一会儿,得知詹老夫人醒了,亲自去接了詹老夫人回来。 林婉棠刚回到水榭楼下,便见詹语堂着急地跑了下来,对林婉棠说:“表嫂,不好了,你快去看看灵珊吧!” 第435章 目标是我 林婉棠闻言,知道不好,便一边往楼上走一边问:“灵珊怎么了?” 詹语堂急得额头出了汗:“她午睡起来,觉得舌头发麻,说不出话来了。” 林婉棠匆匆上了楼,进了午间休憩的房间,只见丫鬟正在安抚詹灵珊。 詹灵珊很是惊恐,不停地指着自己的嘴巴,发出嗯嗯啊啊的含混声音。 林婉棠上前,一把握住詹灵珊的手腕,给她把脉。 过了片刻,林婉棠脸色铁青,抬头对匆匆赶来的薛景睿说:“夫君,你亲自去取天玑草解毒丸。” 薛景睿也变了脸色,却一个字都没有问,赶紧去了。 詹老夫人问:“天玑草?听闻是解毒用的?” 林婉棠一边取银针,一边点头:“灵珊妹妹应该是中毒了。” 林婉棠抬头,冷静地吩咐:“语堂表弟,你带外祖母去外面休息吧。” 詹老夫人知道此时人命关天,便压下满心疑问,点头道:“好,我们在外面等消息。” 众人离开后,林婉棠掀开詹灵珊的衣裳,发觉她身上有不少疙瘩,比被蚊子咬的疙瘩要大一些。 詹灵珊满脸担忧,伸手便要去挠那些疙瘩。 林婉棠忙说:“不要挠,挠破会留疤。这是风团,我马上给你抹些止痒的药物。” 珍珠听了,急忙出去拿药。 林婉棠用银针将詹灵珊的指尖扎破,里面流出一些发乌的血液,再往后挤,出来的血便是鲜红色了。 林婉棠停手,在詹灵珊的几个穴位上扎了针,然而,这样还不能止住毒性的进展。 詹灵珊呼吸急促起来,手脚都有些发麻。她紧张地试了试,发觉自己不能自由地屈伸手指,顿时流出了害怕的眼泪。 此时,薛景睿风风火火赶了回来。 林婉棠将用天玑草制成的药丸给了詹灵珊服用。 薛景睿深深望了林婉棠一眼,然后出去了。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天玑草解毒丸发挥了作用,詹灵珊呼吸终于平稳了,身上的风团少了一些。 看来,天玑草不愧是解毒极品,果然疗效极好。 林婉棠悬着的心总算放松了些,走出房间,将消息告诉詹老夫人。 詹老夫人忙双手合十:“多谢老天爷保佑,幸亏棠儿会医术。只是,听闻天玑草极是贵重难得,难得你们宅子里刚好有。” 薛景睿感激地看了看林婉棠:“外祖母,实不相瞒,棠儿知道了人工种植天玑草的方法,已经种出来了一些。” 詹老夫人很是惊愕,她听说过天玑草价格极高,还难以买到,林婉棠竟然种了出来!这些药丸卖出去,能挣得数不尽的银子! 林婉棠道:“我正在制作天玑草解毒丸,过两日制好了,我让人给外祖母送去几颗。府上备着,总好过急用的时候找不到。” 詹老夫人推辞了一番,见林婉棠执意要送,盛情难却,便答应下来。 詹老夫人进屋子探望了詹灵珊,见她此刻睡着了,看起来已经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林婉棠笑道:“外祖母,您带着舅母、妹妹们听戏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詹老夫人摇头:“我此刻也没有兴致了。” 林婉棠料想便是这样,于是说:“外祖母,那我让人送你们回去吧。灵珊妹妹就在我们这里住上几日吧,一来免得她坐车劳累,二来,我为她诊治也方便一些。” 詹老夫人小声说:“棠儿,如今还不知道灵珊为何中毒,若是有人投毒……那么,投毒的人有可能是我们带来的。还是等查清楚以后,我们再离开吧。” 林婉棠这才说:“外祖母,其实我方才已经命人查了。外祖母府上的人,基本上都在水榭三楼陪着自家主子,不会是您府上的人投毒。” 詹老夫人疑惑:“那还有人不在水榭三楼。另外,她们是否借口如厕离开过?更甚者,有没有可能是哪个主子?这都要考虑。” 林婉棠叹了口气,不得不说出实情:“外祖母,您府上的人都看见我在水榭三楼,没有在这里午睡,不会是她们下毒。因为……因为下毒的人,目标是我。” 詹老夫人很是惊讶:“何以见得?!” 林婉棠说:“外祖母,我已经检查过了,灵珊中的这种毒,是用来堕胎的猛药,寻常人用了,并不会有什么多少不适。估计那人以为,我如同往常一样,在这里午睡,便趁机将床榻边小茶几上的果饮动了手脚。” 詹老夫人依旧有些疑惑。 林婉棠解释道:“我午睡到一半,经常口渴,果饮本来主要就是留着那时候喝的。我一口渴,便会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拿水晶盏,喝上几口。” “歹人以为我在这里午睡,便趁门口的人不注意,进来将果饮里偷加了堕胎药。我睡得迷糊,味觉、脑筋都会迟钝一些,等发现味道不对的时候,应该已经喝下了不少,腹中的胎儿必定保不住。” 詹老夫人明白了:“这么说,歹人是将灵珊当成了你?” 林婉棠点头:“对。灵珊盖着毯子,脸又朝里,那人便没有认出来。按说,灵珊喝了这个,应该没什么大事,谁料她恰好对这种堕胎药严重过敏,便出现了那些症状。还好天玑草解毒丸可以中和堕胎药的毒性,缓解她过敏的症状。” 詹老夫人想了片刻,说:“我有一点不明白,那人知道你的习惯,为什么非挑在今天动手?今日府里人多,她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大,不可预测的风险也多。” 林婉棠说:“我猜她平日并没有多少机会进棠园。” 林婉棠话音刚落,薛景睿便走了进来,向詹老夫人行了个礼,小声说:“外祖母,顾家班有一个花旦掉进湖里淹死了。” 林婉棠拍了拍额头:“对了,我之前请顾家班来唱过两三回戏,她们很可能知道我午饭后会在这里小睡。今日有客人,晌午,她们应该都在偏院里休息,她偷偷趁机溜出来害我,却没想到,睡在这里的人不是我。” 薛景睿又说:“我问了府里的丫鬟和小厮,只有一个负责打扫的老妈妈靠近过这里。” 林婉棠道:“那就对了,灵珊的丫鬟说,她中间去如厕了一回,回来的时候,恰巧看见一个老妈妈拿着扫帚和抹布走了出去。” 詹老夫人皱眉:“花旦?老妈妈?” 第436章 络腮胡子 随即,詹老夫人便明白了什么:“戏子最擅长乔装,什么人物她们模仿不来?只怕那负责清扫的老妈妈是花旦假扮的。” 林婉棠点头:“的确,这种可能性极大。有客人在这里休憩,府里的清扫妈妈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客人。” “灵珊妹妹的丫鬟见了,估计也觉得不太对劲,但她是在这里做客,即便见我们府里的下人有些不周全,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倒让歹人钻了空子。” 薛景睿说:“我接着去查。棠儿,灵珊妹妹会留下病根吗?” 林婉棠摇头:“她再吃几粒天玑草解毒丸,休养几日,应该不会留病根。” 詹老夫人松了口气:“这样最好。你们灵珊妹妹三个月以后就要出嫁了,不耽误婚期就好。” 林婉棠知道詹灵珊的未婚夫相貌家世都很出众,便说:“不会耽误婚期。另外,这次灵珊妹妹来做客,却遭遇了这样的糟心事,为了赔罪,我给灵珊妹妹添妆,将京郊的一百亩良田送给妹妹。” 詹老夫人连连说不用,林婉棠却笑道:“外祖母不要客气,要不然我总归心中不安。明日我便让官府将地契更名。” 薛景睿在一旁帮忙劝说,詹老夫人只得代詹灵珊收下。 詹老夫人暗暗盘算,待林婉棠生下孩子,她一定要送一份厚厚的贺礼,无论如何,不能让薛景睿夫妇吃亏。 詹老夫人一手拉着薛景睿,一手拉着林婉棠,满脸担忧:“好孩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们两个要处处小心谨慎。” 薛景睿点头:“外祖母放心,我会将事情查清楚。” 薛景睿安排人手,将詹府的人送了回去。 然后,薛景睿开始审问顾家班。 顾家班的班主顾元青,出身于梨园世家,在京城享有盛誉,常常出入各王公贵族的府邸。 薛景睿一进暂时关押他们的屋子,顾元青就上前来行礼:“镇国将军明察啊!我也不知道楚彩衣为何会溺水身亡,我跟府上贵人中毒的事更没有半点干系!” 薛景睿脸色冷峻,背手而立,叮嘱人将 戏班子的人分开审问。 方才,薛府的人在这里一直盯着,她们还来不及串供。 泰来等人忙活起来,薛景睿则亲自询问了顾元青。 薛景睿不过小使了几个手段,顾元青便冷汗淋漓,交代道:“镇国将军,自从上次来贵府唱戏,楚彩衣远远地看到过您一眼之后,她便对您很是上心。我……我听闻,她跟小姐妹们说,若是能跟了将军,这辈子才不枉此生。” 薛景睿黑了脸,冷漠地让顾元青交代其他事情,顾元青再也交代不出旁的来了。 据顾元青说,楚彩衣平日里都住在戏班子里,跟戏班子去各府唱戏,有时候会跟小姐妹出门买些美食或者胭脂。楚彩衣本是孤女,从小就在顾家班学唱戏,除了戏班子里的人以外,没有结交过谁。 薛景睿审视着顾元青,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泰来走了进来,回禀道:“将军,在楚彩衣的包袱里搜到一封信。” 薛景睿接过去,打开读了起来。 说是信,其实是一封遗书。 遗书的字迹有一点潦草,可以看出来书写的人心绪有些烦乱。 楚彩衣在信里倾诉了对薛景睿的爱慕,说她对林婉棠的嫉恨已经无法抑制了,所以动手想除去她腹中的孩子,谁料林婉棠的运气好,她竟然失手了。 然后,楚彩衣说,她知道,很快就会查到她头上,已经躲不过去了,而且,她也不想逃脱罪责。她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得到薛景睿,生不能是薛景睿的人,死她也要死在薛家,她要当薛家的鬼。 最后,她写道,希望薛景睿每次看到这个湖的时候,都能够想到她。 读到这里,薛景睿火冒三丈,要不是仵作正在验尸,他恨不得将楚彩衣碎尸万段! 其他戏子说的话与顾元青大差不差。 验尸的结果也没有异常。 薛景睿便将此事交给了京兆尹来查。 薛景睿回到内院,将事情大致告诉了林婉棠,尤其是那封遗书,薛景睿说得更是简略。 林婉棠听完,在屋子里走了一会儿,回头看向薛景睿:“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薛景睿微微蹙眉,问:“哪里不对?” 林婉棠回答道:“楚蝶衣喜欢你,按理应该想办法接近你,想方设法讨得你的关注和喜欢,哪怕是一晌贪欢也好,然后,她就可以进一步设法留在你身边。” “可是,楚彩衣试也不试,就直接动手给我堕胎。说句不好听的话,即便我失了孩子,即便我被你休了,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薛景睿依旧有些迷惑:“她或许知道我不近女色,知道不可能,所以就不试了吧。” 林婉棠想了一会儿,在桌案旁坐下,说:“还是不对,这太不合常理了。她若是你的侍妾,除掉我腹中的孩子,她可以得到更多恩宠,甚至可能会被扶正。可是,她以前并没有在你面前试探勾引过啊。” 薛景睿仔细回想了回想,他虽然不懂女子心思,对其他女人不敢兴趣,可是,女子若是存心勾引他,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个楚蝶衣,似乎的确没有在他面前开过屏。 薛景睿说:“我再查一查楚彩衣吧。” 林婉棠点头:“是得查。” 过了片刻,薛景睿无奈摇头:“棠儿,我要是留络腮胡子,你觉得怎么样?” 林婉棠一愣,话题怎么转换得这么快? 薛景睿解释:“不管这个楚彩衣是不是因为爱慕我而投毒,平日里,的确总有女子向我示好,我觉得麻烦。我要是留络腮胡子,平日再上凶一些,应该就不会有女人对我生出旁的心思了吧?” 林婉棠愕然,随即失笑:“她们喜欢你,可不只是因为你的脸。” 薛景睿怔住了:“那因为什么?我的脾气?我的脾气出了名的坏。” 林婉棠来到薛景睿身边,笑吟吟看着他:“美人爱英雄嘛。你总不至于为了躲桃花而打几场败仗吧?” 薛景睿毫不犹豫:“那肯定不能!” 林婉棠调皮地笑了笑:“所以,你还是别留络腮胡子了,络腮胡子挡不了桃花,倒是可能影响你吃饭的速度。还有……胡子里头可能还会藏有食物的碎屑……” 第437章 林七公子 薛景睿想了想,自己吃着饭,往胡子上滴着油,酥饼的碎屑落在胡子里…… 薛景睿猛的一激灵。 不行,不行!赶紧把留络腮胡子的念头从脑海里赶出去。 林婉棠笑了起来,薛景睿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薛景睿把泰来叫了过来,让他去查楚彩衣,泰来应下。 因为这件事,薛景睿对林婉棠的吃穿用品更加上心,除了林婉棠信任的旧人,其他人等闲不能靠近。 这一日,薛景睿亲自在湖边给林婉棠钓鱼,林婉棠坐在水榭里,看忘忧绣她的嫁妆。 采萱希望陆仓台回塞北之前成亲,婚期很近,时间紧张,所以,珍珠和玲珑都在旁边帮忙绣。 泰来奉命过来,给了林婉棠一把荷叶和几个莲蓬,好让林婉棠把玩。 泰来见忘忧在绣鸳鸯戏水的枕套,便打趣道:“忘忧,你别光想着嫁人的事,新来的那几个丫头你用心点儿教导。” 若在平时,忘忧高低要怼泰来几句,可今日,她低着头,说:“这事儿不着急。我跟陆仓台商量了,成亲以后,我还留在少奶奶身边伺候。” 林婉棠一愣:“忘忧,不是说好了,成亲以后你跟陆仓台去塞北吗?” 忘忧摇头:“奴婢不想去了。在塞北他也忙,没时间陪奴婢。奴婢还不如在京城陪着少奶奶呢。” 林婉棠笑道:“不好!采萱还等着抱孙子呢!” 忘忧此刻倒没有害羞:“我们商量好了,暂时不生。” 林婉棠看出了忘忧的心思:“你不用记挂我。将军不是又带回了庄子上的几个遗孤吗?她们功夫也不差,有她们跟着我,你放心吧。” 忘忧头也不抬地穿针引线:“少奶奶别劝了,奴婢就在您跟前,哪儿也不去。” 林婉棠只得答应。 泰来并没有退下,而是在一旁看着丫鬟们做针线。 珍珠甩了甩发酸的手,仰头活动了一下脖子说:“累死了,手都疼了。” 忘忧看了看珍珠,笑道:“你帮忙绣嫁妆,我承你的情。可是,你别把手疼这事儿赖在我头上。别当我不知道你夜里偷着给人家做鞋。” 林婉棠顿时来了兴致,问珍珠:“你偷着给谁做鞋了?” 珍珠瞪了忘忧一眼,没有说话。 忘忧笑着,眼睛暼向泰来。 林婉棠看看泰来,又看看珍珠,若有所思。 珍珠忙说:“少奶奶别多想啊!奴婢给泰来做鞋了不假,奴婢是为了挣他的银子。” 泰来原本有些窘迫,此刻如梦初醒:“是啊,我给了珍珠银子。” 珍珠得意地笑着看向林婉棠:“少奶奶,一双鞋一两银子,怎么样?奴婢这买卖没亏本吧?” 林婉棠点头:“没亏本。” 然后,林婉棠问泰来:“军中给你们发的有鞋吧?” 泰来还没来得及回答,珍珠便抢先回了话:“少奶奶有所不知,泰来的脚是扁平足,而且,他左脚的大脚趾在塞北被冻掉了。他穿一般的鞋,站久了、走远了都累,奴婢给他做的鞋是特制的,对他的脚有好处。” 林婉棠闻言,看向泰来,诚恳地说:“这些年,你跟着将军行军打仗,照顾着将军,没少吃苦受罪。这样吧,你的鞋,还由珍珠做,银子我出了。” 泰来见当家主母这样说,颇为动容,行礼道:“小的多谢少奶奶。” 珍珠怔了片刻:“不好不好,那我不成了挣少奶奶的银子吗?那哪儿行?!” 林婉棠笑着倚在软枕上:“那我不管,你爱挣不挣!我只管将银子贴补给泰来,他乐意找谁做鞋就找谁。” 泰来赔笑:“只有珍珠姑娘做的鞋,小的穿着才舒服。” 珍珠的脸微微红了红。 玲珑偷笑:“珍珠,你把手里的绣活给我吧,你集中精力给泰来多做几双鞋。别让他到了塞北,想鞋想得睡不着。” 珍珠抬头啐玲珑:“你也学坏了,贫嘴贫舌。” 泰来难为情地胡乱行了个礼:“少奶奶,那啥……小的得去找将军了。” 说完,泰来逃也似地走了。 林婉棠望着泰来的背影,心想,前世,珍珠按着家里的意思,嫁给了她的表哥。 珍珠的姑母成了她的婆母,待她还算宽厚。珍珠的表哥家虽然穷了些,但有珍珠贴补,日子也还过得去。 生了孩子以后,珍珠就又回了林婉棠身边伺候。 这一世,看起来珍珠与泰来生出了一些情愫。 林婉棠倒不执着于一切都跟前世一样,这一世她们的际遇都已经改变了许多,缘法与前世不同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林婉棠还是打算让珍珠回家一趟,委婉提醒她考虑一下她表哥,然后再让她做抉择。 这一日,门房前来传话,说有人从西州过来,帮林七公子捎带了一封书信。 林婉棠诧异,林七公子是谁?林府云字辈通排,最小的是老六。 门房将书信奉上。 林婉棠一看信封上的字,便笑了起来,什么林七公子啊,明明是林四姑娘林婉榆! 她到了西州? 林婉棠想,林婉榆必然是女扮男装,去了西州谈药材生意,假称是林府的七公子。 林婉棠拆了信。 林婉榆在信里说,她收购药材、种植药材的生意很顺利,挣了不少银子。她想从属于她的那部分利润中拿出一些,托林婉棠帮她在京城买一座宅子。 林婉榆说,她如今做生意周游各地,心胸视野都开阔了许多,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快乐。她不想成亲,不想被情爱婚姻束缚。 她说,她知道即便终身不嫁,林府也会接纳她,可她还是想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宅子。她担心父母兄弟不能理解她,觉得她另买宅子搬出来,便是与家人冷淡疏远,所以,只能托林婉棠帮她做这件事。 林婉棠读完信,笑了起来。她能理解林婉榆,林婉榆不是不爱家人,也不是不想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她只是想要一点完全属于她自己的自由空间。 林婉棠当然会帮忙。 林婉棠提笔写了回信,封好交给了薛景睿:“你回塞北的时候捎回去吧。” 到那时候,林婉榆应该也回了塞北。 薛景睿了解了此事以后,在林婉棠额头亲了亲,笑道:“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不要觉得被束缚了。” 林婉棠点了点薛景睿的鼻子:“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刚刚好,真的!” 薛景睿将林婉棠揽进了怀里。 陆仓台回塞北前夕,忘忧要出嫁了。 第438章 你们很熟吗? 林婉棠将忘忧打扮得明艳靓丽。陆仓台前来迎亲的时候,咧着嘴,笑得跟二傻子一样。 旁边的人打趣,说陆仓台今天一早就洗脸洗了好多回,脸都要洗秃噜皮了。 陆仓台害羞地瞪那个人:“去去去!再胡说,等你娶亲的时候,你等着瞧!” 众人笑成一片。 在吹吹打打声中,花轿离开了棠园。 薛景睿查楚彩衣,没有查出什么结果,他有些不甘心,便在临行前带着林婉棠去顾家班的戏楼听戏。 顾家班的戏楼,如今是京城最兴盛、最奢华的戏楼。戏楼是圆形的建筑,一共有三层,中间是戏台,戏台背后是戏子们排练、化妆、候场的地方,正面则是观众席。 观众席设有雅间,雅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有两张舒适的躺椅、干净的软垫软枕、小茶几,还免费赠送糕点和茶水。 雅间里看戏,视野好,私密性也好,故此,虽然票价高一些,却极其受欢迎,若不提前几天预定,很难有位子。 顾家班的戏楼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薛景睿和林婉棠穿过人群,来到事先预定好的雅间。 不一会儿,丝竹声响起,戏楼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帷幔拉开,生旦净末丑轮番登场。 今日顾家班表演的,是他们排练的新剧目,名字叫《倚危亭》,是关于书生与贵女的故事。 林婉棠原本以为会很俗套,谁料剧情扣人心弦,引人入胜,林婉棠很快就沉醉了进去,看得津津有味。 舞台上,花旦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美。她的水袖如云似雾,飘逸而柔软。每一次舞动都好像在诉说着一段故事,引人入胜。她的眉眼如画,含情脉脉,嗓音如清泉般流淌,让人沉醉其中。 旁边雅间一个人突然说:“这个花旦也不错,只是比起楚彩衣来说,还是差了一些。”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对啊,若是楚彩衣演这个女主角,一定更精彩。” 薛景睿与林 婉棠对视了一眼,便接着听戏了。 锦衣华服的男女们,聚精会神地聆听那台上凄美的曲调。 曲音繁复,旋律起伏,像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在耳边低吟。 这时,出现了一个新的人物。 新上台的小生,身穿锦绣华服,腰佩翠绿玉带,一步一颤,步步生辉。 他的脸庞,犹如细腻的白玉,双眸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就像是春风吹过枝头的桃花,风雅而迷人。 他一开口,声音如同溪水潺潺,温润而悠扬。他的唱腔,犹如云中的仙鹤,高亢而又不失柔和。每一个音符,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情感和力量。 观众们被他的表演所吸引,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目光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他的声音在戏台上回荡,仿佛渗透了每个人的心灵,让人心潮澎湃。 他的唱段结束,台下响起了如雷的掌声和喝彩声! 一旁雅间里的人应该是顾家班的老戏迷了,他们的议论声传了过来。 “哎呀,难得啊!班主今日居然亲自登台唱了一段!今日真是来着了!” “对啊,对啊!顾班主如今很少登台了,今日居然能看到他表演,过瘾!” “不得不说,顾班主的确厉害。他都三十出头了,演起小生来,不管扮相还是唱腔,都依旧称得上是京城一绝啊!” …… 林婉棠有些惊讶,小声对薛景睿说:“那小生居然是顾元青?我都没有认出来。” 薛景睿说:“顾元青当年在戏台上的风采,引得无数人追捧。他当班主以后,便不怎么演出了。” 戏台上的故事继续,薛景睿稍微抬高了一点声音,接着说:“楚彩衣是顾家班的台柱子,她出事死了以后,顾家班的戏楼就冷清了些。顾元青推出新戏,亲自登台,应该都是为了维持戏班子的辉煌。” 林婉棠点头,听闻当年有一位闺秀迷恋顾元青,迷得神魂颠倒,至今不肯嫁人,每日抱着顾元青的画像入睡。 过了片刻,中场休息的时候,顾元青来到雅间门口。 薛景睿点头示意他进来。 顾元青进来,作揖笑道:“见过将军和夫人。您二位来看戏,我们顾家班蓬荜生辉。小人特意过来见礼。” 薛景睿淡淡一笑:“顾班主不必客气,今日的戏不错。” 顾元青显得很是高兴:“镇国将军喜欢就好。” 顾元青殷勤地让人又送了些瓜果糕点过来。林婉棠很是客气地谢过顾元青,又出银子打赏了他,顾元青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林婉棠出于谨慎,没有吃这里的食物。她一直陶醉地看到戏散场。 林婉棠等到其他看客走得差不多了,才与薛景睿一起走出雅间。 两人来到戏楼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侧门走了出来。 薛景睿唤道:“娄星辰!” 娄星辰站定,望了过来,面上露出几分惊讶。 他们各自走了几步,来到一起。 薛景睿笑问:“娄大人也喜欢听戏?” 娄星辰道:“说不上喜欢吧,顾班主送了我一张票,我便来了。” 薛景睿眼睛微微眯了眯,问:“想必是雅间的票吧?怪不得在戏楼里没看到娄大人。” 娄星辰点头:“是。” 林婉棠心中有些疑惑,便径直问:“娄大人,顾家班雅间的位子很是难得,顾班主竟然送给你票?你和顾班主很熟吗?” 娄星辰神情有些不自然,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当年银钱上不宽裕,闲暇的时候,就写一些戏文来卖,跟好几个戏班子都打过交道。因为顾家班出价最大方,后来,我的戏文基本上就都卖给了他。” 林婉棠心头一动,问:“今日的新戏,不会是你写的吧?” 娄星辰有些不好意思:“的确是我写的,但并不是新戏。这个戏文,两年前便卖给了顾家班,只是他们如今才排出来上演。” 薛景睿笑了起来:“怪不得我觉得这个戏格外好看,原来是你写的。” 第439章 怦然心动的感觉 娄星辰行礼:“文人们大多清高,看不上写戏文这种事。此事将军与夫人知道就好,就不要与外人提起了。” 薛景睿拍了拍娄星辰的肩膀:“好,我不会说的。只是,戏文要写好,很不容易,你应该骄傲才是。” 娄星辰点头。 薛景睿笑问:“娄大人得空吗?一起去吃些宵夜怎么样?” 娄星辰迟疑了片刻。 林婉棠小声说:“前些时候,顾家班的楚彩衣投毒之后自尽在了我们府上。我们想多了解一些顾家班的事情。” 娄星辰微微惊讶,道:“我听说了这个案子,但并没有接触过相关的卷宗。京兆府不是结案了吗?事情还有什么疑点吗?” 林婉棠点头:“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娄星辰脸色严肃起来:“将军,夫人,那我们边吃边说吧。” 他们一行来到附近的一家酒楼,要了一个清净的雅间。 娄星辰听完事情的详细经过,又问过薛景睿调查来的关于楚彩衣的情况,凝眉思索了片刻,说:“是有些不太对。” 林婉棠问:“哪里不对?告诉我你的直觉。” 娄星辰回答:“京城的王公大臣、少年才俊中,喜欢楚彩衣的人不在少数。据我观察,楚彩衣是个对自己魅力很自信的人,明媚张扬。而这件事中的楚彩衣,更像是一个自卑而偏执的角色。” 薛景睿缓缓点头:“有道理。可是,楚彩衣的身世已经挖到底了,没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林婉棠按着太阳穴想了片刻,觉得一头雾水。 薛景睿问娄星辰:“顾班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娄星辰想了想,回答:“他唱戏的技艺很精湛。不管培养戏子还是挑戏文,他都眼光极好,也很有魄力。他处事可谓八面玲珑,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薛景睿眼眸深邃:“怪不得顾家班能从一个草台戏班子,发展到今日这样的地位。” 林婉棠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有没有可能——我只是说一种可能啊——某家权贵想要害我,却不想脏了手,或者没有机会,所以,威逼利诱顾家班,让他们借机行事?” 娄星辰缓缓颔首:“有这种可能。但这种事不能仅凭猜测,得挖出来证据。” 薛景睿叹了口气:“本打算在离京之前将坏人揪出来,如今看来,一时之间恐怕难以突破。” 娄星辰看了过来:“将军,我如今在大理寺任职,查案子比较方便。你若是信得过,我可以帮忙调查顾家班。” 薛景睿起身抱拳:“娄大人肯调查,自然最好。薛某在此谢过了。” 娄星辰连忙回礼。 此时,小二叩门,说菜都已经备好。 林婉棠笑道:“我们先吃饭吧。” 众人坐好,待吃得差不多了,娄星辰问林婉棠:“师父如今赋闲在家,可想找点事情做?” 林婉棠笑答:“父亲带母亲出游了,他们要去登黄山,之后下江南,去泉州二妹妹家里作客,然后再从海路回来。大致与当初将军带我游览的路线差不多。” 娄星辰压下心头的一抹酸楚,问:“那师父要经过江都吧?这样吧,我给族里写一封信,让他们招待招待师父。” 林婉棠听了,惊喜地问:“你终于肯认祖归宗了?” 娄星辰点头:“是。父亲母亲很想让我重新做回纪辰,他们不嫌弃我曾毁容,不嫌弃我曾为人代笔、写戏文,不嫌弃我曾杀人被流放,他们只想找回自己的亲儿子。我……我不忍拒绝,已经将身份文牒都改成了纪辰这个名字。” “我的衣冠冢已经平了,族里的牌位也毁了。纪辰没有死,纪辰又回来了。族人们都很高兴,他们敲锣打鼓,放着鞭炮,举行宴会庆贺我大难不死。我感激他们的善意,便只能当好纪辰这个身份。” 林婉棠眼睛湿润,笑道:“真好,就该如此,你原本就是纪辰。” 三人说了会儿闲话,然后离开酒楼。 看到纪辰乘坐的马车上悬挂着写有“纪”字的灯笼,看到他们驶向纪府,薛景睿揽住林婉棠的肩膀,轻声说:“这一世,纪辰过得越来越好了。” 林婉棠莞尔一笑,露出浅浅的梨涡。 两人回到棠园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经过湖边一处竹林的时候,林婉棠看到月光下,两个身影正相对低低说着什么。 林婉棠轻笑,悄悄拉了拉薛景睿的衣袖,示意薛景睿绕道而行。 那两人却已经发现了他们。 珍珠雀跃着跑了过来,笑道:“将军,夫人,你们可算回来了!奴婢在这里等了你们好久了!” 林婉棠促狭地笑着问:“你在这里,是为了等我们呀?” 珍珠不好意思地跺了跺脚:“夫人!奴婢刚好遇见泰来,他也在这里等夫人,奴婢就跟他闲聊了几句。” 林婉棠夸张地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珍珠赌气,低头不再说话。 泰来则在薛景睿面前行礼,问:“将军喝酒了?” 薛景睿道:“小酌了几杯,无妨。” 林婉棠边回院子,边琢磨心事。 她特意让珍珠为她沐浴,然后,轻声问珍珠:“你的亲事,你爹娘是怎么打算的?” 珍珠害羞:“夫人提亲事做什么?我不嫁人,我要陪着夫人。” 林婉棠笑着点了点珍珠的脑袋:“这是傻话,我若让你们为了我,都断绝七情六欲,那我成什么人了?这里没有旁人,你实话实话就是。要不然,我就直接为你张罗亲事了,到时候,你别嫌弃我为你挑的郎君不如意。” 珍珠只得回道:“奴婢的爹娘……奴婢的爹娘想让奴婢嫁给表哥,奴婢不太愿意。” 林婉棠凝视着珍珠,问:“为什么?” 珍珠想了想,回答道:“奴婢自小就知道,他们想让奴婢嫁给表哥。以往,奴婢觉得,姑母和表哥待奴婢很亲厚,嫁给表哥也好。” 珍珠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后来,奴婢发觉,奴婢对表哥只是亲情罢了,奴婢在表哥面前,从没有体会过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的感觉。” 林婉棠忍住笑意,假装惊讶,问:“你的意思是说……你在旁人面前体会过怦然心动的感觉?” 第440章 等我凯旋 珍珠面色绯红:“夫人……” 林婉棠笑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是泰来吗?” 珍珠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林婉棠说:“傻丫头,我已经帮你摸底了。泰来是婆母当年从街上救回来的孤儿,爹娘都死在了洪灾里。这样吧,我让将军代他爹娘向你们家提亲。” 珍珠忙行礼:“多谢少奶奶。” 林婉棠叮嘱:“你与你表哥纵然亲事不成,也是至亲,你要妥帖处理,别因为这事生出什么嫌隙来就好。” 珍珠点头:“奴婢知道。姑母身子不好,奴婢每次回去,都会给她带药材。娘平日也没少接济他们。原本两家也没有说定,姑母和表哥不会因为这事就恨上我。” 林婉棠笑了起来:“这样最好了。你为泰来做的鞋完工了吗?” 珍珠羞涩地笑了笑:“还没有。奴婢打算多做几双,让他换着穿。” 林婉棠从浴桶中站起身,裹上浴巾,就着珍珠的手走了出来,笑道:“你赶紧去做鞋吧。他们出发前这几日,都不用你守夜了。” 珍珠喜出望外:“多谢少奶奶。过几日,奴婢多守夜几次补回来。” 林婉棠挥挥手,让珍珠离开了。 薛景睿在别处沐浴完,来到浴室门口,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林婉棠刚刚出浴,面色粉红如桃花灿灿,清澈的眼眸如同湖面上泛起的波光,灵动而迷人。她香肩半露,皮肤白皙细腻,仿佛能反射出月亮的光芒。 浴室氤氲的白色雾气,衬得林婉棠好似刚刚下凡的仙女。 薛景睿上前来抱住林婉棠,低声叹道:“舍不得你。” 林婉棠轻轻踮起脚,玉白的胳膊搂住了薛景睿的脖颈。 或许是动作幅度大了一点,浴巾松开,林婉棠凹凸有致的美好胴体露了出来。 胸前的柔软山峦贴在薛景睿身上,薛景睿顿时感觉腹部生起一团火。 理智使得薛景睿轻轻推开林婉棠。 林婉棠低头往下看了看,顿时了然,忍不住调皮地看着薛景睿:“需要我帮你吗?” 薛景睿脸一红:“你怀孕已经够辛苦了,不用……” 薛景睿话没有说完,便舒服地轻吟了一声…… 自此,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以后,两人都有些意乱神迷。 林婉棠眼神迷离,轻声道:“已经三个月了,医书上说可以……” 薛景睿吻了一阵,动情地说:“我轻一些。” 两人转战到了床帐之内。 果然,今日的薛景睿极尽温柔,很是照顾林婉棠的感受。与以往的狂风骤雨不同,今夜的轻风细雨,有一种别样的感受。 只是,柔风细雨,同样令人浑身滚烫,欲罢不能,神魂颠倒,欲死欲仙…… 薛景睿爱惜林婉棠,半个时辰便偃旗息鼓,轻轻擦着她额头细密的汗珠。 林婉棠蜷缩在薛景睿怀里,惬意,满足,连梦境里的一切都格外温柔,充满了喜悦。 薛景睿带着泰来去了珍珠家里,帮他提亲。有镇国将军作媒,珍珠家里自然没有异议,亲事很快定了下来。 珍珠的亲事,出征前肯定来不及办了。她与泰来约定,等泰来得胜归来,他们便成亲。 很快到了出征的日子。 薛景睿在房中揽住林婉棠,久久不愿意松开。 过了许久,薛景睿才说:“棠儿,你有身孕,明日早晨不必送我了。” 林婉棠嗯了一声。 薛景睿松开她,俯身摸着她微微隆起的肚皮,贴近了说:“小娃娃,我是你的父亲。” 薛景睿一本正经的模样,将林婉棠逗笑了。 薛景睿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继续拿出父亲的权威,严肃地说:“小娃娃,你要听话,不要折腾你母亲,明白没有?” 小娃娃自然不会回答他。 薛景睿粗声粗气说:“你不说话,为父就当你答应了。不要让你母亲吃不下饭,也不要在你母亲肚子里乱踢腾。好娃娃,等着父亲回来。” 薛景睿说着,轻轻拍了拍林婉棠的肚皮。 林婉棠笑着推了推薛景睿越贴越近的脑袋:“娃娃还小,他懂什么?” 薛景睿没理会林婉棠,又补充了一句:“小娃娃,你要记着为父的声音。” 然后,薛景睿站了起来,笑看着林婉棠:“好了,早点睡吧。” 林婉棠笑着,眼睛却发酸:“好的,睡吧。” 第二日,林婉棠睡醒的时候,薛景睿已经离开了。 林婉棠看着空下来的半边床榻,突然感觉很难受得紧,仿佛心突然被人硬生生扯了一半走。 林婉棠问玲珑:“将军走多长时间了?” 玲珑回答:“半个时辰了吧。” 林婉棠猛地掀开被子:“赶紧洗漱更衣,我要去送将军。” 玲珑劝道:“少奶奶,将军已经出发了,我们怕是赶不上。” 林婉棠一边擦脸一边说:“皇上一定会为将军送行,会耽搁一些功夫。我们去莫离山,在那里应该能看到将军。” 她不打算去追薛景睿,免得薛景睿更加难舍难分,她想远远地看看薛景睿,再看看他就好! 林婉棠想起来什么,吩咐:“叫上珍珠一起。” 玲珑很快安排妥当了,她们坐上了马车,一路疾速奔驰,马车直接行驶到了莫离山的半山腰。 林婉棠来到路边,看向远处。 朝阳初升,天边有着绚丽的云霞。 一片金光之中,出现了一支队伍。 队伍掀起一片尘土,大队的骑兵在官道之上驰骋,马蹄声如雷。 骑兵的统帅,一位英姿勃发的年轻将军,正是薛景睿。 他身穿银色的铠甲,头戴狮鹫羽毛装饰的头盔,威风凛凛,身姿矫健,被着一身霞光,斗志昂扬地驰骋在队伍的前面。 这样的薛景睿,熠熠生辉。 在他的带领下,骑兵们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林婉棠笑中带泪,在心中默默说道:“冲吧!你原本就是狼王,是雄鹰,是猛虎!冲吧,战斗吧!” 薛景睿突然勒马,来到路旁,回头看着他的兵,自豪地笑了。 突然,他的目光,捕捉到远处的几个人影。 即便只是几个模糊的人影,他也认出来了,站在最前面的人是林婉棠。 薛景睿笑了笑,向着林婉棠挥了挥手,用口型说了一句:“等我凯旋!” 然后,薛景睿调转马头,一夹马肚子,疾驰而去! 第441章 妾就是妾 薛景睿出征去塞北不久,宫里就送来了不少赏赐。 林婉棠原本以为,这些赏赐都是为了薛景睿的辛劳,谁料宣旨的太监说,皇上用了林婉棠的方子以后,心疼病缓解了不少,龙心大悦,故此赏赐林婉棠。 林婉棠很是欢喜。 轩辕稷掌权以来,减免税负徭役,百姓们得以休养生息,日子好过了不少。他比较宽厚,不会像先帝那样使用重刑杀戮,朝堂倒也平静。 林宏盛之前牵扯进了科举案,若换成先帝在位,照着他执政后期对林、薛二府的忌惮,林家只怕要掉一层皮。 因此,林婉棠真心希望轩辕稷身体好起来。 林婉棠的日子过得惬意而平静。 这一日,玲珑来禀,郑玉莲求见。 林婉棠将手中的诗集放下,冷笑着问:“她来干什么?” 玲珑回道:“她说是来看望少奶奶。奴婢看她打扮得很是华贵,想来她如今过得不错。” 林婉棠想了想说:“那就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郑玉莲被人引了进来。她心里酸得难受,林婉棠这宅子太安闲舒适了!真是令人眼红! 郑玉莲看了看她新做的衣裳,顿时有了一些底气。她不想露怯,便使劲挺直胸脯。 林婉棠笑问:“哪阵风把表姐吹来了?” 郑玉莲径直在一旁坐下,微笑着道:“听说你有孕了,我这不是过来看看你嘛。” 郑玉莲说着,状似无意露出手上的戒指和腕间的镯子。 林婉棠很捧场地赞道:“表姐的首饰不错。是盛大人给你买的吗?” 郑玉莲顿时喜笑颜开:“可不是嘛。我说不用买这么贵的,他不听,非要给我买。他还说,我出去是他的脸面,让我不要节约银子,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林婉棠笑看着郑玉莲,没有说话。 郑玉莲继续炫耀:“国公府就是国公府,你知道吗?盛府比镇平侯府还要宽敞阔气一些。” 说到这里,郑玉莲心里难受了一下。国公府是比镇平侯府好,可是没有薛景睿这个宅子新,没有这里大,更没有这里依山傍水的景致。 郑玉莲很快压下了这一丝不快,继续嘚瑟:“盛三夫人很亲切和善,一点都不端架子。老爷整日睡在我的房里,她也不会嫉妒,还贴心给我汤水补身子。想来她知道自己年老色衰,有自知之明吧。” 妾室嘲笑正妻? 林婉棠忍不住出言讥讽:“我见过盛三夫人,她气度不凡,举止得体。她那样端庄优雅,怎么都跟年老色衰扯不上关系。盛三夫人对你宽容,你也得感恩才是。” 郑玉莲生气地绞帕子:“我不过在你面前才说一句,你不要用这些大道理来教训我。” 林婉棠叹了口气:“没办法,我就见不得谁心术不正。” 郑玉莲生气地瞪了林婉棠一眼,随即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用帕子掩口笑了起来:“表妹,你不会是嫉妒我吧?你夫君是镇国将军又怎样?你大着肚子,他都不能陪你。说不定,等你分娩的时候,他还赶不回来呢。” 林婉棠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我算知道什么叫夏虫不可语冰了。我一品诰命,嫉妒你一个小妾?!你要不要找大夫看看脑子?” 郑玉莲讪讪地哼了一声:“反正我如今过得很舒服,比在镇平侯府当少奶奶的时候还惬意。你别说,夫君上点年纪也有好处,温柔,体贴,知道疼人啊!” 林婉棠撇嘴道:“你开心就好。” 郑玉莲得意地笑着:“谢谢表妹。” 林婉棠:“……”我那也不是好话啊! 这时,玲珑过来,行礼道:“少奶奶,盛三夫人来了。” 林婉棠起身,笑眯眯地看了看郑玉莲。 郑玉莲的脸上有几分不安。 林婉棠疑惑地问郑玉莲:“你不知道你家夫人今日要来棠园作客吗?” 郑玉莲迷茫地摇头:“不知道。” 林婉棠笑道:“罢了,随我去迎接你家夫人吧。” 郑玉莲咬着下嘴唇想了想,只得起身跟着林婉棠出门。 内院门口,盛三夫人笑吟吟地上前来,与林婉棠互相行礼问好。 盛三夫人看到林婉棠身后的郑玉莲时,有些吃惊。 林婉棠笑着解释:“盛夫人,一开始门房说郑玉莲求见,我还当您打发她来传话呢。方才我才知道,她竟不知您今日要来。” 盛三夫人打量了一下盛装打扮的郑玉莲,道:“她今日说是要回娘家一趟,便出来了。我若知道她要来棠园,就让她一起乘车过来了。” 林婉棠了然,一边亲热地邀请盛三夫人往里走,一边说:“原来如此,还望盛夫人莫怪。平日里,我们镇平侯府并不会跟别府的侍妾往来。” 盛三夫人拉住林婉棠的手拍了拍:“诶,这有什么?玉莲毕竟与你们林家沾亲带故。” 林婉棠默默叹了口气。 只这一个动作,盛三夫人就明白了,林婉棠并不待见这个表姐。 也难怪。 盛三夫人听自家夫君讲过之前偶遇林宏盛和郑峰茂的事情,知道郑林两家似乎有些不和。 林婉棠这才说:“妾就是妾,就该侍奉主母,唯主母马首是瞻。盛夫人千万别顾忌什么。” 盛夫人微笑颔首,心里松了一口气。 在正厅坐下,玲珑上了茶水和糕点。 林婉棠走动了一会儿,出了些薄汗,珍珠在一旁为她扇扇子。 林婉棠吩咐郑玉莲:“郑氏,给你家夫人扇扇风。” 郑玉莲恨得牙痒痒。方才林婉棠还称呼她为表姐,这会儿当着盛夫人的面,林婉棠竟然拿她当丫鬟使唤。 盛三夫人笑道:“平日里,在国公府,郑氏对我还算恭谨,也还算听话。” 郑玉莲面露羞赧,她刚进国公府,在盛三老爷面前,装也得装出伏低做小的样子,平时经常给盛三夫人端茶倒水,扇风打帘子。 可今日,她特意戴了贵重的首饰,来向林婉棠炫耀,谁知道打脸居然这么快。 郑玉莲只得咬牙拿起扇子,给盛夫人扇了起来。 盛夫人感激地看着林婉棠:“薛夫人,真是多亏了你,我的病如今竟然好了大半。” 第442章 哪家的夫人? 郑玉莲听了这话,面上不由自主露出惊愕、愤恨的神情。 原本,她以为盛三夫人活不了多久了,抱着被扶正的盼头,才进了国公府。 谁知道她进了国公府以后,盛三夫人的身子居然越来越硬朗。她旁敲侧击地问过,盛三夫人只说请到了一个好大夫。 好啊!所谓好大夫居然是林婉棠! 林婉棠这是故意和她过不去吧?!见不得她好是吧?!为什么总坏她的好事?! 林婉棠注意到了郑玉莲的脸色,笑着对盛三夫人说:“盛夫人不必客气。来,我给你把把脉,看看方子需要不需要调整吧。盛夫人好好养着,估计过段时间,病根就能全除了。” 盛三夫人顺着林婉棠的眼神,也发觉郑玉莲脸色不对,心中顿时一惊,立刻就想明白了郑玉莲的心思。 盛三夫人伸出手,放在小几上,给林婉棠把脉,笑道:“拜托薛夫人了,我且得长长久久地活着呢。” 郑玉莲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过了片刻,林婉棠给盛三夫人开了方子,又陪着她在园子里游览了一会儿,然后,她们在水榭坐下了。 盛三夫人瞥了郑玉莲一眼:“你去湖里采些莲蓬来吧。” 郑玉莲诺诺去了。 林婉棠与盛三夫人闲聊着,大致说了郑玉莲之前做过的一些坏事,比如冬日里推她下湖,比如被薛景和利用,差点害死林老夫人。 盛三夫人听得心惊肉跳:“多亏你提醒我,看来我平日里要多防着她一些。” 林婉棠又说:“其实,当初父亲劝过姑父不要让郑玉莲做妾,奈何姑父不肯听。” 盛三夫人面有愠色:“说起来,都怪我们家老爷,一把年纪了,还非要纳妾。” 想了想,盛三夫人又说:“罢了,到了这把年纪,不过搭伙过日子罢了。要是郑玉莲安分,我也不是不能容下她。要是她兴风作浪,为了一双儿女,我也要收拾了她。” 林婉棠笑了起来:“是这个理。您将盛姑娘与盛公子都教得很好。” 想到孩子们,盛三夫人高兴起来。 盛三夫人备了厚礼感谢林婉棠,两人相谈甚欢,俨然成了忘年交。 林婉棠送盛三夫人离开,郑玉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盛三夫人。 林婉棠浅浅笑着。 若不是接到了盛三夫人的拜帖,知道她今日要来,林婉棠压根不会见郑玉莲。 林婉棠本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打压一下郑玉莲,警醒警醒盛三夫人。 郑玉莲想借着敬国公府的势找回场子,踩林家一脚,林婉棠当然不会让她如意! 孕吐期终于过去了,肚子还不算大,林婉棠准备趁这个时间,将林婉榆托付的事情办了。 管事选好了几处宅子,林婉棠挨个去看了看,准备敲定一套。 忙活了三日,林婉棠相中了一处。这个宅子原本的主人是国子监的一位夫子,年纪大了,要叶落归根,所以才卖宅子。 这宅子是三进的,面积不算大,但处处雅致。宅子附近便有繁华的商业区,宅子并不挨主路,可谓出则繁华,入则宁静。 这个街区居住的,大多是中等的官员,治安很好。 林婉榆独身在此住着很合适。 老夫子看起来很是儒雅:“薛夫人,这宅子是五年前翻盖的,老夫专门请了工部的同乡帮忙设计监工,用料也都是好的。若不是孩子们都不在京城,我还不舍得卖呢。” 林婉棠与老夫子讨价还价之后,拍板买下了这一处宅子,并托人办理好了地契。 林婉棠命人清理打扫这处宅子,越看越喜欢,准备写信将此事告诉林婉榆。 林婉棠出了宅子,想要再在附近逛一逛。 突然,玲珑扯了扯林婉棠的衣袖:“少奶奶,您快看!” 在一处宅子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居然是薛承宗。 另外一个,是位三四十岁的妇人。 两人面上都带着笑,不知道正在说什么。 林婉棠径直走了过去,唤了一声“父亲”。 薛承宗闻声看了过来,面上有些惊讶,还有一丝慌乱。 妇人用探询的目光打量了打量林婉棠,然后看向薛承宗。 薛承宗回过神,略微尴尬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向妇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儿媳妇林氏。” 妇人笑了起来,夸道:“原来这就是景睿的夫人,果然容貌出众。” 林婉棠问:“不知道夫人怎么称呼?” 妇人露出一丝害羞。 薛承宗咳嗽了一声,讪讪地说:“她姓任。” 林婉棠依旧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便问妇人:“恕我眼拙,不知您是哪家的夫人?” 任姓妇人低头不语。 薛承宗这才红了老脸说:“老大媳妇,她……她是你的继母。” 林婉棠:“???!!!” 愣了片刻,林婉棠不由得失笑:“父亲,这么大的事情,您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薛承宗摸了摸鼻子:“本来就打算这几日跟你们说。我们……我们打算办婚事了,到时候,还得请你帮忙张罗。” 林婉棠一肚子疑问,看看薛承宗,又看看任姓妇人。 薛承宗已经年近五十,因为之前生病,又被薛景睿母子俩气得不轻,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老相一些。 而任姓妇人,略显丰腴,她穿的衣裳比较贴身,显出玲珑的曲线,有种成熟女子的风流韵味。 她肤色很白,眼睛细长,长相属于中人之姿。 但她这种独有的风情,对男人应该很有吸引力。 林婉棠笑道:“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夫君知道吗?” 薛承宗不悦地说:“我写封书信告诉他也就是了。” 任姓妇人见状,温顺地笑着,对薛承宗说:“你们有话说,我就先回去了。” 薛承宗点了点头。 任姓妇人看向林婉棠:“景睿媳妇,这里就是我的家,你得空了可以来玩。” 林婉棠看了一看,任姓妇人的宅子,与林婉榆的宅子大小应该差不多,只是老旧了一些。 林婉棠含笑应下,任姓妇人身姿婀娜地走了进去,直到她的丫鬟关上院门,薛承宗的目光才收回来。 林婉棠低头,犹豫了片刻,才问薛承宗:“父亲,你们都要成亲了,总该让我知道她的大致情况吧。” 第443章 此事再难更改 薛承宗环顾四周,发现了一个茶楼,便提出请林婉棠喝茶详谈。 在茶楼的雅间入座,薛承宗咳嗽了两声,说:“她的父亲原本是太仆寺少卿,先帝在位时,她父亲因为受人牵连,被流放去了儋州。她身为罪臣之女,婚事也就被耽搁了。” “如今,新帝继位,前段时间重查旧案,为她父亲平了反,她父亲重回太仆寺,官复原职了。她现在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了。她的出身你不必担忧。” 林婉棠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她一直没有出嫁吗?儿媳怎么看着……她应该是嫁过人的?” 薛承宗尴尬了片刻,才压低声音说:“她……当年身为罪臣之女,日子艰难,不得不委身于人做外室,生下了一个女儿。” 林婉棠惊讶:“她是当过外室的人?这……她的身份,恐怕不太适合当镇平侯夫人吧?” 这任姓妇人嫁过人倒无妨,大梁女子改嫁并不少见。哪怕她前夫身份低微,也没什么干系。 可外室这种身份,在大梁向来被人看不起。任姓妇人若是当了镇平侯夫人,将来必然连累侯府被人指指点点。 薛承宗说:“她当年不也是没办法吗?她底下还有弟弟妹妹,眼看要饿肚子了,那男人看中了她,愿意资助她们一家,她不得不应下。” 林婉棠沉默不语。若事情属实,她同情这任姓妇人,但是,说实话,她不想要这样的一个婆母。 薛承宗见状,说:“如今,那个男人得病死了。男人的正妻不肯承认她的女儿。她只能靠着当初的微薄积蓄,拉扯着女儿艰难度日。” 林婉棠依旧没有说话。 薛承宗又说:“她如今生活困顿,我对她们母女二人施以援手,她必定感激,以后会好好跟我过日子。我年纪大了,有她在旁边照应着,你们也放心不是?” 林婉棠字斟句酌地说:“姨娘们照顾您都很用心,您要添个侍妾,我们也不反对。但是,您要娶妻是大事,儿媳觉得她身份不妥,父亲可否再考虑考虑?” 薛承宗不高兴地冷哼了一声:“我只是通知你们一声而已,我和谁成亲,你们当子女的没有资格置喙。” 林婉棠起身,语气冷硬:“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劝您还是慎重一些。” 说完,林婉棠转身离开。 走下茶楼,坐进马车里,林婉棠直觉得胃脘满闷得难受。 她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叮嘱玲珑:“你找借口,将侯府内我们的财物转移出来。” 玲珑点头:“奴婢明白。” 自从薛承宗知道林婉棠有孕,他们关系缓和了许多,薛承宗主动将侯府库房的锁打开了,林婉棠便也将她的锁都撤了。 侯府依旧是林婉棠管事。 薛景睿虽然对薛承宗不满,却不曾缺了他的银钱。林婉棠更是不会为难他,堂堂侯爷,手里没点银子花销也不像话。 如今,却是不得不防着些了。林婉棠辛苦操持来的家业,不想平白便宜了旁人。 林婉棠又叮嘱玲珑:“低调隐蔽一些,别惹出什么闲话来。” 玲珑说:“奴婢明白。” 林婉棠思前想后,准备进宫一趟。 第二日晌午,林婉棠见到了皇太贵妃,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皇太贵妃的眼眶红了,哽咽道:“哀家真是替母亲不值……” 林婉棠不知道怎么安慰,只默默陪着。 过了片刻,林婉棠才说:“皇太贵妃,臣妇试着劝了劝,父亲不但不听,看起来还恼了臣妇。” 皇太贵妃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然后说道:“哀家不同意这门亲事。这样吧,哀家把他唤来说一说此事。” 林婉棠起身行礼:“父亲想来不敢违背娘娘的意思。” 皇太贵妃叹气:“未必。他若记挂着哀家,一早就会来问哀家的意思,不会将哀家蒙在鼓里,蒙到这个时候。” 过了一日,皇太贵妃将薛承宗请进了宫。 皇太贵妃端坐上首,说道:“哀家已经命人查过了,那任姓妇人,原本是六科给事中游良翰的外室。她生有一女,今年十六岁,名叫游暖暖。” 薛承宗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皇太贵妃叹了口气:“她若是游良翰的妻子,丧夫之后要改嫁于你,哀家虽不高兴,却也不会阻拦。可是,她是游良翰的外室!这种身份,本就被人不齿,如何能做得了镇平侯夫人?” “另外,哀家让人打听了那任姓妇人,她不是一个安分的。游良翰病重的时候,任妙月就开始留心京城的鳏夫了。这样心机重的女人,你掌控不了。杨氏的教训还血淋淋的,你难道忘了不成?” 薛承宗低眉敛目,耐心地听皇太贵妃说完,淡淡道:“娘娘说的有些迟了,臣已经与任氏立了婚书,且已经在官府留底,此事再难更改。” 皇太贵妃惊得站了起来,问:“什么时候的事?!” 薛承宗回答:“大概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办妥了。” 皇太贵妃气得眼睛冒出了泪花:“你……你鬼迷心窍了吗?!这种大事,你居然谁都不商量一声,就悄悄办了?!” 薛承宗回答:“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的母亲见过任氏,并且点头了。任氏的父母也同意了。” 皇太贵妃怒极反笑:“祖母如今神智都不大清醒,她哪里做得了你的主?好!哀家知道这件事了。明日,你让任氏进宫来,哀家要见她一见。” 薛承宗早就料到子女们会反对,便先斩后奏,立了婚书。 他倒不怕让任氏进宫,反倒觉得,任氏一进宫,便坐实了侯府主母的身份。 薛承宗欣然应下。 皇太贵妃挥了挥手,让薛承宗离开,并着人给林婉棠送了消息。 同时,薛承宗也给林婉棠递了消息,说是两个月后,他将迎娶任氏,请林婉棠筹备婚礼事宜。 林婉棠脸色铁青,坐在案前,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林婉棠正在思索对策,便听人来报,任妙月登门求见。 林婉棠便打算先会一会她。 任妙月没有过门,林婉棠自然不会以婆婆之礼待她。 任妙月看起来也很识趣,她主动行了个礼,笑吟吟唤道:“薛夫人。” () 第444章 目的是什么? 林婉棠回了一礼,然后请任妙月坐下。 任妙月笑道:“薛夫人,听闻你会医术,不知是否有幸请您帮忙把把脉?” 林婉棠心头生出一种怪异感,总觉得任妙月的笑里有深意。 林婉棠想了想,伸出手指,搭在了任妙月的手腕上。 过了一会儿,林婉棠松开手,压下心中的惊愕,淡淡说:“是滑脉。你有身孕了。” 任妙月的笑容中,隐隐有些得意,尽管她极力想示弱。 任妙月掩饰性地叹息一声:“薛夫人,我原本没想过再嫁人,发现有孕以后,我便想喝堕胎药,打掉这一胎。谁料侯爷知道了,欣喜不已,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 林婉棠没有说话,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薛承宗这一次态度这么坚决。 任妙月又说:“镇平侯毕竟是孩子的生父,我不得不考虑他的意思,便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侯爷与我立下婚书,都是为了孩子。” 林婉棠淡淡看向任妙月:“你若不与侯爷同赴云雨,就不会怀上孩子。你若真心不想要这个孩子,自然有办法不让侯爷知道。” 任妙月脸上的笑容一僵。 林婉棠又道:“许多事,你做都做了,就不必在我面前装出被逼无奈的模样。” 任妙月收敛了笑容。 林婉棠开门见山问:“你今日来找我,目的是什么?只是想让我知道你怀孕了吗?” 任妙月垂眸,抿了抿嘴唇:“薛夫人,我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我嫁进侯府,不求富贵,只求今生衣食无忧。暖暖该说亲了,她生父为她留了一笔嫁妆,用不着侯府的银子。” “腹中的孩子出生后,若是姑娘,不过一副嫁妆的事,想来她兄嫂不会吝惜。若是儿郎,我会教导他尊敬兄嫂,将来,侯爷百年以后,你们给幼弟一些银子,够他衣食住用即可,将他分出去也就是了。” 林婉棠看着任妙月,笑道:“我们不同意你们的亲事,你以为是因为银子?” 任妙月摇头:“自然不全是。我的出身不算清白,我有自知之明。所以,嫁进侯府以后,我不会真把自己当侯爵夫人,更不敢在你们两口子面前摆继母的款儿。我今日来,是向你示好,向你求和。” 林婉棠想了想,笑道:“好,我接受你的示好。” 任妙月浅浅一笑:“薛夫人是个聪明的人,相信我们能够融洽相处。” 说完,任妙月将带来的礼物送给了林婉棠,便告辞而去。 珍珠看着任妙月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府里好几个姨娘,肚子都没有动静,怎么偏偏她怀了侯爷的孩子?!” 林婉棠按了按太阳穴,她给薛承宗把过脉,薛承宗身子虽然虚弱,毛病不少,但并没有完全失去生育能力。 薛承宗认定任妙月腹中的胎儿是他的,目前谁也不能拿出证据来否认。 看来,任妙月进门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林婉棠吩咐:“珍珠,给侯爷回话。就说我身子不适,需要保胎,不能替他操办婚礼,请他自己想办法吧。” 仓库里的财物,绝大多数都已经搬走了,薛承宗能用的,很是有限。 薛承宗得到回信以后,有些生气地拍了拍桌子:“景睿媳妇真是,这是故意撂挑子吗?!让她做点事情,她推三阻四!” 薛承宗冷静了一会儿,来到了府里的仓库,见里面变得空落落的,顿时睁大了眼睛,问管事的刘妈妈:“这里头的财物呢?” 刘妈妈笑着回道:“少奶奶在外面新购置了一些产业,花了不少银子。” 薛承宗:“……?!” 薛承宗长吁短叹地查看了库房里剩余的财物,气得直拍大腿,他原本打算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弥补任氏从小到大受的委屈,如今看来竟然实现不了! 薛承宗当即出了门,气鼓鼓地来棠园找林婉棠。 谁料门房的人告诉薛承宗说,林婉棠胎像不稳,需要静养保胎。 薛承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门房道:“我不找你家少夫人,我去拜见母亲。” 门房这才让人将薛承宗领了进来。 薛承宗远远看见林婉棠在湖边树荫下坐着,便嚷嚷了起来:“景睿媳妇!景睿媳妇!” 林婉棠闻声起身,扭头看向薛承宗。 薛承宗快步走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景睿媳妇,你怎么把仓库里的银钱都弄走了?!” 林婉棠笑了起来:“父亲,我早就看好了几处铺子,便一起买了下来。京郊有人卖出大片良田,机会难得,我也顺手买了一些。另外,如今各铺子都到了进货季,自然要支出不少银子。” 薛承宗撇嘴:“你明明知道,我这段时间要筹备婚事。” 林婉棠惊愕:“难道仓库里的银子还不够办婚事用吗?您是二婚——哦,不,是三婚——不宜太过铺张。若您迎娶任氏的阵仗,比初婚迎娶婆母时还要隆重,只怕皇太贵妃面上不好看。” 薛承宗语气一滞,这倒也是实话。他违背皇太贵妃的意思迎娶任氏,皇太贵妃已经很不痛快了,若是婚礼阵势太大,倒是给任氏招祸了。 薛承宗熄了火:“好吧。不过,帮着操持一下婚事,不算劳累吧?你怎么就干不了了?” 林婉棠瞥了玲珑一眼。 玲珑行礼回道:“侯爷,我们少夫人怀的是双胎,比寻常孕妇都要辛苦,大夫说得好好保养。” 薛承宗愣了愣,下意识地看了看林婉棠的肚子,发觉果然比实际月份显大一些。 林婉棠面色一沉,薛承宗才意识到不妥当,他咳嗽了一声,问:“真是双胎?” 林婉棠回道:“我本就懂医术,也请旁的大夫看过,应该不会有错。” 薛承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我再想办法吧。你好生养着。” 薛承宗转身离开。 珍珠唇角带了一丝讥讽:“少奶奶,您看,侯爷有了老来子,对孙子都不那么期待了。” 林婉棠捡起一块石子,投进湖水中,石子在水面跳跃了好几下,才沉入水底。 林婉棠抿唇道:“我和将军的孩子,不缺人疼。” 珍珠笑了起来:“那是肯定的。奴婢天天想,将军与少奶奶的孩子,生出来该多么漂亮啊!” () 第445章 由她带来,因她而去 珍珠陪着林婉棠说笑了一会儿,林婉棠突然想了起来,说:“往宫里递消息,把任妙月有孕的事告诉皇太贵妃。” 这样,皇太贵妃心里也好有个底。 第二日,皇太贵妃依旧召见了任妙月,只是她态度比较冷淡,敲打了任妙月一番,便放她离开了。 林婉棠的肚子越来越明显了,她平时经常待在府里闭门不出,好在府邸宽阔景致又美,并不会觉得烦闷。 这一天,林宏盛夫妇来看望林婉棠。 两人游览大好河山归来,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两人的感情应该也升温了不少,温氏看林宏盛的眼神,有时甚至透着娇羞。 温氏拉着林婉棠嘘寒问暖,林宏盛干着急,却插不进话来。 好不容易等温氏说累了,林宏盛让人将礼物搬了过来。 礼物不仅有各地特产,更有搜罗来的新奇玩意,林婉棠兴高采烈地拿起那些玩物摆弄着,笑道:“父亲待我真好。咦,这个有意思!” 林宏盛嗔自家闺女一眼,将玩物抢了过去,把大箱子啪嗒一声关上:“你都一百一了,还玩这些?那一箱子是给你的,这一箱子是给孩子们的。” 林婉棠不由得失笑,果然隔辈亲,外孙还没出来呢,她父亲就偏心上了。 温氏拉着林婉棠去一旁歇息,林宏盛则亲自命人将礼物安置好。 温氏压低声音对林婉棠说:“你父亲闲不住,刚回府就接了一个活计。” 林婉棠惊讶:“父亲要干什么?” 温氏答:“青葵书院听说过吧?路老先生请你父亲去书院当夫子,你父亲应下来了。” 林婉棠故意夸张地说:“唉呀,青葵书院的书生们也太有福气了吧?前任首辅探花郎亲自授课,书生们不得把青葵书院的门槛踏破了呀?” 林宏盛走了过来,笑道:“棠儿,为人要谦虚低调。” 话虽这样说,林宏盛心里却受用极了。 温氏笑着推了推林宏盛,让他不要端着架子教训林婉棠。 林宏盛坐下,说:“旁的都是次要的,我好好研习教学之法,是为了将来教孙辈们。” 林婉棠咧嘴:“父亲,您拉倒吧。您若是亲自教,只怕他们闹翻天了,您也不舍得打他们手板。” 林宏盛神色一滞:“这个……这个……的确不能打手板,要好言好语耐心教导嘛。” 林婉棠忍不住失笑:“这话不能让兄长听见,他小时候,您可没这么好脾气。” 林宏盛被揭了老底,挠了挠头,嘿嘿笑了起来。 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地闲聊着,玲珑过来回禀,说皇后召见林婉棠,让林婉棠赶紧进宫。 林婉棠猜测,或许是皇后身子不适,便赶紧换好诰命服,乘马车进宫。 一名内监等在宫门处,正望眼欲穿。见了林婉棠,他疾步上前行礼,躬身说:“薛夫人,您乘软轿见驾吧。” 林婉棠点了点头,上了软轿,轿夫走得很快。 轿子不是去往凤仪宫,而是去往太极殿。 林婉棠进了太极殿,便看见廊下站了好几个太医,神色焦虑。 皇后上前来,拉着林婉棠的手,快步进了后殿:“薛夫人,你快看看吧。皇上去皇陵祭奠先帝,在回来的路上昏厥了过去。本宫听着他呼吸很是急促,太医们束手无策。” 林婉棠来到龙榻前,伸手给皇上把脉。 过了片刻,林婉棠诧异转身,问道:“怎么会这样的?明明皇上已经好了许多,怎么突然心衰成这样?” 皇后茫然摇头:“本宫也不知道。” 皇后看了看虚弱的皇上,擦了擦眼泪,问:“薛夫人可有什么法子?” 林婉棠沉吟片刻,道:“臣妇试一试吧。” 林婉棠拿出还魂丹来,让宫女喂皇上吃下一颗。然后,林婉棠提出一个针灸的方案,经过太医院院正的同意,开始为皇上施针。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皇上气息平稳了一些,睁开了眼睛。 轩辕稷的眼眸里,没有了以往的光亮,里面盛满了疲惫与失落。 轩辕稷声音暗哑地问:“你们说实话,朕的身子,还能有多长时间?” 众人都垂首不语。 轩辕稷看向林婉棠:“薛夫人,你告诉朕。” 林婉棠心头哀伤,如实答道:“皇上之前已经基本恢复了,如今不知为何突然心力衰弱。皇上若是好生保养,心绪平稳,可福寿绵长。” 轩辕稷苦笑:“若朕情绪激动,不能好生保养呢?” 林婉棠的脑袋垂了下来:“那……那臣妇就不知道了。” 轩辕稷的目光扫过太医们,见他们都低垂着头不吭声,便知道林婉棠的话属实了。 轩辕稷听懂了,他若情绪起伏大,随时可能猝死。 他也想心平气和,可是……可是,他怎么平和得了?! 这条命,由她带来,大概也要因她而去了。 林婉棠心中不忍,说:“皇上,臣妇学艺不精,医术不及师父的一半。师父的徒儿中,最得真传的,是他的大弟子。臣妇想,若是能寻到大师兄,或许……或许他能使龙体痊愈如初。” 轩辕稷微微闭了闭眼睛:“知道了,朕会派人寻找你大师兄。你们都退下吧,朕想静一静。” 太医院院正想说话,皇后示意,让众人都退出去。 皇后让林婉棠与太医们共同拟定了方子。 然后,皇后让太医们守在殿外,她则带着林婉棠去偏殿叙话。 皇后神色凄然:“皇上近来身子好了许多,进后宫也勤了一些。皇上说,不管后宫谁怀了身孕,生下皇子,他都将皇儿抱给本宫抚养。” 说到这里,皇后眼中有了几分恨意:“皇上如此伤身伤情,想来是太后又惹他生气了。本宫不明白,太后就不能别伤害她的亲生儿子吗?!” 林婉棠小心翼翼地问:“娘娘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皇后摇头:“不知道。本宫问了顾全,顾全说他守在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皇上出门的时候脸色铁青。” 过了片刻,皇后又说:“皇上其实很是心软,他顾念太后,想去探望她,才借口祭奠先帝,去了皇陵。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本宫拼死也要拦着皇上,不让他去。” 第446章 身上有秘密! 林婉棠只得说:“皇上不愿意提这件事,娘娘若是能找到缘由,为皇上解开心结,或许对病情有帮助。” 皇后点头:“好,本宫想办法悄悄打探打探。” 安慰了皇后一会儿,林婉棠准备离开,在半路遇见了顾全。 林婉棠忍不住问起了边疆的战事。 顾全回道:“还是老样子,隔三差五跟匈奴打一仗,目前应该还没有打大仗。” 薛景睿总是报喜不报忧,林婉棠问问顾全才能放心一些。 林婉棠想了一会儿,改道去见皇太贵妃了。 待跟前没有人的时候,林婉棠压低声音,将太极殿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皇太贵妃很是担忧皇上的病情。 林婉棠小声问:“不知道皇太贵妃有没有什么方法,在太后跟前安插眼线?” 皇太贵妃想了一会儿,道:“太后近身很难安插进去,不过,外围的粗使太监和宫女,哀家有些门路。” 林婉棠说:“在外围的也可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太后那边藏着什么秘密。” 皇太贵妃答应了这件事。 之后,林婉棠出了宫,发觉林云鹤正在宫门口等着。 一见林婉棠,林云鹤便迎了上来:“妹妹,母亲让你跟我回府,她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林婉棠心里生起一股暖意,微笑问:“你今日怎么得空?” 林云鹤笑呵呵说:“今日衙门没什么事。” 林婉棠上了侯府的马车,跟在林云鹤身后,回了林府。 果然,温氏带着灶房的人,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都是林婉棠爱吃的。 林府大房的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 宴席开始,温氏笑道:“棠儿,我们府上又将有一桩喜事。” 说着,温氏的目光转向慎秀慧。 慎秀慧含羞低下了头。 林婉棠顿时明白了:“安儿要添弟弟妹妹了?” 温氏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林婉棠高兴地说:“恭喜哥哥嫂嫂。” 林云鹤与慎秀慧含笑对视了一眼。 林宏盛捋了捋胡须:“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大房就更热闹了。” 安儿睁着大眼睛,指指慎秀慧的肚子,奶声奶气说:“弟弟妹妹。” 然后,他又指着林婉棠的肚子说:“弟弟妹妹。” 接着,安儿把手臂张得大大的,夸张地说:“好多弟弟妹妹!” 安儿憨态可掬的可爱模样,把众人都逗笑了。 他们一家人刚刚用过饭,便有人来回禀,纪辰登门拜访。 林宏盛闻言,急忙说:“快请!请他去书房。” 小厮急忙去了。 林宏盛起身,道:“这次在江南,纪家热情款待了我们老两口,还带着着我们游览了附近好几座城,我着实过意不去。” 林宏盛说完,赶紧去了书房。 过了一会儿,林宏盛派人来唤林云鹤。 林云鹤不喜欢舞文弄墨,一般会远着这种场合。他硬着头皮,来到书房,与纪辰互相见礼。 林宏盛说:“云鹤,纪辰一直帮忙盯着顾家班,有了一些发现。” 林云鹤顿时认真起来:“纪贤弟果然厉害,我也让人盯着,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纪辰说:“我有所发现,是一因为大理寺有一桩案子,牵扯到一个车夫。我们审那个车夫的时候,车夫交代,他经常从清韵茶楼接顾家班的一个女人,然后将她送到城西的一处宅子里。” 林云鹤疑惑地说:“顾家班的女人?我一直盯着顾家班,没有发现哪个戏子夜间出去过。清韵茶楼嘛,顾元青倒是有时会去,但他喝会儿茶,便会从那里离开回家。” 纪辰道:“车夫一开始并不知道那女子是顾家班的人,有一次,那女子喝醉了,在车厢里唱戏。车夫听她唱得好,便问起那女子。那女子醉醺醺地说,顾家班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唱戏。” 林云鹤点头:“这的确是很有用的线索。你有没有查城西的宅子?那里住着什么人?” 纪辰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个案子不归大理寺管,而且明面上已经结案了,我不好动用大理寺的差役。” 林云鹤站了起来:“这事儿好说,我这里人手很充足。” 纪辰笑道:“我正是这个意思。我们已经将那车夫放了,我让他别声张,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今夜我们一起探一探吧?” 林云鹤兴冲冲点头:“好!” 林宏盛叮嘱:“云鹤,你要照顾好纪辰。” 林云鹤拍着胸脯表示,一定会保护好纪辰,让他毫发无损,林云鹤这才放心。 林云鹤与纪辰去一旁商量细节了。 林宏盛看着纪辰的背影,越看越喜欢,直遗憾自己没有多的女儿,否则,他一定要让纪辰当乘龙快婿! 入夜,林云鹤与纪辰都换上了夜行衣,并在顾家宅子、清韵茶楼以及城西宅子周围都做了布置。 不到戌时,顾青元出了他家宅子,乘马车去了清韵茶楼,独自在雅间喝了一会儿茶。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顾青元离开清韵茶楼,乘了马车,朝顾宅的方向行驶而去。 而茶楼后门,走出来一个女子。 女子戴着帷帽,上了停在那里的马车。车夫像往常一样,赶着马车,朝城西的宅子而去。 林云鹤与纪辰悄悄跟上了。 很快,马车停到了城西宅子跟前,女子下了马车,宅子原本紧闭的门立刻打开,女子闪身走了进去。 林云鹤发觉,宅子戒备很是森严,很难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潜进宅子里。 这就有些不寻常了。 看起来普通的宅子,为何守卫比许多王公贵族府邸还要森严? 这时,有下属过来回禀:“林指挥使,属下发觉,顾宅里那个顾元青是假的。” 林云鹤眉毛一挑:“你说什么?!” 下属回道:“那个顾元青是冒牌货!因为夜里光线不佳,那冒牌货又精心装扮过,跟正主很难辨别。要不是属下长了个心眼,故意撞上他的的马车,跟他起了冲突,属下还发现不了呢!” 林云鹤这下子更确定了,这个顾元青身上有秘密! 纪辰低声说:“找个借口,突然进宅子,把人堵在里面!” 林云鹤点头,沉声道:“这事儿好办!” 林云鹤吩咐下属们将宅子围好,便上前去叩响了门! 第447章 有点不对劲 门里响起了脚步声,有人越走越远。 林云鹤果断吩咐:“把门撞开!” 不过两下,大门就被撞开了,两个人拦住了林云鹤一行。 “这是私人府邸,你们岂能擅自闯入?!” 林云鹤掏出腰牌,说道:“我们是五城兵马司的人。我们发现盗贼进入了你们府上,现在需要立刻搜查!” 一名守卫赔笑说:“官爷,我们没有发现盗贼。官爷往别的地方搜搜吧。” 时间紧急,林云鹤懒得啰嗦,哗啦一声拿出宝剑,剑尖指向那名守卫:“你若耽误了公事,导致盗贼逃脱,别说你,就连你们主子都脱不了干系!” 随即,林云鹤吩咐:“都给我搜!” 五城兵马司的人蜂蛹而进。 宅子里的守卫不敢再拦。 林云鹤与纪辰径直去了主院。 主院里,走廊下挂着古朴的灯笼,昏黄的灯光随着微风摇曳。 一个少年和一个女子并排而立。 五城兵马司的差役从屋子里出来,向林云鹤回禀:“屋子里没有旁人了。” 林云鹤微微颔首,走向那一对男女。 少年或许是害怕,身子微微颤抖着,而女子镇定得多,她微微低着头,看起来身姿婀娜。 女子的妆容有些浓,林云鹤低头打量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纪辰笑道:“原来是熟人。” 女子依旧低着头,说:“纪大人认出来了?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女子的声音,如黄鹂一般动听。 她的眼神,有些惶恐地扫过那些差役。 这时,又有属下来报,他们在其他地方没有发现异常。 林云鹤点了点头,随这对男女进了屋子。 屋子里没有旁人,女子终于抬起了头。 纪辰唤道:“顾班主。” 女子苦笑着答应了一声,说:“纪大人好眼力,我化妆化成这样,您居然还能认出来。” 纪辰坐下,问:“顾班主金蝉脱壳,来到这处宅子,所为何事?你不要告诉我,你来这里是为了排戏。据我所知,顾班主没有演过花旦。” 林云鹤心中震撼,若不是纪辰说破,他真没看出来这女子是顾元青。他用女声说话太自然了,完全听不出来一点异样。 但林云鹤面上很镇定,看起来一切尽在掌握中,他也坐了下来,目光犀利地打量着顾元青。 顾元青深情地望了望那位少年,粲然一笑:“裘郎,我要告诉他们了。他们都是官爷,即便知道了我们的故事,也不会四处说闲话。” 少年握了握顾元青的手,深情道:“我一切都听你的。” 顾元青拉着少年的手坐下,娓娓道来:“我与裘郎初识,是在三年前的春天。那时候,我带着戏班子去郊游,在河边看到了裘郎,一眼便被他吸引。正像戏文里说的那样,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便上前搭讪。恰好裘郎也喜欢听戏。我借口请他品鉴点评我们的新戏,送了戏楼雅间的票给他。他真的如期来了,他听得很认真,戏后提出了许多很有见地的想法。” 姓裘的少年回望着顾元青:“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顾郎亲自登台,唱了里面的一个配角。舞台上的顾郎,熠熠生辉,让人挪不开眼睛。” 顾元青回忆道:“从那天开始,我们一来二往就熟悉起来。有一天,在戏楼里,我按捺不住涌动的情愫,用唱戏的方式,向裘郎表达了我的心意。那时候,我害怕极了,害怕裘郎生气,害怕他会夺门而去,害怕他以后再不理我……” 裘姓少年笑道:“其实,我也已经爱上了顾郎,谁能不被顾郎的风采折服呢?听了顾郎的话,我喜出望外。自那以后,我们就心意相通了。” 顾元青神情带上了一丝哀伤:“但我知道,我们的这种感情,不会被世人接受。若被人知道了,他们只会骂我们淫乱,骂我们戏子果然都是卖屁股的。我不希望我们的感情被人低看,被人亵渎!” 裘郎拍了拍顾元青的肩膀以示安慰:“我出身贫苦,顾郎另外置了这一处宅子,让我住了下来。之后,为了避人耳目,我就很少去戏楼了,顾郎不方便正大光明地来,每次都去清韵茶楼,趁夜色让人假扮他回府,而他则扮作女装,悄悄来到这里,与我相会。” 屋子里很安静,落针可闻。 过了片刻,纪辰问:“顾班主,你为什么不让裘郎待在你的府里,假作你的管事或者朋友?那样会少许多周折,你们相处的时间也会更多。” 顾元青答道:“我把他当成夫君的。这个宅子里所有的下人,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在这里,我们就是寻常的夫妻,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做得到。” 裘姓少年回答:“你们也知道,顾郎戏迷很多,不乏狂热之人。顾郎没有娶妻,总有女子——甚至是男子——想方设法打探消息,想一亲顾郎的芳泽。顾郎的行踪很难隐藏。顾郎苦恼,却也不能得罪那些金主。我们若不谨慎些,一旦被人发现,顾郎的名声就毁了。” 顾元青和裘姓少年看起来情意缠绵,若不知实情,他们倒的确像一对佳偶。 纪辰起身,说:“今日我们原是为了追访盗贼,不料打扰了你们。你们放心,我们不会把今日的事说出去。” 林云鹤也站了起来:“盗贼没有进到贵府,这是万幸,不过,你们今后还是要多加提防。” 顾元青起身,笑道:“那是自然,因为怕人发现,我们这个宅子的守卫一直都很多。” 林云鹤点头:“那好吧,我们告辞了。我会替你们保守秘密的。” 林云鹤与纪辰并排往外走,裘姓少年在内院门口对顾元青说:“娘子,你留步吧,我去送两位官爷就好。” 顾元青含笑点了点头,面上带了一抹娇羞。 裘姓少年以男主人的姿态,恭敬地将林云鹤和纪辰送了出来。 到了无人的地方,纪辰问林云鹤:“云鹤兄,你怎么看?” 林云鹤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但……就是感觉……有点不对劲!” 纪辰点头:“我也有同感。” 林云鹤吩咐属下:“暗中给我盯紧这个宅子!” 第448章 不兴这么偏心眼 林云鹤将纪辰平安送回府,才回了家。 林婉棠还在这里等消息。 林云鹤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讲了,林婉棠沉吟片刻,道:“他们的事,跟当年的敬国公府世子的故事有些像。” 林云鹤问:“你可知道当年敬国公府世子的情郎是谁?” 林婉棠摇头:“不知道。灵秀大长公主可能伤透了心吧,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两人议论了一会儿,天色晚了,林婉棠顺势在林府歇下。 转眼林婉棠有孕已经近七个月。这一天,是黄道吉日,宜嫁娶,薛承宗要迎娶任妙月进门。 林婉棠不张罗婚礼,但也要出席。 到底不算什么正经喜事,林婉棠便只守在老夫人跟前,跟相熟的女眷说说笑笑。 到了黄昏时分,薛承宗将新娘迎进了府。 两人拜天地,拜高堂,看起来还算热闹。 女方家眷一个个欢天喜地。 老夫人则有些迷茫,实在坐不住。她拉着林婉棠的手,林婉棠笑着拿糕点哄她,她才安稳了些,好不容易捱到婚礼结束。 宾客散去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了,林婉棠便歇在了瑾兰院。 林婉棠洗浴过,靠在床头看书,刚刚有些睡意,便听见外面响起了喧哗声。 林婉棠撑起眼皮,问:“玲珑,谁在外面?” 玲珑打开帘子走了进来,回道:“少奶奶,任姑娘和汀兰姑娘过来了,汀兰姑娘还哭着。奴婢已经让珍珠过去问话了。” 林婉棠想了想,起身披上外裳,说:“让她们进来吧。” 玲珑应了一声下去,不一会儿便将任暖暖和汀兰带了过来。 汀兰眼睛红肿,脸上都是泪痕。 任暖暖行了个礼,抢先说:“嫂子,我丢了一个银锭子,出来寻找,发现汀兰在我院子外面站着,她身上刚好有五两银子。嫂子,你说说,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汀兰在一旁抽泣着,不吭声。 林婉棠面色冷了下来:“任暖暖,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任暖暖轻笑一声:“嫂子,我如今已经是薛暖暖了,在官府那边已经改了姓。” 林婉棠淡淡道:“你回答我的问题。” 任暖暖瞥了汀兰一眼,没好气地说:“这不是明摆着吗?她偷我的银子!” 汀兰着急地上前一步,话语里带着哭腔:“嫂子,我没有!我没有偷银子!这银子是我的!” 任暖暖嘁了一声:“汀兰!你别撒谎了!你的月例银子都由姨娘保管着,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哪里来的银子?!五两的银锭子呢!” 汀兰咬了咬嘴唇:“就是我的!” 任暖暖气得指着汀兰,嚷嚷道:“嫂子,你听听!银锭子如果是她的,她怎么不说清楚是哪里来的?!再说了,半夜三更,你站在我院子外头干什么?!” 汀兰抽泣着说:“我……我想去看看姨娘,路过你的院子。” 任暖暖气笑了:“你们看看,她多会撒谎啊?!汀兰,你把银子还给我,还给我!快点!” 任暖暖说着,便去汀兰袖子里掏银子:“我搜身搜出来了,你居然趁我不注意夺了去,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坏?!” 汀兰一边躲闪一边哭泣。 林婉棠喝道:“住手!” 任暖暖越发起劲,玲珑和珍珠将任暖暖拉开了。 林婉棠招手,温和地对汀兰说:“你过来。” 汀兰快步跑到林婉棠的身边。 林婉棠牵着汀兰的手,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任暖暖瞪大眼睛嚷嚷:“嫂子,不兴这么偏心眼!难道你要包庇盗贼?!” 林婉棠抬头,冷冷瞥了任暖暖一眼:“闭嘴!” 林婉棠的气势,使得任暖暖心头一凛。任暖暖下意识地噤了声。 林婉棠转头,温和地对汀兰说:“你告诉嫂嫂,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汀兰迟疑着,林婉棠用鼓励的目光望着她,汀兰终于鼓起勇气,说:“嫂子,银子是绣房掌柜给我的。” 汀兰唯恐林婉棠不信,急忙又说:“我最近一直在绣东西,绣品都给了锦绣绣庄的掌柜。掌柜今日来赴宴,顺便把这段时间的银子全都结了。” 任暖暖哼了一声:“你绣的什么?值五两银子?!你方才为什么不说?!” 汀兰回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锦绣绣庄的掌柜。” 任暖暖仰头:“问就问,我明日一早就问。” 林婉棠仔细看起了汀兰的手,见她手指肚上有针孔,食指因为戴顶针,磨出了薄薄的茧子。林婉棠不由得露出心疼的表情。 林婉棠问:“你银子不够花吗?” 汀兰将手收回,解释道:“我不缺银子,原是为了练习女红。” 林婉棠笑道:“你缺银子可以跟嫂子说,不要这么辛苦。” 汀兰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兴冲冲说:“嫂子,我自己挣了二十两银子了,全都是我自己挣的。我想用这些银子给弟弟妹妹买礼物。” 林婉棠一愣:“你存银子是为了买礼物?” 汀兰点头:“我在棋馆帮梅夫子当助教,梅夫子会给我银子,我又卖绣品,很快攒了十两银子。后来,我听说嫂子怀的是双胎,那十两银子就不够了。我最近便多绣了一些东西,如今,我已经有二十两了。” 汀兰害羞地笑了笑:“我都看好礼物了,是两个长命锁。送礼物,自然用我自己挣的银子心意更诚。” 林婉棠摸了摸汀兰的脑袋:“你自己还是个孩子,有这份心意就够了。银子你留着自己花。” 汀兰摇头,坚决道:“不行,我虽然小,也是姑姑辈的人了。” 林婉棠笑了起来:“你侄子侄女长大以后,要是听说你为了给他们买礼物,吃了苦头,他们肯定会心疼你,会过意不去。听我的,你要是想送礼物,可以给他们画一幅画,或者帮他们做个布老虎。” 汀兰乖巧点头:“我明白了。” 林婉棠又说:“你侄子侄女出生,还需要三四个月,你可以慢慢画,慢慢做,千万不要再累着。” 汀兰点了点头。 任暖暖嘟囔了一句:“马屁精!” 第449章 不懂规矩吗?! 林婉棠闻声,抬头看向任暖暖:“我们来讲讲道理。你比汀兰大六七岁,怎么能够不问青红皂白,因为五两银子就搜她的身?!” 任暖暖说:“我看见她拿着一个银锭子,她一看见我,就赶紧将银锭子塞回了袖子里,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有林婉棠撑腰,汀兰胆子大了一些,回道:“冷不防冲出一个人来,我下意识就将银子收了起来。我不是贼,也不心虚,我想解释来着,可是你太凶了,还对我动手,我害怕。” 林婉棠脸色越发冷:“任暖暖,你想姓薛,不是去官府改个名字这么简单。汀兰不过十岁,你若有一点善意,即便怀疑汀兰拿了你的银子,也不会凶神恶煞地搜身,大声吵闹,拉扯着她半夜三更惊扰得阖府不宁。” 林婉棠话说得委婉,实际上就是在指责任暖暖不善良。 任暖暖红了脸,却强词夺理:“你就这么肯定,她身上的银子一定不是我的?” 林婉棠冷笑,反问:“你就那么肯定,她身上的银子一定是你的?” 任暖暖语气一滞。 林婉棠连珠炮一样说:“你不确定,你只是怀疑。仅仅出于怀疑,你就吵嚷开来,置侯爷亲生女儿的名声于不顾。你扪心自问,你配做她的姐姐吗?!” 任暖暖哑口无言。 林婉棠坐下,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别说汀兰不可能拿你的银子,即便她真捡到了,一时行差踏错没有还给你,那也是关上门来,该罚罚,该教育教育,没有嚷嚷得唯恐他人不知的道理!” 任暖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婉棠又说:“汀兰想送侄子侄女礼物,在你看来,是拍马屁的行为?任暖暖,我不知道你成长于什么环境,你心中竟然没有亲情这根弦吗?!” 任暖暖涨红了脸:“我……我不是……” 林婉棠摆了摆手:“罢了,你不必解释了。侯府的规矩和为人出事的道理,你且慢慢学吧。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个家容不下兴风作浪的人,你好自为之。” 说完,林婉棠吩咐珍珠:“将暖暖姑娘送回去。” 珍珠应下,任暖暖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汀兰像一只小猫一样,可怜兮兮抱着林婉棠的胳膊。 林婉棠揉了揉汀兰的脑袋:“好妹妹,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汀兰点头:“嫂子,我不放在心上。我难过是因为……因为姨娘这几日心情都不太好。” 林婉棠看向汀兰。 汀兰苦笑:“姨娘有自知之明,并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她不知道新主母好不好相与,心里有些忐忑忧虑。我刚才想再去看看姨娘,才路过了暖暖姐姐的院子。” 林婉棠叹了口气:“我明白。你最近多陪陪姨娘吧。你和姨娘要是真遇到什么难处,你就让丫鬟来找我。” 汀兰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嫂子,我……我今日能不能睡在你这里啊?” 林婉棠笑道:“当然可以。过来,让玲珑姐姐帮你把头发解开梳一梳。” 汀兰很是开心。 汀兰与林婉棠同睡一床,在林婉棠的安抚下,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早晨,林婉棠与汀兰一同起身,按着规矩去向任氏请安。 任氏进门第一日,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林婉棠与汀兰向薛承宗夫妇行了礼。 薛承宗看起来心情很好,他笑呵呵地说:“都免礼吧。” 林婉棠带着汀兰,在一旁坐下。 薛承宗笑道:“景睿媳妇,暖暖如今改姓薛了,你今后待她,要像待汀兰一样亲厚。” 林婉棠笑了笑,答道:“暖暖若将我们的当成家人,我们自然会与她亲近。” 任氏忙说:“那是自然,我之前就叮嘱过她了,要她孝敬侯爷,尊敬兄嫂,爱护幼妹。” 看来,昨夜洞房花烛,今日又早起,这老两口还不知道昨晚发生的冲突。 林婉棠似笑非笑看向任暖暖:“是吗?” 任暖暖脸色不自然,嗯了一声。 薛承宗哈哈笑了起来:“今日我们一家吃个团圆饭!走吧,都去偏厅!” 汀兰看了看林婉棠,看得出来,她希望林婉棠陪着她。 林婉棠笑着,牵住汀兰的手往偏厅走。 这时,珍珠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行礼道:“少奶奶,盛三夫人亲自过来相请,说她的二侄媳妇难产,让您过府去看一看。” 林婉棠脸色陡变,敬国公府的媳妇生产,按理应该请了太医,可盛三夫人急急寻到了这里,恐怕产妇已经比较危急了。 林婉棠看了看汀兰,便转身快步往外走。 任暖暖拦在了林婉棠面前,撇嘴说:“今日是母亲嫁进门的第一天,张罗了团圆饭,你就这样走了算怎么回事?!” 林婉棠冷冷看了看任暖暖:“闪开!有人难产,耽搁不得!” 任暖暖像听到笑话一样:“哎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什么绝世名医呢!你就是不想在母亲跟前站规矩,不想给母亲布菜,才找借口离开这里嘛!” 若是平时,林婉棠能怼得她哑口无言,可此时,林婉棠心急如焚,实在不愿意搭理她,便径直往前走。 任暖暖气急败坏,使劲拦着林婉棠,同时对薛承宗喊道:“父亲!她平日里就这么没大没小,不懂规矩吗?!” 林婉棠心中气恼,伸手使劲推了任暖暖一把,将任暖暖推了个趔趄。汀兰故意挡住任暖暖,林婉棠不顾任暖暖嚷嚷告状,径直走出了房间。 府门口,敬国公府的马车已经等在了那里,盛三夫人亲自将林婉棠拉了上去。 马车起动,盛三夫人一脸焦急和歉意:“我侄媳妇这回是二胎,找了妇科圣手方太医坐镇,稳婆也是我们府上用惯了的。稳婆摸过,侄媳妇这一胎是头位,胎儿也不算特别大,我们原本都觉得一定万无一失。” 盛三夫人说着,抹了抹眼泪:“侄媳妇前天夜里就开始阵痛,一直生不下来,方太医是男子,也不好进产房行针。如今都已经过了十二个时辰,眼看侄媳妇越来越虚弱,我们实在害怕。原本你怀着身子,我不该前来相请,可是……我真不忍心看着侄媳妇一尸两命。” 第450章 你对得起她吗?! 林婉棠道:“无妨,我不忌讳这些。” 很快,马车便来到了敬国公府,林婉棠快速走向国公府长房产妇的院子。 “少奶奶,少奶奶,您醒醒啊!” “少奶奶!少奶奶!” “少奶奶身下出了好多血啊!” “不行了,已经没有气息了。” “呜呜呜……” 林婉棠心里一沉,进了院子,发觉院子里的众人都在哭泣。 盛三夫人伤心得直跺脚:“唉呀,太可惜了,太可惜了,迟了一步。我可怜的侄媳妇啊!” 盛三夫人声泪俱下。 方太医走了过来,脸色阴沉:“薛夫人,少夫人这一胎是枕后位,胎儿卡住难产了。” 林婉棠问方太医:“为何不施银针?” 方太医叹息道:“我着急狠了,曾提出进去帮少夫人施针,可是……唉!” 旁边一位男子走了过来,说:“男女之大防的规矩不可坏,怎能让男子进产房施针?方太医,虽说你是好意,可这话以后切莫再提了。” 林婉棠愠怒地看了说话男子一眼,便径直往产房走去。 男子跟上,说:“薛夫人,拙荆已经仙去了,稳婆说因为产程太久,孩子也已经没了……” 男子抹起眼泪来。 林婉棠没有理会他,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人安静了下来。 林婉棠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少夫人的鼻息。 产妇的确已经没有了呼吸。 林婉棠顾不得自己的身子,跪在床边,使劲按压产妇的胸腔,并给产妇渡气…… 林婉棠忙活了一盏茶的功夫,可惜,太晚了,太晚了…… 这些措施都来不及了。 林婉棠来到床尾,要将产妇下身盖着的毯子揭开。 一个丫鬟哭泣着拦住了林婉棠:“少夫人已经去了,您就不要再看了,让她体面地走吧。” 林婉棠道:“我看看胎儿到底是什么情况。” 丫鬟退到了一旁。 林婉棠掀开毯子检查了一下,发觉胎儿是持续性枕后位,直到这个时候,胎头仍然位于母体骨盆的侧方。胎头下降不到产道里,自然难以分娩。 稳婆在一旁抹着眼泪说:“分娩时间太长了,胎儿已经死在了母体腹中,我实在没办法了。” 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一尸两命。 林婉棠帮产妇盖上了被子。 屋子里又响起哭声来。 林婉棠看着产妇依旧隆起的肚子,心里难受得如同刀绞一般。 若是她早一点得知消息过来,帮产妇施针,或许能够救下这一对母子。 哪怕上麻沸散剖腹呢,至少,能保住其中的一个。 破腹取子,虽不普及,但柴太医曾经做过,成功地保住了产妇的命。虽然那个胎儿本就是死胎了,至少产妇活了下来。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母亲!母亲!您不要萍儿了吗?母亲!母亲!您别走啊!” 丫鬟们七嘴八舌地在一旁劝:“小小姐,您别哭了,让少夫人安心走吧。” 盛三夫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别拦着,让她最后看看她母亲吧。” 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哭着跑了进来,扑在产妇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婉棠抹了一把眼泪。 盛三夫人进来,轻轻拉了拉林婉棠,在她耳边说:“薛夫人别难过了,我……我原本以为她能撑过来的……” 说是劝林婉棠,她自己倒哭了起来。 盛三夫人尽力缓和情绪,搀扶着林婉棠往外走。 方太医已经离开了。 那个男子来到林婉棠身边,递给林婉棠一个荷包:“劳累薛夫人走一趟,这点银子不成敬意,薛夫人拿去喝茶吧。” 林婉棠没有接。 盛三夫人介绍道:“薛夫人,这是我侄子盛怀瑾。” 林婉棠抬眸,深呼吸,问:“盛公子,男女之大防这么重要吗?比你妻子的命重要?比你孩子的命重要?” 盛怀瑾一愣,摸了摸鼻子,回答道:“若是让男子进了产房,传出去,我们敬国公府以后还怎么做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林婉棠心头突然生出一股愤恨,她控制不住自己,猛地扇了盛怀瑾一个耳光。 耳光声清脆响亮。 原本哭泣的人,都止住了哭声,看了过来。 林婉棠的身子微微颤抖:“没有什么比生命重要!没有任何东西,比你妻子和孩子的命重要!没有!” 盛怀瑾捂着脸,愣在那里。 林婉棠抽泣几声,然后说:“你余生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真的不会后悔吗?!我师父,曾在民间救过好些个濒死的产妇,好些个!他们的夫家在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选择了给产妇和孩子生的希望,没有顾忌我师父是男子!” 林婉棠擦了擦眼泪,情绪依旧激动:“你进去看看你的妻子吧,她忍着剧痛,拼了十几个时辰,你却为了所谓的名声面子,放弃了她的命,你对得起她吗?!对得起吗?!” 盛怀瑾眼睛红了,嘴唇哆嗦着,没有说话。 林婉棠转身快步往外走。 盛三夫人急忙跟上。 林婉棠一直沉默。 突然,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郑玉莲跟了上来。 郑玉莲气喘吁吁地说:“表妹,你也太失礼了吧?!二公子是十殿下的表哥,你怎么能打他耳光呢?!舅舅实在把你娇纵得过于无法无天了一些!要是敬国公府告到皇上跟前,你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林婉棠猛地转身:“郑玉莲,还轮不到你教训我!盛怀瑾想去御前告状就赶紧去,当我怕他不成?!” 盛三夫人忙说:“怀瑾不会去说什么,这件事,说实话,我们敬国公府理亏。” 林婉棠擦了擦眼泪:“他不去皇上跟前告我,我却要去皇上跟前说道说道。盛三夫人,你提前跟盛怀瑾说一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盛三夫人一脸内疚:“都是我的错,你怀着身孕,见了这场景,实在不妥当。” 林婉棠摇头:“盛夫人,不关你的事,我说过,我不忌讳这些。我是同情少夫人和未出世的孩子。” 盛夫人点头:“我明白。” 郑玉莲说:“表妹,你是怕你生产时也会这样吧?你是初胎,又怀了双生子,的确是要更艰难一些呢。” 第451章 你善良一点吧! 林婉棠还没来得及说话,盛三夫人就呵斥起来:“闭嘴!郑氏,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林婉棠看着郑玉莲:“你善良一点吧!我不希望天下任何一个女人因为生产而丧命,包括你!” 林婉棠说完,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哦,对了,我忘了,你不能生育。但即便你不能怀孕产子,你也可能患上旁的疾病,遇上旁的难处,你不必幸灾乐祸,更不用诅咒我!” 郑玉莲讪讪道:“我没有诅咒你。” 林婉棠淡淡回答:“没有最好。” 盛三夫人亲自将林婉棠送出了门,林婉棠此时冷静了一些,说:“我没能帮上忙,很是遗憾,盛夫人请节哀。” 盛夫人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此时盛府少夫人娘家的人闻讯来了,林婉棠上马车离开。 林婉棠依旧很难过。 理智下来,她明白,王公贵族,比寻常百姓更重规矩,重名声,今日盛府这样的抉择,并不是孤例。 不仅仅是在产妇过鬼门关这样的时候,她们遇到妇科病、皮肤病,往往要么忍着,要么找民间的医姑、医婆。 而医姑、医婆经常被人看不起,水平更是没有保证。 在遇到需要针灸治疗的时候,女子更是不能脱了衣裳让男子针灸,所以,大夫能给女子针灸的穴位实在有限。 讲究的人家,女眷看病,还需要让大夫垫着手帕把脉,甚至需要用帘子隔开,让大夫悬丝诊脉。这样,断脉的准确性就会下降。望闻问切失了其三,诊病对大夫的挑战太大了。 大梁有女医,像南宫曼那样的,只是极少极少。军中缺人手,南宫曼比较容易被接受。京城官宦人家,很少会考虑女医。 林婉棠想着想着,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念头。 林婉棠一夜没有睡,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 第二日,林婉棠进了宫,去见皇后。 林婉棠将昨日敬国公府发生的事情说了,皇后很是唏嘘感慨了一番:“我们女子的命就是这么苦。盛怀瑾的确迂腐了一些,庆隆帝的宠妃季氏生子的时候,也是命悬一线,庆隆帝破例让太医进了产房。太医行针之后,季妃顺利生下了皇子。 “只是,如季妃那样幸运的女子有几个?在这一点上,高门大户反而比不上乡野人家。乡下女人需要抛头露面,才能维持生计。他们不把规矩看得那么重,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他们倒是可能将人命放在前头。” 林婉棠道:“臣妇想了,责怪盛怀瑾这样的男人也没多少用处。臣妇琢磨着,有没有可能在大梁培养更多女医?” 皇后想了片刻,说:“本宫觉得很好,只是……这件事,恐怕得皇上点头。” 林婉棠笑道:“若娘娘觉得可行,能否在皇上面前提一提此事?” 皇后笑了起来:“这有何难?” 皇后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通禀声:“皇上驾到!” 皇后说:“还真是巧了。” 林婉棠笑道:“哪里是巧?皇上这是惦记着娘娘,一下朝就过来了。” 皇后带着林婉棠迎了出去。 皇上让她们免礼以后,说:“昨日敬国公府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 皇后问:“您怎么知道的?” 皇上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敬国公府那个儿媳,是南岳伯的孙女。南岳伯家里的人上了折子,弹劾盛怀瑾。盛家在早朝上辩驳,反问南岳伯府,若换成他们的儿媳遇到这种事,他们会让大夫进屋吗?南岳伯毫不犹豫地说会!” 皇后给皇上奉茶,问:“您打算怎么处置?” 皇上道:“盛怀瑾凉薄了一些,却也并非故意要害死妻子。朕将盛怀瑾罚俸半年,命他好好安葬妻子,三年之内不准再娶。” 皇后在一旁坐下:“这样也好。皇上,方才薛夫人与臣妾讨论起这件事,薛夫人问起能否培养更多女医。” 皇上喝了一口茶,说:“朕以前有过这种想法。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资质好的女子愿意就学?” 林婉棠想了想,回答道:“官宦人家的姑娘媳妇,很多未必愿意,但若有人带头,应该也会有。平民百姓家的女子日子艰难一些,想来愿意学的人更多。” 皇上放下茶盏,道:“可以试一试。嗯……你有身孕,女医塾这件事,交给太医院来办吧。地方嘛,可以暂借国子监的学舍。若是以后规模大了,朕再让户部拨款,另外为女医塾建校舍。” 林婉棠很是高兴:“多谢皇上。” 皇上笑了起来:“谢朕做什么?朕该谢你。若不是你,朕一时还下不了这个决心。等你生产完,若是得空,便来女医塾授授课。另外,招收学员的事,你也得多操心一些。” 林婉棠忙说:“臣妇一定竭尽全力。” 之后,林婉棠给皇上把了把脉,说:“皇上病情比之前轻了一些。” 皇上苦笑:“为了平心静气,朕如今都颂念起佛经了。” 林婉棠行礼:“皇上为国操劳,难免遇到各种急难之事,皇上能寻法子排解是好事。” 皇上当即将太医院的左院正唤过来,将女医塾的事情交代给他。 说完正事以后,皇上神色严肃地对左院正说:“虽说薛夫人自己医术很好,但常言道,医者不自医。薛夫人怀有双生子,她的身子,还望左院正着人好生看顾着。将来薛夫人生产之时,你们务必要保住她母子平安,明白没有?” 左院正急忙回答:“微臣明白。方太医一直在给薛夫人看着呢。” 皇上这才放下心来。 林婉棠离开皇宫,回了镇平侯府。 她刚歇了口气,任妙月便打发人来唤她了。 林婉棠换了件衣裳,朝萱草院而去。 一进正堂,任暖暖便似笑非笑地说:“哎呦,神医回来了!” 林婉棠没理会她,向任妙月行了个礼。 任妙月问:“听闻敬国公府那位少夫人没了?” 林婉棠面无表情:“对,一尸两命。” 任暖暖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去了一定能救下产妇和孩子呢。” 林婉棠瞥了任暖暖一眼:“我去时,她已经没有气息了。若不是你阻拦,我或许还能早到一会儿。” 任暖暖气得瞪眼:“我能耽误你多大一会儿功夫?!” () 第452章 从来没有听说过 林婉棠道:“治病救人,每一刻都很重要。当时,我已经给你讲过利害关系了,你还是不依不饶。暖暖,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懂些事了。你将来到了夫家,难道也这样任性吗?” 林婉棠是嫂子,用语重心长的口气,教导小姑子,谁也挑不出错来。任暖暖语气一滞,只翻了个白眼。 任妙月看向自家闺女:“暖暖,你嫂子说的对。你嫂子也是情急之下,无奈才推了你,你怎能心生怨怼呢?” 任妙月故意点出林婉棠推搡任暖暖的事情,原以为林婉棠会趁机道歉,谁料林婉棠泰然自若地坐着,丝毫没有歉意。 任妙月只得作罢,笑着对林婉棠说:“棠儿,你怀着双生子,着实辛苦。有些女子直到临产时,肚子也不过就这么大。” 林婉棠也笑道:“还好。” 任妙月只得又说:“棠儿,昨日侯爷跟我商量,如今你身子重,他让我先试着管管家。等到我快生产体力不支的时候,你也出月子满百天了,到时候我再把管家权还给你。” 林婉棠闻言,似笑非笑看着任妙月:“想来你应该听说过,当初我去塞北几个月,侯府内一切井然有序,没有出丝毫差错。如今,我人在京城,只要没人故意从中作梗,就更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任妙月脸色一沉。 林婉棠的意思是说,若是这段时间出了什么差池,那便是有人从中作梗了。这作梗的人,自然就是新来的她们娘俩。 任妙月暗想,怪不得她的亲友说林婉棠不是个好对付的,果然如此,林氏牙尖嘴利,说话直接,丝毫不给人留面子。 任妙月讪讪地笑了笑:“你能应付得来,自然最好。侯爷这样提议,也是出于对孙辈的爱护。” 林婉棠语气温和了许多:“我自然明白。我这不也是为您考虑吗?您年纪到底大了一些,怀上孩子不容易,孕期怕是也会更辛苦,更需要小心谨慎。我们晚辈合该心疼你们,让你们多享享清福。” 你若语藏机锋,我就针锋相对,你若知难而退,我就给你个台阶下。你若聪明,知道讨不到便宜,以后就少生些事。 林婉棠起身,微笑行了个礼:“您歇着吧,我有些疲累,先回去了。” 任暖暖嘟着嘴不满地说:“母亲,嫂子对您连个称呼都没有,她就是不敬您!” 林婉棠站定,嘴角噙着一抹微笑:“侯夫人,您当初登门示好的时候,说过一些话。这些话还作数吗?” 任妙月脸上维持着尴尬的笑:“当然记得。” 任妙月转头瞪了任暖暖一眼,训斥道:“你少多嘴多舌!大人的事,你别管!” 林婉棠笑了起来:“暖暖,你也到说亲的年纪了,得闲的时候可以练练女红,将来侯府为你择婿的时候,也好有个说头。” 任妙月眼睛亮了一下,是啊,她之所以处心积虑嫁到侯府,当务之急不就是为女儿挑一个好夫婿吗? 任妙月笑得真心了许多:“棠儿啊,我平日里不怎么出门交游,认识的人实在有限。若有贵女登门,或者你若再去赴宴游玩,能不能带上暖暖?” 林婉棠瞥了任暖暖一眼:“这事儿原也好说,只是,暖暖妹妹的性子还需要再收敛一些。在家,暖暖妹妹说错做错,咱们自己人肯定会包容一些。若是在外人跟前,妹妹还是这个性子,传开以后,妹妹怕是难嫁。” 任妙月神色一顿,是了,她这个闺女的确没什么城府,容易得罪人。 任妙月由衷地对任暖暖说:“听明白没有?以后为人处事,要多跟你嫂嫂学学。” 任暖月心中窝火,只嗯了一声。 林婉棠告辞离开。 待到了无人处,珍珠生气地说:“她刚进门,便想着要管家权了。不是奴婢说嘴,她以为侯府的庶务很好管吗?她有什么经验?真让她管,只怕又像前头那位一样,把侯府亏成空架子。” 林婉棠点了点珍珠的额头:“你呀,这还不叫说嘴?!” 珍珠努了努嘴:“奴婢这不是气不过吗?” 林婉棠望着前方,道:“你放心吧,要是侯爷真坚持让她管家,我便住在棠园不回来了,财物自然也都设法弄到那边。她能管的,不过也就侯爷那点俸禄,到时候,只怕侯爷第一个出来叫苦。” 珍珠点头:“那倒是。自从少奶奶管家,侯府吃穿用度都上了一个台阶。光靠侯爷的俸禄,他肯定维持不了这样的生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到时候只怕侯爷有的闹。” 林婉棠道:“我倒不是愿意管他们,只是,在我有孕这个特殊时期,管家权还是握在我手里比较稳妥。” 珍珠说:“对对对。奴婢瞧着您那个便宜小姑子是个能惹事的。” 林婉棠叹了口气:“如今,我用她的婚事拿捏着她,希望她安分守己些吧。” 因为被皇上申饬了,敬国公府将少夫人的婚事办得格外隆重。 虽然林婉棠看不上盛怀瑾,但为着与盛三夫人的交情,镇平侯府为敬国公府的少夫人设了路祭。 因为薛景睿不在京城,薛承宗的辈分又高了一些,林婉棠便让二房的长子薛景臣代表镇平侯府出面。 林婉棠则待在路边的一个茶楼之上看着。 薛景臣行事应对还算得体,林婉棠松了一口气,目光投向远处。 她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元青在出殡的队伍中。 林婉棠不由得满脑子疑问,顾元青与敬国公府有亲属关系吗? 从来没有听说过! 林婉棠准备打探一番。 出殡的队伍过去以后,街上又重新冷清起来,林婉棠起身,出了雅间,却看到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站在门口。 男子行礼问:“您是镇平侯府的薛少夫人吗?” 林婉棠点头:“是。请问您是?” 管事回答:“我姓王,曾是敬国公府已故大老爷的小厮,如今在国公府的庄子上管着一些闲事。” 林婉棠心中惊讶:“王管事,你寻我有什么事情吗?” 王管事抬头,眼里有些泪光:“老奴有些事情,想请薛少夫人帮忙。” () 第453章 想让我帮什么忙? 林婉棠想了想,道:“王管事进来说话吧。” 林婉棠又要了两壶茶和几盘糕点,然后,叮嘱玲珑与忘忧在门外守着。 王管事开门见山问:“薛少夫人应该听说过我们大老爷吧?也就是当年的敬国公府世子。” 林婉棠点头:“听说过,听说他相貌出众,才华横溢,原本将迎娶灵秀大长公主,谁料灵秀长公主香消玉殒,没多久,世子也英年早逝了。” 王管事点头:“众人应该都只知道这些。其实……其实灵秀大长公主当时已经有了身孕。” 林婉棠惊得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王管事声音哽咽:“的确如此。因为他们自小相识,又定了亲,婚期将至。有一次,他们相处时情难自禁,便提前圆了房。后来,世子爷听说灵秀大长公主有孕了,高兴不已。婚期将近,这件事不难遮掩过去。” 林婉棠重新坐下,看着王管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管事神情黯然:“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灵秀大长公主误会了我们世子爷,我们世子爷求见多次,大长公主都不肯见他。很快,就传来了灵秀大长公主的死讯,我们世子爷一下子就被击垮了,没多久,便也去了。” 王管事抹起眼泪来。 林婉棠问:“您方便告诉我,灵秀大长公主与世子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提起这件事,王管事的目光里充满了愤恨。 “那是一个夏日,世子爷到城外郊游,恰逢天降大雨,世子爷便歇在了城外的一个客栈里。凌晨,奴才在外间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敲门,奴才起来开门,见灵秀大长公主来了。” “那时候,奴才心里头还很高兴,这说明灵秀长公主念着我们世子爷。奴才进内间唤世子爷,却见世子爷正搂着一个清俊少年同塌而眠。” 林婉棠犹豫了一下,问:“你家世子爷有龙阳之好吗?” 王管事眼睛红红的:“奴才敢肯定,没有!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们世子爷。” 林婉棠问:“你们世子爷没有向灵秀大长公主解释吗?” 王管事回答:“世子爷着急,便急忙起身,可他赤条条的,灵秀大长公主看见就更生气了。灵秀大长公主冲了出去,世子爷穿上衣裳,去追灵秀大长公主。马车上,灵秀大长公主哭着问世子爷,既然喜欢男子,为何祸害她。” “世子爷对天发誓,他不喜欢男人,他也不知道那男子怎么会被放到他的床上。世子爷说,一定是有人离间他们的感情。灵秀大长公主便说,若世子爷没有撒谎,当真不喜欢那男子,便杀了那男子表白心迹。世子爷没有答应。” 林婉棠皱眉,问:“世子爷为什么没有答应?那清俊少年也是受害者?世子爷不想滥杀无辜?” 王管事迟疑了一下,才回答道:“那少年的确是无辜的,世子爷不杀他,是因为世子爷认识他。” 林婉棠脑子都快转不过来弯了:“那清俊少年是什么人?” 过了片刻,王管事回答道:“那清俊少年,是穿云卫的少主人。” 林婉棠一愣:“穿云卫?” 王管事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奴才便知无不言了。穿云卫,是由一支民间义士组成的武装力量,他们行侠仗义,经常受雇保护金主。我们世子爷当年偶然救过穿云卫,穿云卫感激世子爷,世子爷便出银子,悄悄将穿云卫收为己用了。” 林婉棠点头。 王管事接着说:“穿云卫的少主人当年也不过十四岁,他进京游玩,不料被人盯上了。有人悄悄将他打晕,把他送到了世子爷的床上。” 林婉棠问:“你们世子爷不想暴露穿云卫的事情,导致灵秀大长公主更加不信任他了,对吗?” 王管事叹了口气:“我们世子爷原本是想告诉大长公主的,只是那时候,先帝突然到了。这件事,大长公主知道还没什么,可若被当时的储君知道,恐怕会被认为包藏祸心。是以,世子爷没有解释,灵秀大长公主很是生气,先帝带着她回宫了。” “世子爷原本打算寻机会单独跟大长公主解释,可是,那之后,他再也没能见到大长公主。” 林婉棠听明白了。 想了一会儿,林婉棠问:“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什么忙?” 王管事压低声音说:“听闻前段时间,皇上悄悄打听灵秀大长公主与我们世子爷之间的事情,皇上是发现了什么吗?” “还有,奴才听闻,前段时间,有位姑娘与薛少夫人关系很是亲近,那位姑娘长相与灵秀大长公主很是相像,奴才偷偷看过,她也有三分像已故的世子爷。那位姑娘到底是谁?” 林婉棠挑眉问:“你为什么想弄清楚这些?” 王管事泪眼朦胧地说:“我……我一是想弄清楚当年到底是谁害了我们世子爷。二来,我们世子爷当初痛不欲生,抱憾终身,我想知道,那个姑娘,是不是世子爷的孩子。” 林婉棠笑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 王管事起身恭敬行礼,说:“薛少夫人,不瞒您说,我早就想来问您了,只是顾忌很多。直到那日,您在敬国公府掌掴了二公子,我听说以后,觉得您是个正直善良的人,这才敢冒昧前来打扰。” 林婉棠抿了抿嘴唇,问:“穿云卫如今怎么样了?你不怕这个消息被人知道,你们敬国公府会有危险吗?” 王管事回答:“穿云卫不属于敬国公府,他们只听我们世子爷号令。准确地说,敬国公府的其他人并不知道穿云卫的存在。世子爷去世后,穿云卫的人很是伤心,他们重回江湖了。” “不过,穿云卫的人说,若是查出害世子爷的人,他们一定替世子爷报仇。如今,世子爷都已经不在了,我也不怕您知道穿云卫了。” 林婉棠点头:“我懂了。那位姑娘的身世,我其实一直在查。我能告诉你的是,当年灵秀长公主没有死,她心灰意冷之下,出走塞外,在那里生下了那位姑娘。至于那位姑娘是不是你们世子爷的孩子,我就不知道了。” () 第454章 朕不要面子的吗? 王管事显得有些惊讶,哽咽道:“原来是这样,灵秀大长公主当年还活着。可惜我们世子爷不知道,他若知道,肯定愿意追随大长公主北去。” 林婉棠问:“你有没有猜测过,是谁害了你们家世子爷?” 王管事压低声音说:“我有过猜测,但只是猜测而已。听闻,想要知道加害者是谁,只需要好好想想谁是获益者。世子爷去世,二老爷便成了敬国公府世子,也就是如今的敬国公。按说,获益最大的人是他。” “可是,二老爷与我们世子爷是一母同胞,我们世子爷去世以后,二老爷很是伤心。我就想,即便二老爷要强了一些,应该也不至于害自己的同胞兄长。” 林婉棠点了点头。 王管事又说:“剩下可疑的人,大概就是灵秀大长公主或者世子爷的爱慕者了,那范围就大了。” 林婉棠突然想起什么,问:“顾元青是你们敬国公府的什么人?” 王管事面上露出不屑来:“顾元青这样的戏子,生来便很会讨好人。我们国公爷对他赞不绝口,干脆收了他当义子。” 林婉棠眸子微微眯了眯,看来这个顾元青当真善于钻营。 林婉棠答应会帮忙查一查这件事,便离开了茶楼。 因为之前跟母亲说好了要回去吃饭,林婉棠让车夫赶往林府。 吃过饭,林婉棠逗着安儿玩耍,这时,林云鹤回来了。 林云鹤绷着脸,对安儿说:“别闹了,赶紧去小睡一会儿。” 安儿像老鼠看到猫一样,小心翼翼地行了个礼,便赶紧开溜。 林婉棠不由得心疼起来:“兄长,你看你把安儿吓的。” 林云鹤笑着在一旁坐下,无奈摇头:“你是不知道,安儿淘气起来,光想上房揭瓦。我若不严厉些,恐怕镇不住他。” 林婉棠突然想,将来她的孩子出世以后,不知道薛景睿会不会也这样端着架子当严父? 薛景睿气质本就凛冽肃杀,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要是再刻意板起脸来…… 林婉棠下意识摸了摸腹部,暗道,你们今后可要乖一些啊。 林云鹤打断了林婉棠的思绪:“妹妹,城东发生了一场凶杀案,死者是一位男子,大约四十五岁左右。我们的人巡逻时发现了凶手,从凶手身上搜到一些书信。” 林婉棠问:“什么书信?” 林云鹤从怀里将书信拿了出来,回答道:“我与纪辰仔细看了这些书信,分析出来,这些信应该是灵秀大长公主的暗卫写回来的,收信人也就是死者,应该是暗卫的朋友。” 林婉棠皱眉:“这么说,凶手杀人,是为了得到这些信?” 林云鹤点头:“看起来是这样。” 林婉棠一听,知道这些信很重要,便急忙将信拿过来,仔细地阅读起来。 暗卫在信中有所保留,只说自己是一位贵女的暗卫。暗卫说,他的主子被爱人背叛了,很是伤心,她想求死,自己将她救了下来,并劝说她打消了寻短见的念头。 暗卫说,她的主子怀了负心汉的孩子,亲近的人告诉她,她父母知道了这个消息,要来逼她打掉孩子。主子突然害怕起来,她虽然伤透了心,却不想失去腹中的孩子。 于是,主子赶在她父母来之前,逃离了家。暗卫说,无论天涯海角,他都要陪着自家主子。 林婉棠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灵秀长公主的父母以为她是跟暗卫私奔了,而灵秀长公主却以为她的父母知道她怀了身孕,要来逼她堕胎。这是个误会,是谁故意造成了这个误会?信里面那个亲近的人是谁? 林婉棠暂时放下这个念头,看起其他书信来。 接下来的一封信,是报喜的。暗卫说,主子生下了一名女婴,婴儿长得很是漂亮,跟主子一样漂亮。 后来,暗卫的信,会写这位女婴成长中的趣事,写他们在草原安家了,写主子让小主子唤他父亲…… 这些信,跨度有十几年。 林婉棠读完,看向林云鹤:“凤姑娘的确是灵秀大长公主和敬国公府大老爷的孩子。灵秀大长公主身边亲近的人骗了她,几边挑拨离间,才造成了这个悲剧。” 林云鹤问:“她亲近的人……到底是谁?” 林婉棠摇头,将王管事的话跟林云鹤说了说。 之后,林婉棠思索片刻,道:“明日我还是进宫一趟吧。皇上一直在查凤姑娘的事,他查起来也的确更方便一些。” 林云鹤点了点头。 第二天,林婉棠进了宫。 皇后陪同林婉棠去往太极殿。 皇上正在严肃地批评小十六。 “你偷偷跑到早朝上也就罢了,居然还猛地钻出来搂朕的腰,朕的中裤差点被你拽掉,朕不要面子的吗?!” 小十六低着头,使劲憋笑。 皇上更生气了:“你还笑?还好意思笑?!” 小十六终于管理好了面部表情,嘟着嘴低声说:“对不起,皇兄,臣弟下次不敢了。” 皇上脸色依旧严肃:“光下次不敢就行了?” 小十六头埋得低了一些:“要不……要不臣弟去外面罚站?” 皇上哼了一声:“你想得美!去后殿背书去,今天背不会《幼学琼林》的兄弟篇,就不要吃饭了。” 小十六抬头,眨巴眨巴眼睛,笑着问:“要是臣弟背会了,您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皇上使劲绷着脸:“对。赶紧去背吧。有不认识的字,就过来问朕。” 小十六面上有隐隐的兴奋,生怕皇上反悔一般,拿起案上的《幼学琼林》,便迈着小短腿,急忙往后殿跑去。 皇上一头雾水,嘟囔道:“臭小子,这是又在憋什么坏呢?” 想了想,皇上叮嘱顾全:“你盯着他一些,有什么事赶紧来报。” 顾全应下。 皇后这才笑着进了殿,向皇上行礼。 皇上忙扶起皇后,并让林婉棠平身。 皇后笑吟吟说:“十六弟到底是男孩子,越发鬼马精灵了。” 皇上也笑了起来:“可不是嘛。今日早朝,朕差点闹笑话,顾全好不容易才把十六弟从朕身上薅下来,大臣们憋笑也是很辛苦。” 众人都笑了起来,大殿内气氛很是轻松。 皇上看向林婉棠:“薛夫人有事启禀吗?” 林婉棠点头,将这两天查到的事情告诉了皇上,只避开了穿云卫的事情。 皇上听了,很是吃惊,在龙椅上思索了片刻,怔怔道:“凤姑娘竟是敬国公府的血脉。” () 第455章 天资当真厉害 过了片刻,皇上说:“朕的这个表妹也是,一走便没了音信,也不知道给朕写封信。” 林婉棠不敢说话,她倒是收到过凤姑娘的一封信。 皇上问:“你有没有办法联系上凤姑娘?你写信将这件事告诉她,让她回京城吧。姑娘家在外面,若是遇到危险,朕想护她都鞭长莫及。” 林婉棠只得说:“那臣妇给夫君写信,让他想办法找找凤姑娘,看看能不能将信转交给她。” 皇上点头:“好。” 紧接着,皇上又说:“当年到底是谁在其中挑拨离间,朕会想办法查清楚的。” 林婉棠行礼:“多谢皇上。” 这时,宁王来向皇上请安。 皇上笑道:“十弟,你自从定亲以来,气色好了不少。朕真该早些为你定下亲事。” 轩辕霄脸微微红了红,笑着在一旁坐下:“皇兄莫笑话臣弟了。” 皇上哈哈笑了笑,看向林婉棠:“朕听闻你妹妹报名上女医塾了?” 林婉棠行礼:“是。” 皇上夸奖道:“薛夫人当真是鼎力支持女私塾啊。之前多是民间女子报名,自从令妹报了名,有好几个贵女也报名参加了。” 皇上并非嫌弃平民女子,只是平民女子,许多都不认字,学起医术来,需要先学认字写字,会更艰难一些,需要的时间也更久一些。 而像林婉樱这样的贵女,本身就有文化底蕴,上来便能直接读医书,自然会学得快一些。 林婉棠笑了起来:“皇上谬赞了,臣妇妹妹一向主意正,臣妇没有动员,是她自己拿的主意,自己去报了名。” 皇上略细想,便明白了,促狭地笑着看向宁王:“十弟好福气啊!” 宁王自然明白,他身子病弱,林婉樱有心学医,十有八九是为了他。 宁王含羞笑着,不好意思接话。 这时候,皇上想起来了小十六,他嘘了一声,起身走了几步,悄悄隔着屏风看向后殿,只见小十六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 皇上忍俊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罢了,这个臭小子。顾全,将小十六抱到床上,让他睡一会儿吧。” 顾全去抱小十六,小十六却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看着皇上,噌一下站了起来。 小十六拿着书,跑了过来,仰头说:“臣弟背会了。” 皇上抿了抿嘴唇:“可要背熟啊。你若是背得不熟,朕就给你加两篇。” 小十六自信满满地点头:“背熟了的。” 皇上明显不太信,只道:“那你背吧。” 小十六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天下无不是底父母,世间最难得者兄弟。须贻同气之光,毋伤手足之雅。玉昆金友,羡兄弟之俱贤;伯埙仲篪,谓声气之相应。兄弟既翕,谓之花萼相辉;兄弟联芳,谓之棠棣竞秀……” 小十六的声音清脆好听,字正腔圆,众人都略带讶异看着小小的他。 “……其实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小十六背完了,皇上有些怔怔的。 小十六奶声奶气问:“皇兄,臣弟……臣弟背的有错漏吗?” 皇上这才回过神来,摇头道:“没有错漏,你背得很好。小十六,你以前背过这个吗?” 小十六摇了摇头:“没有。” 皇上揉了揉小十六的脑袋,问:“那你为什么背这么快呀?” 小十六大大的眼睛里,露出疑惑:“快吗?不快啊!这些很简单,臣弟读两遍就会了。臣弟觉得无聊,就睡着了。” 说着,小十六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挠了挠头。 皇上唇角隐隐带着笑,却故意撇嘴:“朕不信!你肯定是以前背过,才会背这么快!” 小十六嘟起了嘴,委屈地说:“没有!这本来就很好背啊!” 皇上道:“那……朕再随意指定一篇,你要是还能很快背出来,朕就相信你。” 小十六挺了挺胸脯,说:“好啊!” 皇上说:“你就背这里面的鸟兽篇,好不好?” 小十六很高兴,拍了拍手,兴奋道:“好啊,臣弟喜欢鸟兽。” 皇上这次也顾不上聊天了,便让小十六坐在他腿上背书。 众人都不出声,看着小十六。 “麟为毛虫之长,虎乃兽中之王。麟凤龟龙,谓之四灵……猩猩能言,不离走兽;鹦鹉能言,不离飞鸟。人惟有礼,庶可免相鼠之刺;若徒能言,夫何异禽兽之心。” 鸟兽篇要比兄弟篇长一些,其中有一些生僻的字。小十六遇到不认识的字,就不好意思地问他的皇兄。 他第一遍读完,第二遍再读的时候,就已经很流畅了。 读完第三遍,小十六把书一合,抬头道:“皇兄,好了。” 皇上:“!!!” 众人:“!!!” 皇上笑着问:“小十六,不许吹牛哦。” 小十六叹了口气:“真的好啦!” 皇上道:“那好吧,你背吧。” 小十六流利地背了出来,没有一点差错。 众人都呆了。 过了片刻,皇上醒过神,摸了摸小十六肥嘟嘟的小脸,夸道:“十六弟真厉害!朕好喜欢听你背书啊!你一背书,朕心情都畅快了。” 小十六看着皇上,看了一会儿说:“真的诶!皇兄眼睛里都透着开心!皇兄果然喜欢臣弟背书。” 皇上趁机说:“那你能不能经常给皇兄背背书?” 小十六道:“当然愿意了。只要皇兄开心,臣弟就愿意!” 皇上吩咐小十六的随身太监总管道:“你带你们十六殿下出去晒太阳,活动活动筋骨。” 太监应下,带着骄傲满满的小十六出了大殿。 在殿门口,小十六突然回头,喊道:“皇兄,明日臣弟给您背五篇!不,六篇!” 皇上忍笑道:“好!太好了!十六弟真厉害!” 小十六更得意了,走路都昂首挺胸的。 小十六离开以后,皇上看着众人,说道:“朕听闻有人可以过目不忘,以往总也不信,没想到今日亲眼见到了。” 宁王一脸赞叹:“是啊,臣弟也是第一次见。臣弟以往自诩脑力还不错,幼时背这样的一大篇,也需要半个时辰。十六弟天资当真厉害。” 皇上激动地起身,走来走去,道:“十六弟这等天赋,不可浪费。朕想好了,要给十六弟请个夫子,从明日起,十六弟就要进学了。他年纪小,不宜过早写字,但可以先把四书五经都背熟弄通了。” () 第456章 都包在我身上了 皇后问:“皇上想好选谁来教导十六弟了吗?” 皇上想了片刻,说:“朕属意纪辰。纪辰虽没有考过会试殿试,但在朕心中,他有状元之才。他如今虽然是大理寺少卿,事务繁忙了一些,但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来教教十六弟,应该还是可以的。” 宁王笑道:“以十六弟的天赋,有纪辰这个夫子教导,必定如虎添翼。十六弟长大之后,必定会是皇兄的得力臂膀。” 皇上心疼地看向宁王:“你也是朕的臂膀。” 宁王有些羞愧:“臣弟有心为皇兄分忧,奈何身子着实不争气,许多时候,倒连累了皇兄。” 皇上忙说:“你我骨肉至亲,你千万不要这样想。十弟聪颖,以后多为皇兄出谋划策吧。” 宁王闻言,感激地起身行礼:“皇兄但有吩咐,臣弟莫敢不从。” 皇上起身牵着宁王的衣袖,笑道:“来来来,你我商量一下如何处置北方秋旱的事。” 皇后起身:“那皇上和十弟忙吧,臣妾带着薛夫人先告辞了。” 皇上含笑点头。 出了大殿,林婉棠感慨:“皇上待兄弟们很是亲厚,着实令人羡慕,也为天下人做出了表率。” 皇后微笑颔首:“谁说不是呢?” 林婉棠离开皇宫以后,就给凤姑娘去了一封书信,将事情详细告知。 二十天左右,林婉棠收到了回信。 凤姑娘在信里说,既然她生父已经离开了人世,她也不想与敬国公府有什么瓜葛了。她的性子,实在不适合留在京城高门大户里当闺秀。 话锋一转,凤姑娘说,她如今武艺已经有了很大进步。她抱怨薛景睿白担了个师父的名头,却没空亲自教她功夫,总用手下来敷衍她。可气的是,不管她怎么进步,都打不过薛景睿给她指派的临时师父。 好在,她在寻找自己剩余族人的时候,遇到了青梅竹马的少年。那少年名叫艾山。艾山的母亲是大梁人,生得极美,被他的匈奴爹给抢到了匈奴。同为汉人,艾山的母亲当年经常跟灵秀大长公主在一起说话,风姑娘因此自幼就和艾山在一起玩耍。 凤姑娘羞答答地说,艾山大胆向她告白了,请求她下嫁,她已经答应了。艾山很英勇,功夫也很好,如今,她就只让艾山教她练功了。 凤姑娘还说,艾山占据了丝绸之路上很重要的一座城——泽阳。艾山帮助薛景睿打匈奴,但是,泽阳并不打算被纳入大梁,艾山想一直当泽阳城主。 凤姑娘还说,泽阳的大门永远为林婉棠敞开。若是有一天,她在京城过得不痛快了,就来泽阳。凤姑娘相信,如果有聪慧的林婉棠帮忙,泽阳一定会变得更强大富庶。 最后,凤姑娘说,等过段时间,她就悄悄来京城一趟,看看林婉棠的孩子们。 林婉棠读着信,眼前浮现出在草原大漠恣意驰骋、开怀大笑的凤姑娘,不由得莞尔。 知道凤姑娘过得好,林婉棠就放心了。林婉棠将凤姑娘是敬国公之女的事情告诉了王管事,并转达了凤姑娘不想回归敬国公府的意思。 王管事涕泪横流,说是有生之年,知道世子爷还有骨肉在世上,他已经很满足了。他会在给世子爷烧纸的时候告诉他。王管事还说,只要小主子需要人手,他随时愿意为小主子赴汤蹈火。 林婉棠听得很是动容。 女医塾已经正式开课了,这一日,林婉棠去了国子监附近的自家铺子盘账,眼看时间到了晌午,便想去国子监唤林婉樱出来,请她大吃一顿。 林婉棠在国子监门口站着一边晒太阳,一边等着五妹妹,却突然听见有人唤她薛夫人。 林婉棠转身看去,发现是左院正。 左院正笑呵呵地说:“总算把薛夫人盼来了。你怎么不进去呢?” 林婉棠忙说:“我是来等我家五妹妹的,原怕打扰学子们上课,便在外面等了。” 左院正道:“诶,你来怎么能说是打扰呢?要不你进去看看?看我们女医塾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林婉棠客气地说:“院正谦虚了。您管理太医院,管理得秩序井然。女医塾在您治下,肯定很好。” 左院正捋着胡子,哈哈笑了起来:“老夫不敢说管得好,只敢拍着胸脯说一句,我是尽心了的。薛夫人,进来看看吧,你们女子到底心细一些,你给老夫参详参详吧。” 盛情难却,林婉棠便跟着进了女医塾。 左院正低声介绍道:“老夫将报名的女子分了甲乙丙三个班,令妹本就识文断字,被分在甲班。老夫一会儿正要去给甲班上课。” 林婉棠穿过走廊,听到一个班的女子正在读着“人之初,性本善……” 左院正说:“这是丙班,她们如今一边学认字写字,一边学习认识草药。” 林婉棠发觉,这次女医塾招收学子,果然不论出身,只要愿意学,就都收进来了。 目光扫过这些女子的时候,林婉棠微微皱起了眉:“那个姑娘的衣裳……” 左院正叹了口气,说:“那个姑娘叫王春花,没了爹,娘有病,她和她娘靠绣活为生。她为了她娘,要来学医,老夫看她踏实,便收了她,也免了她的束脩。” 林婉棠见王春花听课很认真,很是欣慰。她又看了看其他女子,也有穿着很破旧的。 林婉棠小声说:“左院正,我名下有布料庄,愿意捐赠一批布料给这些学子,我请裁缝为她们缝制衣裳,您看可行吗?” 左院正想了片刻,道:“老夫想,如果要做衣裳,不如给全部学子都做成一样的。这样,可以避免贫寒姑娘心思敏感,因为衣裳自卑。家境好的个别姑娘也不用把心思放在攀比上了。” 林婉棠爽快点头:“左院正这个想法好,布料裁制都包在我身上了。” 左院正老顽童一般眨了眨眼:“不好让薛夫人白辛苦。老夫找皇上要银子去。” 林婉棠忙道:“不必了,我说出去的话,怎好收回?这一批衣裳,我管了。女医塾每个学子两身。” 左院正认真地谢过了林婉棠。 很快,便到了甲班。 左院正与林婉棠站在后门处偷看。 一位夫子在讲台上说:“行针之法,老夫方才已经讲过,接下来,就该你们自己动手实践了。你们看着这个穴位图,互相在对方身上练习一下。” 学堂内一下子沸反盈天。 “啊?!让我们互相扎针?!” “应该很疼吧?!” “关键是,我怕她把我扎残废了。” “对对对,我也是怕这个。夫子,我们不行啊!” “苍天啊,去去去,别碰我!你会吗?!我还没嫁人呢!我不想死!” 第457章 感谢皇恩浩荡 讲台上的夫子黑了脸,使劲拍了拍桌子,吼道:“安静!” 叽叽喳喳的姑娘们这才噤了声。 夫子显得很是失望:“你们要当大夫,就得好好学习。你们若是不敢往自己身上扎,那让病患怎么信任你们?!”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下了头。 夫子沉声问:“谁愿意带个头儿?” 姑娘们再度用眼神交流了一番,然后,绝大部分都将脑袋埋得更低了一些。 此时,一个人站了起来。 林婉棠定睛看去,发觉站起来的人是林婉樱。 林婉樱声音清脆地说:“我先来吧。谁愿意试着在我身上施针?” 夫子和学子都有些吃惊。 林婉樱出身好,模样漂亮,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这时候居然这么勇敢。 这时,又站起来一个姑娘,她走到林婉樱身边,笑道:“我们两个互相施针吧。” 林婉樱点了点头:“你先给我行针吧。” 夫子赞赏地看着这两个姑娘,道:“你们两个但前面来,让其他学子们看着一点。” 两人落落大方来到讲台上,林婉樱坐下,露出一节皓腕,表情镇定自若。 另外那个姑娘一边行针,夫子一边在旁边讲解提点着。 很快,两人便相互施好了针。 两个姑娘不仅没有疼得叫苦,反而显得很是兴奋和自豪。 夫子大大夸奖了她们,让她们回了座位。 有这两个姑娘带头,其他人发觉也没什么危险,便两两一组,开始练习扎针了。 夫子在学堂里巡视讲解。 学堂外面,左院正夸奖道:“令妹很是勤奋,也很勇敢,着实是好样的。” 林婉棠谦虚地笑道:“她原该如此。” 左院正小声道:“这堂课快结束了,之后,学子们休息一下,我给她们讲两刻钟,她们就可以散学了。薛夫人不如到这边房间休息片刻?” 林婉棠应下。 一边走,左院正说:“薛夫人,老夫看你身子还利索,你得空能不能来给甲班讲讲妇科医术?同为女子,你讲起来更方便。” 林婉棠被女医塾的这种氛围感染,其实本就有些跃跃欲试了。闻言,她欣然道:“好啊,我提前准备准备。院正大人安排时间吧。” 左院正很高兴:“我安排好时间,便让人去贵府说一声。” 林婉棠点头。 到了夫子休息备课的地方,林婉棠进去,找了本医书看着,左院正则忙去了。 很快,这次课到了休息的时间。 林婉樱出了学堂,去茅厕方便以后,便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站在一棵大树下,望着远方休息眼睛。 这时,一人轻轻在她身后唤道:“樱儿妹妹。” 林婉樱回头,看到来人,脸上顿时荡漾出腼腆的笑意:“见过十殿下……” 林婉樱行礼的动作还没做完整,轩辕霄就伸手来搀扶她。 快碰到林婉樱的那一刻,轩辕霄突然意识到这样于礼不合,赶紧缩回手。两人都红了脸。 轩辕霄掩饰性地咳嗽一声,然后说:“我来这里,是想请你去天喜楼吃饭。” 林婉樱想了想,说:“殿下,臣女还是在医塾里吃饭吧。” 轩辕霄露出失望的神情:“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很辛苦,想请你吃些好的,补补身子。” 林婉樱垂眸,长长的羽睫微微抖动,小声道:“若被人看到,到底不好……” 林婉樱唯恐轩辕霄生气,谁料轩辕霄却笑得很温煦:“是我考虑不周了。这样吧,晌午我给女医塾加几道菜,请大家一起吃。” 林婉樱猛地抬头:“宁王殿下,您别破费了……” 轩辕霄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破费什么?你别管了,快回去上课吧。” 轩辕霄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林婉樱只得先回去上课。 林婉棠估摸着散学的时间到了,准备到学堂门口接林婉樱,却见左院正走了过来。 左院正笑嘻嘻地说:“薛夫人不要出去吃饭了,今日我们女医塾改善生活,你也留在这里吃吧。” 林婉棠挑眉问:“改善生活?” 左院正道:“宁王殿下过来巡视,体恤学子们辛苦,便吩咐人从天喜楼订了餐。天喜楼已经送过来了,全都是热腾腾的饭菜。” 林婉棠乐呵呵道:“好,那我就腆着脸在这里蹭饭了。” 左院正把林婉棠带到饭堂,林婉樱见到长姐,很是惊喜。姐妹二人领了餐,便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相对而食。 林婉棠眨眨眼,促狭地问:“今日,你的同窗都是沾了你的光吧?” 林婉樱粉面含春,嗔道:“长姐!别乱说!宁王殿下这是再向女医塾显示皇恩浩汤呢。” 林婉棠心中了然,也不争辩,只笑道:“对,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感谢皇恩浩荡啊,今日你长姐我免费蹭了一顿大餐!” 林婉樱害羞,只管埋头吃饭。 林婉棠回府之后,便开始认真准备去女医塾上的课了。 之后,每两日,林婉棠便去讲一次学。 众人很是羡慕林婉樱有一个会医术的长姐。林婉樱则夸林婉棠是国子监史上第一个女夫子。 林婉棠虽然辛苦,却每日都很开心。 时光飞逝,转眼,林婉棠到了临产的时候。 林婉棠不再去女医塾。 温氏与林婉棠一起挑选了三个口碑好的稳婆备用。林婉棠让人暗中盯着这三个稳婆,准备等生产的时候,从中挑选一个。 这样,旁人即便有心害她,也难以下手一些。 得闲的时候,林婉棠便在府里四处走动,这样,生产的时候也能顺利一些。 眼看到了秋日狩猎的时候。皇上与王公大臣们都要去距离京城一百多里的围场狩猎。 小十六苦苦哀求想跟着一起去,皇上便带上了他。为了照顾小十六,皇太贵妃也要跟着同去。 临行前,皇太贵妃很是详细地叮嘱了林婉棠一番:“你怀的是双生子,未必能等到足月生产。如今,你随时可能发动,要让稳婆和太医时时待命……” 林婉棠笑着一一答应了,皇太贵妃才带着小十六上了马车。 第458章 到底晚了一步! 秋日,镇平侯府内,银杏树金灿灿的,煞是好看。 林婉棠正托着肚子在园子里漫步,便听有人回禀,纪辰纪大人求见。 林婉棠娥眉微蹙,纪辰为了避嫌,一直远着她。他突然登门,想必是有要紧的事。林婉棠让人赶紧请。 不一会儿,纪辰穿着青白色的长衫,匆匆走了过来。 纪辰走得急了些,微微有点喘息,他低眉敛目,作揖道:“薛夫人,打扰了。我一直在跟踪顾青元,昨日,我发现他的那位裘郎与一个农户有联系,那农户则往先帝皇陵送食材。” “我不放心,设法让人查了查那些食材。结果,农户往皇陵送的鱼肚子里暗藏乾坤。” 纪辰说着,将手中的字条交给了林婉棠:“这是我今日一早在鱼腹中找到的纸条。” 林婉棠打开一看,发觉上面写着:“主子放心,一切已安排妥当。仙人山狩猎幼兽计划定能成功。” 仙人山?那不正是皇上去狩猎的地方吗? 先帝皇陵里住着的主子,应该是指太后吧? 顾元青的裘郎费这么大周折,给太后传递消息,他指的狩猎幼兽,肯定不是字面意思。 林婉棠急急踱步,脑子里快速思考着,太后肯定不会对皇上动手,她想捕捉的幼兽……应该是小十六! 林婉棠惊愕抬头,语速很快说道:“十六殿下有危险!快让人去通知皇上和皇太贵妃!” 纪辰忙说:“你别着急,我已经让人快马赶去了。我听林云鹤说,你们在太后身边安排了眼线?” 林婉棠点头:“是。可是,眼线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纪辰发愁,咬了咬嘴唇:“我让人审那个农户,他竟然自尽了。姓裘的和顾元青都抵死不承认。可是,仙人山那边等不得。若是知道他们要用什么法子害人就好了。” 林婉棠说:“农户用鱼给太后传递消息,那太后怎么将消息传出来给姓裘的呢?也是通过那个农户吗?” 纪辰摇头:“据我调查,应该不是那个农户,太后应该有更隐蔽方法往外传消息。我来找薛夫人,就是想看看你的内线有没有什么发现。” 林婉棠想了片刻,道:“线人只说,皇后最近似乎心情不好。她平日多独处,有时候回去皇陵旁边的小溪边坐一坐。实在看不出来……” 纪辰突然打断了林婉棠的话:“你说她有时会去小溪边?” 林婉棠点了点头,有些茫然:“据线人说,太后就跟她的丫鬟在溪边坐着,并没有见什么人。她有时候会戏水玩一会儿。” 纪辰回头,将他的一个侍从唤了过来:“快带人去皇陵边小溪下游搜查。” 侍从赶紧去了。 林婉棠睁圆眼睛,问纪辰:“你是怀疑太后通过溪流传递消息?” 话刚说完,林婉棠就猛地拍了拍脑门:“对啊!是有这种可能。将消息放在密封的容器里,让它顺流漂下去就好了。太后只需要和她的人约好,让他们在下游捞取,就能拿到消息。” 纪辰神色冷峻:“事情紧急,我得赶紧去仙人山!” 林婉棠说:“我也去……” 腹中的胎儿哐哐踹了林婉棠两脚。 林婉棠轻呼出声。 纪辰顿时紧张了起来:“怎么了?不会是要生了吧?” 林婉棠稳住,摇了摇头:“没事儿,肚子突然痛了两下。” 纪辰叮嘱:“你别去了,在府里等消息就好。” 林婉棠想,她若是去了,众人只怕还要分出心思来照应她,反而添乱。 于是,林婉棠点了点头:“你一路小心。到仙人山,记得找我兄长。他会功夫,手底下人也多,查起来会更容易。” 纪辰沉默点了点头,匆匆离开了。 深夜里,林婉棠睁着眼睛,在床上艰难地卧着。 一来,她实在担心仙人山那边。 二来,她如今腹部高高隆起,双胎好像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挤得移了位置。她不管朝哪边躺,都有些喘不上来气。而且,临近生产,她越发觉得大腿根部的耻骨联合处,像是要裂开一般,酸疼酸疼。 林婉棠知道,这是正常的生理变化,但实在有些难熬。 这时,玲珑走了过来,低声问:“少奶奶还没睡着?奴婢给您按按腿吧?” 林婉棠轻轻摇头:“不必了,你赶紧睡会儿吧。” 玲珑又问:“少奶奶饿不饿?要不奴婢给您做点宵夜?” 林婉棠如今每顿都吃不下多少,稍微吃多一些,胃里便满得难受。于是,她开始少食多餐。 林婉棠笑道:“我吃些点心就好……” 林婉棠话没有说完,就听见有人在敲瑾兰院的院门。 有人过去,带着睡意问:“谁呀?” 薛承宗的声音很是着急:“是我!” 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薛承宗脚步匆匆来到廊下,焦急地说:“景睿媳妇啊,出大事了!十六殿下不见了!” 林婉棠脑袋嗡的一声响了起来。 她挣扎着坐起来,颤抖着声音问:“你说什么?!消息确切吗?!” 薛承宗的声音带着哭腔:“是啊!十六殿下今日早晨在林子里跟侍卫们玩捉迷藏,皇太贵妃也在旁边。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十六殿下就不见了!” 林婉棠问:“谁告诉你的?” 薛承宗回答:“是景臣。他随驾去狩猎了,一听说消息,便帮忙找人。到晌午,众人都没有寻到十六殿下,皇上都急吐血了,皇太贵妃快急疯了。景臣这才赶紧让人送信回来,想借些人手,帮忙寻十六殿下。” 林婉棠紧紧咬着嘴唇,懊恼到底晚了一步。 消息应该是在昨夜放进鱼腹中的。纪辰今日上午发现了纸条,立刻派人前往仙人山,可是,那个时候,十六殿下已经失踪了! 林婉棠起身,吩咐:“派人去知会大理寺,请他们加紧时间审顾元青和他的裘郎。” 有人匆匆去了。 林婉棠匆胡乱穿上衣裳,说:“玲珑,让人备马车,我们去一趟仙人山。” 玲珑快哭了:“不可呀!少奶奶,您如今随时可能生产!” 窗户外,薛承宗说:“对,景睿媳妇,你别去了,我去!我带人去,把山翻过来,也要找到十六殿下!” 薛承宗清楚,十六殿下就是侯府百年再续荣宠不衰的另一重保障! 第459章 千古第一帝 林婉棠走出房门,道:“你在侯府亲自镇守着吧,这时候要谨防再出旁的幺蛾子。皇上和皇太贵妃的身子怕是撑不住,我实在担心,非去一趟不可。” 薛承宗见林婉棠神色严肃,只能点头应下:“那你把府里的守卫带走一大半,让他们一路护送着你。” 林婉棠点头,然后吩咐忘忧:“去将三个稳婆全都请来,再唤上方太医。带上生产需要用的物品。” 忘忧知道时间紧张,很快去了。 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林婉棠上了马车,她感觉头疼欲裂,按着太阳穴,脑子里有许多繁乱的思绪。 马车一夜马不停蹄地狂奔,日上三竿的时候,林婉棠行至仙人山围场的行宫外面时,看到顾全正搀扶着皇上站在风中,而纪辰正在一旁回话。 林婉棠下了马车,扶着忘忧的手,像一只憨态可掬的企鹅一般,摇摇晃晃地快步走到皇上跟前行礼。 皇上和纪辰都有些惊讶。 皇上看起来很是憔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想来昨夜应也无眠。 纪辰则接着回话:“……微臣在小溪里网到了几片红叶,上面都写着一样的字。” 纪辰将一片红叶拿给皇上看,另一片则给了林婉棠。 红叶上赫然写着一句诗——雪花飞舞寒风鬼,冰霜夜雨冻人命。 这句诗,令在场的人心中俱是一凛。 皇上拿着红叶的手微微颤抖:“这……这诗的意思……是要冻死十六弟吗?” 纪辰神色肃穆:“看起来是的。” 林婉棠极力镇定,问:“如今虽然是秋末冬初了,可是,今年天气异乎寻常地暖和,寻常户外还不至于将人冻死。” 纪辰道:“是,所以,微臣让人搜寻附近的冰窖,还有梦女峰峰顶。峰顶海拔高,气温低,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有积雪了。” 皇上的身子摇摇欲坠,看起来泫然若泣:“十六弟失踪已经有十三四个时辰了,若是他一开始就被带到了冰窖或者峰顶,那么,他此刻恐怕凶多吉少了。” 林婉棠眼睛酸胀得难受,安慰皇上,也是安慰自己道:“十六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或许能得天神庇佑,转危为安。” 纪辰则一直很是严肃,冷静克制,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皇上,微臣这就去寻访附近的山民,看看还有没有特别寒冷的地方。” 皇上挥手:“快去,快去。” 纪辰行礼告退,走了几步,纪辰回转身,又禀告道:“皇上,溪流下游的村民们看了画像,说曾看见那个所谓的裘郎在发现红叶的位置玩耍。五城兵马司的人也曾追踪到过,只是当时臣以为他是出来散心,着实没有往这上面想。” 皇上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下朕看他们还怎么抵赖!查!使劲查!让大理寺将所有手段都使出来,务必尽快撬开他们的嘴!” 纪辰应下,然后,迟疑了片刻,说:“大理寺定然会尽心竭力。另外,太后那边……若是太后能说出十六殿下的下落,我们还能早些找到十六殿下。” 皇上闭上眼睛,深呼吸一次,才说:“太后那里,朕亲自去问。” 纪辰默默行礼离开。 林婉棠发觉,纪辰眼睛周围也是乌青一片,显然累极困倦极了,然而,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心思休息。 皇上整个人显得疲倦而颓丧:“薛夫人,皇太贵妃那边,朕让太医守着。你陪朕去见一见母后吧。” 林婉棠行礼:“是。” 皇上问:“你带回魂丹了吧?” 林婉棠答:“带了十颗。” 皇上吩咐顾全:“着人给皇太贵妃那里送去五颗。” 林婉棠将一半回魂丹包在帕子里,递给了顾全,顾全吩咐一旁的小太监赶紧去了。 仙人山距离皇陵不远,林婉棠上了马车。她知道,皇上知道他自己怕是受不住刺激,需要有大夫在一旁守着。皇上又不想让太医知道这些内情,便只能请林婉棠陪着去了。 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来到了皇陵行宫。 太后此时已经被看管了起来。 皇上披着长长的黑色斗篷,强撑着挺直脊背,走在幽深的连廊之中。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处宫殿,皇上将宫人全部遣了出去,然后关上房门。 屋子里,除了太后母子,就只有顾全和林婉棠。 皇上请林婉棠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看向太后:“母后,您大概不知道,儿臣患有严重的心疾,您让人掳走十六弟,儿臣焦急难过,昨日吐了血,今日一直觉得心悸胸闷。您当真想让儿臣死吗?” 太后看起来也苍老了一些,她突然笑了起来:“哀家的儿子果然是个好兄长,为了那么一个小贱人,居然往自己身上安起病来了。你不嫌晦气吗?” 皇上语气一顿,深呼吸两下,道:“儿臣没有撒谎,难道您看不出来儿臣此刻很虚弱吗?还有,十六弟是您的庶子,您是他的嫡母,您为何要执意和他过意不去?” 太后低头,摆弄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幽幽道:“对啊,哀家为什么要和他过不去呢?皇儿,小十六失踪,哀家也很难过,你怀疑哀家,哀家更是难过。” 皇上眼里盈出了泪水:“母后,这红叶上的诗句,您应该不陌生吧?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儿臣怎么可能不认识您的字?” 太后瞥了一眼红叶,嘴硬道:“大梁会仿笔迹的人并不少。” 皇上苦笑一声:“那日,儿臣来皇陵,见到的那个背影,应该就是顾元青吧?若当时儿臣快一步,抓住了他,就能避免今日的祸事了。” 太后脸色陡然变得青黑:“皇儿,这世上没有人会给自己母亲泼脏水。” 皇上冷笑:“是不是泼脏水,你心里清楚。” 太后悻悻不语。 皇上指着远处地宫的方向,扬声愤慨地说:“父皇的陵墓就在这里,你不怕父皇的魂魄痛恨你,纠缠你吗?!母后,你就悬崖勒马吧!” 太后挑眉笑道,走到皇上面前,离皇上很近,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一字一顿说:“皇儿,母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好皇帝,你总不至于对你的母后严刑逼供吧?!那你可真就成了千古第一帝了。” 皇上猛地捂着心口,身子摇晃几下,从口中喷出一大口血,轰然倒地! 第460章 贱人!大胆! 太后吓得怔住了。 林婉棠惊起,冲向轩辕稷。 林婉棠半跪在地上,用帕子清理了皇上口鼻中的异物,然后,一边使劲按压他的胸部一边大声吩咐顾全:“我让你给皇上渡气的时候,你就赶紧渡气。” 顾全吓得脸色煞白如纸,迟疑着问:“奴才……奴才岂敢碰皇上的金口?” 林婉棠横他一眼:“这是在救命!快!耽搁不得!” 顾全心一横,顾不得那么多了,趴在地上,完全听林婉棠吩咐行事。 太后醒过神来,结结巴巴道:“林……你会治病吗?你别害了……害了皇帝。” 林婉棠额头都是汗,趁着顾全给皇上渡气的功夫,瞪了太后一眼:“你快闭上你的嘴吧!” 太后没想到林婉棠敢对她这么不敬,气得身子发抖。 她看着面无血色的儿子,实在害怕得紧,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林婉棠或许是过于用力,感觉自己小腹处又紧又硬,隐隐有些酸疼,但她哪里顾得上?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林婉棠累得胳膊都要废了的时候,皇上幽幽然醒了过来。 他仰望着屋顶,明白自己又闯了一回鬼门关。 林婉棠长舒一口气,行礼说:“皇上此刻还很危险,臣妇已经喂您吃过回魂丹了。您不能再情绪激动了。” 皇上眼睛通红,捂着心口,看向太后,沉声问:“母后,告诉儿臣,小十六在哪里?” 太后上前来,蹲下想抚摸皇上的脸,皇上侧头躲开了。 太后想了想,睫毛抖动,开口道:“皇儿,母后真的不知道。你别操心了,没什么比你的身子重要……” 皇上又开始呼吸急促。 林婉棠的心瞬间提起,忙对顾全说:“你赶紧让人将皇上抬到偏殿休息片刻。” 皇上不愿离开,林婉棠只得斗胆说狠话:“皇上,您再这样,只怕大梁又要山陵崩迎国丧了。” 皇上这才闭上了眼,任由顾全带人将他抬了出去。林婉棠跟在旁边,观察皇上的病情。 这时,一名内监匆匆过来求见皇上。 顾全唯恐是坏消息,害怕皇上听说以后受不了,便将内监拦在偏殿外,低声道:“你有什么事,先告诉咱家。” 内监回道:“顾公公,许哲指挥使带人搜了附近的冰窖,林云鹤指挥使亲自带人去了梦女峰峰顶,都没有找到十六殿下。” 顾全眉头皱得越发紧,说:“知道了,你去吧,有消息再来报。” 内监离开以后,顾全找机会悄悄将他的话告诉了林婉棠。 林婉棠心里难受得刀绞一样,时间往后拖一分,十六殿下生还的希望就少一分。 这时,林婉棠便听见太后在正殿喊:“林婉棠,皇帝怎么样了?!你到底行不行?!来人啊,赶紧去请太医为皇帝诊病!” 林婉棠拿定主意,向皇上行礼,道:“臣妇过去向太后回禀一下吧。” 皇上看向林婉棠:“不要!小心她伤到你。” 林婉棠再次行礼:“臣妇想带着忘忧进去,忘忧会保护臣妇,请皇上允准。臣妇也想再劝劝太后娘娘。” 皇上想了片刻,终于点头:“好。” 林婉棠让忘忧跟在身侧,进了正殿,回头关上了殿门。 林婉棠温顺行礼,之后慢慢走向太后,边走边说:“太后娘娘,皇上患心疼病已经一年多了,本来,他病情已经大有好转,但是,上次皇上来皇陵以后,心疼病突然就加重了。据说,皇上与您发生了争执。太后娘娘,您能告诉臣妇你们争执的原因吗?” 林婉棠已经走到了太后近身,她使了个眼色,忘忧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上前。 太后还没反应过来,忘忧已经往她嘴里塞了一个药丸。 太后惊惧地睁大了眼睛,低头使劲扣着自己的嗓子,想把药丸往外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做了一会儿无用功,太后抬头,怒视着林婉棠:“贱人!大胆!你喂哀家吃的是什么?!” 林婉棠此时不再装恭顺了,她直视着太后,眼神犀利,说:“太后有没有感觉到舌头发麻,喉咙发紧,心跳加速,身上出虚汗?” 太后瞳孔微缩,恐惧的神情更重了几分:“贱人!贱人!你敢喂哀家吃毒药?!来人啊,来人!给哀家拿下她!” 林婉棠莞尔一笑,凑近一些,小声说:“你让他们抓了臣妇,你就必死无疑了。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种毒的解药。” 门口的侍卫冲了进来,行礼道:“太后……” 太后的手紧紧握着椅子扶手,眼神里满是恨意,却不得不打断侍卫的话:“没事了,你们出去吧!” 侍卫们出去,重新关上了殿门。 太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就不怕哀家灭你九族?!” 林婉棠笑得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你以为我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这种毒连天玑草都解不了,它能让你全身逐渐麻痹,最后你会连手指都动弹不得,眼珠都转不了一下。太医院那帮废物,绝对查不出来你中了什么毒,他们只会认为你得了怪病!” 太后感觉有些头晕,她猛地站起来扑向林婉棠,却惊惧地发现,她的腿好像不听使唤了,她身子向下瘫去。 太后瘫坐在地上,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胳膊开始发麻。 林婉棠露出了然的笑:“怎么样?毒已经发挥作用了吧?这滋味好受吗?” 太后无奈,只得含恨问:“你要怎样才肯给哀家解药?!” 林婉棠答:“你告诉我十六殿下现在在哪里,我验证以后,立刻给你解药。” 太后脱口而出:“你休想!” 林婉棠俯身,盯着太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太后,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你可要想清楚,十六殿下,一个孩子而已,值得你拿命来还换吗?” 太后恨恨看着林婉棠,咬了咬嘴唇,最终颓然说:“寒冰洞。” 林婉棠微微蹙眉:“寒冰洞?在哪里?” 太后心中不甘,可她感觉自己心跳越来越快,手脚越来越发麻,恐惧终于迫使她开口:“拿纸笔来,哀家给你画出来位置。” 第461章 你很聪慧 忘忧急忙将纸笔拿来,太后画了一个简单的地图。 林婉棠接过来看了看,顿时心惊害怕。 寒冰洞,在仙人山的一处悬崖底下的半空中,那里没有路,只能从悬崖上扯绳子吊下去,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坠入山涧摔个粉身碎骨。 这种连采药人都不到的地方,太难找了,难怪这么多人,搜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搜到。 林婉棠不敢耽误时间,急忙出去。 太后在后面喊:“解药!解药!” 林婉棠头都不回:“找到十六殿下,臣妇自然给你解药!” 太后骂道:“贱人,贱人!” 林婉棠完全没心思理会她。 林婉棠脚步匆匆找到皇上,跪下急声说:“皇上,臣妇问出来了十六殿下的位置。求皇上快派人去救他!” 皇上接过纸看了看,既惊又喜,赶紧安排稳妥的人骑快马拿着纸去找林云鹤。 之后,皇上赞赏地看向林婉棠:“母后固执偏激,你是怎么问出来的?” 林婉棠神情肃穆,低头道:“臣妇有罪,请皇上责罚!” 皇上笑了起来:“快起来!你立了大功,何罪之有?!” 林婉棠依旧跪着,说:“太后以为臣妇给她吃了毒药。” 说完,林婉棠等着皇上的反应。 皇上神情一滞,蹙眉惊愕地问:“你喂了母后毒药?!” 林婉棠回道:“没有。臣妇让太后以为,臣妇喂了她毒药。” 皇上思索了片刻,才弄明白这其中的区别,问:“你是怎么做到的?母后并不好骗。” 林婉棠回答说:“皇上,您方才与太后交涉的时候,臣妇发觉太后脸赤红,舌尖边红。臣妇记得太后不喜吃甜,如今桌案上却放着一碟子糖,臣妇觉得她可能口苦。她还时而按压太阳穴。臣妇猜测太后有肝阳上亢之症。” “这种病的患者,情绪激动、惊惧慌乱的时候,便会手脚发麻,心慌胸闷,出虚汗。臣妇斗胆利用了这一点,趁太后不备,喂她吃下了一丸紫灵丹。紫灵丹可以预防脑部经络破裂,副作用是……是会令人嘴巴、喉咙发麻。” 皇上松了一口气:“你很聪慧。” 林婉棠接着回禀:“然后,臣妇吓唬太后,臣妇喂她吃的是毒药,还说这种毒药只有臣妇能解,天玑草都不管用。太后本来不容易轻信人,可是,她发觉自己口麻,惊惧之下,手脚腿都没有力气,便信了。” 林婉棠低头说:“是以,太后告诉了臣妇十六殿下的位置。臣妇无状妄为,对太后娘娘不敬,请皇上降罪!” 皇上起身,靠在床头,平缓了一下气息,道:“事急从权,你也是为了十六弟,朕不怪你。你起来吧。” 林婉棠又一次行礼:“臣妇不敢。臣妇说要验证太后没有给假位置以后,再给太后娘娘解药。此刻,太后怕是恨透了臣妇。臣妾一身死不足惜,却怕牵累家人。求皇上一会儿请太医来为太后把脉,证实臣妇没有给太后下毒,臣妇此身才好分明。” 皇上虚弱地说:“不用,朕信得过薛夫人。” 可林婉棠执意请求太医来验,皇上只得让人去唤太医。 不一会儿,太医赶了过来,给太后把了把脉,神色陡变,面露惶恐,急忙出了正殿。躺在榻上的太后心里更怕了,顿时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麻木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太医来到偏殿,向皇上行礼:“太后娘娘的确是肝阳上亢,并没有中毒。” 皇上问太医:“你没有露出端倪吧?” 若是太后给的位置不对,他们还得接着吓唬她呢。这时候不能让她发觉毒药是假的。 太医道:“臣用了毕生演技……应该没有露出端倪。” 皇上吩咐顾全:“朕身子好些了。扶朕起来,朕要回围场等消息。” 众人苦劝皇上保重龙体,皇上不听,执意要亲自去寻小十六。林婉棠给皇上诊脉,发现他此时脉搏还算平稳,便由着他了。 仙人山最险要最陡峭的悬崖边上,站着一些焦急的人。 两个宫女搀扶着摇摇欲坠的皇太贵妃,阻止她离悬崖太近。 为防止属下误事,林云鹤不顾危险,亲自带人从绳索爬了下去。 已经一盏茶的功夫了。 众人站在寒风中,全都悬着心。 五城兵马司的人又担心十六殿下,又担心自己的上官。有人急性子,趴在悬崖边往下喊:“林指挥使!林指挥使!” 喊声在山谷中漂荡,却没有得到回答。传回来的,除了风声,便是回声。 众人的心揪得更紧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皇太贵妃忍不住哭泣起来:“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亲自下去找宸儿……我要去找宸儿……” 宫女们哪里敢松手?她们一边轻声安慰皇太贵妃,一边将她揽得更紧了一些。 皇贵太妃挣扎不开,流着泪,声声唤着“宸儿”。 这如同杜鹃啼血一般的声音随风飘散开来,令在场的人眼睛都湿润了。 这时候,许哲带着锦衣卫的十几个人赶了过来。许哲问了问情况,眉头紧锁,来回踱了几圈以后,说:“再拿个绳子,我下去看看……” 许哲话音未落,一个差役就惊喜地喊道:“绳子动了,绳子动了!” “是林指挥使吧?” “总算有动静了!” “快,快,把绳子拽紧一些!” …… 众人感觉到绳子那头的重量增加了,都帮忙扯紧了绳子。 皇太贵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不知过了多久,林云鹤的脑袋冒了出来。 众人心里都是一惊。 林云鹤的头发上全是冰碴,白花花的冰碴。 可见所谓的寒冰洞有多冷! 皇太贵妃的心越发沉了下去。 林云鹤下去这么一会儿,都被冻成了这样。轩辕宸在寒冰洞里这么长时间了,只怕……只怕凶多吉少。 林云鹤的脸露了出来。 他的眉毛、睫毛上都结了冰花。 林云鹤再往上了一些,众人看到了林云鹤背后趴着一个孩童,正是轩辕宸! 众人七手八脚,将林云鹤搀扶拉扯了上来。 林云鹤的手受了伤,血淋淋的。他体力不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皇太贵妃冲了过来,众人帮忙解开林云鹤打的绳结。 皇太贵妃终于将轩辕宸抱到了怀里。 第462章 万物有灵 轩辕宸外面裹着林云鹤的披风,他全身都覆盖着一层冰花,身体僵直,唇角带着一抹笑。 皇太贵妃颤抖着手去探小十六的鼻息,愣了片刻,嚎啕大哭。 众人明白过来,也都跟着痛哭。 “十六殿下!” “殿下!” …… 左院正上前来,将手放在小十六的心口,过了片刻,他惊喜地喊了起来:“有心跳,还有心跳的!” 皇太贵妃睁大眼睛看向左院正,左院正吩咐:“来人啊,快点原地搭一个帐篷,生火!要让十六殿下的体温缓慢升上来!” 许哲急忙带人将帐篷搭好,皇太贵妃亲自将小十六抱了进去。 之后,左院正一边为小十六行针,一边对皇太贵妃说:“十六殿下遭受严寒,身体为了节省能量,便会使心跳减慢。人被冻到极致,身体撑不住了的时候,就会感觉浑身发烫,人会误以为自己到了温暖的地方,会笑,会下意识地脱掉自己的衣裳。” “皇太贵妃,您看,十六殿下因为力气小,只脱去了他的外衣和鞋子。通常,到了这个阶段,人很快就不行了。可是,十六殿下如今还有心跳,可见十六殿下福大命大,得天神庇佑啊!” 皇太贵妃擦了擦眼泪,对左院正说:“多谢你救治宸儿。” 左院正忙说:“臣分内之事。” 这时,有人搀扶着林云鹤进来了,后面跟着几个下属。 其中一个下属怀里抱着一只雪豹。 皇太贵妃略带诧异,问:“这雪豹是哪里来的?” 林云鹤行礼,来到离火近一些的地方回答道:“微臣下到寒冰洞的时候,这只雪豹正把十六殿下抱在自己怀里。微臣想,雪豹应该是在歹人离开以后闯进寒冰洞的。十六殿下被冻了这么久,还能有心跳,应该多亏了这只雪豹。” 皇太贵妃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声,然后说:“多谢林指挥使冒险搭救宸儿。这雪豹当真通人性。你们都是宸儿的救命恩人!” 林云鹤自然谦虚称不敢当,之后道:“雪豹原是食肉的,但它没有伤害十六殿下,反而一直护着他,给他暖身子,着实令人称奇。雪豹似乎有些饿了,臣便做主让属下将它背了上来。” 皇太贵妃走过去,轻轻抚摸着雪豹,雪豹像是通人性一样,侧过头舔了舔皇太贵妃的手,然后看向了小十六。 皇太贵妃顺着雪豹的目光,也望向小十六。小十六身上的冰花逐渐消融了,手指轻轻动了动。 皇太贵妃回到小十六旁边,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外的侍卫们都行礼山呼万岁。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皇上匆匆走了进来,后面紧跟着的便是林婉棠。 皇上眼睛湿润,心疼地俯身看着小十六。当看到小十六旁边卧着一只雪豹时,他显得有些惊讶。 左院正回禀:“皇上,十六殿下被冻的时间过久了一些,虽有雪豹护体,到底还是伤了根基。一切要看十六殿下能否醒过来,且十六殿下身上冻伤很多,尤其是手脚和面部、耳朵,这些都需要小心护理。” 皇上吩咐:“要尽一切努力,治好十六弟。” 左院正道:“是,微臣等定尽心竭力。” 说完,左院正的目光落在林婉棠身上:“薛夫人来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吧。” 林婉棠去一旁与左院正讨论治疗的方案了。 皇上这才腾出功夫,问起皇太贵妃雪豹是怎么回事。 皇太贵妃看向林云鹤:“林指挥使亲自来到寒冰洞,将宸儿救了上来,还是请林指挥使讲吧。” 皇太贵妃这是想让林云鹤在皇上面前露脸。 林云鹤倒没有多想,将雪豹的事又讲了一遍,之后道:“微臣方才喂雪豹吃了一只野兔,然后将雪豹领进了帐篷。雪豹熟悉了一下环境,便径直走到十六殿下旁边卧下了。微臣看着,这雪豹与十六殿下着实有缘。” 皇上讶异地又看了看小十六和雪豹,雪豹的脑袋轻轻蹭着小十六,像是在撒娇一般。 皇上不由得感叹:“果然万物有灵,所谓禽兽,有时候竟然比人还要善良一些。” 知道内情的人都沉默不语,皇上这话,简直是在说太后禽兽不如了。 皇上说完,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随即心中便涌 出许多委屈愤懑。 他自认是个孝悌之人,可他的生身母亲,却处心积虑地害他的手足。出于礼法,他不能将他的亲生母亲绳之以法,不能为他的兄弟复仇,他着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皇太贵妃和小十六。 皇上脸上露出几分羞惭,他强行压下万般情绪,问林云鹤:“那寒冰洞……是个怎样的地方?” 林云鹤顿时打开了话匣子:“皇上,寒冰洞真是神奇,它在半山腰,深不见底,洞里面全都是冰——地上被一尺多的冰覆盖,特别滑,长着冰柱、冰笋,洞壁上也是厚厚的坚冰。洞顶上挂着冰凌挂,有的冰凌挂特别尖锐,若是掉下来,能把人刺死。” “里面白花花的冰反射了光,微臣走到比较深的地方也并不觉得黑暗,只是温度特别低。微臣知道底下冷,特意穿得很厚,即便那样,一进寒冰洞,就感觉冷到了骨头里。” 皇上听到这话,便想到小十六遭了多少罪,心顿时又被拉扯得难受极了。 皇上尽力稳住情绪,问:“小……小十六就躺在冰地上吗?” 林云鹤听出皇上语带哽咽,不敢抬头,垂着睫毛道:“微臣看痕迹推断,歹人离开后,十六殿下先爬到了靠近洞口的地方,想来他是想出去。可是,寒冰洞往下是万丈深渊,往上没有路,于是,十六殿下爬到了寒冰洞的深处,之后可能太冷动弹不了,就一直待在那里。十六殿下这么小,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着实可怜。” 皇上越听越心疼,歹人将小十六孤零零留在寒冰洞,小十六该多害怕啊! 林云鹤还想说什么,林婉棠走了过来,道:“兄长,你怎么样?伤要紧吗?要不我给你也把把脉?” 林婉棠是故意来打岔的,她怕林云鹤越描述,皇上越愧疚。按说皇上内疚对小十六有好处,可是,他的身子经不住。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对大梁不是好事。 皇上明白了林婉棠的用意。 林云鹤大大咧咧地说:“我这都算不上是伤,太医非要给我包扎一下。盛情难却,我才让他给包了。其实压根不用!” 第463章 为什么 旁边一个差役说:“林指挥使,您那怎么不叫伤了?方才小的收绳子的时候,看见绳子上面全都是血。你手上有伤,还背着十六殿下往上爬,着实不容易。” 林云鹤道:“嗐,我就是一时大意,手被冰凌挂扎了一下而已,皮肉伤。” 皇上赞许地看着林云鹤,说道:“你们五城兵马司这一功,朕记下了,待回宫以后,必定有赏。” 林云鹤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谢了皇恩。 林婉棠还是坚持要给林云鹤把脉,林云鹤无奈,只得伸出手腕。 这时,传来弱弱的一个声音:“水。” 众人都惊讶地看向小十六。 小十六依旧闭着眼睛,又嘟囔道:“水。” 皇太贵妃惊喜地吩咐:“快,来人啊!端温水来!” “宸儿!” “十六弟!” “十六殿下!” …… 众人都情不自禁地呼唤小十六。 小十六睫毛抖了抖,却没能睁开眼。 皇太贵妃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温水,轻轻抱着小十六的脑袋,用小汤匙喂他喝了一小口水。 小十六嘴巴砸吧了砸吧,梦呓一般说:“冷,母妃,冷。皇兄,救……救救我,我冷……” 小十六迷迷糊糊重复着这些话。 皇太贵妃的眼泪滴到了小十六脸上,皇上侧过脑袋,不想让人发现他的难过。 过了片刻,皇上俯身,接了一句:“小十六,皇兄来了,皇兄来救你了。你母妃也在这里。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 帐篷里很安静。 小十六的睫毛抖得比之前都要厉害。 众人屏住呼吸。 皇太贵妃发觉小十六能听到说话声,便也柔声说:“宸儿,你醒醒,你不是想要枣红的小马吗?你只要醒过来,母妃就把小马给你,母妃让你骑小马,好吗?” 小十六的手抬了抬。 皇上道:“小十六,睁开眼睛看看皇兄好不好?” 小十六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皇太贵妃喜极而泣。 小十六茫然了片刻,伸手帮皇太贵妃擦了擦眼泪:“不哭,不哭。” 皇太贵妃用帕子胡乱擦着脸:“母妃听宸儿的话,母妃不哭,不哭了。” 小十六将目光转向皇上,嘴一瘪,大眼睛里汪出来许多泪:“冷……皇兄,小十六冷。小十六怕……害怕……” 皇上使劲抿了抿嘴唇,控制住要哭的冲动:“皇兄知道,皇兄知道了。皇兄不好,皇兄没有保护好小十六。” 小十六原本一腔委屈,见到自己的皇兄之后,着实忍不住诉苦。此刻,见皇兄很难过,他又后悔了。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皇兄,就说:“背书!小十六给皇兄背书!” 皇上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好!等小十六好了,就给皇兄背书!” 小十六使劲点了点头:“八篇!不,十篇!” 皇上学着他的样子,也使劲点头:“好,就十篇!” 小十六脸被冻得红肿,他却咧着嘴笑了,他就说嘛,皇兄喜欢他背书。皇兄方才明明都快哭了,他一说背书,皇兄就高兴了起来。 背书!一定要好好背书! 这时候,忘忧在帐篷门口露了一下脸,林婉棠赶紧来到门口,问:“冻伤药拿来了吗?” 忘忧将冻伤药交给了林婉棠。 林婉棠回转到帐篷,俯身笑着对小十六说:“殿下,臣妇给您擦点冻伤药吧?” 小十六望了望林婉棠的肚子,想了片刻,说:“你蹲不下来。”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林婉棠也忍俊不禁。 皇太贵妃接过冻伤药,笑着说:“薛夫人确实不好俯身,那就让母妃给你抹药吧,好不好?” 小十六点了点头。 这时,林婉棠突然感觉身下有一股水流涌了出来,小腹收缩了几下,她不由得轻呼出声。 众人惊讶地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唤道:“玲珑,进来扶我出去。” 皇太贵妃原是生过两个孩子的,顿时明白了,急忙来到林婉棠身边搀扶住了她,小声问:“有动静了?” 林婉棠在皇太贵妃耳边低声说:“羊水破了。” 皇太贵妃道:“那就是要生了。” 左院正顿时紧张起来,急忙说:“薛夫人不要走动了。快准备软轿,将薛夫人抬回……” 左院正一时说不准应该将林婉棠抬到哪里去。 皇上看情形,也猜了出来,忙说:“抬到围场行宫!那里有现成的房间。” 皇太贵妃忙点头:“对,这里离行宫近。对了,稳婆准备好了吗?方太医跟来了吗?” 林婉棠忍痛点头:“都跟来了。” 林云鹤飞奔出去,不一会儿就让人抬来了软轿。林婉棠上了软轿,被抬着去了行宫。 皇太贵妃咬着嘴唇想了想,对皇上说:“皇帝,宸儿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薛景睿不在京城,他媳妇怀着双胎生产,哀家实在放心不下,哀家得去陪着她。” 皇上忙说:“母妃去吧。这里有朕,有太医,你尽管放心就是。” 皇太贵妃依依不舍看向小十六。 小十六摆摆手,潇洒地说:“去吧,去吧。回头告诉儿臣,是弟弟还是妹妹。” 皇太贵妃欣慰地摸了摸小十六的脸,道:“你舅舅、舅母没有白疼你。你要听你皇兄的话,听太医的话,明白了吗?” 小十六点了点头。 之后,皇太贵妃匆匆离开。 这时,顾全在一旁行礼,问:“皇上,皇陵那边……” 皇上看顾全一眼,顾全自然明白,他本也没有打算在众人面前说。 皇上出了帐篷,阴沉了脸,问:“母后那边怎么了?” 顾全低声回道:“太后嚷嚷着要解药。” 皇上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交给顾全,道:“这就是解药,你亲自去,将瓷瓶交给太后。” 顾全迟疑了一下:“这里面……” 皇上望着远处的山峦,叹口气,说:“这里面是治疗肝阳上亢的药丸,只有两颗,但也足够缓解她的症状了。” 顾全低头,小心翼翼地说:“这样一来,太后怕是要误会……” 皇上冷笑:“朕怕她误会吗?朕怕的是她不误会。” 顾全只得拿着瓷瓶,匆匆赶到皇陵行宫。 果然,太后看到是顾全送来解药,顿时发怒:“怎么回事?!皇上知道哀家中毒了?!皇上居然不发落林婉棠那个贱人?!为什么?!凭什么?!” 第464章 贵不可言 顾全躬身行礼,态度恭敬,话却并不好听:“太后娘娘,您自己细想便能明白的事,就不要为难奴才了。” 太后眸光闪动了几下,扶着桌案的手微微发抖:“顾全,你把话说清楚。难道……难道这毒是皇帝……皇帝他……他岂会……” 顾全叹息一声,垂首道:“若没有皇上授意,薛夫人岂敢做这等事?” 太后猛地将杯盏摔向顾全,顾全闪身躲了过去。 太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哀家打你,你竟然敢躲?” 顾全重新站好,依旧垂首答道:“太后娘娘,奴才还要在皇上跟前伺候,不敢不保重自个儿。” 太后的心越发凉了:“好啊!哀家说林氏怎么这么狗胆包天呢!原来背后有皇帝撑腰!皇帝这个逆子,哀家真是白生养他了,他居然给哀家下毒药,逼迫哀家!连他的狗奴才,都敢欺负到哀家头上了!来人啊!来人!” 门外的侍卫纹丝不动。 顾全唇角带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太后娘娘省些力气吧。您实在是伤皇上的心伤得太过了。依奴才看,皇上还是太心软了些。” 太后气得紧紧咬住了嘴唇:“狗奴才!哀家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顾全直起身子,拍了拍手掌,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女走了进来。 顾全对太后说:“她叫香兰,自幼耳朵便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以后,就由她来伺候太后娘娘的饮食起居了。皇上口谕,娘娘身子不好,今后便在这里养病吧,不必再出这个院子了。” 太后心里生起一股寒意,她一直觉得,不管她怎么闹,怎么折腾,皇帝终究是她的儿子。有一个孝字压着,皇帝又能把她怎么样?! 何况,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帝,皇帝早晚都会明白她的苦心。 如今,她发觉,皇帝变了!皇帝会命人喂她毒药,会撤走所有宫女、嬷嬷,只给她一个聋哑的小宫女!皇帝会换掉所有侍卫,将她囚禁在这一方小天地里! 太后眼里露出惊慌:“哀家要见轩辕稷!让他来!快让他来!” 顾全冷冷道:“只怕皇上此时不愿意见您。奴才该传的话都传过了,奴才告退!” 太后越发害怕,大喊:“回来!狗奴才,阉人!没根的东西!你给哀家回来!” 顾全被骂得着恼,回头行了一礼,道:“哦,奴才忘了告诉太后,十六殿下被找到了,安然无恙。歹人恶毒,寒冰洞寒冷,谁知道十六殿下命格贵重,竟有雪豹护得平安。如今此事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说十六殿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太后一愣:“雪豹?!那陡峭的地方,就是雪豹也到不了吧?” 顾全轻笑:“谁知道呢?许是苍天有眼。十六殿下有过目不忘之才,再加上雪豹之事确实神奇。正因为此,众人都说十六殿下乃是得天道庇佑之人,将来必定贵不可言啊!奴才也这样觉得!” 太后越发显得颓然,喃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压根没想到轩辕宸命这么大,在寒冰洞十几个时辰居然都冻不死他! 太后不告诉他们寒冰洞,一则她恨毒了轩辕宸母子,连轩辕宸的尸首都不愿意让人找到。二来,她不想让人知道寒冰洞。 没想到,轩辕宸居然还活着!居然还有雪豹护他! 大梁官民向来爱听这些故事,许多人为了称帝,编都要编出一些传奇,显示自己是天命所归。如今,消息传开,轩辕宸自然会被人崇拜,被人高看几分!贵不可言?!他还想怎么贵?! 偏偏轩辕稷对幼弟一片真心,全然不防! 太后懊恼,肠子都悔青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反倒成全了轩辕宸! 太后不甘心地骂了几句,然后怒道:“明明哀家是皇帝生母,是尊贵荣耀的当朝太后!如今,薛氏那个贱人反倒是宫里辈分位分高的人了!她俨然成了半个太后,她配吗她?!贱人!” 顾全道:“皇太贵妃人品贵重,皇上待她的确很是孝顺。没办法,人和人之前的缘法,本就不只看血缘。” 顾全说完,后退两步,转身出了殿门。 听着太后在殿内砸瓶子、摔茶壶的声音,顾全顿时感觉心情畅快了不少。 围场行宫,林婉棠斜靠在软轿里,脑子却一直在复盘着整件事。 她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很快,轿夫稳稳地将软轿抬到了屋子门口,方太医带着一个稳婆恭候在这里,侍女们正忙着往屋子里端热水。 林云鹤心情很是紧张,也就是这种事不能替,否则,他真想替自己妹妹受了这些罪。 林云鹤深呼吸,掀开轿帘,想亲自扶林婉棠出来。 林婉棠看了其他人一眼,其他人明白,都暂时退到了一旁。 林婉棠这才压低声音说:“兄长,我一直在想,附近山民都不知道寒冰洞的存在,太后怎么会知道?” 林云鹤顿时急眼了:“妹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费这脑子干什么?!快别想了!” 林婉棠抿了抿嘴唇,睨了林云鹤一眼,林云鹤语气马上软了下来:“好好好,我去查!要是我查不出来,我就去找纪辰,让他帮着查!这你总放心了吧?” 林婉棠又说:“还有一件事。顾元青长袖善舞,明里暗里应该结交了不少官员。这些人要排查一遍。不要让他们成了太后的暗桩。” 林云鹤忙点头:“我知道了。小祖宗,您赶紧省省力气,好歹多顾着些自己的身子吧!” 被自家兄长这么一催,林婉棠忘了自己还想说什么。腹中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她只得将玲珑和忘忧唤过来,扶着她们的手进了房间。 林云鹤情急之下,一时忘形,探头往屋里看去。忘忧抱歉地笑了笑:“大少爷,您在外面等消息吧。” 林云鹤这才醒过神来,退到了廊下,想了想,将随从唤了过来:“快回府知会老爷夫人!” 随从很快去了。 不一会儿,皇太贵妃也到了,就在旁边屋子里等着。来的路上,她已经让人去通知薛承宗夫妇了。 虽然任氏有些德不配位,但名义上总是侯府夫人,这种场合不在,侯府难免遭人非议。 那边,小十六已经缓过来劲儿了,皇上便命人也用软轿,将小十六抬到了围场行宫。皇上让小十六住在了他寝殿的暖阁里。 提着的那股心劲儿泄了,皇上顿时觉得疲惫不堪。他脱了外衣,懒懒地躺到了龙床之上,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第465章 战报来了! 皇上很快坐了起来,问:“怎么回事?!” 顾全刚刚回来,此时喜形于色:“皇上,战报来了!” 皇上愣了愣,瞪顾全一眼:“你高兴什么?快把战报拿来!” 顾全急忙忍住笑,低头将战报呈上。 皇上拆开战报,目光扫了一遍,顿时惊喜万分:“薛将军带兵将匈奴赶到了祁连山外!” 屋子里的人听到消息,都欣喜地跪下山呼万岁! 皇上令众人起身,又仔仔细细读了几遍战报,才欣慰地说:“终于赶走了匈奴!这战报是薛将军的字迹,一定是真的!朕的梦想——不,是大梁历代国君、历代臣民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顾全笑着行礼:“皇上,送信的差役一路狂奔,日夜不休,只求尽快将捷报送给皇上,是不是也该赏一赏?” 皇上心情大好,朗声说:“自然要赏!顾全,拿一锭金子给他。” 顾全却没有动,只说:“皇上,金子固然该赏,但是,差役若是能得见天颜,那可是能夸赞好久的事情。” 皇上不由得打趣起顾全来:“你收了什么好处?倒安排起朕来了?罢了,罢了,朕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亲自见一见他。” 顾全笑嘻嘻地说:“皇上哪里是为了奴才的薄面?您也想亲耳听差役说说塞北的状况吧。” 皇上斜睨顾全一眼:“快将人请进来!” 顾全出去,很快引了一人进来,那人撩开袍子的一角,跪下行礼:“微臣见过皇上!” 皇上原本目光还在战报上,闻声惊讶抬头:“薛……薛将军?!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薛景睿! 皇上翻身下了床,赤着脚小跑到薛景睿跟前,俯身将薛景睿扶了起来:“薛将军,快快起来!” 薛景睿看起来瘦了一些,肤色黑了,皮肤比以前粗糙了几分。虽然他一路劳累,眼里充满了红血丝,可他眼神的坚毅锐利更胜往昔。 顾全急忙将皇上的鞋提了过来,俯身就要帮皇上穿鞋。皇上却丝毫没有察觉,径直拉着薛景睿在椅子上坐下。 顾全:“……” 能有什么办法?自己的皇上,只能宠着呗。 顾全又跟到椅子跟前,半跪下来,终于帮皇上把鞋穿上了。 皇上此时已经忘却了所有的病痛,眼睛因为兴奋而亮晶晶的:“薛将军,你怎么亲自送战报回来了?快给朕讲讲你们的战况。” 薛景睿答道:“皇上,微臣带着五千人,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绕到了匈奴首领藏身的查拉湖,在那里突然袭击了他们,他们没有防备,兵败如山倒,臣将他们的首领乌其莫斩杀了,之后他们更是一溃千里。” “微臣安排好军中事务以后,担忧妻子生产之事,便随送战报的差役一起回京了。臣回京仓促,没有提前禀告皇上,还请皇上降罪!” 皇上摆手:“快别提降罪的事了,朕要为你们庆功!” 薛景睿行礼谢恩。 皇上打量着薛景睿:“薛将军一路辛苦了,你回来得刚好,赶紧去看看薛夫人,她就在这个行宫里,快要生产了。” 薛景睿一愣:“她在行宫?” 皇上道:“此事说来话长,等有空了,朕慢慢告诉你。你现在先去陪薛夫人吧。” 薛景睿的心已经飞到了林婉棠旁边。 皇上让顾全亲自带着薛景睿去林婉棠暂住的院子。 薛景睿一进去,众人都惊呆了。皇太贵妃与林云鹤都迎了过来。 薛景睿顾不得寒暄,急急问:“棠儿怎么样了?” 皇太贵妃眼睛湿润,帮薛景睿理了理衣裳,说:“你回来得刚好,棠儿刚刚发动。她是初产,应该到明日了才能产出胎儿了。” 薛景睿点了点头,向林云鹤行礼:“兄长。” 林云鹤拍了拍薛景睿的肩膀,问:“没受伤吧?” 薛景睿摇了摇头:“没有。” 这时,一个丫鬟打开屋子门,端了一盆水出来。 薛景睿快步走到屋门口,稳婆看到了,拦住门说:“男子……” 薛景睿自报家门:“我是她的丈夫。” 稳婆摇头:“那也不行。产房血腥,男子不能进。” 薛景睿笑了起来:“我是武将,刚从战场上回来。论起血腥,谁能比得上我?” 薛景睿虽然笑着,但是他身上满是肃杀之气,他发号施令惯了,向来威重,稳婆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林婉棠此时宫缩越来越厉害,腹中疼痛加剧,并且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她恍惚中,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她听到薛景睿回来了,薛景睿还跟稳婆说,他要进来。 林婉棠暗笑,自己真的是疼傻了。 这时,她眼前出现了薛景睿的身影。 林婉棠揉了揉眼睛,薛景睿还站在那里。 林婉棠轻轻呼了一声痛,然后转头看向玲珑,一边笑着一边虚弱地说:“我竟白日做梦,看到将军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手就被人抓住了。 这宽厚的手掌,粗粝的触感……是薛景睿! 林婉棠凝视着近在迟尺的脸,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伸手摸了摸薛景睿的脸…… 是温热的! 是薛景睿! 他回来了! 薛景睿轻声呼唤:“棠儿,我回来了,我赶上了,我没有失言。” 林婉棠眼泪涌了出来。 薛景睿顿时慌了:“很疼吧?是不是很疼?方太医,方太医!你……” 薛景睿就要出去找方太医,林婉棠扯住了他:“没有用,这种疼,是每个当母亲的人都要经历的。” 薛景睿心疼极了:“那怎么行?总要想想法子!” 薛景睿还要出去,林婉棠叫住了他。 林婉棠自己饱读医书,知道以如今的医术,并没有什么好法子,便说:“你握着我的手吧。你方才握着我的手,我感觉疼痛减轻了一点。” 第466章 着实娇气了些 薛景睿安抚似的揉了揉林婉棠的头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林婉棠的手便不放了。 林婉棠原知道生产过程的各个阶段,这时候宫口未开,不需要使力,便强忍着疼,默默地闭目养神,为正式生产蓄力。 但时不时还是有细碎的呻吟声从她口中流出。即便她强忍着不说,薛景睿从她额头的汗珠、从她蜷缩的身体也能看出来,她实在疼得厉害。 薛景睿用帕子轻轻给林婉棠擦了擦汗。 旁边的稳婆心中称奇,镇国将军在外面威风赫赫,叱咤风云,在自家夫人面前还真是温柔小意,体贴备至。 到了午夜十分,薛承宗老两口带着任暖暖赶了过来。 皇太贵妃身子撑不住,在偏殿里小憩。薛承宗不敢打扰,便带着任氏母女来到廊下。 任氏一脸关切地拉着刚出屋子的珍珠问话,珍珠仔细回了话。 薛承宗则背着手踱步过去,问起泰来:“你们主子呢?他既然得胜回来了,怎么不在这里守着他媳妇?” 泰来行礼回答:“将军在屋里陪着少奶奶呢。” 薛承宗一愣,脸色略微有些不悦。 这时,任氏走了过来,将薛承宗请到偏殿的廊下坐好,低声说:“听闻景睿在里头陪着他媳妇呢。话本不该我来说,但是,他们年轻人哪里懂这里面的厉害?产房实在腌臜晦气,不是男子该待的地方。” 薛承宗吹了吹胡子:“我也觉得他们胡闹!景睿媳妇着实娇气了一些!她仗着景睿疼她,越发没规矩了!” 任氏抚了抚薛承宗的背:“林氏出身好,人也娇嫩美艳,平时任性些倒也无伤大雅。只是,景睿要真在产房陪她生产,咱们镇平侯府的运道怕是都会受影响。侯爷身子一向不好,哪儿经得起什么邪祟晦气?侯爷还是劝劝景睿吧。” 薛承宗脸色更沉了几分。薛景睿这次驱除匈奴,立下了不世之功,可见薛家祖宗保佑,镇平侯府的风水运气都是极好的。岂能由着薛景睿恣意妄为,将这福气破坏掉?! 况且,薛承宗刚刚梅开三度,人生又重新咂摸出些快乐滋味,实在还想多活几年。 薛承宗站了起来,威风十足地甩了甩斗篷:“我去跟景睿说说。” 任氏起身帮薛承宗理了理衣裳,笑着劝道:“侯爷说话缓着些,景睿毕竟是大功臣,你顾忌些他的面子。” 这话在薛承宗心里拱起了更多火气。薛承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存心在任氏面前显摆:“饶他再是什么大功臣,也不能不敬他的老子!” 说着,薛承宗大步来到廊下,中气十足地唤道:“景睿!景睿!你出来!父亲有话叮嘱你!” 屋子里,薛景睿皱了皱眉头,对玲珑说:“去问问有什么事。” 玲珑出了屋子,行礼问:“侯爷,您找将军有什么事叮嘱?奴婢会转告将军。” 薛承宗瞪了玲珑一眼:“转告什么?!让他出来!他有功劳了,老子想见他一面都不成吗?!” 玲珑只得回去,她不敢学原话,只说侯爷要亲见将军。 薛景睿本想出来打发了薛承宗,可是,林婉棠此时又迎来一阵剧烈的宫缩,她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去挠床栏,水葱一般的指甲居然折断了。 薛景睿急忙查看情况,还好指甲断的地方没有牵扯皮肉,但断面尖锐,薛景睿便亲自拿了剪刀,小心翼翼地帮林婉棠修剪指甲。 薛承宗在外面等得急眼了,嚷嚷起来:“景睿!景睿!架子大了是吧?!你出不出来?!” 林婉棠原本疼得不想说话,此时忍不住推了推薛景睿:“你出去吧,看看侯爷要干什么。” 薛景睿心里憋着火,将小剪刀放在一旁桌案上,站起身,几步打开房门,来到了廊下,既不行礼,也不唤人。 薛承宗皱了眉头,低声斥责道:“你糊涂!产房是你进的地方吗?!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道理!产房是血腥污秽之地,会影响男子的运势!” 薛景睿闻言,冷冷凝视着薛承宗。 薛承宗被看得心里发毛,语气放缓了一些:“景睿,你是刀尖上过日子的人,整日冲锋陷阵,更要重视风水运势。万一你真的因此失了神佛庇佑,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是好?” 薛景睿冷笑,目光扫了扫远处的任氏和任暖暖,之后说:“我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以后就没人拘着你了,你说亲娶妻也不需要特意挑我不在的时候了,你岂不痛快?!”薛承宗语气一滞,瞪眼怒道:“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薛景睿甩了甩袖子:“你回吧。” 说着,薛景睿转身要回屋子。 薛承宗急眼了:“景睿!不许进去!你立了些功劳,眼里就没有父亲了吗?!你若是这样自大不敬生父,我便向皇上参你一个不孝,你……” 薛景睿站定,转身,眼神冷得吓人,冷漠而缓慢地问:“你想体面,还是不想体面?” 薛承宗心中生出畏惧,却强撑着问:“你什么意思?” 薛景睿上前两步,在薛承宗跟前小声说:“你若想体面,就看好你的新妇和继女,老老实实坐在那里。” 薛承宗眼睛眯了眯,仰视了一下薛景睿,心中不满,却不敢再显露出来。 薛景睿又说:“你要是不想体面,就尽管闹。” 话里的威胁意味实在太浓了。 薛承宗强撑着气势问:“我是你老子,你敢把我怎么样?!” 薛景睿淡淡一笑:“你试试。” 父子二人目光交汇,在进行着一场无言的战斗。 薛承宗很快败下阵来,只哼了一声,便回了走廊下揣手坐着。 薛景睿径直回了屋子,继续陪着林婉棠。 林婉棠问:“侯爷说什么了?” 薛景睿捏了捏林婉棠的手,答道:“没什么,不过是听说我回来了,想见一见我罢了。” 林婉棠不信:“若真如此,侯爷为何唤得那么急?” 薛景睿唇角带了一丝无奈的笑:“你要生产,跟来围场的一些夫人难免过来探看。他不知道怎么接待,找我商量几句。我说随他去吧,这种时候,你又是在围场仓促临产,即便招待不周,谁还能挑理不成?” 林婉棠这才说:“我就知道任氏没经过事,怕在围场仓促生产,特意带了刘妈妈过来。有刘妈妈照应接待着,侯爷和任氏不需要多做什么。” 薛景睿揉了揉林婉棠的脸:“你这时候就别操心了。” 林婉棠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夫君,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这段时间,侯府必定人来人往,你且忍耐些,至少面子上总要过得去。若是咱们府里闹起来,让外人察觉,到底不好看。” 第467章 何苦当老顽固? 薛景睿抿了抿嘴唇,笑道:“我听你的。你喝些红糖小米粥吧?好克化,又能补充体力。” 林婉棠其实压根没有胃口,但为了待会生孩子的时候有力气,还是强撑着点了点头。 薛景睿将林婉棠抱起,使她靠在床头软枕上,亲自喂她喝粥。 外面,任氏见薛承宗脸色铁青,便假意劝道:“侯爷不要生气了。慢说景睿这样功勋卓著的武将,便是寻常人家的儿子,也多有为了媳妇顶撞父亲的。侯爷慢慢教他也就是了。总有一天,他能明白,儿子在外面再厉害,那也是儿子,回到家,父亲就是打他板子,他也该生受着。” 薛承宗越发觉得胸口闷得难受,骂道:“他总说我不疼他,我怎么疼他?他自小就是这样一个犟种!” 任暖暖走过来,行礼递给薛承宗一杯热茶,然后说:“父亲,女儿之前总听人说兄长骁勇善战,智勇双全,心中很是敬佩他。今日一见,他在家里,对侯爷竟然这么不孝,女儿实在是失望极了。大梁历来讲究孝道,不孝的人就是再厉害,也算不得英雄。” 任氏假意嗔怪:“暖暖!闭嘴!景睿这样的大功臣,皇上都敬着宠着,哪儿有你置喙的份儿?!你懂什么?!” 任暖暖委屈地红了眼眶:“女儿这不是心疼父亲嘛。父亲大老远连夜来到围场,辛苦得很,一片爱子爱孙之心,竟然全都被辜负了。” 薛承宗被任暖暖这话勾起很多委屈,捧着暖暖和和的热茶,越发觉得自己的亲生儿女都不如任暖暖这个继女贴心。 任氏暗自欣喜自家女儿说话有了长进,表面却道:“你怎么还说?!闭嘴!” 任暖暖嘟着嘴,使劲挤出一些泪花:“母亲不让我说,我不说就是。我只有一句话,父亲,不管旁人怎么样,女儿心里敬着您。将来您年纪大了,就算他们都不管,女儿凭自己一力也能伺候好您。” 薛承宗心里暖洋洋的:“暖暖,我的好女儿。父亲是把你当亲闺女看的。你放心,父亲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任暖暖撒娇:“什么亏待不亏待?女儿原不为这些,只是为了自己的一片孝心罢了。” 他们正说着,寂静的夜里,远处传来马车的声音。不一会儿,便有一行人走了进来。 原来是林府的一干人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林宏盛和温氏。 薛承宗收起满腹的不痛快,带着任氏上前迎接。 互相见礼,寒暄了几句以后,林宏盛说:“原本早就该到了,赶路赶得急了一些,马车居然坏在了半路。荒山野岭,连个能求助的人都没有。我只好让人骑快马去附近驿站求援。还好犬子前去迎我们,正好碰上,要不然只怕还得耽搁。” 薛承宗忙说:“无妨,无妨,皇太贵妃一直在这里,我们也在,景睿也在,都会好好照应她的。” 任氏看着温氏,笑道:“景睿一回来,就进产房里头陪着儿媳妇了。” 薛承宗脸上的笑意浅了一些,目光从林宏盛和温氏脸上扫过,心想,这两口子若是明白,就该规劝规劝自家闺女,不要恃宠而骄。 温氏听了这话,露出满意的神情:“看来景睿这孩子的确是个会疼人的。” 林宏盛也捋着胡子夸道:“的确,他知道心疼媳妇。” 薛承宗:“……” 任氏:“……” 薛承宗忍耐不住,讪讪地笑了笑,一边将林宏盛等人往里请,一边说:“儿媳妇样样都好,只是娇气了一些。世上男人疼媳妇的多了去了,有几个会进产房?我倒不怕旁的,只怕早上有人来探看时,笑话景睿。” 温氏眼里顿时失了温度,唇角噙着一抹冷淡的笑,说:“棠儿哪里娇气了?我倒觉得她太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了。她若是真娇气,就不会临产的时候还舟车劳顿来围场。她来是为了皇太贵妃与十六殿下,也是为了镇平侯府。你们原该体谅她的辛苦。” 薛承宗沉了脸:“这么说,皇太贵妃也该感念林氏的恩德喽?” 温氏轻笑:“棠儿当然不敢,只是,皇太贵妃待棠儿一向亲厚,也不曾责难过棠儿,棠儿为皇太贵妃做什么都心甘情愿。有些人却不值得棠儿费力维护。棠儿如今在里面闯鬼门关,俗话说儿奔生,娘奔死,你们不心疼也就罢了,还在嫌弃她娇气?!” 说到最后,温氏的声音带了一丝哽咽。 任氏赶紧打圆场:“亲家母别生气,我们家侯爷大男人一个,哪里懂女子生产的艰难?我替侯爷给您赔个不是。” 任氏说着就行礼,温氏也不想这时候跟侯府闹起来,就赶紧上前拉着任氏的手,亲热地说:“可不是嘛?男人们再体谅媳妇,到底不能感同身受。要不就说景睿实在难得呢!” 两个夫人像是没有任何嫌隙一样,说说笑笑去偏殿里了。 薛承宗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自己给自己台阶:“我这也是心疼景睿,他刚从塞北不眠不休一路疾驰回来……” 林宏盛走上前,拍了拍薛承宗的肩膀,笑道:“你这当父亲的心,我怎么会不懂?但是,孩子大了,主意都正,景睿紧赶慢赶地回来,为的是什么?他陪着棠儿,心里才能安稳。你就随他去吧。我们何苦当老顽固讨人嫌?不痴不聋不当家翁嘛!” 林宏盛的话,又堵了薛承宗的嘴,又给了他台阶,薛承宗就顺坡下驴,不再提此事,带着林宏盛去一旁坐着了。 温氏也不顾忌讳,进了产房,亲眼看了自家闺女。林婉棠虽竭力表现得轻松一些,温氏还是红了眼眶。 幸亏这个时候皇太贵妃醒了,着人来问林婉棠的情况。 林婉棠趁机说:“母亲,您去给皇太贵妃请个安吧,请您顺便告诉她,我这边很好,让她不要挂心。” 温氏嗔林婉棠一眼:“知道你不愿意让我待在这里。” 温氏叮嘱了薛景睿几句,便离开产房,去向皇太贵妃请安。 任氏带着女儿也在那里,正絮絮叨叨地说着:“暖暖一直都想给太贵妃娘娘请安,只是没有机会。” 任氏递了个眼神给自家女儿。 任暖暖忙说:“太贵妃娘娘端庄典雅,国色天香,暖暖一见便很是仰慕崇敬。” 皇太贵妃神色淡淡的,看了看宫女芙蓉,芙蓉上前赏了任暖暖一个素金镯子。 第468章 怎么这么慢? 任暖暖双手接过手镯,忍不住低头打量了一下,见这镯子虽是金的,分量也不轻,但只是个素圈,没什么纹饰样式,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她这样想着,面上便带了出来。 任氏看了出来,忙打圆场:“这孩子,是高兴傻了吗?还不赶紧谢恩?” 任暖暖这才低头谢了恩。 皇太贵妃在宫里浸润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当即便觉得这姑娘实在小家子气,越发不喜任氏母女。 见温氏带着林婉樱进来请安,皇太贵妃亲热地招呼:“林夫人,林姑娘,哀家方才还念叨你们呢,快坐下喝点热茶醒醒精神。” 皇太贵妃又是命人上茶又是命人上糕点,亲热地将林婉樱唤到跟前,拉着她的手夸个不停。 任暖暖嫉妒心起,便说;:“樱妹妹,你来见皇太贵妃,也该打扮得得体一些。你穿得这么素净,多少有些失礼。” 林婉樱好脾气地笑了笑:“我听闻长姐临产,心中焦急,匆匆出了门,没顾上梳妆打扮。多谢暖暖姐姐提醒。” 皇太贵妃上下打量着林婉樱,慈爱地笑道:“谁说失礼了?我们婉樱穿着打扮是素净了些,但干净整齐,衬着白净的小脸,反而更显得招人疼了。” 任暖暖的嫉恨几乎绷不住了。 皇太贵妃说着,从自己发间取下一个蓝宝石孔雀簪子,亲手给林婉樱戴到了发髻上。林婉樱行礼谢过皇太贵妃。 皇太贵妃拉着林婉樱的手,说:“锦婳总惦记着和你一起玩呢,你得空了就常进宫。哀家也喜欢听你说话。” 任氏看自家女儿的脸色越来越黑,只得假称有事,出了屋子。 一到没外人的地方,任暖暖就生气地嘟囔:“什么皇太贵妃啊?!真是又抠门又偏心!这素圈镯子,谁稀罕啊?!头一回见我,她就赏了个这?!她打法叫花子呢?!” 任暖暖越想越生气,竟然把素圈金镯子扔到了地上! 任氏吓得脸都白了,急忙弯腰拾起来,在任暖暖耳边低声斥责道:“你疯魔了吗?!这是宫里御造的首饰,你弄坏弄丢都属于不敬!她是皇太贵妃,有皇子傍身,皇上又待她亲厚,你别作死!” 任暖暖委屈地说:“母亲,你看她待林婉樱多好啊?!她给林婉樱的那个簪子做工多精致?!枉我名义上还是她的妹妹呢!” 任氏蹬任暖暖一眼:“你别不知足!我们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过得富贵舒坦多了!你收起这些没用的心思,在皇太贵妃跟前装也要装得温柔和顺一些,只要她一句话,你的婚事就有……” 任暖暖突然贴在任氏耳边悄悄说:“皇上对太后很是疏远,怎么倒亲近皇太贵妃?皇太贵妃辈分大,年龄却不算大,风韵犹存,她会不会跟皇上有什么首尾?” 任氏听了这话,心里一惊,咬牙切齿骂道:“你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这种话是能够浑说的?!看来我平日里真是纵你太过了!” 任暖暖还是头一回被自家母亲这样疾言厉色地责骂,她气恼地跺了跺脚,转身去一旁屋子里生闷气了。 任氏抚了抚心口,又觉得方才自己太严厉了一些,便来到任暖暖身边。 任暖暖见她母亲过来,哼一声扭转了身子,给任氏留了一个背影。 任氏扯了扯任暖暖的衣裳,耐着性子说:“暖暖,母亲心里疼你,你是知道的。母亲做这一切,不都是希望你能高嫁吗?母亲已经尽力把梯子给你搭高了,你自己也要有争气些,言谈举止都得注意,这样才有可能嫁到王公宗亲家里。” 任暖暖这才缓和了态度,委屈地嘟着嘴:“林婉樱比我好在哪里了?她都能嫁给宁王。哼!” 任氏劝她:“宁王虽是王爷,到底体弱多病。你且听母亲的话,你将来的夫婿,定然不会比宁王差。这段时间,侯府迎来送往多,你乖巧一些,装出些温柔的模样,说不定哪一位夫人相中了你,就上门提亲来了。” 任暖暖听了这话,心中暗喜,下定决心要钓一个金龟婿。 任氏将素圈金镯子套在任暖暖腕上,语重心长叮嘱:“你别嫌弃这个镯子,它再不精致,也是皇太贵妃赏的。谁看到这个镯子,都得在心里掂量掂量。你如今有一个侯爷父亲、一个皇太贵妃姐姐,还有一个军功赫赫的将军哥哥。谁敢小瞧你半分?” 任暖暖的腰不由自主挺直了。 产房里,林婉棠实在困倦极了,打盹迷糊了一会儿,直到天色泛白的时候,她被越来越紧的阵痛疼醒。 阵痛几乎没了间隙。 稳婆过来行礼:“少奶奶,骨缝已经开全了,您听我的,感觉疼的时候就用力。” 林婉棠像是战士终于等到了冲锋号,在稳婆的协助下,开始使劲生产。 薛景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大战之前,他都没这么紧张过。 林婉棠反握住了薛景睿的手指,伴随着用力,她将薛景睿的手指攥得生疼。薛景睿殷勤照顾,越发心疼怜惜林婉棠。 这时,下起了雨,雨越来越紧,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树叶上,气温骤然降低。 温氏等人都悬着心,陪着皇太贵妃等在廊下。 屋里里时不时传出林婉棠的呼痛声、用力时的喊声,温氏的手攥着帕子,手心里出了许多汗。 林婉樱与任暖暖都是未嫁的少女,任氏安排她们在屋子里等消息。 任暖暖与林婉樱攀谈,可林婉樱此时哪里有心思跟她扯东扯西?她又不好意思让任暖暖闭嘴,只好随便敷衍几句。 “是吗?” “真的?” “原来是这样。” “好。” “我也觉得。” “嗯。” …… 任暖暖觉得林婉樱高傲清冷,心中烦闷起来,将瓜子扔到一旁,拍拍手,不悦地说:“我去去就来。” 林婉樱以为她去方便,就点了点头。 任暖暖走到廊下,凑到任氏跟前,皱眉嘟囔:“她还没生出来吗?怎么这么慢?” 任氏心里一咯噔,这祖宗说的是什么话? 温氏闻言,回头冷淡地瞥了任暖暖一眼。 任氏赶紧打圆场:“我知道你心疼你嫂子,想早点见到你侄子,但头胎生孩子就是这样的。你一个姑娘家,少打听,赶紧回屋吧。” 任暖暖还想说话,只听见有人通传:“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任暖暖扭头,看到皇上、皇后一起走了进来。 在他们身后,跟着两个俊美的男子。 第469章 恭喜将军,恭喜少夫人! 任暖暖眼睛亮了。 左边的男子穿着月白色织金暗纹的长衫,外面披着一件深蓝色的披风。他皮肤白皙,身材纤瘦,看起来颇有些弱不禁风,但极是俊俏秀气。 右边的男子身材健美挺拔,剑眉星目,看起来是一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 任暖暖春心萌动,迷迷糊糊地跟着众人行礼,拜见了帝后。 皇上说:“十弟和向晨听闻薛将军回来了,非要跟着一起过来看看。” 林宏盛笑道:“你们一时半会怕是见不到景睿,他在里面陪着小女呢。” 宁王忙说:“无妨,他忙他的,我们也是来探望薛夫人的。” 皇后打趣:“这会儿称呼薛夫人,过两年该改口叫长姐了。” 宁王耳朵都红了。 薛承宗将皇上等男子请到了一旁的厅里就坐。 皇太贵妃看着众人的背影,说:“向晨似乎又长高了些?” 皇后答道:“是。本来都想着他个儿已经长成了,谁料今年又拔高了不少。” 皇太贵妃夸道:“你弟弟的相貌功夫,在京城一众子弟中,极为出色。” 皇后自然替自家弟弟谦虚。 任暖暖心思活泛起来。论相貌,皇后的弟弟康向晨与宁王不分仲伯,可是,康向晨健康啊!就这一点,康向晨就胜过了宁王太多! 而且,他是皇后的亲弟弟,身份也很尊贵。 若是能嫁给康向晨这样男儿,她该多有面子! 任暖暖忍不住想再看看康向晨。她趁人不注意,低着头往厅堂的方向走去。 越来越近了。 任暖暖听到了厅堂里的说话声。 似乎正是康向晨的声音。 任暖暖欣喜,美男子的声音都这么好听,就像清泉漱石一般悦耳。 任暖暖快走到厅堂边上的时候,刘妈妈恰好从灶房出来。 刘妈妈看任暖暖的神情,顿觉不好,便笑着迎上来:“姑娘,您是迷路了吧?皇上在厅堂里,作陪的也都是男子。姑娘随奴婢来这边吧。” 任暖暖不太甘心,她望了一眼厅堂,恰巧顾全走了出来,朝这边望了望。 任暖暖面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往前闯了,只得挤出笑容来,讪讪地说:“是,我迷路了。” 任暖暖也不用刘妈妈带路,自己穿过抄手连廊,悻悻回到了原处。 产房里,林婉棠出了许多汗,她已经感觉筋疲力尽了。每一次阵痛来临的时候,她都战栗着使出全身力气,可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这力气越来越弱了。 方太医开了方子。薛景睿急忙亲自喂林婉棠喝下,又按方太医的方子,给她切了参片,让她含在嘴里。 之后,林婉棠体力恢复了些,稳婆在一旁皱眉说:“少夫人,您得抓紧些了。毕竟您腹中还有第二个孩子,时间拖久了,我担心胎儿会窒息。” 林婉棠听了,身上油然生出一股子力气。三条人命,她怎能不拼尽全力?! 伴随着用力,林婉棠一声一声含糊的呜咽,使得薛景睿眼睛通红。 林婉棠感觉自己像是被巨大的石块压着,已经分不清是哪里在疼了,为了活着,她只麻木地用力,用力,再用力…… 她的脑子逐渐空白了。 就当林婉棠觉得这条路永远没有终点的时候,稳婆突然惊喜地喊了起来:“看见头发了!看见了!少夫人快使劲啊!就是刚才那样使劲!” 林婉棠看到希望,精神振奋了起来,时间也不再难熬了。 她又拼了几把,只听见稳婆说:“停!少夫人别使劲了,深呼吸,对,深呼吸……” 林婉棠感觉有什么缓缓从自己的身体里滑出来,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哇哇的婴儿啼哭声。 这哭声像是天籁一般,拂开疲惫痛楚,慰藉了她所有的辛苦。 薛景睿激动得眼睛湿润。 稳婆见状,笑着对薛景睿说:“将军,您亲自剪断脐带吧?” 薛景睿有些手足无措地问:“我……我能行吗?” 稳婆说:“不难,我教你!” 薛景睿按着稳婆教的法子,用剪刀剪断了脐带。 稳婆动作熟练地将脐带扎好,为刚来到人世的孩子擦洗了一番,然后包裹了起来。 薛景睿正在俯身帮林婉棠擦汗,就听见稳婆报喜:“恭喜将军,恭喜少夫人,是位小公子!” 林婉棠的眼泪瞬间滑落。 薛景睿心思都在林婉棠身上,见状急忙问:“哪儿不舒服吗?” 林婉棠抽噎着说:“我……我好厉害啊。我居然……居然生了一个人。” 稳婆和丫鬟听了这傻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薛景睿没有笑,他帮林婉棠理了理头发,在她额头深情亲了一些,然后轻声说:“是,你很厉害,你生了一个人。” 稳婆将婴儿抱给林婉棠看了看。 林婉棠还适应不了这样的角色变化,她咬了咬嘴唇,试探着叫了一声:“宝宝。” 原本哇哇大哭、手舞足蹈的婴儿瞬间停止了哭泣,他睁开眼睛,啃着小手,似乎在说:“这是谁?她的声音有点熟悉。” 外面,皇太贵妃迫不及待地喊道:“景睿,别藏私,将孩子抱出来给我们看看!” 薛景睿这才想起来,他试着抱婴儿,却发觉婴儿哪儿哪儿都软绵绵的,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薛景睿直害怕自己粗手笨脚抱不好孩子。 一直在旁等候的奶娘笑了起来:“奴婢抱出去给皇太贵妃看吧。” 薛景睿如遇大赦一般点了点头。 皇太贵妃又叮嘱:“景睿,给孩子裹厚一些。” 奶娘又给婴儿裹了一层抱被,才将他抱了出来。 众人兴奋地围过来,一见之下,都夸小公子长得好看。 “别看小家伙这时候皮肤红,这样的孩子长大后其实皮肤最白。” “他眼睛像棠儿。” “嘴巴也像棠儿,鼻子像景睿。” …… 众人怎么看都看不够。薛景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儿子,心想,这皱巴巴的小家伙,他们怎么看出来像谁的呀? 皇太贵妃担心孩子着凉,急忙让奶娘将他抱了回去。 薛景睿刚回屋子,便听见稳婆说:“又开始了。” 薛景睿顿时如临大敌。 林婉棠趁方才风平浪静的机会吃了些东西,这时候疼痛又波涛汹涌地袭来。不过有了刚才的经验,她知道怎么使劲了,这一次,生得顺利了不少。 又一阵铿锵有力的哭声响了起来。 等在廊下的人都说:“这一胎应该还是小公子。” “我也觉得是,你们听听,这孩子的哭声多响亮!” “哇哇的,一听就知道这小子力气大。” “长大了估摸也要跟他父亲一样当将军。” “虎父无犬子。” …… 很快,另一个奶娘抱着严严实实的襁褓出来报喜了。 第470章 盘脚盘,盘三年 众人赶紧围上前来。 奶娘笑盈盈地抱着孩子行礼:“禀各位贵人,薛少夫人生了一位千金。” 在场的人听了都很是惊讶。 她们定睛看去,只见大红抱被里一张粉红的小脸,肉嘟嘟的很是可爱。许是方才哭累了,她此刻闭着眼睛睡得很是香甜。 众人不遗余力地夸奖了她一番。皇太贵妃拿出一对长命锁,一个给小侄女戴上,另外一个则让薛景睿带进去。 薛景睿代两个孩子谢了恩。 这时,皇上等人也从厅堂出来,奶娘又将小公子也抱了出来。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被放在一起,看着着实招人喜欢。 皇上恭喜道:“景睿立了封狼居胥之功,薛少夫人一下就生了个好字,镇平侯府真是双喜临门啊!” 一时之间,这个院子里喜气洋洋。 方太医进了产房,为林婉棠把了脉,开了方子,出来回禀道:“薛少夫人身子无碍,只是很疲惫,此时睡下了。” 薛景睿赏了方太医与稳婆。 林婉棠与孩子们都平安,众人悬着的心终于都放了下去。 此时皇上笑着看了看顾全,顾全会意,拿出一道圣旨来。 除皇太贵妃以外,众人都跪下行礼。 顾全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平侯府薛氏一门,忠勇之臣辈出,武功显赫者众。薛氏景睿,驱除匈奴,还我北境臣民安宁,此功甚伟。特升镇平侯薛承宗为镇国公,薛景睿为镇国公世子,追封先镇平侯夫人詹氏为一品诰命容华夫人。另赏良田百顷,黄金万两!” 薛承宗没想到自己这把年纪还能成为国公,惊喜的热泪盈眶。薛景睿则很是淡定地领旨谢恩。 任氏心里不痛快,詹芳菲都死那么多年了,圣旨里还特意追封她为一品诰命,还给了容华这个封号。如今她才是薛承宗的妻子,诰命夫人的封号原该是她的! 任暖暖城府浅,面上带出了不平来,任氏悄悄拉了拉任暖暖的衣裳,她才忍住,也跟着行礼谢恩了。 众人都恭喜薛家,皇太贵妃道:“镇国公,景睿,皇帝恩厚,你们要常念君恩,时时想着为朝廷效力、为皇帝分忧,且不可辜负皇帝的厚爱。” 薛承宗父子行礼称是。 皇上笑道:“朕还有奏折需要处理,就先回去了。等小公子与令千金满月宴的时候,朕再讨酒喝。” 薛承宗说:“皇上若亲临,我们镇国公府必定蓬荜生辉。” 众人恭送帝后离开。 康向梁还是第一次见薛景睿,他看到薛景睿身形伟岸,英姿勃发,便有心想到亲近。但他知道,此时薛景睿事务繁多,便只打了个招呼,便与宁王一起离开了。 行宫外的一处山路上,一个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看到了远处的庙,庙门口站了一位青衣公子,公子正神色凝重地望着行宫的方向。 小厮擦了擦汗,跑得更快了一些,到了公子跟前,他跪地行礼,喘息着回禀:“公子,奴才打听到了。薛少夫人生了!薛少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 公子急忙问:“薛少夫人身子怎么样了?” 小厮回答:“薛少夫人身子无恙。皇太贵妃、皇上、皇后都已经从那个院子出来了。皇上还将镇平侯府改成了镇国公府。” 公子眉眼如画,抬眸又看了看行宫的方向。 小厮心疼地说:“公子,您都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天一夜了,还是赶紧回府吧。” 纪辰摇头:“不回府了。我们回大理寺。” 小厮还想劝说,纪辰已经自顾自沿着台阶往山下走了。 小厮轻轻叹了口气,急忙快步跟上自家主子。 皇上回到自己住的院子,背顿时稍微有些佝偻。顾全急忙搀扶住他,低声询问:“皇上,奴才去唤太医吧?” 皇上捂着心口,虚弱地摇了摇头,回到殿内,躺在床上。 顾全眼里都是担忧,问:“皇上,您还是心口难受吗?” 皇上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才说:“以往都是生气或者伤心的时候心口疼得厉害,如今,朕高兴的时候居然也这般疼了。” 顾全鼻子一酸,宽慰道:“如今匈奴大患已除,朝政也都平顺了,皇上好好养养,身子定然会很快康复。” 皇上不置可否,过了片刻,说:“你亲自去看看小十六怎么样了,回来禀告朕。” 顾全应下便去了。 很快,顾全就回来了,他身后跟了一个小不点,正是小十六。 皇上诧异地问:“你怎么下床了?” 小十六如今脸上的冻伤更红了一些,嘟着嘴说:“臣弟……臣弟痒……” 皇上叮嘱顾全:“再给他抹一些冻伤膏。” 顾全去暖阁拿了冻伤膏,给小十六抹了抹。小十六观察着皇上,突然问:“皇兄,你是不是不舒服?” 皇上一愣,笑了笑,道:“没有啊。” 小十六疑惑地歪了歪头,然后,突然说:“哦,臣弟明白了。一定是哪个大臣气着您了!” 皇上忍俊不禁:“对,有一个大臣,皇兄让他去江南办事,他办得实在不好。” 小十六忽闪着大眼睛,小跑到龙榻前,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抚摸着皇上的胸口,说:“皇兄不生气了,臣弟给你揉一揉。” 皇上很是欣慰,便躺着任由小十六为他揉心口,过了片刻,他居然有了一些困意。 小十六见状,轻轻哼唱:“盘脚盘,盘三年。降龙虎,系马猿。心如水,气如绵,不做神仙做圣贤……” 皇上忍不住轻声问:“你这是唱童谣哄皇兄睡觉吗?” 小十六认真地点了点头:“对啊!皇兄太累了,睡一会儿养养精神吧。臣弟睡觉的时候,母妃就会唱这些曲子,臣弟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小十六说完,又唱了起来。 皇上眼睛湿热,忙闭了起来。 记忆中,太后似乎从来不曾为他唱过安眠曲。 罢了,也许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命,与父母缘分浅,求也求不来。 罢了,释怀吧,不要为难自己了。 这样想着,皇上竟然真的慢慢睡着了。 林婉棠在行宫养了好几天,才终于有了些精神。 第471章 让我带走哪一个? 一对龙凤胎虽然早产了些,却并不孱弱。 林婉棠暗自忖度,或许是薛景睿身体底子好,孩儿们受益了吧。 奶娘奶水充足,两个孩子几天时间就长了不少,皮肤舒展开来,原本略微暗黄的肤色褪去,他们显得很是白净。 林婉棠命奶娘将两个婴儿车都放到自己跟前,她得空的时候就出神地看着他们,简直不舍得眨眼睛。 她与薛景睿商量着给两个孩子起名字,可起了许多名字,两人都觉得不甚满意。 薛承宗连夜起了两个名字让人送了进来,林婉棠打开纸读道:“薛春草,薛春柳?!什么呀?!” 薛景睿伸手夺过纸来撕碎了,然后出去对等消息的小厮说:“别让国公爷费心了,他不擅长这个。” 薛景睿回到屋子里,林婉棠笑得前仰后合:“公爹起的名字,乡土气息十足。这名字我们家宝宝是不肯用的,他可以留给他那未出世的孩子。” 薛景睿走到床边,点了点林婉棠的鼻子:“你还笑?!这名字把咱家孩子都衬丑了。” 林婉棠止住笑,擦了擦沁出来的泪:“那倒不至于,咱家宝宝就是叫狗蛋、二丫,那都是好看的。” 薛景睿捏住了林婉棠的嘴巴,将她的樱唇捏成了鸭子嘴一般,林婉棠这才连连求饶。 薛景睿松手,正色说:“这事儿怕是得指望岳父大人。” 林婉棠撇嘴:“父亲不是也起了名字送来了吗?名字意义都是好的,只是过于老成了一些,儿子的名字听起来像是朝堂上一把胡子的老臣,姑娘的名字则像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君。” 薛景睿嗔林婉棠一眼:“那倒不至于。” 林婉棠叹了口气:“罢了,慢慢想吧。我们先定小名吧。儿子和女儿就叫团团圆圆怎么样?可爱又好叫,也不突兀,小名还是平常些才好。” 薛景睿自然没有意见,起身趴在婴儿床边,唤起了团团和圆圆。 团团啃手啃得吱哇作响,圆圆则睁着葡萄一般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薛景睿。 薛景睿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时,玲珑进来禀告:“将军,少夫人,四姑娘与凤姑娘来了。” 林婉棠闻言大喜,忙让人请她们进来。 薛景睿说:“我们原是差不多时候出发的,只是她们身子弱,行得慢一些。” 林婉棠算了算,其实她俩比平常人还是快了一些,可见也是急着赶回来的。 门帘一动,四姑娘林婉榆与凤姑娘一起走了进来。 凤姑娘依旧风风火火,径直走到婴儿车前看了看两个孩子,笑道:“林婉棠,你挺能干啊?一下子生了两个这么好看的宝宝。说吧,你准备让我带走哪一个?” 林婉棠嗔她一眼:“你休想!哪个都不让你带走!” 凤姑娘嘁了一声:“别这么小气嘛!我又不会亏待他们。” 林婉棠说:“没门儿!除非你也生一个拿来换。” 凤姑娘连连摇头:“那还是算了。你家薛景睿太凶,我都怕他,别说我孩子了。” 薛景睿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出去一趟,你们慢慢聊。” 林婉榆行礼:“姐夫忙去吧,我们会照顾好长姐的。” 薛景睿点头,出了屋子。 林婉榆打量了林婉棠,见她丰腴了一些,气色还不错,提着的一颗心才放松了些。 林婉榆坐在床边,仔细问了林婉棠的身子,姐妹二人好久没见,有说不完的话。 林婉棠问:“你回府了吗?” 林婉榆摇头:“还不曾,我记挂长姐,就先来了这边。” 林婉棠命人将林婉榆新宅子的钥匙拿过来给她。 林婉榆谢过长姐,说:“生意的账我都整理好了,长姐出了月子再看吧。” 林婉棠笑了起来:“我还能信不过你吗?” 薛景睿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女子们在里面攀谈,他实在不便留在那里。 这时,泰来过来禀告:“门房说,有一个王管事求见少夫人身边的玲珑。” 薛景睿已经知道了之前发生的事,也知道这个王管事是原敬国公世子当年的小厮,便说:“带他来见我吧。” 很快,王管事便被带了进来,他向薛景睿躬身行礼。 薛景睿让他免礼,并请他在一旁坐下。 王管事说:“贵府有喜事,我原不该登门打扰。但是,我听说一些事,涉及到了寒冰洞,不知道民间传闻是否属实?” 薛景睿挑眉问:“民间是怎么传说的?” 王管事回答:“如今,说书的人都在讲十六殿下被顾家班所害,被关进了寒冰洞里。他们想冻死十六殿下。苍天有眼,派来神兽雪豹庇佑十六殿下,还派了一只神鸟向皇上传递消息。皇上知道了十六殿下的位置,让人救了十六殿下。十六殿下被关在寒冰洞一天一夜,却一点都没受伤。” 薛景睿抿唇道:“顾家班和寒冰洞是事实,雪豹也是事实。雪豹如今被养在行宫里。” 王管事道:“看来十六殿下果然是有福之人。我今日前来,是因为……我之前就知道寒冰洞。” 薛景睿很是吃惊,问:“你怎么会知道寒冰洞?” 王管事回忆道:“许多年前,我跟着世子爷来山里打猎,世子爷骑马追一只狐狸,马受到了惊吓,不小心冲下了悬崖。世子爷拽住一棵树才没有坠落谷底。我们急忙递绳子下去,世子爷往上攀爬的过程中,偶然见到了寒冰洞。” 薛景睿问:“当时知情的人都有谁?” 王管事回答道:“只有世子爷与我,还有穿云卫的几个人。” 薛景睿眉头紧锁:“后来,世子爷有没有对谁提起过寒冰洞?” 王管事摇摇头:“按说应该不会,我不曾对人提起过。所以,听说十六殿下被关在寒冰洞,我就猜测这件事可能跟穿云卫有关系。” 薛景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个线索很重要,我会查下去。” 王管事迟疑了一下,问:“将军,听闻凤姑娘如今在塞北,她还好吗?” 薛景睿想了想,回答:“她还好。” 王管事抹了抹眼泪:“我真想见一见小主子。” 第472章 他还有理了?! 薛景睿说:“我可以代为转告。至于凤姑娘想不想见你,我就做不得主了。” 王管事忙千恩万谢。 王管事就要告辞,薛景睿说:“不急,王管事辛辛苦苦来了行宫,歇歇脚,吃些点心再回去吧。” 说着,薛景睿就吩咐泰来上点心和热茶。 王管事没想到薛景睿这般平易近人,也不好推辞,便又坐了下来。 薛景睿借口出了门,进到主屋,将凤姑娘唤道一旁,把王管事想见她的事说了。 凤姑娘直摇头:“不见,不见!便是敬国公府的大爷站在这里,我也不想见,慢说是他当年的小厮了。” 薛景睿低声道:“你生父当年掌握过穿云卫。你是他的女儿,或许穿云卫对你还有些感情。” 凤姑娘顿时有了兴趣,问:“穿云卫很厉害吗?” 薛景睿回答:“江湖上一直有它的传说,但很少有人和它打过交道。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那种。” 凤姑娘眼睛发亮,问:“如何能跟穿云卫联络上?只要能联络上,我就有希望收服它。” 薛景睿指了指外面:“如今大概也只有王管事知道得多一些了。” 凤姑娘迫不及待就要往外走。 薛景睿拦住了她,低声道:“你生父当年掌握穿云卫,他自觉事情足够隐秘,却不一定真的没有被人发觉过。十六殿下的事,或许牵扯到穿云卫,若真如此,那就说明穿云卫已经落入歹人手里。所以,你得谨慎些,不可对穿云卫全然信任。” 凤姑娘在来的路上就听说了十六殿下的传说,她此刻又仔细问了薛景睿。 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以后,凤姑娘气得牙痒痒:“好啊,这些歹人别落入我凤姑娘手里,否则,我一定让他们痛不欲生!” 说着,凤姑娘就出去见王管事了。 王管事见到凤姑娘,打量了片刻,顿时热泪盈眶,上前来行礼,哽咽道:“小主子,你果然长得像世子爷。世子爷泉下有知,不知道该多高兴。” 凤姑娘俯身将王管事搀扶起来,请他坐下,问了问世子爷当年的旧事。 凤姑娘越听越生气,发誓一定要将暗中作祟的人找出来,以告慰母亲和世子爷的在天之灵。 王管事连连表示,若有用得找他的地方,他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凤姑娘沉吟一下,问:“王管事,你知道怎么联络穿云卫吗?” 王管事叹口气说:“这么多年,奴才并没有穿云卫的消息。只是当年临别时,穿云卫的少主人说,若是知道了背后捣鬼的人,奴才可在世子爷坟头连续不断地放上黄色的花。穿云卫的人看到之后,自然会和放黄花的人联络。” 凤姑娘还在思索的时候,王管事又说:“如今世子爷过世多年,若奴才突然开始连续不断地祭奠他,可能会引起有心人猜疑。” 薛景睿说:“不如让凤姑娘来。” 王管事眼前一亮。凤姑娘初认生父,在京期间,得空便去祭奠生父,送上黄花,乃是人之常情,一点都不突兀。 凤姑娘暗叹一声,心道,我一半的骨血好歹是他给的,祭奠他就祭奠吧。 凤姑娘答应了下来。 王管事抹了抹眼泪,行礼道:“奴才多谢小主子。您肯去祭奠,主子肯定欣慰极了。” 凤姑娘与王管事约定第二日在京城北安门汇合。 之后,王管事便告辞离开。 过了片刻,薛景睿想了想,突然觉得不妥,便急忙将泰来唤了来,让他带人暗中跟着王管事加以保护。 果然,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泰来带着狼狈不堪的王管事回了行宫。 王管事衣衫破旧,受了些皮外伤,此刻依旧惊魂不定,一见薛景睿就跪下磕头:“多谢将军救命之恩!要不是您让人跟着,我这条命已经交代在半山腰了!” 薛景睿亲自将王管事扶了起来,问:“你可知道是什么人想加害你?” 王管事恨恨地说:“他们都黑衣蒙面,看不出来。死了的那几个我看过了,都不认识。想必有人探知我来找将军,或许还得知我见到了小主子,他们怕翻出当年的旧事,就对我下毒手,希望线索能在这里中断。” 薛景睿吩咐泰来带人将王管事送下山,并照顾好他一家老小的安全。 越是有人不想让查,越说明其中有猫腻,他还非一查到底不可了! 仙人山狩猎结束了,皇上带着王公大臣们要返回京城。皇上怜惜林婉棠没出月子,便让她依旧住在行宫,等身子完全养好之后再回国公府。 这一日,林婉榆带着侍女如宝和如玉前往附近的金光寺还愿。 而此时,康向梁正在金光寺的后山。 他今日心绪郁结,喝了些酒,独自一人跑马来到这里。 他想进去烧香,又觉得满身酒气,怕冒犯了神佛,便坐下来吹吹凉风,想等酒气散尽以后再进去。 谁知道酒劲儿上来,他竟然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抚摸他的脸,又似乎有什么温润暖热的东西轻轻亲了亲他的脸颊。 康向梁睡得正香甜,便烦躁地抬手挥舞了一下,像是要挥去蚊虫一般。 紧接着,他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匆匆远去。 康向梁脑子里的警铃响了起来,酒也醒了大半。他睁开眼睛,迷茫地环顾四周,只看见寺庙后墙拐角处露出妃色裙摆的一角。 康向梁心里一惊,方才有位女子在他身边?那女子抚摸他的脸,还亲吻了他?! 脂粉气提醒他,不是他的幻觉。 康向梁急忙起身,找了一处水塘,俯身临水一照,发觉他左脸颊上当真有一处红红的口脂印! 康向梁顿时恼怒不已,世间怎么会有这般恬不知耻的女子! 康向梁用手捧水,将脸洗了又洗。直到将口脂全都洗掉,心里依旧膈应无比。 康向梁暗暗后悔自己不该酒后在此小憩,强压着怒火,迈步进金光寺烧香祈福。 康向梁低着头,走得又快,进一处内门时,险些撞上一个人。 康向梁忙低头作揖:“对不住……” 妃色的裙摆映入眼帘,康向梁又闻到了方才迷迷糊糊时嗅到的脂粉香。 一股怒火油然升起。 对面的女子正是林婉榆。她上完香正准备离开,谁料这个公子匆匆忙忙进来,差点撞到她。 但既然对方道歉了,林婉榆也懒得计较,便笑着回了一礼:“无妨。” 林婉榆侧身避让到一旁,垂首说:“公子先请吧。” 谁料对方冷哼一声,也不理会林婉榆,便气冲冲往前走了。 林婉榆瞪男子一眼,心想,这人长得人模狗样,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他走路不长眼,差点撞到人,他还有理了?! 林婉榆正要出门,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荷包,她想着或许是方才那位公子丢的。 林婉榆好心唤了一声:“公子请留步!” 康向梁心中冷笑,转过身来,冷冷看着林婉榆。 林婉榆心中越发不痛快,却还是指着地上的荷包问:“公子,这荷包是你丢的吗?” 第473章 怎么这么自恋?! 康向梁朝地上看了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是我的。我看你穿着打扮,也像是高门贵女,你怎么舍得下脸面,用这样没有新意的伎俩?望你自重,请好自为之。” 说完,康向梁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婉榆气得眼眶微红,斥了一句:“你太过分了吧?!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康向梁也不回头,只说:“本公子给你留着脸面呢,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 林婉榆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却见金光寺的住持走过来迎接康向梁了,她不好过去。 阿宝替自家主子委屈,骂道:“他是谁啊?!好大的狗脾气!” 阿玉也被气得不清,对林婉榆说:“姑娘,奴婢去打听打听吧?” 林婉榆气得手抖,点头咬牙道:“罢了,管他是谁呢,只当遇到一条疯狗。不理他了!不过,最好别让我再遇见他!” 好在林婉榆如今心胸开阔,不一会儿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谁料冤家路窄。 过了两日,林婉榆有事需要回林府一趟。马车在行驶到城门跟前的时候,她发现那里排了长长的几溜儿。 车夫勒马排在其中一队里,阿宝下了马车去前面打探消息。原来是京兆府在抓捕一位逃犯,所有进出城门的车辆和行人都需要被严格盘查。 林婉榆只得耐心等着。 她掀开轿帘,探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恰巧与前面马车上的夫人相遇。 前面马车上的夫人顿时笑了。 林婉榆甜甜唤了一声:“康伯母。” 原来,前面马车上坐着的人是皇后的母亲文信伯夫人。 林婉榆见过她两次,她很和气地让林婉榆称她为伯母,林婉榆也就改了口。 康夫人亲热地招手:“来,伯母的轿子宽敞,你过来陪伯母坐。” 林婉榆便下了马车,来到康夫人的马车跟前,康夫人亲自将林婉榆扶了上去。 康夫人拉着林婉榆的手,亲切地问林老夫人和温氏安好,又打听了林婉棠与那一对龙凤胎。 林婉榆笑道:“长姐昨日还说伯母待她亲厚,送了好多滋补品,燕窝的品相一看便知道是绝好的。长姐说出了月子一定要过府感谢伯母呢。” 康夫人慈祥地笑着:“镇国公府上什么好东西没有?那点东西不值什么。我原是喜欢你们姐妹,看你们跟自己家孩子一样,知道你们不会嫌弃,才送过去罢了。” 两人正亲亲热热地说着话,林婉榆从开着的车窗处看见一位公子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竟然是那日在金光寺遇到的狂徒。 林婉榆低下头,假装喝茶,想着等他过去就没事了。 谁料狂徒竟停在了康夫人的马车外,行礼唤了一声母亲。 林婉榆惊得被茶水呛着了,用帕子掩口咳嗽了几声。 康夫人笑着介绍:“四姑娘,这是犬子向梁。向梁,这是你林叔父府上的四姑娘,也是薛少夫人的妹妹。” 林婉榆显得很冷淡,但为了康夫人的面子,她低下了头,康夫人以为她是因为见了男子而害羞。 康向梁眼神里不光充满了寒意,还满都是嫌弃,他不想当着自家母亲的面发作,敷衍地嗯了一声,便说:“母亲,儿子问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就能轮到我们这一队进城了。” 康夫人说:“好,知道了。” 之后,康夫人便扭头接着与林婉榆交谈了。 而康向梁则站到了马车后面。 在这个位置,林婉榆看不到他。 过了一会儿,果然城门官开始检查他们这一队,马车开始缓慢往前移动,林婉榆便告别康夫人,上了自家马车。 没多久,他们就都过了城门。 康夫人特意让车夫等了等林婉榆,掀着车帘热情说道:“四姑娘得空了就来我们府上玩。” 林婉榆笑着应下,心里却并不准备去狂徒家。 林婉榆目送康夫人的马车离开,才催着车夫起动。这时,一人骑马奔驰到马车跟前,低声说:“别玩这些没用的伎俩,离我远一点,没得讨人嫌。” 林婉榆愤然掀开马车车帘,却看到康向梁已经疾驰而去。 本是偶遇,莫非康向梁以为,今日她是故意跟着康夫人马车的?! 林婉榆将手中的杯盏朝康向梁的方向扔了过去,杯盏摔到地上,顿时粉碎。林婉榆气鼓鼓地抱怨:“康夫人很是和蔼亲切,皇后娘娘也待人亲和,怎么他家的这个公子这么自恋?!当真以为谁都喜欢他吗?!我又不是没见过好男人是什么样子!” 阿宝和阿玉也跟着一起骂康向梁,林婉榆暗想,一定要找机会当面痛骂康向梁一顿。 林婉榆回到府上,林宏威与鲁氏都很高兴。吃过饭以后,老两口对视一眼,林宏威便背着手出去了。 鲁氏笑眯眯地将林婉榆拉到一旁坐下,拍着她的手说:“榆儿啊,母亲不是催你,只是提个建议。京城与你品貌相当的男子实在有限,咱们若是下手晚了,他们一个一个就都定亲了,到时候你怎么办?这件事该提上日程考虑了。” 林婉榆叹口气:“母亲,我在信里不是说过了吗?我一个人过很自在,并不想嫁出去。” 鲁氏语重心长地劝导:“你如今年轻,自然觉得自在。可将来呢?姐妹们都嫁出去了,都有夫君孩子,将来我们老两口不在了,你一人岂不孤独?” 林婉榆晃着鲁氏的胳膊撒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母亲,您就明说吧,是不是嫌弃我吃的多,要把我嫁出去,您好省些米面?” 鲁氏点着林婉榆的额头嗔道:“母亲可没心思听你胡扯八扯。喏,这是我和你父亲辛辛苦苦搜罗来的适龄男子,品貌出身都不会辱没了你。这上面有画像,你且先大略挑一挑。” 林婉榆起来就走:“我不挑!” 鲁氏一把将林婉榆扯了回来:“你可知道我与你父亲整理这些费了多少心力?这里头任何一个郎君都有许多人惦记着,你不抓紧时间,他们就是旁人的了。” 林婉榆嘟起了嘴:“母亲,您就允我不嫁人吧!” 鲁氏脸色沉了下来:“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梁浩然?!” 林婉榆一听,脸顿时羞红了,她赌气坐下来,今日所有的委屈一起迸发了,颤声道:“母亲当我全然没有心肝肺吗?他差点害了我们林氏满门,我岂会还惦记他?!母亲想让我嫁人,我嫁就是了,您别再那这种话来刺我的心。” 第474章 乐山公子 鲁氏其实话说出来的时候就后悔了,但此刻她见林婉榆妇愿意考虑成亲的事了,便没有道歉,只是默默将画像朝林婉榆这边推了推。 林婉榆赌气拿起最上面的一张。 好巧不巧,画像上面的公子正是文信伯府的六公子康向梁。 鲁氏微笑着介绍:“这位康公子生得一表人才,性情稳重,不是那等纨绔不着调的孩子。他如今在许哲手底下,当着御前侍卫的统领,也算年轻有为。京城如今最亮眼的郎君就是他了,你不知道有多少贵女盯着……” 林婉榆看着画像上康向梁那微微挑起的嘴角就生气,不由自主地说:“盛名在外,其实不符。我宁可八辈子不嫁人,也不会找他这样的。” 鲁氏一愣,随即骂道:“好好地说着话,你怎么又疯魔起来了?!实话告诉你,我亲眼见过他,他举止大方,彬彬有礼,这样的郎君你都相不中,你未免太狂了一些……” 林婉榆被骂得头都快大了,站起身说:“对了,差点忘了,长姐让我给大嫂捎个重要的口信,我得赶紧去了……” 林婉榆一边说一边往外溜,很快不见了踪影。 鲁氏气得骂了两句,又觉得骂也是白骂,直跟一旁的妈妈抱怨。 妈妈只能劝解:“这事儿急不得,慢慢找机会让姑娘相看也就是了。” 林婉榆本来想在府里住两天陪一陪父母,因为被催婚的事,她第二天一早就回了仙人山行宫找林婉棠。 她借口舍不得团团和圆圆,想多陪陪长姐,鲁氏也不好强留她在府里。 长姐还在月子里,林婉榆自然不会用这些糟心事来烦她。林婉榆就抱抱外甥女,帮林婉棠理一理铺子,有时候亲自下厨为长姐做顿好吃的,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这一日,敬国公进宫求见皇上。 当年敬国公世子盛宣是嫡长子,如今的敬国公盛南是他的亲弟弟。 盛宣英年早逝以后,盛南就继任了世子。后来,老敬国公去世,盛南顺理成章地当了新一任敬国公。 皇上正批阅奏折,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盛南,问:“敬国公要请罪?你何罪之有?” 敬国公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皇上,您也知道,臣没有旁的爱好,就爱听戏。顾家班的班主顾元青,戏唱得好,人也活泛,臣一时糊涂,竟然将他认成了干儿子。” 皇上不动声色,问:“果真如此吗?只是因为他戏好?” 敬国公满脸惭色:“是啊!顾元青是戏子,身份轻贱,微臣不过是把他当小猫小狗一样,高兴时逗弄逗弄取乐而已,哪里会真的把他当回事?” “微臣死也想不到,他那样的玩意儿,竟然包藏祸心,胆敢暗害十六殿下!微臣听说消息以后,心中惶恐,特来向皇上坦白实情,还请皇上宽恕微臣不察之罪!” 敬国公说完,将脑袋磕在地上,伏地不起。 皇上面色冷峻,问:“敬国公,小十六的事已经发生了多半个月,你为何不早些来告诉朕?” 敬国公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微臣……微臣一开始觉得,顾元青唱戏出入各府是常事,敬国公府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谁料有人偏要借此事大做文章,竟然调查起了我们敬国公府。微臣纵然借几个胆子,也不敢谋害皇子啊!微臣唯恐有人借机诬赖敬国公府,特来陈情,还望皇上明查!” 皇上冷哼了一声:“是,顾元青出入了很多官宦人家,连宗亲王府都有。但是,认顾元青为干儿子的,只有你一人而已!你说什么惶恐不安,却迟迟不来找朕,等大理寺盯上了你,你知道来找朕了?!可见你不老实!” 皇上虽然仁厚宽和,但毕竟是手握实权的一国之君,不乏杀伐决断的果敢与手腕。 皇上几句重话一出,盛南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他急忙辩白:“皇上,微臣……微臣之前的确心存侥幸,但是微臣绝对没有参与谋害十六殿下的事,臣请皇上明鉴!” 皇上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盛南:“你若没有与顾元青勾结,谋害小十六,为何要派人刺杀王管事?!” 盛南身子一震,问:“皇上何出此言?!” 皇上冷然一笑:“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也罢,朕让你见一个人。” 皇上看向顾全,顾全立刻出去,带了一个人进来。 那人向皇上行礼,之后转向盛南,问:“敬国公,你还记得我吗?” 盛南抬头一看,瞳孔微缩,连连摇头:“不认识。” 那人轻笑:“当年,构陷我与主人,害得主人与灵秀大长公主生出误会的人,难道不是你?!” 盛南露出迷茫的神情:“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人又道:“主人去世之后,曾有几人悄悄联络穿云卫,希望将我们收到麾下,其中有一个叫乐山公子的人。家父那时都拒绝了。但有几个叛徒,禁不住诱惑,偷偷投靠了乐山公子。” 盛南低头不语。 那人接着说:“之后,我们一直没有那几个叛徒的消息。直到前段时间,他们出来刺杀王管事,被我的人发现了行踪。审问之下,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乐山公子。” 盛南怒道:“你是受了谁的指使?!居然敢当着皇上的面满嘴胡言乱语?!” 那人跪下,向皇上行礼:“草民愿意用穿云卫担保,草民所言句句属实!” 大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时,一人从后殿走了进来,缓步来到盛南面前,蹲下来,一字一顿说:“按理,我应该叫你叔父。” 盛南惊愕抬头,看到一个容貌秀美的姑娘。 姑娘的容貌与他已故的兄长有几分相似。 姑娘离近了一些,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问:“这些年,难道父亲不曾向你追魂索命吗?你害自己的嫡亲兄长,难道心里一点都不愧疚吗?!” 盛南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他竟然不敢和这个姑娘对视。 皇上站着,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叹了口气,朗声道:“纪辰,进来吧!把盛南带到大理寺审问。” 纪辰闻言,忙走进殿内,神色冷峻而威严地对盛南说:“请吧!” 盛南闭了闭眼睛,身子微微摇晃了几下,最终还是跟着纪辰走了。 皇上在龙椅上坐下,不怒自威地问:“卫元驹,你可知罪?!” 方才来作证那人,便是穿云卫的主人卫元驹。 卫元驹伏首跪拜:“草民知罪!草民今日前来,是为了给主人报仇。只要主人能大仇得报,草民愿意任凭皇上处置!” 第475章 不信那人不动心! 皇上看了看一旁的凤姑娘,叹口气,对卫元驹道:“你还算有几分义气。既然如此,朕暂时允许你将功赎罪。待此案查清了结之后,朕再处置你。” 卫元驹行礼:“草民谢主隆恩。” 皇上对凤姑娘说:“你既然祭拜了盛宣,也算认祖归宗了。虽说盛南不好,但国公府其他人……” 凤姑娘淡淡向皇上行礼:“民女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说完,凤姑娘就大喇喇地往外走了。 皇上心口一阵闷痛,挥手对卫元驹说:“你也跪安吧。” 卫元驹行礼告退。 顾全见状,上前来打开装救心丸的瓷瓶,皇上蹙眉摆手:“不必了。” 顾全劝道:“凤姑娘的性子就是这样,皇上宽仁,不要和她一个女子计较。” 皇上轻轻摇头:“她是气朕不能从太后口中问出话来。朕派人问了,太后只说是听顾元青提起过寒冰洞,多的再也不肯说了。” 顾全哪能不懂?皇上想问出实情,又怕问出更多实情,自己承受不住。 皇上心里苦啊! 顾全不知道怎么劝,只得轻声说:“皇上,龙体要紧,您去后殿躺一会儿吧。” 皇上缓缓点了点头。 纪辰办事还算得力,过了两日,盛南就招了。 皇上事先吃了救心丸,端坐在龙椅上,对纪辰道:“你审出了什么就跟朕说什么,不准有半点隐瞒。” 纪辰点头,回禀道:“盛南当年嫉妒自己嫡亲的兄长,又觊觎敬国公世子之位,还想得到穿云卫,便与太后联手,偷偷绑了卫元驹,将他放进盛宣的被窝,并故意让灵秀大长公主撞破。” 皇上脸色阴沉,果然,其中果然有太后的手笔! 纪辰抬眸偷偷看了看皇上,皇上示意:“你继续说!” 纪辰接着道:“盛南原本想着,灵秀大长公主误会以后,必然大闹。那么,盛宣的世子之位就保不住了。这么一来,世子之位就会落到他头上。” “谁料灵秀长公主虽然伤心,却并没有闹出来。盛南很失望,怕两人以后和好,便与太后商量计策。太后告诉灵秀大长公主,她父皇 母后已经知道她有孕了,要将她腹中的胎儿堕掉。太后帮助灵秀大长公主出走。之后,太后告诉她的父皇与母后,说灵秀大长公主与暗卫私奔了。” 皇上感觉有一只手在揪着他的心! 他姑母与盛宣一对璧人,抱憾终身,居然都是因为他的母后! 纪辰接着说:“当时的皇上气愤之下宣布灵秀大长公主仙逝了。盛宣伤心欲绝。盛南借机在盛宣的饭食中下了慢性毒药。伤心加上中毒,盛宣没多久就去世了。” 皇上沉默了片刻,沙哑着嗓子问:“盛南的动机很清楚。朕不解,母后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纪辰低头不说话。 皇上低吼:“说!有什么不能说的?!” 纪辰只得开口:“据盛南交代,太后……太后当初迷恋盛宣,爱而不得,故此宁愿将他毁掉,也不想看见他迎娶灵秀大长公主。” 这话犹如石破天惊。 皇上愣住了。 他回忆起关于太后的点点滴滴。 他一直以为,母后爱着父皇,所以,她会因为父皇宠幸旁的嫔妃而生闷气,会嫉妒得发疯。 难道不是吗? 她真正爱的人是盛宣!居然是盛宣! 或许,对于父皇,她只是争强好胜,不甘心输给其他嫔妃罢了。 皇上突然觉得,一切都像笑话一样,都是笑话! 纪辰低头说:“皇上,这只是盛南的说法,未必就是实情。盛南还交代,这次谋害十六殿下,是受了太后指使。” 皇上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叹口气说:“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纪辰又说:“臣在公文中,会写这些恶事是盛南指使顾元青所为。” 皇上呆滞地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纪辰后退几步,然后转身离开。 顾全忧心忡忡地开口唤了一句:“皇上。” 皇上的身子蓦然从龙椅上歪了下来。 顾全心中一惊,忙上前搀扶住皇上,又急忙宣太医来为皇上医治。 皇上这一病,竟八九日都没能早朝。 但朝堂上发生了不少变化。 敬国公盛南被削去了爵位,秋后问斩。还有一些官员也因为顾元青一案被牵连下狱。 皇上温厚,念及敬国公府先祖的功绩,法外施恩,将敬国公爵位降为敬慎伯,由盛家老三盛同承袭。 盛三老爷和盛三夫人喜出望外。 他们原本担心被牵连获罪,没想到还能承袭爵位,自然对皇上感恩戴德。 太后那边,一切如旧。 凤姑娘知道内情,对皇上颇有怨言,但听说皇上病了,她又心软了几分,也不念叨找太后报仇了。 转眼间,团团和圆圆就满月了。 薛景睿安排了宽敞安稳的马车,护送林婉棠与一对龙凤胎回了镇国公府。 如今,敕造镇平侯府的匾额已经变成了敕造镇国公府。红底的匾额,烫金的大字,看起来很是气派。 皇上将镇国公府旁边的一处小宅子赐给了薛景睿。薛景睿干脆让人在那个小宅子的院墙上开了个门,将它并进了镇国公府。 薛景睿亲自过问,镇国公府为龙凤胎准备了热闹丰盛的满月宴。 满月宴这一日,天色还黑着时,任暖暖就起床了。她打着哈欠,坐在铜镜前,指挥着丫鬟为她梳妆。 今日府上会来许多人,她铆足了劲,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她不信那人能不动心! 任暖暖让丫鬟为她梳复杂的牡丹头。 丫鬟弱柳犹豫了一下说:“牡丹头繁复了一些……” 任暖暖横她一眼:“怎么?你显麻烦?!要偷懒是吗?!” 弱柳只得低头说:“奴婢不敢。” 任暖暖说:“那就梳!寻常发髻哪里配得上我?!” 光是这个发式,就耗费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任暖暖让人将她的首饰盒子拿来。梳头的时候,她已经挑了一个贵重的发冠戴上了。可她照了照镜子,觉得不够华贵,便又挑了几个发簪和步摇戴上。 当真是满头珠翠! 之后,任暖暖抹了胭脂口脂,穿上事先做好的华美衣裙。 弱柳问:“姑娘,还用少夫人送的那种香吗?” 任暖暖翻了个白眼:“不用,那种香味太淡了。换桂花香吧。” 用了香之后,任暖暖高兴地在铜镜前转了个圈,觉得很是满意:“今日我定能艳压群芳!” 第476章 流水无意观霞 她的丫鬟珍儿惯爱曲意奉承,将任暖暖夸成了京城一枝花,任暖暖越发得意。 任氏怀着身孕,还没起床,任暖暖便先行来到了瑾兰院。 林婉棠正抱着圆圆给她拍奶嗝儿,见任暖暖进来,打量了她一眼,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任暖暖今日打扮得太过了! 她小小年纪,正是有青春活力的少女,原该清新有朝气,怎么发式衣裳都像是三四十岁的夫人?还是没什么品味的那种暴发户家的夫人。活脱脱有种小孩儿偷穿大人衣裳的感觉,平白老了十岁不止。 况且,她头上的首饰用得过多了,这不是妆扮,简直像是在脑袋上摆了一个首饰摊位。 林婉棠犹豫了一下,委婉地说:“暖暖,穿衣打扮有时就像画画,要适当留白,着墨过多则会过犹不及。” 任暖暖一愣,心头老大不痛快,强撑着笑容道:“嫂子,我这不是想着今日喜庆嘛,穿得太素了恐怕那些贵女笑话。” 林婉棠还想再说什么,团团在奶娘怀里哭了起来,林婉棠便抱着圆圆去哄团团。 任暖暖悻悻出了正堂,心想,林婉棠当真见不得她好,说什么留白之类的话,不就是怕她太出风头,压过了林府那几个姑娘吗?! 她怎么可能上当?! 不一会儿,便逐渐有贵客登门。外院厅堂里摆了许多桌席面,招待男客,而女眷们则可乘坐小轿来到内院门口再下轿。 任暖暖站在任氏旁边,像是骄傲的孔雀一般帮忙迎接女眷。 夫人贵女们见到任暖暖,都会忍不住多打量几眼,暗中诧异嗤笑,面上却不好带出来,只得违心夸她两句作为掩饰。 任暖暖越发自得。 薛景睿远远看见一眼,回瑾兰院的时候便跟林婉棠提了一嘴:“那任暖暖今日怎么打扮得像个唱戏的?还在内院门口站着迎客,着实不像话。” 林婉棠想起来这件事,急忙让忘忧去寻任暖暖。 她知道劝说不动任暖暖,说多了反而生出嫌隙,便只让忘忧说,王妈妈那边记账忙不过来,让她过去帮帮忙,顺便学一学怎么管家理事。 任暖暖听了,很是怨恨,林婉棠果然时时处处打压她,怕她得了贵夫人的青眼,着急把她差遣到一旁去。 但忘忧说得冠冕堂皇,又当着女眷的面,任暖暖不好拒绝,便不情愿地去了账房。 账房里的人忙忙碌碌,她也看不出什么头绪,便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抄手连廊里,珍儿踮起脚尖,在任暖暖耳边轻声说:“姑娘,奴婢方才打听出来,康公子在前院呢。” 任暖暖眼前一亮,忙说:“快,我们去偷偷看看他。” 珍儿引着任暖暖从一处角门绕了过去,任暖暖躲在影壁墙后,探头看出去。 梅花树前的一桌宴席上,康向梁正在与人碰杯,之后,康向梁抬手,用阔大的袖子遮挡着,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他将杯底露给对面的人看,面上带着闲适的笑。 不愧是皇后的亲弟弟!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有说不出的贵气,姿容俊美,姿态风流,当真是谪仙一般的贵公子。 任暖暖芳心大动,恨不得此刻就伏在康向梁怀里一诉相思。 任暖暖想着,便像梦游一般迈步出去了。珍儿忙拉住她:“姑娘,外面都是男客,你是小姐,怎能让那些人都看了去?” 任暖暖这才醒过神来。 她正皱眉懊恼间,看着一个丫鬟来到康向梁那一桌上菜,顿时有了主意。 “珍儿,你是丫鬟,可以混到前院。你……嗯……你趁机将这个帕子塞给康公子,请他到院子最西边的观霞阁一叙。” 珍儿踌躇:“若是被人知道,奴婢害怕……” 任暖暖推了推她:“你怕什么?反正有我给你撑腰呢!我若真跟康公子成了好事,你也可以陪嫁到文信伯府了。与她人比起来,我自然更信你,我不方便的时候,你就替我服侍康公子吧。” 任暖暖拿这话哄珍儿,好让珍儿替她冒险。 珍儿望了望康向梁,这样俊美矜贵的郎君,若是给他做妾,此生也不算白活。 康向梁此时站了起来,任暖暖着急:“快去啊!要是康公子走了,再寻机会就难了!” 珍儿心一横,揣着帕子走了出去。 康向梁起身去净手,却见一个丫鬟迎面走来。擦肩而过时,丫鬟突然低声说:“佳人在院子最西边的观霞阁等公子。” 康向梁还愣着,丫鬟将帕子塞到了他怀里就匆匆离开了。 康向梁低头,拎起帕子的一角看了看,只见锦帕上面绣着并蒂莲花,心中顿时生出嫌恶来。 他倒忘了,那个林四姑娘是薛景睿的妻妹! 今日,薛景睿办百日宴,他的妻妹肯定也来了。 康向梁眉头紧蹙,他已经告诫过林四姑娘两次了,林四姑娘怎么还这么执着?!居然约他私会?! 把他康向梁当成什么人了?! 康向梁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想,若是林四姑娘总这样痴缠,被人撞破,他说不清楚,名声也会被带坏。 康向梁想了片刻,有了主意。 林婉棠躺在榻上,戴着抹额,在瑾兰院与女眷说笑,众人都夸她有福气。直到开宴,女眷们才都出了屋子入席。 林婉榆与林婉樱则陪着林婉棠在屋子里吃饭。 此时,玲珑走了进来,行礼道:“少奶奶,文信伯府的六公子托人捎了一份贺礼进来,还嘱咐务必亲手将锦盒交给您。” 林婉榆眉头一皱。 林婉棠有些惊讶:“方才文信伯夫人不是来过了吗?我记得她送过贺礼了。怎么六公子又单独送了一份?” 康向梁没有成亲,更没有分家,按理不用单独送贺礼。 林婉榆哼了一声:“他神神叨叨的。” 林婉棠疑惑地瞥了林婉榆一眼,刚想说什么,林婉樱凑了过来,笑道:“管他呢,长姐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婉棠说好,便亲手打开了锦盒。 锦盒里有一个圆形玉佩,旁边放着一个女子的锦帕。里面还有一张纸。 林婉棠一头雾水,拿起纸读了起来。 纸上写着:“流水无意观霞,愿令妹早得贵婿。康某唐突,特送玉佩以庆龙凤双胎满月之喜。” 林婉棠嘟囔:“流水无意观霞?什么意思?这帕子是谁的?” 林婉樱疑惑:“他说的‘令妹’是谁?!” 林婉榆想起前事,心中愤懑,杏眉倒竖:“他说的‘令妹’莫不是指我?!我得不得贵婿,跟他有什么干系?!这是哪个女人的烂帕子?!他送到姐姐跟前是想干什么?!” 第477章 有两个条件 林婉棠问:“怎么回事?” 林婉榆简略地说:“我之前偶遇了康向梁两次,他两次都莫名其妙以为我在痴缠他。今日,我来了这里之后,就没有出过这间屋子,他怎么还发疯?他是不是脑子有大病?!” 林婉榆说得激动,林婉棠安抚道:“你别急,容我想想。” 林婉棠拿起帕子,闻见帕子上有桂花香,她眉头微蹙:“我记得今日任暖暖好像用了桂花香,这帕子莫不是她的?” 林婉榆惊诧:“任暖暖?她的帕子到了康向梁手里?” 林婉棠突然拍了拍脑门:“我知道了!” 林婉棠忙将忘忧唤到跟前,语速很快地吩咐:“你随刘妈妈去观霞阁,如果任暖暖在那里,就将她拿下看管起来,然后赶快过来回我。” 忘忧见林婉棠面色凝重,知道事情重要,便赶紧去了。 不一会儿,忘忧便回来复命,任暖暖果真在观霞阁。 林婉棠叮嘱忘忧亲自看好任暖暖,然后,她对林婉榆说:“任暖暖送了康向梁帕子,还约他到观霞阁。康向梁十有八九误以为是你送的帕子。他不愿赴约,便将帕子偷偷送给来警醒我,希望我能管管你。” 林婉榆一听更恼了:“任暖暖干的好事,康向梁凭什么认为是我?!他脑子干什么使的?就他这样的,皇上怎么放心让他当御前侍卫?他赶明儿错认了刺客才有意思呢!” 林婉樱捂住林婉榆的嘴:“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林婉榆推开五妹妹的手,眼睛都气红了:“我如今哪里像一个花痴?凭什么要被他康向梁看不起?!” 林婉棠抚了抚林婉榆的背,安慰道:“既然是误会,说清楚了便是。” 林婉棠唤来珍珠,让她去找泰来,再让泰来告诉薛景睿,让薛景睿宴席之后务必将康向梁留下来。 珍珠赶紧去了。 林婉榆忙拦着:“长姐,方太医让你多歇息,你别管了,我自己去找康向梁说清楚。” 林婉棠摇头:“不妥,还是我来处理吧。” 宴席结束,其他宾客离开以后,薛景睿陪着康向梁在外院厅堂里喝茶。 林婉棠这才让人将任暖暖从观霞阁带了回来。 之后,林婉棠派人去请任氏。 任氏扶着腰,挺着肚子走进了屋子,见自家女儿神情沮丧地在一旁坐着,心里微惊,问:“景睿媳妇,出什么事了?” 林婉棠请任氏在上位坐下,然后看了看任暖暖:“你自己跟你母亲说吧。” 任暖暖将眼睛揉得发红,抽噎着对任氏说:“母亲,女儿丢了手帕,嫂子就小题大做逼问女儿,还将珍儿带去一边审问了。不知道嫂子要审出个什么结果才能满意。” 任氏瞪任暖暖一眼:“傻丫头,手帕岂能丢?若是被孟浪男子捡去,诬赖你和他有首尾,在外面宣扬,难道你还能一家一家去解释不成?!你嫂子也是为了你好。” 说完,任氏又看向林婉棠:“景睿媳妇,你身子还需要休养,不如让我将暖暖带回去好好教导。” 林婉棠抿了抿嘴唇:“其实我并不想多事。只是,文信伯府的六公子告到我面前了,为了国公府的脸面,我想不管都不行。” 任氏脸色陡变,问:“怎么牵扯到了文信伯府?” 林婉棠轻笑:“我如今说什么,恐怕暖暖都不肯承认。那就稍微等等吧。” 说完,林婉棠端起茶盏慢慢喝着。 任氏不知道任暖暖闯出了什么祸,心中忐忑,不时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任暖暖,任暖暖低着头,不敢与自己母亲对视。 不一会儿,泰来与珍珠带着珍儿回来了,后面跟着薛景睿。 薛景睿面色冷峻,径直走到林婉棠身边坐下。 珍珠回禀:“康公子指认,的确是珍儿将手帕塞给他的,也是珍儿跟他说,让他去观霞阁会佳人。” 林婉棠这才看向任氏,叹口气说:“暖暖让珍儿给康向梁送帕子,并约康公子到观霞阁私会。还好康公子知礼,没有赴约,也没有张扬,只悄悄把帕子装在锦盒里给了我。” 任氏闻言,抚摸了抚摸心口,剜了任暖暖一眼,骂道:“你糊涂!不知道康公子的心意,就贸然行事!万一康公子宣扬出去,你还要不要脸面?!将来还怎么嫁人?!” 任暖暖低头嘟囔:“女儿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又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珍珠俯身在林婉棠耳边说了几句话,林婉棠冷笑:“暖暖,半个多月前,腊月初二,你是不是去过金光寺?” 任暖暖眼神有一丝慌乱:“我……我没有……” 林婉棠眼中闪过鄙夷:“珍儿全都说了,你那日不仅去了金光寺,还见到了康公子,对不对?!准确地说,你趁康公子睡着,抚摸了他的脸,偷偷亲了他,是不是?!” 任暖暖脸红了:“我……我……我是情不自禁。康公子一动,我害怕起来,就赶紧跑了。事后想想,我很后悔,当时应该跟康公子诉一诉衷肠。” 林婉棠道:“任暖暖,我告诉你。世家贵女,即便相中了什么人,也应该告诉父母,由他们安排你们相看。你趁人家睡着的时候,动手动脚,加以轻薄,岂不招人厌烦?!” 任暖暖突然激动起来:“你怎么知道他会厌烦?!说不定他一直想知道那日偷偷吻他的是哪位神女呢。” 林婉棠哑然失笑。 任氏见机,陪着笑对林婉棠说:“景睿媳妇,反正事情已经出来了,不如我们问一问康公子的意思,让他见一见暖暖。说不定他见了暖暖,觉得中意呢?暖暖要是和皇后的弟弟成了亲,对咱们国公府也是助力。” 林婉棠与薛景睿对视一眼。 薛景睿起身,道:“好,我可以去问问康公子的心意,但有两个条件。” 任暖暖急忙问:“什么条件?” 薛景睿看都不看她,说:“第一,你得诚恳地跟康公子道歉;第二,不管康公子能不能看中你,你都不能再姓薛,将来你不管嫁给谁,都不能从镇国公府出嫁!” 任氏脸色苍白:“景睿,第一条也就罢了,暖暖原该给康公子道歉。但第二条……暖暖如今是国公爷的继女,怎么不能姓薛?怎么不能从国公府出嫁?!” 第478章 你可要想好 薛景睿道:“想必你听说过薛景和?” 任氏一愣,点头道:“自然听说过。” 薛景睿眼睛看着博山炉:“薛景和还是父亲的亲生子呢。他品行不端,有辱薛氏一门的体面,被逐出了家族。亲生子尚且如此,任暖暖一个继女,做出这等败坏门风的事,还不知悔改,她凭什么姓薛?凭什么从镇国公府出嫁?!” 任氏心中一凛,面上讪笑:“暖暖一时糊涂,哪里就像你说的那么严重了?” 薛景睿轻蔑地瞥了任氏一眼,她自己先给人做外室,后来又无媒苟合,未婚先孕,私德不修至此,自然觉得任暖暖此举并没有多出格了。 薛景睿也不点破,只说:“性转一下,若男子趁女子睡着的时候轻薄于她,事后不以为耻,还仗着有了些肌肤之亲,提出让女子嫁给他,女子岂会不生气?!” 任氏赔笑:“景睿,不能这么比。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你暖暖妹妹的身段相貌不差,镇国公府的门楣摆在这里,康公子未必就不同意这门亲事。” 薛景睿看向任暖暖:“你自己选吧。若是你道歉,放弃康公子,真心悔过,我替你给康公子道歉,再找个女夫子来府里教你规矩礼仪,你好好学学怎么当个公府闺秀。” 任暖暖不假思索地说:“不!我要问康公子的心意!” 薛景睿凝眉:“那不管成不成,你都不能姓薛,将来也不能从国公府出嫁,你可要想好。” 任暖暖毫不犹豫地说:“我想好了。” 她想,只要她跟康公子的好事成了,只怕薛景睿会跪着求她从镇国公府出嫁呢! 薛景睿冷了脸,点头:“好,泰来,你去将康公子请进来。” 泰来去了。任暖暖满眼期待地一直看着屋子门口。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泰来打开帘子,芝兰玉树一般的康向梁迈步走了进来。 康向梁出于礼貌,向任氏等人行了礼。 薛景睿请康向梁坐下,愧疚地说:“实在对不住,你来赴宴,却出了这等事。这时候特意请你过来,是为了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薛景睿目光冷冷看向任暖暖。 任暖暖会意,羞红了脸上前来,朝着康向梁行了个福礼,声音软糯地说:“康公子,今日是我派人给您送的帕子,也是我在观霞阁等您。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实在情难自抑才会如此,还望康公子莫要怪罪。” 康向梁没想到有女子会当着母亲、兄嫂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他起身抱拳道:“康某多谢任姑娘错爱,但康某如今只想好好在御前效力,无心男女情长,还望任姑娘见谅。” 康向梁说得很客气,但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若是寻常女子,此时也该死心了。可惜任暖暖并不是寻常人。 任暖暖急切说:“康公子是害羞了吗?你是不是忘了,在金光寺那天,我们曾经亲近过?” 康向梁听到金光寺,听到“亲近过”,脑子嗡的一下子炸了,他惊愕了片刻,问:“那日在金光寺……的人是你?” 任暖暖装出羞怯不胜的模样,娇滴滴地说:“的确是我。” 康向梁脸红得像是要滴血,语气也不客气起来:“那日我喝醉了,在金光寺的后山醒酒。你怎能趁我小憩的时候动手动脚呢?!你身为姑娘家,难道不该自重吗?!你这样含混说话,传出去,岂不败坏我的名声?!” 任暖暖愣了,惊慌地上前一步去扯康向梁的衣袖:“你……我们成亲以后,金光寺的事就是一段佳话了……” 康向梁往旁边一闪,愤而斥责道:“任姑娘慎言!慢说康某如今不想娶妻,就算要娶亲,也不会考虑您这样的。还请任姑娘好自为之!” 任暖暖还想上前纠缠,林婉棠示意忘忧拦住了她。 林婉棠站起身说:“任暖暖,康公子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对你无意,你再执着就过于失礼了。来人,带暖暖姑娘回她的院子休息一会儿吧。” 任暖暖哭着喊:“我不走,不走!康公子,康公子……” 忘忧半是搀扶半是胁迫地将任暖暖带了下去。 林婉棠带着歉意向康向梁说:“我这个继妹性子娇纵了些,冲撞了康公子,还望康公子见谅。” 任氏心中惋惜,康向梁这么好一个金龟婿,可惜任暖暖拿不下来。她拿不下康向梁不说,今后不能姓薛,也不能从国公府出嫁了,这可是吃了一个大亏! 任氏尴尬地说:“康公子,原是我将暖暖宠得无法无天了一些,我这厢代她给康公子赔礼了。” 康向梁忙回礼称不敢。 任氏讪讪说道:“那康公子在此喝杯热茶吧,我去看看暖暖。” 康向梁行礼:“夫人请自便。” 丫鬟搀扶着任氏离开了。 康向梁松了一口气,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看见林婉棠,心中顿时惶恐羞惭起来。 康向梁抱歉地说:“薛少夫人,我那日在金光寺偶遇了令妹,误会了她,对她言语无礼,如今想来,真是羞愧难当。还请薛少夫人向令妹转达我的歉意。” 林婉棠笑道:“康公子,快别这样说。我本来将任暖暖当成亲妹妹看待,得了好看的布料,每个妹妹都送了一匹,得了好的香料,也给妹妹们分了。想来那日也是巧了,她们穿着差不多的衣裳,用了一样的香料,怎能怪康公子分辨不清呢?” 康向梁依旧羞惭不已:“还是我糊涂。薛少夫人这样的品格性情,您的妹妹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我当时气恼之下,居然没有考虑到这个,全是我的错。” 薛景睿拉着康向梁坐下,叹口气道:“话说开了就好。你或许也听说过,任暖暖不是在我们府上长大的,我们原本对她也不了解。她闯出这样的祸,也有我不察之过。” 康向梁忙说:“哪里能怪将军?” 林婉棠道:“为了让任暖暖死心,再不纠缠康公子,我们才不得不将你请过来,让康公子见笑了。” 康向梁巴不得早日摆脱任暖暖,忙不迭道:“多谢薛少夫人费心。” 内间的林婉榆轻笑拍手:“我此身总算分明了。” 康向梁耳朵尖,听见了这句话。 第479章 拦路的狗 康向梁更加羞愧,他有心当面向林婉榆赔罪,但她既然躲在里间不出来,便是不愿意见他。 可见林四姑娘是真生气了。 康向梁有些手足无措,坐着喝了会儿茶,说了一些闲话,便起身离开了。薛景睿亲自送他出门。 康向梁一走,林婉榆就迫不及待地从里间出来了,她在林婉棠身边坐下,笑道:“看见康向梁的窘迫样儿,我心里这口恶气总算出来了一些!” 林婉棠点了点林婉榆的额头:“你在里间说话,怕是被他听到了。” 林婉榆满不在乎:“听到就听到,我不骂他,已经算是很有修养了!他知足吧!” 林婉棠无奈地笑了笑。 林婉樱说:“姐夫这一招甚好。任暖暖这样的,怕是今后还要闯祸,及早把她跟镇国公府剥离开是正经事。” 林婉榆连连点头。 林婉棠笑道:“今日时候不早了,我差人回府说一声,你们两个就留在这里陪我住吧。” 林婉榆兴致勃勃地说:“长姐,我跟五妹妹商量好了,今日要带五妹妹去我新宅子里住。” 林婉棠皱眉:“三婶婶会同意吗?” 林婉榆忙说:“她有什么不同意的?一大堆丫鬟婆子跟着,宅子里也有守卫,一应东西都是齐全的,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 林婉樱也很是期待:“长姐,我还没有在外面住过呢。四姐姐还让我邀请了女医塾的几个好友,我们女孩子们在一起玩耍,没有长辈拘束,想想就惬意。” 林婉棠斜睨林婉樱一眼:“你啊!记得跟父亲母亲说一声。还有,让踏雪和寻梅跟你们一起去吧,她俩功夫好,人也机灵。” 林婉榆道:“踏雪和寻梅是姐夫为你培养的……” 林婉棠嗔道:“我又不出国公府,哪里用这么多人保护?忘忧还在这里呢。她也是,让她回去跟陆仓台团聚,她非说等团团圆圆满百天以后再离开。” 林婉榆只得同意带上踏雪和寻梅。林婉棠又让人在马车上装了好些吃食和果酒,这样她俩招待好友就方便多了。 林婉榆与林婉樱乘坐一辆马车离开了国公府,向新宅子驶去。 林婉榆酒劲儿上来,稍微有些头晕,便将车窗的帘子掀开了一些。 没多久,林婉榆就发觉有一辆马车一直跟着她们。 林婉榆悄悄扯了扯林婉樱,小声说:“四妹妹,你看那辆马车,是不是文信伯府上的?” 林婉樱眯着眼睛看了看,说:“是的,马车前面的灯笼上写着康字呢。” 林婉榆凝眉:“是康向梁吧?他跟着我们干什么?!” 林婉樱轻笑:“四姐姐,想来康公子良心过意不去,坐立不安,要亲自向你道歉呢!” 林婉榆轻啐一口:“谁稀罕?!我巴不得他离我远一些,今后老死不相往来呢!” 林婉樱原本只是说笑,谁料那辆马车竟然真的一直跟着她们。 林婉榆生气起来,吩咐车夫将马车驾驶得快一些。 车夫将鞭子挥舞得啪啪作响,不一会儿,她们就来到了新宅子的门口。 门房赶紧将大门洞开,好让车夫直接将马车赶进去。谁料这时,一个人从斜里钻了出来,伸出胳膊拦在了马车前面。 车夫使劲拽马缰绳,才没有碰到那个人。 林婉榆扶了林婉樱一把,两人尽力坐稳下来。林婉榆定睛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居然是梁浩然! 也是,皇上登基时大赦天下,梁浩然被放了出来。 梁浩然穿着青布衣衫,形容憔悴,落寞地站在宅子门口,眸光深邃地看着林婉榆。 林婉榆冷声吩咐:“来人啊,将这拦路的狗拖走!” 门房的人上前来,要将梁浩然拉到一旁去。 梁浩然挣扎着,喊道:“榆儿,我一直忘不了你!我不是存心害你,之前我也是被人蒙骗了呀!榆儿,你一直不定亲,是因为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你就原谅我一次吧!” 梁浩然的话,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林婉榆气得身子颤抖,林婉樱果断道:“什么疯子,在此胡言乱语?!你们还不赶紧把他的嘴给塞上?!” 小厮赶紧找布塞梁浩然的嘴。 梁浩然的小厮上前来救自己家主子。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有机灵的小厮赶紧跑到宅子里叫人去了。 踏雪和寻梅见状走上前去,踏雪拽住了梁浩然的头发,寻梅捡起地上的土坷垃就塞了梁浩然一嘴。 这时,一个疯婆子从胡同里冲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将手伸到马车里抓挠林婉榆的脸。 “小贱人!都是你害我们家浩然坐牢!都是你害得他被革去了功名!都怪你!” 丫鬟们赶紧护住林婉榆和林婉樱。 一个丫鬟手上被抓了一道深深的血印子。 踏雪和寻梅见状,急忙回护四姑娘。 她们还没回到马车跟前,那疯婆子突然喊了一声疼,就跪倒在了地上。 疯婆子回过神来,哭喊:“没天理了!林家的四姑娘,勾引我们浩然,害我们……” 她话说一半,突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那人居高临下,神情阴冷,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疯婆子突然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来人正是康向梁。 康向梁冷冷吩咐:“来人啊!这个妇人搅扰京城治安,伤人辱人,把她带走问话!” 疯婆子回过神来,指着林婉榆说:“官爷,是她,她勾引……” 林婉榆“啪”给了疯婆子一个耳光:“谁会勾引你儿子那种又蠢又毒的货色?!” 康向梁轻蔑地瞥了疯婆子一眼:“这里岂是你撒泼的地方?!来人,将她捆了带走!” 康向梁的手下很麻利地将梁浩然的娘捆了,扔到了马背上。 康向梁向林婉榆行了个礼:“若姑娘信得过,这个男子也由我带走吧,我保他以后再不敢登门滋事。” 梁浩然再次出现,使林婉榆想起了之前自己的愚蠢举动,今日伤疤再被揭起,引来这么多人围观,她心中羞愧悔恨,百感交集。 她反正是不打算嫁了,姐妹们都已经有了着落,她也不怕自己之前的事被康向梁知道。 她强自忍住眼泪,朝康向梁行了一礼:“那就多谢康公子了。” 第480章 你骂谁呢?! 康向梁踹了梁浩然一脚,大声呵斥道:“喝醉酒到处闹事,胆大包天!” 康向梁说完,便让人将梁浩然押走了。 梁浩然看着康向梁英俊贵气的模样,突然想,林婉榆莫不是攀上了这个高枝?否则,她怎么会对自己这么狠心?! 围观的人逐渐散去。 康向梁并没有上马车,而是往前走去。 林婉樱快走两步,忍不住唤住他问:“康公子,你来这附近有公务是吗?” 康向梁回头,浅笑答道:“我就在这旁边住。” 康向梁指了指前方的一个宅子。 那宅子居然与林婉榆的宅子就隔了两户人家。 林婉樱惊讶,问道:“康公子不在文信伯府住吗?” 康向梁答道:“有时住这边。” 见林婉樱有些不解,他眨眨眼道:“清静一些。” 林婉樱调皮地笑着说:“我方才还以为康公子跟着我们,是为了当面给四姐姐道歉呢。” 康向梁的目光越过林婉樱,落在林婉榆身上,随即他作了个揖,说:“原该给四姑娘赔礼,请四姑娘恕我之前冒失。” 林婉榆低眉敛目,躲闪开来,有些冷淡地说:“不必了。” 说完,林婉榆就转身进了院子。 林婉樱知道林婉榆心情不好,便代她朝康向梁回了一礼,笑着说:“我原本是给你开玩笑的。多谢康公子解围。” 林婉樱也转身进了宅子。 康向梁抬头,见宅子匾额上写着林宅,突然猜想,这两个姑娘来这个小宅子住,应该跟他一样是为了躲清静吧? 康向梁轻笑摇头,回了宅子。 回到住处,康向梁压根没有给梁浩然说话的机会,只亮出身份,让人痛打了他一顿。 梁浩然的娘被堵了嘴,蜷缩在角落里看着,她干着急,脸上连一点愤恨的表情都不敢露出来。 待打够了,康向梁神情冷酷地问梁浩然:“你知道今后该怎么办了吗?” 梁浩然疼得龇牙咧嘴,强忍着疼,回道:“……再……不打扰林四姑娘。” 康向梁点了点头:“还算懂事,但不太够。” 梁浩然哭丧着脸跪求康向梁:“康公子饶命啊!我今后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康向梁淡淡道:“带着你老娘离开京城,再不准回来。” 梁浩然愣着一张苦瓜脸,想讨饶,但看到康向梁的神情,顿时怂了,点头哈腰连连说:“好,离开京城,离开,再不回来了,不回来了。” 康向梁这才让人把他放了。 梁浩然扶着他娘一瘸一拐往外走,他实在不甘心,回头行礼,忍着疼,声音含糊地问:“您跟林四姑娘……您是她什么人?” 康向梁一个眼风横过来,沉声反问:“你说呢?” 梁浩然打了个寒颤,不敢再问,赶紧溜了。 走远以后,梁浩然的娘愤愤说:“那骚货,居然攀上了康家的小公子!骚货!” 梁浩然赶紧捂他娘的嘴。 他娘把梁浩然的手推开,小声说:“凭什么离开京城啊?我们就不离开!咱们搬家换个地方也就是了。” 梁浩然吓得环顾四周,然后压低嗓门说:“你可不要有这念头。你猜康公子为啥不派人跟着咱们?” 他娘问:“为啥?” 梁浩然说:“他既然管了这事儿,我们要是不离开,他必然会知道,到那时候,他就有借口再收拾我们了。娘啊,如今形势比人强,赶紧溜之大吉才是正经!” 梁浩然一家灰溜溜离开了京城,林婉榆因为这事儿,生出一些灰心来,没有过问后续。倒是林婉棠知道以后,派人送了一份谢礼到康向梁的宅子里。 团团和圆圆越来越可爱了。两个粉团子并排躺在床上,一人抱了一个布老虎。 团团抱着布老虎啃来啃去,圆圆则跟布老虎你瞪我,我瞪你。 薛景睿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拿着布老虎逗圆圆,还用布老虎挠圆圆的痒痒肉,圆圆被逗得开心,张着没牙的小嘴笑个不停,口水都流出来了。 团团似乎有些吃醋,啊啊啊地喊了起来,一声比一声高。 薛景睿只好也嗷呜嗷呜地逗一逗他。 这时,林婉棠净过手走了过来。 薛景睿说:“他俩倒都喜欢这布老虎。” 林婉棠笑道:“这俩布老虎是汀兰给他们做的。汀兰那孩子心眼儿实在,非要给他俩一人送一个玉做的长命锁,我不肯收,她眼泪汪汪的,我只能先收下了。” 薛景睿若有所思。 林婉棠见状,叹口气说:“如今汀兰日子也不好过。她姨娘经常见不到公爹,心情不好,总把气撒到汀兰身上。公爹一向不疼爱她,继母又不慈,她跟个小受气包一样。” 薛景睿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遭遇,他虽是嫡长子,但詹氏去世后,他在继母杨氏手底下,日子过得很艰难。 林婉棠趁机说:“对了,这时候棋馆该散学了,要不你去接汀兰一回吧?好让汀兰知道,这个家有人给她撑腰。” 薛景睿站起身,笑看向林婉棠:“你不仅是为了汀兰吧?” 林婉棠嗔薛景睿一眼:“任氏那性子,少不得在外头话里话外埋怨你,你总要堵一堵外面人的嘴。你待汀兰好,只待任暖暖不好,旁人总不能只说是你的错,总要想想是不是任暖暖不对。” 薛景睿去一旁取了外袍,道:“夫人知道我并不在意闲话,但既然夫人发话了,小的岂能不遵命?” 林婉棠娇嗔:“好,就当都是为了我,行了吧?” 薛景睿自己穿了外袍,又俯身亲了两个肉团子一人一口,才乐呵呵地出了门。 棋馆里,薛汀兰正在低声说话:“柔儿姐姐,下棋较量,输赢都是常事。好好复盘,潜心研究棋谱,日后再战才是正经。大不必为了棋局的输赢而伤了和气。” 王心柔冷哼一声,不忿地看着薛汀兰道:“余俪不过是一个商户女罢了,我说她几句都说不得了?!她还哭哭啼啼的,弄得好像我欺负她了一样。你居然也向着她?!” 薛汀兰耐着性子说:“我不是向着她,而是道理便是如此。你明日给她道个歉吧。” 王心柔柳眉倒竖:“给她道歉?她也配?!你不愧是小娘养的,自甘下贱,非要跟余俪那样的商户女交好!” 薛汀兰眼里沁出了泪花:“你骂谁呢?!” 王心柔得意地昂着头:“谁是小娘养的谁心里知道!薛汀兰,你不要以为你来自镇国公府就了不起了,你不过是个姨娘生的,爹不疼娘不爱,少在我面前摆谱!姑奶奶不吃这一套!” 第481章 这是我兄长! 薛汀兰气得眼泪汪汪,觉得王心柔不可理喻,扭头便要走。 她惊讶万分地发现,兄长薛景睿脸色铁青站在棋室的后门。 薛汀兰愣住了。她脸顿时羞红了,兄长应该听见了那些话。 薛景睿走了过来,问汀兰:“她是谁家的姑娘?” 王心柔听见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到薛景睿,忙站起身,后退了两步。 薛汀兰哽咽着小声说:“兄长,她是通政使司左参议王大人的女儿。” 薛景睿冷冷看向王心柔:“你父母让你来学棋,是让你修品德心性,精进技艺的,不是让你来这里逞口舌之快贬低她人的!” 王心柔哪里会不知道薛景睿的功绩伟业?哪里会不知道镇国公府如日中天,权势很盛? 只是薛汀兰一向低调好脾气,她以为镇国公府没有人关心汀兰这个小庶女罢了。 此时,被薛景睿责问,王心柔很是窘迫害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薛景睿回头吩咐泰来:“去将梅夫子请来。” 泰来赶紧去了。 薛汀兰抬头,可怜巴巴地说:“兄长,算了吧……” 薛景睿低头,语气温和地说:“怎么能算了?你是我的妹妹,谁都不能欺负你。” 薛汀兰眼睛一热,差点又哭了出来。 今日学堂之上,余俪和王心柔对弈,王心柔输了好几局。散学的时候,王心柔骂起了余俪,余俪哭了,王心柔更加生气,居然将棋子掷了余俪一脸,余俪脸上被砸出了淤青,哭得更凶了。 梅傲霜训斥了王心柔几句,就匆匆去给余俪处置脸上的伤了。 薛汀兰是梅夫子的助教,便留下来劝王心柔给余俪道歉。 谁料王心柔骄横至此,气恼之下,居然骂起了薛汀兰。 梅傲霜给余俪处置过伤口,安抚了一会儿,便匆匆回来,半路遇见了泰来。 泰来把薛汀兰被辱骂的事给梅夫子讲了讲,梅夫子气得不轻,赶紧加快脚步回到了棋室。 这期间,薛景睿一直没有说话,但棋室内有一种压顶的威势,王心柔心中越发忐忑,手心里黏腻腻的,全都是汗。 梅夫子进来,板着脸问王心柔:“你可知错?” 王心柔早就没有当初的气焰,哭道:“梅夫子,我知错了。” 梅夫子问王心柔:“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王心柔哆嗦着,上前来到薛汀兰旁边,带着哭腔行礼说:“薛妹妹,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薛汀兰扶起王心柔,小大人一般说:“我可以原谅你,但是,你必须给余俪道歉。女子容貌很是重要,你用棋子砸她的脸,她若是留了疤痕,岂不是你天大的罪过?” 王心柔此时不横了,头点得像鸡叨米一般:“我给她道歉,汤药费我全包了。” 薛汀兰又说:“我们在同一个棋馆学下棋,便是缘分。作为同窗,我们应该比谁棋德好,棋艺高,而不是比出身。我们谁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选择上进向善。出身再尊贵,品行不好,也落了下乘。” 薛景睿看着自己的这个庶妹。 他在京中时日不多,与这个妹妹平素来往很少,并不算亲近。他没想到,汀兰小小年纪,居然品行这般端正,这般有见地,心中暗自为汀兰叫好。 梅傲霜眼里也露出赞许的神色。 王心柔红着脸点了点头:“柔儿受教了。” 梅傲霜对王心柔说:“你去向余俪道歉吧,记得把汤药费留下。之后,你回家好好反省几日,暂时不用到棋馆来了。” 王心柔抽泣着点了点头,那样子还像是受了委屈一般,薛景睿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薛景睿冷冷道:“王姑娘快去吧,待会儿我会让人护送你回府。” 薛景睿这话,便是要向王心柔家里人告状的意思了。 王心柔哭丧着脸,去找余俪去了。她想,家人一向宠爱她,应该会替她担下这件事吧?她心中惶恐不安,后悔今日踢到了铁板。 薛景睿将泰来留下处理此事,自己则带着薛汀兰出了棋馆。 不少同窗或是想看热闹,或是担心余俪,都留在外面偷偷看着。 此刻,她们见薛汀兰跟着一个身影挺拔高大的男子走了出来,都好奇地围了上来。她们猜测这应该是薛汀兰的兄长,却又不敢相信。薛大将军那样的英雄豪杰,会亲自来接妹妹散学?! 有人问:“汀兰,这是谁呀?”薛汀兰骄傲地说:“这是我兄长。” 有人惊喜地问:“这就是镇国将军吧?” “薛将军?!” “哎呀,当真是镇国将军,你们看看,他这么英武!” “对啊,对啊!” “镇国将军来接妹妹散学了呢!” “汀兰,你好幸福啊!” …… 一众同窗都羡慕地围着汀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汀兰到底还是孩子,脸上隐隐露出兴奋的神色,显得很是开心。 薛景睿乐得给汀兰长脸,很是好脾气地笑着,任由她的同窗打量。 一个同窗大着胆子问:“薛将军,你们府上的龙凤胎起名字了吗?” 薛景睿乐呵呵道:“大名还没起,小名就叫团团和圆圆。” 同窗们嗡一声兴奋地议论着。 汀兰笑着说:“我的侄子和侄女长得好看极了。” 同窗们都捧场:“想想也是,听说薛少夫人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呢!” 一个同窗嘟囔道:“可不是嘛!薛将军也好看!孩子肯定好看!” 过了片刻,薛景睿问:“你们用过晚饭了吗?我正要带舍妹去珍馐楼用餐,你们是否要同去?” 珍馐楼是京城新开的酒楼,江南菜做得那叫一绝,菜品不仅味道好,摆盘也十分精致,价格自然也很昂贵。 同窗们不好意思跟去,纷纷婉拒,然后一脸羡慕地跟薛汀兰道别。 薛景睿带着汀兰来到马车前,汀兰抬头,忐忑地问薛景睿:“兄长,你真要请我吃饭吗?” 薛景睿温和地看着她,道:“那是自然。” 汀兰高兴得脸都微微有些红:“兄长,要不我们回去接上嫂子吧?” 薛景睿笑道:“你嫂子还是百天以后再出门吧。兄长今日陪你。一会儿我们要些好吃的,让福海趁热给你嫂子送回去,好不好?” 汀兰觉得自己从没有像今日这般骄傲快乐过,她眼睛亮晶晶的,点了点头。 薛景睿带汀兰到珍馐楼,让她点了些爱吃的菜,然后笑看着汀兰大快朵颐。 饭罢,汀兰用帕子擦了擦嘴,害羞地笑了笑,然后笑盈盈地看着薛景睿说:“今日,我觉得我有世上最好的兄长!” 薛景睿失笑:“这算什么?这么容易满足?” 第482章 这声音好熟悉! 薛汀兰缩了缩脖子,调皮地笑了起来。 薛景睿站起身,笑道:“走吧,兄长带你去个地方。” 薛汀兰睁大眼睛问:“什么地方?” 薛景睿做出“请”的手势,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一处,薛汀兰掀开车帘一看,外面是一个装修豪华的银楼。 薛汀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薛景睿,薛景睿抬了抬下巴,宠溺道:“去挑吧。” 薛汀兰高兴地下了马车,银楼足足有三层,里面的每一件首饰都很是精致。 薛汀兰逛了一会儿,挑了一个蝴蝶簪子。 薛景睿今日很是耐心,笑眯眯说:“你再挑一些吧。” 薛汀兰想了想,又重新逛了一遍,这一次,她挑了一串珍珠璎珞。 汀兰眼睛亮闪闪地问:“兄长,嫂子戴这个应该好看吧?” 薛景睿笑了起来:“你给你自己挑就好了,改天我带你嫂子来,让她亲自挑。” 汀兰却凝视着璎珞,道:“这珍珠颗颗圆润,光华璀璨,应该很衬嫂子。我已经能想象到嫂子戴着它的样子了,绝对雍容华贵,气度高雅。” 薛景睿这回仔细打量了璎珞,也想象了一番,林婉棠皮肤白润,脖颈修长,戴上这珍珠璎珞应该确实好看。 薛景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姑嫂两个还真是相亲相爱,她惦记着你,你惦记着她。” 薛汀兰娇俏地说道:“那当然!嫂嫂一向疼我。” 薛汀兰再不肯挑其他首饰了。薛景睿只得随她去。 这是林婉棠的铺子,掌柜原本要免单,薛景睿执意付款,说是要给铺子增加些生意,回头林婉棠看了也高兴。掌柜便又送了薛汀兰一对珍珠耳珰。 之后,兄妹二人才一起回了府。 林婉棠见他们二人说说笑笑回来,看起来相处得不错,心中很是欣慰。 兄妹二人起哄让林婉棠戴上珍珠璎珞试一试,林婉棠推辞不过,只得任由薛景睿给她戴上。 薛景睿后退两步,打量着林婉棠,心头顿时出现四个字——风华绝代。 薛汀兰没有说话,只艳羡地看着林婉棠,心里默默感叹,嫂子真美! 薛汀兰去一旁逗侄子侄女玩耍,这时,门房回禀,通政使司左参议王大人夫妇来访。 林婉棠一愣,和这一家平时不熟呀! 薛景睿将棋馆内发生的事告诉了林婉棠。 林婉棠总觉得王心柔这个名字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于是,林婉棠打算亲自见一见王家人。 不一会儿,泰来便将人引了进来。 王参议与夫人虽然年龄大,但品级都低,他们一进来就给薛景睿和林婉棠行礼。 他们身后跟着的王心柔有些别扭,行礼行得不情不愿。 薛景睿只淡淡说:“不必多礼。” 他不让人落座,也没有让人奉茶。 王参议心中忐忑,一脸惶恐地说:“薛将军,薛少夫人,王某教女无方,使得她口出狂言,冒犯了薛姑娘。老夫与拙荆特意带她过来给贵府赔礼。” 薛景睿并不说话。 王参议回头瞪了王心柔一眼,王心柔哭丧着脸,看着薛汀兰说:“汀兰,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王夫人赔笑道:“我们听说以后,狠狠骂了柔儿一顿,她如今真的已经知错了。” 这声音好熟悉! 林婉棠猛地想了起来,她知道为何觉得王心柔这个名字熟悉了! 前世,林府落难以后,她中了毒,临死之前,听见薛景和在外面与一位夫人交谈,那夫人恭维薛景和,还说自家女儿柔儿一向倾慕薛景和的风度才华,要向薛景和请教诗书文章。 她林婉棠还没死的时候,王夫人就带着女儿,在谋求薛景和继室的位子了! 这样的人家,能有什么道德风骨?!他们教出王心柔这样的女儿也就不足为奇了! 薛景睿喝了一口茶,问:“王大人,你可曾去余府道歉?” 王参议一愣,他不敢撒谎,找补道:“我们先来给薛姑娘道歉,一会儿就去余府。” 薛景睿问:“令爱明明伤了余姑娘的容貌,为何不先去给余姑娘道歉?” 王参议额头出了些汗,想了一下才回答:“我一向敬重薛将军,苦于没机会结交。家女居然敢得罪令妹,我心中惶恐不安,是以赶紧来了贵府道歉。” 薛景睿将茶盏放下,说:“为人要持心公正,品德端方,不能拜高踩低。这样的道理,你不仅要告诉令爱,更要身体力行。” 王参议连连点头:“王某受教了。” 王夫人这才说:“我得了一些云锦,给薛姑娘做赔礼吧,还望薛姑娘不要嫌弃。” 薛汀兰行了一礼,轻声道:“王夫人,您将赔礼给余家姑娘吧。” 王夫人讪讪笑着还要说话,林婉棠道:“汀兰说得对,赔礼给余家姑娘吧。王大人,王夫人,你们回吧。” 林婉棠声音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王夫人如何听不出来?她只得行礼,与夫君、女儿一起离开了林府。 薛汀兰知道林婉棠行事一向得体圆融,见她今日一点颜面都不给王家留,心中有些诧异。 林婉棠看了出来,也不解释,只耐心对汀兰说:“你记着,要亲君子,远小人。以后不要与王心柔来往了。” 薛汀兰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林婉棠拉着薛汀兰的手说:“你如今也大了,过段时间,我带你进宫觐见皇太贵妃,还有,以后宴会也该参加起来了。” 薛汀兰知道,嫂子这是要为她将来说亲做准备了,脸不由得微微发红。 林婉棠打趣了她几句,让人将为她新做的衣裳给了她,才笑着让她回去了。 薛景睿起身,来到里间,一手一个,将团团和圆圆抱了出来。 两个孩子格外乖巧,一人占一个肩头趴着。 薛景睿晃晃悠悠,格外得意:“棠儿,我感觉他俩好像都重了一些。” 林婉棠走过来,朝两个孩子弹了弹舌头逗他们,然后笑道:“是啊,都快三个月了,他俩如今越发肉嘟嘟了。” 薛景睿突然想起一事:“三个月是不是该会翻身了?” 林婉棠点了点头:“三翻六坐嘛。” 薛景睿走到床边,将两个孩子放上去,团团和圆圆异口同声地哇哇哭了起来。 薛景睿急忙去把布老虎拿了过来,在孩子们面前挥舞,他俩才止住了哭声。 薛景睿唤林婉棠:“过来,我俩一人一个,看谁先教会孩子翻身。” 第483章 你没有受伤吧? 林婉棠扶额,薛景睿大约是最近陪孩子多了,人也变得幼稚了起来。 薛景睿兴致勃勃,林婉棠不想扫兴,便走到了床边。两人剪刀石头布了一番,结果就是,林婉棠负责教团团,而薛景睿负责教圆圆。 林婉棠先用手带着团团尝试翻身,让团团找感觉。 薛景睿自己也上了床,他先躺着,然后示范翻身的动作给圆圆看。 圆圆看得很高兴,咯咯笑得很开心,自己却不肯动。 连团团都被自己父亲吸引了。 薛景睿简直觉得自己是个玩杂耍的。 他一时兴起,居然拿起两个布老虎轮番抛向空中,孩子们好奇地抬头看着,高兴得手舞足蹈。 林婉棠笑吟吟地看着父子三人。 过了一会儿,薛景睿一时失手,一个布老虎落在了圆圆的右边。圆圆吓了一跳,她伸手去布老虎,却够不到,着急之下,居然真的翻了个身。 这回,她能够到布老虎了。 她胳膊一挥舞,便把布老虎搂到了怀里。 薛景睿很是高兴:“圆圆太厉害了!” 林婉棠心中欢喜,面上却嗔道:“你也不让让我。” 薛景睿乐得像个孩子一般:“不是我不让你,是我们圆圆太优秀了!” 林婉棠也很为圆圆骄傲,忍不住探身过来,亲了她一口。 团团许是感觉受到了冷落,也使劲朝这边翻身,他翻了一半,却似乎再也翻不动了,圆滚滚的身子保持了一会儿,又原样躺了回去。 众人都忍俊不禁。 团团嘴里啊啊啊地嘟囔着,薛景睿干脆又给他示范了几次。薛景睿躺着,轻轻拉住团团的手,团团这回一下子就翻了过来。 薛景睿和林婉棠高兴地为团团鼓掌。 薛景睿越发体会到了养孩子的快乐,这跟训练新兵差不多嘛! 皇上放他休息,他几乎不出门应酬,宾客上门,他也是能推就推,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林婉棠和孩子们。 正月底,京郊突然起了瘟疫。 染上瘟疫的人,多高热、咳嗽、鼻塞、头疼,听起来像是伤风,但却比伤风严重得多。不少人很快就会肺经受损,最后窒息而死。 林婉棠没有休息够百天,却也待不住了。她开始翻遍医书,寻找一些古方,左院正很是看重林婉棠的意见,亲自登门商议。 太医院在病人身上试验,修改了几次,最终定下来了治疗这次瘟疫的方子,并将中药包配好,运到京郊,支起大锅熬汤药,然后让百姓们服用。 其他倒好说,方子里有一味叫做红景天的药材,逐渐短缺了起来。 林婉榆这边恰巧让人从塞北运了一批药材,其中正有两车红景天,就快到京城了。 因为这一批药材刚好可以解京郊瘟疫的燃眉之急,很是重要,林婉榆一直紧盯着,早早住到了京城北边顺德城的官驿里等候,打算等药一到,就直接送到京郊。 这一日,天气阴沉沉的,当地熟知天象的人都说今日会有大雪。 林婉榆忧心忡忡,唯恐运药材的车队被耽搁了。 到了下午,果然飘起了雪花。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地上居然有了将近一尺厚的积雪。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禀告,说是车队正好经过青松山,山路陡峭,人困马乏,马车陷在山谷里出不来了。 而京郊传来消息说,红景天实在缺乏,那边马上就要断药了。 林婉榆一则想为消除瘟疫效力,二来也想借这次机会,使药材生意再上一个台阶。她站起身,想了想,说:“我们从驿站带一批休养好的马过去,把药材运出来!” 踏雪和寻梅便去召集了附近林家商号的伙计们,前去青松山接药材。 他们带上火把、干粮、木炭、帐篷、御寒的衣物等,分别乘几辆马车出发了。 积雪大,天气冷,他们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青松山。 邱管事前去查看了一番,回来禀告道:“七公子,从山谷上来太滑了,咱们的车下去之后,怕是也难以上来。” 林婉榆今日是男子装扮,邱管事便称呼她为林七公子。 林婉榆正发愁,一个伙计说:“小的知道一条小路,都是台阶,但是会近上许多。基本上从台阶下去,就能绕到药材被困的地方。” 林婉榆眼睛一亮,问:“我们有没有可能走台阶,把药材背上来,改换到我们的马车上,然后送到京郊?” 邱管事沉吟了一下,说:“我带几个伙计下去探一探路,顺便清一清台阶上的积雪,将补给带下去。若是可行,我们就先背一批药材上来。” 林婉榆点了点头。 她在马车里等了大约小半个时辰,邱管事就带着伙计们回来了,每个人背上都扛着草药。 林婉榆赶紧招呼人,将药材装上了马车。 草药都用隔水隔湿的牛皮纸严严实实包裹着,倒是不怕被雪打湿失了药性。 邱管事将所有伙计都带下去背药材了,他们往返了好几趟,用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直到夜色深沉,才将药材都背了上来。 林婉榆顿时心情大好。 邱管事带着伙计们,押着马车去京郊了。 留在山谷里的人则寻了破庙,搭了帐篷,烧着炭取暖,好看着其他药材和马匹。 林婉榆终于松了口气。 林婉榆开始往回走。 这时,雪还在纷纷扬扬下着,几乎分不清前面哪里是路。 林婉榆将手伸出车窗,几片雪花落在她的手上,她不由得苦笑:“果然只有富贵闲人才有雅致赏花赏雪,像我这样的赶路人,只会嫌雪天湿冷路难行。” 林婉榆话音刚落,突然感觉身子一震,马车剧烈地晃动了几下,她的脑袋磕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上。 过了片刻,一切才安静下来。 车夫探头进来:“七公子,小的实在看不清路,马车陷到路边的鸿沟里了。七公子,你没有受伤吧?” 林婉榆被踏雪和寻梅护着,倒是没有受伤,只是吓得不轻。她抬头,看见车夫额头上淌着血,更吓了一跳。 林婉榆急忙从倾倒的马车钻了出去,马方才被带倒,马腿受了伤,此刻凄苦地叫唤着。 林婉榆叹了口气,环顾四周,天地苍茫,北风呼啸着卷起雪花,吹得人脸生疼。 炭都留给了车队的人,林婉榆的马车上也没有帐篷,若是在这茫茫雪原待一晚上,人和马都会被冻死。 这时,林婉榆突然看到远处有灯光。 第484章 你也上马吧 林婉榆惊喜万分。 若来人能帮忙就好了。哪怕是往前方官驿送个信儿呢。 马蹄声越来越近。 林婉榆匆忙上前,准备向来人求助,或许她走得太急了一些,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往前倾去。 寻梅赶紧扶住了林婉榆,林婉榆总算没扑到地上,但她感觉右腿脚踝处传来剧痛。 林婉榆不由得惊呼出声。 寻梅赶紧俯身查看。 原来大雪掩了一块石头,林婉榆不察,往前走的时候猛地被石头绊住,扭伤了脚踝。 林婉榆着恼,暗怪自己不小心,这不是屋漏偏遇连绵雨吗?!可谓雪上加霜! 来人穿着黑色大氅,头也裹得严严实实,独自一人骑行在漫天大雪之中。 踏雪大着胆子拦在路中间。 来人看到人影,便开始勒马,一直到踏雪跟前,马才能停下。 踏雪行礼:“我们的马车坏在这里了,我家公子和车夫都受伤了,不知您可否帮忙?” 来人看了看路边翻倒的马车,又看向一脸期待的林婉榆。 林婉榆一瘸一拐上前行礼:“您好,我是京城林府的七公子,我这里有点银子,不成敬意,当是请您喝茶吧。您可否到官驿,为我们捎个口信?” 来人将遮脸的黑色棉巾拿开。 林婉榆一愣,这人竟然是康向梁。 康向梁上下打量了打量林婉榆,似笑非笑问:“林七公子?” 林婉榆知道他认出了自己,忙解释:“我……我出来办点事儿,穿男装方便一些。康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能否顺道到官驿帮忙捎个口信?” 康向梁没有说话,翻身下马,来到马车旁,检查了一番,摇头道:“马车车轴断了,这会儿修不了。” 他又上前查看马。 之后,他回到他的马旁边,从上面搭着的袋子里拿出伤药,给马腿上了药,又用棉布包扎好。 做完这些,康向梁转身对林婉榆说:“我这里只有马的伤药,可以消肿止疼止血,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也可以用一用。” 说完,康向梁意识到什么,摇头:“罢了,你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用马药了,万一……” 林婉榆伸手:“多谢康公子,拿来吧,我可以用。” 康向梁惊讶地看了看林婉榆,把治马的伤药给了她,然后说:“车夫的伤也可以用。” 林婉榆点了点头,将伤药倒了一些给马车夫。 踏雪和寻梅用身子挡着,将林婉榆的裤腿卷上去,为她上了药。 这个时间,康向梁已经将伤马从马车上解了下来。 康向梁问车夫:“你能走路吗?” 车夫笑着说:“能!我皮厚肉糙,用了公子给的伤药,已经感觉好了许多了。” 康向梁点头:“好。你们的马这会儿怕是乘不了,你牵着它慢慢走吧,总不能让它冻死在这里。” 车夫日日侍弄马,对马很是疼爱,自然应下。 之后,康向梁才看向林婉榆:“你上我的马。” 林婉榆一愣,问:“那你怎么办?” 康向梁道:“我走着呗。” 林婉榆实在过意不去:“那怎么好意思?还是你骑马先走吧,到前面驿站那里告诉驿卒一声,请他派个马车来接我们就是。” 康向梁抬头望了望蝴蝶一般飞舞的雪花,道:“按我说的做。天这么冷,就不要浪费时间争执这些了。” 林婉榆:“……” 踏雪忧心林婉榆,便朝康向梁行了一礼:“多谢公子。” 踏雪与寻梅扶着林婉榆上了马。 康向梁突然说:“你脚踝受伤了,带一个丫鬟陪着你吧。” 林婉榆越发过意不去,鬼使神差说:“你也上马吧。我们一同回去。” 康向梁愣了一愣。 林婉榆眼神坦坦荡荡。 康向梁犹豫了一下,便来到马旁边,翻身上去,坐在了林婉榆身后。 踏雪笑着说:“姑娘,我们会慢慢往前走。” 走动起来暖和一些,林婉榆派人来接她们也会更近。 林婉榆点了点头:“我会尽快派人来迎你们。” 康向梁扯着缰绳,一夹马肚子,马便向前冲了出去。 林婉榆伏在马背上,将衣服裹紧,却还是觉得寒风刺骨。 康向梁一只手将大氅脱了以来,裹在林婉榆身上。 大氅里面还留有康向梁的温度,林婉榆一穿上,朝觉得暖和了许多。 她知道,康向梁一定会觉得冷。 她朝往康向梁怀里靠了靠。 康向梁身子微微一僵。 林婉榆唯恐康向梁误会,解释道:“这样暖和一些。” 康向梁淡淡说:“我知道。” 过了一会儿,林婉榆忍不住问:“康公子,你怎么一个人在雪夜奔驰?” 康向梁回答:“去祭拜了一位故人。” 康向梁说着话,白色的哈气飘散在空中,林婉榆感觉耳边热热的。 她在想,什么样的故人,值得他在这么大冷的天,独自一人离京去祭拜,又冒着大雪回来? 康向梁明显不想说,她也就不问了。 过了片刻,康向梁问:“看不出来,你还挺拼。” 林婉榆愣了愣,问:“此话何意?” 康向梁笑道:“你冒着大雪出来,不是为了红景天吗?” 林婉榆更诧异了,问:“你怎么知道?” 康向梁答道:“你们身上都有红景天的味道。” 林婉榆不由失笑:“我方才也搭手搬药来着,这不是为了替朝廷分忧吗?” 康向梁问:“闺阁女子,为何要这么辛苦?” 林婉榆想了片刻,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呢? 这个时候,她原本应该在林府她的闺房里。林府冬日的火龙一向烧得旺,这种天气,她盖一条锦被就够了。她此刻该窝在暖暖和和的被窝里睡觉。 或许,因为白日睡多了,她此刻睡不着,那她应该正隔着琉璃窗,望着外面如同因风起的柳絮一般的雪花,诗兴大发,在心里酝酿佳句。 凉风吹在脸上,让人想不清醒都难。林婉榆笑了笑,回答:“为了自在。” 林婉榆原本以为康向梁肯定会追问,风里来雨里去,有什么自在可言?但康向梁并没有问。 林婉榆心里微微惊讶,难道康向梁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婉榆想起了上次康向梁帮她处置梁浩然的事。 许是天地苍茫,似乎只有他们两人,林婉榆突然有了倾诉欲,感慨地说:“以往,我曾单纯易骗,头脑简单,一心想要嫁一个对我好的男人,相夫教子。后来,长姐教我许多做人的道理,手把手教我做生意,我见识了万千世界、精彩人生,就再不愿意退回到井底了。” 第485章 菊月是谁? 康向梁没有说话,只是用胳膊揽了林婉榆一下。 原来前方是一个急弯。 林婉榆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交浅言深了。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驿馆。 林婉榆急忙安排人回去接应踏雪他们。 而康向梁则向驿卒要了一间上房。 驿卒对康向梁非常热情:“康公子,小的给您做些吃的吧?” 康向梁随口说:“下一碗面就好。” 康向梁突然看到一旁的林婉榆,问:“你要不要也吃些东西?” 林婉榆轻轻摇了摇头,向康向梁抱拳行礼:“今日多谢康公子了。” 康向梁礼貌一笑,说:“不必客气。” 林婉榆发觉康向梁总是淡淡的,便识趣地回了自己房间,想着等回到京城以后,送一份礼物给文信伯夫人,就当正式谢过康向梁了。 林婉榆疲惫极了,洗漱之后便睡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婉榆突然听见走廊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想,莫不是踏雪和寻梅回来了? 她睁开眼睛,踏雪忙过来:“姑娘要喝茶吗?” 林婉榆声音沙哑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然不知道。” 踏雪笑道:“奴婢回来有一会儿了,奴婢知道姑娘累,便轻手轻脚的。姑娘多睡一会儿吧。” 林婉榆皱眉问:“外面这会儿干什么呢?” 踏雪出门去打探了。 过了片刻,踏雪回来,说:“姑娘,隔壁上房住的康公子突然起了高热。驿卒发现以后,请了大夫过来。” 林婉榆想起昨夜康向梁将自己的大氅脱给她穿,想来他是在那时候受了凉。 林婉榆心里过意不去,便起身穿衣裳洗漱。 踏雪迷惑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康公子竟然没有带随从。” 林婉榆收拾好之后,去了隔壁上房。 驿卒刚好从里面出来,林婉榆问:“康公子如今怎么样了?” 驿卒叹口气说:“康公子服食了汤药,可还是没有退烧。” 林婉榆顾不得男女之大防,走了进去,见康向梁盖着厚厚的被子躺在床上,嘴唇干裂,睡梦中眉头紧锁着。 林婉榆倒了一碗温水,坐在床边,用小勺子喂康向梁。 水沁进康向梁的唇里,他下意识喝了下去。 林婉榆喂了他片刻,转身将茶盏放下,却听见康向梁口中喃喃念叨:“菊月,菊月……” 林婉榆一怔,菊月是谁? 林婉榆以为康向梁醒了,走到他跟前查看,康向梁一把抓住她的手,梦呓道:“菊月!菊月!你别走!” 林婉榆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回来,可康向梁抓得紧紧的。 两人僵持的功夫,康向梁睁开了眼睛。 林婉榆又将手往外抽,康向梁这才清醒了些,像触电一般,松开了她的手。 康向梁大窘,忙向林婉榆道歉:“对不住,我……我冒失了。” 林婉榆轻笑:“没事,你应该是病中认错人了。” 康向梁神色黯然起来。 林婉榆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了一声,说:“真抱歉,害你受凉生病了。要不……我捎信让你的随从来这里吧?” 康向梁猛地咳嗽了几声:“不用,我得马上回去,还有公务需要我办。” 林婉榆着急起来:“你还病着……况且,你万一过了病气给皇上就不好了。” 康向梁笑了起来:“也是,我倒把这个茬儿忘了。也罢,我还是给皇上告假,在宅子里歇息几天吧。” 林婉榆问:“那你还是要今日回京?” 康向梁点了点头。 林婉榆只得说:“那我们一路同行吧,还能互相照应照应。” 康向梁犹豫,林婉榆拍了拍脑门:“进了京城我们就分开……” 康向梁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怕什么,只怕旁人误会了你。” 林婉榆爽朗笑道:“我无妨。你想吃什么?今日我照顾你,只当谢礼了。” 康向梁一时想不起来,便说:“都由你做主吧。” 林婉榆笑吟吟地说:“得令!一定给你安排得妥妥的。” 康向梁也难得地笑了起来。 到了晌午,康向梁终于退烧了。 林婉榆怕康向梁骑马再受寒,便让他和自己乘坐同一辆马车。 林婉榆在马车里生了红泥小火炉,火炉上坐着热水。小几上的双层瓷壶里装着红枣汤。 康向梁进了马车,只觉得比客栈的上房里还要暖和几分,车厢里有红枣的甜香味道。 康向梁神色凝滞了片刻,随即便恢复了正常。 马车晃晃悠悠,驶向京城。 于是因为药劲儿,康向梁又睡着了。 林婉榆也昏昏欲睡。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突然听见康向梁又在呓语:“菊月!菊月!” 林婉榆一下子就清醒了。 康向梁也在此时醒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 空气在此时像是静止了一般。 康向梁带着歉意问:“我……我是不是说了什么?” 林婉榆略微有些尴尬地回答:“你在唤菊月。” 康向梁脸上染了一层绯色,神情落寞。 他望着车窗外,过了片刻,说:“昨日是菊月一周年的祭日。” 林婉榆问:“菊月是谁?” 康向梁低头,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她是我的未婚妻。” 林婉榆恍然大悟。 怪不得康向梁独自驰骋到外地,想来是祭奠他已故的未婚妻去了。 康向梁声音幽幽:“我们原本已经定下了婚期,就在年前腊月初二。可是,她得了急症,没多久就离世了,没等到成亲的时候。” 腊月初二?应该就是他去金光寺被任暖暖轻薄那一日。 那一天,原本该是他大婚的日子。 芳魂已逝,阴阳相隔,原本的婚期,却独留他一人在世。难怪那一日他会喝醉酒,难怪他那一日被猥亵之后那么恼怒。 林婉榆倒了一盏红枣茶,递给康向梁:“喝一些暖暖身子吧。” 康向梁接过去,一饮而尽,道:“往年冬日,她也会煮红枣汤。我去她们府上作客,她害羞地为我倒上一盏,请我喝了暖身子。” 林婉榆没有说话。 康向梁回过神,抬眼看向林婉榆:“我以为你会安慰我。” 林婉榆道:“我可以说,芳魂应该已登仙界,她在天上看着你,她不希望你自苦,她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替她多看看这大千世界。” 康向梁苦笑:“那你方才为何不说?” 林婉榆叹口气:“你何尝不明白这些?想必这些话你已经听过不少了。但你还是无法忘记她,你也不想忘记她。” 第486章 我们都上当了 康向梁闻言,愣怔了片刻,说:“的确。母亲劝解我,催我另外定下亲事。母亲觉得那样我就能忘了菊月。可是,我听到这话,都会觉得背叛了菊月,更别提真的去相看定亲了。” 林婉榆笑道:“你是一个重情的人。” 康向梁苦笑,之后,亲手为林婉榆倒了一盏红枣茶,自己也又喝下了一盏。 沉默了片刻,康向梁说:“梁浩然一家已经被打发出京了,他们应该再不敢回来。” 林婉榆笑道:“谢谢你。” 康向梁举起红枣茶:“以茶代酒,喝一个吧?” 林婉榆如今不是扭捏的人,爽快地与康向梁碰了碰茶盏,两人相视一笑。 康向梁身子还是不适,之后,便闭目养神了。 两人原本就是邻居,马车一直行驶到康向梁的宅子门口,他才下了马车。 他虽然身子不舒服,还是目送着林婉榆进了宅子,他才回府。 话说任暖暖因为不死心,一直在想办法接近康向梁。她打探到康向梁住在这附近,便总是悄悄在这里徘徊。 她恰巧看见康向梁从林婉榆的马车上下来。 任暖暖顿时感觉自己肺都要气炸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康向梁会拒绝她呢!肯定是林婉棠在康向梁面前说了她的坏话,目的就是撮合康向梁和她的堂妹林婉榆! 林婉棠怎么舍得把康向梁这么好的郎君留给她任暖暖?! 原来如此! 任暖暖紧紧攥着手,因为情绪激动,她胸脯剧烈起伏着。 旁边的丫鬟弱柳使劲拽着她,她才没有冲出去撒泼。 她甩开弱柳,再看过去的时候,康向梁已经进了宅子,林婉榆的马车也行驶进了她的家里。 任暖暖瞪弱柳一眼:“看你的胆子吧,小得跟老鼠一样!” 弱柳低头不语,暗自腹诽,珍儿胆子倒是大,替你私相授受,被少夫人打发出去胡乱配了小厮。她才不想步珍儿的后尘呢! 任暖暖看着两处临近的宅子,心里更加笃定,林婉棠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想让林婉榆嫁给康向梁了。否则,林婉棠为什么要将宅子买在这里?! 任暖暖咬了咬牙,含愤回了府。 雪后初霁,林婉棠与薛景睿各抱了一个肉团子在园子里赏雪。 奶娘在一旁看着,暗想,做这家的奶娘倒真是省力,几乎都轮不到她们抱娃娃。人家亲爹亲娘抱着孩子简直爱不释手。 薛景睿抓了一把雪,放在圆圆面前。 圆圆试探着伸手摸了摸,顿时被凉得缩了缩脖子。她的小表情很是有趣,薛景睿笑了起来。 林婉棠把团团举高,团团手快得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了树枝上的一把雪。 林婉棠问他:“凉不凉?” 林婉棠话音未落,团团已经将手里的雪扬了出去。 雪落了对面的圆圆一脸。 薛景睿唯恐圆圆哭,正准备哄她,谁料圆圆眨巴眨巴眼睛,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团团也被逗乐了,拍着手仰头笑了起来。 薛景睿玩性大发,说:“你们都戴上帽子,站到梅树底下。” 奶娘上前来,帮孩子戴好帽子,玲珑也帮林婉棠戴好了风帽。 薛景睿伸手摇晃梅树,雪花簌簌地落了下来,洁白的雪伴着梅花的香气,落了他们一头一身。 两个娃娃哪里见过着阵仗?他们又是好奇,又是兴奋。 薛景睿住了手,落雪停了,两个孩子愣了片刻,都不约而同地嗯嗯嗯叫唤起来,圆圆一边喊,一边伸手推薛景睿。 薛景睿含笑问:“还想玩是吗?” 孩子自然不会回答他,但任谁都能看出孩子的意思。 一家四口正其乐融融,任暖暖从园子里经过。 她明明看见了林婉棠他们,却好像没看见一般,只瞥了一眼,便冷漠地走了过去。 薛景睿脸色沉了下来。 林婉棠心知,任暖暖怕是因为康向梁的事恼了他们,却假作不知,笑着劝薛景睿:“她估计是因为上回的事尴尬害羞,不好意思到我们跟前来。” 薛景睿脸色依旧不好看,圆圆在他怀里嗯嗯啊啊地着急起来,他才放开方才的事,又专心逗弄起孩子来。 任暖暖回到闺房,心里越发像猫抓一般难受。她着恼地将屋子 里的花瓶等瓷器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任氏很快得到了消息。 任氏忙赶到任暖暖的院子,将丫鬟妈妈们都赶了出去。 然后,任氏关上房门,沉了脸,问任暖暖:“你这是在闹什么?!” 任暖暖生气地坐在床边,哽咽道:“我们都上当了。压根不是康向梁不喜欢我,而是林婉棠要把他抢过去给林婉榆。” 任氏嗔怪地看了任暖暖一眼:“你别乱说!林家四姑娘不想嫁人。这段时间,景睿立了功,我们成了国公府,多少人想攀亲戚?!媒人把林家的门槛都踏平了,给林四姑娘提了好多青年才俊,林四姑娘见都不肯见。听说鲁氏都气坏了呢!” 任暖暖冷笑:“林婉榆她当然不见了!她不相看,是因为她已经钓上了康向梁!京城那些青年才俊全捆一块儿,能比得上康向梁一根手指头吗?!” 任氏听自家女儿说得言之凿凿,也泛起了嘀咕:“你怎么会知道?” 任暖暖哭丧着脸,将自己在康向梁宅子外头看见的情景说了。 之后,她哭道:“你都没看见,她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娇滴滴地跟康公子说话,康公子被那个狐狸精迷得失了智,居然朝她笑!笑得那么好看,我……这不是扎我的心吗?!” 任氏坐下来,按着太阳穴想了片刻,说:“暖暖啊,康公子再好,也已经明着拒绝你了。你别在他一棵树上吊死,也考虑一下其他人。不是母亲长别人威风,灭你的志气,你到底不是国公爷亲生的,的确比不上林四姑娘的家世出身……” 任暖暖越听越觉得这话刺耳,喊道:“凭什么?!我不可能放弃!” 任氏赶紧捂任暖暖的嘴:“你小声些吧,若是让人听见,成什么样子?!” 任暖暖挣脱开,眼泪汪汪地哀求:“母亲,您就帮女儿想想法子吧。您要想想,百年之后,谁能照应你腹中的孩子?弟弟能指望上薛景睿那两口子吗?!只能指望我这个亲姐姐!我嫁给康向梁,成了皇后娘娘的弟妹,日后也能护着弟弟不是?” 第487章 母亲,还给她! 任氏叹了口气:“小祖宗,母亲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罢了,罢了,母亲想想法子吧。” 任暖暖搂着任氏的胳膊撒娇:“谢谢母亲,我就知道母亲最疼我了。” 任氏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房间,问:“这可怎么办?!那个矾红描金苹果樽,多贵重啊,你居然舍得摔?!还有那龙泉青瓷玉壶春瓶,是林氏给我摆在正堂里撑脸面的,你非要摆在你屋里,摆就摆吧,你居然给摔碎了?!还有这成套的茶具……” 任暖暖摇晃着身子撒娇:“母亲,将来,我嫁给康公子,什么好东西您使不得?比这些瓶瓶罐罐好几百倍!到时候,您哪里还能看得上这些破烂啊!” 任氏正要说话,外面有妈妈通传:“少夫人到了!” 任氏脸色一变,起身便往外走。 她想将林婉棠拦在外面。 谁料林婉棠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林婉棠穿着胭脂红赤金线的缎子袄,下面搭配了玉色绣折枝堆花裙,外面披了一件佛头青刻丝白貂皮袄,看起来端庄典雅,温柔大气。 林婉棠目光扫视了屋子,微微蹙眉,惊讶地问:“暖暖妹妹这是怎么了?谁气着你了?怎么竟连这些好物件都摔碎不要了?” 任暖暖低头不语。 任氏替她找补:“原是弱柳那丫头办事不爽快,惹了暖暖生气。我已经吵过她了,丫鬟不好,或骂或打或发卖,都不值什么。这些好好的瓷器,够买多少机灵的小丫鬟了?!暖暖她已经知错了。” 林婉棠点头:“是这个理。弱柳,你过来!” 弱柳闻言过来,林婉棠板着脸问她:“你做了什么?怎么惹得你家主子这么生气?!” 弱柳一脸茫然,抬头看向任暖暖,却见任暖暖向她使了个眼色。 弱柳只得忍气吞声,忍住泪意,跪下低头道:“奴婢……奴婢粗手笨脚,打碎了苹果樽,惹了主子生气。” 任暖暖见梯子就爬:“反正早晚也要都让你摔碎,还不如我自己摔了!” 弱柳脑袋低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林婉棠看向任暖暖:“这个苹果樽,是府里的财物,弱柳一辈子也还不起。她是你的奴婢,你说怎么处置她吧?” 任暖暖并不喜欢弱柳,自然不会维护她,就随口说:“不如掌嘴三十,再罚她三个月份例好了。” 弱柳吓得猛抬头,委屈巴巴地看向任暖暖,任暖暖只是不看她。弱柳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奴婢……奴婢认罚。” 任暖暖让人将弱柳拖下去掌嘴了。 林婉棠看向任暖暖:“除了苹果樽,其他瓷器都是你砸坏的,是吧?” 任暖暖一愣,结巴道:“是……是我。” 林婉棠走到桌案前,拨了一会儿算盘,然后说:“都按最便宜的价格算,这些瓷器也值八百两银子了。这笔账,就从你的份例里面扣吧,什么时候扣清了,什么时候再给你发份例。” 任暖暖算了算,真要扣她份例,她得将近七年才能还完! 任暖暖气得一跃而起:“林婉棠,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些是我屋里的瓷器!已经给了我的!我摔碎了,难道还需要赔不成?!” 林婉棠站起身,冷声道:“是的。府上如今虽然有些圣宠,也有些银钱,但是,这几乎都是将军舍生忘死、刀尖上舔血挣来的,没有一两银子应该被挥霍!” 任暖暖一时语塞,瞪眼睛瞪了片刻,才无力地反驳:“我……我又不是存心的……” 林婉棠暗哂,道:“暖暖妹妹,你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任暖暖被林婉棠眼神里的那抹鄙夷刺激到了,转头对任氏说:“母亲,将银子还给她!还给她!我生父不是给我留了嫁妆吗?!” 任氏自然不愿意出这笔钱,嗫嚅着不接话。任暖暖上前来,抓住任氏的胳膊恳求:“母亲,还给她!” 林婉棠笑着对任氏说:“这样也好。” 任氏抹不开面子,只得忍痛拿出八百两银票,递给了林婉棠。 林婉棠也不客气,接了过去,然后对任暖暖说:“暖暖妹妹,你好好收敛收敛性子吧。在你性子变好之前,屋子里就不要再摆瓷器了,实在暴殄天物。” 林婉棠扭头笑看着任氏:“我看着暖暖妹妹屋子里的丫鬟都不太得用, 一会儿我挑两个得力的丫鬟来伺候她吧。” 任氏想拒绝,林婉棠却笑着截住了她的话头:“你别跟我客气,暖暖妹妹虽不姓薛,但她如今毕竟住在国公府,我心里自然盼着她好。” 林婉棠的意思是,怕任暖暖丢国公府的人。 任氏听了出来,只得应下:“暖暖,还不谢过你嫂子?” 任暖暖敷衍地说了一句:“谢了。” 林婉棠对任氏说:“我们出去,让暖暖妹妹冷静冷静吧。来人,把这些碎瓷片收了,别伤着人。” 说完,林婉棠亲亲热热地陪着任氏出了门。 待到无人之处,林婉棠低声说:“我实在不是为了心疼那些瓷器。暖暖妹妹没出阁,这样闹腾,我们自然都会为她遮掩。若是她出嫁以后也这样,婆婆、夫君岂会容她?我这也是为了磨一磨她的脾气。” “便是我亲妹妹这般行事,我也不会纵着,定要这样教导她。暖暖妹妹年轻,未必能体会我的用心,但您就不一样了。您必然能体谅我的苦心。” 任氏心中暗叹,林婉棠处事当真滴水不漏,妥帖圆融!她惩治了任暖暖,却还要在她面前卖好,偏偏她还不能说林婉棠不对。 怪不得林婉棠年纪轻轻,就能把偌大的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一派兴盛。 听闻林婉棠这次添置了不少祭田,还为族学修葺扩建了校舍,并请了出名的夫子来族学教授。她平时还怜贫惜弱,出手大方,如今族里提起林婉棠,无不交口称赞。 自家女儿真是比不上林婉棠!差得太远了! 见林婉棠满眼真诚地看着自己,任氏收起旁的心思,拉着林婉棠的手道:“原是我以往宠她过了些,她如今半点不怕我,我说话她全然不肯听。难为你肯教她、管她。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怪你?” 林婉棠笑道:“就知道您明白事理。” 林婉棠过问了任氏的身子,任氏说一切都好。林婉棠知道任氏不放心用她,只闲话了几句做做样子,便离开了。 这时,玲珑过来回禀,二房的一位夫人来访。按辈分,林婉棠该唤她婶婶。 第488章 有几分傲骨 林婉棠快步回了瑾兰院,笑着行礼:“二婶婶,侄媳妇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雷氏侧了侧身子,半避开林婉棠的礼,之后开玩笑道:“我倒想让你到门口迎,就怕你家薛将军回头要抱怨我。” 林婉棠忙请雷氏坐下,让人奉了茶,道:“怎么会?将军平日里总说二婶疼他。他说,小的时候,天寒地冻,二婶见他穿得单薄,给他做过棉衣。” 雷氏有些动容:“难为他还记着。詹氏嫂子在时,我们妯娌之间相处得很好。她去的时候,我哭了好几日。她留下的骨血没了亲娘,可怜见的,我自然想着多照应几分。” 林婉棠道:“婶婶是个厚道人。将军性子冷僻一些,他嘴上不说,心里都记着呢。” 雷氏夸了薛景睿一番,然后说:“婶子今天来,是为了曦兰。如今,沾了景睿的光,上门给曦兰提亲的人很多。你二叔到底人脉少一些,对那些公子不太了解,实在是挑花了眼,一头雾水。我想着,能不能请你们两口子给参详参详?” 林婉棠笑道:“择婿是大事,多打听打听是对的。婶婶既然开口了,我岂能不尽心?你把有意结亲的人家告诉我,我尽力打听吧。” 雷氏听了,很是高兴,掰着手指头跟林婉棠说了目前中意的几家。 林婉棠边听便记,发觉给曦兰提亲的人家门第都还不错,比跟任暖暖提亲的人多,也比给任暖暖提亲的人家好。 难怪任暖暖最近怨气这么大。 雷氏说完,便起身告辞:“棠儿,等曦兰的亲事定下来,我一定好好谢你。” 林婉棠跟雷氏熟稔了,笑吟吟道:“好,到时候婶婶做一桌子好菜,咱们好好吃喝上一回。” 雷氏爽快点头:“那好说!” 这时,玲珑过来回禀:“少奶奶,秦嬷嬷来了。” 林婉棠忙说:“好。快将她领到上房,让她歇息片刻。” 玲珑应下。 林婉棠一边送雷氏出去,一边说:“眼看汀兰也大了,我请了宫里刚放出来的秦嬷嬷,让汀兰跟着她学规矩。” 雷氏笑道:“汀兰有你们这样的哥嫂,不愁日后没有好前程。” 林婉棠道:“汀兰品性端正,也的确招人喜欢。” 雷氏心里明白,瞥了暼萱草院,压低声音道:“是啊,汀兰是个好的。只是后进来的那个姑娘,不太像话。曦兰说,这几日偶然遇见过她,她话里话外都在抱怨,说你们两口子不孝顺继母,苛待她这个继妹。” “曦兰当即怼了她几句,她如今都不理曦兰了。曦兰乐得高兴。若不是国公爷央告着曦兰跟她玩,曦兰一开始就不会搭理她。她啊,时时处处透着小家子气和算计,曦兰着实看不上她。” 林婉棠苦笑:“夫君和我都问心无愧。其实,为着咱们薛氏一族的姑娘们,我们替她遮掩讳饰了不少。可惜她不但不领情,还觉得我们心里藏奸。我只能尽力把她往正路上引了,但……” 林婉棠叹了口气。 雷氏心领神会:“你们两口子的人品,我们族里都清楚。她说你们坏话,只会显得她不懂事。” 林婉棠送走雷氏,便带汀兰去见秦嬷嬷。秦嬷嬷很是喜欢汀兰,当天便教了她一些规矩。 林婉棠开始培养汀兰,让汀兰帮着她处置府里的一些庶务。汀兰学得用心,没多久,管家对账逐渐都像模像样了。 曦兰经常过来找汀兰玩,秦嬷嬷见了曦兰,私下对林婉棠道:“贵府这位姑娘也是个心地纯良的孩子。” 林婉棠便趁机问:“秦嬷嬷若是喜欢她,就也教一教她吧,我自然不能让您白辛苦。” 秦嬷嬷摆手:“你给的银子已经够多了,况且,我也不全为了银子,更多的是喜欢这些花一样的姑娘们。跟她们在一起,我觉得自己都年轻了。让她来吧。” 林婉棠将这个消息告诉曦兰,曦兰自然喜出望外。雷氏备了厚礼,分别送给了林婉棠和秦嬷嬷。 任暖暖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在薛承宗跟前哭泣:“父亲,不知道我怎么得罪了嫂子,府里有现成的教习嬷嬷,隔房的曦兰都能学,怎么我倒不能了?” 任氏在一旁帮腔:“国公爷,旁的事也就罢了,暖暖难得有心上进,这是好事儿啊!暖暖出去,若是被人夸规矩好、举止得体,国公爷脸上也有光不是?” 薛承宗对林婉棠有些不满:“知道了,我亲自去给林氏说。” 吃过晚饭,薛承宗便来找林婉棠。 林婉棠暗哂。薛承宗不是不知道任暖暖轻薄无礼,妄图私相授受的事,可他还是待她比亲闺女都亲。 林婉棠脸上带着笑,温声道:“父亲,像秦嬷嬷这样宫里出来的老人儿,都有几分傲骨,她们看不上眼的人,任凭你给多少银子,她们都不会教。” 薛承宗不耐烦道:“我就不信了!我出一份银子,你让她收下暖暖。” 林婉棠还想说话,薛景睿走了进来,冷着脸道:“你难为棠儿做什么?!你想让秦嬷嬷收她,你自己说去!” 薛承宗一愣,面子上过不去,便气鼓鼓道:“我自己说就自己说!不过一个为奴为婢的人罢了,她能有多大架子?!哼!” 林婉棠面上笑着,道:“父亲,秦嬷嬷原本是在御前伺候的人,在皇上面前都有几分脸面。我请秦嬷嬷来教汀兰,费了不少功夫。您可别把秦嬷嬷气走了。汀兰到底是您亲生的!您待她总不至于不如我这个当嫂子的!” 薛承宗眼神闪动了几下,闷闷地应道:“嗯。” 说完,薛承宗就甩着袖子走了。 薛承宗当即去琼林院寻了秦嬷嬷。 不出所料,秦嬷嬷婉言谢绝了薛承宗,说自己身子不好,教两个姑娘已经很累了,不愿再收人。 薛承宗脱口而出:“要不先不让汀兰学了。反正她年纪小,不着急出嫁。” 要是论亲疏,曦兰这个侄女肯定比不上汀兰这个女儿。但是,薛承宗爱面子,不愿意让二房说他小气,便想委屈汀兰。 秦嬷嬷听了,面上不由得露出惊愕的神情,她很快掩饰好,冷淡地说:“老身本来就是冲着汀兰姑娘来的。若是汀兰姑娘不学了,老身也就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第489章 小娘养的 薛承宗忍着气,说:“我们府上也不是不给你银子,你教谁不是教?” 秦嬷嬷眼神里都是寒意:“国公爷,话不能这样说。老身摊开了跟您实说吧,汀兰和曦兰这样的姑娘,自身心术正,又肯上进,将来不管嫁到什么人家,接人待物都能让人敬重,不会费了我一番辛苦,也不会堕了我的脸面。” “但有的姑娘,我若是教了她,她将来作出祸来,要连带得我都被人看不起。我这把岁数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几分的,我不愿意以后被人戳脊梁骨。是以,有的姑娘,出再多银子,我都不愿意教。” 薛承宗不死心,缓和了语气道:“暖暖也是个好姑娘,你教她不会错。” 秦嬷嬷垂首道:“请国公爷见谅。” 薛承宗冷哼:“你还真是不识抬举!怎么又臭又硬?!” 秦嬷嬷脸色陡变:“国公爷,我并不是贵府的奴婢,教谁不教谁,我有自由!还请国公爷慎言!” 薛承宗被落了面子,恼怒起来:“你别跟我说这些!你既然不想收任暖暖,也就不必在我们府上住着了。汀兰也不必学了!” 秦嬷嬷冷笑:“国公爷真是拎不清楚!汀兰可是您亲生的!她那样的品貌,将来什么如意夫婿配不上?!您这个亲爹,居然舍得毁她的前程?” 薛承宗闷哼:“汀兰?不过是个小娘养的,能有什么大出息!倒是暖暖……” 门猛地一下被推开。 薛汀兰走了进来,满脸是泪。 薛承宗心里一下子慌了神,他虽不喜欢薛汀兰,却也不愿意让汀兰听见这些话。 薛汀兰显然是被气极了,小小的身子一直颤抖。 她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我自问不算不孝顺,父亲的鞋袜、帽子、衣裳,我做了不少,也经常做吃的喝的孝敬父亲。没想到,父亲心里是这样看我的。” “父亲骂我是小娘养的,这话原也没有错,姨娘身份是低微了一些。若是有得选,姨娘也想当正头娘子。可是,当年,杨氏让她侍奉您,她的身契在杨氏手里,姨娘有得选吗?!你看不起姨娘,可以不要她,你却喜滋滋地接受了,是你让她怀了我!姨娘有什么办法?!我又有什么错?” 薛汀兰哭得身子发软,秦嬷嬷上前来,扶住了汀兰。 薛承宗觉得很是尴尬,他手足无措,咳嗽了两声,说:“我……我一时口不择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想让暖暖跟你一起学。” 薛汀兰觉得心头像是被寒冰覆盖一般,屋子里火龙烧得旺旺的,可她手脚都冰冷冰冷,如堕冰窖。 薛汀兰抽泣道:“父亲,我算知道了,在二选一的时候,你会为了暖暖而放弃我。你嫌弃我是小娘生的,不光彩,可是,暖暖她又是什么身份?!她是外室生的!她的嫡母根本就不承认她!她还不如我!” 薛汀兰越说越生气:“罢了,你又懂什么礼义廉耻?!你若是懂一点,就不会跟任氏无媒苟合,让她这样的女人挟子嫁入侯府!” 薛汀兰平时一向柔顺恭谨,像一只温良的小白兔,哪里对薛承宗说过这样悖逆的话?! 薛承宗恼羞成怒,上前来,抡圆胳膊狠狠给了薛汀兰一个耳光。 薛汀兰被扇得一下子歪倒在地上,秦嬷嬷惊愕之下,居然都没能搀扶住她。 薛汀兰的脸上,顿时鼓起一个大大的红手印。 薛汀兰愣住了,只恨恨地看着薛承宗。 薛承宗自己手麻得厉害,看着汀兰的模样,他心里生出一丝后悔。 这时,门帘一动,一个人影冲了进来,径直冲向薛承宗。 她的脑袋撞向薛承宗的肚子。 薛承宗一屁股跌倒到了地上。 原来,冲进来的人,是薛汀兰的生母。 薛承宗恼怒极了,站起身来,就要狠狠踹她。 薛汀兰叫喊一声,上前去扑在姨娘身上,对薛承宗喊道:“你敢动我姨娘一下试试?!” 薛承宗怒骂:“你们一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日都疯魔了不成?!一个一个都来顶撞我?!不教训教训你们,你们不知道谁是这个府里的主人!” 薛承宗使劲踹了两脚,薛汀兰护着自己的生母,因此,薛承宗的力道全都由她承受了。 薛汀兰蓦地呕出一口血来。 秦嬷嬷吓得心慌,忙上前去护薛汀兰。 这时,又有两人匆匆进了屋子。 身材高大的人,正是薛景睿。 原来,薛汀兰的小丫鬟在方才陪着汀兰在外面,听见了薛承宗的话,也看到汀兰进了屋子跟薛承宗争辩。 小丫鬟怕自己主子吃亏,忙悄悄去瑾兰院求救了。 林婉棠听了,便赶紧唤上薛景睿赶了过来。 薛景睿此时脸色铁青。 他见薛承宗又要抬脚踹人,上前一把将薛承宗推搡开来。 薛承宗被推了个趔趄,好不容易才站住。 他有些怕薛景睿,但又唯恐失了面子,便硬撑着气势,色厉内荏地质问:“薛景睿,你敢对你父亲动手?!” 薛景睿冷哼:“你哪只眼看见我动手了?!” 薛承宗气得鼻子冒烟:“你明明推了我!” 薛景睿暼他一眼:“我劝架而已。你怎么能踹汀兰?!” 薛景睿挡在了汀兰母女俩的前面。林婉棠赶紧将她们搀扶了起来。 薛承宗指着汀兰母女说:“汀兰忤逆不孝,对我口出狂言,你姨娘居然撞我,我不该教训教训她们吗?!” 薛景睿唇角带了一抹讽刺的笑,问:“她说你什么了?你学给我听听。” 薛承宗自然不好意思学那些话。 薛汀兰此时倒豁出去了,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说了个清楚。 薛承宗的脸变成了猪肝红色! 薛景睿听完,冷冷地看着薛承宗,道:“我觉得汀兰妹妹说的很对,她说的一个字都没错。你与任氏难道不是无媒苟合吗?你没有使得她未婚先孕吗?!你不自重,还不让人说吗?” 薛承宗哑口无言。 薛景睿逼近薛承宗,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如今满心满眼只有你的任氏和任暖暖,既然这样,你大可以搬出去和她们母女俩一起住。” 薛承宗气鼓鼓道:“凭什么?!我才是镇国公!我不可能搬出去?要搬也是你们搬!” 第490章 该道个歉吧? 薛景睿道:“你的镇国公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吗?你想一想,镇国将军是谁?” 薛承宗神色一顿。 薛景睿是镇国将军,镇国公的镇国二字,自然是因他而来。只不过,薛承宗还健在,皇上不好撸了他的爵位给薛景睿,只得先提了他,以后再由薛景睿承袭。 薛景睿又说:“我原本不计较这些,但你闹得太过了。我是个混不吝的,也不在乎旁人怎么看我,你若再有一次,我便将你的东西全都扔出去。你且看我敢还是不敢。” 薛承宗的脸色有些苍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薛景睿说:“请你给秦嬷嬷道个歉吧,皇上在秦嬷嬷面前说话都客客气气的,你太失礼了。” 薛承宗想了想,只得对秦嬷嬷说:“对不住,我性子急了些。” 秦嬷嬷勉强笑道:“老身不敢当,您是国公爷,我一介平民,怎么敢让国公爷给我道歉?今日,惹得国公爷发威,都是我的错,国公爷不罚,我就谢天谢地了。” 秦嬷嬷这话颇有几分阴阳怪气,薛承宗尴尬地低了头。 薛景睿又对薛承宗说:“你将汀兰打得吐血,也该道个歉吧?” 薛承宗才抹不开这个面子呢!他背着手,昂头道:“我是她的老子,慢说踹她两脚,给她一掌,便是将她打死,谁又能说我什么?!” 薛汀兰闻言,落泪不止,说:“你这般磋磨我们母女,不如干脆打死我们!往常顾着大家的颜面,许多事我不愿意说。你看看姨娘胳膊上的烫伤!” 薛汀兰将叶姨娘的袖子卷了起来,她胳膊上有一大片烫伤的痕迹。 薛承宗眼神闪烁:“你嫡母不是故意的,她没拿好,茶水洒了,才会烫到你姨娘。” 薛汀兰冷笑:“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任氏在你面前装得很好,你不在时,她但凡有不顺心的事,就拿姨娘撒气。府里有多少丫鬟婆子?她偏偏拿姨娘当粗使丫头使唤。” “姨娘在她跟前,一站规矩就是几个时辰,回去脚都肿了。姨娘找机会对你哭诉,希望你能劝劝任氏,可是你却骂了姨娘,说任氏怀着身孕辛苦,姨娘受些委屈又怎么了?可你也该知道,姨娘性子绵软,很是能忍,若非被欺负得狠了,又怎么会求你做主?” 叶姨娘流淌着眼泪,对汀兰道:“别说了,别说了。他心里眼里压根没有我们,你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 薛汀兰抹了一把眼泪:“我为了让你待姨娘好一些,就加倍孝敬你,跟嫂子讨要了一些药膳方子,天天做给你吃。没想到,你心里轻看我轻看到了这种程度,你长出来的那些力气,竟然用在了打我上面。我这一片孝心,真是全都错付了!” 薛汀兰泣不成声。 薛承宗回忆起汀兰平素在他面前乖巧的样子,心头生出一丝愧疚。 薛景睿看着薛承宗:“你给汀兰道歉。” 薛承宗低头,声音里带了一点乞求:“汀兰,父亲……父亲不该打你。你……你别再说了。你是孩子,原该开解你姨娘,怎么倒拱起火儿来了?” 叶姨娘神情凄凉:“你当她没有开解我吗?我如今算是看明白了,也死心了。国公爷,左右你也不缺人伺候,求求你把身契还给我,放我出去吧。” 薛承宗讪讪道:“别说胡话了。一把年纪了,你能去哪儿?” 叶姨娘擦着眼泪不说话。 这些家务事,当着秦嬷嬷的面,一时半会也掰扯不清楚。薛景睿吩咐:“来人,来国公爷回萱草院歇息。” 小厮闻声,上前来将薛承宗劝了回去。 薛承宗出了琼林院的门,冷风一吹,他头脑清醒了些,不由得懊悔,事情怎么闹到了这一步? 他如今只有一儿两女,竟然全都不待见他。他将来要落个晚景凄凉不成? 好在还有任氏肚子里那个,但等那孩子长成的时候,他都垂垂老矣。往坏里想,他都未必能等到那孩子长大成人。 他忽然又想,回去之后不知道该怎么跟任氏母女交差,顿时更灰心了几分。 琼林院里,林婉棠给薛汀兰脸上敷了药,又给她把了脉。她方才急怒攻心,又挨了窝心脚,身子须得好好调养。 林婉棠开了方子,让人去库房拿药来煎服。 秦嬷嬷叹息道:“此事是因我而起,我若说话再软和上几分,或许就没有这事了。如今,国公爷已经下了逐客令,我也不好再在府上住了,我收拾收拾东西,这就告辞。” 林婉棠急忙挽留:“公爹脾气急躁,多有得罪之处,还望秦嬷嬷海涵。这个府里我主事,公爹说话不算数,秦嬷嬷看在我和汀兰的薄面上,还是留下来吧。” 秦嬷嬷垂首说:“我知道少夫人和汀兰姑娘都是好的,但我实在待不下去了。我娘家侄子在江南,多次写信邀请我过去安享晚年,他的一片孝心不好辜负,还请少夫人体谅。” 林婉棠知道秦嬷嬷去意已定,不能强留,只得准备了厚礼,好生将秦嬷嬷送出了府。 之后,林婉棠回到琼林院,薛景睿已经回去了,叶姨娘和汀兰在相对落泪。 林婉棠坐下,问:“汀兰,任氏磋磨姨娘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薛汀兰道:“嫂子,你怀着身孕,后来又生产坐月子,我不想拿这些事来打扰你。况且,你虽然管着国公府,但这些毕竟是你公爹房中的事,你作为儿媳,也不好多管。” 林婉棠低头,心想,也是,这是薛承宗的房中事,即便她在府里消息还算灵通,竟然也不知道。 林婉棠对叶姨娘说:“这段时间你就称病,不要再去给任氏请安了。过段时间,她若是找你过去,你就说我有事请你帮忙。她要是来瑾兰院找你,我再和她说道。” 叶姨娘如今十分灰心,闻言只是默默点了点头,过了片刻,她恨恨道:“汀兰要是没事也就罢了,汀兰要是留下病根,我豁出去一切也要给他好看!” 林婉棠安慰她:“汀兰年轻,我给她用好药调养着,她不会有事。” 叶姨娘谢了林婉棠。 汀兰抬头,泪汪汪地看着林婉棠:“嫂子,我是不是太冲动了?秦嬷嬷因此离开了,曦兰姐姐也学不成规矩了。” 第491章 躲着我是吧? 林婉棠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件事是公爹做的不对,你不要再多想了。回头嫂子再给你们请好的教习嬷嬷。” 经此一事,薛汀兰眼里好像一下子没有了光亮,她低头小声道:“不用了,嫂子。你再请来教习嬷嬷,任暖暖肯定还闹着要来,到时候,府里又该鸡飞狗跳了,倒让人家教习嬷嬷不好做人。罢了,罢了。” 林婉棠抚摸了抚摸薛汀兰的脑袋,笑道:“嫂子有办法。你先别想那么多,吃了药回去好好歇着,等身子好些了,我们再商量。” 薛汀兰应下。 林婉棠让忘忧将她们母女送了回去,然后,她才回了瑾兰院。 任氏听说这件事没成,自然在薛承宗面前装可怜,吹枕头风阴阳怪气一通,薛承宗原本的愧疚也没了,越发和孩子们离心。 任暖暖倒还挺高兴,她虽不能学规矩,可薛汀兰和薛曦兰也学不成了。能搅黄她们的事,她就高兴。何况她听说薛汀兰挨了打,她直念叨打得好。 皇太贵妃知道了这件事,将薛承宗唤进宫里斥责了一顿,薛承宗面上答应得好,心里却不当一回事。 薛景睿更不喜薛承宗了,对薛承宗视而不见,招呼都不打一个,薛承宗到底害怕大儿子,就待在萱草院,很少出来了。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林婉棠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身姿稍微丰腴了一些,可谓纤侬得宜,前凸后翘,玲珑有致,比以往更多了一些妩媚的风情。 薛景睿时常看林婉棠看得移不开眼睛。 林婉棠如何读不懂薛景睿眼里的热情?她知道薛景睿怕是快按捺不住了,只假装看不懂。 这一夜,窗外桃花灼灼,暗香浮动,月色皎皎,杨柳依依。 薛景睿早早让奶娘们将孩子带去歇息了。 林婉棠有些预感,便起身道:“夫君先歇着吧,我去二婶婶那里寻个花样子。” 薛景睿有些不悦,问:“什么花样子这么当紧?” 林婉棠笑答:“珍珠这不是快该出嫁了吗?我想着亲自给她绣一个被面。寻常花样子总入不得眼,二婶婶说……” 林婉棠话说到一半,便被薛景睿拽到了怀里。 “好啊棠儿,你这是想躲着我是吧?” 薛景睿使坏,故意在林婉棠耳垂边哈出热气,林婉棠的耳朵顿时红了,倒显得很是可爱。 林婉棠假装懵懂:“夫君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躲你做什么?” 薛景睿耳语道:“我问过方太医了,方太医说我们可以……可以那个啥了。” 林婉棠俏脸微红:“那个啥?” 薛景睿着恼起来,一把抓住林婉棠的手腕,生气地虎着脸:“哼,故意装糊涂!” 林婉棠低头,粉面含春,却不说话。 薛景睿挑起林婉棠的下巴,逼着林婉棠跟他对视:“怎么?旷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不想为夫吗?” 林婉棠鸦羽一般的长长睫毛抖动了几下,她柔声道:“我……我有些怕。” 薛景睿从背后搂住她细软的腰身,话语里带了一丝乞求:“为夫轻些,温柔些,好不好?” 他的大手,在林婉棠腰间游走,林婉棠一开始有些闪躲,可慢慢的,她的气息逐渐不稳起来。 薛景睿呵呵笑了起来,一把抱住林婉棠,将她放到了床上。 薛景睿许久不曾开荤,比以往更加动情。可不知为何,林婉棠今日却显得很是僵硬。 过了一会儿,薛景睿伸手探了下去,却发觉河谷很是干涸。 他身子一顿,咬着林婉棠的耳垂含糊问:“这是怎么了?” 林婉棠抿了抿着嘴唇,红着脸,茫然道:“我也不知道。” 薛景睿又忙活了一会儿,两人耳鬓厮磨,各种温存。见情势有所好转,薛景睿才进入正题。 可是,林婉棠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生涩疼痛,她不想扫兴,可是,疼痛使得她不由自主蛾眉紧蹙。 薛景睿看了出来,林婉棠的反应与往日不同,她的神情里没有享受,只有忍耐。 薛景睿便起身作罢。 林婉棠有些不安:“你……要不然我帮你……” 薛景睿让身子冷静了片刻,侧过身,笑着刮了刮林婉棠的鼻子,小声说道:“可能是我太心急了,没关系,再等等就好了。” 林婉棠这才放松了些,脸红彤彤的,说:“明日我查一查医书,上面或许会有办法。” 薛景睿点头:“还好你会医术,否则,这还真不好意思求助大夫。” 林婉棠琢磨着这事儿,没有接话。 薛景睿在林婉棠额头吻了吻,抱着她进入了梦乡。 薛景睿惦记着这事儿,自己得空了也会悄悄翻一翻医书。 林婉棠知道薛景睿忍得辛苦,可她越是着急,身子的反应就越是生硬干涩,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此事。因此,她平时对薛景睿温柔体贴了许多,薛景睿很是受用。 春日里,文信伯府要举办赏花宴。 众人都说,文信伯夫人这是想借机相看京城的贵女,好为康向梁寻一门好亲事。 因此,许多府邸铆足了劲儿打扮自己家的适龄女子,希望她们在赏花宴上能得到康向梁的青眼。 京城的首饰和布料都被带得涨了价。 林婉榆哭丧着脸来寻林婉棠,诉苦道:“长姐,我是真不想去这劳什子赏花宴,有这功夫,我不如多制一些药丸,还能多挣些银两。可是,母亲大人发话了,我要是不去,今后就再别回府了。” 林婉棠笑道:“那你只管去赏花宴上转一转,露个脸。再说,你还能结交一些贵女,我们的玉颜养荣丸说不定会因此好卖一些。” 林婉榆眼前一亮:“长姐这个主意好,那我到时候带上一些。” 林婉棠颔首。 林婉榆央告林婉棠陪她一起去,林婉棠答应了下来。 薛汀兰自然也收到了请帖。 林婉棠便带着一副红宝石头面去看薛汀兰,想着为她装扮装扮。汀兰虽不急着定亲,可是,能在那些夫人面前留个好印象,今后说亲也会更顺利一些。 薛汀兰显得懒洋洋的,神色依旧黯然。她跟林婉棠行过福礼以后,便坐在一旁。 林婉棠见状,尽力打趣逗乐,薛汀兰都只是强颜欢笑,就连流光溢彩的红宝石头面,也没能让汀兰眼睛亮一亮。 第492章 就是想勾引男人 薛汀兰懒懒地说:“嫂嫂,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实在打不起精神。我不去了吧。” 林婉棠心中可惜,面上却笑着说:“好,你不想去就不去。这副头面,嫂嫂给你留在这里。” 薛汀兰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林婉棠关切地问:“姨娘这些天怎么样了?” 薛汀兰回答道:“任氏遣人唤过她两次,她都没有去。任氏的丫鬟冷言冷语了几句,倒也没有再来过。” 林婉棠笑道:“好,珍珠过几日要大婚,我那边需要忙的事情很多,姨娘若是得空,可以过去帮帮忙。” 薛汀兰知道,林婉棠并不需要叶姨娘做什么,请她过去不过是免得任氏找她茬而已,便应下了。 到了文信伯府赏花宴那一日,林婉棠自己从家去了。 她一进去,文信伯夫人便笑着拉住了她的手:“薛少夫人越发光彩照人了,你们瞧瞧,她这气色,哪里像是刚出月子的人?可见薛将军照顾得好。” 众人自然附和着夸奖林婉棠。 薛景睿立功回京以来,人们都还没有机会与林婉棠结交,好不容易见到她一回,自然把她围了起来。 有人问:“薛少夫人,你生了龙凤胎,容颜还跟花一样娇嫩美艳,有什么秘诀?给我们传授传授呗!” 林婉棠笑道:“实在过奖了,不过,我这也的确是调养了的。” “怎么调养的?薛少夫人,你可不要藏私。” “对啊,教教我们吧。” “是啊,是啊,我如今都成烧糊了的卷子。再这样下去,我家夫君逗不愿意看我一眼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林婉棠看向那人:“王夫人说笑了,您的肌肤多白皙啊,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您呢。” 王夫人摆手:“不行了,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你看看,我这细纹都出来了。” 林婉棠笑道:“这好说,王夫人,我有几道调养的药膳,回头把方子给你。药膳虽有功效,却是天长日久的慢功夫。我最近用了玉颜养荣丸,觉得效果很好,您也可以试试。” 众人都问这玉颜养荣丸哪里有,林婉棠道:“京城各大药铺应该都有卖的。” 玉颜养荣丸是林婉棠琢磨出来的方子,她已经让人试用过,确实功效了得。林婉榆监督着人制成药丸,林婉棠联系药铺出售这个药。如今,货已经铺上了,需要的是打开销路。 女眷们暗暗记下这个名字。 林婉榆此时恰好走了过来,看见自己长姐已经为玉颜养荣丸扬名了,不由得浅浅一笑,她长姐站在那里,就是活招牌! 林婉榆见林婉棠忙得不亦乐乎,不好上前打扰,便悄悄去了旁的地方。 夫人们都在屋子里打叶子牌,姑娘们则三三两两在康家的园子里面赏花。林婉榆穿花拂柳,打算到假山的亭子里小坐片刻,却发觉有人在假山旁边说她的闲话。 “她身为一个姑娘家,却号称林七公子,经常抛头露面跟男人们打交道,真是不自重!他们林府又不缺银两,她明明是世家贵女,却学了一幅商家女的做派,满身铜臭气。我看啊,她就是想假借做生意勾引男人。” 是任暖暖的声音。 旁边一位姑娘道:“你别乱说话,我看林四姑娘气质优雅,不像是那等乱来的。” 任暖暖冷哼一声:“你们哪里知道内情?那日,我听见她跟我家嫂子说,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为何只能守着一个男人?她竟也想效仿男人勾三搭四,竟不是男人享受了她,看起来是她享受了男人呢!” 林婉榆再听不下去了,她迈步走了出去,径直来到任暖暖面前,使劲甩了她一个耳光。 耳光声清亮,远处的一些姑娘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都望了过来。 林婉榆指着任暖暖的鼻子,怒道:“你一个姑娘家,装了满脑子肮脏东西,竟然杜撰瞎话编排起我来了!我行事端正,即便打理店铺生意,也是仆妇丫鬟们一大堆跟着,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顿了一下,林婉榆又说:“倒是你,轻浮至极,妄图勾引男人,事后不知反省,反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嫁给人家。人家压根看不上你,你真是自取其辱!” 周围的人不由交头接耳。 “有这种事?” “任暖暖看上谁了?” “听说她总在康公子的宅子旁边转悠,难道她看上的是康公子?” “不可能吧?康公子?她也真敢想!” “她轻薄谁了?不会是康公子吧?” “那她应该不敢。” “对啊,康公子那么清风朗月,别跟她放在一起说,没得辱没了康公子的人品。” …… 任暖暖听得羞愤,决定宁死不认,她咬牙切齿道:“林婉榆!你说谎!你污蔑我!你今日来,不就是为了康……” 林婉榆打断任暖暖的话,冷笑:“我是不是污蔑你,你心知肚明!你不想让我把事情的经过都说出来吧?你身边的珍儿哪儿去了?我若是你,万万没有脸再出来应酬了。你编排我,朝我泼脏水,今日我抓了你现行,若以后有任何关于我的流言,我只找你算账!” 周围人见林婉榆气势十足,而任暖暖眼神闪躲,自然猜出了谁是谁非。 任暖暖怕林婉榆说出她更多丢人的细节,便捂着脸,假装柔弱受气包,哭诉道:“林四姑娘,我知道你出身好,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以后不敢提你了,你不要告诉哥哥嫂嫂,我这就离开。” 林婉榆翻了个白眼:“你装什么装?是你欺负我,是你说我坏话好吧?!” 任暖暖用帕子抹着泪跑远了。 林婉榆打算离开,一旁的姑娘们围了上来,叽叽喳喳道:“林姐姐,我们可没说你什么,她主动提起你,说你坏话,我们都没有附和她。” “对,我还反驳她了呢。” 林婉榆微笑:“我知道。我们自小就经常在宴会上看到,彼此熟稔,你们岂会听风就是雨?” 姑娘们笑着回应。 “就是。” “正是呢。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了。” 林婉榆与她们交谈着,这时,一个丫鬟来到了她的旁边。 丫鬟笑着行礼道:“林四姑娘,快要开席了,我们夫人请您过去陪她用饭。” 丫鬟口中的夫人,指的正是今日宴会的主人文信伯夫人。 第493章 爷嫌弃她脏 林婉榆心中疑惑,今日来的贵女颇多,她不是其中身份最高的,也不是容貌最出众的,怎么文信伯夫人会单单邀请她过去? 旁边的姑娘们目光中有羡慕,有嫉妒。 方才还有个别人因为任暖暖的话而轻视林婉榆,此刻都收起了轻慢的心。 连文信伯夫人都高看林婉榆一眼,林婉榆怎么可能会像任暖暖说的那样不堪? 林婉榆向众人颔首致意后,便随丫鬟进了正厅。 文信伯夫人一见林婉榆,便和气地笑着招手:“榆儿,快来,伯母给你留着位子呢。” 林婉榆落落大方地走了过去,向文信伯夫人行了礼,文信伯夫人亲热地拉着林婉榆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夫人们心中不由得嘀咕,文信伯夫人待林婉榆这般热络,难道她看中了林婉榆当她的儿媳妇? 众人想,林婉榆与康公子的容貌家世倒也相配。 林婉棠心中也有些疑惑,但她面上丝毫不显,仿佛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很快,精美的菜肴就被端了上来。世家贵女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席间很是安静,连杯盘碰撞的声音都很难听见。 文信伯夫人见林婉榆一举一动都很优雅有风范,目光中更多了一份赞许。 外院偏厅里,康向梁在陪几个男客喝酒。 期间,一名男客谈起了京城最近大热的头牌歌姬,康向梁不爱听这些,便借口更衣,出来透气。 他喝得微微醺,来到了一旁的房间。他刚刚进去,还没来得及坐下喝杯茶,一个女子就跟着闯了进来。 康向梁定睛一看,发觉居然是任暖暖,他浓黑的眉毛顿时紧蹙成一团。 康向梁怒问:“你来干什么?!” 任暖暖眼睛红红的,装出弱柳扶风的模样,娇滴滴道:“康公子,我来是想向您解释一下,林婉榆说我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她嫌弃我是拖油瓶,看不起我,便百般给我泼脏水。” 任暖暖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康公子,你若肯用心了解我,便会知道,我其实是个善良、有内涵的姑娘,是一块有待打磨的璞玉,与康公子有些同样的品格,一样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 康向梁轻哂:“你快闭嘴吧,没得让我恶心。” 任暖暖神色一滞,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康向梁却只觉得可笑:“林姑娘压根没在我面前提过你,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至于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感兴趣。你好像记性不太好,我不是明确拒绝过你了吗?” 任暖暖心中慌乱,上前一步,捧着心口道:“康公子,林婉榆哪里有我爱你?我可以将自己的命交给你,你总不至于是铁石心肠吧?” 康向梁板了脸,嫌弃地拂袖:“你没有羞耻心吗?请你自重!” 康向梁说着,便大步往外走。 任暖暖这个时候真切地意识到,她这辈子怕是永远不可能得到康向梁了。 她不甘心! 任暖暖决定豁出去了! 她猛地一把撕开自己的衣裳,将白花花的胸脯袒露了出来,使出浑身力气,尖着嗓子喊道:“康公子,不要啊,不要!你别碰我!啊!啊——康公子……” 康向梁瞳仁猛地睁大。 他没想到,任暖暖会来这么一招鱼死网破,豁出去自己的闺誉也要粘着他!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应该是想看热闹的男客! 康向梁情急之下,抬脚猛地踹向任暖暖,他本是习武之人,力气很大。 任暖暖被踢飞了出去,她撞到门上,将门撞倒,摔倒在了走廊里。 康向梁拽掉窗幔,扔到任暖暖身上,挡住了她漏出来的白肉。 康向梁大声骂道:“不知廉耻的东西,居然妄想勾引小爷,小爷岂会看得上你这种货色?!你连给小爷提鞋都不配!” 康向梁的朋友孙涟在人群中问:“向梁,这是怎么了?!” 康向梁轻蔑地瞥了地上的任暖暖一眼:“这个女人,投怀送抱,想让爷睡她。爷嫌弃她脏,不愿意碰她。” 任暖暖浑身疼得厉害,心里更是羞恼难忍,她一把扯开遮着她的床幔,不顾自己衣衫不 整,站起身来,指着康向梁哭诉:“康公子,我走错路误入这里,你酒后失德,上前来搂抱我,撕烂了我的衣裳!如今,你居然要倒打一耙不成?!” 康向梁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任暖暖越发激动,眼泪不要钱一般往外流,她后退一步,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我要见文信伯夫人!文信伯府势大,可是,文信伯府有权有势就可以纵子强奸民女了吗?!” 康向梁这辈子第一次这么丢人,他此时倒镇定了,走上前来,唇角带了一丝嘲讽的笑:“你想见母亲?好,我可以成全你。来人啊,去请母亲,另外,请将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请来。” 一名小厮迟疑着行礼:“公子,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没有来赴宴。” 康向梁瞪小厮一眼:“去镇国公府上请人!务必请来!” 小厮急忙去了。 内院女眷那边,文信伯夫人正与林家姐妹交谈,一个丫鬟匆匆进来,俯身在文信伯夫人面前说了几句话。 文信伯夫人眼里露出惊讶和气愤,但她毕竟有些历练,面上丝毫不显,只笑着对众人说:“我最近得了一些好布料,却不知该做成什么,薛少夫人,你陪我来看看。林四姑娘,你也来吧。” 一人打趣:“瞧瞧,文信伯夫人就待见林家姐妹,我们竟都是眼光不好的。” 文信伯夫人斜睨她一眼,也笑着说:“就你话多。” 众人只当文信伯夫人要让林婉棠帮她把脉看病,不好直说罢了,故此都没当回事。 走在抄手连廊上,文信伯夫人低声道:“薛少夫人,我知道任暖暖是任氏后带进来的,与你们不亲近。可是,此时,国公爷和任氏都还没来,我也只能先请你当个见证了,省得回头她说我们仗势欺她。” 林婉棠心中一沉,小声问:“出了什么事?” 文信伯夫人苦笑:“任暖暖跟犬子起了争执,犬子说她投怀送抱,要借机讹他,而任暖暖则说犬子要猥亵她。” 第494章 不可能娶你! 林婉棠与林婉榆对视一眼,心里都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很快,她们来到了外院。 任暖暖倔强地靠着墙,依旧衣衫不整,旁人劝她遮挡下身体,她不肯听,众人此刻也懒得理会她了。 她红着眼睛,看起来很是委屈。 任暖暖一看到文信伯夫人,就冲过来,跪在地上,呜咽不止。 文信伯夫人很是淡定,低头道:“来人,给她一件衣裳,让她披上。” 任暖暖这回不再固执,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披帛,披在了身上。 文信伯夫人抬眸,看向康向梁:“梁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实说。” 康向梁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一口气说了金光寺的事,又说了他在康家赴宴时,任暖暖派丫鬟约他私会,他如何将那事告诉了薛少夫人,以及后来任暖暖如何向他道歉。 之后,康向梁说了今日事情的经过。 众人见康向梁神色不似作假,自然都信了八九分。 文信伯夫人听了,问林婉棠:“薛少夫人,犬子说的事,是否属实?” 林婉棠答道:“属实。” 任暖暖激动地大声道:“以前的事,我不否认。我……我的确爱慕康公子,今日来这里,不过是想再看他一眼。谁料他竟然对我动手动脚,要毁我清白。我是良家女子,两家未谈婚嫁,我岂能不明不白被他毁了贞节?所以,我才喊了起来!” 康向梁嘲讽道:“任姑娘,你方才还说自己是走错了路,误入此地,如今又成到这里看我一眼了?我根本看不中你,又岂会碰你?!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屋里的丫鬟都比你好看,比你懂礼!我连她们都不动,岂会有兴趣动你?!” 任暖暖眼里噙了泪珠,可怜兮兮地说:“我也不知道康公子为何要强睡我,可如今事情已经酿成,我一个闺秀,嫁人势必受到影响,你们康府不能不负责!” 文信伯夫人目光中带了一丝鄙夷,问任暖暖:“你想让我们文信伯府如何负责?” 任暖暖心头暗喜,装出柔弱羞怯的模样,偷偷瞄了瞄康向梁:“我……事到如今,我只能嫁给康公子了。我嫁给了他以后,谁也不能再拿这件事来说康公子了。” 文信伯夫人与康向梁目光交汇,两人都知道,这才是图穷匕见呢。任暖暖打的主意便是这个。 任暖暖见文信伯夫人没有立马答应,便又说:“若康公子不肯娶我,反正我名声也是毁了的,我宁可闹到御前,让皇上来评评这个理。说到天边去,也没有强奸了人家姑娘却不负责的道理。” 康向梁啐了一口:“谁强奸你了?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第一次见人非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 文信伯夫人看向任暖暖,神情冷淡:“任姑娘,你想去御前分辩,我们文信伯府奉陪到底。我家儿子受了委屈,我们没有不给自己家儿子撑腰的道理。” 任暖暖脸色一黯。 文信伯夫人又说:“至于你说的婚嫁之事,我们文信伯府不可能答应。我儿子没有动过你,更不喜欢你,他绝对不可能娶你。” 任暖暖眼神里恨意沸腾,她破釜沉舟,就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吗?!她不甘心! 任暖暖站起身,猛地将披帛扯下来扔掉,一边往外跑一边喊:“皇后的母家仗势欺人啦!他们逼奸良家女子!他们不肯负责!” 文信伯夫人脸色陡变。 虽说康家问心无愧,毫无过错,可是,任暖暖若是在街上闹腾一番,康向梁的名声势必受影响。 文信伯夫人示意左右,很快,两位妈妈就将任暖暖拿下了。 任暖暖被按在一个椅子上,她喘息着,怨恨地看着康向梁,带着哭腔问:“你怎么就不能娶我?这明明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康向梁走近任暖暖,眼神犀利地看着她,低声说:“你豁出去一切,想逼迫我娶你。你有没有想过,我厌恶你至极,你真进了康家的门,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后悔莫及,痛不欲生。” 任暖暖身子一凛。 康向梁接着说:“你闹,接着闹……你闹腾得越欢,我就越讨厌你!”任暖暖对上了康向梁的目光,他目光中尽是鄙夷和嘲讽,任暖暖蓦然感觉到一阵寒意,她身子往后缩了缩,喃喃道:“母亲呢?!父亲呢?!他们怎么还不来?!” 任暖暖不敢再叫喊,只眼泪汪汪地望着门口。 众人一起等着。 很快,薛承宗带着任氏匆匆走了进来。 任暖暖哭着唤了一声:“母亲!” 任氏急忙上前,心疼地搂住了任暖暖。 康向梁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薛承宗挥手说:“事情到了这一步,自然是一床大被盖了遮羞最好!贤侄啊,暖暖相貌人才也不算辱没你,我们也算门当户对。她生父留了嫁妆,我再给她添上一份,一定让她风风光光嫁入你家,你看……就这么定了?” 康向梁摇头:“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娶任姑娘。” 任氏安抚了躁动的女儿,然后转身朝康向梁行了一礼:“康公子,小女任性娇纵了一些,我代她给你赔不是了。她到底是个姑娘家,今日她的心思人尽皆知了,她又让人看了去,今后再难婚嫁。还望康公子体谅一二,给她一条活路。” 文信伯夫人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嬷嬷,那嬷嬷便行礼说道:“镇国公夫人,我家公子是冰壶秋月一般的品格,今日却被你家女儿带累了。我家夫人不问你女儿的罪,已经很是宽仁了,您怎好拿您女儿的错来要挟我家公子?” 任氏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我知道,但是,男子纵使有些风流名声,也不影响什么,这世道本就对女子更苛刻些。若康公子执意不要暖暖,她回去只能一根绳子吊死了。” 文信伯夫人态度坚决地说:“您多说无益,我绝对不允许梁儿娶你女儿。” 任暖暖闻言,万念俱灰,站起身发疯一般冲向一旁的柱子。 任氏见状,惊慌之下去拉扯任暖暖,任暖暖跌倒在地上,头差一点没有撞到柱子。 好险! 一旁的妈妈们赶紧扶住了任暖暖,不让她再动。 任氏被带倒在地上,捧着肚子呻吟不已。 第495章 我是装的 在场的人都被吓坏了。 薛承宗蹲下来,急声问任氏:“你……你没事吧?!” 任氏虚弱地摇了摇头,伸手道:“夫君,扶我起来。” 薛承宗赶紧将任氏扶起,却发现任氏坐过的地面上有点点血迹。 薛承宗吓坏了,急忙喊:“快找大夫啊!哦,林氏,你快来给你婆母看看!” 林婉棠硬着头皮往那边走,任氏摆了摆手,在椅子上坐下,说:“不用,不要给我看。暖暖这事儿解决不了,我也不想活了,到时候我们娘仨一起赴死!” 薛承宗心疼极了,顿觉文信伯府欺人太甚! 他转身,指着康向梁道:“向梁,今日你若是不给我们个说法,我就待在你们家不走了!” 康向梁眸光深邃,行了子侄礼,道:“薛伯父,请恕我不能娶任姑娘。若任暖暖执意要进我们康府,也不是不行。” 任暖暖眼前一亮,立刻坐直身子看着康向梁。 康向梁垂眸道:“只是,我尚未娶妻,不好先行纳妾。可以让任姑娘先在我屋里伺候着,待正妻进了门,我们府里自然会给任姑娘一个名分。” 康向梁的意思,是许诺任暖暖将来当妾。 薛承宗怒道:“怎么可能?!镇国公府的女儿给人当小?!我丢不起这个人!” 康向梁唇角带了嘲讽的笑:“任姑娘到底不是镇国公您的女儿。” 薛承宗白康向梁一眼:“我视她如亲女。” 康向梁笑道:“您也说了,是‘如’亲女,只是‘如’而已。” 薛承宗语气一滞,却固执地说:“不行,她必须当正妻。” 康向梁顿时收起了笑模样,拂袖道:“来人,给本公子更衣。本公子即刻进宫拜见皇上与皇后娘娘。哦,对了,薛伯父,要不我们一起去?本公子还想去见见皇太贵妃!” 康向梁说这话,自然是知道皇太贵妃的品行。 薛承宗眸光闪动了几下,低头不语。 康向梁却要出门了。 文信伯夫人道:“梁儿,等等,母亲随你同去。” 然后,母子俩走到了外院门口。 任暖暖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任氏,任氏停了呻吟,唤道:“文信伯夫人,康公子,请留步!” 文信伯夫人转身,冷冷看着任氏。 任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说:“文信伯夫人,康公子,虽说暖暖当偏房委屈了些,可既然她中意康公子,我也只能认了。还望文信伯夫人和康公子今后善待她。” 文信伯夫人脸色依旧冷着:“任姑娘日后进了康府,便是我们府上的人了。她若好生待着,安分守己,我自然不会把她怎么样。” 任氏点头:“那便定个日子……” 任暖暖却抢话说:“择日不如撞日,女儿看今天就是个好日子。” 她知道康向梁恼了她,实在怕迟则生变。而且,她早些留在康府,好好照顾康向梁,也好早些挽回他的心。 康向梁眸光更暗了几分,淡然道:“好,就今日也不错。” 文信伯夫人叹口气,吩咐:“来人,将任姑娘带到韶光院……” 康向梁却说:“不,把她带到我的院子里就好。” 文信伯夫人神色复杂地望了康向梁一眼,见康向梁神情坚定,似乎很有成算,只得说:“好,送去青林院。” 任暖暖心中欢喜,含情偷望康向梁。 康向梁一个眼风都不给她,只对围观的人说:“不好意思,扰了诸位的雅兴。走,我自罚三杯,向诸位赔礼。” 围观的男客呼啦啦都跟着康向梁走了。 孙涟搂着康向梁的脖子安慰他:“不过一个妾罢了,你不喜欢晾着她便是。” 旁边一人道:“真是替康贤弟憋屈,怎么遇上这等豁得出去的泼妇?!” “康兄是要脸面的人,被不要脸面的人拿捏了。” “单是任暖暖好说,这不是还牵扯到镇国公吗?” “依我看,康贤弟就是太心软了,不愿意闹出人命来,这才让步。” …… 众人议论纷纷,康向梁神色郁郁,只一味和众人喝酒,不再谈此事。 任氏脸色苍白,坐在椅子上说:“文信伯夫人,能否容我交代暖暖几句话?” 文信伯夫人点头,转身离开。 林婉棠旁观了这场闹剧,觉得很是丢人,便带着林婉榆也走了出去。 任氏看薛承宗一眼:“夫君,为我准备一顶软轿吧。” 薛承宗急忙去了。 任氏见近处无人,这才抚摸着任暖暖的头发轻声说:“你做的很好,就该这样抓住机会。” 任暖暖点头,看了看任氏的肚子,哽咽道:“母亲,您腹中的胎儿无碍吧?” 任氏贴在任暖暖耳边说:“没事,我是装的。” 任暖暖惊诧,指着地上的血迹问:“那……那这些血……” 任氏轻笑:“我来之前就备了血袋,方才摔倒的时候,偷偷掐破了,血自然流了出来。那都是猪血,你放心吧。” 任暖暖看着地上的血,还没有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一向知道她母亲有手段,却没想到她能这般心思灵巧! 任氏摸了摸任暖暖的脸:“这回你明白了吧?人要想得到什么,必须得有手段,要能豁得出去。若不是他们以为伤到了我腹中的胎儿,岂会松口让你进文信伯府?” 任暖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母亲。我不会辜负你的教诲。” 任氏叹口气,说:“可惜康向梁不肯给你正妻之位。但是,也没关系,名分不重要,只要你得了男人的心,你将来未必没有当正妻的机会。” 任暖暖抽泣:“女儿担忧的就是这个。如今,康向梁只怕恨毒了我,他会不会折磨我啊?” 任氏笑道:“不会,我看着他不是心硬绝情的人。他此一时恼你,是正常的,你暂且忍耐些,温柔小意地服侍他,只说实在爱慕他爱慕得紧,才会这般不管不顾。你找机会尽快圆房,争取早日得个一男半女的,到时候,你的地位就稳了。” 任暖暖心下大定。 任氏目送着任暖暖跟丫鬟离开,唇边浮起了笑意。她从官家女沦落为罪臣之女,人人都以为她将为奴为婢为娼为妓,她却抓住机会,当了官员的外室,依旧锦衣玉食,呼奴唤婢。 外室不好听,那又如何?那死鬼待她比待正妻还好,银钱没少给她。 那人死后,人人都道她今后日子要艰难了,可她转眼搭上了薛承宗,一跃成了镇国公夫人。人们再唾弃她又如何?见面还不是得乖乖行礼,唤她国公夫人? 她的女儿,有她的果断和泼辣,将来一定不会比她差! 第496章 打我鞭子吧 任暖暖带着心愿得偿的暗喜来到青林院。 康向梁还没有回来,任暖暖站在正堂,看着屋里的陈设,想象着康向梁在此生活起坐的模样,不由得心神荡漾。 丫鬟们虽然看不上任暖暖,但康公子毕竟同意留下她了,丫鬟们不知道主子的想法,不敢怠慢她。 任暖暖接过丫鬟奉的茶,得意地吩咐:“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丫鬟只得照办。 任暖暖半躺在浴桶里,打量着服侍她的两个丫鬟,发觉她们果然姿容出众。 她想起康向梁说过的话,心里不痛快起来。她一会儿嫌弃澡豆不好,让丫鬟给她换,一会儿嫌弃浴桶中没有花瓣,让丫鬟现去采摘。 丫鬟们被折腾得不轻,敢怒不敢言。 林婉棠在内院小坐了片刻,觉得不自在,便带着林婉榆告辞。 文信伯夫人亲自送林婉棠姐妹俩出了屋子。 姐妹二人来到内院门口,正等着马车,便看见康向梁走了过来。 康向梁作揖行礼:“薛少夫人,林姑娘。” 礼罢,康向梁垂眸道:“林姑娘,我今日经过园子时,听见任暖暖说你坏话,唯恐旁人因此对你有成见,便请求母亲帮忙。是以,母亲请你坐到她旁边吃饭,想给你撑腰。只是,我思虑不全,此举恐怕引起了母亲误会,特来跟林姑娘说一声抱歉。” 这也就是说,文信伯夫人误以为康向梁对她有意了。 林婉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是一番好意,我要谢你才是。伯母一向体恤爱护我们这些年轻姑娘,不会误会什么,纵然有,过几日也就明白自己弄岔了。” 康向梁笑答:“是了。” 林婉榆微笑道:“康公子,我们告辞了。” 康向梁突然说:“林姑娘,我没有碰任暖暖,更不是心甘情愿让她进府的。” 林婉榆一愣,康向梁没头没脑地对她解释这个干什么? 康向梁话说出口,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他的耳朵红了,忙找补道:“那日,我跟你讲起菊月姑娘……我不想让姑娘以为我在骗人,也不想让姑娘认为我是个登徒子。” 林婉榆明了,康向梁怕是觉得,他前脚与自己谈起对菊月情深难忘,后脚就跟任暖暖有了首尾,那他不就成了伪君子吗?故此,他才会专程来给自己解释。 林婉榆觉得康向梁一团傻气,只低头道:“我相信公子的人品。” 她想了想,提醒道:“任暖暖心机深沉,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康公子要多加提防。” 康向梁神色一黯,点头称是。 林婉棠叹口气道:“任暖暖的做派,夫君与我原是看不上的,当初不准她姓薛,不准她从镇国公府出嫁,就是怕她闯出今日这样的祸事。” 康向梁点头:“我明白。我一向佩服薛将军,希望与薛将军的交情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林婉棠莞尔一笑:“当然不会。” 林婉棠相信康向梁听懂了。她表达的意思是,薛承宗是薛承宗,薛景睿是薛景睿。康向梁不管怎么对待任暖暖,薛景睿都不会站出来替她出头。 这时,马车来了,林婉棠姐妹上车离开。 马车上,林婉棠问妹妹:“你跟康公子似乎很熟?” 林婉榆回答道:“他帮过我两次忙。” 林婉榆把康向梁帮她赶走梁浩然、雪夜带她回驿站的事说了,还告诉了林婉棠菊月的事情。 林婉棠听了,道:“这回好多人该歇了对康向梁的心思了。” 林婉榆问:“为何?” 林婉棠苦笑,答:“康向梁房里有这么一个又泼又黏又狠的侍妾在,哪个贵女愿意沾手?” 林婉榆点头,也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会儿怕是许多人都已经知道了。 林婉榆转念一想,说:“康公子如今不想谈婚论嫁,说不定他倒觉得省了许多麻烦呢。” 林婉棠嗔她一眼,道:“谁还能麻烦得过任暖暖?康向梁若是软弱些,说不定真会被任暖暖吃得死死的。” 林婉榆蹙眉。 宾客离开以后,康向梁回到了他的青林院。 任暖暖自掏腰包,让丫鬟出去帮她买了云锦做成的衣裳,涂脂抹粉,打扮得花团锦簇,很是香艳。 她一见康向梁,就赶紧扭着水蛇一般的腰身迎上前来,软声道:“公子,我来替你更衣……” 康向梁挥手将任暖暖推了个趔趄:“少碰小爷。小爷说过了,嫌你脏!” 任暖暖早知道会被羞辱,是以并不伤心意外。她站起身,做出潸然欲泣的模样,低头软声道:“公子,我错了,我今日下了公子的脸面,公子怎么罚我都行,只要你能消气。” 康向梁看向任暖暖,戏谑地问:“怎么罚都行?当真?” 任暖暖心头升起一起希望,康向梁若是在床上罚她最好了,便娇羞地点了点头。 康向梁走到桌案前,提起一个水壶,递给任暖暖,冷着脸道:“你跪下,一直举着这个水壶。” 任暖暖乖巧地跪下,将水壶高高举起。 瓷壶里面装满了茶水,比想象中重了一些。任暖暖怯生生地问:“公子,我要举多久?” 康向梁白她一眼:“我让你歇的时候你才能歇。” 说完,康向梁就走到桌案前看起书来。 时间一长,水壶变得好像有千斤重,任暖暖的胳膊酸疼得厉害。她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终于,她支撑不住了,水壶啪一下摔落到地上,碎得七零八落,茶水也洒了一地。 康向梁皱眉道:“粗笨的东西!连拿个茶壶都拿不好,扰了小爷读书!” 任暖暖连连求饶。 康向梁按了按眉心,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不跪碎片,要不挨鞭子,你自己选吧。” 任暖暖眼里含着泪,希望能勾起康向梁的柔情,康向梁冷着脸,无动于衷。 任暖暖迟疑了一会儿,才哽咽道:“公子,您还是打我鞭子吧。” 任暖暖想着,康向梁打她鞭子的时候,她喊痛的声音婉转娇媚一些,不失也是一种调情的方式。 康向梁瞥了门口处站着的孙妈妈一眼:“你过来,打她鞭子。” 孙妈妈应了一声,从墙上取下康向梁练功用的鞭子,朝任暖暖说了句得罪了,便向她身上打来。 任暖暖婉转悠长地呻吟了一声。 这声音使得康向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康向梁嫌弃地说:“孙妈妈,带她出去打!” 两个丫鬟上前来架着任暖暖,将她拖了出去。 任暖暖只柔声求饶,并不泼辣地叫喊,她暗自想,总有能打动康向梁的那一日。 任暖暖挨了五十鞭,衣裳都被打破了,身上一道一道全都是伤,只有手和脸完好无损。 她忍着疼,艰难地走到康向梁跟前,跪下哽咽道:“公子,我已经挨过鞭子了。我知错了。您就消消气吧,好不好?” 任暖暖眼泪汪汪,声音娇滴滴的,语气带了三分撒娇。 康向梁冷哼一声,看向任暖暖:“这才哪儿到哪儿?今日,在外院,我告诉过你,你若是执迷不悔,一定要进我们文信伯府,就要做好被小爷整治报复的心理准备。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就好好受着吧。” 第497章 癞蛤蟆一样 任暖暖哭泣道:“我……我是因为太喜欢公子了,才会出此下策。爱有什么罪呢?” 康向梁越发恼怒了,啐了任暖暖一下,说:“你闭嘴!你该自称奴婢。” 任暖暖垂首:“奴婢知道了。” 康向梁唤了孙妈妈过来,吩咐道:“这个新来的奴婢不懂规矩,你好好调教调教她。” 孙妈妈行礼:“是。” 康向梁走到书架前,拿出一个戒尺,递给孙妈妈,说:“拿出你管教奴婢的手段来。” 孙妈妈明白了康向梁的意思。 任暖暖看着戒尺,眼中露出一丝恐惧,她忍不住说:“我毕竟不是卖身到康府来的……” 康向梁嘲讽地看着她,说:“是,你和买来的奴婢不同。” 任暖暖心头一松。 谁料,康向梁接着说:“所以,对你要比对旁的奴婢要求更严格。” 任暖暖神色一滞。 康向梁不屑地看了任暖暖一眼:“想当小爷的女人,哪儿那么容易?!” 任暖暖紧紧攥着手,默默告诫自己要忍。 总不能前功尽弃! 孙妈妈看了任暖暖一眼,冷声道:“任姑娘,你今日就先练习做针线的功夫吧。” 任暖暖只得起身,跟了孙妈妈来到一旁。 孙妈妈给她针线顶针,又给她一个纳到一半的鞋底,然后坐在旁边,看着任暖暖做针线活。 任暖暖在自家哪里干过这些? 而且,鞋底很厚实,针线要穿过去并不容易,她用不惯顶针,一会儿功夫,就被针扎了十来下。 孙妈妈脸色越来越沉,任暖暖一着急,针断在了鞋底里。 孙妈妈站起身,虎着脸道:“伸手。” 任暖暖身子往后缩了缩:“孙妈妈,我又没有偷懒,只是不擅长女红……” 孙妈妈瞪眼:“‘我’什么‘我’,公子不是说了让你自称奴婢吗?只改不了口这一点,你就该打。你说说,你到现在毁了几根针了?粗手笨脚,怎么不该受罚?!” 孙妈妈拽住任暖暖的胳膊,强行掰开她的手,啪啪打起来。 任暖暖又疼又屈辱,任氏对她娇生惯养,她哪里受过这种罪?! 孙妈妈打了二十下,停了下来。 任暖暖疼得钻心,含泪问:“孙妈妈,我能不能休息一会儿?” 孙妈妈摇头:“不能!今天这个鞋底子纳不完,你就不要睡觉了。” 任暖暖只能接着纳鞋底子,可她手疼之下,更拿不稳针,手下越来越没章法,一会儿便挨一顿戒尺。 她抽抽搭搭直到天亮也没能做好这个鞋底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康向梁起床,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剑,吃了朝食,便要进宫当差。 任暖暖正在屋檐下跪着擦地,见康向梁经过,她膝行过来搂康向梁的腿。 康向梁挥起一脚,将任暖暖踢到了院子里。 任暖暖顾不得疼,哭道:“公子,奴婢昨日便挨了窝心脚,又劳累到现在,奴婢一夜未睡,再这样下去,奴婢的命就能没了。求公子怜惜奴婢,留奴婢一条命!” 康向梁像看老鼠蟑螂一般:“你命要没了?若真没了,小爷就赏一副薄棺材,把你埋到城外。你豁出去脸面进文信伯府,终于求仁得仁,这会子哭什么?!晦气!滚!” 康向梁拂袖而去。 不怪康向梁生气。他晚夜被他父亲唤去痛骂了一顿。他辩白了一通,文信伯还是生气,直骂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康向梁想来想去,他这个蛋确实没什么缝儿,怎么偏就招惹了任暖暖这只打不走的苍蝇?! 文信伯觉得康向梁认错态度不诚恳,提起棍子便要揍他。 康向梁是个机灵的,仗着自己年轻手脚麻利,绕着正堂跑了两圈,拍拍屁股溜之大吉了。 文信伯没打着自家儿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文信伯夫人在一旁劝说了半天,文信伯才勉强放过,没有派人来绑康向梁。 康向梁越发恼恨任暖暖。 丫鬟妈妈们见康公子这副态度,自然不会给任暖暖好脸色。 任暖暖浑身疼痛,头像是要裂开了一般,却只能硬撑着眼皮被支使来支使去。 过了两日,林婉榆在府里收拾停当,准备出门的时候,一把被鲁氏拉了过去。 鲁氏压低声音问:“榆儿,你跟我说实话,你觉得康向梁怎么样?” 林婉榆莫名其妙,随口回答:“他……人还挺好。” 鲁氏喜上眉梢,笑吟吟道:“你觉得好就行。难得有个你肯吐口的人,那就他吧……” 林婉榆顿时警觉起来,问鲁氏:“母亲,您此话何意?您说清楚!” 鲁氏拉着林婉榆的手说:“今日,原阳侯夫人来咱们府里作客,话里话外提起康向梁,试探咱家有没有结亲的意思。你也知道,原阳侯夫人与文信伯夫人一向交好,她来一定是受文信伯夫人所托。” 林婉榆忙问:“您是怎么回复的?” 鲁氏嗔林婉榆一眼:“我能怎么说?!你这脾气死倔死倔的,我只含混了过去,这不是得先问你的意思吗?!” 林婉榆忙拉着鲁氏坐到旁边,说:“母亲,文信伯夫人是会错意了。她以为康公子对我有意,实际上康公子只是为人仗义,看不惯任暖暖,托他母亲为我撑脸面罢了。” 林婉榆把前日宴席前后的事详详细细说了。 鲁氏大失所望。 林婉榆搂着鲁氏的胳膊,说:“母亲,您想想,任暖暖是个什么货色?毒蛇一样,冷不丁就能豁出去咬你一口。她也像个癞蛤蟆,啪嗒一下蹦人脚面上,咬不死人她也要膈应死人。康向梁被她盯上,算是倒了大霉了。” “人家这个时候都避开康向梁,你可别犯糊涂,上赶着把你闺女往火坑里面送。你闺女面皮薄,老实本分,性子软和,遇上任暖暖那样的,不被害死也要被气死。” 鲁氏沉吟片刻,觉得林婉榆的话也有道理。 怪不得文信伯夫人这么快就请人来探口风了,估计她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怕康向梁名声受影响,往后娶妻娶不到如意的,便想早早定下林婉榆。 鲁氏虽然着急把林婉榆嫁出去,可也十分挑剔,她瞪林婉榆两眼,便把康向梁给排除在女婿人选之外了。 第498章 找你讨债 第二天,文信伯夫人便得到了原阳侯夫人的回话,知道林家婉拒了这门亲事。 文信伯夫人脸色阴郁,叹了口气,跟一旁的聂妈妈说:“虽然梁儿不承认,但我能看出来,他待林家那姑娘与旁人不同。我也蛮喜欢婉榆这丫头。谁知道这门亲事居然做不成。” 聂妈妈道:“夫人,林家估摸着是顾忌公子房里有个任姑娘。等过段时间,把任姑娘打发了,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文信伯夫人想到任暖暖便心生厌烦,她正要说话,一个丫鬟过来行礼道:“夫人,镇国公夫人求见。” 文信伯夫人轻哂,问:“她来做什么?” 丫鬟回禀道:“镇国公夫人说,任姑娘没有三日回门,她惦念任姑娘,故此登门探望。” 文信伯夫人像是听了笑话一般,对聂妈妈说:“你看看,她可真是恬不知耻。任暖暖如今的身份,连个妾都算不上,哪有三日回门这一说?” 聂妈妈垂首道:“镇国公夫人就是蹬鼻子上脸。夫人,老奴去打发了她吧?” 文信伯夫人轻笑:“不用你,自会有人收拾她。只说我不得空,将她拦在府门外即可。” 聂妈妈不解。 文信伯夫人眼神锐利起来,攥紧了帕子,含恨说:“我们文信伯府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们母女俩摆梁儿一道,害苦了梁儿,我们若没有点手段反击,也不用在京城混了,不如立刻自请削爵,收拾收拾回家种地去。” 聂妈妈看了,明白夫人这是被逼急了,早有防备。也是,堂堂文信伯府,皇后母家,岂能这样任人欺负?! 任妙月知道自家女儿这几日不会太好过,原以为任暖暖会找机会给家里递消息报平安,谁知道竟然半点音信也没有。 任妙月担心自家女儿,便找个由头来文信伯府,希望能见一见任暖暖。 她想着,虽说任暖暖名分是妾,但她毕竟是镇国公夫人,镇国公府比文信伯府门第还要高一等,文信伯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得卖她几分面子。 谁料,文信伯府居然连门都不让她进。 任妙月很是生气,便站在府门口不肯走。她为了自己女儿,反正是豁出去了。 文信伯府将挺着大肚子的国公夫人拒之门外,好说不好听。任妙月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文信伯府有多倨傲无礼! 任妙月刚站了一会儿,便有一辆马车行驶了过来,马车普普通通,一看便知来者身份不高,任妙月只瞥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马车停稳,从上面下来一位年近四十的夫人。夫人冷着脸看向任妙月,眼里充满了恨意。 夫人带着六七个丫鬟婆子走向任妙月。 任妙月不屑地回头,看清来人之后,顿时脸色陡变! 来人居然是游良翰那个死鬼的正妻甄端静。 甄氏看见任妙月,气不打一处来,扬声骂道:“好你个淫贱的小娼妇,老天有眼,让我在这里遇见了你。你把我们游家的财物还回来!” 任妙月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怯生生说:“我哪里有游家的财物?夫人怕是弄错了。” 甄氏一步一步逼近任氏:“我问过夫君的随从了,也仔仔细细地盘过账,这些年来,游良翰给你的银钱加起来至少有三万两!更别说还有首饰、田产、衣物等等。这些财物,都是我们游家的,你必须还回来!” 任妙月见状不好便想溜,可甄氏带来的人将她围了起来。任妙月今日出门,只带了一个丫鬟,哪里能是甄氏的对手?! 任妙月只能示弱,她使劲挤出些眼泪:“夫人,爷在世的时候,每个月只给我们二十两银子,我带着女儿,日子一直过得紧紧巴巴,哪里能存得下来一点银子?夫人怕是弄错了,求夫人明查啊!” 甄氏冷笑:“放你娘的屁!你们在文信伯府说任暖暖的生父给她留了一笔嫁妆,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你当我好糊弄不成?!” 任妙月抽泣:“夫人,我那是为了糊弄文信伯府,好让他们不看轻暖暖。要是爷真给我们留下来财物,我肯定带着女儿为爷守着,不会另嫁。” 甄氏将任妙月逼到了墙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可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是,你这一套没有用!我已经查得清清楚楚!游良翰什么时候给了你多少银子,都在这里记着,你睁开狗眼看清楚!” 甄氏将一本账册摔到了任妙月脸上! 任妙月的脸被摔得生疼。 账册落到了地上! 任妙月又害怕又生气,她声音微微颤抖,出言威胁:“夫人,我如今到底是镇国公夫人,论身份,比你高了不少。我想,你不愿意与镇国公府为敌吧?我们国公爷脾气不好,又十分护短。我劝你赶紧离开,不要惹祸上身。” 甄氏笑了起来:“我既然来找你讨债,自然不怕。三万两银子,还有首饰、田产,你一文不少还回来也就罢了,否则,你这辈子别想安生!” 任妙月见来硬的不行,又开始装可怜:“夫人,我真的没有银子。暖暖好歹是爷的骨血,求您看在爷的面子上,不要为难我们母女两个了。” 甄氏想起游良翰活着的时候对她的冷淡、对任氏母女的偏爱与保护,心里更加恨意沸腾!她抬手给了任妙月一个大大的耳光! 甄氏骂道:“你狐媚淫荡,勾得游良翰成日不着家,使得我这个正室徒有其名,被人笑话,使得我的孩子父爱缺失!如今,你居然还要拿游良翰来压我?!你真是下贱至极!” 甄氏越想越气,左右开弓,一连打了任妙月十几个耳光。 任妙月想逃,可她被甄氏的人制住了,哪里逃得了?! 她两颊都高高肿起,火辣辣地疼,眼冒金星,两颗牙也松动了。 任妙月心知不好,她看向文信伯府的大门,使出全身力气呼喊:“救命啊!救命啊!有人当街行凶!救命啊!” 甄氏狠狠啐了任妙月一口,喷了她满脸唾沫。 文信伯府的守卫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纹丝不动。 到了这时候,任妙月怎么能还不明白? 甄氏一直都恨她,恨不得让她死。可是,以前,游良翰护着她,甄氏不敢动她分毫。 游良翰死了之后,甄氏操办完后事,腾出手来,开始找任妙月的麻烦。 任妙月赶紧找靠山,没多久就攀上了薛承宗。 甄氏不敢得罪如日中天的薛家,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将此事忍下。 第499章 这是想逼死我! 今日,甄氏突然发威,当街拦住她逼问殴打,一定是得了什么人撑腰。 为她撑腰的人是谁,任妙月想想也能猜得到。 文信伯府的宅子距离皇城不远,平时里,五城兵马司以及京兆府的衙役巡视这里巡视得非常勤,隔一会儿有一队人。今日,这里竟然没有看见官差巡视。httpδ:Ъiqikunēt 可见有人事先打了招呼。 想到这里,任妙月感觉如坠冰窟,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文信伯府会这么狠。 她奉上亲生女儿给康家做妾,康家居然恨她至此?! 怎么会这样?! 甄氏一个眼色,丫鬟婆子们上前,你一下我一下,或拧或掐,弄得任妙月狼狈不堪。 文信伯府门房的人都冷眼看着,谁也不帮忙。 任妙月真的怕了,审时度势,她顺着墙滑了下去,假装晕倒。 甄氏多年的恨意实在难消,冷冷吩咐:“用针把她扎醒。今日,她若不应承归还财物,就别想离开!” 丫鬟妈妈们一起动手,任妙月脸上、脖子、手上被扎了许多下,她疼得难忍,又忧心腹中的孩子,只得硬着头皮醒转了过来。 甄氏直挺挺地背光站着,她的影子投射下来,笼罩了任妙月。 任妙月跪在地上,哭泣道:“夫人,我腹中还有国公爷的孩子。孩子若有个三长两短,国公爷势必不会与你善罢甘休。你背后的人,未必愿意为了你把镇国公府得罪狠了。求夫人手下留情。” 甄氏闻言,冷声道:“任妙月,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腹中孩子的命。即便这样,我也有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若不想受罪,就想想该怎么做!我只要银子——原本就属于我的银子!” 任妙月抽泣:“爷当初真没有给过我那么多银子,偶尔贴补一些,也都花尽了。” 甄氏踹了任妙月一脚,正要骂她,她忙抢先说:“然而,当年的事,虽非我本意,到底伤害了夫人。我回国公府以后,一定筹措银两,尽力弥补夫人,这样可好?” 甄氏冷笑:“你还不老实,当我好欺哄?!京郊良田五百亩、如意街铺面六间、三万两白银,还有游良翰为你购置的那处宅子,外加金银首饰,少一点都不行!” 任妙月见甄氏知道得清楚,心底暗恼,眼下却只能认下,她抹抹眼泪道:“夫人,银钱花出去不少,没有那么多了。但夫人既然要,我就是到处转借,也给您凑齐就是了。” 甄氏掏出纸笔,扔在地上,漠然说:“你先签字画押,等下我就去国公府找你讨要。” 任氏讪笑:“这就不必了吧?” 甄氏俯身,长长的护甲猛地在任氏脸上划了又长又深的一道,任氏痛呼出声。 甄氏拍着任妙月的脸,声音低沉地说:“你知道吗?在梦里,我无数次划烂了你这张脸,还在上面刻了淫妇二字。今日,我总算得了机会。你老老实实归还财物也就罢了,若是不然,哼哼,你这张脸可就再也见不得人了!” 任妙月抬头,看到了甄氏充满怨恨的眼神,心头一凛。 她吓得赶紧捡起笔来,写下了欠条。 甄氏又说:“写上,十日内,把这些财物全部归还。若晚一个时辰,我就只能再找你聊一聊了。” 任妙月咬牙写了上去,然后,她咬破手指,在纸上面按了手印。 甄氏拿过纸张,读了一遍,然后收了起来,吩咐:“搜她的身,但凡值钱的东西,全都取了。” 丫鬟婆子们上来搜任妙月的身,趁机在她身上乱扣乱掐,任妙月感觉屈辱无比! 婆子将她耳朵上戴着的珍珠坠子都扯了去,她耳垂被扯破,出了不少血。 簪子被取走,任妙月头发散开了,披散在肩头,凌乱不堪。 她身上揣着的银票自然留不住。 看着任妙月狼狈的样子,甄氏心头痛快了几分。她让人将任妙月架上她的马车,然后,马车驶向镇国公府。httpδ:Ъiqikunēt 马车停在了府门口,任妙月含羞忍耻,赔笑道:“夫人,您进府里喝盏热茶吧。” 甄氏轻哂:“你当我傻不成?我一进去,你吩咐你们府里的人把我拿下,我怎么办?!我不进去,我就在你们府门口坐着,你有本事就让你们府里的丫鬟、婆子、小厮都出来,把我拿下!” 任妙月环顾四周,发觉有不少穿着便衣的习武之人在盯着这边。 任妙月想,康向梁是御前侍卫,属于锦衣卫,此刻不远处的人,应该都是康向梁派来的。 她动不了甄氏。 只要她一动,那些人就会冲过来,抓她个当街行凶的现行。 虽说她挨打在先,但没有人能为她作证。 任妙月咬了咬嘴唇,低眉敛目,笑着说:“夫人,您想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那就辛苦夫人在马车里等着了,我进去筹钱。” 甄氏“嗯”了一声。 任妙月想了想,用帕子遮住了脸。 甄氏冷笑:“遮什么?你也知道要脸?不许遮,就这样出去!” 任氏只得放开帕子,忍住眼泪,低着头,在门房惊讶的目光中,快步进了府。 一个小厮有心讨好,上前低声问:“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任氏眼一横,怒骂:“滚!” 小厮圆润地滚了,边滚边暗骂任氏活该! 薛承宗正在萱草院喝茶,见任氏狼狈兮兮地走进来,不由得吓了一跳。 任氏扑到薛承宗怀里,嚎啕大哭。 薛承宗心疼极了,忙问是怎么回事。 任氏哭诉:“甄端静骂我、打我、辱我,敲诈勒索,逼我给她巨额银两!她这是想逼死我啊!国公爷,我是活不成了!我不如吊死算了!” 薛承宗心头火冒三丈,拍了拍桌子:“好啊!我看甄端静是不想活了!月儿,你别哭,我这就带人去把那贱妇绑来给你出气!” 薛承宗拂袖往外走,任妙月忙拉住他:“甄端静装贤良淑德装这么多年,突然跑来欺负我,一定是文信伯府在暗地里撺掇。国公爷,您不要管我了,您斗不过文信伯府,斗不过……”ъiqiku 任妙月泣不成声。 薛承宗怜惜任妙月,顿时生出许多豪气来,他拍拍胸脯,愤慨地说:“文信伯府又怎样?!我是镇国公!文信伯见了我,也得行礼!” 任妙月抽泣:“文信伯的女儿是皇后……” 薛承宗捋了捋胡子:“那又怎样?!我女儿是皇太贵妃!皇后见了我女儿也得行礼!你等着,我这就进宫!” 第500章 臭小子 任妙月眼泪涟涟:“国公爷待我真好。” 薛承宗抚摸了抚摸任妙月的肚子,安抚道:“好月儿,别哭了,为夫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薛承宗说着便往外走。 任妙月忙提醒说:“国公爷,那泼妇在府门口蹲守,您别走正门了。虽说您不怕她,但若被她缠上,只怕一时也不好脱身。” 薛承宗紧皱眉头,应下了,恨恨唾骂道:“泼妇太无法无天了,今日得好好给她一个教训。” 薛承宗从角门出了府,急急忙忙赶到皇宫,求见皇太贵妃。 皇太贵妃闭门不见,只打发宫女芙蓉出来传话:“国公爷,娘娘身子不适,服了药刚刚睡下。国公爷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吧。” 薛承宗抬眼看看日头,心说,这半晌午,她睡的是什么觉?! 可见皇太贵妃其实是不愿见他! 薛承宗气恼,这个闺女,关键的时候顶不上一点用! 他不敢在宫里造次,站着想了一会儿,决定直接去见皇上。 皇上正在勤政殿批阅奏折,听说薛承宗求见,虽有些疑惑,还是允他进来了。 薛承宗一见皇上,便跪地行了大礼,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一般,拉长声音嚎:“皇上,求您给微臣做主啊!” 皇上被唬了一跳,问薛承宗:“出什么事了?!” 薛承宗重重叹了口气,回禀道:“贱内被人打了!” 皇上皱眉,问:“怎么回事?谁打了镇国公夫人?” 薛承宗回答:“是游良翰的妻子甄氏。” 皇上想了片刻,迷惑不解地问:“不对吧?游良翰已经过世了,他的长子应该还在国子监读书。以他家的家世地位,甄氏怎么可能敢打镇国公夫人?”ъiqiku 薛承宗暗喜,道:“可不是嘛?!那妇人胆大妄为,殴打微臣的妻子,求皇上替微臣做主!” 皇上沉吟了一下,说:“此事必有内情。甄氏为何打你的夫人?” 薛承宗吞吞吐吐,不得已回答道:“贱内任氏曾是游良翰的外室。” 皇上瞳仁微缩。他只知道薛承宗续弦了,倒真不曾详细了解过他新娶的夫人是什么出身。 过了片刻,皇上收敛起惊讶的情绪,轻轻咳嗽一声,不怒自威道:“原来如此。镇国公,不是朕说你,你身为皇太贵妃与镇国将军之父,做事也该自重些。纵使你自己不要体面,也不要毁了皇太贵妃和镇国将军的体面。” 薛承宗老脸一红,没好意思说他是因为让任氏怀孕了,才下定决心迎娶她的。 薛承宗诺诺道:“微臣知道了。皇上,贱内如今身怀六甲,被打得鼻青脸肿,脸上有长长的伤痕,怕是会留疤。甄氏在文信伯府外殴打贱内,行事狂悖嚣张,岂能轻易饶恕?求皇上……” 皇上挑眉问:“在哪儿?在文信伯府?” 薛承宗意味深长地回道:“是在文信伯府府门口。” 皇上盯着薛承宗看了一会儿,说:“朕日夜处理国事,总觉得时间不够用,你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不能为朕分忧也就罢了,怎么还拿这等妇人之间的口角烦扰朕呢?” 薛承宗心生惶恐,伏地不言。都说皇上性子好,可皇上不悦起来,威压感十足。 薛承宗觉得时间像是停滞了一般,甚至不敢畅快地呼吸。 终于,皇上挥手道:“罢了,朕念在母妃与薛将军的面子上,纵容你这一回。你去求皇后吧,把事情的详情告诉她,她自会居中调停,妥善处理。” 薛承宗右眼一跳:“求皇后?微臣……怕是不妥。” 皇上眉头微蹙:“为何不妥?” 薛承宗想,文信伯府如今恨死任氏了,皇后想必也知道了任暖暖的事。他去求皇后,不是耗子上赶着去找猫吗? 薛承宗只得硬着头皮说:“微臣的继女任暖暖如今是康向梁的爱妾,皇后娘娘还是回避一下更能服众……” 皇上又是一愣:“什么?康向梁纳了妾?什么乱七八糟的!” 薛承宗刚要开口解释,皇上冷冷道:“皇后的为人处事,朕很是放心。这件事朕就交给皇后处置了。你赶紧去凤仪宫吧。” 说完,皇上就低头继续批阅奏折了。 薛承宗无奈,只得告辞退出。 他在殿外站了一会儿,想就此出宫,一位内监从殿内出来,笑着行礼问:“国公爷,您是不知道去凤仪宫的路吗?那您跟着奴才去吧。”筆趣庫 这下,薛承宗只得跟着小内监去往凤仪宫。 勤政殿内,皇上想起薛承宗的话,很是不解。 他之前有意给康向梁指一位宗室贵女为妻,康向梁没有松口。皇后说,康向梁记挂着去世的未婚妻,一时半会不想成亲。皇后还说,她母亲给康向梁两个美貌的侍妾,康向梁也没动一下。 康向梁怎么会突然纳了一个妾?还是薛承宗继室的亲生女儿? 皇上让人去唤康向梁。 不一会儿,康向梁就来了。 皇上问:“听闻你纳了一个美妾?” 康向梁面无表情回道:“微臣不得不纳。” 不得不纳四个字,让皇上提起了兴趣。皇上把笔放下,饶有兴致地问:“怎么个不得不纳?” 康向梁低头回道:“那女子闯入微臣休息的房间,自行撕烂衣裳,吵嚷着说微臣毁了她的清白,引来许多人前来围观。那女子寻死觅活,她母亲也以死相逼,是以,微臣不得不纳。” 皇上将事情联系起来一想,便大致明白了。 他似笑非笑道:“任氏在你们那里被打了。” 康向梁睁大眼睛,问:“任氏被打了?在我们府里?!” 皇上摇头:“不是在你们府上,是在你们府门口。” 康向梁松了一口气:“吓微臣一跳。微臣就说嘛,我们府上怎么敢打尊贵的镇国公夫人。” 皇上听出了康向梁的阴阳怪气,故意绷着脸道:“你们府门口的守卫似乎没有救镇国公夫人。” 康向梁一愣,说:“有这等事?!” 随即,他拍了拍脑门,行礼道:“哦,微臣明白了,皇上容禀。以前,府门口的街上有人闹事,我们府门口的守卫古道热肠,上前帮忙。谁知道那些人是故意转移注意力的,蟊贼趁机溜进了我们府里。”筆趣庫 “虽说蟊贼最终没能成事,但这毕竟是个隐患与教训。从那以后,微臣便教导府门口的守卫,天塌了也不准擅离职守。皇上,这事儿真不怪那些守卫。不过,话说回来,守卫们死板了些,挨打的可是尊贵的镇国公夫人……” 皇上嗔康向梁一眼,挥手道:“行了,你滚吧。” 康向梁闭嘴,行礼后退。 皇上突然说了一句:“小惩大诫即可。” 康向梁转身,显得很茫然:“嗯?皇上您说什么?” 皇上想,康向梁是个有分寸的,叮嘱也不过白叮嘱,便又挥手:“滚吧。” 康向梁走了出来。 皇上轻笑着摇头:“臭小子!” 第501章 怎么也得有她一份 康向梁挠挠头,嘟囔道:“您就偏心吧,一会儿功夫,骂了我两次‘滚’。您从来不舍得骂小十六!” 说曹操,曹操到。 康向梁一抬眼,前面吭哧吭哧抱着一只胖狸猫爬台阶的人,不正是小十六吗? 小十六脸红扑扑的,一看见康向梁,就高兴地喊:“康侍卫,康侍卫!你上回教我舞剑,还没有教完呢!喂,康侍卫!你等等……” 康向梁假装没听见,赶紧溜了。 不是他不喜欢十六殿下,实在是小十六太喜欢缠着他了。他要是不溜,就得陪小十六玩一晌。他还有正事呢! 小十六看康向梁走得极快,脚底下几乎要冒火星子了,生气地嘟着嘴:“哼!你等着!我让皇兄把你指给我当练功的师父!你等着!” 康向梁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凤仪宫内,皇后端坐上方,耐心地听薛承宗讲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之后,皇后抬眸道:“镇国公,这些终究是你的片面之词。这样吧,来人!” 一位内监走上前来。 皇后不急不火地吩咐:“去,将任氏与甄氏都请来,本宫今日要好好断一断这个官司。” 内监急忙去了。 皇后起身,去了内殿歇息。 过了大约多半个时辰,任氏与甄氏就都到了。httpδ:Ъiqikunēt 任氏刻意卖惨,没有涂抹脂粉,这时候,她的脸像是开了颜料铺子,简直五颜六色。 皇后凤仪万千地坐着,目光扫视了一下众人,说道:“镇国公夫人脸上的伤很是不轻。甄氏,你为何打她?” 甄氏跪下,行礼道:“皇后娘娘,臣妇没有打镇国公夫人。臣妇只是找镇国公夫人讨要财物,臣妇不知道镇国公夫人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任氏感觉心口一阵闷疼,质问道:“甄端静,我脸上的伤,不是你打的,难道还能是我自己打自己不成?”甄端静不急不躁,回道:“也许吧,那我就不知道了。” 任氏:“???!!!” 皇后问任氏:“你说甄氏打了你,可有证人证据?” 任氏咬了咬嘴唇,回道:“臣妇的丫鬟可以作证。” 甄氏立刻说:“镇国公夫人,您的丫鬟自然向着您,她的话如何能作为证据呢?若丫鬟可以作证,我的丫鬟也可以证明我没有打您。” 任氏语气一滞。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皇后抬眸吩咐太监:“去问问文信伯府的守卫。既然镇国公夫人说她是在文信伯府门口被打的,想来文信伯府的守卫可以作证。” 小内监赶紧去了。 皇后喝了一口香茗,道:“接着说吧。甄氏,镇国公夫人说,你敲诈勒索她,此事是否属实?” 甄氏行礼道:“娘娘,臣妇的确向镇国公夫人讨要钱财了,但并非敲诈勒索。镇国公夫人是臣妇夫君的姘头,从臣妇夫君手里得了不少钱财地产、金银首饰。” “臣妇侍奉公婆,抚养一儿两女,操持家事,手里一直紧紧巴巴,经常得把嫁妆贴补进去。臣妇一直以为,夫君职位不高,俸禄不多。夫君说俸禄大多用在迎来送往、打点人情上了,臣妇就信了。” “夫君过世以后,臣妇操办后事时,才得知他竟然将绝大部分财物都给了他的姘头任氏。臣妇这些年节衣缩食,吃穿用度,居然都比不上他的姘头任氏……” 甄氏说着说着,泪如雨下,哽咽难言。 皇后心生同情,问:“所以,你想把财物要回,是不是?” 甄氏擦了擦眼泪,点头回道:“是。臣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苦苦哀求,任氏终于答应将财物归还给我们。臣妇跟着任氏去镇国公府取银钱,谁料任氏竟然让镇国公进宫告状来了。”ъiqiku 甄氏再次哽咽:“任氏不仅不还钱,还诬告臣妇殴打她、诬告臣妇敲诈勒索,臣妇冤枉!求皇后娘娘为臣妇做主!” 皇后望了任氏一眼,然后问甄端静:“你说你夫君的钱财大多给了任氏,可有证据?” 甄端静点头:“臣妇有证据。这个账本上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甄端静双手将账本举过头顶。宫女上前来,将账本拿走,放到了皇后的桌案上。 皇后打开看了几眼。 甄端静又说:“臣妇另有证人若干。包括两人苟合之所邻居、铺面掌柜、他们购买田产铺面时候的牙人等等。皇后娘娘若是想见,臣妇可以将他们的名单全部呈上。” 皇后一听,便知道甄氏为这一日做了许多准备。 皇后看向任氏,问:“你可有什么话说?” 任氏知道抵赖不过,只得垂首道:“皇后娘娘,那些财物,都是游良翰赠与臣妇的。既然是赠与,那就都已经是臣妇的了,甄氏不能讨要。” 甄氏行礼,针锋相对道:“此话不妥。游良翰与我是夫妻,那些财物并非他独自拥有的,父母妻儿一概不知,这样的赠与岂能作数?” “皇后娘娘,就臣妇所知,官员置办外室,是朝廷明令禁止的,这样的事,违背公序良俗,为人所不耻。任氏占了游良翰绝大部分财物,致使他的父母妻儿穷困潦倒,她若不归还财物,岂不是道德沦丧?岂不败坏风气?” 说到这里,甄氏郑重叩首:“臣妇请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身为正室,自然看不惯外室逼迫正室,便点头道:“甄氏言之有理。任氏,这些财物,你原该归还。”筆趣庫 任氏实在不甘心! 要是把这些财物还了,她不白白曲意奉承了游良翰那么多年?! 任氏哭泣道:“娘娘,臣妇曾为游良翰生有一女。这些财物中,怎么也得有她一份。” 第502章 总算盼到了这一天! 皇后看向甄氏。 甄氏回道:“臣妇不知她是否真是游良翰的骨血。” 任氏委屈地说:“暖暖自然是爷的骨肉。甄端静,你不能连这一点都否认吧?我跟爷的时候,是清白之身,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此事岂能有假?” 甄氏叹了口气:“既然游良翰忍下了这个女儿,我作为他的妻子,也不能不认。” 任氏没想到甄端静这么快就认下了,忙说:“爷生前给暖暖留下的嫁妆,自然该属于暖暖所有,你不能收回。” 甄端静垂泪说:“游良翰生前糊涂,道理却不该如此。我身为正妻,该分多少钱财?他父母尚在,他该出多少银钱奉养老人?我膝下一儿两女,又该承继多少?” 皇后见状,说:“本宫觉得,这些钱财的绝大部分都应该由甄氏收回。至于外室所生之女,就给留一千两白银吧。甄氏,你认为如何?” 任氏的心像是被刀扎一般难受,区区一千两银子够干什么呀?! 她想争辩,皇后的目光扫了过来。皇后神情威严,任氏只得闭嘴低头。 甄氏行礼:“臣妇没有异议。只是,暖暖姑娘既然是游良翰的骨血,自然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说起来,臣妇是暖暖的嫡母,没有孩子不认嫡母,反而认一个外室的道理。” 皇后微笑:“确实,你所言甚是。暖暖姑娘应该回游府,那一千两银子,自然应该由你保管。” 任氏瞳孔一缩。一千两她也落不着?!甄氏还想抢她的暖暖?! 任妙月还没缓过劲儿来,皇后又问甄氏:“对了,本宫听闻任暖暖如今在文信伯府作客,是怎么回事?”biqikμnět 任妙月脑袋嗡嗡直想,暖暖明明在给康向梁做妾,怎么成了在他们府上作客?! 甄氏行礼回道:“臣妇问过文信伯夫人了。唉,原是暖暖不懂事,她那日到文信伯府赴宴,居然喝多了酒,耍起了酒疯,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还好文信伯夫人宽仁,不曾怪她,还留她在府上歇息醒酒、调养身体。” 皇后颔首:“原来如此。不知暖暖姑娘的身子可调养好了?” 甄氏微笑:“听闻已经好了不少。臣妇正打算去文信伯府,将暖暖接回。她在伯府叨扰多日,臣妇少不得要带着她给文信伯夫人道歉。” 皇后微笑:“那倒无妨。” 任氏心头明明白白,皇后这是为她弟弟的名声着想,压根不打算承认暖暖为妾的事! 纵然许多人听说了又怎样?!皇后金口玉言,任暖暖就是喝醉酒在文信伯府歇了几天而已,谁又敢多议论什么?! 任氏心底哇凉哇凉的。她很清楚甄氏有多恨她,暖暖要是落在甄氏手里,一定会受尽苦楚! 皇后看向任氏:“为防你们以后再起争执,你此刻就将钱财地契全都拿过来,当着本宫的面做个交割吧。”biqikμnět 任氏失望至极,生气至极,她狠狠咬了咬嘴唇,尽力维持平静,道:“皇后娘娘,臣妇……臣妇愿意将钱财、地产等等都交还给甄氏,但是,暖暖自小长在臣妇身边,她还是跟着臣妇更好。” 皇后神色冷了几分:“甄氏愿意接纳暖暖姑娘认祖归宗,这等胸襟气度,连本宫都很是佩服动容。你不感恩戴德,难道还要拒绝不成?!” 任氏还想争取,皇后斥责道:“怎么?你连本宫的话都不听吗?你养育女儿,将她教成了什么样子?!你要让她不敬嫡母吗?!” 任氏低垂着头,打落牙齿和血吞,行礼道:“臣……臣妇遵命。” 薛承宗上前来,说:“皇后娘娘,甄氏殴打微臣的妻子,难道就白打了不成?!” 一旁的宫女回禀:“娘娘,齐公公方才回来了,他说文信伯府的人不曾看见游夫人殴打镇国公夫人。” 薛承宗摊手:“……”这不是吃了个哑巴亏吗? 皇后不理会他,只对任氏说:“本宫事务繁多,希望你一个时辰内,将财物拿来交接清楚。” 任氏低眉敛目:“娘娘,臣妇一时怕是筹不到那么多银钱。” 甄氏在一旁似笑非笑道:“镇国公夫人若一时筹不起,晚一晚给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们府里缺银钱,日子难过,我们过惯了苦日子,都好说,只怕暖暖姑娘受不了苦。” 任妙月意识到甄氏是在威胁她,她的手指甲掐到了肉里,却不得不忍气吞声说:“不必推辞了,我想办法凑一凑吧。” 薛承宗与任氏回到了府里,任氏一边哭泣。一边翻箱倒柜,将所有值钱的财物都装上了马车。 薛承宗在一旁讪讪道:“我这里有一百两……” 任妙月知道,薛承宗不当家,手里只有一些散碎银两,帮不上什么忙。她压根就没指望他,只淡淡道:“你的银子,你留着吧。” 薛承宗小心翼翼讨好道:“要不……我去找景睿媳妇要一些?” 任氏抬眸:“你觉得她会给你?” 薛承宗悻悻闭了嘴。 任妙月这些年花掉了不少银子,好在田产铺面有些进项。甄端静账算得精细,任氏将她所有的财物填进去,数目恰恰好。筆趣庫 甄端静在皇后面前,过目了银票、首饰、地契、房契,全都无误以后,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她总算盼到了这一天! 她强忍着,红着眼圈,向皇后行礼:“回禀娘娘,全齐了。” 皇后含笑温声道:“那你去接任暖暖……哦,不,应该叫她游暖暖了。” 甄端静温婉称是,行礼告退。 皇后又教训了任氏与薛承宗几句,才让他们离开。 出宫上了马车,任氏使劲拧着帕子,咬牙切齿说:“皇后、文信伯府与甄端静合起来算计了我!” 薛承宗叹了口气,说:“我也看出来了。但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你还是暂且忍耐吧。” 任氏掩面痛哭。 文信伯府内。 任暖暖病了。 她挨了几次打,又不得休息,吃得也不好,熬到这个时候,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开始发高烧。 孙妈妈走过来,抬起任暖暖的下巴,掐着她的嘴,将一碗药灌了进去。 任暖暖只得闷头喝干净了。 之后,孙妈妈起身,说:“你去把那盆衣裳洗了。” 任暖暖头晕脑胀,虚弱地回道:“孙妈妈,我……我没有力气……” 孙妈妈冷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不成?!快一点!” 任暖暖瞥见孙妈妈手里的戒尺,身子下意识地颤抖。她眼泪哗啦哗啦流着,强撑着起身,来到水盆前,蹲下来揉搓衣裳。 第503章 老子看着碍眼 孙妈妈在一旁冷眼看着任暖暖。 任暖暖一边洗衣裳一边抽泣。 孙妈妈撇了撇嘴,问:“任姑娘,你后悔吗?” 任暖暖抬手擦了擦眼泪,说实话,她后悔了! 她本以为,撒撒娇、卖卖惨就能让康向梁对她心生怜惜,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没想到,康向梁十分嫌弃她,甚至可以说是讨厌她!那嫌憎,比山还高,完全看不到化解的可能。 她看不到希望了。 但是,她嘴硬,使劲揉了两下衣裳,说:“不后悔。” 孙妈妈暗骂,还真是贱骨头! 过了片刻,任暖暖终于忍不住哽咽道:“孙妈妈,你能不能给奴婢的母亲递个消息,让她来看看奴婢?” 孙妈妈翻了个白眼:“别说你如今连个妾都不算,就算是妾,也不能想见家人就见。你死了这条心吧!” 任暖暖心更绝望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位小丫鬟上前来,朝着孙妈妈行礼,说:“任姑娘的母亲来了。夫人让您给任姑娘梳洗打扮一番,将她带到正院去。” 孙妈妈心头诧异,却还是照做了。 任暖暖像是溺水的人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喜上眉梢,忙跟着孙妈妈进去梳妆换衣裳。 她就知道,她母亲一定会想办法来救她!她想着,一会儿见了母亲,要向她讨教一些方法,看看有没有可能柳暗花明又一村,置之死地而后生。 任暖暖终于又穿上了绫罗绸缎制成的衣裳,戴上了一个银簪子。孙妈妈给她抹了不少胭脂水粉,一时倒是看不出来她气色极差。 任暖暖起身,仔细端详了端详铜镜中的自己,颇为满意,迫不及待地对孙妈妈说:“带我去见母亲吧。” 孙妈妈没有吭声,带着任暖暖来到正院。 任暖暖隔着影影绰绰的插屏,看见文信伯夫人正陪着一人说话! 任暖暖眼睛热热的,那是她的母亲,她就要见到母亲了! 任暖暖快步上了台阶,进了屋子,压抑住内心的激动,低垂着脑袋,行礼唤道:“夫人,母亲。” 甄氏起身,上前来打量了任暖暖一番,假意笑道:“暖暖倒是乖巧,一来便知道唤我母亲。” 任暖暖听出这不是自己母亲的声音! 她惊慌抬头,发觉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居然是甄端静,她顿时如坠谷底! 怎么会是她?! 任暖暖记得,她父亲过世以后,甄端静曾经去她们宅子里闹过! 还好那时一个追求母亲的官爷在那里,替母亲挡了下来! 甄端静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文信伯夫人看着惊魂不定的任暖暖,笑道:“任……哦,不,游姑娘,恭喜你了,你嫡母如今肯认下你了。你还不赶紧向你嫡母磕头?” 游暖暖后退一步,偷眼警惕地打量甄端静,没有说话。 甄端静叹了口气:“夫人,看来外室教导孩子就是不行。暖暖好歹也是个官家之后,畏畏缩缩又不懂礼,实在不像话。我回府之后得好好教导她。” 文信伯夫人慈爱地笑着:“是,不过她还小,慢慢调教也就是了。” 甄端静扯了扯游暖暖的袖子,说:“你在文信伯府作客多日,也该回去了。还不快谢过文信伯夫人的照顾?” 游暖暖愣愣地问:“回去?去哪里?” 甄端静说:“自然是回游府!” 游暖暖后退摇头:“我不去!我不去!” 文信伯夫人站了起来,扬声道:“看来游姑娘是习惯了有孙妈妈照顾。这样吧,孙妈妈,辛苦你将游姑娘送回游府,照顾她两日,待她适应了,你再回来。” 孙妈妈行礼:“是,夫人。” 孙妈妈又高又壮,很是有一把子力气。她扶着游暖暖,牢牢掌控住了她。 文信伯夫人上前,低声道:“游姑娘,虽然我们府上用心款待你了,但想必你在这里过得并不开心,而且,我相信,你越住下去,就会越不舒坦,就会越想家。既然如此,我就不强留你了,你随你母亲去吧。” 游暖暖怎会听不懂文信伯夫人话里的威胁? 她若赖在这里不走,会过得更凄惨。 游暖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个独木桥上,前面是狼窝,后面是虎穴,底下是悬崖,她竟无处可去! 游暖暖一下子晕了过去。 甄端静很快让人把游暖暖弄醒了。 甄端静拍了拍游暖暖的脸,笑着说:“你跟着我,乖巧地出伯府,不要惹我生气,这样对谁都好。” 甄端静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威胁。 游暖暖没有办法,只得点了点头。 文信伯夫人亲自送甄端静和游暖暖到了角门。 甄端静感激万分地谢过文信伯夫人暂时收留游暖暖,文信伯夫人笑吟吟地说着客气话。 游暖暖低着头,在旁边一言不发,看起来颇有几分乖巧。 这看起来,的确是母亲带着女儿去旁人家作客的场景。 甄端静告别了文信伯夫人,带着游暖暖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甄端静就收敛了笑容,眼神犀利地看着游暖暖。 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游暖暖很是害怕,蜷缩到了马车的一角。 游暖暖算是看明白了,她这一生最舒服的日子结束了,结束在了她强逼康向梁纳她进府的那一日! 薛承宗今日心里不舒坦。十分不舒坦。 他本想替任妙月撑腰,好好显一显自己的本事,谁料处处碰壁,处处挨骂,直把一张老脸丢了个干净! 他请大夫来为任妙月医治,大夫说任妙月肝气郁结,对胎儿发育不利,且有些动了胎气。 他好一番安抚,任妙月才睡着了。 他走出门来,想在自家园子里散散步,透透气。 他惊讶地发现,府里到处都在忙活,小厮们正踩着梯子,往树上面挂红灯笼。 薛承宗更加气闷。 他走了几步,迎面看见一个丫鬟拿了一段红绸子,面上喜气洋洋,不知道要往哪里挂。 薛承宗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把扯过红绸子,扔在地上踩了几脚,骂道:“不年不节的,弄红绸子做什么?!老子看着碍眼!” 林婉棠刚从萱草院出来,正看到这个情景,顿时冷了脸。 () 第504章 谁眼光这么高? 薛承宗又要去扯一个刚挂上的红灯笼。 林婉棠忙快步上前,喊道:“公爹!请住手!” 薛承宗已经把那个红灯笼摔到了地上。 林婉棠心中越发生气,她勉强行了一礼,说:“公爹,明日珍珠与泰来成亲……” 薛承宗哼了一声:“不过两个下人而已!你婆母今日身上不痛快,你张灯结彩的,是什么意思?!” 林婉棠回道:“泰来一直跟随将军出生入死,一颗心全扑在将军身上。他无父无母,也不曾在外面购置宅子。如今,他要成亲,将军为了给他做脸面,特意拨了临街的一个小院子让他们小两口住。” “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府上总要布置一番吧?况且只是布置了靠近小院子这边,并没有于礼不合。婆母病了,我方才得知消息,特意去探望了。家里有人生病,用喜事冲一冲也是常事,如何就见不得红绸红灯笼了?” 薛承宗只是发泄情绪罢了,听林婉棠给他掰扯了许多道理,他一时讪讪的,只挥手道:“你心里知道谁轻谁重才好!” 林婉棠轻笑:“我自然知道谁轻谁重。公爹心里不痛快,儿媳理解,只是,我们不是您的出气筒。您这举动,许多人都看见了。知道的,说您担忧婆母的身体,心情不好。不知道的,难免出去嚼舌头,说您对下人刻薄寡恩。” 薛承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林婉棠命丫鬟重新去拿红绸,又命小厮重新另寻了灯笼挂上,并吩咐在场的下人不要乱说。她倒不是为了薛承宗的名声,主要是怕给泰来和珍珠添堵。 忙完这些,林婉棠便回了瑾兰院。 薛汀兰跟了过来,唤住她,问:“嫂子,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吗?” 林婉棠笑道:“没有了,你已经帮了很多忙。” 薛汀兰乖巧地说:“嫂子明天要忙的事情多,我就多照看照看团团和圆圆吧。” 林婉棠轻笑:“你这个姑姑当的实在称职。若他俩以后不孝顺你,我都不依。” 薛汀兰也开玩笑:“我看他俩是有良心的,我老了肯定能吃上他俩给的糕点。” 林婉棠压低声音问:“你刚才去萱草院了?” 薛汀兰点头:“是。任氏很明显是被人打了,嫂子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林婉棠环顾四周,见没有外人,便说:“听闻她被游良翰的原配正妻打了。人家正妻还逼她吐出了从游良翰那里弄来的所有钱财,并把游暖暖给带走了。” 薛汀兰有些惊讶,随后便很是高兴:“她也有今日!看来世上当真有神明,人若是作恶,必然逃不过!” 林婉棠点了点头,小声道:“她如今怄死了!日后,还有她生气的时候。曦兰定下了亲事,男方年轻有为,是前科进士,一开始在翰林院,如今官拜山东省学道,前途不可限量。” 薛汀兰欣喜:“那可要好好恭喜曦兰姐姐了。任氏一向掐尖要强,爱拿游暖暖跟曦兰姐姐比,她若听说这消息,怕不是要气死。” 林婉棠拍了拍汀兰的肩膀:“你将来不会比曦兰差。” 薛汀兰娇羞地嗔了林婉棠一眼:“嫂嫂慎言。” 林婉棠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对了,皇太贵妃派人送了消息,让你进宫小住,好好陪陪她和公主。” 薛汀兰显得很惊喜。 她虽得兄嫂照顾,但毕竟是庶出,将来说亲,有些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嫌弃。若是进宫得长姐皇太贵妃教养一段时间,那可是很荣耀的事情。 薛汀兰脸蛋红扑扑地问:“我什么时候进宫?我得好好准备准备呢。我有些紧张。” 林婉棠安抚道:“不用紧张,你长姐很和气,平日里经常问到你,我保证,她肯定会喜欢你。你后日去吧,到时候我送你进去宫,顺道也给皇太贵妃请个安。” 薛汀兰心下大定,谢过林婉棠,便高高兴兴回去了,她迫不及待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叶姨娘。 话说康向梁回到自己的青林院,聂妈妈专程跑过来,告诉他游暖暖已经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 康向梁顿时感觉神清气爽,连听见鸟叫声都悦耳了许多。 康向梁吩咐他的小厮:“快,命人将院子好好打扫干净,连地面都要刷洗干净。再准备个火盆,小爷我打算跨跨火盆。” 聂妈妈忍不住笑了起来:“公子,跨火盆倒是不必,只是,以后若再为公子提亲,人家就不会再因为这事儿挑理了。” 康向梁警觉地发现了聂妈妈话里的玄机,立刻问:“以后再为我提亲?你们这几日替我提亲了?” 聂妈妈发觉自己说秃噜嘴了,忙掩饰道:“没有,奴婢就是打个比方……” 康向梁多聪明啊?!他收敛了笑容,摆出公子的架势,起身道:“聂妈妈,你若是不实话实说,今日就别想走了。你不会想让我去找母亲吧?” 聂妈妈无奈,只得说:“也没有正式为公子提亲,只是托人探了探女家的口风。” 康向梁皱眉:“母亲真是,都跟她说我暂时不娶了,她偏要自作主张。哼,母亲她就是定下了,我也不认!母亲还能绑着我进洞房不成?!” 聂妈妈劝道:“公子,夫人都是为您着想。您想想,适龄的好姑娘就跟当季的水果一样不等人。若过了这个时候,人家都纷纷定下了人家,您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康向梁坐了回去,扭头满不在乎地说:“那我不管。” 想了片刻,他问:“母亲说的是哪一家?让她趁早跟人家说清楚,别让人家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一个游暖暖就够我受了,可别再有人贴上来。” 聂妈妈叹气:“那倒不会。人家委婉拒绝了。唉,真是可惜。” 康向梁一愣,坐直了身子,问:“委婉拒绝了?拒绝了我?谁呀?” 聂妈妈惊觉自己又说错了话,立刻就要开溜。 康向梁起身,一个箭步拦在了聂妈妈前头,问:“到底是谁家拒绝了小爷?” 他虽不想成亲,却一向知道自己很得人喜欢。他此刻倔强劲儿上来了,一定要弄清楚谁家眼光这么高,连他都看不上。 聂妈妈无奈,只得如实说:“是林府四姑娘,原林首辅的侄女。” () 第505章 重要吗? 康向梁一怔,心想,那就难怪了。 他与林四姑娘只打过几次交道,却也看出来了,林四姑娘是个很通透洒脱的姑娘,与寻常女子不同。她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她既然知道自己难忘菊月姑娘,自然不会往前靠。 但是,康向梁心里最隐秘的地方,有一点点失落。 他坐下来,仔细自醒,终于想明白了。 他一向有些自负,向来只有姑娘靠近他,他从不曾主动接近过什么姑娘。就连青梅竹马的菊月,也是菊月待他更热情,他逐渐被菊月打动了。 两家定亲之后,菊月对他更是上心,处处察言观色,对他温柔妥帖。 菊月去世之后,他回想起菊月的好,很是伤心,也有些后悔,后悔当初贪玩,不在意男女之情,对她不够用心。 如今,居然有女人拒绝他们府上的提亲,他的自尊和骄傲受到了一点打击。 康向梁点了点头,是了,一定是这样!他的失落一定是因为骄傲受挫了! 不过,康向梁到底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薛承宗吃过晚饭以后,在萱草院正堂坐着长吁短叹。 这时,薛景睿走了进来。 薛承宗抬头,问:“你不是忙于你随从的婚礼吗?来我这里做什么?” 薛承宗的话里带有几分怨气。 薛景睿是大功臣,在帝后面前都很得脸。若是他肯帮忙,文信伯府怎么敢这么欺负任氏?! 薛承宗不敢找薛景睿说这些,只能暗搓搓阴阳怪气一下,出一出气。 薛景睿坐到薛承宗旁边的座位上,盯着薛承宗看。 薛承宗被看得心里发毛。 薛承宗强撑着气势,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安地问:“怎么了?盯着你老子干什么呢?” 薛景睿不说话,依旧凝视着薛承宗。 薛承宗撑不住了,站起身,说了句:“莫名其妙!” 薛承宗开始往外走。 薛景睿拎起桌上的茶壶,摔到了地上! 茶壶碎裂,瓷片四溅,恰恰好都在薛承宗脚下。 薛承宗被吓了一跳,他抚摸了抚摸心口,回头问:“景睿,你这是在干什么?!” 薛景睿起身,来到薛承宗跟前,压低声音说:“国公爷,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你去给你儿媳妇道歉。” 薛承宗脸色黯然,沉默了片刻,问:“景睿,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唤我父亲了?” 薛景睿抬头,想了想,苦笑道:“重要吗?我这个儿子,在你心里一向是不重要的。杨氏比我重要,杨氏的孩子比我重要。任氏比我重要,任氏的孩子也比我重要。我叫不叫你父亲,重要吗?” 薛承宗无言以对。 薛景睿又说:“游暖暖叫你父亲,任氏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叫你父亲,足够了,国公爷。” 薛承宗沉默了片刻,仰头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说:“父亲当年……父亲如今很为你骄傲……” 薛景睿打断了他的话:“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不是以往那个渴望父爱的孩子了。但是,你不能像今天这样对待棠儿!” 薛承宗看着薛景睿。 薛景睿说:“哪怕就是看在棠儿操持国公府家业的份上,你也该好好对她。她主持府里的庶务以来,你吃穿用度比之前都好了不少吧?” 这一点,薛承宗不得不承认。 薛景睿做出请的手势。 薛承宗硬着头皮,来到瑾兰院。 薛景睿并没有跟着他。 林婉棠很是吃惊,迎出来问:“公爹,您怎么来了?是缺了什么东西吗?” 薛承宗尴尬地咳嗽一声,说:“景睿媳妇啊,父亲回去想了想,觉得今日不该对你发脾气。我不是对你有意见,是因为你婆母受了窝囊气,我心里不痛快,胡乱撒气。我老糊涂了,你别跟我计较。” 林婉棠没想到薛承宗这么要面子的人会来道歉,她自然不会得理不饶人,便笑着说:“都是自家人,公爹不要说这样的外道话。我这人脾气直,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但事情过了就忘。” 薛承宗顺着台阶下坡,腆着脸笑道:“行,说开了就好。那我回去了。” 林婉棠忙唤一位小厮过来,叮嘱道:“你打着灯笼,送国公爷回去。” 薛承宗见林婉棠礼数周到,心里的那点别扭也就烟消云散了。 第二日一早,林婉棠去了珍珠的娘家,她亲自为新娘子梳头。 其实,她梳头只是意思意思梳几下。她梳完,有专门的婆子为珍珠盘头。 林婉棠一边梳,嘴里一边说着吉祥话:“一梳金凤来仪,二梳龙凤呈祥,三梳鸳鸯戏水,四梳举案齐眉,五梳子孙满堂,六梳缘订三生。” 林婉棠身份高,又儿女双全,珍珠娘家的人都感觉很荣幸。 过了多半个时辰,珍珠才梳妆打扮好。她今日看起来很是美丽,凤冠霞帔衬得她的脸灿如桃花。 那边,泰来也打扮得人五人六,骑着高头大马,从国公府的小院出发,来珍珠家迎亲。 薛景睿为泰来撑场面,也在迎亲队伍当中。他的出现,招来了许多人围观。 因此,泰来这回迎亲,场面动静之大,远远超过普通人。 珍珠家门口,更是围观者众。 薛景睿手下的不少将领都来了,帮忙在附近维持秩序。 人们纷纷恭喜珍珠她娘:“都说宰相门房三品官,果然有道理!镇国将军的随从,那也差不多相当于一个三品的将军了!” “是啊,是啊,你们看看这喜庆劲儿!我们县知县的儿子成亲都没这么体面!” “可不是嘛!听说镇国将军给珍珠的女婿添了聘礼,镇国将军的夫人给珍珠添了嫁妆!” “哎呀,这么说镇国将军两口子够厚道呀!” 珍珠的娘心里美滋滋的,扬声说:“可不是嘛!遇见这样的主家,是我们珍珠有造化有福气。” 这时候,又有人喊:“新郎官来了!” 人们纷纷议论起来。 “珍珠的女婿长得挺周正!” “是,是!果然是镇国将军身边的人,你们看啊,他长得就是英气!” “强将手底下无弱兵!他要是差一星半点儿,也不能跟镇国将军南来北往这么多年!” “对!” 泰来翻身下马,在一众武将的帮衬下,很快就通过了娘家人的“故意刁难”。 看到拿着却扇、身姿窈窕的珍珠,泰来笑得嘴差点咧到裤腰上! () 第506章 真的不能救了吗?! 泰来风风光光地将珍珠迎娶了回来。 夜里,众人闹洞房,小院子里欢声笑语不断。 直到深夜,薛景睿和林婉棠才回了瑾兰院。 因为珍珠成亲了,琳琅便开始近身伺候林婉棠。 琳琅伺候林婉棠沐浴更衣之后,林婉棠走了出来,扶着腰,一边轻轻捶着一边笑道:“自生过孩子以来,总是腰疼,药也用了,也针灸了,看起来好了不少,可稍微一累着,腰就又酸疼起来了。” 薛景睿上前,拉着林婉棠,让林婉棠坐到他的大腿上。 他的手在林婉棠腰上摩挲:“我手热,这样会不会舒服一些?” 林婉棠浅笑点了点头:“的确好些。” 薛景睿便搂着林婉棠的腰身,直到睡着也没有松手。 第二日一早,薛景睿把林婉棠唤了起来,兴冲冲地提议:“棠儿,我教你舞剑吧?” 林婉棠很吃惊:“我?舞剑?” 薛景睿点头:“我问过太医,你多活动活动筋骨有好处。” 薛景睿说着,将一把精致的剑交给了林婉棠,剑柄上点缀有蓝色宝石,末端系了一个平安坠。 林婉棠很喜欢这剑,她起身,将剑拔了出来,只见剑身明晃晃的,还没有开刃。 薛景睿微笑着解释:“你是初学,我怕剑气误伤了你,便先不给剑开刃。等你学一段时间再说吧。” 林婉棠有了几分兴致,却也有些忐忑:“我能行吗?” 薛景睿刮了刮林婉棠的鼻子,回道:“你这么聪慧灵巧,学什么不成?何况,又不用你上阵杀敌,只是强身健体而已。” 林婉棠美眸斜睨,微微仰头道:“那你要保证,不许嫌弃我学得慢!” 薛景睿揽着林婉棠便往外走:“小祖宗,我怎么敢嫌弃你?” 晨光微熹,空气清凉。 薛景睿手持长剑,静静站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他向林婉棠展示了一套剑招,剑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林婉棠穿着利索的胡服,头发高高挽起,看起来英姿飒爽。她睁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薛景睿的动作。 薛景睿舞罢,林婉棠兴奋地拍手为薛景睿叫好。 薛景睿走过来,微笑着递过长剑,林婉棠接过剑,感受到它的重量和微微的颤动。 随着薛景睿的引导,林婉棠开始学习基本的剑法。她的动作起初有些僵硬,但在薛景睿耐心的纠正和鼓励下,逐渐变得流畅起来。 林婉棠本就身姿轻盈,又有舞蹈的功底,练起舞剑的套路来,一招一式都很有美感。 剑尖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她像是伴着晨风轻舞。阳光照在剑刃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她舞剑的姿态,宛若游龙戏水,又似蝴蝶翩翩起舞。剑锋过处,仿佛能听到风的呢喃,空气仿佛凝固,只为这一刻的绝美。 阳光倾洒在她的身上,光芒与剑气交织,仿佛变成了一幅幅流动的美丽画卷。 剑舞结束,一地落花被剑气搅动,宛如粉色的雨,纷飞飘舞着,最终又落在她的脚下。 薛景睿几乎看呆了。美人舞剑,刚柔相济,当真十分好看。 林婉棠微微娇喘,香汗淋漓,她一边拿帕子擦一边抬眸问:“夫君,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薛景睿如梦初醒:“没有不对的地方,我就说你悟性很好。” 玲珑奉上香茗,林婉棠接过来喝了两口,喟叹道:“你还别说,这么一活动,果然觉得神清气爽。” 薛景睿高兴起来:“那以后每日早晨你都练上一会儿。” 他贴近林婉棠耳边,小声说:“改日我们练一练双剑合璧。” 林婉棠嗔了薛景睿一眼,爽快应下。 就这样过了几日,林婉棠感觉身子轻快了不少,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许多。 左院正又邀请林婉棠去女医馆讲学。 林婉棠有些放不下孩子。薛景睿却说:“你去吧,出去换一换心境。” 林婉棠便应下了。女医馆的姑娘们本就喜欢她,见到她来讲学,都很是高兴,学得也格外认真。 这一日,顾全亲自来国公府传皇上的口谕。 皇上想去皇陵探望皇太后,唤林婉棠同行。 林婉棠便带上了速效救心丸和回魂丹,跟皇上前往皇陵。 凤姑娘也一道前往。 只是,如今的凤姑娘显得心事重重起来。就连林婉棠给她开玩笑,她也只是勉强笑笑就过了。 林婉棠想,她肯定是因为灵秀大长公主的事难过,便不多打扰她。 到皇陵之后,皇上进了皇太后居住的屋子,随行的人,只有林婉棠与凤姑娘。 皇太后头上白发斑驳,人看上去比上次老了不少,眼皮都有些耷拉下来了,法令纹很是明显。 皇上突然有些心酸。 行过礼之后,不等皇太后唤他起来,他便站了起来。 皇上微微昂起头,给皇太后说:“母后,儿子身子不好,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相见的机会。今日,我想问你一些话。” 皇太后浑浊的眼睛看向皇上,感情复杂,半晌,她眼角淌出泪来:“皇儿啊,怎么会这样?你的身子……真的不能救了吗?” 皇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母后,顾元青已经被处死了。与他有牵连的官员,也都受到了惩处,包括敬国公。” 皇太后惊愕地微微张着嘴,过了片刻,她艰难地说:“母后利用顾元青收集他们府里的阴私,用来拿捏他们,使他们听命母后。母后当初为的就是保住你的太子之位,护着你荣登大宝。皇儿,母后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皇上苦笑:“可是,在朝局艰难的时候,撑住朝局、力挽狂澜的人是林首辅和薛将军!可见母后费尽心机的筹谋,并无多少用处!” 皇太后猛咳嗽了几声,说:“不,他们也帮助了我们母子。” 皇上目光犀利地看向皇太后:“你以为他们忠于母后和儿臣吗?他们中的不少人,私下也和五弟有联系,不过是首鼠两端,骑墙看风向罢了!” 皇太后惊愕地按住了心口。 皇上看向皇太后,愤慨地说道:“你为了笼络顾元青,付出了多少代价?!值得吗?!” 皇太后突然大笑起来:“怎么不值得?!你父皇左拥右抱,母后就不能有一个男宠不成?!顾元青伺候母后,很是用心,母后从不曾后悔!” () 第507章 终是大梦一场空 皇上没想到皇太后会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又气又羞,脸变得通红。 平稳了一下情绪,皇上失望至极地说:“母后,您贵为一国之母,他顾元青不过是个戏子罢了,您怎能……怎能跟他搅混在一起?!” 皇太后的目光投向缥缈的远处:“皇儿,你可知道,母后守了十来年活寡?母后受够了,真的受够了!顾元青,母后原本只当他是一只狗来用,后来相处的时间长了,母后便对他生出了一些情愫,开始用他来排遣寂寞。不想那次被你撞见了……” 皇上怒极:“那日,母后死死拽住儿臣,儿臣没能看清楚他是谁。若儿臣当时追上了他。必然会当场将他碎尸万段!” 皇太后的眼泪流了下来:“还说这些做什么?顾郎到底还是死在了你的手里。” 林婉棠听了这话,惊愕不已! 怪不得那次皇上来皇陵探望过皇太后便旧疾复发了。原来是因为他撞见了太后与人私会偷情! 皇太后问皇上:“你知道哀家为什么不放心林宏盛和薛景睿吗?” 皇上挑眉,带着怨气看向皇太后。 皇太后缓慢地说:“因为他们两个没有把柄在顾元青手里。这让哀家怎么放心?” 皇上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太后:“您就只知道用把柄来拿捏人吗?儿臣告诉过您,你握着把柄的那些大臣,实际上很多都是骑墙派,岂能倚重?!” 皇太后摆手:“罢了,罢了,哀家不跟你争论这个,哀家累了。即便当着林氏的面,哀家也要提醒你,你不得不防薛林二家!” 皇上静静地看了皇太后片刻,说:“母后,儿臣打算立十六弟为皇太弟。” 皇太后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皇上的鼻子骂道:“你存心气死我是吧?!我怎么会生出来你这样的智障儿子!你生不出来孩子,就是从宗室中随便选一个都行!怎么偏偏立薛氏那贱人的孩子?!” 皇上气得猛咳嗽了几声,然后大声说:“宗室中哪个孩子有小十六聪明?!况且,经过上回寒冰洞的事,官民都认为小十六有天神庇佑。立他为皇太弟,很容易就能服众!母后倒说说,为何不能立小十六?!” 皇太后怨毒地看了林婉棠一眼,迟疑了一下,说:“你立没落旁支的孩子为嗣,他没有旁的依仗,只能依靠你,依靠你的外祖家!可小十六呢?!他有薛景睿撑腰!通过姻亲,他又有林家撑腰,到时候,他岂能甘愿受你掌控?!” 皇上笑了起来:“母后多虑了,儿臣不是来和您商量的,儿臣只是来告诉您一声。” 皇太后颓然跌落到了椅子里。 皇上低头,收拾起内心的难过,然后说:“母后,儿臣今日前来,是想问问你敬国公世子盛宣的事。” 皇太后的目光转向凤姑娘,她打量了凤姑娘好一会儿,露出奇怪的笑容,问皇上:“她是盛宣和灵秀的女儿吧?” 皇上点头,问:“母后,你当年害得盛宣与灵秀姑母鸳鸯分别、阴阳相隔,你该当面给凤姑娘道个歉吧?!” 皇太后苦笑:“道歉?!母后为什么要道歉?!母后当年对盛宣暗送秋波,他却视而不见,待母后冷漠至极。母后心灰意冷之下,才跟了你父皇。皇儿,母后那时候憋着劲儿,想看看盛宣到底要娶什么样的人物!” “后来,母后才知道,盛宣心里的人是灵秀。皇儿,你知道母后心里有多痛吗?!母后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站都站不住,蹲在地上缓了好长时间。母后那些天一直想死!要不是为了你,母后早就自尽了!” 皇上眉头紧锁:“母后,那也不是你害人的理由!盛宣又不是始乱终弃,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上过你!是你占有欲太强了!你想要的就必须得到?!得不到的就毁掉?!你这样的人太偏激了!爱一个人,应该希望他过得幸福!” 皇太后愣怔了片刻,缓缓摇头说:“或许吧,但是,母后做不到!好在,母后平日里伪装得比较好,灵秀很信任母后,盛宣也没有怀疑到母后身上,就连你父皇都毫不知情。” 凤姑娘忍不住插话:“你太无耻了!你利用了母亲的信任,辜负了她!” 皇太后鄙夷地瞥了凤姑娘一眼:“你母亲太蠢了,她活该!我本以为她会很快死在外头,没想到她居然活了那么久,还生下了你这个小孽畜!” 凤姑娘气得一跃来到皇太后跟前,挥拳便要打她! 皇上怒喊:“住手!” 凤姑娘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把拳头收了回来。 她眼里带着泪,紧紧咬着嘴唇,对皇太后说:“你才又蠢又毒!先皇不曾真爱过你,他大概是看出来了你的本性!顾元青也不曾真爱过你,他在外面有两三个相好的,都是又年轻又貌美!你愚蠢偏激,将自己的亲生儿子越推越远!这都是你的报应!” 皇太后与皇上一起喊道:“住口!” 凤姑娘扭头看向皇上,哽咽着说:“皇上,你欠我的!要不是因为你,我一定当场割下她的头颅,告慰我生父与母亲的在天之灵!” 皇上捂着心口,对皇太后说:“你给凤姑娘道歉!” 皇太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母后为什么要道歉?!母后如今还在乎什么?!人生几十年,终是大梦一场空啊!” 皇上心口处狠狠疼了几下,他捂住心口,嘴里吐出一口血。 林婉棠惊呼着上前,给皇上喂了速效救心丸和回魂丹! 皇上感觉好了一点,他低眉敛目,疲惫地说:“母后,我们今后不要再见了,来生也不要再做母子。你我母子缘分尽了。” 皇上说着,颓然走出了大殿。 皇太后喊:“稷儿!让林婉棠给母后把一把脉吧!” 皇上继续往前走,木然吩咐林婉棠:“你给她把脉,然后开个方子。” 林婉棠应是。 凤姑娘忙说:“那我得在一旁护着林姐姐。” 皇上一边走一边点头:“好。表妹,看在朕的面子上,不要伤她。” 凤姑娘不耐烦地说:“知道了!记着你答应我的条件。” 皇上点头:“记着呢。” 皇上越走越远,看起来身形落寞。 林婉棠与凤姑娘转身进了殿内。 皇太后苦笑:“哀家身上似乎长了肿块,不便让太医看。林氏,你关上殿门,进来给哀家诊断诊断吧。” () 第508章 我们被算计了 林婉棠依言关上了殿门,来到皇太后旁边。皇太后慢慢解开了衣衫,露出了胸部。 林婉棠看了,大吃一惊。 皇太后的乳*房肉眼便能看出不对,有的地方看着有肿块,旁边的皮肤却凹陷下来了,那一块颜色看起来也比其他地方要深。 这是乳岩! 林婉棠皱眉,问:“太后这样有多长时间了?” 皇太后苦笑:“有三四个月了吧。之前还没有这么严重。是不是吓到你了?” 林婉棠在医书上见到过,乳岩发到了这个阶段,很难救活了,只能尽量减少病人的痛苦。 林婉棠轻轻摇头,问:“太后还有旁的地方不舒服吗?” 太后想了想,说:“近来全身都疼,骨头疼。想来哀家是不中用了。” 林婉棠垂首回道:“臣妇给您把把脉吧。” 皇太后看着林婉棠,突然笑了笑,伸出了手。 林婉棠仔细把过脉,暗想,太后的寿命大概也就是个月的事儿了。 林婉棠心里百感交集,她希望皇太后死,可看到活生生的人得了绝症,身为医者,她又有些悲悯。她决定尽全力给太后看病,旁的不说,就当积累治疗乳岩的经验也好。 林婉棠起身,行礼道:“太后,臣妇这就给您开方子。” 皇太后将衣裳整理好,挑眉问林婉棠:“开方子?哀家的病还有得治?” 林婉棠回道:“尽人事听天命。太后若是信不过臣妇,自可以请旁的大夫来诊治。” 皇太后挥手:“罢了,就你吧。哀家相信,虽然你恨哀家,但是你不敢动手脚。皇帝虽然跟哀家闹别扭,但是,他身为皇帝,不会允许臣民真的弄死哀家。而你林婉棠,绝对不敢拿薛、林两府的九族冒险。” 林婉棠行礼:“太后娘娘所言甚是。” 说完,林婉棠便去一旁斟酌着开了方子。 皇太后靠在椅子里,闭目说:“开些止痛的药物。” 林婉棠轻声说:“开了的。” 皇太后似乎犯困了,呓语一般说:“赶紧煎服了,给哀家喝上。” 太后虽然被幽禁在这里,但她药物是不缺的。旁边的房间里便有许多药材。林婉棠亲自去取了,与凤姑娘一起将药煎好,端到了太后跟前。 林婉棠轻声唤:“太后娘娘。” 皇太后迷茫地睁开眼睛,看了片刻,似乎才明白自己身处何处,她坐起身子,用汤匙慢慢喝药。 林婉棠行礼道:“太后,今后您照着这个方子吃药就好,过段时间,臣妇会再来给您把脉。臣妇先行告退了。” 皇太后突然“咦”了一声,捂着心口皱眉说:“哀家突然感觉心慌,你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林婉棠心里一咯噔,来不及多想,便快步来到太后身边。 太后突然站了起来,使出浑身力气,双手紧紧攥住了林婉棠的脖子! 太后看起来面目狰狞! 林婉棠出于本能,使劲挣扎,手开始抓挠太后的手。 太后的手被掐出了血印子,她还是咬牙不肯松开林婉棠! 凤姑娘见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使劲将太后推开,拦在了林婉棠前面。 太后身子往一边倒去,额头撞在了一处台阶的边缘,顿时流出了血。 凤姑娘一边扶林婉棠,一边骂太后:“你都这样了,还不肯给自己积点儿德……” 突然,殿内四下里都起了火光,火势突如其来,却又极其迅猛! 一丈多高的火顿时使得殿内浓烟滚滚! 林婉棠喊了一声:“不好!有油味儿!” 她急忙用茶壶里的水把帕子打湿,递给了凤姑娘,她则从衣裳上撕下来一块布,也用茶水弄湿,捂住了口鼻。 一片模糊中,林婉棠看到了那个又聋又哑的宫女,她像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脸上露着得意的笑。 见林婉棠看着她,她像是兴奋到了癫狂,她抹了抹眼角的泪,将火把抛向空中,然后便缓缓倒了下去。 林婉棠身后传来了笑声。 她惊愕回头,见皇太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皇太后指着林婉棠,说:“真好!哀家……哀家痛得早就不想活了,今日还能带上你俩一起上路,哀家赚了!” 凤姑娘猛地扯了扯林婉棠:“我们快走!我们才不要给老巫婆陪葬呢!” 皇太后诡异地笑着,得意地看着林婉棠。 林婉棠猛一激灵:“我们被算计了!凤姑娘,你出去,不要管我!” 林婉棠转身,蹲下去要扶太后起来。 太后哼了一声:“算你聪明!但是,哀家不会走的!出去了,哀家也要疼死,还不如早死早托生!林氏,咳咳咳咳……你还年轻,你出去吧!” 林婉棠怒吼道:“闭嘴!跟我走!” 太后抓着凤座的腿儿,使劲往后撤着身子,说什么都不肯出去! 凤姑娘不肯独自逃生,着急地拉着林婉棠:“出去吧!快点!别顾那么多了!” 林婉棠怎么催凤姑娘,凤姑娘都不肯走,林婉棠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林婉棠不是不想走,更不是出于本心非要救太后,而是,如果太后被烧死了宫殿里,她却逃了出去,皇上会怎么想? 皇上轻则认为林婉棠见死不救,故意置太后于死地! 最严重的事,皇上事后看到太后的遗体,看到她额头有伤,或许会认为,林婉棠与凤姑娘蓄意杀害太后,并放火毁尸灭迹! 即便皇上没有证据,或者出于宽仁不追究,这件事在皇上心里都会留下疑影,会像一根鱼刺一般,一直扎在皇上心里。 皇上仁孝宽厚,无论他对皇太后多么失望怨恨,都不会允许人杀害皇太后。这不仅关系到孝道,也关系到皇家威严,君臣之分! 这根鱼刺,能很好地挑拨皇上与薛、林两府的关系! 以后,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出来! 到时候,薛林二府诸多人的性命前程都会受影响。甚至,十六殿下的前程也会受影响! 林婉棠不敢赌! 为了保全十六殿下和薛林两府,她不得不选择与太后同生共死! 可是,她不忍心耽误了凤姑娘! 凤姑娘没有那么多顾忌,她没有家族牵扯,出去之后,逃回到塞北,皇上也不能把她怎样。 见凤姑娘说什么都不肯走,林婉棠没有办法,只得说:“凤姑娘,你扛着太后出去,好不好?!” 凤姑娘嘟囔着骂了几句,蹲下身子,使劲掰开皇太后的手,就往外冲。 皇太后在凤姑娘身上手舞足蹈地乱挣扎,凤姑娘被带了一个趔趄。 凤姑娘恼怒之下,一个手刀将皇太后劈晕了过去。 这下总算清静些了。凤姑娘一边猫着腰跑,一边回头喊林婉棠:“身子低一些,底下烟雾少!” 林婉棠嗯了一声。 这时候,火势更猛了,有横梁从屋顶掉了下来,差点落到林婉棠身上,林婉棠往旁边一滚,才勉强逃了过去! 可她脚被砸伤了! () 第509章 查清楚原因 见凤姑娘要回转救她,林婉棠急忙摆手,硬撑着站了起来,猫着腰往外跑! 前面火势太大了,根本过不去! 凤姑娘也不敢往前冲了! 这时候,一个人踹开殿门跑了进来! 林婉棠看不清楚来人是谁,她只使出浑身力气喊道:“我们在这里!快救太后!” 那人朝这边过来了,他边走边喊:“棠儿,不要慌!我来救你了!” 是薛景睿! 他像是天神降世一般,冲过火海,来到林婉棠身边。 林婉棠推开他:“先救太后!” 薛景睿一愣,却没有动,他将裹在身上的东西扔给了凤姑娘,大喊:“披上它,冲出去!” 凤姑娘接过,手上湿乎乎的,原来是一个湿的棉被。 凤姑娘忙用棉被把自己和太后一起裹上,咬牙心一横,穿过火海往外跑! 火蛇袭来,林婉棠身上着了火,薛景睿急忙抱起林婉棠,朝屋子的一角退去。 薛景睿看到那里有一个水缸。 不时有被烧坏的屋梁掉下来,他左躲右闪,好不容易才来到水缸跟前。水缸里只有缸底一点水,他抱起水缸,将水全部浇在了林婉棠身上,林婉棠身上的火终于灭了! 林婉棠搂着薛景睿的脖子,望着周围熊熊燃烧的火,热气熏得她有些上不来气,她啜泣道:“景睿,你想办法出去,不要管我了!” 薛景睿的口鼻都有湿布掩着,他一边观察火势一边说:“不可能!我们一起出去!” 林婉棠摇头痛哭:“出不去了。” 这时候,有人又冲了进来。 那人被浓烟呛到了,咳了几声,沙哑着嗓子喊:“薛将军!薛少夫人!你们在哪里?!” 林婉棠听了出来,这是康向梁的声音! 薛景睿喊:“我们在这里!” 康向梁的影子朝这边移动过来。 侍卫们不停地往这边泼水,可是,火就着油,借着风势,很难扑灭! 康向梁裹着湿棉被冲了过来。 他将另一条湿棉被扔给了薛景睿! 薛景睿将湿棉被裹上,把林婉棠抱在怀里,开始往外突围。 康向梁在一旁,挥舞着手臂,帮忙推开挡路的木头。 两人配合着,很快冲到了大殿门口! 康向梁的手臂着了火,整个胳膊都被熏黑了。 薛景睿的鞋也被烧着了。 侍卫们急忙用水泼向他们! 他们刚刚冲出大殿,大殿被火烧得失去了支撑,轰然倒了下来! 到了安全的地方,薛景睿将林婉棠放下,一屁股坐在地上,解开脸上用来挡烟的湿棉布,大口大口地呼吸了起来。 他刚缓过劲儿,低头一看,林婉棠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薛景睿着急起来,大喊:“太医!有太医吗?!” 皇上此时赶了过来。 皇陵本就备有一位太医,平时负责给太后诊病。 皇上听说走水了,便带了太医过来,此刻刚好派上用场。 太医先给太后看病,太后自然还晕着。太医迟疑着说:“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像是被人打晕的……” 皇上脸色一黯,却只问:“有没有大碍?!” 太医摇头:“太后额头有伤,这个……这个微臣还得等太后娘娘醒了才知道……” 皇上脸色阴沉,蹲下来看着太后额头的伤,没有说话。 薛景睿心急如焚,说:“太医来这边看看吧。” 太医闻言,看了看皇上,见皇上没说什么,他才来到林婉棠身边。 林婉棠脸上、身上都是黑黢黢的烟灰。太医把脉之后说:“薛少夫人这是吸入了太多浓烟昏厥了,需要服用一些清肺的汤药。” 薛景睿忧心忡忡,巴不得立刻喂林婉棠服药,可他余光暼到了皇上,心里一动,便抱拳对太医说:“请太医快……快给太后和拙荆开方子。还有凤姑娘,她为了救太后,身上多处烧伤,也吸入了不少烟。” 太医应是,急忙去一旁开方子了。 皇上走到一旁,压低声音问康向梁:“你是御前侍卫,守在不远处,可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 康向梁回道:“微臣一直站在院子中间,发觉这边走水之后就赶紧唤人。微臣让人提水的时候,见薛将军冲了过去。微臣也赶到了殿门口,听见薛少夫人一直在说先救太后。” “之后,凤姑娘被披着湿被子将太后娘娘背了出来。凤姑娘受伤挺严重。屋子里火势太大,微臣打湿了两床被子,自己裹了一个,给薛将军与少夫人带了一个,冲了进去。” “薛将军当时没有湿棉被,被火逼到了有水缸的墙角。水缸里估计没什么水,当时情况很危急。” 皇上沉吟了片刻,问:“薛少夫人说先救太后了?你可听得真切?” 康向梁行礼回道:“微臣听得真切。事实上,就是凤姑娘背着太后先出来的,薛将军与少夫人被困在了里面。而且,生死攸关的时候,薛将军与少夫人将唯一的一条湿棉被给了太后。若非微臣冒死冲进去,只怕薛将军与少夫人凶多吉少。” 皇上脸色缓和了一些,低声问:“你伤势如何?” 康向梁脸上、身上烟灰不少,他满不在乎地说:“微臣进去的时间短,虽呛了些浓烟,但没什么大事。” 皇上闻言,吩咐:“查清楚走水的原因。” 康向梁行礼:“是!” 皇上便去守着太后了。太后与林婉棠都被挪到了一处偏殿。 过了片刻,太后醒了过来。 皇上见了太后的惨状,有些心软,俯身问:“母后,你感觉怎么样了?” 太后心中懊恼,她居然没死成! 她不能白白浪费这次机会! 太后拉着皇上的手,抽泣道:“皇儿,母后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你!” 皇上用帕子给太后擦了擦眼泪。 太后颤抖着嘴唇,说:“皇儿,林氏伙同凤姑娘要杀母后!” 皇上将手抽了出来,有些不悦地说:“怎么可能?她俩救了你。薛少夫人被困,到这会儿还没醒。” 太后叹气:“皇儿,她们那是障眼法!我们一言不合,林婉棠便推了母后,母后的脑袋磕在了台阶上,流了血。凤姑娘害怕,问这下怎么办,林婉棠便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母后算了。她们商量着要放火毁尸灭迹。” “林婉棠还说,就算母后的尸首没有被烧焦,她也可以说母后是因为知道病情严重,不想活了,所以撞墙自尽。林婉棠让凤姑娘动手,凤姑娘按着母后的脑袋就往墙上撞……” 皇太后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 第510章 母慈子孝不好吗? 皇上阴沉着脸,过了片刻,说:“母后不要再挑拨了。朕不会上当的。母后好好歇着吧。” 说完,皇上命太医过来照顾着皇太后,他则径直往外走了。 皇太后唤道:“稷儿!” 皇上停住脚步。 皇太后哽咽着说:“皇儿啊,你陪陪母后好吗?就像你小时候生病,母后陪在你的床榻边一样。” 皇上回忆起童年,有些动容,来到桌案边坐下,远远地看着皇太后。 皇太后躺回床上,虽然身体到处都疼,但她心里舒服了些,说到底,皇上没有那么绝情。 凤姑娘是第二个醒来的人。 皇上亲自来看她。 凤姑娘理都不理皇上。 皇上无奈,叹息着问:“你这又是闹什么脾气?!” 凤姑娘一下子坐了起来,看向皇上,杏眼圆睁,柳眉倒竖说:“林姐姐好心好意给皇太后看病,皇太后趁机箍住了她的脖子,要掐死她!我上前救林姐姐,那宫女竟然洒油放火要烧死我们!太后自己生病了,就要让我们陪葬不成?!” 皇上愣了片刻,问:“母后病了?要你们陪葬?这是什么意思?!” 凤姑娘回忆着道:“林姐姐说太后得了乳岩,我也不懂,但看起来很严重,太后说她疼,不想活了。太后想让我们死,林姐姐还非要救太后!太后执意不肯出来,耽误了不少功夫,不然,我们也不吸进这么多浓烟!” 皇上猛地起身,走到太后的房间,将太医唤了出来,问:“乳岩是什么意思?!” 太医回道:“乳岩是女子胸部长出了肿物……” 皇上忐忑地问:“致命吗?” 太医回答:“若在很早的时候发现,还有可能救治。若是肿物大了,神医来了也束手无策。” 皇上咬牙切齿问:“你可知道太后得了乳岩?!” 太医脸色陡变,惶恐地跪下行礼,说:“臣不知。太后近来不让微臣把脉,只用旧方子。臣估计……因为微臣是男子,太后不想让微臣给她看乳岩之症吧。” “方才,太后昏迷着,微臣发觉太后脉搏很是虚弱杂乱,却没往乳岩上想。” 皇上闭眼,缓了一下情绪,说:“此刻母后睡着了,你再去给她把把脉。朕……允许你查看母后的身体。” 太医行礼称是。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太医脸色惨白地出来了。 皇上问:“母后怎么样?” 太医只低头擦汗,不敢说话。 皇上发了火,太医才惶恐不安地回道:“太后的乳岩之症已经……很是严重了。” 皇上身子微微颤抖,问:“有多严重?” 太医回答:“怕是……怕是……若半年之内,太后能好,则往后就无大碍了。” 皇上一听,便明白太医老油条的意思是说,太后最多也就半年的时间可活了。 皇上对太后有许多怨恨,到了此时此刻,却生出了一些难舍的眷恋之情。 皇上怔怔地站在廊下,背手望着院子里的花木,眼睛酸涩难受。 此时,有人过来回禀:“皇上,薛少夫人醒了。” 皇上快步去了林婉棠暂居的房间。 林婉棠在床上躺着,见皇上来了,便努力起身,想要行礼,皇上抬手,虚扶起薛景睿,令林婉棠免礼。 皇上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问:“薛少夫人,能告诉朕殿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林婉棠如实讲了。 林婉棠的话,跟凤姑娘以及康向梁的说法都对上了。皇上想一想,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皇上沉默了片刻,说:“母后病重导致神智昏昏,许是产生了幻觉,才会误伤你。” 林婉棠听了,有些心寒,转念一想,她能指望皇上大义灭亲、为她伸张正义出气吗?怎么可能! 她压下万般委屈,回道:“臣妇明白。” 皇上又说:“宫女香兰用火不慎,导致走水。你与凤姑娘救母后有功,朕定会有重赏。” 皇上的话,便是盖棺定论了。 薛景睿脸色很是不悦,阴沉着脸,低头不语。 林婉棠借着衣袖的遮掩,轻轻握住薛景睿的手,对皇上说:“都是凤姑娘的功劳。臣妇身子不好,没帮上什么忙,倒连累康侍卫受了伤。” 皇上又客气了一番,迟疑了片刻,对林婉棠说:“你给母后开的方子,在大火中被烧毁了。你……能不能再重新写一写方子?” 林婉棠应下,起身来到桌案前,挥毫写下了方子。 皇上显得很是歉疚,借看方子掩饰了掩饰,才说:“多谢薛少夫人。” 薛景睿和林婉棠恭送皇上离开以后,薛景睿重新搀扶林婉棠躺下,在她耳畔小声说:“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替你报仇。” 林婉棠握住薛景睿的手,嘘了一声,小声说:“夫君,我这次写的方子,做了些小小的改变。” 薛景睿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林婉棠。 林婉棠眼圈微红,低声道:“在大殿内时,我还秉持着医者仁心,给她开的方子实打实的好。这次,延续寿命的药我开得很足,止疼的药我调整了剂量,别看只是轻微的调整,镇痛的药力却减弱了七成。” 薛景睿轻哼:“就该如此。她如此恶毒,让她活着好好感受疼痛蚀骨吧!” 林婉棠又说:“这是师父的镇痛秘方,比太医院的方子不知道高明了多少。我改变一下,方子比太医院的效果好一丢丢,比实际能达到的效果减弱许多,太后不能弃了我的方子不用,也止不了什么疼。就当是为师父报一点仇吧。” 薛景睿见林婉棠伤心,便抚摸着她的头发,说:“这还不够,我必得想办法报复上一把,否则心中这股恶气,实在难消。” 林婉棠叮嘱:“做得隐晦一些。” 薛景睿笑了起来:“我知道!我大不了就用阳谋!” 林婉棠好奇,问:“怎么阳谋?” 薛景睿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说:“不告诉你!” 林婉棠哼了一声,不理薛景睿。薛景睿殷勤备至地端来清肺的药膳,哄着林婉棠喝下了。 皇上回到太后那里,亲手端了药喂太后。 太后心里暖洋洋的,她又感受到了久违的天伦之乐。她忍着疼,问皇上:“稷儿,你打算怎么处置林氏和凤姑娘?” 皇上面色平静地说:“母后,儿臣查过了,此事薛少夫人与凤姑娘无罪有功。您身体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闹腾了,养病要紧。” 太后的心蓦然沉了下去,她看明白了,皇帝永远不可能再信任她了,永远不可能! 皇上幽幽问:“从此以后,母慈子孝不好吗?” () 第511章 区区小伤 皇太后尴尬地笑了笑,说:“好,当然好。” 皇太后喝了药,到了后半晌,感觉熟悉的疼痛又袭来了。 她已经这样痛了好久。 今日,服了林婉棠开的方子以后,疼痛减轻了许多。 可此时,疼痛又重了。虽然比以往不服药的时候好些,但远远比不过吃第一副汤药后那么有效。 太后呻吟不止,皇上便亲自来问林婉棠。 林婉棠听了,很是担忧,强撑着身子来为太后诊治。 检查之后,林婉棠行礼说:“皇上,药方是一样的。第二副药没有第一副药效果明显也是常事。另外,太后在大火中受了惊吓,病情也加重了些。这已经是臣妇最好的止痛方子了。臣妇以为,不如请太医们前来会诊,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止痛方法。” 太后喊了起来:“好疼!稷儿,母后也觉得,应该请太医们前来看看!另外,你悬赏遍请天下名医来为母后诊治吧!” 太后原本因为得了乳岩而羞于求医,如今实在太疼,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皇上听了,立刻让人去请太医。 林婉棠行礼告退。 她知道,这天下,能开出更好方子的人,大概也只有她的大师兄了。但是,她的大师兄一直没有露面,没有音信,不知道吉凶祸福。 十有八九,太后最后只能用她的这个方子!唯有疼痛,能稍微抵消一些太后今生的罪孽! 入夜,康向梁带着四五个侍卫在皇陵行宫巡逻。 今日皇陵走水,皇帝又在这里,他害怕有人趁机生事,故而格外警惕。 他的随从劝道:“头儿,您去歇会儿吧,您也不是铁打的呀!” 康向梁声音沙哑,摆手说:“歇什么歇?这会儿正是用人的时候,都给我警醒些。” 一个侍卫突然说:“头儿,我怎么听着有马蹄声?” 康向梁下马,双手撑着身子趴下,耳朵贴着地面听了片刻,说:“是,两匹马!” 过了一小会儿,果然有两匹马出现在小路上。 来人披着黑色的披风。 一名侍卫上前拦路,问:“你们是什么人?报上姓名!” 前面的马背上,坐着的人正是林婉榆。她正准备说话,就看见一个清俊男子骑马来到跟前。 清俊男子叫道:“林七公子!” 林婉棠定睛一看,笑着抱拳:“康公子!” 侍卫们见头儿认识来人,这才撤到了康向梁身后。 因为被拒婚,康向梁稍微有些尴尬,他暗骂自己两句,笑着问:“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林婉榆回答:“我恰好在这附近办点儿事,听闻皇陵行宫走水,长姐受伤,我特意过来探望长姐。” 康向梁说:“那……我带你进去吧。今日守备森严,到处都需要看腰牌对口令。” 林婉榆打量了打量康向梁,问:“会不会耽误你当差?” 康向梁笑着摇头:“不会,我本来也是在各处巡逻。” 林婉榆便带着踏雪,打马跟上了康向梁。 待行走到一处有街灯的地方,林婉榆突然皱眉问:“康公子,你胳膊受伤了?” 康向梁低头一看,他新换的衣裳胳膊上渗出了血迹。 康向梁大大咧咧地说:“无妨。一点小伤。” 他一边说,一边用披风悄悄遮挡住了袖子。 林婉榆突然想起什么,问:“你是救火时候受的伤吧?可曾处置过了?” 康向梁露齿一笑:“太医处理过了。腐肉剜去,上了伤药,用棉布包扎过了。” 林婉榆蛾眉紧蹙:“血又渗出来了,你的伤一定不轻。我带了伤药,重新给你包扎包扎吧。” 康向梁仰头:“不用……我们学武的人都粗糙……” 林婉榆瞪他一眼:“你们学武的人都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当心些吧,万一感染流脓,你胳膊都可能废了。到时候拉不得弓,用不得剑,看你还嘴硬不嘴硬!” 康向梁第一次见姑娘这样疾言厉色地“骂”他。 林婉榆生起气来的模样,颇有几分可爱。 康向梁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好吧,那就拜托林姑娘——不,是林七公子了。” 林婉榆脸色缓和,轻哼了一声:“还算听劝。” 此时刚好路过一个亭子,林婉榆翻身下马,从包裹里拿伤药和棉布。 康向梁也下了马,从马背上取下一个棉布做的垫子,放在了亭子里的长凳上。 林婉榆走过来,康向梁伸手:“林七公子请坐。” 林婉榆说了声谢谢,便大大方方坐在棉垫上了。然后,她抬眸看向康向梁。 林婉榆的眼眸清澈纯净,康向梁暗想,这姑娘当真与旁的女子不同。若是寻常女子,此时必定扭扭捏捏,做出许多娇羞模样。 而林婉榆则落落大方,心怀坦荡。 康向梁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林婉榆这般行事,显然对他没有半点男女私情。 按说他该庆幸,该觉得轻松,可他就是有种很怪异的失望感。 林婉榆嗔了康向梁一眼,作势要站起来,康向梁这才意识到让林婉榆久等了。 他单膝跪地,使自己低了下来,将袖子撸了上去,露出里面带血的棉布。 林婉榆轻呼一声:“这么多血?!你还不当回事!” 林婉榆一边责备他,一边小心翼翼为他解开棉布。 康向梁的肉被剜去了挺深的一块,看着都让人觉得疼。 林婉榆抬眸看了看康向梁,心说,这人还真能忍。 她不由得放柔了声音:“我用药水给你清洗一下伤口,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些。” 康向梁眉目舒展地笑道:“无妨,区区小伤……” 他想起林婉榆“骂”他的话,立刻闭上了嘴。 还好林婉榆此刻并没有心情“骂”他,她拿出瓷瓶,用里面的药水冲洗康向梁的伤口。 康向梁看向伤口。 林婉榆温声叮嘱:“不要看,看别处!” 姑娘特有的馨香入鼻,康向梁突然心跳有些加快,他不知道目光该往哪里放,慌乱之中,看向了林婉榆的脸。 林婉榆的眼睫毛很长,又翘又卷,很是好看。 康向梁傻乎乎地想,怎么会有人睫毛生得这般动人? 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睫毛。 果然没有林四姑娘的睫毛长。 林婉榆给伤口上重新洒了药粉,然后用棉布包扎好。 她一抬头,见康向梁傻愣愣地看着自己。 林婉榆迷茫地问:“我脸上脏了吗?” 康向梁如梦初醒,感觉自己耳朵很热,忙说:“没有脏。我就是想问……你的睫毛是怎么长的?” 林婉榆不由得笑了起来:“还能怎么长?胎里带出来的呗!” () 第512章 就知道姐姐仗义! 康向梁憨憨地笑着挠了挠头:“是了。” 林婉榆站起身,问:“康公子还有旁的伤口吗?我帮你一并处理了。” 康向梁摇了摇头。 林婉榆收拾好东西,笑道:“那走吧!” 康向梁和林婉榆一道,回到马旁边。 康向梁说:“前面就到你长姐休息的地方了。你不如将马拴在这里,我可以让人帮忙照看着。” 林婉榆因为穿着男装,便拱手作揖:“多谢康公子。” 康向梁回头示意手下的人将马牵走,领着林婉榆来到林婉棠暂居的屋子门口。 薛景睿刚好出门,看见这二人一起过来,便笑着唤了一声:“康公子,四妹妹。” 康向梁突然局促,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我遇见了林……四姑娘,就顺路……顺路带了她回来。” 薛景睿拍了拍康向梁的肩膀:“多谢康贤弟。对了,你服用清肺的汤药了吗?” 康向梁笑答:“晌午喝了一回。” 薛景睿说:“我这里熬了清肺的药膳,你也喝一碗吧。今天多亏了你,大恩不言谢了,今后康贤弟有用得到薛某的地方,只管开口。” 康向梁有些腼腆:“我是职责所在,这点事儿不值得将军记挂。” 林婉榆惊讶地问:“康公子,是你救了长姐?” 康向梁想谦虚几句,薛景睿说:“可不是嘛。若不是他冒险冲了进来,我和你长姐说不定救葬身火海了。” 林婉榆后怕极了,她后退一步,躬身长揖:“多谢康公子。” 康向梁红着脸也作揖还礼:“不用客气……” 两人的脑袋碰住了脑袋。 这下,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林婉榆起身,将怀里的一瓶药粉塞给康向梁:“这种伤药好,你每隔两个时辰就上一次药,千万别忘了。” 说要,林婉榆就打开帘子进了屋。 康公子在这里喝了一碗药膳,然后,薛景睿亲自将他送出了院子。 林婉榆坐在床榻边,看着长姐虚弱的样子,忍不住垂泪:“长姐,你的头发都烧焦了不少……” 见林婉榆哭得像个孩子一般,林婉棠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长姐我今后的福气肯定大得很,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林婉榆嗔林婉棠一眼:“也就你心大,还笑得出来。对了,长姐,方才我看康公子胳膊上的伤很厉害,你在里面时间长,伤是否更严重?来,我给你看看。” 林婉棠紧张地将被子裹紧了一些,说:“不用,你姐夫刚给我重新换过药。” 林婉榆一看这架势,便知道长姐伤得不轻,怕她担忧才不让她看。 林婉榆不由得又垂了泪,悄悄问:“是不是太后……” 林婉棠忙使了个眼色:“这事儿你不要多问。” 林婉榆含恨低下头。仁厚的皇上怎么偏有个歹毒的母亲? 林婉棠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笑着说:“经此一事,我发现康公子的确不错。他身为皇后的同胞弟弟,却没有纨绔之气,凡事冲在前面,勇敢又讲义气,相貌身材都好。” 林婉榆点头:“他的确是好的。” 林婉棠不敢正面提亲事,怕林婉榆反感,便试探着叹了口气:“康公子这样好的郎君,我真把他想抓来当妹夫。” 林婉榆杏眼圆睁,看起来要恼。 林婉棠像是没看见一般,接着说:“可惜汀兰年纪小了一些,恐怕康家等不及。唉,可惜了!这么好的儿郎,竟不知道要便宜了谁去。” 林婉榆见自己误会了,微微红了脸,忙岔开了话题。 “我一个好友认识游家的大姑娘。据说,游暖暖回去之后,被游夫人惩治得服服帖帖,她别管出什么幺蛾子,游夫人都只管动用家法,或罚她跪祠堂,或打手板,或掌嘴。如今游暖暖被禁足在了她的院子里,不得不安分下来了。” 林婉棠轻笑:“游暖暖是咎由自取。游夫人多年的怨气,好不容易有机会,怎能不撒出来?她握着游暖暖,也不怕任氏向她寻仇。” 林婉榆说:“康公子这回算是脱离苦海了。” 林婉棠浅笑着打量林婉榆,心头一动,说:“这回承了康公子大恩,我原该亲自登门致谢,奈何我这身子不争气。你姐夫于人情世故上一向缺根筋。要不然……你替我备些礼物,代我到文信伯府走一趟吧?” 林婉榆爽快应下:“这原是应该的,我定准备一份厚礼。” 当夜,林婉棠留林婉榆同住,薛景睿倒被挤到了旁边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凤姑娘来看林婉棠,她悄悄说:“林姐姐,我要离开京城了。” 林婉棠惊讶地问:“你为何不等养好了身子再走?” 凤姑娘望了望窗外的翠竹,说:“如今我算明白了,母亲说的对,京城的确水深坏人多。皇太后病重,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了,我在这里也不能做什么,不如回去。我的情郎还等着我呢。” 林婉棠点了点她的额头:“重色轻友的家伙。” 凤姑娘委屈地嘟嘴:“才没有呢!他……他悄悄到京城来接我了。” 林婉棠点头:“那也好,你跟他好好过日子。你要记着,你有姐姐姐夫做后盾,他若是敢让你不痛快,我让你姐夫去收拾他!” 凤姑娘高兴起来:“好!就知道姐姐仗义!” 凤姑娘突然想到什么,低声说:“我看皇上表哥如今疑心也重了。你们要是在京城过得不痛快,就悄悄去找我。皇上允诺,另外拨两个小城给我。我们打算将它合成一个,就叫漠郡,皇上答应把漠郡当附属国一样对待,给我们充分的自主权。” 林婉棠为凤姑娘感到高兴:“那你们要好好管理,那边是交通要塞,我的商号前往西域,会路过那里,到时候还需要你多多照应。” 凤姑娘点头:“那好说。你们要是过得不痛快,就去漠郡找我。到时候,有薛景睿帮忙,我就敢举起旗子跟皇上干仗。” 林婉棠笑着拍了拍凤姑娘:“好,你治理好漠郡,我们也等于有了退路。” 想了想,林婉棠关心地问:“你回漠郡,一路上安全吗?有没有人马保护?我让你姐夫……” 凤姑娘掏出一块盘龙玉佩,递给林婉棠,压低声音说:“我收服了穿云卫,他们会暗中护我回漠郡。穿云卫在大梁有不少暗中的势力,他们见到这个玉佩,就像见到我一样。你留着它吧,就算派不上用场,也可以当个念想。” () 第513章 却之不恭 林婉棠推辞不过,接下了玉佩。 凤姑娘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皇上要起驾回宫,林婉棠自然不愿意留在皇陵,她虽身子没完全好,也强撑着回了镇国公府。 这一日,林婉榆带着许多礼品,来到了文信伯府。 文信伯夫人热情地接待了她。 文信伯夫人拉着林婉榆的手,请她在一旁坐下,捂着心口说:“那日听闻皇陵行宫走了水,我就心慌地厉害。还好众人都没有大碍,真是先帝保佑。” 林婉榆微笑:“是啊。令郎奋不顾身救了长姐与姐夫,长姐感激不尽,让我代她先来谢过。她等好身子完全好了之后,便亲自来谢夫人。” 文信伯夫人笑了起来:“诶,快别说外话。上回你来府上,客人多,我也没得空多和你们姐妹说话。今日,你若没有要紧的事,就留下来陪我用饭吧。” 林婉榆盛情难却,答应了下来。 文信伯夫人唤了大儿媳过来,陪着林婉榆打叶子牌。 过了一会儿,康向梁回府,过来向他母亲请安。 文信伯夫人心中暗喜,忙招呼她儿子:“梁儿,快来!你看看林姑娘带了多少礼物?其中有一张弓,我虽不懂,看着便觉得是极好的。” 林婉榆起身行了个福礼,康向梁忙回礼,然后,他去一旁拿了弓,端详一下,惊讶地感叹:“这弓做工太好了,是哪里来的?” 林婉榆笑着答道:“我原也不懂,这是姐夫为你准备的,据说是收缴来的,原是匈奴首领使用的弓。” 康向梁拿起弓试着拉了拉,喜欢极了,立刻兴冲冲地要去外面试上一试。 文信伯夫人暗骂自己的傻儿子不懂风月,面上笑着说:“梁儿,别急着走,过来给母亲看着些牌。” 康向梁一愣,他母亲打叶子牌打得极好,哪里用得着他看牌啊?! 他猜出了母亲的心思,但当着林婉榆的面,他不好意思拒绝,便站在他母亲身后,不时提上几个建议。 在他的建议之下,文信伯夫人顺利地输了两局。林婉榆原想让让文信伯夫人,但文信伯夫人放水太厉害了,她再怎么让,文信伯夫人也没赢。 文信伯夫人输了牌,却心花怒放。看来她家这臭小子有点开窍了,知道让她放水给林姑娘,确实是对林四姑娘上心了。 几人一边打着牌,一边闲聊。 康向梁说起:“马市来了一匹好马,我好不容易弄到了两匹。” 文信伯夫人笑着对林婉榆说:“我这个小儿子啊,平素就喜欢好马。马棚里养了不少了,见到好的他还买。” 林婉榆回道:“习武的男子大概都喜欢好马。我兄长和我姐夫都是,见到好马就走不动道。经常听我兄长念叨,如今我对马都了解了不少。” 康向梁挑眉问:“林姑娘对马感兴趣?” 林婉榆说:“父亲、母亲不愿拘束我,我也经常骑马,便读了《马经》一书。但他们只准我骑性子温顺一些的马。” 康向梁滔滔不绝地跟林婉榆讨论起马来。 文信伯夫人与她的大儿媳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这俩年轻人有戏。 文信伯夫人温和地说:“梁儿,林四姑娘既然喜欢马,你就帮她挑一匹好的,送给她吧。” 康向梁兴致勃勃:“好啊。林四姑娘,我的马都是被驯服了的,对主人再温顺不过。” 林婉榆推辞:“那怎么好意思?我本是来谢康公子的,怎好……” 文信伯夫人忙拦住了她的话:“梁儿的马太多了,他父亲每每见了都要骂他。你随便挑,喜欢几个牵走几个,就算你帮他的忙了!” 康向梁也豪爽地说:“不用客气,走吧,去看看!” 林婉榆起身,跟着康向梁去往马棚。 有丫鬟小厮们跟着,又是长辈允许的,这样并不算失礼。 林婉榆来到马棚,才知道文信伯夫人所言非虚。康向梁竟然养了二三十匹马。 林婉榆笑他:“你这简直是养了一个马队。” 康向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确实买多了些。” 康向梁领着林婉榆,逐个给她介绍马。 文信伯夫人躲在暗处看了,不由得面露微笑,双手合十:“希望这门亲事能成。” 她的大儿媳许氏说:“儿媳觉得大有希望。母亲,您何时见弟弟跟姑娘说过这么多话?即便是前头的菊月,也是她更主动。如今,儿媳冷眼瞧着,竟是弟弟对林姑娘更热络。” 文信伯夫人颔首:“但愿吧。” 昨夜,文信伯与她说了,皇上有意立十六殿下为皇太弟。 这么一来,她们的女儿就是未来皇帝的皇嫂,到底不如皇太后这个称号更名正言顺。他们康家,怕是要不复如今的荣宠。 将来小十六继位,薛林两家必受重用。康向梁若能跟林家联姻,康家未来的地位会更稳固一些。 想到这里,文信伯夫人更加看重林婉榆。她见林婉榆笑得开心,心里很是欢喜。 康向梁帮林婉榆挑了一匹马,然后,他牵着马绳,让林婉榆骑在马上溜了一圈。 文信伯夫人再看过去的时候,康向梁居然和林婉榆赛起马来。 文信伯夫人立刻走了过去,将康向梁骂了一通:“你要是摔着林姑娘,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康向梁缩了缩脖子,嘟囔道:“林姑娘骑术很好……” 文信伯夫人瞪他一眼:“你闭嘴!” 然后,文信伯夫人笑盈盈地、温和地问林婉榆:“没吓着吧?累不累?喜欢这匹马吗?喜欢的话,我让梁儿把马给你送过去。” 康向梁大手一挥说:“林四姑娘,就这匹吧。我觉得这个最适合你。” 林婉榆笑着行礼:“那就多谢康公子割爱了。” 文信伯夫人留林婉榆吃了饭,然后,命康向梁送林婉榆回府。 林婉榆坐在马车里,康向梁则骑着一匹马,牵着送给林婉榆的那一匹,跟在马车后面。 到了林府,康向梁将马缰绳交给林府的小厮,正准备离开,林宏威得知消息,假装凑巧出府。 林宏威“惊讶”地说:“贤侄来了?诶,你看看,多不好意思,还劳烦你送小女回来。贤侄,快进来小酌几杯吧。” 林婉榆帮忙解释:“父亲,康公子方才说下午还有事儿……” 谁料,康向梁却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既然林叔父盛情邀请,小侄却之不恭。” 林宏威捋着胡须,笑着将康向梁请了进去。 林婉榆:“???” () 第514章 我同意了 林宏威很是重视康向梁,特意请来了大哥林宏盛作陪。林云鹤下值以后也被唤来了。 男人们喝酒聊事情,林婉榆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谁料母亲鲁氏正在那里等着她。 鲁氏笑吟吟地问:“榆儿,怎么样?” 林婉榆换下外衣,问:“什么怎么样?” 鲁氏上前来,端详着铜镜中女儿姣好的面容,笑着说:“文信伯夫人待你亲热吗?” 林婉榆转过身,回答:“母亲,文信伯夫人一向随和慈祥,待谁都一样。” 鲁氏俯身,俯身意味深长地问:“听闻康公子亲自送你回来了?” 林婉榆知道鲁氏在想什么,嗔怪道:“母亲!文信伯夫人礼数周到而已,您乱想什么呢?!以往,文信伯夫人也派康公子送过其他作客的姑娘。你们别太当回事,省得回头人家笑话我们府上没见识。” 鲁氏叹息一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才说:“皇上有意立十六殿下为皇嗣,却没有下明旨,想来是还有顾虑。你想想,皇上会顾虑什么呢?自然是皇后娘娘和小公主的未来。” 林婉榆低头想了想:“长嫂如母,皇后娘娘一向对十六殿下照顾有加,十六殿下将来不会薄待他的皇嫂和侄女。” 鲁氏拍了拍林婉榆的手:“你到底年轻,懂什么?!皇嫂到底不如母妃亲近,侄女今后怕是也比不上亲生女儿。皇上一向爱重皇后,疼爱小公主,一定会希望她们将来万无一失。” 林婉榆皱眉:“母亲的意思是?” 鲁氏轻声说:“薛府没有适龄女子,我们林家你还未定亲。要是你跟康公子定下亲事,薛、林、康三府便是姻亲,康家将来就不至于落寞。有娘家撑腰,皇后娘娘和小公主的未来就更有保障了。” 林婉榆起身:“母亲是想用我的亲事,换皇上与皇后娘娘一个放心?” 鲁氏点头:“如今看来,不光我们家这样想,便是文信伯府,怕是也想到了一处。我听闻康公子抛开下午的正事,随你父亲进府喝酒了,可见康家有意与我们林府结亲。” 林婉榆有些不悦:“母亲,我好像跟您说过菊月的事情吧?康公子如今无意婚嫁,是你们误会了。康公子一向不喜欢被误会。母亲,女儿与康公子只是朋友,并无男女情意。” 鲁氏生气起来:“榆儿,你在林府养尊处优地长了这么大,也该为家族的兴旺做些贡献吧?” 林婉榆忍不住轻哂:“母亲,康林二府要交好,就只能牺牲女儿的终生,成就一对怨偶吗?是不是还有旁的方法?” 鲁氏瞪眼:“你倒说说还有什么方法?!” 林婉榆轻轻笑了笑,回答:“比如说,您可以和文信伯夫人义结金兰,又比如,父亲可以和文信伯八拜结交。” 鲁氏气愤地拍了拍桌子:“你在胡说什么?!” 林婉榆眼里浮现了一丝泪光:“怎么?为了家族,就只能牺牲的幸福?你们就不能做一些牺牲吗?” 鲁氏手颤抖着,指着林婉榆的鼻子:“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看来你的心太野了!也罢,你就在这里待着吧!” 鲁氏说完,就拂袖往外走去。 到了屋门口,她叮嘱丫鬟婆子们:“你们都给我看好姑娘!不准她出院门一步!如果让她跑了出去,我就只找你们算账!” 林婉榆急忙追出来:“母亲,我又没做错事情,您说不过我,就要把我关起来吗?!” 鲁氏回头,哼了一声:“我不跟你争辩,你好好反省反省,收一收心吧!” 鲁氏离开院子。 婆子们将院门牢牢关上了。 林婉榆不能硬闯,生气地回了屋子,也懒得梳洗,躺在床上睡起了觉! 她翻过身,想了想,就算她同意,康向梁也不会同意! 等康向梁拒绝了这门亲事,她父母自然也就会打消这个念头了。 康向梁当天喝得薄醉回了家。 过了两天,文信伯和文信伯夫人找康向梁谈话,跟他分析了当前的局势,分析了各种利弊。 康向梁始终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听着。 文信伯和夫人说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都有些口干舌燥了。 他们两人无奈,对视了一眼。 文信伯轻轻拍了拍大腿,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说:“当然,婚姻大事,我们也要考虑你的意见。你好好想想。即便不娶林四姑娘,你也得娶旁人,父亲绝对不会允许你打光棍。放眼京城的姑娘,论起人品、相貌、门第,都没人比得过林四姑娘。” 文信伯夫人也站起身:“你好好考虑考虑。你们先定亲也行,过个一年半载再成亲,刚好合适。” 文信伯夫人的意思是,康向梁就算对菊月不舍愧疚,为她守上一年半载也够意思了。 文信伯轻轻扯了扯夫人,两人并肩走到屋门口,就听见康向梁突然说:“我同意了。” 文信伯和夫人惊愕转身,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夫妻二人异口同声。 康向梁站起身,看向他的父母,轻笑道:“我同意了。” 文信伯和夫人喜出望外。 康向梁咳嗽了一声,掩饰住紧张的情绪,理了理衣裳袖子,问:“那个……林家上回不是拒绝这门亲事了吗?” 文信伯夫人欣喜地上前,笑着说:“此一时彼一时!母亲找人探过林府的口风了,林四姑娘的父母对这门亲事都很赞成。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加上你又出众,林四姑娘和你相处也很融洽,这门亲事,再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康向梁迟疑了一下,说:“要不……我亲自去问问林四姑娘的意思?” 文信伯摇头,正要说什么,文信伯夫人笑了起来:“怎么不行?你们年轻人,既然要说亲,是该多相处相处,就当是相见了。” 文信伯只得说:“也好。为了表达诚意,梁儿,你去林府吧。” 康向梁耳朵微红:“那是自然。” 文信伯夫人唯恐康向梁反悔:“好,好!母亲这就安排你们相看!” 康向梁行礼:“多谢母亲。” 文信伯欣慰地抚摸了抚摸胡子:“梁儿果然长大了,知道为家族着想了。” 康向梁傲娇地挺了挺胸脯:“父亲知道就好。” 文信伯和夫人离开以后,康向梁高兴地打了个响指,一屁股坐回椅子里,枕着双手,傻笑了起来。 () 第515章 两全其美? 鲁氏听闻康向梁想登门拜访,心中很是高兴,急忙去寻了温氏帮忙张罗,妥妥帖帖地置办酒席,准备招待文信伯府的来客。 第三日,文信伯夫人带着康向梁登了门。 鲁氏一早就让人给林婉榆梳妆打扮。 林婉榆不肯配合,鲁氏只得说:“文信伯夫人来都来了,你总得见上一面吧?康公子赠送你马,你也还没谢过人家。你去人家府上的时候,人家是怎么热情招待你的?如今人家来作客,你避而不见,这岂是有礼数的人做出来的事?岂不让人寒心?” 林婉榆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 她想,康公子怕不是还被蒙在鼓里? 他估计以为今日只是单纯的登门拜访吧? 林婉榆想,她是该见一见康公子,把两家父母的盘算告诉他。 以康公子的聪慧,必定能想出办法来,让两家既说不成亲事,又不伤和气。 于是,林婉榆看着鲁氏说:“母亲,我可以见文信伯夫人和康公子。只是,我只是见他们而已,绝对不是答应了亲事!” 鲁氏见林婉榆有所松动,她也放缓了语气:“你也别急着回绝,先见见他们,听听康公子是怎么说的。康公子若待你真心,想来你也不忍心回绝他,令他难过,是吧?” 林婉榆嗔鲁氏一眼:“我跟你说了,康公子心里有旧人在。” 鲁氏一边给林婉榆头上插花,一边说:“旧人毕竟是旧人,菊月姑娘都不在人世了,康公子也得认清现实往前走。别说两人没成亲,就说成亲多年丧偶的男人,有几个能不续弦?” 林婉榆不想争吵,就不再说话了。母亲怕是永远理解不了,男人和男人不同,世上还有康公子这样的人。 林婉榆梳妆打扮过之后,鲁氏便带着她到内门迎接文信伯夫人和康公子。 文信伯夫人笑盈盈地上前拉住了林婉榆的手:“几日不见,林姑娘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林婉榆行礼垂首。 鲁氏忙笑着说:“文信伯夫人,我们园子里的花开得正好,我们一起转转,赏赏花吧?” 文信伯夫人笑道:“当然好。” 文信伯夫人和鲁氏走在前面,康向梁和林婉榆走在后面。 康向梁偷眼打量林婉榆。 林婉榆今日难得穿了艳色,头上戴着红宝石簪子,越发衬托得她肤白胜雪,云鬓花颜金步摇,看起来娇美异常,与平日里的风情不同,却同样花不醉人人自醉。 康向梁的耳朵红了红,心也跳得快了一些。 他以往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前面的两位夫人时刻偷偷关注着后面的动静。 文信伯夫人暗骂自家儿子太过腼腆。 鲁氏则想,两个孩子都脸皮薄,以前没有议亲的时候还好,如今提起了亲事,他们当着大人的面再相见,只怕放不开? 于是,鲁氏看向文信伯夫人:“对了,我家的狸猫刚刚下了一窝崽,记得您说想抱养一只,不如我带您过去看看,您亲自挑一个?” 文信伯夫人会意,颔首道:“好!” 鲁氏回头:“榆儿,你带康公子在园子里赏花吧。” 说完,鲁氏与文信伯夫人携手就要离开。 林婉榆与康向梁异口同声说:“我也想看猫崽。” 在场的人俱是一愣。 文信伯夫人反应过来,笑着说:“梁儿,母亲将猫崽抱回家去以后你再看吧。” 鲁氏则嗔怪林婉榆:“你什么时候不能看?” 说完,鲁氏笑着招呼文信伯夫人离开了。 林婉榆委屈,还说“什么时候不能看”,她都被禁足了,怎么看?!她之前甚至连狸猫下崽儿了都不知道! 康向梁有些尴尬地说:“林姑娘,您带我赏花吧。” 林婉榆只得说好。 丫鬟婆子们很有眼色,都远远地跟在后面。 林婉榆见四下没人能听见,就说:“你知道父母想撮合我们吗?” 康向梁垂首,修长的手指摩挲了摩挲鼻子,害羞得说:“知道……” 林婉榆重重叹了口气:“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我劝说父母,告诉他们你心有所属,他们还非促成这门亲事,居然还禁足我!”林婉榆扭头,诚恳地看着康向梁:“康公子,你不要生气。我会想办法,让我父母打消这个念头的。” 康向梁心里突然酸涩,又觉得堵得难受,看林婉榆的表情,竟然对他半点情意都没有。 她甚至觉得此事甚是荒谬! 康向梁的自尊心被扎痛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告诉林婉榆菊月的事情。 他该怎么说?说他以前不曾开过情窦,不知道他对菊月只是愧疚,不是爱慕?说他如今才体会到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林婉榆会怎么想他?! 康向梁像是突然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笑着说:“我父母也在极力促成这门亲事。父母都是为了家族着想,也是为了给皇上分忧,使他安心。其实,我能理解两边的父母。” 林婉榆苦笑:“我也能理解。但是,这可是我们的终身大事啊!他们不该拿我们的终身作为砝码。” 康向梁鬼使神差地说:“林四姑娘,我有一个想法,你要不要听一听。” 林婉榆睁大眼睛,带上了笑容,兴致勃勃地问:“什么想法?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主意!” 康向梁沿着台阶,走到了一个亭子里,他先请林婉榆坐下,然后,他自己坐到了旁边。 “林姑娘,你感情上受过伤害,不想成亲。我也不想成亲。但是,你也知道,世俗容不下我们这样的另类,父母肯定会千方百计地给我们施加压力。” 林婉榆点头。这话是真的。所以,她打算找机会跑到外地去,买个宅子,在那边经商,大隐隐于市。 康向梁望着林婉榆的眼睛,认真地说:“如今,林康两家想拉进关系,需要我们成亲。我们不如就顺了他们的意思,定下亲事。这样,世人不能再非议我们,家族还得记着我们的好,岂不两全其美。” 林婉榆愣了片刻,轻哂:“两全其美?那我们呢?” 康向梁身子后倾,将胳膊搭在栏杆上,勾唇笑道:“我们假成亲呗。我不碰你就是了。过几年,你想离开的时候,我们合离就是。” 第516章 实在招人疼 林婉榆起身,往旁边挪了挪,行了个福礼,面露失望:“我原本以为,康公子同我一样,是宁缺毋滥的人,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没想到,在康公子看来,姻缘竟如同儿戏一般。” 康向梁愣了片刻,忙起身解释:“林姑娘,我不是拿亲事当儿戏……” 林婉榆后退:“康公子的提议,请恕我不能苟同。我还是想守住本心,若遇不到情投意合的人,我宁可被人非议,也不愿意做戏欺瞒世人。” 康向梁尴尬地红了脸:“林姑娘,其实我……其实我对你……有几分……” 林婉榆侧过身去:“我本以为与公子投契,引公子为知己好友。可如今……公子不必再说了。请公子恕我失陪。” 林婉榆说完,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康向梁留在原处,懊悔不已。 他是因为傲娇,因为怕被拒绝抹不开面子,才说什么假成亲,还故作潇洒地说林婉榆日后若是遇上如意郎君,他们随时可以合离。 如今,他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林婉榆这般心高气傲的姑娘,怎么会愿意接受他这般高高在上的施舍一般的提议? 有意结亲,却不提对她的欣赏,只说利益,在林姑娘看来,与羞辱她又有什么区别? 康向梁醒过神来,想找林婉榆道歉,他急忙追着林婉榆来到她的院子门口,守门的婆子拦住了康向梁:“公子,这是我们家姑娘的院子,您是外男,请恕我们不能款待。” 另一个婆子说:“康公子,请您到前院去吧。我家老爷在前厅备了酒菜。” 康向梁直想时光流转,回到自己故作潇洒说出那番话之前。 他没有办法,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勉强自己收拾好心情,向前厅走去。 鲁氏听丫鬟回话,知道自家女儿与康向梁不欢而散,心顿时沉了下去。她强撑着笑脸对文信伯夫人解释:“榆儿这两日身上不爽利,想是这会儿又难受起来了。她不能前来作陪,还请夫人见谅。” 文信伯夫人慈爱地说:“嗐,这有什么?孩子的身子要紧。我们住得又不远,今后常来常往,还怕榆儿没有陪我的机会吗?” 鲁氏见文信伯夫人这话说得亲近,心放宽了不少,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陪伴文信伯夫人听戏了。 康向梁则按下万般愁绪,陪着林宏威喝酒闲聊。 林婉榆回到院子里,便趴在床上哭了一场。 她没想到,因为没有中意之人而不成亲,居然成了一件惹人同情的事。 康公子居然拿着此事当砝码,像是谈买卖一般,谈起了成亲的事,想让她当文信伯府的摆设。 一旁的丫鬟替自家主子委屈,却也忧心忡忡:“姑娘,待会儿夫人回来,怕是不肯依你。” 林婉榆抹干眼泪,想了片刻,说:“我们偷偷出府,去找长姐商量商量吧。” 半下午的时候,文信伯府的人准备离开,林婉榆得了消息,梳妆打扮好,对守门的婆子说她要去送文信伯夫人,出了院子。 她到一处花厅偷换了丫鬟的衣裳,从角门出去,坐上马车前往镇国公府。 林婉棠见了四妹妹,有些吃惊,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奶娘都打发了下去,然后问:“你怎么这幅打扮来了?” 林婉榆坐在床边,低着头,将今天发生的事全都讲了。 林婉棠惊讶:“康公子真那样说了?” 林婉榆委屈地点了点头。 林婉棠绞着帕子想了片刻,说:“不对呀。康公子不像是那等没心机的人。即便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也该知道找一层温情脉脉的外衣的包裹着,你才容易接受。他怎么会大喇喇地对你这般讲话?” 林婉榆咬了咬嘴唇:“或许,他觉得是在帮我。” 林婉棠拍了拍四妹妹的手:“你先别乱想了,你不愿意回绝他便是。” 林婉榆眼圈突然红了:“其实,我心里也有些愧疚。若是因为我,影响是十六殿下的前程,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林婉棠笑了笑:“傻妹妹,你不用担心这个。十六殿下能否成为储君,皇上自有考量。即便我们薛林两府向促成此事,也有很多地方可以努力。这种国家大事,干系岂会都在你一人身上?” 林婉榆眼里冒着泪花,将信将疑地问林婉棠:“是真的吗?” 林婉棠笃定地点了点头:“当然了。再说,如果非得让你和康公子成亲,皇上才能放心的话,皇上自会指婚。如今,皇上没有指婚的意思,只是康家和咱们府上私下琢磨的罢了,未必就真是症结所在。” 林婉榆这回心情放松了许多。 转念一想,她又发愁起来:“长姐,只怕我父母不肯饶我。” 林婉棠笑道:“真是小冤家!罢了罢了,谁让我是你长姐呢?这样好不好?我们一起回府,我说动父亲母亲分别去劝三叔和三婶。” 林婉榆看了看林婉棠,摆手说:“不用了,你别劳累了……” 林婉棠起身开始穿衣裳:“我回府也不全为了你。父亲、母亲还有哥嫂担心我的身子,却不好总来国公府,我回去一趟也好让他们看了放心。再说,父亲母亲都很喜欢团团、圆圆,少不得要带回去让他们享享天伦之乐。” 林婉榆这回笑了:“那倒是,别说大伯大伯母了,便是你三叔和三婶,都天天念叨团团和圆圆实在招人疼。” 林婉棠刮了刮林婉榆的鼻子:“那你还不赶紧抱上一个?” 林婉榆拍拍胸脯:“只抱一个哪里行?我一手抱一个!” 姐妹两人这么插科打诨了一会儿,林婉榆心里的那点不痛快就烟消云散了。 姐妹二人回了府,林婉棠与父母说了今日的事,林宏盛捋了捋胡须:“若孩子们互有好感,这门亲事实在是锦上添花。可如今看来,康向梁对我们榆儿没有情意,只是出于利益考虑,我们林家断断没有委屈了榆儿终身的道理。” 温氏摇头叹气:“康向梁那孩子看起来挺机灵,怎么说话全然不过脑子?不怪榆儿生气,哪个提亲的能这样说话?” 两口子不约而同地起身,去找三弟、三弟妹谈话了。 文信伯府里,文信伯和夫人将康向梁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517章 早有预谋 康向梁一反常态,没有插科打诨瞎贫嘴,只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任凭他的父母骂他。 往常他越顶嘴,文信伯就越生气,最后总是少不得上演一场全武行。 可今日,文信伯越骂越觉得不对劲。 文信伯俯身看了看自家儿子的脸,发觉他眼睛通红,满脸疲惫。 原本一腔嫌弃的文信伯顿时心软了七分。 他的儿子他了解,这孩子哪儿受过什么大挫折?此刻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文信伯轻轻扯了扯文信伯夫人的袖子,两人悄悄地出了青林院。 康向梁像是没有意识到父母离开一般,依旧低垂着头,久久没有动一下姿势。 林宏威和鲁氏听说了康向梁的话,也都愣了。 这要是一开始就冲着合离去的,那还成什么亲啊?! 他们林家的姑娘又不是没人要了! 再说,康家到底是新贵,是因为当朝皇后是康家女,这才兴盛起来的。 林家则是百年世家,族中有出息的子弟众多。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不是牵扯到了什么谋逆案,哪怕换了不相干的人当皇帝,林家一时半会儿也倒不了。 林宏威和鲁氏一向听大房的话,既然林宏盛说亲事作罢,他们自然没有异议。 鲁氏来大房接林婉榆,顺带哄了团团和圆圆好一会子,简直爱不释手。还好林婉棠大方,大手一挥,让鲁氏与林婉榆将团团、圆圆接过去住一宿。 鲁氏高兴得合不拢嘴,生怕林婉棠反悔,与林婉榆一人抱一个肉团子,带着奶娘们,赶紧走了。 林婉棠伸懒腰:“哎呀,我今日可算能清静一宿了!” 温氏直骂她:“我这亲外祖母,今日竟没有孩子抱了。” 林婉棠笑嘻嘻地说:“要不您也跟去三婶儿那边?” 温氏作势要捶林婉棠,终究还是没舍得,反倒用艾草帮林婉棠熏起腰眼儿来。 准备吃晚饭的时候,薛景睿来了。 林宏盛与温氏自然很是高兴,备上好酒好菜,热情款待女婿。 入夜,薛景睿要告辞,林宏盛拦住了他:“哎,你们别回去了,就住在这里吧。” 薛景睿也不客气,行礼道:“多谢岳父。” 林婉棠出嫁前的院子东西都是齐备的,温氏不放心,临睡前亲自送了些宵夜过来。 温氏临走前,隐晦地提醒道:“景睿,棠儿如今腰不太好,你要怜惜她一些,凡事得有度。” 薛景睿行礼:“知道了,多谢岳母大人教诲。” 温氏这才放心离开。 待周围没人了,薛景睿一下子躺到了床上,叹气道:“天地良心啊!岳母大人怕是误会我在房事上累着你了!其实,我眼睛都快饿绿了。” 林婉棠趴在薛景睿身上,搂住他的脖子撒娇:“就是你以前要我要太狠了,我这是老伤,母亲说你一点都没说错。你不认账不成?!” 薛景睿讨饶:“好好好!我认账!都是我的错!” 林婉棠微红着脸,趴到薛景睿耳边,小声说:“我看医书,制出了一种秘药。药能够使女子的身体润滑,方便行床上之事。等回府之后,我们就试上一试吧。” 薛景睿看着林婉棠粉嘟嘟、灿若桃花一般的俏脸,觉得她简直可爱极了,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 薛景睿翻身,一下子将林婉棠压到身下,揉着她的脸蛋儿,说:“难道我不足以使你动情了吗?我们还得借助外物吗?” 林婉棠神色黯然了下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薛景睿吻了林婉棠半天来哄她,然后动情地说:“我想,你可能是太累了。要不然,我们出去游玩游玩吧?” 林婉棠皱眉:“不是我不想出去,任氏怀着孩子,我怕万一有什么闪失,那我可就要背负骂名了……” 薛景睿冷哼:“管她做什么?府里那么多丫鬟婆子呢!我说你就是想事情太多,才会放不开。” 林婉棠生气起来:“我倒是想享清福,可你们府上肯消停一会儿吗?杨氏、薛景和、薛景和的那些妻妻妾妾,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也就是我还有几分管家的 才能,有几分急智,不然早就被他们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好不容易那些人都清了出去,你爹又弄进来个笑面虎任氏,任氏还带了个不省心的拖油瓶,搅和得家宅不宁!偏偏她还占着个长辈的位子,肚子里还有一块宝贝疙瘩,我除了好生提防、好生供养着,还能有什么办法?” “如今,你反倒说我想事情太多。我赶明儿就不想事情了,这一摊子,你爱找谁接找谁接!我干脆带着两个孩子住到棠园去,万事不理,省得招人嫌弃!” 薛景睿说:“好啊!” 林婉棠气不打一处来,杏眼圆睁:“你早就嫌弃我爱管事儿了是吗?” 薛景睿来搂林婉棠。 林婉棠生气,直推薛景睿。 薛景睿抱住林婉棠,使劲儿亲她,亲得她上气不接下气,不再挣扎了,才放开她,说:“我不是嫌弃你管家太过,我是心疼你!我早就想带着你分出去单过了!” 林婉棠眼眶湿润,嘴唇红肿,委屈巴巴地说:“我这不都是顾忌着你的名声吗?唯恐旁人说你不孝顺。你事事都好,岂能背个不孝的骂名,让人诟病?” 薛景睿轻笑:“人事事完美才招人嫉恨防备,就是有些缺点才好。不孝正适合我!你让我假装与国公爷父慈子孝,我反而装不出来。” 林婉棠不语。 薛景睿搂着林婉棠,像是哄孩子一般轻声说:“好不好嘛?你就当是陪我了。我们去找个风景秀美的地方,小住几日,好不好嘛?” 林婉棠难得见薛景睿撒娇一般说话,心也软了下来,便点头说:“好吧。” 薛景睿又说:“我想好了,团团和圆圆就留在这里,陪岳父岳母几日,好不好?明日,我们直接从这里出发。” 林婉棠蹙眉:“我们总要回府收拾一下行装……” 薛景睿说:“不用,我都收拾好带来了。” 林婉棠:“……” 合着这个人早有预谋啊?! 薛景睿坏兮兮地笑着,将林婉棠压在身下,各种爱抚起来…… 第518章 我帮夫人解衣可好? 到底顾忌着是在岳父家,两人亲热了好久,薛景睿还是放过林婉棠了。 第二日,用过早饭,两人将团团和圆圆托付给林宏盛夫妇,便一起上了马车出了门。 瑾兰院的丫鬟槐夕追来,送了一些衣物:“琳琅姐姐,奴婢担心主子更换的衣裳不够,便自作主张来送一趟。” 槐夕以往是在琳琅手底下的小丫鬟,一向乖巧柔顺。 琳琅接过衣物,温和地说:“好,你赶紧回去吧。” 槐夕看了看前头的马车,小心翼翼地问:“琳琅姐姐,奴婢能不能跟去伺候少奶奶?” 琳琅笑着说:“主子跟前伺候的人不少了,人手是够的。况且,主子们这次是出去散心,图的就是人少清静。你还是留在府里吧。” 槐夕有些失望,但她还是很听话地笑着行了个礼离开了。 琳琅望着槐夕远去的背影,心说,怪不得这丫头特意跑来送衣裳呢,原来是为了借机近前伺候主子。 不过,小丫头有心上进也是人之常情。 琳琅暗想,槐夕若之后做事稳妥,倒也可以在主子面前推举推举她。 林婉棠依偎在薛景睿肩头,眯着眼睛打盹。 薛景睿轻笑,问林婉棠:“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林婉棠轻轻摇头:“没有啊。我回娘家一向睡得好。” 薛景睿在林婉棠腰间轻轻捏了一把:“小懒猫!跟没骨头一样。” 林婉棠真像一只慵懒的猫,推开薛景睿的手说:“你不懂,闲来无事打个盹儿,胜似神仙。” 薛景睿无奈又宠溺地让林婉棠躺平,脑袋枕着她的腿,说:“好,你睡吧,多歇歇也好。到了地方有你累的,我还真怕你吃不消。” 林婉棠睁开惺忪的睡眼,嘘了一下,凤目含嗔:“浑说什么?别让前面的玲珑听见。” 因为天气不冷不热,玲珑便坐在马车前头,这样不会打扰主人,主人有事需要伺候的时候也方便。 薛景睿轻笑:“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林婉棠说:“知道会让人误会就别乱说。” 薛景睿看着林婉棠红艳水润的樱唇,喉结滚动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有了反应。 林婉棠躺在薛景睿的大腿上,余光敏锐地观察到了什么。 她的俏脸顿时如同染上了一层火烧云。 她轻轻啐薛景睿一口,含羞拿帕子遮挡住了眼睛。 薛景睿则很坏地去牵林婉棠的手,非要让她的手听话。 林婉棠拗不过他,只得伸手抓住。 薛景睿像是入定一般,并不要求林婉棠再做什么。 马车一下一下地颠簸着,林婉棠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京城南边一百多里,有一处风景优美的山,名唤君山。君山虽不算很高,风景却很是秀美,登山路也不算险,从山脚往上爬,一路素有十里画廊之称。 马车也可以绕着盘山公路直到山顶。 林婉棠感觉到了什么湿乎乎的东西,又很是柔软,她伸手摸了摸,惊讶地发现是狗在舔她。 她心中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似笑非笑的大眼睛。 林婉棠惊魂未定地抚摸着心口:“还好,还好,我竟然梦见狗在舔我。” 薛景睿生气地点了点林婉棠的额头:“你说什么?谁是狗子?!” 林婉棠这才发觉,她似乎把薛景睿当成了狗。 林婉棠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薛景睿吩咐车夫停下,他跳了下来,伸手将林婉棠强行抱了下来。 林婉棠惊讶:“这不是刚到山脚吗?” 薛景睿哼哼:“让你把我当成狗!罚你不准坐车了,陪我爬上去!” 林婉棠仰头,见旁边一条小路蜿蜒向前,青林翠竹掩映,鸟语花香相衬,不由得有了兴致。 她背着手,仰头道:“爬山就爬山,谁怕你不成?!” 薛景睿笑了笑,吩咐两辆马车先行上山,只留下福海与琳琅在一旁伺候。 林婉棠身体轻盈,脚步轻快,一边笑着一边往上跑,薛景睿紧随其后,假意追赶林婉棠,却又不追上她。 林婉棠时不时偷偷躲到路边的林子里,等薛景睿经过时,偷偷吓他一跳。 薛景睿岂会真被吓住?但他每次都很配合地做戏,林婉棠玩性大发,居然乐此不疲。 待走了小半个时辰,他们坐在路边的山石上休息,一位小厮从林子里端出来水盆,奉上干净的毛巾,还拿出了糕点茶水。 林婉棠这才恍然大悟:“说什么罚我爬山,你一开始就是这样计划的吧?” 薛景睿得意地点头:“自己攀登上山,领略沿途的风景,才更有意思啊!” 林婉棠看着薛景睿莞尔一笑:“那倒也是。” 歇息够了,他们就继续爬山。 快到山顶的时候,林婉棠累得气喘吁吁,坐在石头上撒娇,说什么也动弹不了一下了。 薛景睿在林婉棠耳边轻声说:“山顶上有一个温泉,比我们棠园的温泉还要好,是活水,传闻前朝的大美人丽婵曾经常在此泡汤泉,故而皮肤细滑,青春不去,直到五十岁,看起来都只有三十左右。” 林婉棠眼睛亮了起来:“有这么神?” 薛景睿点了点头。 林婉棠突然有了力气,站起身来,挥舞了挥舞小拳头:“好!我一定要登顶!”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之后,林婉棠终于到达了山顶。 眼前的景色,令林婉棠有些失语。 她如同在天宫一般,脚下浮动着大片洁白的云海,日光从西边照了过来,天云交接的地方有一道金光的霞光。 一切美得令人想要落泪。 林婉棠大步跑到石头栏杆边,双手做喇叭状,大声喊道:“我登顶了!好美啊!” 薛景睿宠溺地看着林婉棠,也冲着远方喊:“我夫人太厉害啦!” 两人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回声一阵一阵漂荡开来。 待欣赏够了美景,薛景睿带着林婉棠走到另外一边。 那里果然有一个大温泉池子。 薛景睿介绍说:“这似乎曾是个火山,可能是火山爆发,留下了这么一个温泉池子。池水会往山下淌,但是池子里的水却从来没有少过。想来池壁或者池底有缝隙,会源源不断地补充温泉水。” 林婉棠感慨:“大自然就是能工巧匠!” 薛景睿微笑颔首,似笑非笑看向林婉棠:“我帮夫人解衣可好?” 第519章 会被人看到吧? 林婉棠警惕地环顾四周:“这……会被人看到吧?” 薛景睿从背后搂住林婉棠的腰,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我安排了人在底下守着,谁都上不来。” 温热的气息使得林婉棠红了脸。 薛景睿的声音充满了魅惑:“你想想,我们泡在温泉里,还可以欣赏云海晚霞。这种惬意,并不是时时能有的。难道你不想和为夫试一试吗?” 林婉棠看了看热气腾腾的温泉,想到可以美容养颜,不由得心动了几分。 薛景睿一只手揽着林婉棠的腰,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则熟练地解林婉棠衣裳上的盘扣。 林婉棠轻嗔薛景睿:“孟浪……” 薛景睿的声音柔得像是水一般,又轻得像是梦呓:“对自己的夫人,有时候是该孟浪些才好。” 薛景睿将林婉棠的脸按在他怀里,将林婉棠剥得一丝不挂,只用自己的外袍护着她,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适应了水温以后,薛景睿将林婉棠放在了一旁的台阶上。 这温泉水不完全是透明的,有些泛白,林婉棠的曼妙的身姿显得影影绰绰,这种半隐半露的状态更加能勾起人的无限遐想。 薛景睿抱起林婉棠,使她背对着自己坐下,指着远处的斜阳,问:“美吗?” 林婉棠陶醉其中,感慨道:“很美!” 两人泡着温泉,欣赏着风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薛景睿突然离开,来到温泉的边沿,解开石头上系着的一根绳子,捞了一坛酒上来。 林婉棠惊喜:“你居然还温了酒?” 薛景睿挑眉道:“怎么样?周到吧?” 林婉棠笑了起来:“那是相当周到了。” 薛景睿变戏法一般拿出托盘,将几个酒杯放在托盘上,分别倒了酒进去。 然后,他手指轻轻一推,托盘便漂浮到了林婉棠面前。 林婉棠暗叹薛景睿心思的灵巧,抬手端了一杯酒,递到薛景睿唇边。 薛景睿也端起酒,送到林婉棠唇边,不无感慨地说:“我不曾参加咱们的成亲礼,我们也不曾正经喝过合卺酒,今日就当是补上了可好?” 这样浪漫唯美的场景,林婉棠怎会说不? 她眼里有了泪光,将唇边的酒一饮而尽。 薛景睿也将酒喝下。 此时,林婉棠在水里觉得舒适了,便走动着翩翩起舞,薛景睿又端起一杯酒,靠在池边欣赏着。 薛景睿突然觉得,就这样,两个人在这里待一辈子他都不会厌倦。 时间推移,天边的晚霞更绚烂了几分。 薛景睿有些薄醉。 他来到林婉棠身后,搂住她的腰,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呢喃:“有你真好。” 林婉棠回头,莞尔笑着,抬手揉了揉薛景睿的头发。 薛景睿的脑袋顺着林婉棠的身子往下滑,一路滑一路亲吻。 林婉棠直觉得自己要瘫软成一泓春水了。 薛景睿情动到难以抑制,一把抱起林婉棠来到池边,让林婉棠趴在了池子边缘。 他依旧上下其手,攻城略地。 不一会儿,他发觉泉眼水润水润的,像是邀请人前来体验一下深处的奥妙。 他再也忍耐不住,找到那处温泉的泉口,探了进去。 温热湿滑的泉水,令他激动得全身战栗…… 天上的云交织、颠倒、纠缠…… 风声时而轻柔,时而激烈……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深了,天地间重新归于平静。 薛景睿满足地依靠着池子的边缘,而林婉棠浑身软绵绵的,躺在薛景睿怀里。 薛景睿坏笑着咬林婉棠的耳朵:“你的那劳什子秘药派不上用场了。” 林婉棠拍了拍他:“那我拿出去卖了,造福旁人。” 薛景睿说:“好。我家棠儿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林婉棠满是怨念地回头看薛景睿:“当真都由我说了算?” 薛景睿一愣,忙找补:“旁的事都随你,唯独一件事不行。” 林婉棠轻哼一声,扭过头去,惊觉薛景睿又有了想法。 她急忙起身淌着水要往前走,薛景睿一把将她扯回到怀里,将她举了起来。 林婉棠惊呼。 薛景睿走到池边,在台阶上坐好,然后让林婉棠与他面对面。 林婉棠坐在了薛景睿大腿上。 林婉棠不由得轻轻喊了一声。 薛景睿蹙眉,问:“疼吗?” 林婉棠红着脸摇头,薛景睿会意,大手搭在林婉棠纤腰上,又将她往下按了几分。 林婉棠紧紧咬着嘴唇,才没有呜咽出声。 骏马奔腾,人随着马的起伏而波动。 ……这么一耽搁,直到夜色深沉,薛景睿才取来棉布浴巾,将自己擦洗干净,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衣服穿上。 他回头要帮林婉棠,却发现林婉棠趴在池子边上睡着了。 他不由得轻笑,将林婉棠抱上来,擦洗好,裹上一个大毯子,便将她抱到了软轿之上。 不多远的地方,有一处别业。这是皇上赏赐给薛景睿的产业。 薛景睿径直将林婉棠抱进卧室,放在了榻上,他也困倦极了,很快就睡着了。 琳琅不由得感叹:“将军待夫人真好。” 玲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夫人待将军真心,将军自然也以真心回她。” 琳琅点头:“是了。” 接下来的几日,薛景睿带着林婉棠在君山各处玩耍。 大概是因为心情轻松,林婉棠难以启齿的那点毛病竟然不治而愈了。也许是成熟了几分,她如今更能体会到床笫之上的妙处了。 她总算明白了巫山云雨可使人欲仙欲死,那一刻,两人真的像是融和之后成了一体。 林婉棠像是被充分滋润的花朵,越发娇嫩。 这一日,薛景睿在山里打了几只山鸡,捉了一只野猪,带回来让下人们收拾了,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 林婉棠与薛景睿其乐融融地吃了,薛景睿推了推林婉棠:“去沐浴吧。” 两人如今很有默契,林婉棠一看便知道,薛景睿今日怕是又要兴致勃勃地探索新知识了。 她羞红着脸起身,轻移莲步来到浴室门口,却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来不及说什么,一张嘴,便呕吐了出来。 第520章 为什么是脏的? 薛景睿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扶着林婉棠问:“棠儿,你这是怎么了?” 林婉棠捂着肚子,看起来很是痛苦。她顾不得回答薛景睿,冲出去如厕了。 薛景睿守在茅房门口,忧心忡忡地问林婉棠:“你是不是吃错了什么?” 林婉棠没有回答。筆趣庫 薛景睿便去一旁问玲珑。 玲珑仔细回忆了一下,说:“早饭夫人是和您一起用的,您没有事儿,想来早饭没有问题。中午的饭,您出去打猎了,夫人自己用的……嗯,夫人基本上每道菜稍微尝了尝就饱了,将剩的菜都赏给了我们。” 玲珑说着,去问随行的丫鬟小厮,结果没有一个人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 薛景睿问:“少夫人有没有用糕点?” 玲珑摇头:“下午少夫人一直在睡觉,您回来的时候她刚刚起身,并没有吃东西。之后的晚饭,是您和少夫人一同用的。” 薛景睿托着下巴回忆了一番,似乎桌上的每道菜他都吃了。 难道是因为晚饭的荤菜比较多? 他身子壮实,吃了没有妨碍,林婉棠肠胃娇弱一些,怕是克化不动。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林婉棠走了出来。 薛景睿迎上前去,问:“棠儿,你要不要给自己开个方子?” 林婉棠少气无力地说:“我去吃几丸整胃肠生汤喝喝就好。” 薛景睿听了,想,幸亏自家媳妇懂医术,她说是肠胃的问题,倒是和他这个门外汉想到了一处。 他们还没有回到走廊,林婉棠便捂着肚子,又冲进了茅厕。 薛景睿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如此往复了几次,林婉棠出来时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医者不自医,平常小疾也就罢了,林婉棠这么严重,薛景睿打算去请个太医。 薛景睿正要唤福海,便听见林婉棠突然喊了起来:“你们都离这里远一些!” 薛景睿一愣,问林婉棠:“出了什么事?” 林婉棠虚弱地说:“去准备石灰和高纯度的烧酒!封锁这一处别业,任何人不得进入。夫君,派一个外围的人去向朝廷报告,就说……就说……” 薛景睿大致猜出来了什么,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难以置信:“说什么?” 林婉棠终于回答了:“就说这里可能有人得了霍乱……”biqikμnět 这软绵绵的一句话,却像是石破天惊一般! 薛景睿的手有些颤抖! 他知道霍乱! 霍乱是瘟疫的一种,得了霍乱的人会上吐下泻,严重的话,人很快就会虚脱休克而死! 林婉棠怎么可能得霍乱?!旁人都没有事,怎么偏偏她得了霍乱?! 薛景睿声音颤抖着问:“棠儿,你是不是看错了?” 林婉棠摇头:“没有看错。倒是一开始,我没想到霍乱这回事,还误以为是自己肠胃不好。” 林婉棠让薛景睿离开,薛景睿坚决摇头:“我不走!我得照顾你啊!” 林婉棠用尽全身力气喊:“你快离开吧。我这会儿还能照顾自己。你赶紧去报告朝廷。我这不知道是怎么感染上的,这几天接触过的人都有可能传给我,也有可能被我传上。所以,得赶紧通知朝廷,薛、林二府少不得都要封闭起来观察几日。” 薛景睿点头,亲自去吩咐了福海。 他与福海隔着一段距离,叮嘱说:“你好好洗手洗脸,再赶紧换一身衣裳,用烧酒喷一喷身上——度数越高的烧酒也好。你去报信的时候,尽量距离他人远一些。” 福海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赶紧去了。 薛景睿指挥人从别业下面二里地的位置设了岗哨,闲杂人等不准进出。 然后,薛景睿命人拿了许多烧酒过来,又吩咐人去别业后面取石灰。 他则进了屋子,打算亲自照顾林婉棠。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林婉棠看起来脸色苍白,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她一见薛景睿进来,便撑着身子,生气地问:“你进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别靠近我吗?!” 薛景睿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径直端了一杯热水来到林婉棠旁边,说:“你先喝了这杯热水。我听闻霍乱严重的病人,最后身体会极度缺水,是不是这样?” 林婉棠知道薛景睿固执,扭头看向一边,赌气说:“你要是不走,我就不吃不喝也不用药!” 薛景睿深呼吸,剑眉轻蹙问:“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吗?” 林婉棠生气地说:“这是两回事!这种病会过病气,你原本可以不得,干什么非要染上?!我们这个家离不开你,朝廷也离不开你……” 薛景睿拍拍胸脯:“我身子壮实,哪儿那么容易染上?再说,我们一起吃喝,一起睡觉,我要染上早染上了。你不如省省力气,趁我还没有发作,告诉我应该怎么照顾你。” 林婉棠又感觉腹痛难忍,便又冲去了茅房一趟。等她再回来,躺在床上,她感觉自己的精气神儿已经完全丧失了。筆趣庫 林婉棠无奈,声音低微地说:“给我准备糖盐水。你用那个茶壶盛上温水,往里面加一汤匙盐,加一汤匙糖。” 薛景睿急忙照办。 林婉棠喝了糖盐水,干裂的嘴唇恢复了一点血色,才接着说:“我说个方子,你记下来,让玲珑照方抓药。” 薛景睿急忙照做。 薛景睿将方子给了外面的玲珑,玲珑配好药,煎好了,轻轻叩门。 薛景睿说:“你放在门口就好。” 玲珑的声音带着哭腔:“不好。我要进去照顾少奶奶。” 薛景睿低声斥责:“不要闹!里面有我就够了,你们在外面做事,不也重要吗?!别耽误功夫!” 玲珑只得将药放在门口的凳子上,后退了几步。 薛景睿喂林婉棠服药。 林婉棠没有一点力气,勉强起身喝了药。 林婉棠本以为可以稍微好一些了,谁知道短短一会儿,她又跑了几趟茅厕。 也许是药劲儿上来了,林婉棠的衣裳全都被汗打湿了。 薛景睿怕她着凉,去屋子角落,打开檀木箱子。 他翻找着衣裳,发现了林婉棠平日经常穿的一件寝衣,便拿了出来。 他感觉这件衣裳好像有一些异味,便将叠着的衣裳抖搂开,定睛一看,发觉衣裳上有一片黄色的污渍。 因为这寝衣本就是杏黄色的,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薛景睿眉头皱了起来,捏着寝衣的一角,打开门,问玲珑:“这件衣裳为什么是脏的?” 第521章 该备下了 玲珑上前来,伸手要接衣裳。 这时,薛景睿突然发觉林婉棠挣扎着要起身,他赶紧将衣裳搭在了门旁边的月季枝上,便大步冲到了床边。 林婉棠颓然倒在了床上,晕了过去。 薛景睿心惊,大声呼喊林婉棠的名字,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筆趣庫 薛景睿没有办法,只得将林婉棠扶起来,让林婉棠靠在床头,他则用小汤匙一点一点喂林婉棠喝糖盐水。 薛景睿知道,无论如何不能让林婉棠脱水了。 还好林婉棠的吞咽反应没有消失。 薛景睿看着林婉棠憔悴的样子,心急如焚。 过了片刻,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薛景睿抬头一看,发觉左院正来了。 左院正擦了擦额头的汗,提着药箱就来到了床边。 薛景睿起身抱拳:“左院正,您怎么亲自来了?” 左院正说:“旁人谁来我都不放心啊!霍乱可不是小事!前朝末年东北霍乱大流行,造成了多大的损失,想必你也听说过。我实在是怕啊!” 薛景睿请左院正坐下,问:“最近什么地方有霍乱流行吗?” 左院正叹口气说:“京南一个山村里爆发了霍乱,好在朝廷反应及时,很快将村子封锁了。我们原本还庆幸,幸亏没有传出来。若尊夫人确定是霍乱,那……说不定已经传开了。” 薛景睿神色凝重,请左院正先把脉。 左院正把完脉,急忙去净了手,然后说:“果然是霍乱,且比较严重。” 薛景睿忙追问:“有没有什么好的方子?” 左院正低头,过了片刻才回答道:“我们治疗霍乱,多用三石散或者葛根汤,只是……” 薛景睿急声问:“只是什么?” 左院正叹息道:“只是,这一波霍乱患者用了之后效果并不是很好。” 薛景睿心头一沉,右眼皮猛跳了几下,沙哑着声音问:“这一次京南山村霍乱,活下来的人有多少?” 左院正目光闪躲,咬了咬嘴唇才回答:“十之二三。” 薛景睿顿时感觉如坠冰窟。 左院正擦了擦汗,说:“老夫与尊夫人商量过改进方子,但似乎这次的霍乱病情与以往不同,简直可以说是药石无效。据老夫观察,活下来的那一小部分,大多是身子底子好的青壮年,是靠糖盐水保持不脱水,然后硬撑下来的。”筆趣庫 薛景睿瞳孔微缩,问:“左院正的意思是……无能为力对吗?” 左院正迟疑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老夫是太医院院正,职责所在,必定尽力救治尊夫人。” 薛景睿依旧望着左院正,左院正知道他是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只得硬着头皮说:“老夫不敢保证什么,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薛景睿一下子跌坐到了椅子里。 玲珑在门口偷听到左院正的话,禁不住泪流满面。她不管不顾地冲到屋子里来,哽咽着对薛景睿说:“将军,奴婢要照顾少奶奶!您除非杀了奴婢,否则奴婢绝对不会出去!” 玲珑说着,便径直端起糖盐水,喂起林婉棠来。 薛景睿抬头,眼睛红彤彤的,语气沉重地对左院正说:“您看看方子吧,看怎么改进一下。” 左院正来到桌案前,读了林婉棠之前给自己开的方子,半晌才说:“这个方子……已经没什么可改的了。” 薛景睿猛然起身,来到左院正跟前,长揖到底:“求左院正务必想想法子。” 左院正惶恐回礼:“将军快别这样。您就是不说,老夫也会竭尽全力。尊夫人帮了女医馆和太医院很多忙,老夫很感激尊夫人。就算没有这些,医者仁心,老夫断然没有不尽心的道理。” 薛景睿恭恭敬敬地将左院正请了出去,并为他在别业安排了住处。左院正去琢磨方子了。 薛景睿来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心如刀绞。不过半日,林婉棠看起来已经有些瘦削,眼窝也塌陷下去了。 薛景睿眼睛逐渐潮湿了。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救林婉棠。 这时候,当地的知县寇鑫赶到了这里。 薛景睿走到屋子门口。 寇鑫站在院门处行礼:“薛将军,下官已经布置了警戒。将军若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下官。” 薛景睿谢过寇鑫,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说:“两天前,我的妻妹曾到访这里,与我们一起吃了一顿饭,之后便南下去了泉州。不知道她如今到了哪里,身体是否无恙,还请寇大人帮忙查访一下。” 寇鑫忙回道:“下官听闻京兆府已经派人前去寻找林姑娘了。” 薛景睿这才放下心来,他粗粗列个单子,请寇鑫帮忙准备一些东西,寇鑫自然照做。 薛景睿守着林婉棠,一夜未睡。 林婉棠曾醒过来两三次,但都极其疲惫虚弱,除了喝药以外,几乎没说什么话。 第二日傍晚,林婉棠更严重了,糖盐水都难以喂下去,因为她牙关紧咬,无法自主吞咽了。 薛景睿背着手,焦急地踱步了几个来回,不信邪地亲自上手将林婉棠的嘴撬开往里送糖盐水,水却几乎全都流了出来。 薛景睿眼睛猩红,心像是被谁揪得四分五裂。 左院正满脸沉痛地对薛景睿说:“将军,实在对不住,老夫……老夫怕是无能为力了,将军……该备下了。” 薛景睿无论如何不敢相信,他睁大眼睛问:“备下什么?你说备下什么?!” 左院正见薛景睿情绪激动,低下头不敢回话。 薛景睿回头,来到床边,抱着林婉棠痛哭:“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你这是怎么了?!快醒过来啊!”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谁曾想铁骨铮铮的薛景睿,会哭成一个泪人?! 玲珑上前来劝道:“将军,听闻别业不远处有一个寺庙,很是灵验,将军不如去那里拜佛求仙试一试。” 那其实就是一个小破庙,名不见经传。玲珑是见薛景睿太过痛苦,故意夸大其词,想给薛景睿燃起一点希望,好让他支撑下去罢了。 薛景睿束手无策,病急乱投医,胡乱擦了一把眼泪,说:“好。备上祭品,我亲自去。” 薛景睿带着一些瓜果糕点离开别业,往山下走去。 山路漆黑,他提着气死风琉璃灯,走得极快。 岗哨的人大老远看见是薛景睿,自然不会阻拦。biqikμnět 薛景睿心情沉重,便觉得山风格外冷。他裹紧了风衣。 来到小庙门口,薛景睿看到里面有微弱的灯光,还传来剁骨头的声音。 薛景睿诧异,半夜三更,谁会在这小破庙里剁排骨?太不敬神佛了吧! 第522章 你是什么人?! 薛景睿走密闭的庙门前,伸手推开,只看见里面有一个僧人正在举着砍刀切断腿骨。 薛景睿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明明是人的腿骨! 薛景睿警惕地扫视了一遍庙里面,只看见地上的干草上躺着一具男尸,男尸缺了一条腿。 薛景睿哗啦一声抽出随身佩戴的剑,剑尖指着那个僧人,厉声问:“你是什么人?!天理昭昭,岂容你在庙里杀人分尸?!” 那僧人此刻才转身看了薛景睿一眼。 薛景睿一愣,这僧人看起来三十多岁,长相不仅不凶恶,反而很是周正平和。 那僧人嘘了一声。 他手上还带着血,这样心平气和的样子,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颇有几分诡异。 那僧人回转身,从一旁拿起一个锥子模样的东西,将尖端那腿骨膝盖关节的缝隙,另一只手则抡起锤子击打起锥子的另外一端来。 薛景睿声音大了一些,说:“假和尚!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若再不回答,就别怪我出手狠绝了!”biqikμnět 那僧人又回望了薛景睿一眼,然后转身继续捣腾他的腿骨,一边敲击锥子一边问:“你应该经常杀人吧?” 薛景睿有些诧异,沉声回答:“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僧人终于放下锥子和铁锤,在一旁的木盆里洗了手,慢悠悠说:“你既然经常杀人,那你应该知道,我分尸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这一点,薛景睿自然早就看出来了。僧人动手分尸的时候,这个男人应该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否则,这个破庙里,还有尸体身上,不可能几乎没有什么血迹。 薛景睿守着庙门,依旧将剑指向僧人:“那也不能证明什么。或许你是先闷死他,然后再分尸。我不是仵作,你还是乖乖去官府分辩吧。” 僧人叹息着摇头:“随你去官府本没有什么,只是,这具尸首骨髓多处长了瘤子,实在是难得的好材料。你且容我将他解剖完,再随你去见官差可好?” 薛景睿闻言,皱眉问:“什么叫难得的好材料?!他是人!” 僧人朝着薛景睿走了过来,薛景睿因为害怕过了病气给这个僧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僧人轻笑了起来:“其实,你心里不太认为我是杀人凶手,不是吗?否则,你为何要后退?” 薛景睿沉声说:“你站住!我的家人得了霍乱,我只是怕不小心传给你而已。” 僧人神色严肃了一些,停住脚步,凝视着薛景睿,道:“你若觉得我是大奸大恶的杀人凶手,又何必在意我会不会被染上霍乱呢?” 薛景睿将剑放下,冷着脸说:“我只是怕你再传给旁人,越传越多而已。” 僧人挑眉问:“你家人得了霍乱?严重吗?可否带我去看一看?” 薛景睿眸光闪动了一下,问:“你想去看?为什么?” 僧人拱手作揖:“在下不才,粗通医术,尤其喜欢旁人治不了的疑难杂症。你半夜来此,带着贡品,寄希望于神佛,可见你家人病得不轻。” 薛景睿瞳孔缩了缩,问僧人:“你到底是谁?僧人不像僧人,大夫不像大夫。” 僧人一本正经地掏出度牒递给薛景睿,薛景睿接过来看了。度牒上面写着他的法号是明空,是姑苏白云寺的和尚。上面描述的身高相貌与眼前的人相符,画像也差不多。 薛景睿指着桌案上的腿骨问:“和尚岂会做分尸这种事?” 明空和尚笑道:“我本就不是真正皈依佛门,只不过我游历各地乃至各国,和尚的身份方便一些罢了。我自然不会真的遵守那些戒律清规。否则,我如何精进医术?” 薛景睿将信将疑地问:“你当真是大夫?你姓甚名谁,师从何人?” 明空和尚的神色黯然:“我叫秦望舒。先师……先师姓柴,原是太医,后辞官游历,如今已经驾鹤西去了。” 薛景睿顿时大惊,急忙问:“你是柴太医的大徒弟?!” 明空和尚沉郁地点头:“我得知师父的死讯,想祭拜他一番,又想见一见师父收的小徒弟,这才一路跋涉回京。” 薛景睿追问了秦望舒一些细节,见他对答无误,激动地抱拳行了一礼:“秦大夫,请恕我方才唐突。我乃是薛景睿,我的妻子应该就是你的师妹。”Ъiqikunět 秦望舒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此话当真?!” 薛景睿点头。 秦望舒上下打量了薛景睿一番,微微颔首道:“不愧是我师妹的夫君,果真英俊伟岸,气度不凡。” 薛景睿长揖到底,诚恳地说:“秦大夫,求求你救救你的师妹!” 秦望舒眉头皱了起来:“什么?!得霍乱的人是小师妹?!” 薛景睿点头,哽咽道:“她如今已经喝不下糖盐水,陷入休克了。太医院的左院正束手无策。我没有办法,才想着到这里求菩萨保佑。” 秦望舒急忙收拾他的药箱,边收拾边说:“求菩萨没用,还是得靠大夫。你前面带路!” 说着话,秦望舒已经收拾好了,他急忙往外走,薛景睿赶紧闪身让开路。 薛景睿看了一眼屋里头的尸首:“这一摊子……怎么办?” 秦望舒挥手:“顾不上那么多了!你派个人帮我看着,赶明儿我再来接着解剖。对了,记得弄些冰块镇着尸首,别让他腐烂了。” 薛景睿连连点头,三下五初二大步跟上了秦望舒。 秦望舒一边走一边说:“你看到的男尸——不,那男人——是我的一个患者,他骨髓里面长了瘤子,痛苦不堪。我虽然尽力医治,还是没有能够治好他。” “他临终的时候,说要将他的尸首捐献出来供我钻研。他说,他是没有福气了,但是,如果我通过解剖他,能发现治病的方法,让其他病人少受些罪,他就心满意足了。” 薛景睿很受震撼:“我们大梁人一向看重身后事,都希望全须全尾地下葬,以求来生能当个健全的人。这个病人却愿意捐出尸首,着实令人敬佩。” 秦望舒颔首:“的确如此。但是,像他这样的人我见过不少,他们自己受尽了痛楚,便不愿旁人再受同样的苦,他们才是真正的大善人,积了无尽的功德。若真有神佛和轮回,他们这样的人,应该受到格外的优待。”筆趣庫 薛景睿犹豫一下,问:“他们的家人会不会不同意?有没有人找你的麻烦?” 秦望舒苦笑:“自然有。后来,我就让捐赠遗体的人提前写一个文书,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第523章 走水了!走水了! 薛景睿不好意思地问:“你有时是否也会遇到今日这样的误会?” 秦望舒笑道:“有时的确会。你已经是其中格外冷静的人了。我有时候会被一个村子的人围起来扭送到官府,不过,到了最后,十有八九会变成他们请我看病。” 薛景睿看着秦望舒,莫名觉得他像是方外高人。 很快到了有岗哨的地方,薛景睿吩咐他的手下赶紧去将破庙里面的尸首看管起来,好生对待。 手下赶紧带着人去了。 不一会儿,秦望舒就来到了别业。他用棉布掩主口鼻,进了屋子,看见躺在床上、形容憔悴的林婉棠,脸色凝重起来。 秦望舒检查了一番,薛景睿忐忑地问:“有没有办法?” 秦望舒点头:“有法子,可以一试。” 说着,秦望舒让玲珑拿了一个净碗,转身从他的药箱里拿出一个小坛子,从里面倒出一些黑黄的液体。 薛景睿闻到了一股大蒜味儿。筆趣庫 薛景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秦望舒说:“这是大蒜素,是我从大蒜中萃取出来的一种药,杀菌消毒就是厉害。” 秦望舒说着,拿出一个细细的软管。他让薛景睿掰开林婉棠的嘴,将软管直接捅了下去。 林婉棠皱起了眉头。 薛景睿显得很是心疼:“棠儿是不是觉得疼了?” 秦望舒却像是见惯了一般:“这种软管可以直接通到病人的食道里,病人会有些不适。但是,病人不能吞咽的话,也只能用这种法子给病人喂药喂水了。” 好在软管很快就插好了。秦望舒用漏斗一般得东西套在软管的这一头,缓缓将大蒜素灌了下去。 之后,秦望舒又吩咐人用这种法子给林婉棠喂糖盐水。 之后,秦望舒便与薛景睿一起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观察着林婉棠的反应。 薛景睿无数次在心里默默祈祷:“老天啊,让棠儿好起来吧!只要她能好,我愿意折寿二十年!或者,您让我替她生病也好!” 秦望舒悄悄打量着薛景睿,心中暗自赞许,小师妹的这个夫婿目前看起来还行。 桥川县的一个客栈人仰马翻。 因为这里出了一个霍乱病人! 官府急忙将客栈里的其他病人都转移到了旁处隔离。 这个不大的客栈里面,如今只剩下了林婉榆主仆,还有她从京城带来的五十个守卫。 这是一个小小的县城,知县见林婉榆命她的守卫将客栈围了起来,知县便忙着去安顿其他客人了,只派了二三十个衙役把守。 入夜,林婉榆感觉自己病得越来越严重了。 好在她还能喝得下糖盐水。 她时睡时醒,一会儿便要起来如厕一趟。 踏雪红着眼睛,守在林婉榆身边。 林婉榆迷迷糊糊说:“我们的货……货……”筆趣庫 踏雪忙说:“姑娘,我们的人离开不了这里,货只能耽搁耽搁了……” 林婉榆皱眉:“错过交货期限怎么办?” 踏雪安慰道:“姑娘,如今您的身子最重要。即便真超过了交货时间,咱们合作的药铺知道了,应该也能理解。” 林婉榆难受地翻了个身,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夜深的时候,客栈后面的马棚处突然起了大火。 马棚里的草料被点燃,火势顿时大了起来。 有人开始嚷嚷:“走水了,走水了!快来灭火啊!” 外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林婉榆猛然被惊醒,望着屋子后头冲天的火光,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越发觉得浑身绵软,无法支撑。 她正要出声,却见前院也有了火光。 “这边也走水了!” “分一办人手到前院!” “水不够怎么办?!” “蠢货!去打井水!快!” “桶不够多!” “拿其他容器!去灶房把锅端出来!” 林婉榆擦了擦额头的汗,说:“莫不是有人故意纵火?!他们是……哦,后面的药材!” 这批药材里有人参,有灵芝,有松茸,加起来不少值银子! 踏雪按住林婉榆,劝道:“姑娘,钱财是身外之物,如今也顾不得了。” 此时,外面传来了刀剑相击的声音。 听起来强梁不少! 林婉榆忧心忡忡地说:“但愿他们得了药材,能赶紧离开。” 以他们有的人手,怕是难以同时顾住救火、护她和药材。 于是,林婉榆虚弱地急声说:“通知他们,顾不过来就放盗贼离开,保住人平安才是最要紧的。” 踏雪急忙去了。 她才走到门口,门猛地被人踹开,踏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来人居然都穿着官府差役的衣裳。 但他们目光凶狠,显然不是真正的官差。 他们挥舞着砍刀,朝着踏雪了过来。 踏雪本就会功夫,她从腰间拔出一把,与来人搏斗了起来。 寻梅以及几个侍卫看到动静,忙过来保护林婉榆。 强盗们也都围了过来。 为首的一人大声呼喊:“一不做二不休,杀光他们,烧干净,我们才好脱身!” “是!” “是!” …… 林婉榆听着回应的声音,便知道强盗不下百人! 她正思索对策,便听见咔嚓一声,有人从外面将窗子跺烂,要翻窗而入! 林婉榆忙爬到床榻的一角,喊道:“我得了霍乱!你们不要过来!要不然,你们也会被传上,你们也得死!”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霍乱?!老子不怕!老子不抢你们,立马就是一个死!抢了你,就算得了霍乱,老子身子壮,也能扛下来!” 踏雪急忙回护林婉榆。 可她身后的强盗哪里肯放过她?! 强盗趁机挥刀砍了过来! 踏雪凭借风声推断刀的方位,闪身一躲,谁料那强盗却迅速快换了招数,刀砍在了踏雪的膀子上。 踏雪受不住疼,手中的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顾不得捡,纵身扑向林婉榆。 窗户外的强梁被侍卫缠住了,一时不能进屋。 就在踏雪来到床边的时候,一支箭呼啸着朝林婉榆过来。 踏雪用尽全身力气往床上跳,却被人抓住了脚,拽到了地上。 强盗挥刀刺向踏雪。 踏雪一个翻身,双腿夹住了那个强盗的脑袋,使劲儿一拧,那强盗惨叫一声,便没了气息。 侍卫们看见了箭,都扑了过来,却来不及了。筆趣庫 箭离林婉榆只有方寸的距离了。 林婉榆因为生病,到底反应慢些,她来不及闪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第524章 他害怕! 这时,又有一支箭呼啸着追了上来。 后来的这支箭是斜着射过来的,它击中了前面的那支箭,使得它改了方向。 两只箭先后扎进了一旁的柱子上。ъiqiku 林婉榆松了一口气,这时她才仿佛恢复了听力,凝固的世界再次动了起来。 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将贼人通通拿下!” 是康向梁! 因为康向梁的增援,林家的侍卫们终于不再疲于应付了。 形势很快逆转。 雪梅等人牢牢守着林婉榆的屋子,贼人们再也没有机会近身。 林婉榆松了一口气,忙请大夫帮忙救治受伤的踏雪等人。 过了一会儿,外面火灭了,打斗声逐渐消失。 林婉榆吩咐寻梅:“快去看看我们的伤亡情况,且……” 林婉榆话音未落,就听见康向梁在外面说话。 “林姑娘,贼人绝大部分都已经伏诛,剩下的一小部分已经被扭送去官府。” 林婉榆此时心慌头晕,腹痛难忍,便示意寻梅代她回话。 因为霍乱,寻梅不便出去,便隔着窗子说:“我家姑娘多谢康公子救命之恩。” 康向梁心里一阵酸涩,林婉榆不愿意和他说话吗? 他抱拳道:“请转告你家姑娘,我路过此地,见强盗行凶,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你家姑娘不必谢我。” 寻梅看了看林婉榆,林婉榆虚弱地说:“请他尽快离开吧。” 寻梅大声说:“康公子,我家姑娘唯恐过了病气给您,还请公子尽快离开吧。” 康向梁沉声道:“请转告你家姑娘,为免闲人扰了你家姑娘治病休养,康某会一直守在客栈外面。” 寻梅望向林婉榆,林婉榆强撑着说:“请官府再派些人护着我们便是,不要劳烦康公子了。” 寻梅大声回道:“我家姑娘多谢康公子好意,只是,我家姑娘唯恐耽搁康公子的正事,康公子且忙去吧。知县应该会再派官差过来守护我家姑娘。” 康向梁心底感到无尽的失落,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沙哑着声音说:“请转告林姑娘,如果她信得过,我们康家的商队可以帮忙将这批药材送到目的地。” 林婉榆病着,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些药材,做生意讲究诚信,若是合作的药铺断了货,岂会不埋怨她? 林婉榆挣扎着起身,尽量大声问:“方便吗?” 康向梁一喜,林婉榆终于肯直接跟他对话了。 康向梁忙不迭回答:“方便,再方便不过了。” 林婉榆扬声道:“那就多谢康公子了。我会按规矩付给您运费和押送费。” 康向梁神色一滞,随即点头说:“好。” 林婉榆咳嗽几声:“康公子,麻烦您找我们杨掌柜,他会将药材消毒,然后交给您。” 康向梁应下,他还想说什么,却见一个大夫走进了林婉榆的屋子。 他不好耽搁林婉榆治病,便亲自去寻了杨掌柜,然后吩咐手下务必将药材尽快送到目的地。 康向梁则带着几个亲信,骑在马上,守着断壁残垣一般的小客栈。 被林婉榆拒绝以后,康向梁很是消沉了几日。文信伯和夫人不忍心看他难过,便假托说让他到江南拜会一个故交,将他哄出京城散心。 康向梁出了京城,意外地发现林婉榆押送一批药材,就走在他们前面,据说是去泉州。https:ЪiqikuΠet 康向梁便悄悄跟在了林婉榆后头。林婉榆顺路上山探访长姐,康向梁就在山下一处茶馆等着她。 康向梁不敢离林婉榆太近,唯恐林婉榆发现以后更加恼他,又不愿意自行离去,便一直不远不近地尾随。 之前,康向梁还觉得自己此举不光明磊落,可今日,他无比庆幸一路跟着林婉榆。 否则,林婉榆今日怕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康向梁挺直腰杆,望向林婉榆所在的方向。 此时,桥川县的知县王佑庄才匆匆赶来。 王佑庄下了轿子,看到康向梁目光不善,便抬头问:“你是何人?!为何夤夜在此逗留?!” 康向梁挑眉,反问:“你是此地的知县?!” 王佑庄捋了捋胡须:“正是本官。你为何不答本官的问话?!” 康向梁轻哂:“你这知县当得真好,若指望着你,这里此刻已经尽是灰烬和死尸了。你们桥川境内怎么会有这么多强盗?” 王佑庄看康向梁年纪不大,像是谁家的公子哥在游逛,就没把他当回事。ъiqiku 王佑庄冷笑:“你在质问本官吗?莫非你和那些强盗是同党?!” 康向梁的手下哗啦一声拔出剑,剑尖直指王佑庄的脖颈,扬声喝道:“大胆!你眼前的人是文信伯府的公子,是御前侍卫统领!” 王佑庄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御前侍卫统领论起来比他品级还高,况且,人家是皇后娘兄弟! 王佑庄急忙行礼:“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康统领恕罪!” 康向梁这才示意随从收了剑。他靠近王佑庄,在马上居高临下,沉声说:“你收起轻慢之心,好好守卫林姑娘,务必找好大夫医治林姑娘!你要是做得到,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你若是敷衍懒怠,哼哼,你且等着看小爷怎么在皇上面前参你!” 王佑庄额头冒出了冷汗:“下官一定做到,一定做到!” 王佑庄不敢离开,只得亲自在此坐镇,调派守卫,提供物资,并遍寻县内的名医。 康向梁心下稍定。 随从劝康向梁:“公子找个地方小睡一会儿吧。” 康向梁着实有些困倦了。他正打算离开,便听见一个差役过来禀告:“知县大人,不好了,林姑娘晕过去了!” 康向梁的心顿时像是被人攥住了一般。 他翻身下马,冲进客栈里。 他像一阵风来到林婉榆的房间门口,寻梅却拦住了他:“康公子,您不能进来。若过了病气给您,我们姑娘吃罪不起。” 康向梁看着寻梅哭得红肿的眼睛,心痛不已! 菊月当初病重,他回忆起菊月的好,意识到平日待菊月冷淡了些,想要弥补,菊月的丫鬟将他拦在了外面。 之后便阴阳两隔,他再没能见到菊月。 如今,他好不容易遇见了心动的人,第一次想要去俘获姑芳心,她竟然也病重了。 康向梁害怕! 他不能再失去了,不能了! 第525章 我教你啊 康向梁突然想起来,薛少夫人也染上了霍乱。不知道薛少夫人那边怎么样了,她通医术,说不定会有办法! 康向梁回到客栈外,吩咐他的手下沿着官道,快马加鞭去君山寻薛景睿与薛少夫人。ъiqiku 就在他的手下准备出发时,一人骑着快马,飞奔到了客栈门口。 康向梁警惕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伴随着他的声音,来者的马前腿突然弯曲,马匍匐到了地上。 可见这马已经累极了! 好在来者会功夫,他眼疾手快,从马背上跃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然后站起了身。 来者在地上打滚的时候,牢牢护着怀里的东西。 来者看了看大火之后破败不堪的客栈,面露担忧之色,他向康向梁行了个礼:“康统领,请问林府的四姑娘还在里面吗?” 康向梁微微吃惊:“你认识我?” 来者回道:“小的乃是镇国将军的随从暗星,小的曾见过您。小的找林四姑娘有急事。” 康向梁望了一眼暗星怀里的瓷罐,突然福至心灵,问:“你是不是来送药的?” 暗星急忙点头。 康向梁片刻不敢耽搁,忙引着暗星进了客栈,到林婉榆房间门口,将药交给了寻梅。 暗星交代了这药该怎么用。 寻梅庆幸:“我家姑娘还可以吞咽,奴婢这就赶紧喂她服药。” 寻梅进去之后,暗星才松了一口气,他靠着墙,让疲惫不堪的身子得以休息。 康向梁依旧忧心,问暗星:“薛少夫人怎么样了?这药管用吗?” 暗星回答:“再没有比这药更管用的了。这药叫大蒜素,是我们少夫人的大师兄从大蒜中萃取出来的,很是难得。我们少夫人之前危在旦夕,左院正都让将军准备后事了,这大蒜素硬是将少夫人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康向梁眼睛湿润,林姑娘症状比薛少夫人轻,薛少夫人都能救回来,林姑娘必定有救了! 康向梁又问暗星:“京城怎么样了?有多少人感染霍乱?” 暗星叹了口气:“我们镇国公府有几个病人,全是瑾兰院的。别业里面几个伺候的人也得了。好在有了大蒜素,基本上都好转了。只有瑾兰院死了一个丫鬟。” 康向梁担忧地问:“镇国将军那一对龙凤胎没事吧?” 暗星拍了拍心口,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也算老天开眼,将军和少夫人出门前将公子和小姐送到了林府。林府内的人都没有得霍乱。真是谢天谢地!大人得了霍乱都这么遭罪,小孩子就更难扛住了。” 康向梁笑道:“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康向梁想了片刻,又问:“查清楚这次霍乱的源头了吗?” 暗星微微皱了皱眉头回话:“还没有。少夫人病情刚刚好转,还没有精力调查。” 康向梁不便再多问。 过了一会儿,寻梅高兴地喊:“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康向梁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林婉榆安心休养了五六日,才算基本恢复健康。 她本想去泉州,可发生了这种事,她忧心京中的长姐,便决定原路返回。 寻梅将林婉榆裹得严严实实,扶着她的手,将她送上马车。 马车驶出客栈,林婉榆将车帘掀开一角,想要透透气。她无意中一回头,看到了街角处康向梁骑在马上,目光望向她。 两人四目相对。 林婉榆有些惊讶,问寻梅:“康公子没有离开吗?” 寻梅回答:“康公子一直都守在客栈外面,不肯离开。” 林婉榆关上车帘,低头不语。 寻梅小声说:“姑娘,奴婢冷眼瞧着,康公子待您确实上心。” 林婉榆嗔寻梅一眼:“休要乱说话。” 寻梅轻轻叹息。 侍卫们跟在林婉榆的马车后保护她,康向梁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后面。 这回林婉榆却不能忽视康向梁的存在了。 林婉榆命人将康向梁请了来。 林婉榆没有下马车,只隔着车窗朝康向梁微笑颔首,然后问:“康公子为何跟着我?” 康向梁耳垂微红,回答道:“我并非跟着姑娘,只是要回京罢了。”httpδ:Ъiqikunēt 林婉榆轻笑:“哦,原来是我误会了。我大病初愈,不能急行赶路,挡住了康统领的道儿,实在对不住。” 康向梁张了张嘴,却不好意思解释什么。 林婉榆吩咐寻梅:“让众人都往路边闪一闪,请康统领先过去。” 其实,官道宽敞,康向梁若想超过林婉榆一行,直接催马急行就可以,根本不需要林婉榆特意让路。 康向梁想,林婉榆自然能看破这一点。但她故意这样说,便是不想康向梁跟着的意思。 康向梁有意向林婉榆表明心意,又唯恐林婉榆以为他在挟恩图报。 康向梁想了片刻,低头说:“上次的事,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做得不妥。不知道林姑娘是否还在生我的气?” 林婉榆微笑着说:“我本就没有生气。康统领几次三番救了我和家人,我感激康统领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康向梁听了,总觉得林婉榆客气中透着疏离。 但他此刻也不敢奢求更多了,他想,以后应该还有机会,假以时日,他总归能让林婉榆明白他的心意。 于是,康向梁笑道:“举手之劳,林姑娘不必放在心上。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林姑娘多多保重。” 林婉榆又笑着点了点头。康向梁被林婉榆的笑容晃了神,忙转头掩饰,招呼着手下的人纵马离开。 别业里,林婉棠正在跟秦望舒交谈。 林婉棠说起师父去世的事,不由得泪目。 秦望舒神色黯然:“我这个徒弟,实在不孝至极。” 林婉棠笑着说:“师父的性子你也知道,他教导徒弟,并不图什么。你四处游历,积累经验,造福各地百姓,是师父的心愿。他一向以你为傲,你这就是最大的孝了。” 秦望舒说:“我近一年的时间,游历了安南、暹罗等地,对大梁的事知道的甚少。我回到了大梁,才偶然间听说师父已经去世的消息。” 林婉棠暗叹,怪不得朝廷寻找秦望舒,却一直找不到呢。 林婉棠羡慕地看着秦望舒:“可恨我随师父学医的时间太短了。大师兄本就医术精湛,如今您连大蒜素这种能治霍乱的神药都研制出来了,我这个师妹真是赶着快马都追不上您。”筆趣庫 秦望舒微笑看着林婉棠:“我教你啊。” 第526章 可算有福了! 林婉棠睁大眼睛问:“师兄不出去了吗?” 秦望舒轻笑:“我也累了,想在京城歇歇脚再说。” 林婉棠喜出望外:“师兄果真如此,京城的人可算是有福了。” 林婉棠突然想起什么,忐忑地问:“师兄,我朝建了一个女医塾,专门教女子行医。不知道师兄得闲了愿意不愿意去给她们讲学?” 秦望舒点头道:“自然乐意。我这次留在京城,也是想沉淀一下这些年的收获,著书立说,以求造福天下苍生。” 林婉棠调皮地问秦望舒:“你不怕后来者居上?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ъiqiku 秦望舒笑着摇头:“怕什么?天下苍生苦于疾病者众多,医术高明之人却甚少。真能多出些医术精湛的大夫,我会很是欣喜。若真有一天,天下无病患可以医治,那我真是死都可以瞑目了。” 林婉棠钦佩秦望舒的心胸,唯恐他吃亏,将京城如今的大事都跟他说了,比如皇上一直在寻找他,期望着他能治心疼病。 林婉棠又说了皇太后谋害师父的事,告诉他太后得了乳岩,皇上恐怕会请他给皇太后诊治。林婉棠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秦望舒面上露出愤恨的表情:“给她治?到时候我让她知道厉害!” 林婉棠这才敢说出自己给太后开的止痛方作了手脚。 秦望舒稍微缓和了脸色:“师妹做得好。哼哼,她且等着吧。” 林婉棠叮嘱秦望舒在皇上面前千万不要露出什么情绪来,秦望舒浅笑:“知道了。”筆趣庫 林婉棠接着说:“宁王殿下与我家五妹妹定了亲。宁王殿下身子一直病弱,还望师兄能帮他看看。” “哦,对了,我夫家的祖母身子不好,若师兄得空,还请帮她也诊治一番。” 林婉棠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大师兄风尘仆仆回来,刚救了她的命,她就给大师兄安排了一箩筐活儿。 林婉棠忙找补:“不过,也不着急……” 秦望舒似乎看穿了林婉棠的心思,截住了她的话头:“好,我给他们诊治。” 林婉棠突然有一种被兄长无条件爱护着的幸福感。林婉棠轻笑:“多谢大师兄。待我回到国公府,一定置办一桌丰盛的宴席,为大师兄接风洗尘。” 秦望舒点头:“好。” 林婉棠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不知道大师兄可有家眷?嫂嫂是否在京中?” 秦望舒笑着回答:“没有,我漂泊不定,不忍拖累旁人,如今孑然一身。” 林婉棠总算找到了能报答秦望舒的地方,她轻轻拍了拍桌子:“那正好!大师兄这次回京,我一定帮师兄找一个可堪匹配、才貌双全的夫人!” 秦望舒已经三十五岁,听到这话居然微微红了脸:“这个嘛……一切随缘吧。” 林婉棠忍不住笑了起来。 薛景睿从外面进来,提醒道:“师兄,您的那个病人,我的手下给您挪到了别业的冰窖里。” 病人?ъiqiku 秦望舒猛地拍了拍脑门,这两天一直在忙活着治疗霍乱,居然把那难得的腿骨给忘了。 他起身冲向外面。 薛景睿忙追了出去:“师兄,冰窖在这边……” 林婉棠摇头轻笑,师兄真是个医痴! 第527章 后怕 玲珑走了进来,行礼向林婉棠回禀:“少奶奶,我们瑾兰院的槐夕病情严重过世了,其他人用了大蒜素都活了过来。” 林婉棠微微皱眉:“槐夕?她是不是发病最早?我记得临来君山之前,她是不是给我们送过东西?” 玲珑回答:“是,她发病比少奶奶还要早上一些。至于送东西……哦,奴婢那日好像的确看到了她。” 在一旁缝衣裳的琳琅听见了,回话说:“的确,她送了一些衣裳过来。那时候急着动身,奴婢就将那些衣裳一股脑放在了檀木箱子里。” 林婉棠说:“难道她送衣物的时候就已经染了病?” 玲珑突然想起什么,说:“少奶奶,您发病那日,将军为您找替换的衣裳,从檀木箱子里拿出一件杏黄寝衣,寝衣上面有污渍。奴婢瞧着像是呕吐物。”httpδ:Ъiqikunēt 林婉棠心惊,急声问:“那件寝衣还在吗?” 玲珑回答:“将军问奴婢那件衣裳的时候,您病情突然严重了,将军顺手将衣裳挂在了月季枝上,奴婢也冲进了屋子。后来,奴婢得空出去看的时候,衣裳已经不在了。” 林婉棠蛾眉紧蹙,喃喃道:“谁会拿那件衣裳呢?” 玲珑思索片刻,说:“奴婢不知道,但是,奴婢也看了衣裳上的污渍。您那件寝衣原本是干净的,槐夕送来以后就是脏的,莫非她动了什么手脚?!” 琳琅微微点头:“奴婢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将军准备了衣物,她为何还要送一趟?而且,她还说想跟着一起来君山。奴婢居然以为她只是想上位。” 琳琅露出痛悔的表情。 林婉棠眸光深沉,低声吩咐:“派人查一查槐夕。看她最近与谁来往多,有没有去过钱庄,她的家人有没有什么异常。” 玲珑应下。 林婉棠问:“夫人怎么样了?” 玲珑垂首回答:“夫人这几日临近产期,总感觉腹部下坠难受,便一直待在萱草院没有出来。也亏得这样,她才安然无恙。” 林婉棠点了点头,挥手让玲珑退下了。 第二天,林婉棠便收拾收拾回国公府。 秦望舒在京中没有宅子,林婉棠与薛景睿邀请他到国公府居住,秦望舒欣然答应。 谁料,林婉棠一行的马车刚刚进京,皇上得知消息,派顾全来问候林婉棠。筆趣庫 其实,顾全主要的目的是请秦望舒。 秦望舒轻轻一笑,便下了马车,随着顾全进了宫。 薛景睿笑着对林婉棠说:“你回府休息吧,我去接团团和圆圆。” 林婉棠虽然已经好了许多,但身子到底虚了几分,便微笑着应下。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来到他们的马车前,喜气洋洋地行礼:“回禀姑爷、姑奶奶,我们府上的五公子中了举人,是京城的魁首。” 林婉棠惊喜地说:“可是官差登门报喜了?” 小厮笑嘻嘻地说:“是的。如今阖府都在庆祝,大奶奶让奴才来给您报喜。” 五公子是林婉榆的亲哥哥,如今不过十八岁。他小小年纪能中解元,将来中进士的希望很大! 林婉棠顿时不累了,笑吟吟地示意玲珑赏这个小厮,然后吩咐车夫向林府驶去。 林府此时有不少前来庆贺的亲朋好友,林府门前的路居然堵了。薛景睿便下马,帮忙维持秩序。 林婉棠心急,干脆下了马车步行。 她走了两步,抬头忽然看见了康向梁。 康向梁神情显得有些落寞,他走上前,朝着林婉棠行了一礼。 林婉棠笑着唤了一声康公子。 康向梁笑道:“听闻贵府五公子中了举人,本想进去讨杯酒沾沾喜气,我见此时人太多,便想着晚一点再来。” 林婉棠忙说:“康公子既然来了,便进去吧。” 康向梁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道:“改天吧。” 林婉棠不便勉强,便说:“也好,改日我让五弟下帖子专门请你。” 康向梁微笑颔首。 林婉棠诚恳说:“听闻你在桥川县救了我家四妹妹,这份恩情,我们林府铭记在心。” 康向梁显得有些尴尬:“原是举手之劳,不值得一提。” 林婉棠想,康向梁这神情,多半是因为他与四妹妹婚事没成,便笑道:“我回头拜访文信伯夫人,亲自谢她吧。你若有事,便先入忙吧。” 康向梁如遇大赦,急忙离开。 康向梁心里实在酸涩,不是因为他见不得林五公子好。只是,林五公子如今崭露头角,人人都知道他将来很可能像林宏盛一样,进士及第,前途无量。 林家门第本来就高,这么一来,向林婉榆提亲的人必然更多了。而且,林家也更没有必要非与康家联姻不可了。 康向梁失落就失落在他没有及时把握住,以后,他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林婉棠进了府,温氏虽然忙得团团转,还是第一时间跑出来迎接她。 温氏上下仔细打量了林婉棠,见她瘦了不少,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了,眼窝都深了一些,不由得悲从中来,抱住林婉棠痛苦不已。 “棠儿啊,你简直要把母亲吓死了!母亲听说消息以后,便想要去看你,可那些讨嫌的官差,说啥都不肯让我出门。还好你平安无事,否则母亲也不活了!” 林婉棠不由得沁出了泪花:“母亲,幸亏你们都没事,不然我就内疚死了。” 温氏忙松开林婉棠,朝旁边啐了一口,嗔怪道:“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说这些话!” 林婉棠擦了擦眼泪,问:“母亲,团团和圆圆呢?” 温氏笑了起来:“他俩好着呢!一个比一个能吃,一个比一个调皮!” 温氏牵着林婉棠的手去了三房那边,林婉棠要亲自庆贺她的五弟。https:ЪiqikuΠet 温氏笑着说:“你四妹妹也已经没事了,侍卫快马送来消息,你四妹妹大概下午就会到了。” 林婉棠轻笑:“我也已经得到消息了。” 温氏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们走了以后,国公府的一个小丫鬟曾经过来,说是要给团团和圆圆送些常用的物件。我琢磨着团团和圆圆什么也不缺,便没让她进来。” 林婉棠的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 后怕的情绪将她整个人都裹挟了起来。 第528章 真没有法子? 林婉棠怎能不后怕?! 槐夕给她送了衣物,衣物中有一件十有八九沾染了霍乱病人的呕吐物。 林婉棠虽没有直接穿那件寝衣,可是,旁的衣裳大概沾到了那件寝衣上的污秽物。 林婉棠穿了旁边的衣物,便被染上了霍乱! 槐夕居然还想来林府送东西,是团团和圆圆用的东西! 若不是母亲拒绝了槐夕送的东西,团团和圆圆很有可能也会染上霍乱! 团团和圆圆年纪小,身体弱,万一染上霍乱,后果不堪设想! 槐夕真是歹毒! 林婉棠的腿都软了。 温氏看出了林婉棠的异常,问她:“你怎么了?可是槐夕有什么不妥?” 林婉棠颤声回答:“槐夕得了霍乱,死了。” 林婉棠虽然隐藏了许多信息,但是,温氏是久在内宅的人,吃的盐比林婉棠吃的米都多,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其中有端倪?! 温氏压低声音问:“可是槐夕那小蹄子故意害你?!”https:ЪiqikuΠet 林婉棠稳了稳心神:“目前还不确定,但是……” 温氏微微眯着眼睛,想了片刻,对林婉棠说:“你那后婆婆没事,国公府老夫人也没事,事情就有些不寻常。你想想,你不在的时候,你们瑾兰院的刘妈妈管着府里的事务,她必定到处走动,她都染上了,怎么你们国公府除了瑾兰院竟然没有一人得上?”Ъiqikunět 林婉棠劝温氏:“或许是凑巧了吧,幸亏祖母没染上……” 林婉棠突然想起来,算着时日,薛老夫人前世大约就是不久以后过世的。 今生不知道她会不会多活一段时间。 她若离世,薛景睿一定很伤心。 林婉棠叹了口气,正要糊弄温氏使她放心,便听见玲珑回禀:“少奶奶,夫人临产了,国公爷派人送了消息,想请您赶紧回去。” 林婉棠看着近在咫尺的三房,便回头对玲珑说:“我先去恭贺三叔、三婶儿和五弟吧……” 林婉棠话音未落,温氏便携了林婉棠的手,对玲珑说:“就是,稍等等吧,等会儿你家少奶奶再回去。” 温氏让丫鬟们离得远远的,千叮咛万嘱咐林婉棠,让她一定要对任氏多加提防。林婉棠一再表示记下了,温氏才放林婉棠离开。 林婉棠回到国公府,便直奔萱草院。 萱草院的卧房内,任氏正呼喊得撕心裂肺,而薛承宗则在院子里焦急地踱步。 薛承宗问林婉棠:“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你婆母不那么疼?” 林婉棠暗哂,说:“没有。你可以问问一旁的方太医。” 因为任氏是老蚌怀珠,高龄生产,薛承宗害怕她生产艰难,便厚着脸皮,死缠烂打请来了方太医。 薛承宗自然已经问过方太医很多遍了,他不死心地问林婉棠:“真没有法子?” 林婉棠无奈,只得说:“我若是有法子,自己当初肯定用上了。” 薛承宗想起当日任氏私下嫌弃林婉棠娇气体弱的话,不由得老脸一红。 都说二胎生产会更快一些,可是这对任氏并不适用,任氏熬了一天一夜,艰难地生下了一个孱弱的女婴。ъiqiku 女婴生下来之后不会哭,稳婆提着女婴的脚,打了又打,女婴才发出了微弱的第一声啼哭。 第529章 果然爽利 薛承宗有些失望,任氏则非常失望。 下人们恭喜任氏喜得千金,任氏都没能露出来一点笑模样。 林婉棠大致看了女婴,总觉得她胎里不足,果然,她送方太医离开时,方太医私下对她说:“这孩子需要好生养着,一岁前只怕都会多灾多病。等过了一岁,应该也就跟寻常孩子差不多了。” 方太医的意思,竟是说这女婴可能活不过一岁。 方太医紧接着说:“需要注意的地方,我都详详细细跟国公爷说了,你也不必过于担心。” 林婉棠笑着谢过方太医。 之后,林婉棠便回瑾兰院,半路上,她突然听见两个婆子正在议论着什么。 一个婆子说:“好歹添了一个千金,国公爷和夫人怎么连给我们赏钱的意思都没有?” 另外一个婆子压低声音说:“你懂什么?!夫人这次一心想生个男胎,她用了多少手段才有今日的位子,不生个男胎岂不亏得慌?”httpδ:Ъiqikunēt 第一个婆子捣了捣她:“你可别瞎说。” 第二个婆子撇了撇嘴:“瞎说什么?!我告诉你,夫人专门去求了有名的汪道婆,从她那里买了包生男胎的药,吃了好几个月。结果呢?生下来还不是个女胎?!夫人怎么可能不怄得慌?!” 第一个婆子怔了片刻:“怪不得呢!胎都怀上了,再吃药能有什么用?没生出不男不女的妖怪已经是幸事了。” 第二个婆子轻笑:“说不得真是那药的缘故。你是没看见,夫人生的女婴,小得跟个耗子一样,身上一块青一块紫。夫人天天山珍海味,吃香的喝辣的,她要不是乱吃药,怎么生的孩子这么瘦?!” 第一个婆子说:“别刚办喜事,转眼就迎来丧事……” 林婉棠见婆子们越说越不像话,便从影壁墙后面转了出来,冷着脸一言不发。 婆子们乍然看到林婉棠,吓了一跳,立刻噤了声,慌忙跪下讨饶。 林婉棠停了片刻,使婆子们内心忐忑到了极点,才叹口气说:“瑞儿媳妇,你也是府里的老人儿了,怎么嘴上没有一点把门?什么话都敢说!你身为国公府的奴婢,却不盼着国公府好,你说该怎么罚?!” 瑞儿媳妇忙双手开弓打起了自己的脸,嘴里讨饶:“少夫人,奴婢今日喝了些黄汤,满嘴冒胡话,求少夫人看在奴婢在府里多年的份儿上,放过奴婢吧!” 林婉棠听底下人回禀,这个瑞儿媳妇,仗着自己在府里有些资历,管事的人但凡有个看不到的时候,瑞儿媳妇就偷奸耍滑。前几日林婉棠不在府里,这个瑞儿媳妇上夜的时候居然组起了赌局。 林婉棠本就想收拾了她,今日刚好杀鸡儆猴。 林婉棠轻笑:“国公爷和夫人刚得了千金,一时没顾上给你们赏钱,你们就这么诅咒起主子来了?!罢了,罢了,瑞儿媳妇,我赏你一两银子,你收拾收拾东西,去庄子上吧。” 国公府里的活儿轻省,比在庄子里干庄稼活不知道好多少倍! 瑞儿媳妇脸都白了:“少夫人!少夫人!您不能将奴婢赶出去啊!奴婢已经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瑞儿媳妇使劲扇她自己的脸,很快,她的脸就红肿了起来。 林婉棠说:“我已经给你留了情面。若不是念在你有些年纪了,我早就打发人将你捆起来发卖了!”Ъiqikunět 瑞儿媳妇见林婉棠心意已决,只得揣着一两银子,抹着眼泪去收拾东西。 林婉棠看向另一个婆子:“郝妈妈,你是夫人带进府的老妈妈,竟然在背后这样说夫人。你说,夫人若是知道了,会把你怎么样?!” 郝婆子原本仗着自己是任氏的陪嫁,想着林婉棠不敢发落她。听了这话,她的脸白了。 林婉棠轻笑,对玲珑说:“带郝妈妈去见国公爷,将郝妈妈埋汰夫人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他。国公爷此时正心疼国公夫人呢,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置郝妈妈。” 玲珑应下,便要带郝婆子离开。郝婆子被扯了将近一丈远,绝望之下,突然回头对林婉棠说:“少夫人,奴婢有事情告诉你。” 林婉棠挑眉,问:“什么事情?” 郝婆子挣脱开来,跪在林婉棠面前,压低声音说:“我们夫人跟汪道婆有些往来,汪道婆又曾经找过你们院子里的槐夕。具体是什么事,奴婢不晓得,但是,槐夕投靠了我们夫人却是毫无疑问的。” 林婉棠冷笑:“你为了脱罪,空口白牙地诬赖你家夫人,你当我是,竟然肯信你吗?!” 郝婆子急切地辩白:“奴婢若是有半句虚言,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林婉棠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半晌才伤心地说:“即便你说的话是真的,我半点证据都没有,又能怎样?!” 郝婆子也为难起来,过了片刻,她磕头说:“奴婢从今以后就是少夫人的人了。奴婢在夫人面前还有几分脸面,若是她露出什么马脚,奴婢一定立刻前来回禀夫人。” 林婉棠想了想,低声道:“夫人也是被那汪道婆哄骗了,夫人可怜,那汪道婆才着实可恶!她那所谓的药,害苦了夫人和小姐。你说,夫人是不是应该找那汪道婆要一个说法?” 郝婆子看着林婉棠的眼神,突然了悟了什么,忙说:“是啊!是应该去找那汪道婆的麻烦!”ъiqiku 林婉棠似乎有些为难:“只凭夫人的手腕,收拾起汪道婆怕是有些吃力。最好借一借国公爷的手。你想想,要是国公爷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恨不得生吃了那汪道婆?!” 郝婆子连连点头:“那是当然!” 林婉棠从袖子里拿出二两银子,亲自将郝婆子搀扶起来,语重心长地说:“这点银子,郝妈妈拿去喝茶吃酒吧。我素来知道你是个爽利的人,今我一交谈,果然投缘。” 郝婆子接过去银子,暗地里乐滋滋的。她虽是任氏的人,可任氏如今手里没多少银子,对下人越发小气起来。再说,任氏如今生了个病恹恹的姑娘,将来还能有多大指望?不如早些投靠少夫人好! 郝婆子高兴地走了。 不过两日的时间,郝婆子就找了个机会,假装气不过,将汪道婆这件事捅到了薛承宗那里。 第530章 给我打!给我砸! 郝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小姐生下来便体弱,老奴看着心疼极了。汪道婆骗了夫人,拿着银子过得美滋滋的,老奴想起来便恨得慌。国公爷,夫人,老奴要去把汪道婆的脸挖烂了!” 郝婆子说着便气鼓鼓地往外走。 薛承宗拦住了她,问任氏:“郝妈妈说的话是真的吗?你真从汪道婆那里弄了转男胎的药?!” 任氏眼神有些闪躲,郝婆子忙道:“国公爷,您不知道,当时汪道婆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这药一定灵验,不会有任何不妥。夫人想着国公爷膝下人丁单薄,这才误信了汪道婆。国公爷,这事儿全怪汪道婆啊!” 任氏开始抹眼泪:“汪道婆叫了好几个妇人,她们都说用了这药,得了男胎。我见妇人们带的孩子个个机灵健康,便信了她。”筆趣庫 就在这时,女婴突然咳嗽了两声,像是呛住了,半天喘不上气,小小的脸儿憋得通红。众人手忙脚乱了半天,女婴才顺过来气。 薛承宗想起汪道婆,气不打一处来,他拍了拍桌子,愤然起身,穿上外袍,便朝外走去。 任氏急忙问薛承宗:“爷,你要去哪里?” 薛承宗回头,说:“我去找汪道婆算账。” 任氏怕牵扯出旁的事,忙说:“爷,那汪道婆结交了一些有权有势的人,轻易不好得罪。您先别去吧。等我出了月子,我想办法讨回公道,管叫她有苦说不出。” 薛承宗心里不由得一阵憋屈! 文信伯府他不敢惹,游家他伸不进去手,护不了暖暖,这些就够窝囊了。区区一个道婆,欺负到国公府头上了,他都要忍气吞声不成?! 薛承宗不好跟任氏明言,嗯了一声,便出去了。 薛承宗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儿,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薛承宗悄悄将郝婆子唤出来,打听到这个汪道婆住在城南水月观。 薛承宗带了十几个家丁,带着郝婆子,来到道观。 有一些妇人在排着队,等在一个屋子外面。妇人们窃窃私语,看起来都是来求药的。 薛承宗越过人群,径直进了屋子,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道姑,正在装模作样地写道符。 薛承宗粗声粗气问郝婆子:“她就是汪道婆吗?” 郝婆子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说:“就是她!” 汪道婆抬头,看到郝婆子,脸色微变,她随即笑着说:“你家夫人可还好?她托贫道办的几件事,贫道可都是尽了心的。”筆趣庫 汪道婆其实是在威胁郝婆子,你们若敢来寻事,当心有的秘密就要守不住了。 薛承宗听见“尽了心的”这几个字,火冒三丈,也不细想其他的,挥拳便朝汪道婆脸上打了过来。 薛承宗骂道:“你这骗子!卖假药害人不浅!什么转男胎灵验得恨,我家生的仍是女儿!这也罢了,我女儿身子弱得很,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长大!你该死!” 外面排队的妇人们见打了起来,本就想躲避,又听到薛承宗的话,心里都泛起了嘀咕,也不再想讨药了,一个个快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薛承宗大手一挥,指使手下的人:“给我打,给我砸!” 薛承宗的手下开始打砸了起来,不一会儿,道观就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 汪道婆被打得只剩下了一口气。 薛承宗是为了出气,并不想闹出人命,更不愿意闹到官府去,到时候传得沸沸扬扬,更是丢人。 薛承宗啐了汪道婆一口,愤愤道:“今日先放过你。你等着,赶明儿我再来收拾你!” 薛承宗带着人扬长而去。 被吓得瑟瑟发抖的道姑们上前来,查看汪道婆的情况。 道观的道长这时候从外面赶了过来。 汪道婆蜷缩在床榻上,鼻青脸肿,披头散发,求道长道:“道长,求你为贫道做主啊!” 道长咳嗽了一声,目光闪躲,过了片刻说:“汪道婆,你本就是借住在水月观的,不是我们这里在册的道姑。如今,你惹上了国公府,我们水月观也护不住你。你还是赶紧去讨出路吧。” 汪道婆不由得愣住了:“道长,你说这话就不讲良心了。我在这里,挣的银子都孝敬给道观一半。如今出点事儿,你们就要把我扫地出门吗?!” 道长诵了一声“救苦无量天尊”,然后毫不客气地说:“贫道原以为你干的是救苦救难的事,才同意你寄住在寺里。谁料你竟然用假药害人!贫道既然知道了,怎么会还允许你在这里?!” 汪道婆想要分辩,道长又说:“你闯下大祸,使得道观被砸,原该赔偿道观!你还敢提什么银子?!” 汪道婆急火攻心之下,猛地吐出一口血。 道长嫌弃地挥挥手,吩咐人将汪道婆抬了出去!汪道婆什么东西都没顾得上拿。 汪道婆躺在路边的草丛里,浑身没有一处不疼,心里实在是恨,又很怕。她此时身无分文,又走不动,只能在这里待着。这条命,今日就要丢在这里了不成?! 秋夜有些凉,汪道婆被冻得瑟瑟发抖。她愤愤地想,镇国公将她害成这个样子,她不能饶了任氏,要死,她也得拉着任氏一起死! 她知道,有些事,跟镇国公说怕是没用,得去找镇国公的儿子和儿媳! 汪道婆治恨自己不能飞到镇国将军和少夫人跟前!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缓缓行驶了过来。 汪道婆沙哑着声音喊:“救命啊,救命啊!” 马车停了下来。 一位高贵明艳的轻轻掀开了车帘。 汪道婆一时被晃了神。 林婉棠居高临下望着汪道婆,轻启樱唇:“你是汪道婆?” 汪道婆警惕地睁大眼睛,往后挪了挪身子,过了半晌,才颤声说:“我是,你是谁?” 一旁的玲珑说:“这是镇国公府的少夫人!” 汪道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身子微微颤抖。 林婉棠冷声说:“你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一些。你犯下的罪过,够你死好几回。”https:ЪiqikuΠet 汪道婆微微眯了眯眼睛,强撑着说:“少夫人,我与您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怎么可能会有心害您?我不过是收人钱财,替人做事罢了。真正想让你们一家四口死的,另有其人!我愿意站出来指证她!” 第531章 其心可诛 林婉棠道:“你先把事情说来听听。要是有半句不实,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汪道婆此时哪里敢说谎话?她前前后后仔细地讲了。 林婉棠听得心惊。 待汪道婆说完,林婉棠抬手,吩咐人将汪道婆抬上了马车。筆趣庫 汪道婆弱弱地问:“少夫人,我什么都说了,您能不能饶我一条命?” 林婉棠冷冷道:“看你表现。” 汪道婆还想说话,玲珑瞪她一眼:“休得聒噪。你只要好好将坏人都供出来,我们少夫人要你的命做什么?!” 汪道婆这才感觉心安了一些。 到了国公府,林婉棠带着直接汪道婆去了萱草院。 薛承宗与任氏早就睡下了,猛然被下人唤醒,都吓了一跳。他们当是女儿出了什么事。 听闻女儿无碍,是林婉棠有急事求见,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薛承宗起身,来到外间,林婉棠行了一礼,说:“公爹,此事很是重要,任氏也得在场。” 薛承宗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能叫她任氏?未免太没有礼数了一些。” 林婉棠轻哂:“她想要我的命,我还要讲礼数不成?” 薛承宗一愣,问:“此话何意?!” 林婉棠回头,吩咐人将汪道婆抬了进来,径直闯进了内间。 薛承宗急忙跟着冲进来:“林氏!你怎么把这个骗子带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婉棠冷笑:“公爹,你不要着急,坐在这里好好听着吧。” 薛承宗拂袖在主位坐下。 任氏神色有些慌张:“棠儿,汪道婆的话岂能相信?” 林婉棠转头直视任氏的眼睛:“她还没说话,你怎么知道她要说什么?” 任氏语气一滞:“我是说她这个人专爱骗人……” 林婉棠轻笑:“纵使骗子,也有几句真话。你先听听吧。” 汪道婆瘫在地上,沙哑着声音说:“我是今年四月认识夫人的。那时候,她到水月观求能生男胎的药,我收了她三百两银子,让她每个月到水月观取药。” 任氏脸色惨白,没有说话。汪道婆接着道:“上个月,任氏问我,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人生病死掉。我听了很害怕,忙答没有。任氏却说,我只管给她想法子,绝对不会牵连到我。她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说是事成之后再给八百两。她给这么多银子,我就鬼迷心窍答应了。” 任氏突然喊:“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汪道婆冷笑着说:“我当时就怕你反悔不承认,你给的银票,我还保管着没有动。” 林婉棠从袖子里拿出两张银票,在任氏眼前晃了晃,说:“银票我已经去水月观帮汪道婆取了出来。明日,我便去钱庄,查一查这银票都经过谁的手,一查便知真假。” 任氏心虚极了,咬住嘴唇没有说话。 汪道婆接着说:“我听说有个山村闹起了霍乱,便想,要是任氏想害的人得了霍乱,那她只能怪自己命不好,肯定不会查到什么。毕竟这病会过病气,谁会详细查呢?于是,我托人带了一些霍乱病人的呕吐物,任氏让槐夕偷了少夫人的衣裳等物品出来,将呕吐物蹭到了物品不显眼的地方。”httpδ:Ъiqikunēt “槐夕知道将军和少夫人要出门,这是绝好的机会。他们一家四口在外面得上霍乱,不会传给国公府的人,任氏自己就十分安全。” “任氏为了确保万一,便借口待产,不出萱草院。谁知道,槐夕拿那些脏了的物品,不小心也染上了霍乱。” 林婉棠冷冷地看着任氏,说:“你不光想要害我,还想害将军,还丧心病狂想害团团和圆圆。幸亏我母亲没让槐夕进府,否则……后果我实在不敢想!” 任氏委屈地辩解:“棠儿,你可不要被汪道婆蒙骗了啊!你公爹白日打过她,她就编排这些话来挑拨我们的关系,其心可诛啊!” 林婉棠轻笑:“我猜到你会这么说了。玲珑,去,把人带进来。” 玲珑出去,不一会儿便带进来了一个妇人。 薛承宗皱眉问:“这是谁?” 林婉棠说:“这是槐夕的嫂子。” 任氏脸上的肉了几下。 槐夕的嫂子朝林婉棠行礼,哭着说:“少夫人,前几日,槐夕回了家一趟,给了我五十两银子,告诉我,让我带着她侄子出门躲一躲。我问她为什么,她告诉我,她要替夫人做一件事,有些凶险。” “槐夕说,她哥不在了,让我照顾好她侄子。要是过个半年,没什么风声,我们再回来。我就带着儿子,躲到了山西。谁曾想……谁曾想,她居然送了命……” 槐夕的嫂子哭了起来。 林婉棠目光如剑一般看向任氏:“夫人,你让槐夕做了什么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你还不承认吗?!你平白无故,为什么在事前给我的小丫鬟那么多银子?!” 任氏眼珠滴流乱转,无力地辩解说:“她这是在胡说八道!我根本没做过这些事情!” 林婉棠忍不住冷笑:“好。好!你既然不承认,少不得要惊动官府了!这可不只关系到我一个人的生死,你故意传播瘟疫,可能害死很多人!你说说,朝廷会怎么处置你?!” 任氏紧紧咬着嘴唇,看向薛承宗:“爷,您就纵着您的儿媳妇这么欺负我吗?!” 薛承宗实在太震惊了,他此刻才回过神来,站起身,大手一挥说:“林氏,你不要想着胡乱扯几个人来,就能给你婆母身上扣罪名!报官就报官!到时候,全大梁的人都知道你诬告婆母,我看你有什么脸面立足!” 林婉棠行礼:“公爹所言甚是,是该报官。” 林婉棠转过身,吩咐玲珑:“去京兆府报官。另外,让将军请刑部和大理寺的主事人过来。” 玲珑应下之后,便往外走。筆趣庫 任氏眼泪落了下来,哆嗦着嘴唇说:“玲珑留步!” 玲珑停了下来。 林婉棠直视任氏,问:“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任氏用帕子掩着脸,呜咽了片刻,终于拿下帕子,低头说:“不要报官。” 薛承宗惊讶地睁大眼睛,后退两步,指着任氏问:“难道……难道你真的……真的做了那些事?!” 第532章 治不好了 任氏泪眼婆娑地说:“爷,林婉棠在暖暖一事上做了手脚,我心里愤恨,一时行差踏错,便想让她吃些苦头。我没想害景睿和两个孩子,还请爷明鉴!” 林婉棠听了,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坦白交代!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给你留情面。玲珑,去报官!” 任氏吓得慌张喊道:“且慢!” 林婉棠逼视着任氏,说:“暖暖的事,与我有什么干系?是她丧心病狂,想拿捏文信伯府却遭了反噬。你想害我们瑾兰院的四口,到底为了什么,任谁想想都能知道。我不与你废话,都交给官府来查吧。”https:ЪiqikuΠet 任氏艰难地从床上下来,哀求林婉棠:“景睿媳妇,我错了!求你看在国公爷的份上,看在你幼妹的份上,饶我这一次吧!” 林婉棠叹了口气,说:“你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写下来吧。我且看看你是不是真心悔过。” 薛承宗上前来,赔笑说:“这……没有必要吧?” 林婉棠忍着怒气说:“公爹,得了霍乱差点死掉的人不是您,您有什么资格替我原谅她?” 薛承宗脸上讪讪的:“大胆!我毕竟是你公爹!你怎能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林婉棠正要刺他几句,门帘一动,薛景睿走了进来。 薛景睿脸上带着嘲讽的笑:“镇国公好大的威风!” 薛承宗气焰顿时萎靡了大半。 薛景睿目光冰冷地看向任氏。 任氏打了个寒颤,一言不发去桌案旁写供认状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任氏写完了。林婉棠拿起读了读,上面时间、地点、人物、经过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林婉棠冷笑道:“这供认状交到官府,你至少得蹲好几年大牢。” 薛景睿挥手:“来人,送任氏去京兆府。” 任氏听了,脸色惨白,扑腾一声朝着林婉棠跪了下来,声泪俱下:“景睿媳妇,我猪油蒙了心,做了无法饶恕的事情,可是,我也得到了报应!我不仅没得男胎,反而生了一个病秧子,而且……而且……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的幼妹是个瞎子,治不好了……” 任氏说着,哭得肝肠寸断。 林婉棠一愣:“妹妹……有眼疾?怎么回事?” 薛承宗抹了抹眼泪,说:“你妹妹本身体弱,绝大部分时间都不睁眼,我们一开始没有发觉。那日,她睁开了眼,眼珠子上看着像是蒙了一层白雾,实在不对劲。我就请太医过来看了,太医说……太医说你们妹妹这辈子都看不见东西了。” 林婉棠越发觉得这孩子可怜,没投胎得个好母亲,还多灾多病。 林婉棠一时感慨,没有说话。 薛景睿说:“任氏,幼妹有眼疾,我会尽力给她治,稚子无辜,我身为兄长,不会亏待她。但是,她是她,你是你。妹妹的苦难,岂能用来抵消你的罪恶?你这话,简直辱没了懵懂无知的幼妹!” 任氏语塞,她怔了怔,哭道:“景睿媳妇,你只要能解气,打我骂我都好!把我送到官府,我诚然罪有应得,可是,我毕竟刚生产完没几日,旁人岂不笑话国公府?岂不说国公府寡恩?” 薛景睿慢悠悠理了理袖子:“我管旁人说什么呢!你还是赶紧去吧,等我让人绑你,你面上可就更难看了。” 任氏见薛景睿油盐不进,十分灰心,看着薛承宗,哭着行了一礼:“爷,妾身去了。求爷看在妾身伺候爷一场的份儿上,好生对待依兰。” 薛承宗泪眼朦胧地看着任氏。 任氏狠心扭头往外走去。 薛承宗伸手拽住任氏,瞪眼对薛景睿说:“你就是见不得我娶妻!你们逼死杨氏,又要逼死任氏不成?!合着我娶的媳妇都是坏的?!” 薛景睿脸上嘲讽的意味越发浓了:“镇国公,您自己挑的媳妇确实都是蛇蝎心肠!” 薛承宗的身子晃了晃。 薛景睿说:“母亲是祖母相中,为你定下的。母亲温柔贤淑,德行可曾有亏?!不曾!祖母如今偶尔清醒,提到母亲都赞不绝口,每每惋惜母亲红颜薄命。”https:ЪiqikuΠet “镇国公,你娶的杨氏,毒杀了了你的结发妻子。你苟合娶的任氏,要毒杀你的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你拍拍胸口,我可有半句虚言?可曾冤枉了她们?!” 薛承宗又气又羞,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任氏眼看薛承宗护不住她,只得失望地往外走去。 薛承宗死死拽住任氏,咬了咬嘴唇,竟然扑腾一声朝着薛景睿跪了下来! 薛景睿被惊得怔住了。 薛承宗老泪纵横:“景睿,景睿媳妇,父亲给你们跪下了,父亲替任氏给你们赔不是!我不敢说让你们放过她,只求你们看在依兰的面子上,给她一点体面……” 薛承宗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 薛景睿气得眼睛都红了,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桌子立时裂成了两块。 林婉棠攥住薛景睿的手,看了几眼,见薛景睿的手捶红了,不由得心疼起来。 林婉棠说:“公爹,你不用跪我们来折我们的寿。若想不去官府也行。” 薛承宗眼睛亮了起来,抬头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说:“任氏这样恶毒的人,不能当国公夫人。请公爹写一封休书吧。” 薛承宗惊讶地问:“什么?!” 林婉棠一字一顿地说:“鬼门关走了一遭,我实在是后怕。任氏这样歹毒又不择手段的人,不能当国公夫人。” 薛承宗气恼起来:“她刚生产完,我这时候休了她,我成什么人了?” 林婉棠道:“这事儿我考虑到了。任氏先到庄子上养病,等她出了月子,再让她回归本家。” 任氏用帕子捂着脸,哭得肩膀耸动。 薛承宗看着任氏,眼里尽是不舍。 薛景睿拍了拍手:“罢了,既然镇国公不舍得休妻,那就去官府吧……” 薛景睿话音未落,任氏哭道:“爷,您就写休书吧!”https:ЪiqikuΠet 拿着休书住到庄子上,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毕竟薛承宗心里放不下她。 要是去官府进了大牢,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薛承宗咬了咬牙,站起身,说:“好!我写!我写就是了!” 第533章 师兄厉害 薛承宗颤抖着手,写了一式三份的休书,两人各自写了名字,按了手印。 薛景睿收起一份,说:“我会帮你们把这个交到官府,也会帮忙告知两边的亲族。镇国公,你不必谢我。” 薛承宗瞥了薛景睿一眼,冷着脸没有说话。 林婉棠安排人手,连夜将任氏送到了庄子上。庄子上安排的人,都是林婉棠信得过的。 这时,厢房里,小依兰哭了起来。林婉棠想起依兰有眼疾的事,便想进厢房探看一下。 薛承宗挡在了林婉棠前面,冷淡地说:“不劳你了。” 林婉棠一愣,低头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玲珑叹气道:“依兰小姐真可怜。” 林婉棠望着远处的银杏树,幽幽说:“是啊。但没有任氏这个亲娘教养,对她来说,未必是坏事。你想想暖暖被教成了什么样子?” 玲珑点头:“这倒是真的。” 林婉棠轻蹙蛾眉:“这件事儿还没完,得让公爹对任氏死心,不然早晚还会作出祸来。”httpδ:Ъiqikunēt 玲珑气鼓鼓地说:“国公爷真是老糊涂了,他当老子的,跪自己儿子,若传出去,将军岂不难堪?” 林婉棠说:“你当我为何放过任氏?等闹到公堂上,公爹要是犯起糊涂,当着众人的面跪将军,将军一世英名就全都毁了。” 玲珑恨恨地绞着手里的帕子,说:“少夫人,难道我们就听之任之?” 林婉棠想了想,低声说:“听闻游夫人如今经常往文信伯府走动,你悄悄盯着些。等哪日游夫人过去,我们也去,我想结交结交游夫人。” 玲珑点头应下。 过了半个月,秦望舒从宫里回了镇国公府。 林婉棠早就已经给他安排好了院子,并拨了四个丫鬟、四个小厮来照顾他。 秦望舒将丫鬟退了回来,只留下了四个小厮。林婉棠怕人手不够,又给秦望舒安排了一个得力的管事。 林婉棠悄悄问起皇上的病情,秦望舒抿了抿嘴唇,说:“皇上的心脏血脉管腔有些狭窄。” 林婉棠问:“可有办法除根?” 秦望舒回答:“无法除根。我曾治过这样的病人,用药维持了几年,病人还是过世了。他死之后,我解剖了他的遗体,发觉了问题所在。我曾想过,如果能放一个支架在血脉里撑着就好了。可惜,我们如今还做不到对心脏动刀子。” 林婉棠神色黯然。 秦望舒笑着安慰林婉棠:“我给皇上开了方子,他吃着药,再善加保养,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 林婉棠支使人送上糕点,笑道:“多亏大师兄回来了。” 秦望舒眨眨眼,低声对林婉棠说:“太后得知娘家出了事,近乎疯了。” 林婉棠问:“太后娘家?” 秦望舒笑了起来:“你还不知道吗?潘兴业不是在太仆寺领了个差事吗?他负责采购、繁育战马,不得不说,他还真有几分本事。或许皇上夸他,他飘了,居然抢了赫喆族人的一批马,没给银子。” 林婉棠皱眉,赫喆族人口不多,住在山上或者草原上,属于边民。皇上对他们一向优待,多有安抚之举。潘兴业抢他们的马匹,简直是跟皇上对着干。 秦望舒说:“赫喆族人一路来到京城,趁皇上昨日去祭天的时候,拦驾告了御状。皇上勃然大怒,立刻下旨,命人将潘兴业押解到部待审。” 林婉棠点头:“是了,因为太后的病,潘兴业回了京城。皇上派人拿他倒也方便。” 秦望舒又说:“太后闹着想见潘兴业,皇上瞒不过去,便将此事告诉了太后。太后听了之后,疯了一样打骂皇上。皇上生气之下,回宫不理会太后了。太后本就病痛难忍,加上急怒攻心,如今已经跟疯子一般了。” 林婉棠握紧帕子,说:“不是我刻薄,太后真是自作自受。”biqikμnět 秦望舒压低声音道:“听景睿说,是他暗中帮助赫喆族人进京告御状。” 林婉棠并不吃惊,薛景睿说过要报复,自然不会食言。太后最希望她娘家的兴衰,薛景睿就会让她娘家加速衰败,这样最能让太后痛。 秦望舒又说:“我偷偷给太后药里加了些能让她神志不清的药。她自喝了以后,便幻觉不断,噩梦缠身。她不停地喊着她害过的人的名字,让他们不要前来索命。” 林婉棠伸出大拇指:“师兄厉害。” 秦望舒神情悲戚:“希望师父在天有灵,能够得到一点宽慰。” 林婉棠也很伤感。 她尽力控制情绪,转了话题:“师兄,我盘算了一遍京城的官家女子,发觉几个比较合适的……” 秦望舒红了耳朵:“此事以后再议。这个糕点看起来不错……嗯,果然美味……” 秦望舒王顾左右而言他,林婉棠哭笑不得,只能暂时搁置此事。 这一日,林府举办赏菊宴,林家自然给文信伯府发了请帖。林婉棠趁机让母亲也给游夫人发了帖子。 到了赏菊宴这一日,文信伯夫人与游夫人都来了。女宾这边,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林婉棠趁游夫人落单,上前去笑着说:“游夫人,这边有一些少见的菊花盆景,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致赏一赏?” 游夫人见林婉棠这个一品诰命跟她攀谈,着实受宠若惊,笑道:“不愧是簪缨世家、百年望族,园子里这些菊花,都看得我大饱眼福了,竟然还有更罕见名贵的品种?” 林婉棠轻笑:“我父母喜欢养花,偶然得了凤凰振翅、墨荷花、西湖柳月等几个品种的菊花,宝贝得跟什么一样。若不是爱花之人,父母轻易不肯给看呢。” 游夫人笑盈盈地说:“那我今日真是来对了,开开眼界,将来也能跟旁人夸口。” 游夫人猜想林婉棠有话要说,便将丫鬟们支开。httpδ:Ъiqikunēt 林婉棠与游夫人一路低语,来到花厅。过了大约两刻钟,两人又笑着一起走了出来。 游夫人去旁处以后,玲珑悄悄问林婉棠:“少奶奶,您想到什么法子治任氏了吗?” 林婉棠轻笑着拍了拍玲珑的手。 玲珑睁大眼睛好奇地问:“什么法子?” 林婉棠望着不远处的湖,神秘笑道:“保密。” 玲珑轻哼一声:“少奶奶越来越淘气了!” 林婉棠脚步轻快地往前走。 林婉棠看见,林婉榆正站在几个贵女中间,指着湖面上的天鹅,梨涡浅浅地说着什么。 林婉棠心情大好,正要拐弯去旁处,突然听见扑通的水声,紧接着便有人喊:“不好了!四姑娘落水了!” 第534章 一见面就吵架 林婉棠猛然转身,朝湖面望去。 林婉榆果然在湖水里,正拼命挣扎着。 林婉棠心里一惊,急忙朝那边跑了过去。 几个人正扯着嗓子往远处喊:“朱妈妈,快点来救四姑娘!” 朱婆子是林府水性最好的婆子之一。 朱婆子原本正忙着招待宾客,闻声一边裳一边往湖边疯跑。 几个婆子用往湖里伸竹竿,林婉榆拼命往岸边凑,想握住竹竿,可是,她不会洇水,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沉,人也离岸边越来越远。https:ЪiqikuΠet 朱婆子终于赶到,她跳了下去,奋力朝林婉榆的方向游去。 茉莉也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茉莉是刚来到林婉棠身边的小丫头,也是烈士遗孤,会些功夫,也会洇水,只是水性一般。 林婉棠看着林婉榆的头没入了水里,手心里都冒出了汗。 林婉棠忍不住大喊:“朱妈妈,茉莉!快一些!” 朱妈妈快到林婉榆身边了,林婉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就在这时,突然哗啦一声,水面掀起了一阵波澜,林婉榆从水里冒出头来。 林婉棠仔细一看,原来是有人已经救下了林婉榆! 是康向梁! 康向梁从林婉榆身后抱着她,将她拖向朱婆子的方向。 很快,康向梁就来到了朱婆子面前,他将林婉榆交给朱婆子,便赶紧游走了。 林婉棠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这才发现为何康向梁会先一步救下林婉榆。 康向梁虽然在男宾那边,在湖的另一侧,离林婉榆溺水的位置远一些,但是,康向梁会憋气洇水。 林婉棠猜想,康向梁发觉林婉榆落水以后,便跳到湖水里,他一路憋着气在水下游,阻力小,速度快,以至于林婉棠最开始都没有发觉他的存在。 林婉榆被朱婆子和茉莉一起拖到了岸边。 女子落水之后,难免身形毕现。林婉棠忙吩咐人扯了帷幔,又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急忙给林婉榆围上。 林婉棠蹲下来,从后面抱住林婉榆,使劲按压她的胸腹,帮助林婉榆将喝下去的水全都吐了出来。 林婉榆终于醒了过来。 她脸色苍白,望着林婉棠,低声说:“长姐,有人故意推我。” 林婉棠咬着嘴唇,拍了拍林婉榆的手,转头低声吩咐玲珑:“方才跟在四姑娘旁边的那几位贵女,恐怕都受到了惊吓。你让母亲将她们请到偏厅里喝茶压惊。” 玲珑心领神会,赶紧去了。 等林婉榆缓过劲儿,鲁氏得了消息,带着一顶软轿赶了过来。她见林婉榆没有大碍,便安抚起了其他宾客,与贵夫人们寒暄起来。 林婉棠则搀扶着林婉榆坐上了软轿。 已经是秋天,湖水很凉,林婉榆冷得直打喷嚏。她回到自己的院子,沐浴更衣出来,婆子们已经煮好了红糖姜茶。筆趣庫 林婉棠说:“快趁热喝上一盅。” 这时,五公子林云珂掀开帘子走了过来,朝林婉棠行了个礼,然后问林婉榆:“妹妹,你怎么样了?” 林婉榆咳嗽两声,假装生气说:“还行。你去哪儿了?这会子才想起来看你妹妹?” 林云珂在椅子上坐下:“妹妹,这你就冤枉我了。人家康公子跳到湖里救了你,我不得代你谢谢他啊?我将他带到我那里沐浴更衣了。” 林婉棠夸道:“五弟做得好,是该这样。” 林云珂见旁边没有外人,便凑近些说:“你们是没看见,妹妹掉到湖里的时候,康公子比我先看见,比我都慌。他简直是一跃而起!他直接翻桌子,两步到了岸边,一个猛子就扎进去了。” 林婉榆微微怔了片刻,转头骂林云珂:“亏你还是当哥哥的人,满嘴胡说些什么?!人家康公子救了我,还要被你编排不成?!” 林云珂愣了愣,忙说:“又不止我一人看见了。人们都在说康公子对你很上心。还有上次你在桥川县染病遇贼,康公子守了你好几日,京城很多人都知道啊!” 林婉榆剜林云珂一眼:“快别说了!” 林云珂也白林婉榆一下:“瞧你的驴脾气吧。也不知道康公子哪根儿筋搭错了,居然看上了你,真是……啧啧。人家康公子也没挟恩图报,人家已经走了。你啊……” 林婉棠见林婉榆微微皱着眉,就打断林云珂的话,笑着打趣:“你们兄妹俩,都多大了,还一见面就吵。” 林婉榆突然起身进了内间,拿了一卷画,快步跑了出去。 林婉棠拿了一件披风,追了出去。林云珂见状,说:“长姐,我去吧,我跑得快,” 林婉棠将披风交给了五弟。 林云珂追上林婉榆,将披风给她披上,气喘吁吁问:“你去哪里?” 林婉榆喘着气,没有回答,只问:“康公子从哪边走的?” 林云珂指了指路,说:“我陪你……” 林婉榆已经跑走了。 林云珂轻笑着摇了摇头,回了宴席上。 康向梁救了林婉榆之后,便有些后悔,他今日救了林婉榆,男女在水里肌肤相亲,只怕会有损林婉榆的清誉。 林家那婆子虽比他晚到一步,但也没晚太多。他今日若是不救,林婉榆也不会有生命之忧。 可那时那刻,他哪里顾得了想那么多? 他哪里能眼睁睁看着林婉榆在水里挣扎? 康向梁抬头,叹了口气,希望林婉榆不会怪他多管闲事。 康向梁突然自嘲地笑了,他原本不是这样多思多虑的性子,最近怎么竟然这么患得患失? 康向梁加快脚步朝外走去。 就在这时,有人在他身后唤道:“康公子!” 是熟悉的声音! 康向梁回头,见林婉榆朝他奔来。 衣袂纷飞,林婉榆如同轻巧美丽的蝴蝶一般。 很快,林婉榆来到康向梁面前,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施施然向康向梁行了一礼:“多谢康公子相救。” 康向梁脸微微红,忙作揖道:“林姑娘客气了,” 林婉榆笑着从一旁丫鬟提着的食盒里端出一盏红糖姜茶,亲手递到康向梁面前:“湖水冰冷,康公子喝盏红糖姜茶去去寒气吧。” 林婉榆方才追赶康向梁的时候,遇到一个婆子提着红糖姜茶要去送给朱婆子,便先拿了过来,又命人给朱婆子另盛。 康向梁伸手接过,红糖姜茶还很热,他轻轻呼着,慢慢喝完了。 林婉榆接过去茶盏,放回到食盒里,然后笑道:“你上次救我,我便想着要谢你。听闻你喜欢青阳大师的画,我恰好得了一幅,你且看看是不是真品。” 筆趣庫 第535章 不值一幅画? 康向梁有些局促:“这也太贵重了吧?” 林婉榆调皮地笑:“莫非康公子认为……我的命不值一幅画?” 康向梁摆手:“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林婉榆又将画往前递了递。 康向梁腼腆地笑着接了过去,非常小心翼翼地打开看了看,惊喜地说:“是《春日乐游原》?” 林婉榆含笑点了点头。 康向梁兴奋起来,他拿起画,对林婉榆讲解道:“你看这幅画的笔触、用色,就知道一定是真品。还有,青阳大师晚年作品上用的章都写有青山之阳四个字,就是这样的隶书,由此也可见这幅画是真迹。” 林婉榆微笑:“受教了。” 她买回来就请大伯林宏盛帮忙辨别了,自然知道是真迹,否则,她也不意思拿出来送给康向梁。 康向梁对画爱不释手:“我之前得了青阳大师的《秋日乐游原》,本就很向往他的《春日乐游原》,但是听闻藏家不肯出售,只得作罢。没想到今日竟然得了。这俩本就是一对儿……” 康向梁说到这里,突然红了脸。 林婉榆恍若未觉:“收藏这幅画的人与我们林家有些交情。” 康向梁朝着林婉榆深深一揖:“多谢林姑娘了。” 林婉棠忙回了一个福礼:“是我该谢你。” 这时,几个贵公子从一旁经过,见这一对璧人互相行礼,都会心地互相使眼色。 他们故意大声跟康向梁打招呼:“康公子!”筆趣庫 “呦,康公子忙着呢?” “康公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 康向梁微红着脸,向众人抱拳行礼讨饶。他偷眼看林婉榆,发觉林婉榆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扭捏之色。 林婉榆朝众公子微笑,问:“公子们吃好喝好了吗?” 公子哥儿们收起嬉闹模样,纷纷说:“吃好了。” “今日的酒不错,听闻是从西域那边过来的。” “对,我听林大公子讲了。” …… 贵公子们结伴离去。 康向梁突然压低声音问:“推你落水的那个绿衣姑娘,可是户部侍郎家的千金?” 林婉榆惊讶抬眸,问康向梁:“你看到了?是绿衣服的姑娘推了我?” 康向梁挠了挠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我那时看我母亲,恰巧看到绿衣姑娘推了你。若我没记错,她应该是户部侍郎家的嫡长女。” 林婉榆咬了咬嘴唇,说:“当时我身边人多,我不知道是谁推我。大伯母已经在帮我查了。不过,离我最近的几个姑娘中,的确有户部侍郎的嫡长女文漫儿。” 随即,林婉榆疑惑地微微眯了眯眼睛:“若真是她……我与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她为何要推我?” 康向梁低头沉吟了片刻,说:“我唯恐自己看花眼,不愿意冤枉了谁。林姑娘,若你确定了是她,能否派人知会我一声?” 林婉榆抬眸。 康向梁一双桃花眼如同盛满春水一般望着她。 林婉榆浅浅一笑,点头应下:“好。” 两人相对站了片刻,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却也都没有动。 终于,康向梁先开口:“林姑娘今日刚落了水,早些回去歇息吧,记得要多保暖。” 林婉榆裹紧了披风,颔首道:“康公子也是。那……我告辞了。” 林婉榆转身离开。 康向梁目送林婉榆,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才往林府外走去。 康向梁微微仰着头,笑得如同小孩子吃到了最甜的糖果。 林婉榆回到房间,她的大伯母温氏、母亲鲁氏和长姐都在。 温氏叹口气,对林婉榆说:“榆儿,我在偏厅仔细观察了,就户部侍郎家的文姑娘神情最慌张。” 鲁氏也说:“我悄悄向在场的贵夫人们打听了,好几个不约而同说是文漫儿动的手。”筆趣庫 林婉棠皱眉,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温氏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说:“听闻这个文漫儿相中了康公子。文家托人去文信伯府提亲,文信伯府婉拒了。这个文漫儿不死心,制造了几次偶遇,康公子都没给她好脸色。” 鲁氏拍了拍大腿:“那就难怪了。如今都知道康公子对榆儿有意,文漫儿怎能不嫉妒?”温氏点头:“她本来应该是想让榆儿吃些苦头,丢丢脸面。没想到,康公子不顾一切跳水救了榆儿。这会儿,文漫儿只怕心里要怄死了。” 林婉棠起身:“不能轻纵了这个文漫儿。” 温氏笑道:“那是自然,我让你嫂子找借口牵绊着她呢。我们这就过去吧?” 鲁氏起身,说:“好,走吧!” 林家派人将文漫儿的父母都请了来,将事情查问了个清楚。 户部侍郎文泰当着林家人的面,扇了文漫儿几个耳光,压着文漫儿给林婉榆道歉。文泰夫妇说了许多好话,各种赔礼,林家才放文漫儿离开。 林婉榆不好意思去知会康向梁,康向梁却遣了婆子来问林婉榆。 林婉榆只说的确是文漫儿,却没说缘由,只含糊道:“想来是我有口无心,什么时候说话无意中得罪了她。” 康向梁听了回话,知道文漫儿为何作妖,心中愧疚不已,说到底,林婉榆是因为他而无辜受罪。 康向梁进宫了一趟。 没过两日,皇后便将文漫儿唤进了宫,很快,文家得到消息,祁王轩辕岭看中了文漫儿,要带她去蜀南的封地。 文家人一头雾水,祁王有正妃。 按说,能做祁王侧妃也不错,而且,文家的嫡长女,身份当祁王侧妃绰绰有余。筆趣庫 可是,这懿旨里没说文漫儿是什么位分。 文家人硬着头皮,准备嫁妆,却得知祁王已经带文漫儿离开了京城。 文漫儿,堂堂官员嫡长女,竟然没名没分地跟了祁王。这连普通的侍妾都比不上,毕竟,王爷就算纳侍妾,也会派轿子来接,也会摆上几桌酒席。 文府的人一砸摸,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自家女儿失德在先,他们自然没脸闹腾,硬是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这一日,林婉榆在街上偶遇了康向梁,悄悄问他:“文漫儿的事,是你的手笔?” 康向梁眨眨眼道:“文漫儿对我死缠烂打,我早就烦了她。祁王与我交好,他顺手帮我解决个麻烦而已。祁王不喜欢文漫儿,但也不会饿死她。” 第536章 笑,你还笑! 林婉榆笑了笑,问:“康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康向梁回答:“我去买些绸缎做冬衣。” 林婉榆笑了起来:“这事儿好说。我帮你挑吧。” 康向梁心中窃喜,忙答应下来。 林婉榆带着康向梁来到林家的绸缎铺子,笑道:“这里新进了一批云锦,色泽光丽灿烂,状如天上的云彩,故而得名。” 康向梁望着悬挂起来的云锦,感慨道:“真是灿若云霞。” 林婉榆仔细打量着康向梁,见他玉树临风,清雅俊逸,唇红齿白,面如敷粉,不由得想,这样的美男子,穿着云锦走在街上,该多么令人惊艳。 林婉榆取了一块庭芜绿的云锦,披在康向梁肩头比了比,不由得晃了神儿。 康向梁平素多穿月白等素净的颜色,如今乍然换上鲜亮的云锦,显得更加气质出众,堪称郎艳独绝。 林婉榆将这匹云锦放到一旁,笑道:“这个好,就要这个。” 康向梁浅笑:“林姑娘说好,自然是好的。” 林婉榆并没有作罢,一口气挑了好几匹——群青色、檀香色、暮山紫…… 因为康向梁试哪一种都很好看,林婉榆不知不觉就挑多了。 康向梁则笑呵呵的,来者不拒。 过了一会儿,林婉榆看了看堆成山的布料,终于拍拍手说:“好了,这些估摸着够你穿一冬天了。” 一旁,康向梁的小厮暗想,别说一冬天了,三个冬天自家公子也穿不完。https:ЪiqikuΠet 康向梁笑道:“多谢林姑娘帮忙。” 康向梁看向一旁的掌柜:“都包起来吧,送到文信伯府。掌柜的,这些多少银子?” 林婉榆拦在了前面:“康公子,这些都是我送给你的。” 康向梁一愣,忙摆手说:“这怎么使得?” 林婉榆笑了起来:“这铺子,父母给了我经营。你若再提银子,就是看不起我了。” 康向梁无奈,只得谢过林婉榆。他想,回去之后估摸着价格,回赠林婉榆一些礼物也就是了。 康向梁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为了感谢林姑娘,康某可否请你用饭?” 林婉榆想了想,答应了下来。林婉榆命掌柜先将布料送回文信伯府。 康向梁与林婉榆走在一起,心花怒放,面上尽力表现得淡定。 两人去酒楼用了饭,林婉榆告别康向梁,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康向梁上了自家马车,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压都压不下来。 回到府里,文信伯夫人正在青林院等他。 文信伯夫人似笑非笑地问:“梁儿,你不是不喜欢鲜亮的颜色吗?平素我提议你穿穿试试,你总是不肯听,如今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康向梁俊脸微红:“儿子这不是想让母亲高兴一下嘛。” 文信伯夫人笑着抬脚踹了康向梁一下:“你这小崽子!真当我是不成?母亲怎么说你,你都充耳不闻,人家林姑娘让你穿这些颜色,你就从了!” 康向梁难为情地挠了挠头:“这个……这个嘛……” 文信伯夫人开心地笑了起来,剜康向梁一眼:“傻孩子,你是不知道云锦多贵,居然腆着脸收了人家姑娘这么重的礼。” 康向梁急忙解释:“我是想着回礼……”httpδ:Ъiqikunēt 文信伯夫人笑着嗔怪:“你懂什么回礼。来吧,还是母亲给你参详着,挑些好看又贵重的头面送给林四姑娘吧。” 康向梁连连点头。 文信伯夫人叮嘱府里的绣娘们尽快将衣裳裁制出来。 康向梁迫不及待地穿上了。 康向梁鲜衣怒马少年郎,所到之处,人们无不惊艳叫绝。 云锦被带得越发火爆,价格因此翻了两翻。 许多少年郎指名要买康向梁穿的那几样云锦。只是,很少能有人穿出康向梁这样的绝美风姿。 康向梁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他设法与林婉榆的几位兄长交好,很快成了林家的常客。 可是,他极少能偶遇林婉榆。偶尔见到一次,康向梁能开心好久。 林婉棠这段时间则忙得不可开交。 她又开始在女医塾讲学了。 秦望舒得空了,也会在女医塾讲学。林婉棠只要得空,便会坐在后面,与学员们一起听。 秦望舒在太医院与太医们切磋医术,林婉棠得空也会去旁听。 秦望舒见林婉棠聪慧好学,极是欣慰。他得了典型的病人,便会派人来知会林婉棠。林婉棠每次都尽量过去,一边帮秦望舒打下手,一边观摩学习。 林婉棠感觉非常充实,她的医术进步很快。 这一天,林婉棠回到府里已经是深夜,她洗漱完,走到卧房,便看见薛景睿一脸幽怨地望着她。 林婉棠极少在薛景睿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薛景睿哼一声,将一个软枕朝着林婉棠扔了过来:“笑,你还笑!” 林婉棠更是忍俊不禁,上前来,两只手捧着薛景睿的脸,打趣道:“怎么感觉我是男人,而你是深闺里的怨妇呢?” 薛景睿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薛景睿起身,将林婉棠抱起,扔到床上,一边裳,一边坏笑:“你得弥补我。” 林婉棠羞红了脸。 薛景睿起身,灭了几盏蜡烛,斟了两杯酒,走到床边,却见林婉棠已经睡着了。 薛景睿以为林婉棠在假睡逗他玩,便推了推林婉棠。林婉棠皱着眉头,哼哼两声,翻了个身,就又睡了。 设想的旖旎香艳全都成了一场空,薛景睿泄了劲儿,沮丧地坐在床边,叹了口气,自己干了那两盏酒,便也胡乱睡了。 第二天早晨,薛景睿心疼林婉棠,想让她多睡一会儿,便轻手轻脚起身,到院子里练功夫。 团团和圆圆也起床了,奶娘们抱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看薛景睿练剑。 团团和圆圆以为自己父亲是在逗他们玩耍,时不时笑得前仰后合。薛景睿越看两个肉团子越欢喜,忍不住练得更加起劲儿,孩子们直看得目不转睛, 练过功夫,薛景睿简单洗漱了一下,从奶娘们手里接过孩子,一手搂一个,乐呵呵地说:“走,我们进屋去,叫你们的懒虫母亲起床。” 团团在薛景睿怀里手舞足蹈。 圆圆则看中了薛景睿用来束发的金冠,小手抓着金冠不肯松,扯得薛景睿头皮疼,薛景睿只得歪着脑袋迁就圆圆。 到了床边,两个孩子就全都看向了林婉棠。薛景睿将两个娃娃都放在了床上,他们将林婉棠立刻朝着林婉棠爬了过去。 团团揪着林婉棠的耳朵,好奇地玩了起来,他捏了捏耳朵,突然趴上咬了一口。 圆圆则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抬头看着林婉棠的脸,嘴里吧啦吧啦激动地说着什么。 林婉棠睁开了眼睛,见自己身上“长了”两个肉乎乎的小娃娃,不由得露出了幸福的笑。Ъiqikunět 林婉棠跟两个孩子在床上玩了片刻,就起身洗漱了。 薛景睿笑着问:“你今日有事吗?” 林婉棠对镜试着一对蓝宝石耳珰,想了片刻说:“嗯……今日没什么事儿。” 薛景睿提议:“我们一家四口出去踏秋赏红叶吧?” 第537章 看走眼了 林婉棠欣然点头:“好啊。” 他们一家四口用过早饭,一切都已经准备齐全了。林婉棠含笑抱着圆圆往外走。 这时,秦望舒身边的小厮丙生小跑着过来,向林婉棠行礼:“少夫人,我们主子今日要给一个病人截肢,主子打发奴才来问您是否得空。” 截肢?这可是很难做的事情,林婉棠很想亲眼看看大师兄会怎么做。 林婉棠眼里亮闪闪,不假思索地说:“告诉大师兄,我马上过去。” 丙生赶紧去回话了。 林婉棠回头,看见薛景睿抱着团团,正无奈地望着她。 林婉棠歉疚地笑了笑:“夫君,对不住了。你带着团团和圆圆出去散心吧,若那边结束得早,我就去寻你们。” 时间凝滞了片刻,薛景睿挤出笑容,点了点头,说:“嗯,你去吧。” 林婉棠带着玲珑和茉莉,急急去寻秦望舒。 薛景睿带孩子们在郊外玩耍,直到日头西落,林婉棠都没有来。薛景睿意兴阑珊地打道回府,果然,林婉棠也没有回府。 奶娘们将孩子带到一旁玩耍了,薛景睿坐在桌案前,按着眉心,半晌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晚上,林婉棠回到国公府时,薛景睿正面朝里侧,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林婉棠轻手轻脚地洗漱之后,爬到床的里侧,躺了下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刚躺好,薛景睿突然翻身压了上来。 林婉棠没有防备,惊呼了一声。 薛景睿发狠,抓住林婉棠的纤纤素手咬了一口,林婉棠疼得又是一声娇呼。 薛景睿松口,沙哑着声音问:“你认罚不认罚?” 林婉棠知道这些天冷落了薛景睿,过意不去,便在薛景睿耳边轻声撒娇:“认罚,我认罚还不行吗?” 薛景睿低笑,将林婉棠揽紧了一些。 被翻红浪,鸳鸯交颈…… 过了一会儿,薛景睿拍了拍林婉棠的美臀,示意她换个姿势,林婉棠却一动不动。 薛景睿疑惑地将林婉棠翻过来,惊讶地发现,她居然趴着睡着了。ъiqiku 睡着了! 睡着了?! 薛景睿气不打一处来。 枉他这么努力! 这样热火朝天、浓情蜜意的时候,林婉棠居然能睡得着?! 他的战斗力这么弱了吗?!已经让林婉棠提不起丝毫兴致了吗?! 薛景睿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他猛地用力,连续出击,林婉棠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叫了起来。 狂风入林花乱起。 林婉棠终于睁开了眼睛,眼里水波流转,樱唇红艳,颤声哀求:“慢些,疼……” 薛景睿却更用力了一些。 …… 这一折腾,便是大半夜。 林婉棠直觉得自己快要被颠得散架了。 外面守夜的玲珑被这动静惊醒,红着脸去准备了热水。 薛景睿实在太累了,胡乱用了些水,便揽着林婉棠的腰身睡着了。 第二日,直到日晒三竿,林婉棠才起身。 锦被上还残留着欢好的味道。 阳光撒满了半个房间。 林婉棠慵懒地问玲珑:“将军去哪里了?” 玲珑回道:“右都督派人来请将军,好像说要商量东南沿海倭寇侵扰的事。” 林婉棠颔首,她听说倭寇的事很令朝廷头疼,薛景睿身为左都督,是该为国分忧。 林婉棠起身,觉得下身有些不适,不由得红了脸,说:“玲珑,备些热水,我想先沐浴一下。” 玲珑忙去准备了物品,然后亲自伺候林婉棠沐浴。 水汽氤氲,林婉棠白皙如凝脂一般的身体上,有着或青或紫的指痕。 玲珑咬了咬嘴唇,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将军……将军是否有些生气?” 林婉棠想了想,笑道:“或许有些吧,等得空了,我跟他把话聊开也就是了。” 玲珑微笑点头。 到了夜里,林婉棠正陪着团团和圆圆玩耍,便听门房过来回禀,说林家二太太来访。 林婉棠诧异,她二婶儿来干什么? 林婉棠虽不喜程氏,但程氏毕竟是长辈,且不常登门。林婉棠只得起身,披好外裳,迎了出去。 程氏一见林婉棠,便迫不及待地将她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大侄女,了不得了!”Ъiqikunět 林婉棠诧异地问:“二婶,出了什么事?” 程氏叹了口气,在林婉棠耳边说:“大侄女婿竟然去了醉欢楼!” 醉欢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之一。 林婉棠一向不喜程氏搬弄是非,便笑道:“想来二婶是看走眼了。” 程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急切地说:“怎么可能看错?我亲眼看见醉欢楼新当选的花魁歌阙将他迎了进去。那可是花魁!” 林婉棠神情淡然,轻笑道:“将军不是那样的人。” 程氏瞪林婉棠一眼:“你啊,到底是太年轻单纯,男人哪儿有不嘴馋的?何况你家将军比寻常男子更血气方刚!” 林婉棠敷衍道:“好,我去看看就是了。” 程氏猛地点头:“你赶紧去!我听说,醉欢楼的老鸨很看重歌阙,想让你家将军梳拢了她。这样一来,歌阙今后的身价会更高一些。” 所谓梳笼,便是指将开苞。在大梁,第一次接的客身份越高,将来就越能卖上价儿。 林婉棠敷衍着,哄着程氏,将她打发了出去。 玲珑忍不住啐了一口:“二太太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将军怎么可能看得上什么!” 林婉棠缓步回瑾兰院,她走着走着,总觉得心头不安。 林婉棠转头,吩咐玲珑:“准备车马,我们去一趟醉欢楼。” 玲珑惊讶地说:“少奶奶,您千万不要信二太太的话。”ъiqiku 林婉棠抿了抿嘴唇:“我还是去一趟吧,就当还将军一个清白也好。” 玲珑急忙备好了车。 林婉棠穿了男装,带着玲珑和茉莉,坐着马车,很快来到了醉欢楼门口。 林婉棠下了马车,大摇大摆进了醉欢楼。 老鸨迎了上来,她见林婉棠衣着华贵,清俊异常,便陪着笑脸说:“爷,您来了?快里面请。姑娘们,快来接客!” 林婉棠抬手阻止了她,粗着嗓门说:“小爷不要庸脂俗粉!爷不缺银子,爷要梳拢歌阙。” 老鸨笑道:“爷,这就不巧了,您来晚一步,歌阙已经有主了。您不知道,镇国将军正在梳拢歌阙呢。” 第538章 原来是为国献身 林婉棠抬头,见二楼衣衫丽影众多,声浪语不断,不由得心生怒火。 她随手指了指倚在栏杆上向她招手的一个,老鸨便笑着请林婉棠上楼。 林婉棠来到二楼,走了几步,方才那个扭动着腰肢过来行礼:“爷,奴来服侍您吧。” 林婉棠笑了笑,问:“听闻你们这里新出了个花魁,名叫歌阙,她在哪里?” 这个嘟着嘴,娇嗔地挥舞了挥舞帕子:“爷,歌阙在那里陪贵客呢。还是让奴陪您吧……” 林婉棠推开,朝着她指的方向走去。 林婉棠来到一处大些的房间门口,突然听见里面传来痛苦的呻吟声,紧接着,她便听见薛景睿惊慌的声音:“你怎么了?” 女子娇弱的声音响起:“奴……奴腹痛难忍……” 林婉棠紧紧咬了咬嘴唇,猛地推开了那个房间的门。 林婉棠看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在床上泪眼婆娑地歪着,而薛景睿站在床边,一脸惊愕地回头看着林婉棠。 林婉棠的眼神此刻冷若冰霜。 薛景睿上前一步,扶着林婉棠的胳膊,着急地说:“你看看歌阙这是怎么了。”筆趣庫 林婉棠嫌弃地看向歌阙。 歌阙穿着轻薄的纱衣,白皙的娇躯若隐若现,衣裳领口开得极大,露出一半酥胸。 林婉棠冷冷瞥了薛景睿一眼。 歌阙呼痛的声音更响了一些,她额头上都是汗,脸色惨白,她突然捂着太阳穴,难受得蜷缩成一团。 薛景睿又着急地说:“棠儿,你快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林婉棠站着纹丝不动,只淡漠地说:“你离我远着些,你身上的脂粉气呛人。” 薛景睿讪讪后退两步,作揖道:“棠儿,你先给她看病,回府我再给你解释。” 林婉棠轻笑:“好,那我等着你的解释。” 林婉棠走到床边,抬手给歌阙把了把脉,又检查了歌阙的腹部,结合她的症状,猜想歌阙应该是胞宫内的什么东西破裂了。 医书上说,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往往是因为女子做了激烈的动作,或者受到了激烈的撞击。 有的新郎粗鲁,不知道怜香惜玉,会使新娘胞宫内的黄色部分破裂,会使女子腹痛难忍,头疼头晕,大汗淋漓,甚至休克死亡。 林婉棠瞥了薛景睿一眼。 薛景睿发觉,林婉棠的目光中竟然有恨意。 薛景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林婉棠已经转过去身。 林婉棠想,歌阙腹腔内应该出了血,此时的确人命关天。她强行摒弃一切杂念,冷声说:“记下方子,赶紧抓药。” 薛景睿提笔记下方子,然后叮嘱一个小二赶紧去抓药。 林婉棠则取了一根银针,用烧酒消毒之后,对着关元、三阴交、隐白等穴位进行针灸。 歌阙的疼痛缓解了一些,不再大声喊疼,只意味深长地看着林婉棠。 过了一会儿,药煎好了。歌阙喝了镇痛止血的药,人安静了下来。 林婉棠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语速很快地叮嘱:“这药一天服用三次,用上七天。这期间,人不要挪动。” 说完,林婉棠便往外走去。 薛景睿跟在林婉棠身后,亦步亦趋。 此时,右都督侯晋一边整理着衣裳,从旁边一个屋子走了出来,疑惑地问:“薛贤弟,你这就要离开?”biqikμnět 薛景睿没有搭腔。 林婉棠正在下台阶,忍不住抬头看了侯晋一眼。 侯晋惊讶地唤了一声:“弟妹。” 林婉棠嘲讽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扬长而去。 薛景睿上前拉林婉棠的手,林婉棠看都不看他,直接闪开,低声道:“别碰我!我嫌脏。” 林婉棠快步上了马车,急声催促:“快走!” 马车起动,薛景睿一步跃了上来,钻进了车厢里。 小小的车厢,顿时充满了那种甜腻的脂粉气。 林婉棠有些反胃,抬手将两边的车帘都掀了上去。 冷风灌了进来,林婉棠感觉有些冷。但她希望风更大一些,好将污浊之气一扫而空。 薛景睿低声说:“歌阙的母亲与我母亲是闺中好友。” 林婉棠面朝着窗口,没有说话,一阵冷风劈头盖脸地吹进来,林婉棠感觉像是一下子窒息了。 她别过头,用力地深呼吸了几下:“原来是旧时相识啊。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薛景睿一怔,摇了摇头,接着说:“不是这样的,歌阙比我小很多。母亲去世后,歌阙的母亲很照顾我,接我去她家小住过几次。后来,歌阙的父亲外任去了山西,因为贪腐获罪。歌阙被人买去当瘦马教养,辗转被卖到醉欢楼,新近成了这里的花魁。”筆趣庫 林婉棠嘲讽地笑看着薛景睿:“原来如此。歌阙妹妹真是身世堪怜,你是该怜香惜玉一些。” 薛景睿眼神里有一丝薄怒,他抿了抿嘴唇,说:“我没有梳拢她。” 林婉棠做了个赔礼的姿势,道:“说起来都是我不好。我来得不巧了,耽误了将军梳拢歌阙姑娘。” 薛景睿微微闭上眼睛,过了片刻才说:“这是什么话?!即便你不来,我也不可能碰歌阙。” 林婉棠嘲讽道:“还是怪我,我不该学医。我若半点医术不通,就不会知道歌阙的病是因为遇上了粗鲁的莽夫。” 薛景睿伸手攥住林婉棠的胳膊,眼神带了一丝乞求:“我告诉歌阙,我会帮她赎身,然后把她安顿下来。歌阙却想跟着我,几次三番来抱我,我着恼了,就将她甩开,她撞到了桌子上,,不知怎的,居然疼成了那样。” 林婉棠推开薛景睿,坐得远了一些,说:“你别打量我好糊弄。侯晋纳了歌阙的好姐妹月娇为妾。你今日白天去侯晋那里喝了纳妾酒,晚上就随他去醉月楼会歌阙。你是羡慕侯晋了,对吧?” 薛景睿有些生气,也显得有些哀伤:“你为何这么不肯信我?我跟侯晋去醉欢楼,是因为得到线报,那里可能藏有倭寇的线人。” 这时,马车停在了侯府角门,林婉棠心头突然生起一阵烦躁,她轻哂道:“原来如此,薛将军原来是为国献身,是我格局小了。” 林婉棠说着,灵巧地下了马车,快步进了国公府。 第539章 比不上爷 薛景睿跟在林婉棠身后进了府。 林婉棠进了卧房,转身将门关上,从里面上了门闩。 薛景睿拍了拍门:“棠儿,你别闹了。我再不去醉欢楼了可好?” 林婉棠隔着门嘲讽:“你不去怎么能行?歌阙姑娘还等着你呢。再说,倭寇的线人你不查了?” 门外沉默了片刻,薛景睿终于开口:“棠儿,你要相信我。” 林婉棠不理会薛景睿,躺到床上,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前世,薛景和时不时会去青楼里喝花酒,总借口说:“同僚相邀,不好拒绝。” 薛景和每回都说,只是喝了喝酒,听了听曲子,并不曾睡那些。 林婉棠竟然也信了。 如今想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今日她亲眼见许多冠冕堂皇的男人,搂着,又亲又摸。旁边的房间里传出声浪语,靡靡之音,不堪入耳。 在这种场景下,有几个男人能够如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 男人说的“就喝了一点花酒”,大概就和说“卖艺不卖身”一样,都是糊弄人的瞎话。 即便薛景睿今日没有梳拢成歌阙,他开了去青楼这个头儿,以后次次万花丛中过,他都能片叶不沾身吗? 青楼里永远不缺年轻貌美、妩媚勾人的女子。 想到这里,林婉棠起身,想带着团团和圆圆回娘家。 可她突然想到,秦望舒住在国公府。她这个当家主母若离家出走了,秦望舒怎么还好意思住下去?那不成变相赶秦望舒离开了? 林婉棠坐在床边,想了片刻,吩咐玲珑:“将百花深收拾出来。” 玲珑迟疑了一下,劝道:“少奶奶,奴婢瞧着将军有苦衷,您还是别跟将军置气了。” 林婉棠叹了口气:“我何尝想置气?可是,我得让他知道,我和侯晋的夫人不一样。不管他有什么借口,我都接受不了他逛青楼狎妓。” 玲珑见劝不动,只得去收拾百花深了。 百花深这个院子离花园近,离秦望舒的院子也不远。林婉棠当夜便带着团团和圆圆搬了过去。 薛景睿来哄了林婉棠几次,林婉棠都很冷淡地不理会薛景睿,薛景睿便也有些着恼,一个人在瑾兰院歇了下来。 两人就此开始冷战起来。 过了几日,夜里,城郊薛家的庄子上,任妙月辗转难眠。 她在这里,得不到外面的任何消息。薛承宗竟然从不曾来探望她。任妙月心里忐忑,莫非薛承宗被家里的几房妾室迷了眼,竟然忘了她? 任妙月抛却脸面良心,苦苦经营半生,竟然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她不甘心。 任妙月实在睡不着,便起身点了蜡烛,坐在铜镜前,顾影自怜。 这时,门吱呀一声响,随即便有了脚步声。 任妙月轻哂:“我又逃不出去……” 来人嘘了一声,轻轻唤:“月儿。” 任妙月这才意识到,来的人不是张婆子。 她惊喜回头,发觉来人竟然是她之前的相好房昆。 任妙月急忙快步走到门口,朝外面看了看,然后顺手插上了门闩。 她心跳得飞快,唯恐被林婉棠的人看到。 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抱住了她。 任妙月舒服得长叹了一声,转身仰头望着房昆,眼神妩媚,问:“爷,您怎么来了?” 房昆深情地看着任妙月:“爷想你了,便来看你。” 任妙月睁大眼睛推房昆:“爷赶紧走吧!若是被人看到了,我就完了。” 房昆却将任妙月搂得更紧了一些:“我的心肝儿,你别怕。我给了张婆子十两银子,她亲自给我们望着风呢。” 房昆亲了亲任妙月。 任妙月感觉浑身一阵燥热,忙使劲推房昆:“爷快别这样,我已经嫁做人妇……” 房昆用手指堵住了任妙月的嘴:“你还好意思说!爷当初待你如何?是不是将你捧在手心里?爷一心想娶你当正房,谁料你竟然弃爷而去,转头跟了薛承宗这个老头子。” 任妙月拿昆的手指,红了眼眶:“不是妾身不爱爷,而是那薛承宗以权势相逼,我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对抗得了?这才不得不舍了爷。” 房昆咬牙切齿道:“薛承宗那老骨头,强娶了你却不肯珍惜,居然把你弄到这庄子里幽禁起来,他算个什么东西?!畜生不如!” 任妙月用帕子沾了沾眼角:“他待妾身,比不上爷一星半点。妾身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爷……” 任妙月抽泣起来。 房昆搂着任妙月,两人来到床边。 房昆捧着任妙月的脸,说:“月儿,我虽只是一个皇商,在内务府挂个虚衔,比不得国公府权大势大。可是,我敢保证,你跟着我,会比跟着薛承宗享福十倍百倍。” 房昆很是富有,可谓白玉为堂金做马,只是到底不如薛承宗是正经侯爷,所以,当初,任妙月舍弃房昆,选了薛承宗。 可这房昆,长相很是英俊,如今才三十四五,身体健壮,这一点,薛承宗怎么都比不上。 旁的不说,就说床笫之间,任妙月的入幕之宾们谁都比不上这房昆。 任妙月想,如今,薛承宗要休她,她不如早些另做打算。若跟了房昆,倒也能过得富足快乐。 想到这里,任妙月假装哭泣:“妾身残花败柳,如何能配得上爷?爷还是忘了妾身,另择佳人吧。” 房昆却说:“月儿,你这话简直是在扎爷的心。爷若能看得上旁人,早就续弦了,怎么会一直孤单至今?爷放不下你啊!” 任妙月泪眼婆娑地看着房昆,见房昆神情诚恳,脉脉含情,不由得动了几分真心。 房昆见状,搂着任妙月亲热起来。 任妙月半推半就,伺候了房昆半宿。房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任妙月虽还没出月子,但唯恐失了房昆的欢心,只得咬牙让房昆成了好事。 或许是因为失而复得,房昆今日格外勇猛。任妙月搂着房昆的脖子,低低地浪叫喊着,一瞬间,她觉得,哪怕就是为了这些乐子,也该长长久久地跟了房昆。 风雨停歇,房昆懒洋洋地对任妙月说:“怎么样?跟老头子合离,跟了爷吧。” 第540章 绿王八 任妙月思忖,趁着房昆还不知道她要被休了,她要赶紧自抬身价一番。 任妙月委屈巴巴地说:“唉,国公爷的儿子和儿媳实在不好惹,我与他们起了冲突,国公爷想息事宁人,才让我来庄子上暂避。国公爷不肯维护我,我很心寒,真的想离开他算了,只怕他不肯放我走。” 房昆提议:“要不我去找他谈?” 任妙月急忙摆手:“千万不要,可别让国公府迁怒了你。还是我跟国公爷谈和离的事吧。” 房昆显得很兴奋:“只要你离了薛承宗,我立刻就娶你为妻。” 任妙月娇羞地依靠在了房昆的胸膛。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房昆才悄默声离开。 任妙月感觉下身不适,恶露淋漓了两三日才止住。 但想到有了退路,任妙月觉得一切都值得。 张婆子待任妙月的态度好了不少,时不时送些好吃的给她。任妙月想着,这都多亏了房昆花银子打点,任妙月越发觉得房昆不错。 房昆又悄悄来了两次。 任妙月胆子越来越大,每次都尽心尽力地侍奉房昆,好让房昆尽兴。 这一日,林婉棠派人来知会任妙月,说是她生产完已经一个半月了,三天后就会送她回娘家。 薛承宗依旧没有露面。 夜里,房昆又来了。 两人云雨之后,房昆搂着任妙月,说:“我特意想办法结识了游老夫人,托人给暖暖说了一门亲事。” 任妙月看着房昆,目露悲戚:“没用的,那人不会放暖暖嫁。她唯恐暖暖得了自由,日后会加以报复。” 房昆轻笑:“我说的是我的侄子。我们提出多给一些聘礼,游老夫人和游夫人见钱眼开,话里话外已经松动了。” 任妙月惊喜极了,暖暖嫁给房昆的侄子,总比在游氏手底下受磋磨好太多了。 任妙月激动得热泪盈眶:“爷,你若保成这亲事,我下辈子给爷当牛做马!” 房昆轻笑:“倒也不必等下辈子。你此刻就能报答爷。” 任妙月闻言,使出浑身的解数讨好伺候房昆。许多以前不好意思做的事,今日竟然也做了。 任妙月叫得一浪高过一浪。 两人到了动情之处,房昆喘息着问:“爷弄你弄得舒服,还是薛承宗弄你弄得舒服?” 任妙月娇喘着回答:“自然是爷弄得妾身舒爽。薛承宗连爷的脚指头都比不上。” 房昆笑了起来,越发使劲,一边顶撞一边问:“想不想跟爷长长久久在一起?” 任妙月呜呜咽咽几声,然后回答:“想。” 房昆扯了任妙月的头发,说:“择日不如撞日,你今日就离开,跟爷走吧。” 任妙月说:“好!爷,嗯……嗯……不瞒您说,我已经向薛承宗求了休书。我宁可背着被休的名声,也要离开他,跟爷在一起。嗯……啊……” 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踹开了。 房昆一个闪身,披了衣裳。 任妙月吓得钻进了被子里。 薛承宗和叶姨娘走了进来。 薛承宗已经在外面听了半天,此刻气得浑身都发抖。他操起放在门边的花瓶,朝床上砸去。 花瓶撞到床架,掉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房昆胡乱穿了衣裳,下了床,大摇大摆地就往外走。 薛承宗冲过去,指着房昆的鼻子骂道:“你是哪儿的狗?!居然敢睡我的女人?!” 房昆抬手将薛承宗推了个趔趄,不屑地说:“你才是狗!我睡任妙月的时候,你还不认识她呢!我不跟你算账就不错了,你还有脸骂我?!” 薛承宗愣了愣,问:“你……你是什么时候跟这妇勾搭上的?!” 房昆勾唇笑道:“姓游的病重的时候,任妙月就开始勾引我了。从那时起,我们时不时就睡上一觉。” 薛承宗震惊,颤抖着手,问任妙月:“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任妙月低着头,哀哀地哭泣着不说话。 薛承宗冲到床边,死命拽着任妙月的头发,将她拖到地上,喘着粗气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不是说这辈子除了姓游的,就只有我一个男人吗?!” 任妙月头皮生疼,身下都被碎瓷片硌破了,她豁了出去,抬头恨恨地说:“你都ー给了我休书,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你凭什么管我?!我爱跟谁睡跟谁睡!” 薛承宗抬手给了任妙月一个耳光:“人!我难道不曾告诉你,会想办法接你回府?!这才多长时间,你就耐不住寂寞了?!” 任妙月冷笑:“你嘴里说得漂亮,这么长时间了,你也不来看我!再说,你敢跟薛景睿两口子硬碰硬吗?!你不敢!你护不住我,难道还不准我改嫁旁人?!” 薛承宗睁大眼睛,问:“嫁人?!你要嫁谁?!” 任妙月趁机起身,走到房昆身边,说:“我要嫁给他。” 房昆忙站远了些,啐了一口:“妇,谁要娶你?!你这人尽可夫的东西,爷玩玩图个新鲜罢了。若真把你娶进府,那满城都是我的连桥,我岂不成了人人笑话的绿王八?!” 房昆所说的连桥,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连襟,而是指入过同一个女人的男人们。 任妙月怔住了,傻愣愣地问:“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房昆鄙夷地瞥了暼任妙月,说:“当初你跟着爷的时候,私下里还跟好几个男人相好,挑挑拣拣,哄骗钱财。也就薛承宗不知道,憨不楞怔娶了你。” 任妙月难以置信,悲愤地问:“这些天来,你说的话,居然都是骗人的不成?!” 房昆哼了一声:“爷最初对你有些真心,想过娶你,谁料你竟然欺骗玩弄爷。爷知道以后,很是生气,所以,趁你被幽禁,在你身上找找乐子,出出闷气罢了。” 任妙月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房昆却丝毫没有怜惜之心,只觉得解气。他大摇大摆走出了屋门。 薛承宗拽住任妙月的衣领,咬牙低声问:“你跟老子的时候,到底同时跟几个男人好着?!” 任妙月见房昆那边落空了,又想抓住薛承宗,便抽泣着说:“只有您……和房昆。” 房昆在外面插了一句嘴:“胡说,据我所知,就有方大人、李通判、王统领和周知县。何况还可能有些我都不知道的。” 薛承宗恼羞成怒,扭头朝外面歇斯底里骂道:“滚!你给我滚!” 第541章 我来养她! 房昆笑了起来:“镇国公,我好心提点你,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罢了,罢了,你想当绿王八就当,想给旁人养孩子就养,关我屁事!” 房昆说完,扬长而去。 薛承宗感觉心口一阵闷疼,他强撑着,问任妙月:“依兰……是谁的孩子?” 任妙月哭泣着说:“爷,依兰当然是您的孩子了……” 这一声“爷”,使薛承宗想到任妙月方才在床上这样唤房昆。 薛承宗不由得心头泛起一阵恶心,他抬手狠狠给了任妙月一个耳光。 任妙月被打得歪倒在了地上。 薛承宗抬脚踩在任妙月身上,恨恨道:“你还不说实话不成?!” 任妙月吃疼,哭泣道:“爷……” 薛承宗使劲儿踩了下去,咬牙切齿说:“我要实话!” 任妙月感觉自己的腿骨要断了。 她只得咬了咬嘴唇,抽泣着说:“爷,妾身……妾身……妾身怀依兰那段时间……只有爷一个人。” 为了依兰,任妙月打算咬死不承认。 薛承宗抬脚使劲猛踹任妙月,任妙月疼得在地上打滚。 薛承宗火冒三丈,感觉一阵一阵的血呼呼地涌到脑袋里,他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叶姨娘惊呼一声,赶紧命人去请大夫。 然后,叶姨娘不屑地啐了任妙月一口,吩咐道:“来人,连夜将这妇送回到任府!” 下人们听命,将任氏捆了,塞到马车里,送回了她的娘家。 娘家人见任氏受了伤回来,闹腾着要找国公府讨个说法。 陪同前去的张婆子冷笑着说:“好啊!任氏在庄子上偷人,将国公爷气晕过去了,国公府还想找你们算账呢!你们任府的家主去国公府走一趟吧!” 任家人见任妙月衣衫不整,闻着她身上还有些男女欢好后的气味,有些心虚,只得作罢,默默将任妙月带回了府里。 这边,大夫说薛承宗是急怒攻心。大夫行了针,给薛承宗灌了药,薛承宗总算醒了过来。 只是,薛承宗似乎中风了,头歪眼斜,话都说不利索。 叶姨娘伺候着薛承宗,回了国公府。 林婉棠得了消息,到萱草院探望薛承宗。 薛承宗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林婉棠,含混不清地说:“你……查一查仁西。” 林婉棠点头:“公爹,我知道了,我帮你查任氏。你好好保重身子。” 薛承宗羞愧地以手掩面。 叶姨娘出来送林婉棠,将庄子里发生的事都说了。 林婉棠道:“多亏了游夫人告诉我们这些事,我才好布置下来。只是,不曾想公爹气性太大,居然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叶姨娘苦笑:“爷越生气,证明他对任氏越是用心。幸亏我怂恿他去送衣物,让他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否则,爷肯定还要因为任氏跟你闹腾。要是让任氏卷土重来,我们国公府再没好日子了。” 林婉棠叹口气,笑道:“只是要辛苦叶姨娘照顾公爹了。” 叶姨娘忙说:“本就是我分内的事。” 第二日,林婉棠请秦望舒来帮薛承宗诊治。 秦望舒说,薛承宗这是急怒攻心,脑袋里出了血。秦望舒说,目前看起来,薛承宗这还不算太严重,可以针灸加服药试一试,看看脑袋里的淤血能否自行被吸收。 林婉棠查过任氏以后,过来回禀薛承宗:“公爹,您成亲前与任氏来往期间,任氏……的确另有三四个相好的。” 薛承宗气得直捶床。 林婉棠安慰了他几句,又叮嘱叶姨娘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便起身离开了。 薛承宗默默想了好长时间,突然对一旁的叶姨娘含糊地说:“你去把依兰抱来给我看看。” 叶姨娘听懂了他的话,却迟疑着没有动。 薛承宗挥手:“赶紧去!” 叶姨娘叹了口气,命奶娘把依兰抱了进来。 依兰依旧瘦弱得跟小猫一样,一进来就虚弱地哭着,眼睛紧闭着,看起来颇有些可怜。 薛承宗命奶娘将依兰放在床边,他歪着身子,看了依兰一会儿,突然发狂一般,伸手扼住了依兰的脖颈。 叶姨娘吓了一跳,薛承宗这是要掐死依兰! 奶娘吓得愣在当场。 叶姨娘平素痛恨任氏,自然恨屋及乌,不喜欢任氏的这个女儿。 可此时此刻,看着小小的婴儿在薛承宗的大手之下拼命挣扎,叶姨娘感觉孩子实在可怜。 终于,叶姨娘看不下去了。 她冲上去,使劲扒拉薛承宗的手:“爷,放开孩子,放开孩子!我来养她!求求爷了!” 薛承宗像是突然被人惊醒一般,神智驱走了他体内的恶魔,他猛地松开了手! 叶姨娘急忙将依兰抱开了。 薛承宗到底在病中,他的手使不上什么劲儿。依兰慢慢缓了过来,脸涨得通红,低低地哭着。 薛承宗却大笑了起来,模模糊糊地说:“养她干什么?一个。” 叶姨娘突然生气起来:“都是你们这些大人做的孽!她懂什么?!” 薛承宗浑浊的老眼里流出了泪:“不许你养!” 叶姨娘哽咽道:“便是小猫小狗,投胎一回也不容易,何况这是个活生生的孩子?!爷,您要了她的命,就不怕损阴德吗?!” 薛承宗扭头看向叶姨娘。 他以往待叶姨娘不算好,很多时候,看不上她窝窝囊囊的样子,嫌弃她木,不解风情。 如今看来,她倒是个善良的人。 可是,每想到这个孩子,他就想到任氏。 他对任氏是动了真情的,所以,得知真相,他心如刀扎。 每想到这个孩子,他就会想到自己如何被任氏玩弄于股掌之间,想到自己曾怎样被外面的人暗地里笑话。 薛承宗疲惫地说:“送庙里吧。” 叶姨娘抱紧了依兰,有些不舍,薛承宗生气地喊道:“送庙里!” 叶姨娘只得点头应下。 叶姨娘抱着依兰,去找林婉棠商量。 林婉棠为依兰寻了一处尼姑庵,多送了些香油钱,请住持好好照顾依兰。 这一日,林婉榕登门来寻林婉棠。 林婉榕生了一个儿子,儿子比团团和圆圆略大一些。 姐妹二人哄逗着孩子们玩了一会儿,便让奶娘们将孩子带到一边去了。 丫鬟们都退下以后,林婉榕悄声问:“长姐,姐夫与那歌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婉棠苦笑:“连你都听说了?” 林婉榕叹息:“坊间传说,你去醉欢楼,将姐夫拽了出来。” 林婉棠将事情前前后后都说了。 林婉榕拍了拍心口,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我就说大姐夫不至于。长姐,姐夫够好了。他若是知道姨母的亲闺女流落青楼,不管不问,那未免太冷心冷情了。” 林婉棠低头:“想到他去青楼,我心里就难受。” 林婉榕笑了起来:“长姐你这是吃干醋。” 林婉棠嗔林婉榕一眼:“三妹妹,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林婉榕笑了片刻,小声说:“长姐,要我说,你不如出面将那歌阙赎身,将她远远地安顿了。这样一来,姐夫不会觉得亏欠人情,你也能防着他们生出事来。” 林婉棠想了许久,决定去会一会歌阙,再做决定。 这日,林婉棠到了醉欢楼,却听说歌阙已经被人赎走了。 第542章 你这是发什么疯? 林婉棠去寻老鸨,问何人赎走了歌阙。老鸨却说,按着青楼的规矩,姑娘被赎走之后,她不能透漏姑归处。 “请爷见谅。这规矩,原是怕旧客打扰姑生活,免得惹金主不痛快。” 林婉棠也不为难老鸨,转身出了青楼。 玲珑迟疑着问:“莫非是将军……” 林婉棠神色阴郁,只说:“回府吧。” 林婉棠回了府,见薛景睿在百花深门口站着。 林婉棠理也不理他,径直进了院子。 薛景睿跟着问林婉棠:“是你赎了歌阙吗?” 林婉棠回头,轻笑着对薛景睿说:“你这话着实有趣。我赎歌阙做什么?我又不能梳拢她,赎来何用?” 薛景睿神色一滞,缓了一缓,说:“夫人,你若赎了她,告诉我一声,我只要知道她平安就好。” 林婉棠冷了脸:“我没有赎她。你自小相识的妹妹,你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却来问我,是什么道理?!” 薛景睿抿了抿嘴唇:“我……因为怕你生气,我再没踏足醉欢楼半步。” 林婉棠轻哂:“合着全怪我了?你该去就去,我又没绑着你的手脚。” 林婉棠说完,便进了正堂,反手将门关上,再不理薛景睿。 薛景睿站了片刻,只得离开。 泰来察言观色,说:“将军,小的看着,少奶奶这是太在乎您了,才会生气。” 薛景睿瞪泰来一眼:“就你懂!” 泰来只得闭嘴。 林婉棠压下心里的百般猜测,陪着孩子们玩耍了片刻。 这时,玲珑拿了些拜贴进来,放在桌案上,一一翻看着,准备挑出一些重要的,拿给林婉棠过目。 突然,玲珑惊讶地轻呼了一声:“纪公子?纳妾?” 林婉棠迷茫地抬头,问:“你说什么?” 玲珑将一张请帖拿到林婉棠身边,说:“少奶奶,纪府送了请帖,请您三日后到纪府赴宴。请帖上说,纪公子纳了一房美妾,特意摆酒庆贺。” 林婉棠眉头微皱,接过请帖读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纪辰出身于清贵世家,年轻有为,如今简在帝心,有意结亲的人很多,纪辰却不曾松口。 如今,纪辰怎么会突然高调纳妾?还巴巴地给她送了请帖? 林婉棠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林婉棠起身,换了衣裳,便去了大理寺附近。 时间已近晌午,纪辰带了一个随从,从大理寺走出来。 林婉棠假装偶遇,笑着与纪辰打招呼。 纪辰彬彬有礼地向林婉棠行礼:“薛少夫人。” 林婉棠笑着问:“听说你得了一房美妾,真要恭喜你了。” 纪辰神色自若,说:“多谢薛少夫人。纳妾原不该惊动亲友,只是我那美妾,花容玉貌,我唯恐委屈了她,所以,便想为她置办一场酒宴。” 林婉棠迟疑了一下,问:“你那美妾……是何等人?” 纪辰笑答:“哦,她原是醉欢楼的花魁,名叫歌阙。” 林婉棠仔细凝视着纪辰,不愿意放过他的任何一点表情。 纪辰似乎看出来了什么,忙说:“我早就听说过歌阙。醉欢楼选花魁那一日,我恰好从门前经过,晃了一眼,便看上了歌阙姑娘。” 林婉棠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纪辰笑道:“听闻歌阙与薛将军是幼年相识,沾点儿亲戚。我赎歌阙之前,特意问过薛将军。我问薛将军是否看中了歌阙。薛将军一再表示,对歌阙没有男女之情,我这才放心赎了歌阙。” 纪辰把“对歌阙没有男女之情”几个字咬得格外重。 林婉棠明白,纪辰是不想让她误会薛景睿。 纪辰紧接着又说:“赎回歌阙以后,我特意请嬷嬷给歌阙验了身,歌阙还是完璧。她身体清白,人也多才多艺,又曾是官家小姐,我对她很满意。我回禀了父母,父母都同意了,我这才决定纳她为妾。” 纪辰在强调,歌阙还是完璧之身。 林婉棠心里充满了感激和亏欠,偏偏这感激和亏欠都不能说出口。 她该怎么说?怎么说都显得是自作多情。 可她心里知道,纪辰是在为她扫除麻烦,是帮他们夫妻和好。 纪辰又说:“我与薛将军打过不少交道,他应该信得过我的为人。歌阙在我这里,不会受什么委屈。我正打算去找薛将军,亲自告诉他这个消息,好让他放心。” 林婉棠笑着行了个福礼:“歌阙妹妹在你身边,我们两个都很放心。谢谢纪大人了。” 纪辰轻笑:“薛少夫人客气了。我年纪渐长,身边有个人伺候,父母也放心些。” 林婉棠点头:“是。” 两人沉默了片刻。 林婉棠终于张口,说:“三日后,我一定赴宴。纪大人忙吧,我还有些事,先行告辞了。” 纪辰抱拳,目送林婉棠离开。 上了马车,玲珑喜悦地说:“这回好了,歌阙成了纪公子的妾,将军既能放心,又不好去相见,省了多少麻烦。” 林婉棠掀开马车的帘子,回头望了一眼纪辰的身影。 两世了,纪辰都默默地守护着她,不求回报。 阳光洒在纪辰身上,林婉棠的眼睛有些湿润。 当天晚上,林婉棠沐浴过之后,坐在桌案前,捧着一本医书看了起来。 这是秦望舒亲自批阅过的一本书,批注里补充了不少实例,还有一些勘误。秦望舒甚至在空白的地方画了一些图。批注使得这本书更加珍贵。 林婉棠看得正入迷,薛景睿推门走了进来。 林婉棠就知道,茉莉放了水。说好的不让薛景睿进来,茉莉却不声不响地放了薛景睿来。 林婉棠对薛景睿视而不见。 薛景睿反手插上了门闩。 林婉棠皱眉看向薛景睿,问:“你要干什么?” 薛景睿大步走了过来,他一边走一边解下了自己的汗巾子。 林婉棠不由得起身后退。 薛景睿几步就来到林婉棠跟前,不待林婉棠反应过来,就用汗巾子将她的手腕捆了起来。 然后,薛景睿一只手拎着林婉棠,将林婉棠扔在床上,他粗鲁地扯下林婉棠的衣裙,挺身而入。 林婉棠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她委屈地回头,瞪着薛景睿,问:“你这是发什么疯?!” 薛景睿喘着粗气,问:“我好还是纪辰好?” 林婉棠啐他一下,生气道:“纪辰赎了你的好妹妹,你生气了不成?!你不好跟纪辰发作,拿我撒什么气?!” 薛景睿拢了拢林婉棠的头发,动作越发用力:“你敢说纪辰不是为了你?” 第543章 莽夫一个! 林婉棠娇喘两声,轻哂道:“纪辰纳美妾,于我有什么好处?怎么会是为了我?莫非……若纪辰不纳歌阙,你就要纳了她?” 薛景睿摇头:“我说过,我不会纳歌阙。” 林婉棠笑道:“那不就得了?你吃哪门子干醋?” 薛景睿俯身,在林婉棠耳边低吼:“你别装傻!我吃的,是你和纪辰的醋!” 林婉棠暼薛景睿一眼:“原来薛大将军也知道吃醋的滋味啊!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跟歌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我该不该吃不吃醋?!” 薛景睿声音带了一丝哀求:“我都说过再不敢了。” 薛景睿话虽放软了,身体的动作却丝毫不肯停。 林婉棠呜咽出声,声音不由自主变得软糯缠绵:“嗯……你……知道……嗯……你知道不敢就好。” 薛景睿见林婉棠婉转承欢,越发心怀激荡,他的手,着林婉棠的玉峰,撒娇一般说:“你不准喜欢旁人!” 林婉棠开始意识涣散,脑海一片空白,只低低地唤着:“夫君,夫君……” 薛景睿将林婉棠翻了过来,深深地吻了上去。 他,才是真真切切拥有林婉棠的人。 纪辰都能为林婉棠做许多事情,护她周全,自己身为她的男人,是该更爱护她一些,不要让她受什么委屈。 想到这里,薛景睿动作放轻了一些。 两人四目相对,薛景睿轻轻地笑了笑。 林婉棠一双美目中,有着春水盈盈。 …… 酣畅淋漓的欢好之后,薛景睿解开系在林婉棠手腕上的汗巾子。 林婉棠手腕上留下了深深的勒痕。 林婉棠生气地将手腕伸到薛景睿眼前:“说你是莽夫,你还真是!你看看我的手腕!疼死了!” 薛景睿牵着林婉棠的手,凑上来轻轻地呼了几下,然后指着自己的肩头:“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这咬的,比狗都狠。” 林婉棠看了看薛景睿肩头深深的齿痕,有些心虚地笑了起来。 薛景睿欺身来挠林婉棠的痒痒,两人在床上打闹嬉笑了一会儿。 薛景睿搂着林婉棠,点了点她的鼻子,问:“是你搬回瑾兰院,还是让我搬来百花深?” 林婉棠撒娇:“你三顾茅庐,负荆请罪,我就搬回去。 ” 薛景睿轻哼一声,起身披了衣裳,下了床。 林婉棠睁大眼睛。这厮开不起玩笑,又生气了不成?! 她正想着,薛景睿用被子将她卷住,扛在肩头就往外走。 林婉棠着恼,捶薛景睿的后背,轻呼:“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薛景睿不理会林婉棠,大步流星地出了屋门,往外走去。 林婉棠轻骂:“真是莽夫一个!” 薛景睿轻声说:“莽夫也有莽夫的好处,是不是?” 林婉棠瞬间红了脸。她唯恐惊动了人,惹人笑话,只得默不作声,任由薛景睿将她扛回了瑾兰院。 三日后,林婉棠来到了纪府赴宴。 果然,只有纪府亲近的几家女眷在这里。 歌阙穿着水红色的衣裙,打扮得很是好看,站在纪辰旁边,向女眷们行礼。 林婉棠笑着,赠给了歌阙一套红宝石头面,另给了她两匹云锦。 歌阙见林婉棠的礼比旁人都要厚上几分,微微愣了愣,便甜甜笑着行礼:“多谢薛少夫人。” 林婉棠颔首,去一旁和纪夫人寒暄了。 宴席快要开始的时候,安九娘突然不请自来。 第544章 她何其无辜?! 纪夫人上前去,拉住了安九手,笑道:“你何时来了京城?原不知道你在,否则,早就给你送请帖去了。” 安九娘温婉地笑着:“我刚刚进京,听说纪大人纳妾,便不请自来了。还望夫人不要怪我冒失。” 纪夫人亲热地拍了拍安九手:“怎么会?我早就想你了。” 寒暄之后,安九娘款款走到纪辰面前,她的眼圈微红,但面上笑得很是和煦:“恭喜纪大人,恭喜歌阙姑娘。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请纪大人笑纳。” 纪辰亲手接过,抱拳致谢:“多谢安姑娘,请你入席吧。” 安九娘来到席间,正踌躇该坐在哪里,林婉棠招手将她唤了过去。 如今,林婉棠与药王谷在生意上合作颇多,林婉棠见了安九娘很是高兴,与她交谈起来。 安九娘时不时偷眼看向纪辰。 宴席开始,安九娘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林婉棠心中了然,却假装不知,只劝她少喝着酒。 宴席接近尾声时,林婉棠起身去更衣,在经过园子时,歌阙走了过来。 林婉棠站定。 歌阙行了个礼,声音轻柔地说:“薛少夫人,歌阙谢谢您赠送的厚礼。今后,还请少夫人好好照顾景睿哥哥。只要他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林婉棠轻笑:“他是我的夫君,我自然会照顾好他。” 歌阙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景睿哥哥优秀,少夫人紧张他,是人之常情。只是……我大胆多句嘴,还请少夫人不要将景睿哥哥拘束得过于紧了。” 林婉棠挑眉:“我拘束他紧?这话从何说起?” 歌阙咬咬嘴唇,犹豫了片刻,说:“以景睿哥哥如今的地位,纳几个人伺候都不为过。少夫人原该有些容人之量……” 林婉棠冷哼:“大胆!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自然自己商量磨合,哪里轮得到你多嘴?!” 林婉棠突然发火,歌阙像是吓了一跳。她眼里泛起泪光,显得很是委屈。 林婉棠缓和了语气,说:“看在你母亲当初与婆母情谊的份上,我可以照顾你一二,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指责我。你如今被赎身,成了纪大人的妾室,已经是难得的好归宿了。希望你好好侍奉纪大人,不要再惦记旁人。” 歌阙闷闷行了个礼,说:“我只是觉得景睿哥哥委屈……” 林婉棠上前,凑近歌阙,压低声音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景睿哥哥不仅不觉得委屈,反而觉得很是幸福呢。” 歌阙抬眼偷偷看了林婉棠,紧紧咬住嘴唇,过了片刻,不服气地说:“是歌阙多嘴多舌了。” 林婉棠笑着点头:“无妨。我知道,你当时急于抓住将军,希望他将你赎身,安置在国公府,对吧?毕竟,你亲眼见到过花魁粉蝶得了杨梅大疮,痛苦不堪。你害怕接客。” 林婉棠居高临下,盯着歌阙的眼睛,问:“是不是?” 歌阙惊讶地抬头:“你……你怎么知道?” 林婉棠叹了口气:“粉蝶一位恩客的夫人,被她传了杨梅大疮。那位夫人请我帮她医治。听说你与粉蝶情同姐妹,如今,你也成了花魁,你害怕自己过不了多久,也会跟粉蝶一样。所以,你急于利用旧情抓住将军这根救命稻草,对也不对?” 歌阙眼圈红了,嘴唇颤抖,说:“是。” 林婉棠道:“你对将军,利用多于爱慕。所以,如今,纪大人为你赎身,你也能欢天喜地接受。只是,你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不甘心,所以,就假借着替他打抱不平的名义,来挑拨我们的感情,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让你心里舒服一些,对不对?” 歌阙低头不语。 林婉棠叹了口气,说:“我与将军,经历了许多生死考验,彼此迁就磨合,才有了如今的相处方式,这不是你能够理解的。你放下杂乱的心思,好好侍奉纪大人才算聪明。纪大人仁厚,你只要心思正,品行端,他不会亏待了你,你也不必担心会再次沦落风尘。” 歌阙突然哽咽:“少夫人,您不知道……青楼里的姑娘,看起来穿金戴银,实际上……什么人都得接,只要他出得起银子。我们半数最终都会得上各种花柳病。有时候,不小心怀了胎,便会被强行打掉,落下各种病根。” “容颜憔悴了,便被降等,接的客人更是不堪,也更没歇息的时候,身子越发垮得快。最后,便会被老鸨卖到下等的寮。贩夫走卒掏个几十文钱,就能睡上一回。” 林婉棠目露悲悯:“我知道你们的艰难,也正因为这样,我不许将军去青楼妓馆。我跟你说的那位夫人,自小被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嫁人之后,勤谨持家,只有过自己夫君一个男人。” 林婉棠语气激愤起来:“她恪守妇道,却被自己夫君传上了杨梅大疮。她羞于找人医治,鼻子骨质破坏,成了马鞍鼻,舌头溃烂了,下身也溃烂了……她何其无辜?!” 没有人比歌阙更清楚杨梅大疮,歌阙身子颤抖着说:“老鸨用烫红的烙铁,烙粉蝶姐姐的下身……待焦肉褪去以后,老鸨又逼着粉蝶姐姐接客……” 歌阙说不下去了,泪如泉涌。 林婉棠轻轻拍了拍歌阙的肩膀,以示安慰。 歌阙突然朝着林婉棠跪了下来:“少夫人,求求你帮帮粉蝶姐姐!你能不能帮她诊治诊治?!” 林婉棠将歌阙扶了起来,笑着说:“我最近原也在琢磨这杨梅大疮该怎么治。若粉蝶愿意,我可以让她来试试那些药方。” 歌阙急忙又谢过林婉棠。 林婉棠轻笑着:“快擦擦眼泪吧。今日是你的好日子,让人看到像什么?” 歌阙擦干净泪水,道:“我一定好好侍奉纪公子,回报他的大恩大德。” 林婉棠点了点头,与歌阙一起回到了宴席上。 收服歌阙,让她死心塌地照顾纪辰,大概是林婉棠唯一能为纪辰做的事情。 另外,她需要跟醉欢楼的们打交道,她不许薛景睿去醉欢楼,便要想办法帮薛景睿查倭寇的线人。 给粉蝶等看病,就是最好的机会。 第545章 不要打扰她 宴席的最后,安九娘毫不意外地喝醉了。 纪夫人命人搀扶着安九娘进内堂歇息,并让人煮醒酒汤来。 安九娘迷迷糊糊地走着,突然念叨道:“纪郎……纪郎……” 纪夫人神色一顿,想了,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将安九娘安顿好以后,纪夫人寻到纪辰,悄悄问他:“你可知道安姑心意?” 纪辰沉默了片刻,说:“儿子不会娶妻。还请母亲见谅。” 纪夫人神色黯然,问纪辰:“这是为什么?母亲看着安九娘就很不错。药王谷主虽然不是官身,但在大梁,谁敢轻安谷主?安九娘又钟情于你……母亲看,这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纪辰神色冷了下来,人显得格外疏离,纪夫人突然有些心慌。 缺失了许多年的陪伴,他们不如寻常母子那般亲厚。因着以前的经历,纪辰性子孤冷,难以捉摸,纪夫人面对他时,难免会小心翼翼。 纪辰作揖:“母亲,儿子不娶妻。” 纪辰态度虽恭谨,但话语却分毫不容置疑,且不给任何解释。 纪夫人有些心酸,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赔笑道:“许是缘分没有到吧。若缘分到了,你自然会想迎娶对方。” 纪辰低头,没有说话。 纪夫人强笑:“先纳一房妾室也好。母亲瞧着歌阙还算温婉恭谨。” 纪夫人心想,若这犟种真不肯娶亲,好歹让歌阙生下几个孩子。 纪夫人想到抱孙子,便充满了期待。可惜的是,她不知道,纪辰压根不打算碰歌阙。 林婉棠回到瑾兰院时,薛景睿正蹲在廊下,扶着团团“投壶”。 不过,这不是正儿八经投壶,而是用沙包往竹筐里头扔。 薛景睿一见林婉棠,便如同献宝一般,兴高采烈地喊:“你过来,快来看看你的大胖儿子!” 林婉棠将斗篷递给玲珑,净了手,乐呵呵走到跟前。 团团看着林婉棠,咧嘴笑了笑,拎着沙包的一角,小胖手一抖,使劲儿扔了出去。 沙包打着转,飞向竹筐,正正好落在竹筐里。 薛景睿拿着团团的手鼓掌,抬头问林婉棠:“团团厉害吧?” 林婉棠俯身亲了亲团团的脸蛋,夸奖道:“太厉害了。” 团团伸出胳膊,示意林婉棠抱他。 林婉棠将团团抱了起来,环顾四周,问:“圆圆呢?” 薛景睿站起身,说:“圆圆在书房玩呢,不要打扰她。” 林婉棠侧耳听了听,没听到什么动静,心中不由得纳闷。圆圆到底是姑娘家,说话的天赋很厉害,如今不到一岁,小嘴儿就巴巴个不停,虽然很多时候,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今日怎么这么安静? 林婉棠抱着团团,蹑手蹑脚来到书房门口,只见圆圆小祖宗正趴在书架前。 她从书架底下一格拽出一本书,胡乱翻看两眼,就啪地一声扔到远处。 薛景睿的书房,三面都是书架,原本极为整齐,此时却一片狼藉,满地都是书,横七竖八,都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奶娘无奈地向林婉棠行礼:“少奶奶,将军说,不让扰了小姐的兴致。” 林婉棠:“……” 林婉棠回头瞪薛景睿:“你就纵着她吧。书岂能拿来玩耍?” 薛景睿嘘了一声,压低嗓门说:“最底下一层的书不打紧,要紧的书都在上面,圆圆够不着。” 停了片刻,薛景睿看林婉棠脸色不悦,忙补充道:“我看圆圆对书很有兴致,估摸着她长大以后定然和你一样,也是才女。” 林婉棠哭笑不得。 原以为以薛景睿的性子,他必定是个严父。林婉棠当初唯恐薛景睿把孩子们拘束坏了。如今看来,薛景睿在孩子们面前,并没有什么原则。 看来只能她唱红脸,当严母了。 林婉棠唤道:“圆圆!” 圆圆听到母亲的声音,惊喜地唤:“娘!” 圆圆将手里的书啪嗒扔出去,就利索地朝着林婉棠爬了过来。 圆滚滚的小身子,爬过满地的书,看得林婉棠直心疼。 薛景睿弯腰将圆圆抱了起来。圆圆伸出手,要让林婉棠抱。 林婉棠将团团交给奶娘,正要抱圆圆,顺带教育教育她,圆圆已经骑在薛景睿脖子上,到院子里去了。 林婉棠:“……” 薛景睿跑着跳着,圆圆高兴得咯咯直笑。 团团身子往外扑,也想骑大马。 泰来走过来,接过团团,让团团骑在他脖子上。 林婉棠笑道:“辛苦你了,泰来。” 泰来笑呵呵说:“不辛苦!” 林婉棠打趣:“嗯,你先练练带孩子也好。回头珍珠生了孩子,你带起来就顺手了。” 泰来红了脸,嘿嘿笑着跳远了。 当天夜里,睡之前,林婉棠幽幽地说:“纪家给足了歌阙体面,歌阙看起来很开心,你不用记挂了。” 薛景睿搂着林婉棠的腰,轻声说:“她跟着纪辰,我自然放心。当初,武家出事,姨母流放途中,不堪受辱而自尽,我那时在塞北初入军营,没能帮一点忙,心里一直愧疚。如今,歌阙有个好归宿,想必姨母在地下也能安心了。” 林婉棠见薛景睿话说得坦诚,并不像有什么旖旎心思,心里彻底释然了。 林婉棠说:“我明日去醉欢楼,帮粉蝶看病。” 薛景睿惊讶地沉默了片刻,侧身握住林婉棠的手:“倭寇线人的事,我已经安排了卧底进醉欢楼探查,你不用管了。醉欢楼那种地方污秽……” 林婉棠嗔薛景睿一眼:“自作多情!谁说要帮你查倭寇线人的事了?” 薛景睿语气一滞,说:“不准去。” 林婉棠假装生气:“你说过不管我行医的事,难道要食言不成?!” 薛景睿无奈,只得叮嘱林婉棠带上茉莉。 林婉棠应下。 两人亲热了片刻,方才安歇。 翌日,林婉棠到了醉欢楼。 粉蝶如今不能接客,被关在一个狭小黑暗的房间里。昔日的花魁又怎样?一旦不能为醉欢楼生财,便有受不尽的冷眼和折磨。 林婉棠跟老鸨说了来意,老鸨已经知道了林婉棠的身份,不敢阻挠。林婉棠顺利见到了粉蝶。 林婉棠说明是受歌阙所托,前来为粉蝶医治。粉蝶躺在榻上,眼泪扑簌簌直流。 “以往,歌阙会悄悄照应我。她走了,又嘱托柳如烟暗地给我送吃的。如今,她还托你给我医治,我……何德何能……” 第546章 怎能不急? 林婉棠帮粉蝶查看了身体,然后说:“杨梅疮难治,你是知道的。好在你病情不算太重。我们如今开的方子,是对以往方子的改良,说句不好听的,需要你帮忙试试效果。你若同意,我便给你用新方子,你若不愿意,我还开寻常的方子。” 粉蝶只稍微想了想,便说:“用新方子吧。” 林婉棠为她开了方子,又开了用来坐浴的外用汤药。 林婉棠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柳如烟来了。 柳如烟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将一个食盒放在床榻边,轻声说:“粉蝶姐姐,这些吃食都是热的,你赶紧吃吧。” 粉蝶虚弱地笑道:“谢谢如烟。” 柳如烟看向林婉棠,行了个礼。 粉蝶介绍道:“这是有名的女医,镇国公府的少夫人。她来给我看病。 柳如烟感激地行了个礼:“少夫人身份贵重,居然能不嫌弃我们,贵足踏地看病,着实令人动容。” 林婉棠打量柳如烟。 柳如烟人如其名,长着一双柳叶眉,眼睛细长。她长着鹅蛋脸,嘴唇有些厚,她在嘴唇中间多用了些口脂,看起来像是仕女图中的古典美人。 林婉棠轻笑:“如烟姑娘不用客气。听你说话,像是饱读诗书的?” 粉蝶笑道:“少夫人果然会识人。如烟妹妹是我们醉欢楼才学最好的姑娘,吟诗作赋无一不精。文人士子多爱一掷千金寻如烟妹妹,有的甚至与如烟妹妹秉烛夜谈呢。” 柳如烟红着脸说:“粉蝶姐姐快别吹嘘我了,没得让人害臊。我不过是为了讨男人喜欢,附庸风雅罢了,在少夫人这种书香门第出来的贵女面前,提鞋都不配。” 林婉棠轻笑:“如烟姑娘太谦虚了。如烟姑娘,我有一事相托。” 柳如烟惊讶:“什么事?” 林婉棠道:“我毕竟不能总来醉欢楼,若粉蝶姑娘病情有什么变化,还请如烟姑娘帮忙送信给我。” 粉蝶被关着,身边又没有婢女伺候,自然不比柳如烟这个正当红的人往外送消息方便一些。 柳如烟爽快答应了下来。 林婉棠离开了醉欢楼,回到府里,清洗更衣之后,问玲珑:“将军呢?” 玲珑回答:“少奶奶,兵部年底聚餐,将军带着团团和圆圆去了。” 林婉棠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薛景睿原本性子沉稳,如今却像是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的毛头小伙子。 前几日,他带着团团和圆圆去宴请了他的一帮兄弟。那帮兄弟说了许多夸奖龙凤胎的话。薛景睿回来还抱怨,说他的一位兄弟缠着要跟定下圆圆当儿媳妇。薛景睿自然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之前,他还带着一对龙凤胎去兵部应卯。据说,兵部的一帮大老爷们,一个一个轮流抱俩肉团子,喜欢得不得了。 今日,他居然又抱着一对龙凤胎去显摆了。 玲珑笑着说:“将军照顾公子和小姐很是细心,奶娘们也都跟着,少奶奶就放心吧。” 林婉棠点头。 玲珑见小丫鬟出了屋子,低声回禀:“少奶奶,任氏回了自己家以后,任府开始为她说亲。” 林婉棠眉头一皱:“这么快?” 玲珑说:“任氏被休,名声不好,她嫂嫂担心她影响自己孩子的婚嫁大事。另外,任氏如今没有银子,又奢侈惯了,她哥嫂怎么可能愿意白养着她?” 林婉棠问:“她父亲、母亲不是都还在吗?” 玲珑回答:“她父亲也嫌弃她丢人,怨她得罪了咱们镇国公府。她父亲原本还想借着她镇国公府夫人的身份晋升,如今鸡飞蛋打,自然不愿意理会她。” “任氏的母亲如今不管家,任氏的嫂子执掌着中馈。听闻任氏的母亲和嫂子吵了一架,她母亲气病了。她嫂子越发急着将她嫁人了,好再收一回聘礼。” 林婉棠恨透了任氏的恨毒,自然不希望任氏再嫁。万一她改嫁了官员,再行什么恶毒的手段报复国公府,只怕防不胜防。 林婉棠俯身在玲珑耳边说了几句话。 玲珑应下。 到了傍晚,一个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来到了国公府。 林婉棠亲自在偏厅见了他。 林婉棠客气地问道:“宋掌柜,近来可好?” 宋达抱拳:“托少夫人的福,小的很好。小的带来了账本,还请少夫人过目。” 玲珑接过账本,递给了林婉棠,账本里夹着一份礼单。 林婉棠直说宋达太客气了。 宋达替林婉棠打理着在冀州的许多生意。表面上,他是冀州首屈一指的富商,很少有人知道他与林婉棠之间的关系。 林婉棠把账本放在一旁,说:“你的夫人过世有三年了吧?听闻你最近在托人说亲。” 宋达老脸一红,叹了口气,道:“我内宅家事无人打理,孩子也没女人照顾,所以想找一个。” 林婉棠笑道:“你能不能出面帮我娶一个人?” 宋达一愣:“夫人这是何意?” 林婉棠道:“我之前的婆母任氏,如今又想出嫁。倒不用你真娶她,只做个样子,回去之后,找借口将她关在一处庄子上即可。我出银子,另外帮你保一桩匹配的亲事。” 宋达行礼:“小的能有今日,全靠少夫人提拔。少夫人吩咐的事,小的自然照办。” 过了几日,宋达打扮一新,托媒人去了任府提亲。 任氏的嫂子给任氏说了许多人家,然而,他们一打听,得知任氏是被国公府休回来的,据说还曾跟人,气晕了镇国公,自然都不愿意娶任氏。 任氏的嫂子正发愁,她实在不愿意再看见任氏,便想将任氏许给一个官员当妾室。 偏偏任氏的父母不同意,说丢不起这个人。任氏的嫂子和公婆大吵了一架。她自己闺女的亲事,都因为任氏告吹了,她怎能不急? 正僵持着,任氏的嫂子见有富商上门求娶,不由得心花怒放,也顾不上彩礼多少了,当即答应了婚事。任氏的父母见宋达好歹愿意给任氏正妻之位,便也同意了。 他们很快定下了婚期。 婚期就在年前。 宋达借着婚期太近,来不及好好准备为由,敷衍地将任氏娶到了冀州的宅子里。 当天夜里,宋达便病了。宋家请了郎中,郎中说宋达得的是怪病。宋家便托人请了和尚上门,和尚说,任氏有罪孽,身上煞气重,冲撞了宋达。 宋达当夜便将任氏送到了一处庄子上。这本就是林婉棠的庄子。 林婉棠派人将任氏看管了起来。 宋达的病也就好了。 所谓的婚书,本就没有经过官府,宋达对外便不承认这门亲事。林婉棠另外为宋达说了一门亲,帮助他风风光光迎娶了妻子。 第547章 这个字写错了 (); 没过几日,任氏就病了。 任家父母派人过来探望,宋达大吐苦水,一则任氏克夫,二来任氏病弱,宋达说要将任氏退回。 任氏的嫂子听说了,哪里肯让任氏回去?任氏回去累赘不说,她还要退回当初的聘礼。 任氏的嫂子闹了一通,任氏的父母也只能作罢,只拜托宋达好歹照应任氏一些。 任氏的病越来越重,眼看就快不中用了。 这一日,任氏到了弥留之际,她托人给林婉棠送了一句话:“我不能治你,但有人能治你,你且等着。我在九泉之下,等着看你的下场。” 玲珑听了,勃然变色,训斥前来传话的小厮:“任氏这种晦气话,还传什么?!没得污了少奶奶的耳朵……” 林婉棠抬手阻止了玲珑,定定思索了片刻,突然说:“任氏应该知道些什么。” 林婉棠起身,急声吩咐:“备马车,去任氏那里!” 车夫将马车赶得飞快,林婉棠坐在马车里,仔细复盘着之前霍乱的事。 任氏的背后应该有人指点逼迫,她出手过于急了一些。 是什么人?! 很快,马车到了冀州的那处庄子。 林婉棠快步走了进去。 任氏还活着,似乎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看起来精神还颇不错。 林婉棠将看管任氏的人打发出去,逼问:“你背后的人是谁?” 任氏得意地笑了起来:“我为何要告诉你?” 林婉棠逼近任氏,说:“你是不怕什么了,别忘了,暖暖还活在这世上!” 任氏神色一顿,随即苦笑道:“你不会放过暖暖,那人更不会放过暖暖!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管不了她了。” 林婉棠目光犀利:“那你很快就能见到游暖暖下去陪你了。” 任氏将头扭了过去,不再看林婉棠。 林婉棠低吼:“来人啊。去将游暖暖带来!” 林婉棠不信,任氏见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能这么淡定! 茉莉急忙出去了。 林婉棠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在床边坐下。 玲珑去倒了一杯热茶。 林婉棠接过来,刚喝了两口,便见任氏突然一仰头。 任氏的眼睛睁得极大,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噜声,手紧紧攥着被子的一角。 很快,她的腿蹬了两下,手软软地耷拉了下来。 任氏死了。 林婉棠意识到,任氏背后的那个人,承载了任氏所有的仇恨与希望,任氏是宁死都不会说出来的。 很可能,背后的那个人许下了什么承诺,日后会妥善照顾安置游暖暖。 所以,为了游暖暖未来翻身的虚无缥缈的希望,哪怕只是一线希望,任氏也不会供出来她背后的人。 想到这里,林婉棠起身,吩咐玲珑:“去,告诉宋达任氏死了,让宋达来办任氏的后事。” 任氏是病死的,无论谁来验,都会是这个结果。只不过,这个病,是林婉棠有意让她得上的而已。 上了马车,玲珑劝道:“少奶奶,也许任氏是瞎说的,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故意说这样没影的话,好让您过得不痛快。” 林婉棠轻轻摇头:“她是想让我心里时时狐疑,过不痛快,她背后也的确有人,这两件事并不矛盾。” 玲珑皱眉:“或许那汪道婆会知道些什么,可惜汪道婆死了。” 汪道婆交代了事情的真相以后,林婉棠按照事先的承诺,打算留她一条命。她命人将汪道婆打了一顿,捆了起来,准备将她送去服苦役。 可当天夜里,汪道婆就死了。 林婉棠验看了她的尸身,当时以为她年纪大大了身子弱,扛不住棒伤死了。如今想来,她的死,说不定另有蹊跷。 还有,槐夕当初用来害林婉棠的那件衣裳,被薛景睿情急之下挂到了月季枝上,事后再找,居然消失了。 可见,身边应该有内鬼。 林婉棠按了按太阳穴。 回到府里,林婉棠将事情告诉了薛景睿。 薛景睿走到林婉棠身后,一边帮林婉棠按摩肩膀,一边说:“我查一查这件事。你不要过于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反正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谁让我个子高呢?” 林婉棠娇嗔一句,便拿出今日的拜贴书信看了起来。 林婉棠打开柳如烟的信时,眉头微微皱了皱,看着上面的一个字,一动不动。 薛景睿察觉出了异常,问林婉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林婉棠指着信纸上的一处,说:“柳如烟似乎把这个字写错了。” 薛景睿定睛一看,柳如烟的信中写到了“黑”字,但柳如烟写的是“黒”。 林婉棠思索着说:“柳如烟文识才学出众,怎么会犯这种错?” 薛景睿想了片刻,说:“或许她家人名讳中有这个字,她为尊者讳,故意将这个字写错了。” 林婉棠自然知道这个。时人书信中的字,若是涉及到了父母等尊长的名字,便会故意多写一笔,或者少写一笔,表示避讳。 林婉棠起身,从书柜里拿出柳如烟以往写的书信,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这么仔细一看,林婉棠发觉了更多异常。 在柳如烟的书信中,“压”字被写成了“圧”,“德”字被写成了“徳”,“册”字被写成了“冊”…… 如果说是为尊者讳,那柳如烟需要避讳的字未免太多了一些。 这些字的确很相像。平时读书信,人的眼睛会自动矫正,理解出正确的意思。此刻细细看来,才发现不少错字。 薛景睿沉吟了片刻,说:“听闻倭寇也书写汉字,不知道他们写的汉字,与我们的汉字是否相同。我问一问精通倭寇话的人吧。” 林婉棠点头:“好。” 薛景睿揉了揉林婉棠的脑袋:“你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继续该怎样就怎样吧。” 林婉棠轻笑,铺好信笺,提笔准备给柳如烟写回信:“我自然知道。” 薛景睿说:“你得多加提防。只茉莉一人怕是不行,你以后再去醉欢楼的时候,也带上如冰吧。” 如冰也会功夫。 林婉棠颔首。 林婉棠试验的一个方子起了作用,粉蝶的病情有了好转。 粉蝶对林婉棠千恩万谢。 林婉棠与粉蝶、柳如烟闲谈时,透漏了自己有一些调养容颜的方子,柳如烟和粉蝶都很感兴趣,林婉棠便给她们了一些甜头。 醉欢楼的姑娘们慢慢都跟林婉棠熟络起来。 第548章 三分钟热度 (); 薛景睿找人确认过,柳如烟所写的汉字,的确是倭人的写法。 自此,林婉棠去醉欢楼,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团团和圆圆满一周岁了。 林婉棠不打算办什么宴席,只希望一家人关起门来庆贺一番。 薛景睿则兴致十足地为两个孩子准备抓周。 薛景睿布置好以后,让人唤来林婉棠。林婉棠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圆圆手舞足蹈地唤“娘”。 团团原本正扶着床边玩他的玩物,他回头看见林婉棠,突然松开了手,摇摇晃晃地朝着林婉棠走了过来。 林婉棠惊呆了。 薛景睿也惊喜地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团团。 林婉棠蹲下来,伸出胳膊欢迎团团。 团团第一次走路,不太熟练。他自己可能感觉到要摔了,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林婉棠往前迎了迎,团团刚好扑在了林婉棠怀里。 林婉棠欣喜地将团团抱了起来,夸奖团团厉害。 圆圆则一边唤“娘”,一边爬了过来。 圆圆爬得很快。 林婉棠又蹲下来。 圆圆爬到林婉棠旁边,扶着林婉棠站了起来,嘴里嘟囔着:“娘!抱抱,抱抱!” 薛景睿高兴地笑了起来:“团团身手利索,学走路快一些。圆圆嘴皮子利索,学说话快,说得清楚。” 林婉棠搂着两个香香软软的肉团子,直觉得幸福极了。 薛景睿拍拍手,将圆圆拎了过去,放在了屋子中间的波斯地毯上。 团团自己走了两步,来到地毯的边上,一坐了下去。 团团摔了个蹲儿,他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薛景睿及时夸奖:“团团是男子汉,不怕摔。” 团团硬是将眼泪憋了回去,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咧嘴朝薛景睿笑了笑。 模样可爱极了! 林婉棠走过去,说:“孩子们,你们看看最喜欢什么。你们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圆圆葡萄一般水灵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嘴巴嘟着,似乎拿不定主意。 林婉棠笑着鼓励:“你随便拿。” 圆圆听懂了话,在波斯地毯上爬了起来。 她的小胖手,伸向了一个胭脂盒子。 林婉棠的心提了起来。 虽说姑娘家都爱美,但也不能太注重外表。这一刻,林婉棠有些后悔,这个胭脂盒子太精美惹眼了一些,应该换一个朴素些的。 圆圆的手,没有碰到胭脂盒子,而是被旁边的古琴吸引了过去。 她趴了过去,小小的手在古琴上胡乱拨动起来。 林婉棠开心起来,圆圆喜欢古琴好,琴棋书画嘛!弹琴可以怡情! 林婉棠还没来得及说话,圆圆发觉团团拿起了一个短刀,短刀的刀鞘上有精致的纹路和闪闪发光的蓝宝石。 圆圆闪电一般出手,与团团争抢起短刀来。 两人扯来扯去,谁都不肯松手。 林婉棠哭笑不得,正要上前劝架,圆圆抬手挠了圆圆一下。 团团脸上有了一道红印。 林婉棠原以为团团会哭,谁料团团只是揉了揉自己的脸,便转头拿起了一个算盘。 林婉棠笑道:“团团是要经商吗?” 薛景睿说:“我们团团或许要进户部,为国掌管钱粮呢。” 圆圆拿着短刀,看着上面的宝石愣了片刻,便将短刀撇开,拿起了旁边的一个小弓,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薛景睿哈哈笑了起来:“圆圆喜欢舞刀弄枪,莫非要当个女将军?” 林婉棠嗔道:“她最开始拿的明明是古琴。” 薛景睿说:“我们圆圆必定精通琴棋书画,又耍得一手刀枪剑戟。” 林婉棠忍俊不禁,在薛景睿看来,自家孩子是最厉害的。 这时,有人通传,说华阳长公主与十六殿下驾到。 华阳长公主便是锦婳。 薛景睿与林婉棠赶紧出去迎接。 锦婳笑道:“舅舅、舅母快快免礼。今日是团团和圆圆的生辰,我们姐弟特意前来庆贺。” 林婉棠忙将锦婳与小十六迎了上去。 锦婳一见团团和圆圆,便惊呼道:“弟弟妹妹长得真快!比我上次见的时候大了许多。” 圆圆甜甜地笑着,看了看锦婳,又看了看小十六,唤道:“公主!殿下!” 锦婳又是一阵惊讶:“圆圆都会说话啦?” 锦婳说着,俯身将圆圆抱了起来,直亲圆圆肉乎乎的小脸蛋。 小十六有些拘谨,像是小大人一般,与团团大眼瞪小眼。 团团扶着小板凳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向小十六。 团团步履蹒跚,像一只小鸭子一般,摇摇晃晃,几欲摔倒。 小十六快步上前,接住了团团。 团团伸开胳膊,搂住小十六的腰,在小十六的蟒袍上蹭了几下口水。 小十六丝毫没有嫌弃,反而笑了起来,试探着叫了一声:“团团弟弟!” 团团咧嘴笑了笑:“嗯!” 一团口水又滴答了下来。 林婉棠忙上前,用帕子给团团擦了擦。 小十六很有兄长的模样,说:“舅母,无妨。团团弟弟是正在长牙吧?” 林婉棠有些惊讶,笑着回道:“是啊。殿下连这都懂得?” 小十六点头:“书上写了。” 林婉棠暗暗叹服,别看小十六年纪小,实际上他已经称得上饱读诗书了。而且,他涉猎很广,什么《黄帝内经》《易经》之类的,也都是读过的。 皇上培养小十六,可谓不遗余力。 林婉棠正想着,锦婳说:“舅母,我已经启禀过母妃与皇兄了,年后我也要开始学习医术。” 林婉棠问:“他们答应了?” 锦婳一边逗弄着圆圆,一边回答:“他们……答应了。” 薛景睿说道:“你一定软磨硬泡,他们不得已才答应的,对不对?” 锦婳得意地仰头:“别管怎么说,他们最终答应了,这就好了!” 林婉棠笑道:“长公主学习医术也好,这回,谁还敢说当医女丢人?” 锦婳道:“是啊。俗话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我身为公主,良相是当不成了,当像秦大夫那样的良医嘛,倒是有点可能。” 薛景睿道:“当良医不容易。就拿你舅母来说,她每日里要用很多时间看医书,还要跟着秦大夫看病,积累经验。殿下不要三分钟热度就好。” 锦婳嘟嘴:“舅舅,你别看不起人!我才不会三分钟热度呢!从明日起,我便也像舅母那样,跟着秦大夫学医!我也能打下手!” 第549章 舅母太好了! (); 薛景睿笑了起来:“好,我相信长公主殿下就是了。” 小十六牵着团团的手说:“舅舅,明空师父在府上吗?我想向他讨教些事情。” 薛景睿看向林婉棠,林婉棠笑道:“臣妇打发人去看看。” 玲珑往外走,刚打开帘子,就笑着回话:“还真是巧了,明空师父就在外面。” 小十六听了,牵着团团的手往屋外走,锦婳已经先行一步走到了廊下。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雪花如同碎玉柳絮一般,大团大团地飘落。 秦望舒穿着灰色的僧袍,玉身长立,站在院中。他的下巴瘦削,五官深邃,眉眼间自带着悲天悯人的气度,在这漫天大雪之下,他看起来如同方外高人误入尘世。 秦望舒不像僧人那般遵守清规戒律,但他身上,就是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清冷气质。 林婉棠上前行礼,道:“师兄怎么冒着雪站在外面?快点进来暖和暖和吧。” 秦望舒淡然一笑:“无妨。我听闻今日是团团和圆圆的生辰,特来送贺礼。” 秦望舒说着,拿出两个十八子手串,说:“这两个手串,虽不值什么,却是我在白云寺的师父所赠,都是开过光的,我颇为珍视,戴了多年。如今,转赠给团团和圆圆,希望他们健康平安,一生顺遂。” 林婉棠忙双手接了,谢过秦望舒。 其实,以秦望舒的医术,他若贪恋金银财宝,早就可以挣得盆满钵满。可他是恬淡的性子,没什么物欲,得了诊金,随手就施舍给穷苦的病人了。 是以,他如今三十多岁,却没能攒下什么银钱。 林婉棠暗自思忖,要帮助秦望舒置些产业。 这时,小十六走上前,与秦望舒交谈起来。 锦婳来到林婉棠身边,小声说:“舅母,你帮我跟明空大师说一声吧。” 林婉棠疑惑地看向锦婳。 锦婳为难地说:“明空大师还不知道我要跟他学医呢。我……我有点怕他。” 林婉棠暗笑。 明空大师的气度显得生人勿近了一些吗? 锦婳身为天之骄女,当初敢跟太后硬碰硬,如今,在明空大师面前,却腼腆了起来。 林婉棠莞尔一笑:“好,我帮你说。” 林婉棠将秦望舒请进正堂,让人上了茶点。 趁着谈话的间隙,林婉棠笑道:“师兄,华阳长公主对医术很感兴趣,想要跟着您学习。” 秦望舒看向锦婳。 锦婳有些拘谨,想要行礼,却想起自己是长公主。她只笑了笑,双手合十,唤了声:“明空大师。” 秦望舒浅浅笑了笑,颔首答道:“好。” 秦望舒答应得如此爽快,以至于锦婳愣了一愣。 锦婳鬼使神差一般说:“我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的……想学。” 秦望舒朝公主微微躬身行礼,道:“贫僧知道。” 锦婳抿嘴笑了。 她原以为,秦望舒会自谦推脱一番,谁料秦望舒爽快答应下来,什么都没有问,锦婳不由更觉得秦望舒与寻常人不同。 小十六想看一本什么医书,秦望舒便领着小十六去了他暂住的院子。 锦婳过来,悄悄跟林婉棠说:“舅母,我每日出宫太麻烦了,要不……我在你们府上住下吧?这样向您和明空大师讨教都方便。” 林婉棠笑道:“我自然欢迎长公主殿下来住。只是,您得先征得皇太贵妃同意。” 锦婳孩子气地笑了起来:“这个容易。我只要说,我要在国公府,替母妃尽孝,母妃必然不会阻拦。” 薛老夫人这个太外祖母病着,薛承宗这个外祖父也病着,锦婳说在国公府替母尽孝,倒的确名正言顺。 林婉棠笑道:“那就劳烦长公主在我们府上转一转,看看相中了哪个院子。您相中那个,我便给您布置哪一个。” 锦婳搂着林婉棠,在林婉棠脸上亲了一口,兴高采烈道:“舅母太好了!” 锦婳像蝴蝶一般轻盈地飞出了正堂。 林婉棠无奈轻笑,急忙命玲珑追出去,给锦婳送一个手炉。 锦婳最终看上了百花深,林婉棠大开库房,挑出许多贵重的摆件,又重换了纱窗,铺了波斯地毯,将百花深布置得富丽华贵,只待锦婳驾临。 第二日,锦婳就带了两名宫女住了进来。 锦婳真的令人刮目相看,她去向薛老夫人和薛承宗请了安以后,便跟在林婉棠身边,与林婉棠一起看医书,一起去女医塾,一起给秦望舒打下手,观摩秦望舒诊病。 身上丝毫没有公主的骄矜之气。 林婉棠打心眼里喜欢锦婳,不仅好好照顾她的衣食起居,更用心指点她医术。 锦婳学得极快。 在外人看来,长公主入住镇国公府,十六殿下时时驾临,镇国公府越发显得门楣显赫。 这一日,薛景睿回到了府上,显得很是兴奋。 林婉棠为薛景睿温了酒,薛景睿端起酒壶,也不用人斟酒,直接畅快豪放地饮了半壶,然后说:“棠儿,我们顺着柳如烟这条线,挖到了倭寇的线索,知道了他们偷袭登陆的计划。昨日,我们布置埋伏,将那一批倭寇一网打尽了。” 林婉棠听了,很是欢喜:“那太好了!” 薛景睿将林婉棠揽在怀里,说:“倭寇很快就会发觉柳如烟暴露了。所以,今日一早,我们将柳如烟等线人全都抓了起来审问,相信还会有一些收获。” 林婉棠问:“这下,倭寇应该可以消停一阵子了吧?” 薛景睿笑道:“应该会。东南的军民至少可以过个安稳年了。” 皇上听闻林婉棠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赏赐了不少金银财物。 因为太后病重,皇上将太后请回了宫里。出了正月,宫里突然传出消息,太后快不行了。 锦婳不得不回宫。林婉棠身为一品诰命,也需要进宫侍疾。 内外命妇们都在春晖殿外等着。 林婉棠陪在皇太贵妃旁边。 皇太贵妃悄声说:“皇上打算给康向梁赐婚了。” 林婉棠诧异,问:“是哪家的姑娘?” 皇太贵妃说:“年前,平西王季和通进京述职,带了他的嫡长女季月明来。季月明在皇后那里见了康向梁,十分中意,平西王便向皇上提出了此事。皇上看好这门亲事,只是康向梁不同意,皇上气得不行,训斥了康向梁一顿。如今君臣还在闹别扭呢。” 第550章 果然不是做梦 (); 平西王多年来雄踞西南,在那边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皇上为了西南的安定,对平西王多有拉拢之意。 皇上应该知道康向梁如今的心意,但是,林婉榆不松口,康向梁的亲事就成不了。 康向梁既然未婚,平西王又开口了,皇上的确很难拒绝。 皇太贵妃压低声音说:“弟妹,哀家不知道你四妹妹的心意,你最好帮着问一问。哀家估摸着,康向梁这次十有八九躲不过,林四姑娘无意倒也罢了,若是有点情意,可要抓紧了。” 林婉棠轻轻点头:“臣妇知道了。” 这时,门帘一动,宁王走了进来。 宁王行礼:“见过母妃。” 皇太贵妃忙笑道:“宁王快快免礼。过来坐在火边烤烤手吧。” 宁王身子骨一向弱,十分畏寒。如今已经出了正月,他还是裹紧了貂裘。 林婉棠起身,向宁王行礼。 宁王忙让林婉棠免礼。 都落座以后,皇太贵妃关切地问:“你身子可好些了?” 宁王一边伸手在小炉子上烤着火,一边笑答:“多谢母妃关怀。经过明空大师医治,儿臣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夜里也能安寝了。” 皇太贵妃笑道:“如此甚好。你不要掉以轻心,还得多加保养。” 宁王说:“那是自然。儿臣盼着身子早日康复,好为皇兄分忧,将来也能更好地孝顺母妃。” 皇太贵妃有些忧伤:“可惜你母妃走得早。若她还在,看到你身子逐渐好起来,定然很欣慰。” 宁王叹了口气,说:“母妃福薄,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年幼时,得您处处照顾,儿臣一直记在心里。” 皇太贵妃轻轻摆手:“快别说这些外道的话。” 宁王笑了笑,说:“下个月,儿臣估计要去一趟东南。倭寇消停了几个月,怕是又要卷土重来了。皇兄命儿臣去那边督军。” 皇太贵妃笑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很是聪慧,将来能帮你皇兄很多忙呢。” 正说着闲话,众人便听见春晖殿里传出太监的喊声:“太后娘娘薨了!” 众人忙肃然起身,来到春晖殿外。内外命妇按照品级排好,跪下来为太后哭丧。 一时之间,偌大的皇宫里哭声震天。 林婉棠暗想,这其中,又有多少人是真心为太后悲伤呢?哀荣都是糊弄活人罢了。 宫里换上了白色的宫灯,挂上了白幡。 到了夜里,皇后留了一些人轮番为太后守灵,大部分人都到了安排好的宫室歇息。 如此守丧了几日,内外命妇们都疲惫不堪。 皇上也很疲惫。 太后的灵柩被送到皇陵之后,皇上就病倒了。 秦望舒在宫里为皇上诊病。 林婉棠回了国公府,派人唤来了林婉榆。 林婉棠将康向梁被逼婚的事告诉了林婉榆。 林婉榆低头不语。 过了片刻,林婉榆抬眸,道:“长姐,我……” 林婉棠轻笑:“你不用急着表明态度,自己静下来想一想吧。” 林婉榆应下,起身告辞。 她出了国公府,也不坐马车,自己一个人在街头溜达。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她自己的宅子附近。 林婉榆决定去宅子那里看看。 她不知不觉,来到了康向梁的宅子门口。 康向梁府门口的一个侍卫突然惊喜地上来行礼:“林姑娘,您是来探望我们公子的吗?” 林婉榆一愣,支吾道:“康公子……在这里?” 那侍卫压低声音说:“我们公子今日被老爷打了一顿,逃了出来。老爷这次动手打得很凶,公子伤势挺重。” 林婉榆着急地问:“请大夫看过了吗?” 侍卫回答:“大夫看过了,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公子且得好好养伤。” 林婉榆看向康向梁的府邸内。 侍卫试探着问:“要不……林姑娘去探望一下我们公子?” 林婉榆犹豫了一下,终究不忍心,便说:“好。” 侍卫顿时心花怒放。 他们这些亲随,怎么会不知道公子的心思? 只要林姑娘进去探望公子一下,比什么大夫都好使。 侍卫也不通传,径直带着林婉榆进了府。 林婉榆走到正堂门口,听见了康向梁的声音:“除非娶她,旁人……我谁也不娶。” 林婉榆的脸一下子红了。 侍卫咳嗽了一声,通禀道:“公子,林四姑娘来探望你了。” 屋里响起一阵忙乱的收拾声,然后,康向梁故作镇定道:“请进来吧。” 林婉榆走了进去,只见康向梁趴在床榻上,身上搭了一个锦被。 床旁边放着一副拐杖。 屋子里有些药味。 林婉榆问康向梁:“伤得如何?” 康向梁大大咧咧道:“小伤而已。” 林婉榆嗔康向梁一眼:“小伤?那你别在床上趴着了,起来给我看看。” 康向梁抿了抿嘴唇:“起来就起来……哎呦……” 康向梁微微一动,便疼得叫唤了起来。 林婉榆不敢开玩笑了,忙说:“你快趴好吧,别逞强。” 康向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笑了几下。 林婉榆在床边的长凳上坐下,问康向梁:“因何被打?” 康向梁故作轻松道:“老头子想抱孙子想疯了,逼着我娶平西王的女儿。我不愿意。” 林婉榆低头,沉默了片刻,说:“你也是傻。季姑娘是平西王府的嫡长女,出身配你绰绰有余。且她长得明眸善睐,性子活泼开朗。你着实不知好歹了。” 康向梁失神地望着林婉榆,心底的话不由得脱口而出:“她再好,也不是你。” 林婉榆没想到康向梁会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 她再好,也不是你。 林婉榆的心,被这句话打动了。 四目相对,林婉榆像是被电到了一般,赶紧挪开视线。 康向梁索性接着说:“如今我才知道,情是什么。” 林婉榆低头不语。 康向梁想,既然冒失地表白了,那就表白到底吧。于是,他又说:“林姑娘,我对菊月,从不曾有过这种感觉。我这辈子只想娶你,若不是你,我宁可不娶。” 康向梁一激动,又扯住了伤口,不由得呼痛出声。 林婉榆嗔怪地瞪康向梁一眼:“你安生些吧。” 康向梁咬住嘴唇,盯着林婉榆,小心翼翼地问:“你能不能……试着考虑一下嫁给我?” 林婉榆低头:“皇上都要给你指婚了,我……难道你能抗旨不成?” 康向梁眼睛里顿时有了万千神采:“我去找皇上说!” 一朵红云飞到了林婉榆脸上。 林婉榆沉吟了一下,道:“只要你能说通皇上,我……我就考虑。” 林婉榆羞得说不下去了,快步出了正堂,分花拂柳,很快就走出了康向梁的宅子。 康向梁高兴极了,大声喊他的侍卫:“我没有做梦吧?没有吧?这是青天白日吧?哎呦,好疼!果然不是做梦!” 侍卫在一旁看得直乐:“公子,您莫不是高兴傻了?!” 康向梁啐他一口:“小爷要当新郎官了,你才傻了呢!来人,备软轿!小爷现在就要进宫!” 第551章 不愧是我的种! (); 康向梁不顾浑身是伤,当即进了宫,径直去求见了皇上。 皇上本就病着,见康向梁急吼吼地来拒婚,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将康向梁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康向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疼得“呲哈呲哈”地深吸了几口凉气,然后硬撑着向皇上叩头:“皇上,臣好不容易,才让林姑娘同意嫁给微臣。皇上,您就可怜可怜微臣吧。” 皇上冷眼看了过来,康向梁微微抬头,眼睛里竟然蓄满了泪。 皇上不由得心软了。 这个臭小子,一向心气高,居然也有这么狼狈兮兮的一天。 皇上虎着脸,问:“那平西王的女儿怎么办?” 康向梁又叩首:“季姑娘身世相貌俱佳,配微臣实在委屈了。臣求皇上为季姑娘另择贵婿。” 皇上冷哼:“她就是相中你了,朕又有什么办法?” 康向梁心里着急,忙不迭说:“微臣去求她,微臣叫她姑奶奶。微臣去问她,问她喜欢微臣什么,微臣立刻就改了。” 皇上被康向梁弄得哭笑不得,沉吟了片刻,说:“好了!看你的模样,成何体统?!起来吧!” 康向梁忐忑地看着皇上,耍赖道:“您若不答应,微臣就不起。” 皇上瞪康向梁一眼:“居然敢威胁朕?!来人啊,打他五十板子!” 一旁的顾全忙笑着打圆场:“皇上,奴才瞧着文信伯下手不轻,若再打五十板子,康统领怕是受不住。皇后娘娘到时伤心,您跟前也缺人伺候不是?” 皇上咳嗽一声,道:“臭小子,这顿打朕给你记着,早晚少不了你的。你娶林家姑娘就娶吧,朕给你收拾烂摊子就是了。” 康向梁喜出望外:“微臣多谢皇上!多谢皇上!皇上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皇上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挥手道:“少贫嘴!还不快滚?!朕看见你就生气!” 康向梁起身,又“哎呦”“哎呦”叫唤了好几声,几个太监识眼色地上前搀扶住他往外走。 皇上突然唤住他:“康向梁,小十六想让你教他功夫……” 康向梁回头,笑得十分灿烂:“微臣教!教!能教十六殿下,是微臣的荣幸!” 皇上满意地让康向梁离开了。 康向梁出了宫,坐在轿上,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熟悉的街景,他觉得万事万物都变得明媚可爱了起来! 他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随从打趣道:“公子,您还疼吗?” 康向梁懵懂地问:“什么?什么疼?” 随从们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过了片刻,康向梁突然问:“这是去哪里?” 随从回答:“回宅子里啊!” 康向梁忙说:“不回!改道去林府!” 随从迟疑了一下,大着胆子说:“公子,您这一身是伤,去林府不太好吧?” 康向梁剜他一眼:“小爷的事儿,你别多嘴!” 随从无奈地摇摇头,自家公子这真是一刻都等不了啊! 很快,轿子到了林府。 康向梁突然拘谨起来,以这副德行进去,若遇见准岳父、准岳母,岂不失礼? 可康向梁急于见到林婉榆。他知道林婉榆回了林府等消息。 康向梁灵机一动,让人去首饰铺子,买了最贵的一副头面。 康向梁托人送到林府,指名说是给林四姑谢礼。 林婉榆忐忑不安地坐在闺房里,她想告诉父母,又担心皇上那边不准,到时候反而令父母忧心。 她心里七上八下坐不住,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这时,丫鬟送进来一个精美的首饰盒子。 林婉榆的心跳得很快,感觉像是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林婉榆净了净手,深呼吸几下,手放在首饰盒上,却又缩了回来。 她双手合十,默默诵念了几句,才鼓起勇气,终于打开了首饰盒子。 首饰盒子里面,有一套金灿灿的华贵头面,旁边有一张字条。 林婉榆心一横,拿出字条,展开,只见上面写着:“皇上已经允准。等我上门提亲。” 林婉榆心里一喜。 林婉榆红着脸,将首饰盒子收了起来。 很多人在遇事不决的时候,都会抛铜钱来决定。 铜钱抛出去的那一刻,如果你心里有期待的结果,其实,你的倾向就已经很明显了。 林婉榆此时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自己的情意并不浅。 她想了想,拿出一块和田玉佩,命人带出去送给康向梁,好安他的心。 林婉榆去寻林宏威和鲁氏,支支吾吾地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们。 林宏威和鲁氏喜出望外。 鲁氏想了想,拉着林婉榆的手,问:“你们这次不是想假成亲吧?” 林婉榆轻轻摇了摇头。 林宏威高兴地抚掌:“好啊,我早就觉得康向梁这小子不错!” 鲁氏起身,兴奋得总觉得要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她拍了拍大腿道:“可惜有国丧,得等国丧过去才行。” 林宏威忙说:“皇上宽仁,寻常官民只需要禁嫁娶三个月即可。三个月耽误不了什么。” 鲁氏笑道:“也是,先定下就是。哎呀,嫁妆什么的,都要备下了。我得去找大嫂商量商量。” 鲁氏一阵风一般出去了。 康向梁回府,文信伯见了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回来干什么?!不气死你老子难受吗?!” 康向梁乐呵呵地拄着拐,仰头得意地说:“父亲大人,得辛苦您为我提亲跑一趟了。” 文信伯一愣,随即大喜:“你想通了?愿意娶那季姑娘了?” 康向梁忙摆手:“不是,是林府四姑娘。” 文信伯又愣了,过了片刻,他脱下鞋便朝康向梁扔了过来:“混小子!我们去林府吃一次软钉子还不够吗?!你还要……” 康向梁闪身躲开,自信满满道:“林家这次肯定会答应。” 文信伯怔了一怔,突然走近,问康向梁:“林家四姑娘答应你了?” 康向梁微笑点头。 文信伯狐疑地问:“皇上那边……怎么办?” 康向梁打了个响指:“儿子已经搞定了。皇上准了!” 文信伯捋着胡须,使劲盯了康向梁片刻,突然哈哈笑着拍康向梁的肩膀:“好,你小子,可以,不愧是我的种!” 文信伯府登门提亲,康林两府很快定下了亲事。虽然因为国丧,两家很低调,但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第552章 不会说出去 (); 平西王当即进宫,询问皇上事情的缘由,口口声声请罪,说是自家女儿不懂事痴心妄想,不该妄图高攀。 皇上笑道:“平西王,你想到哪里去了?实在是因为有人苦苦向朕哀求,想求娶令爱。” 平西王苦笑:“是哪一家?怎么这么没有眼光,居然能看上老臣家的小女。” 这话着实阴阳怪气了些。 皇上不动声色,道:“是宁王的外祖家,敬慎伯盛同的嫡次子。他在宴会上见到了令爱,一见钟情,求到了朕跟前。宁王也为他求朕。朕觉得,令爱与盛家的公子很是相配,盛家公子稳重,不像朕的妻弟那般四六不着调。” 平西王思索了片刻,说:“老臣不曾注意过盛家公子。” 皇上笑道:“这事儿好办。来人,去将盛怀年唤来!” 小太监赶紧去了。 皇上又说:“盛怀年前科中了进士。他出身伯府,自己才学出众,又十分上进,真真是栋梁之材。” 平西王脸色缓和了许多。 不一会儿,盛怀年被唤到了殿内。 平西王见盛怀年生得一表人才,气质儒雅,彬彬有礼,谈吐不凡,当下便很是喜欢。 盛怀年得此良机,向平西王表达了求娶季月明的心意。 平西王思忖片刻,道:“此事我还需要过问小女的意思。” 盛怀年恭恭敬敬地陪同平西王出了宫。 平西王安排季月明见了见盛怀年。 季月明其实更中意康向梁,可是,康向梁居然不选她,而选了林家的四姑娘,季月明心中很是失落,更恨康向梁有眼无珠。 季月明赌气一般,答应下了这门亲事。 于是,平西王府和敬慎伯府定了亲。 皇上这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林家这一脉的五个姑娘都有了好归宿,林府上上下下都很是高兴。 国丧的三个月转眼快过去了,这一日,皇上将林宏盛唤进了宫里。 皇上说:“林爱卿,朕有一事相托,还请你不要推脱。” 林宏盛忙行礼:“皇上言重了,您尽管吩咐。” 皇上道:“朕想将小十六托付给你教导。” 林宏盛沉吟一下,行礼道:“十六殿下有夫子教导……” 皇上打断林宏盛的话:“朕将小十六托付给你,也就是将大梁的未来托付给了你。” 林宏盛心头一震,不由得抬眸看向皇上。 皇上起身,来到林宏盛跟前,说:“说起教授学问以及治国之策,朕想不出比你更合适的人了。这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朕相信,小十六在你的教导下,不会左了性子。” 林宏盛看着皇上饱含殷殷嘱托的目光,不由得十分动容,皇上这是要将培养储君的重任交给他。 林宏盛郑重地行了个礼:“承蒙皇上信任,老臣……老臣定不辱使命。” 皇上高兴了起来,笑道:“朕打算先封小十六为端王,林卿以为如何?” 林宏盛行礼:“皇上英明。” 皇上还年轻,十六殿下尚年幼,储君之位尊贵,却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先封王的确是更稳妥的做法。 十六殿下如此年幼就能封王,在大梁已经是极为罕见了。 第二日,皇上就发了圣旨,封皇十六弟为端王,并恢复了林宏盛太傅的身份。 一时之间,林府的风头更盛了几分。 就在这时,林府老夫人迎来了寿诞。 林府为老夫人举办了寿宴。 这一天,林府宾客盈门,好不热闹。 林老夫人的子侄辈人才济济不说,孙辈们也个个拿得出手。 几个孙女都带着夫君回了林府。 薛景睿战功赫赫,威名在外,如今是大都督,总管大梁兵务。 二孙女婿宁飞扬,如今已经晋升成了市舶司提举,全面负责市舶司的事务。 三孙女婿陆修明,已经官至工部侍郎。 定下的四孙女婿是皇后的胞弟,御前侍卫统领康向梁。 将来的五孙女婿,则是先皇的第十子宁王殿下。 他们站在一起,一个比一个英武俊朗。 简直羡煞旁人! 梅傲霜在林老夫人面前逗趣:“老夫人,依晚辈看,今日第一出戏一定要点《满床笏》。您看看您这七子八婿,个个体面,可见您是个全福全寿的老太太。” “满床笏”是一个典故,说的是唐朝名将汾阳王郭子仪六十大寿时,七子八婿皆来祝寿,由于他们都是朝廷里的高官,手中皆有笏板,拜寿时把笏板放满床头。这戏也就成了一个彩头,象征着家族福禄昌盛,子孙出众。 林老夫人笑道:“过奖了,过奖了。我不盼他们有多大出息,只希望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个个都平安就好。” 众人都笑着说些吉利的话。 外面花园里,林婉樱正走着,突然看见宁王站在前面。 林婉樱上前来行了个礼:“见过宁王殿下。” 宁王目光落在林婉樱身上,温声道:“你素日忙着去女医塾学医术,人看起来都清减了些,你要多多保重身子。” 林婉樱耳垂微红,应了一声。 宁王又说:“明日我便要启程去东南了。” 林婉樱抬眸:“这么快?” 宁王笑道:“原本早就该去了,皇兄因为我身子不好,特意允我推迟了两个月。” 林婉樱低头道:“东南倭寇频频骚扰,殿下勿要过于操劳,要好自保养。” 宁王笑着颔首:“我知道。我名义上是去督军,实际上并不需要做太多事。皇兄派我去,更多的是慰问将士们,代表朝廷前去施恩。” 林婉樱抿了抿嘴唇,说:“臣女得闲的时候,为殿下做了几个护膝。东南那边海沿子湿气重,还请殿下不要嫌弃臣女的针线功夫,用上那些护膝。” 宁王笑了起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一会儿我派人去你的院子那里拿。” 林婉樱点头。 这时,传来一阵锣鼓声。 林婉樱道:“前院开戏了。臣女要去陪伴祖母,先行告辞了。” 宁王点头,目送着林婉樱的身影消失在角门处。 这时,林婉棠刚从贵女群中脱身。她想起弟妹白氏抱走了圆圆,不想让圆圆耽搁白氏听戏,便走着去找白氏。 这时,林婉棠突然看到了十六殿下。 林婉棠走上前行了个礼。 小十六站定,说:“舅母,你去处理事情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林婉棠诧异,问:“殿下,您不会说出去什么?” 第553章 你娘的好大儿 (); 十六殿下也很吃惊:“舅母还不知道吗?我当你急着过去是……” 小十六见林婉棠一脸迷茫,收住话头,小声说:“程氏打了她的儿媳白氏一个耳光。当时白氏怀里还抱着圆圆,圆圆被吓哭了。” 林婉棠神色一滞,心头顿时火冒三丈。 今天是祖母的寿宴,府里多少贵人?!程氏怎么敢打白氏耳光?!还偏偏是今日!还吓到了圆圆! 小十六道:“我方才胡乱溜达,无意中撞见了。不过,舅母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 林婉棠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让十六殿下见笑了。二婶娘或许是喝多了酒,有些醉了,在耍酒疯。殿下没有被吓到吧?” 小十六犹豫了一下,说:“我听见她们争吵。似乎是因为内宅的事。好像有人落了胎。” 怪不得小十六说不会外传,这种事若是闹出去,让今天来的宾客知道了,林府难免会沦为笑柄。 何况,今日,白家的人应该也来赴宴了。他们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被婆婆打了耳光,到时闹将起来,恐怕局面更加难以收拾。 这些也就罢了,十六殿下是天潢贵胄,程氏撒泼被十六殿下看到,便已经冒犯了皇家。若是十六殿下受到了惊吓,那就更不得了。 小十六笑道:“我没事儿,我就是担心圆圆妹妹。我已经命奶娘将圆圆抱走了。” 林婉棠不由得笑着行礼:“多谢十六殿下。您去找将军吧,他带着团团呢,你可以逗团团玩。” 想到舅舅和团团,小十六高兴起来,点了点头:“好!” 林婉棠急忙去了二房。 一进院子,林婉棠便听见白氏在哭。 林婉棠打开帘子,进了白氏的屋子,问:“弟妹,你这是怎么了?” 白氏用帕子捂着脸,哭道:“婆婆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扇我的脸,我还有什么面目活着?我再不管了,我要回娘家!” 白氏起身,眼泪汪汪地上来撕扯林云鸿:“你赶紧写和离书,赶紧的!你给了我,我立马就带着嫁妆回娘家!” 林云鸿阴沉着脸,显得很为难,他伸手去搂白氏:“你快别闹了,长姐好不容易回来,你别不懂事。” 白氏冷笑:“我不懂事?林云鸿,你说这话亏不亏良心?!你放开我,我要顶着脸上的巴掌印子出去,让宾客们都评一评理!” 林云鸿听了这话,有些慌张,吼着推了推白氏:“你够了!出去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白氏被推得后退了几步,一跌坐到了床上。 林婉棠忙上前护着白氏,说:“云鸿,今日弟妹受了大委屈,原该让她发泄发泄心里的憋闷。你先坐到一旁,安静些吧。” 林云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乖乖坐到了一旁。 白氏伏在林婉棠肩头痛哭起来。 林婉棠轻轻拍着她的背,说:“这件事二婶娘做得不对,说破天去,她也不该打你。” 白氏抽噎道:“长姐,总算有人替我说句公道话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即便是对得脸的丫鬟婆子,也不会动则打骂。我……不是想着一双儿女,我此刻就去跳井了!” 林婉棠安抚道:“是啊,你还有一双儿女,你不顾旁的,也要顾着些他们的体面。再则,今日祖母生辰,若闹起来,祖母难免忧心。为着小的老的,你都要冷静下来。” 白氏眼泪扑簌簌掉。 林婉棠问:“今日是为什么闹起来的?” 白氏更委屈了:“我们院子里有一个叫琴儿的小妾有了身子,婆母嘱咐我好生看顾她的胎儿。我平日对她衣食住用都很用心。今日,琴儿不知怎么回事,跟一个叫蛮儿的小妾争吵起来,琴儿被推了一下,摔倒落了胎。婆母怪我治家无方,连夫君的孩子都保不住……” 林婉棠看向林云鸿:“不是长姐说你,你如今膝下有六个孩子了,四男两女,子嗣算是兴旺了,还往屋里弄这么多小妾做什么?!看你一院子莺莺燕燕,人多了难免争风吃醋,作出许多祸来!” 林云鸿有些羞惭,低着头,闷闷地回道:“原是母亲塞给我的,我若说不要,母亲就说是白氏善妒不肯容人,要找白氏的麻烦。我这不也是为了家宅安宁嘛。” 林婉棠轻哂:“你看看你的家宅安宁了吗?你如今年轻,正该多花些精力在差事上,为将来谋一个好前程。这一屋子女子牵扯着,你还有多少心思用在正事上?” 林云鸿脸红了红:“我也倦了。我都不愿意回府,回来脑仁儿疼。恼了我就出家去,将这一头烦恼的鬓毛剃了,落个清净!” 林婉棠道:“你去将这话告诉你母亲。然后,你后宅里,生育过的妾室暂且留着,其他全都打发出去。” 白氏没想到林婉棠会这么霸道地替她出头,一时又是惊讶又是感激。然而,她只怕林婉棠这一番话是白说了。 她抬眼看向林云鸿。 林云鸿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说:“好!打发了好!省得天天闹腾!” 林云鸿去了。 白氏朝着林云鸿冷笑:“你就这一会儿的胆气。你娘胡搅蛮缠骂上几句,你就又带一个女人回来。你真是你好大儿!” 林云鸿什么也没说,假装没听见,头也不回。 林婉棠温声道:“弟妹,今日的事,十六殿下也看到了。我想着,家里这么闹腾,早晚会惹下祸事,不如借这个机会,料理干净。你先沉住气,不要闹,等今日的宴会结束了,我想办法,帮你讨回一个公道。” 白氏泪眼婆娑:“我都听长姐的。” 白氏擦了擦眼泪,突然想起什么,哽咽道:“恶婆婆打我的时候,圆圆还在我怀里。圆圆可怜见的,吓得直打冷战,半天才哇哇哭了出来。长姐快去看看圆圆吧。” 林婉棠起身,道:“好,我这就去。弟弟去找二婶娘了,我怕二婶娘再来跟你吵闹。我把茉莉留在这里,她自会想办法替你挡了。” 白氏起身福了一礼:“多谢长姐。” 林婉棠吩咐人拿冰块来,让白氏敷脸,她则匆匆去寻圆圆了。 林婉棠在母亲温氏那里,见到了睡着的圆圆。 温氏坐在罗汉椅里,抱着圆圆,说:“圆圆一直哭,奶娘哄她哄不下。” 林婉棠将事情都告诉了温氏。 温氏气不打一处来:“程氏真的不安好心!” 第554章 亲亲你,爱爱你 (); 林婉棠伸手去接圆圆,圆圆却在此时突然惊醒,又哇哇地大哭了起来,嘴里还念叨着:“打……打……” 圆圆胖乎乎的胳膊使劲挥舞,模仿着扇人耳光的动作。 林婉棠接过圆圆,将她搂在怀里,安抚道:“好圆圆,没事儿了,不要怕,母亲在这里。” 温氏用土办法,帮圆圆叫魂儿,好让圆圆被惊掉的魂魄归位。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圆圆才逐渐平复下来,在林婉棠怀里睡着了。 林婉棠轻手轻脚将圆圆放到了里间,叮嘱奶娘好生看顾,她才走了出来。 温氏脸色不虞:“程氏这人,素来爱挑三翻四,喜欢挑唆人,惹些事,好端端让人不痛快。也不知道旁人倒霉对她有什么好处。” 林婉棠叹息道:“是啊,以往,她就挑唆过嫂子和兄长不和。我们警告过她几次,她总也不改。按说,白氏是她的亲儿媳,她为了自家儿子好,也不该整日兴风作浪。” 温氏更是说:“云鸿原本好好一个孩子,如今瞧着气色都不好了,说不得是纵欲过度导致的。” 林婉棠严肃地说:“不能再这样纵容二婶娘了。” 温氏叹息道:“你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如今我们在她面前都报喜不报忧。不能惊动你祖母出面处置程氏,免得她动了大气。你二叔又昏聩,整日得过且过,不肯下狠心整治程氏。我这个当嫂子的,实在不好动她根基。” 温氏掌家,平日里对程氏多有敲打,程氏在府里翻不出来什么风浪,便憋着气在他们二房作威作福,搞得二房乌烟瘴气。 林婉棠想了想说:“父亲是家主,今日二婶娘冲撞了十六殿下,这件事就不单纯是内宅的事了,父亲也管得。不如让父亲给二叔施加压力,由二叔处置二婶娘。” 温氏点头,道:“好。一会儿宾客散了我们就关起门来处置这件事。” 林婉棠说:“就按母亲说的。我已经命人去看着二婶娘了,她出不了二房的院门。” 温氏站起身,疲惫地说:“我去招待女眷们,你就留在这里,好好陪着圆圆吧。” 林婉棠将温氏送出屋子,便回来躺在了圆圆旁边。 圆圆睡了多半个时辰,中间惊醒了三四回。林婉棠给圆圆做推拿按摩,又好好安抚,圆圆才好转了一些。 宴席结束,宾客们散去。林老夫人到底精力不济,回她的院子休息去了。 林宏盛和林宏威带着妻子去了二房。林婉棠让薛景睿看顾着圆圆,她自己也到了这里。 林宏盛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林宏健。 林宏健听了,咬牙切齿骂道:“程氏这个蠢妇,真是作死!来人,把她叫过来……” 林宏健话音未落,程氏就冲了进来。 程氏一看满屋子的人个个脸色阴沉,心知不好,便率先皮笑肉不笑道:“哪阵风把你们吹来了?是做席剩了熊掌、鹿肉,给我送来了吗?” 林宏健指着程氏的鼻子道:“闭嘴!你今日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程氏讪笑:“我就是打了儿媳妇一巴掌,多大个事儿?打是亲,骂是爱,我一向将她当亲闺女疼,她难道还能记恨我不成?” 林宏健啐了程氏一口:“你放你屁!你对白氏好不好,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还说打是亲,骂是爱,来来来,让我亲亲你,爱爱你!” 林宏健抬手要打程氏。 程氏脸上挂不住,撒泼起来,扯着林宏健的衣袖,一坐在地上闹了起来:“好你个没良心的!我给你生儿子,伺候了你半辈子,你竟然要为了儿媳妇打我!我为了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能抱孙子?!你为何向着白氏?!莫非你扒灰偷媳了不成?!” 林宏盛实在听不下去了,使劲拍了拍桌子。 正堂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林宏盛首先看向林宏健:“二弟,我们府上没有打女人的传统,你今日若是动了手,也是坏了规矩!” 林宏健如今有些畏惧林宏盛,见林宏盛神情严肃,他便不敢多嘴,只气鼓鼓地瞪了程氏一眼,站到了旁边。 林宏盛这才看向程氏:“弟妹,我们府上没有打儿媳的传统。你进门以来,做过不少错事,母亲可曾打过你?” 程氏收拾了收拾凌乱鬓发,赌气道:“我以往也没打过白氏,今日是太生气了而已。她连个胎儿都看不住,成形的男胎就这么掉了。” 林宏盛不怒自威地说:“若没有记错,二弟的妾室也曾经落过胎。你身为正妻,是否也有错?是否也应该被婆母打?!” 程氏语气一滞,随即反驳道:“我……当年那是翠儿不争气。” 林宏盛怒极反笑:“你听听,同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就是小妾的错;发生在你儿媳身上,就是儿媳的错。反正错的都是旁人,不是你,是也不是?!” 程氏眼神闪躲,过了片刻,她笑了一声:“大哥,你身为大伯哥,管你弟弟房中的事,怕是不妥。” 林宏盛朝皇宫的方向抱了抱拳,正色道:“十六殿下看到了,并且受了惊吓。这件事你不用我管也行,皇太贵妃怪罪下来,你们二房自己顶着就好。” 林宏健顿时慌了起来,皇太贵妃疼儿子自不必说,谁不知道端王是皇上的心头肉啊?!这两位追究下来,二房把骨头拆吧拆吧卖了也顶不住! 林宏健果断抱拳行礼:“大哥,这事儿您得管啊!” 程氏今日打过白氏之后,其实看到了端王殿下。她看到了小十六脸上错愕的神情。 十六殿下若回宫学上这么一嘴半嘴…… 程氏打了个寒颤。 程氏有些害怕了,气焰萎靡了许多。 林宏盛咳嗽了一声,说:“二弟,你说说,应该如何处置程氏?!” 林宏健想了想,说:“程氏得去给儿媳妇道歉,儿媳妇如果不原谅她,她就不要回来了。” 林宏盛哼了一声:“你们不必拿孝道去压侄媳妇,逼着她原谅了。二弟,我们府里购进了一些祭田,想在祭田上扩建一下家庙,更有心给父亲修葺一下坟茔。这些事都需要有人盯着,不如就让二弟妹去吧。” 林宏盛说得委婉,其实,程氏这样的脾气秉性,哪里能担得起这般重要的差事?不过是想将程氏关在家庙里反省罢了。给她个名头,纯粹是为了让林云鸿脸上好看。 第555章 真想不走了 (); 程氏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什么意思?!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不过是教训了教训儿媳妇,你们居然把我当成了罪妇!你们要将我软禁在家庙对不对?!我不去!我不去!” 林宏盛正色道:“我方才已经给你解释过原因了。你去家庙好好冷静一段时间。等你反省好了,总还有再回来的时候。你若是执迷不悔,依旧喜欢生事,那里就一直待在那里?” 程氏还在哭闹,林宏盛挥挥手,吩咐婆子们将程氏架到了马车上。然后,林宏盛命程氏的丫鬟收拾吃穿住用的东西,一并装上马车。 程氏被带走,林宏健本就觉得程氏可有可无,自然不会为了她顶撞自己的兄长。 这时,林云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问:“父亲,伯父,叔叔,你们要将母亲送到哪里?” 林宏盛向林云鸿言明了。 林云鸿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没有说话。 林宏盛说:“你别不痛快!送你母亲去反省,原不单单是因为今日的事。” 林云鸿抬头,道:“伯父,我知道。我方才已经遣散了没有生育过的小妾。她们家里还有亲眷的,我就放她们回家去了。家里没有亲眷的那些,愿意离开就离开,愿意配人可以自行婚配,无处可去的,全都打发到庄子上住着了。” 林宏盛赞许地看向林云鸿:“你早就该这样做了。你看看你的后宅,比你的上峰们家里都热闹,他们面上不说,心里岂不轻看你?” 林云鸿面露惭愧之色。 林宏威踱到林云鸿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好好哄哄你媳妇。” 林云鸿点头应下。 林宏盛背着手,走出了二房的院子。 今日,他终于痛下决心,收拾了二房的烂摊子。林宏盛感觉神清气爽。 过了好几天,圆圆才从被惊吓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薛景睿知道后,很是生气,但程氏已经得到了惩治,他就作罢了。 过了大约两个月,从江南传来消息,宁王督战之下,东南地区抗倭取得了又一次胜利,共击毙俘获倭寇近万人。 皇上听说以后,龙心大悦。 这一日,林婉棠回府以后,迟疑了片刻,对薛景睿说:“我……可能要去南边一段时间。” 薛景睿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问:“去干什么?” 林婉棠抿了抿嘴唇,道:“京城的女医塾办得很好,太医院做了一次考校,学员们都进步很大。皇上有心在江南再开一个女医塾。左院正说,想让我去帮忙。” 薛景睿笑道:“在江南办也好。江南民风开放些,对姑娘们的束缚不多。女医塾应该能收不少学员。” 林婉棠走到薛景睿身边,搂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说:“我有些舍不得孩子。” 薛景睿着林婉棠的头发,说:“那就带孩子们一起去吧。” 林婉棠想了想,笑了起来:“那再好不过了。我不赶时间,孩子们跟着坐马车应该无碍。奶娘们一路跟着照顾,你也能放心。” 薛景睿刮了刮林婉棠的鼻子:“我当然放心了。因为……” 薛景睿促狭地看着林婉棠,不肯往下说了。 林婉棠已经猜到了,却有些不敢相信,迫不及待地问他:“因为什么?” 薛景睿笑道:“因为我要和你一起去啊。” 林婉棠欢欣雀跃。 北境军将匈奴击败赶远了以后,薛景睿将帅印虎符都交给了皇上,利利索索地放了手,不再直接管理北境军的事务。 北境军对薛景睿很是不舍,他们还会自称是薛家军。薛景睿却不愿意居功自傲。 如今薛景睿在兵部总掌大梁的军务,手里却没有虎符,不能直接调兵。但薛景睿最近很忙,林婉棠原以为他不会有时间陪自己。 薛景睿说:“我陪你过去,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就四处游历一下。上次去君山,因为生病没有尽兴,这次,我好好弥补弥补你。” 林婉棠笑了起来,开始收拾行装。 几日后,他们就开始南下了。 这是他们第二次去江南,不同的是,这次他们多了两个肉团子。 十来日以后,他们来到了杭州。 薛景睿带着林婉棠入住了一处园子。 林婉棠诧异地问:“这是谁家的园子?主人是谁?你提前告诉我,我好拜会。” 薛景睿轻描淡写道:“这是友人的园林。他不住在杭州,园子里并没有人需要拜会。” 进了园子,薛景睿带着林婉棠来到一处院落,安顿了下来。 用过餐以后,薛景睿对林婉棠说:“江南的园林风景很是别致,我们去逛逛,消一消食可好?” 林婉棠素来喜欢江南的婉约景致,自然很是乐意。 两人游览着园子。 这处园子很大,且背山面水,园中景致设计得很是精巧。他们登上一座假山,林婉棠便看见了前面西湖上的游船点点。 林婉棠很是惊喜。 薛景睿突然将林婉棠拉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揽着她的腰,声音低沉而沙哑地说:“棠儿,这里好吗?” 林婉棠鸦羽一般的睫毛闪动了几下,眼神清澈,甜甜笑道:“这里当然好。江南的景致好,气候也好。有时候真想留在江南不走了。” 薛景睿笑了起来:“真的吗?” 林婉棠点了点头。 薛景睿笑道:“那就不走了。” 林婉棠想说什么,薛景睿突然亲了过来,手在林婉棠身上不断游走,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 林婉棠低声嘤咛:“若是被人看到不好。” 薛景睿低低地说:“不会,没人会看到。” 林婉棠打量四周,见远远跟着伺候的诸人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林婉棠娇嗔地捶了捶薛景睿的胸口。 薛景睿爽朗一笑,拉着林婉棠去了一旁的亭子里。 炽热、坚硬的兵器,反反复复地厮杀着。 一开始,林婉棠还能忍得住不出声。 可后来,断断续续的娇吟颤抖着发了出来,再然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动情。 林婉棠完全抑制不住。 薛景睿却更加兴奋。 酣畅淋漓,如在云端。 第556章 掉了下去 (); 终于结束了。 林婉棠累得腿都要站不住了。 薛景睿扶着她,在亭子的长凳坐下,休息了好久,两人才回房歇息。 第二天早上,林婉棠起来之后,发觉园子里一些地方发生了变化。 她和薛景睿昨晚闲逛的时候,顺嘴讨论了园子的一些不足之处,今日一早,许多摆放陈设就都改过来了。 园子里还有工匠正在忙活。 林婉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飞快地跑去找薛景睿,问:“这个园子到底是谁的?” 薛景睿笑道:“是一个友人的呀!” 林婉棠嗔怪地看了看薛景睿:“不对。若是你友人的园子,你借住也就罢了,怎么能改动人家的园子呢?这太过不礼貌了。” 薛景睿哈哈笑了起来:“果然瞒不过你。这是皇上赏的园子。” 林婉棠一愣:“皇上……怎么又赏了你园子?” 薛景睿笑着说:“我与皇上闲聊时,提到喜欢江南,皇上便将这个园子赏给了我。没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林婉棠环顾四周,不由得很是欣喜。 薛景睿揽着林婉棠的腰,低声呢喃:“等倭寇也平定了,我便辞官不做了,我们一家人都搬到这里来住好不好?” 林婉棠望着薛景睿,心想,薛景睿被风沙雪暴磨砺了这么多年,是该体验体验江南细雨的温和。 林婉棠点头答应了下来:“好!这次又灭了许多倭寇,想来很快海疆就能平定。” 薛景睿神色严肃,道:“正要告诉你,我得去东南军中一趟。” 林婉棠心头一沉:“情况有变化?” 薛景睿笑道:“不是。我是想到军中看看老伙计。” 林婉棠这才想起来,抗倭大将戚同傅与薛景睿曾同在北境军共过事。 林婉棠笑着说:“你去吧。” 薛景睿这一走,便是多半个月。 林婉棠自己很忙,回来又陪伴孩子,却还是会时不时想念薛景睿。 她像燕子筑巢一般,一点一点装扮着在江南的这个家,憧憬着她与薛景睿住在这里的幸福场景。 这一天,林婉棠突然收到戚同傅送来的书信。 林婉棠打开读了,顿时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信上说,薛景睿巡查东南海疆的时候,不小心从船上掉了下去,如今吉凶未卜,生死不明。 怎么又是吉凶未卜,生死不明?! 林婉棠的手剧烈地颤抖着。 怎么会这样?! 上一次,她笃定地知道,薛景睿会平安归来。 可是,这一次…… 薛景睿掉到了海里! 林婉棠知道,海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海暗流汹汹,浩瀚无边,水性再好的人,在海里也很是危险。 林婉棠算了算日子,薛景睿坠海到现在,已经有五六日了。 五六日…… 想到这里,林婉棠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丫鬟们惊呼着,将林婉棠搀扶到了床上,又请来了大夫。 直到夜色深沉,林婉棠才醒了过来。 与众人想象中的情形不同。 林婉棠没有哭闹,反而很是平静。 “准备车马干粮,我们立刻出发去东南军中。” 玲珑红着眼睛回禀:“少奶奶,戚将军已经派了人过来接您。戚将军的人在海上搜查了许久,都没能找到将军。他们希望您在海岸边喊上一喊,也许将军听到您的呼喊,就肯漂回来了。” 第557章 百无一用 (); 林婉棠将玲珑留下来照顾团团和圆圆,自己则带着琳琅和茉莉去了东海沿子。 马车疾驰,林婉棠端坐着,脊背挺得很直很直。琳琅拿了一个软枕放在林婉棠身后,劝她依靠着,养养精神。 林婉棠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她此刻感官是迟钝的,根本体会不到累,最重要的是,她必须提着精神,她怕自己松懈一星半点之后,就再也撑不起来了。 她的手紧紧握着,长长的指甲刺着手掌的肉,似乎这样,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很快,她就到了海边。 天阴沉着,乌云密布,狂风阵阵。大海变成了灰黑色,一阵一阵的海浪比人还高,疯狂击打着海岸。 林婉棠蹒跚着走向大海,海边的碎石隔着鞋底硌得脚生疼,她好像察觉不到一般,坚定地走向怒吼着的大海。 琳琅拉林婉棠,却怎么都拉不住。茉莉拦在林婉棠前面,林婉棠这才站定。 戚同傅走了过来,满脸悲痛地朝林婉棠抱拳:“弟妹,实在对不住,将军他……” 戚同傅似乎说不下去了,重重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林婉棠打量着戚同傅。 戚同傅身材中等,面色黝黑,嘴唇干得脱了皮,看起来很是劳累。 林婉棠抿了抿嘴唇,朝戚同傅行了个福礼,道:“戚将军,我家将军是怎么出的事?” 戚同傅抬头,眼睛猩红,答道:“那日,我们海上的哨兵发现了倭寇的踪迹,哨兵回禀的时候,恰巧薛将军也在。薛将军便随我等一同登船前往了,宁王殿下也在。” “后来,我们在海上发觉了一队倭寇,倭寇抓了十来个渔民,我们与倭寇打了起来。这时候,又有一些倭寇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将我们围住,薛将军便也乘了一艘快艇,带领一队人冲向了倭寇。谁料这时候,海上突然起了大风浪……” 戚同傅停顿了一下,擦了擦眼角,才接着说:“当时场面比较混乱,浪又很大。薛将军不熟悉海战,又一向英勇不肯后退躲避,打斗中落了水……” 戚同傅声音哽咽了。 林婉棠的眼泪无声滑落。 这时,宁王殿下匆匆赶了过来,大老远就唤了一声:“薛少夫人!” 林婉棠回神,泪眼朦胧中,看到了紫色蟒袍,正要行礼,宁王已经来到了跟前,虚扶了她一下:“薛少夫人切莫多礼。我派了许多人在海上搜寻薛将军,也已经亲自修书将此事告诉了皇兄。我刚刚收到皇兄的回信,皇兄听闻薛将军落水,挂心不已,已经亲自动身往这边赶了。” 林婉棠行礼:“多谢宁王殿下。” 宁王咬了咬嘴唇:“可惜我这身子,百无一用。若我会点功夫,当时也会上快艇,至少能助薛将军一臂之力。我……唉!” 宁王扶额垂首。 林婉棠道:“殿下不必自责。” 宁王抬头,道:“薛少夫人,我知道你们一向伉俪情深,不如你在海边呼喊上几声。” 林婉棠应下,提起裙角,淌进海水里,直到茉莉强行拉住她,她才驻足,大声喊起了薛景睿的名字。 直到声音沙哑。 声声呼喊如同杜鹃啼血。 闻者落泪。 宁王眼圈红着,道:“薛少夫人要多多保重身子,薛将军回来之后,若见您香消玉减,他必定要怪我们照顾不周。” 林婉棠点头,木然由琳琅和茉莉搀扶着,到宁王安排好的官驿下榻。 官驿有不少士兵把守着。 林婉棠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一身寝衣,躺在榻上,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茉莉端着一杯清茶过来,低声说:“少奶奶,您润一润嗓子吧。” 林婉棠勉力坐了起来,压低声音对茉莉说:“你去联络一下我们这边商户的掌柜,让他们不惜代价,雇佣熟悉水性的渔民寻找将军。” 茉莉一愣,抬眼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说:“不是不信任宁王殿下和戚同傅,但是,多些人寻找总是好的,尤其是当地渔民。” 茉莉点头应下。 林婉棠又问:“泰来和福海呢?” 茉莉道:“泰来与福海见将军落水,他们也追随跳了下去,至今不知所踪。” 林婉棠沉默了片刻,挥手让茉莉去忙了。 这时,琳琅带人抬了一个檀木箱子进来。 琳琅行礼回禀道:“少奶奶,戚将军派人把我们将军留下来的物品送过来了。” 林婉棠强撑着起身,打开檀木箱子。 箱子里有薛景睿的几身衣裳,还有一些银子。其他什么都没有。 林婉棠拿起薛景睿的衣裳,闻着上面熟悉的气息,忍不住泪流满面。 接下来的几日,林婉棠每日都到海边呼喊薛景睿的名字,暗地里安排人搜寻薛景睿的踪迹。 第558章 你何以断定? (); 这一日凌晨,林婉棠睡不着,起身坐在案前抄写佛经,希望神佛能够保佑薛景睿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很快,琳琅进来,小声回禀:“少奶奶,宁王殿下来了。” 林婉棠的手颤了一下,笔尖从佛经上划过,工整的蝇头小楷上,顿时留下一团墨渍。 林婉棠急声问:“可是将军有了什么消息?!” 林婉棠很快意识到,问琳琅也是白问,便说:“快请宁王殿下。” 林婉棠站起,很快地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衣裳,便出去到正堂拜见宁王。 宁王眼睛周围一圈乌青,显然也是不曾好睡。他见林婉棠进来,便上前两步,急声说:“薛少夫人不必多礼。我夤夜前来,实在打扰了。只是……只是派出去搜寻的将士传来了消息……” 林婉棠忙问:“可是找到我家将军了?” 宁王神色一黯,哑着嗓子说:“薛少夫人,您别着急,先坐下来。” 林婉棠在左侧面的座位坐下,抬眼看向宁王。 宁王迟疑了一下,缓缓道:“薛少夫人,将士们在一处海滩发现了一具尸首……” 林婉棠脱口而出:“尸首?那不可能是我们家将军。” 宁王面露不忍,低头抿了抿嘴唇,才接着说:“我也认为薛将军必然不会有事。但是……但是这具尸首的身高体型与薛将军很是相似……” 林婉棠又打断了宁王的话:“身高体型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宁王顿了顿,点了点头说:“的确,相似的人很多,但是……尸首的手指上戴着一个金扳指,我曾见薛将军戴过这个扳指。” 林婉棠心一沉,看向宁王的手掌。 宁王的手掌心有一个金扳指。 林婉棠猛地起身,走到宁王跟前,伸手拿起了扳指。 金扳指的侧面,有一道尖锐的划痕。 薛景睿说,那是他在北疆平定匈奴的时候,一个骁勇的匈奴头领用在他的金扳指上留下的。 薛景睿笑着说:“棠儿,幸亏你送了我这个扳指,它替我挡了一灾。要不是它,我的手指要被那匈奴老狗给刺破了。” 彼时,林婉棠心疼地看着薛景睿,轻轻地吻了吻他的手。 此时此刻,着这个扳指,林婉棠似乎又感受到了薛景睿的温度。 宁王的话打断了林婉棠的回忆:“这是薛将军的金扳指吧?” 林婉棠如梦初醒,她嫌恶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扳指,触电一般将它扔了出去,坚决地回答:“不是,这不是我夫君的扳指。” 宁王咬了咬嘴唇,注视着林婉棠。 林婉棠似乎是在说服自己:“这不是薛景睿的东西。这不是他的。宁王殿下,您一定是记错了。” 宁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咳嗽了两声,说:“薛少夫人,你的心情,我感同身受。别说是你,就连我,也不希望那个尸首是薛将军。” 林婉棠没有说话。 宁王继续道:“薛少夫人,将士们辛苦搜寻了好几日了,这个尸首的确有些像薛将军。只是,尸首在海里多日,似乎被大鱼啃咬过,有些残缺,而且,尸首也被泡肿胀了,我们实在辨认不出他是谁。” 林婉棠的手微微颤抖。 宁王又说:“我今日前来,是想请薛少夫人亲自前去辨认辨认。你是薛将军的枕边人,对他的身体肯定更了解一些。如果他不是薛将军,我们就继续寻找。你放心,一日不找到薛将军,我们就绝对不会放弃。” 屋子里安静极了,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被听见。 过了许久,林婉棠终于开口了:“好吧,我去辨认辨认。他肯定不是我家将军。我去辨认,只是为了确认这一点,好让那尸首早日入土为安。” 宁王如释重负:“对,就是这样的道理。” 林婉棠吩咐人备马,宁王忙说:“不必了,本王骑马,你乘坐本王的马车就好。” 林婉棠看向宁王,道:“您的身体……” 宁王笑了笑:“我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太医说,我多骑马锻炼锻炼更好。” 林婉棠也不想半夜惊动驿卒,便依从宁王之言,带着琳琅与茉莉出了门。 今夜月光皎洁,即便不打灯笼,也能看得清路。 马车轱辘轱辘,林婉棠一直转动着她手里的菩提手串,心中默默念着佛经。 大约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处礁石嶙峋的海滩停了下来。 宁王从马上翻身而下,对刚出轿子的林婉棠说:“就是这里了。这里海边礁石多,涨潮的时候,海水将尸首冲了上来,退潮的时候,尸首被石头挡住,留在了这里。” 林婉棠脚步踉跄了一下,宁王眼疾手快,赶在茉莉前面扶了林婉棠一把:“薛少夫人小心。” 林婉棠心绪不宁,朝宁王行了个礼,道:“多谢殿下。” 林婉棠抬起手臂,茉莉扶了上来,他们一起朝着几个士兵站立的地方走去。 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果然,海边躺着一具尸首,尸首肿胀得变了形,半边脸被鱼咬过,露出了白骨。 琳琅只是看了一眼,便被吓得后退了两步。 她捂着嘴,才没有发出惊呼声。 如果不是顾及自家主子,她真想拔腿离开。 倒是茉莉年纪更小,却更加镇定。 宁王小声对林婉棠说道:“薛少夫人,你若是害怕,就……” 林婉棠坚决地摇头:“我不怕。” 宁王便没有再说下去。 林婉棠用手帕掩着鼻子,仔细地检查着尸首。 尸首损坏太严重了,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 她思索了片刻,起身来到一个士兵旁边,哐啷一声拔出了他的剑。 宁王惊呼:“薛少夫人,你这是……” 他还没有问出口,便看见林婉棠来到了尸首旁边,用剑削去了尸首大腿侧面的一块腐肉,只露出里面的白骨。 林婉棠蹲下来,仔细看着白骨。 过了片刻,林婉棠释然地笑了起来:“我就说嘛,这不是我家将军,果然不是。” 众人都面露疑惑。 宁王问:“薛少夫人,你何以断定?” 林婉棠指着尸首露出来的腿骨,回答道:“我家将军大腿骨上曾经受过箭伤。虽然箭头已经被拔了出来,可是,箭头入骨三分,将军的大腿骨上必然留有骨痂。而这个人大腿骨的这个部位完好无损,丝毫没有受过伤的痕迹,所以,他必定不是我家将军。” 宁王赞许地点了点头,疑惑不解地说:“那薛将军的扳指,怎么会在他手上?” 第559章 诡异的笑 (); 不待回答,宁王接着问:“这有没有可能是薛将军的亲随?” 林婉棠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不是泰来,也不是福海。” 宁王饶有兴致地问:“薛少夫人何以见得?” 林婉棠声音有些哽咽,答道:“泰来脚受过伤,缺了脚趾,而这个尸首没有。福海……福海个子略微矮一些,而且,福海受伤,缺了一只耳朵……” 林婉棠说着,想起薛景睿以及他的亲随在刀光剑影中浴血奋战,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林婉棠忍不住悲从中来。 宁王看了看远处,说:“或许这是快艇上的一位士兵,既然这样,就将他安葬吧。” 士兵们答应下来。 太阳即将升起,东边天空出现了绚丽的朝霞,就连海面,都被染成了粉色。 宁王指着一处高地,大声道:“薛少夫人,那里视野好,我们去那里观察观察吧。既然快艇上的士兵被海水冲到了这里,想来其他人可能也在这附近。” 林婉棠应下,随着宁王爬到了海边的一个小山丘。 山丘临海的一边是高高的悬崖。 林婉棠探头看了看下面汹涌的波涛,突然有些头晕目眩,幸亏茉莉及时扶住了她。 宁王上前来,与林婉棠并肩站着,茉莉只好后退一步。 宁王递过来一个东西,道:“这是从西洋得来的千里镜,用它可以看清楚很远的地方。少夫人试一试。” 林婉棠谢过宁王,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千里镜举起。 这千里镜果然极好,比林婉棠以前用过的看得都要远,都要清楚。 林婉棠全神贯注地用千里镜扫视着茫茫海面。 突然,她感觉到了一点不自在。 她将千里镜拿远一点点,用余光打量宁王,她惊愕地发觉,宁王的唇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林婉棠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刚想转身,便感觉身子被人猛地推了一下,她脚下一滑,朝悬崖底下跌去! 她心里涌起无限恨意,可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根本来不及自救。宁王站立的位置挡住了茉莉,茉莉也来不及救林婉棠。 林婉棠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反手拽住了宁王的袍角。 她用的力气极大,宁王被她拽下了悬崖! 两人一前一后跌进海里! 茉莉惊呼着,要往海里跳,可宁王的侍卫冲上前来,将茉莉推到了一边。 “起一边儿!别碍事!” 五六个侍卫跳进了海里。 茉莉被甩得跌倒在山石上,她的腿生疼,却还是艰难爬到了海边,对侍卫们喊:“救救我家少夫人!” 原来,因为宁王故意遮挡视线,茉莉并没有看到自家主子是被宁王推下去的。 琳琅今日一直被吓得心不在焉,她又恐高,离得更远一些,更是没有看清楚。此时,她也趴在悬崖边,大声呼喊着“少奶奶!少奶奶!” 侍卫们游向宁王,将宁王从海水里捞了出来。 几个侍卫完全没有救林婉棠的意思。 此刻,茉莉终于发觉不对了。 宁王压根不想救少奶奶! 林婉棠记得薛景睿曾经教过她,落水以后不要惊慌,深吸一口气,憋住气,不要挣扎,向后躺平,身子就能浮起来。 她试了一试,她确实浮出了水面。 可此时,宁王笑着,吩咐侍卫将他拖到林婉棠身边。 宁王伸手便拽住林婉棠的头发,使劲儿将她的脑袋按进水里。 茉莉心急如焚,扑腾一声跳进了水里! 她奋力向林婉棠的方向游了过来。 终于,她来到了林婉棠身边。 宁王冷冷吩咐:“弄死这个婢!” 两个侍卫拦住茉莉,将她往水里拽! 茉莉与两个侍卫打斗起来。 琳琅不会水,她想跳下来救林婉棠,却也知道,她跳下来不过是送死罢了。 她决定去求救! 就算来不及救自家主子和茉莉,她也要让世人知道,宁王原来是个坏人,是个伪君子! 琳琅哭着起身,突然感觉心口传来一阵剧痛! 她呻吟一声,睁大眼睛回头,发觉后面又来了几个侍卫,其中为首的那人将剑刺入了她的后心! 琳琅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那名侍卫咒骂一声,将剑拔出,一脚将琳琅踹下了悬崖。 海面上,茉莉终于摆脱了两个侍卫,接近了林婉棠。 宁王松开林婉棠,回身咒骂着,吩咐人弄死茉莉。 这时,除了一个侍卫拖着宁王,其他人都跟茉莉斗了起来。 宁王又回头,赶了几步,拽住被海浪冲走的林婉棠,狠毒地低声说:“你若是个蠢的也就罢了,偏偏你这么聪明,还派人暗自查访。本王不能冒险留下你!” 宁王将已经昏厥的林婉棠又按进了水里。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响,有人大声喊:“皇上驾到!” 宁王心里一惊! 还好他的人聪明,知道大声预警! 宁王含恨松开了林婉棠,侍卫们已经将茉莉打晕,他们也放开了茉莉。 林婉棠和茉莉很快被海浪冲走了。 宁王低声快速地说:“你们记住,薛少夫人因为悲伤过度,失足坠下悬崖。本王为了救她,奋不顾身跳下了悬崖。知道了吗?!” 侍卫们应下。 宁王假装昏厥,侍卫们合力将宁王拽到岸边。 这时候,悬崖上的侍卫递下来了绳索,侍卫们将宁王背到了悬崖之上。 皇上恰好在此时来到悬崖边! 皇上惊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宁王的一名侍卫哭着跪下回禀:“薛少夫人伤心过度,失足坠落悬崖。我们殿下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救薛少夫人。属下们无能,只救上来了宁王殿下,薛少夫人被海浪冲走了……求皇上降罪!” 侍卫红着眼睛,眼泪直流,看起来很是诚恳! 皇上急声吩咐:“秦大夫,快来救宁王!” 秦望舒听闻薛景睿出了事,很是担心林婉棠的身子,便随御驾赶来了这里。 秦望舒急忙上前来为宁王把脉。 秦望舒眉头微皱,道:“宁王殿下……肺中并没有什么水……” 皇上道:“哦,十弟会一些水。要不然,他也不会想着去救薛少夫人了。可是,十弟身子一向病弱,从这么高的悬崖跳到水里,身子怎么受得住?唉!” 这时,随行在后的林宏盛得到了消息,当场昏厥了过去。 秦望舒急忙给宁王行了针,宁王这才醒转,他第一句话便是:“薛少夫人呢?” 第560章 这是哪里? (); 皇上眼圈微红,扭头没有回答。 宁王猛地撑起身子,拽住旁边的一个侍卫,急声问:“薛少夫人呢?!救上来了吗?!” 侍卫也扭过去头,不肯回答。 宁王急得咳咳咳地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他一边将手指向大海,看起来对林婉棠的下落十分悬心,情真意切。 皇上蹲下来,一边亲自给宁王拍背,一边说:“十弟,你别着急,朕已经派人去搜救薛少夫人了。” 宁王这时终于止住了咳嗽,痛心疾首地捶着石头,哭道:“臣弟不仅没能将薛将军找回来,还眼睁睁地看着薛少夫人坠海失踪,臣弟真是无能啊!皇兄,您惩罚臣弟吧!臣弟没脸当这个王爷了,求您将臣弟贬为庶人吧!” 宁王坐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一旁的侍卫哽咽道:“殿下,您不要自责了。殿下,小的看得清楚,薛少夫人是自己跳下悬崖的。想来……她是太伤心了,她一定是想追随薛将军而去。” 宁王转身,狠狠给了那个侍卫一耳光:“你闭嘴!薛将军一定还活着!薛少夫人心性坚韧,更坚信薛将军还在人世,薛少夫人不可能自己跳崖!她……她怕是伤心过度,精神恍惚了,才会失足……” 宁王说着,又是一阵哭泣。 皇上侧身,抹了一把眼泪,道:“十弟,皇兄看你受到的打击过大,情绪激动,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朕如今来了,朕会主持搜救事宜。” 宁王以袖掩面,啜泣不止,嘴里嘟囔着:“我对不起薛将军,我不能离开这里……” 皇上命人将宁王抬上马车,强迫他回去休养身体了。 此时,林宏盛也醒了过来。 林宏盛颤巍巍地来到皇上身边,含泪问:“臣女坠崖了,她的婢女们呢?” 皇上看向一旁的侍卫,一个侍卫回答道:“两个婢女忠心救主,先后跳进了海里,都被海浪冲走了。” 林宏盛微微诧异:“琳琅不会水,也跳了下去?” 那名侍卫回答:“主子生死攸关,那位婢女虽然不会水,还是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她是个忠仆啊!” 皇上转身安慰起林宏盛来,林宏盛心如刀绞,却也不得不强撑着精神,陪在皇上身边等消息。 …… 林婉棠从无尽的黑暗中猛然惊醒! 她眼前,出现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女的脸! 少女先是一愣,随即便欢喜地唤了起来:“爹!爹!她醒了!” 林婉棠感觉头疼欲裂! 少女眼神里都是喜悦的光,笑着对林婉棠俏皮地说道:“你都昏迷了十来天了!大夫说你肯定活不成了,我说你能活!瞧瞧,让我说对了吧!” 少女说话带着浓重的东南口音。 林婉棠问:“这是哪里?” 话一出口,林婉棠就感觉到了一种陌生感。 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子。 这还在其次,她总感觉自己的舌头不太听使唤。 少女甜甜地笑着回答:“这是靖山岛。” 林婉棠皱眉,靖山岛?这是什么地方?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林婉棠感觉头又疼了起来,脑子里像是有人在大力搅动。 少女将一碗水端到林婉棠唇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婉棠愣了。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第561章 听不懂人话吗? (); 林婉棠只要一思索,头便会疼得翻江倒海。 少女似乎看了出来,有些担忧地安慰林婉棠:“姐姐,你一时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林婉棠虚弱地挤出一抹笑容。 少女笑道:“姐姐,你就放心在我家住着吧……” 少女话音未落,门帘一响,一个古铜色皮肤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林婉棠无法控制自己,从心底涌起无尽的恐惧感。恐惧感要将她淹没了! 她惊呼一声,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抱着头,蜷缩到了小床的一角,紧紧闭上了眼睛。 少女忙扭头说:“爹,你先出去吧。” 中年男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说:“我托你李婶儿从集上买了一块布,你给她缝一件衣裳吧。” 少女笑得很明媚:“好咧!” 中年男子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少女将布料拿了过来,对林婉棠说:“姐姐,你不用怕,我们家里就我爹、我哥和我三个人。我爹和我哥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你熟悉以后就知道了。” 林婉棠终于平静下来,她诚恳地对少女说:“谢谢你们救了我。” 少女咧嘴一笑:“你别客气。对了,你身上原本的衣裳都被海水冲破了,你这会儿穿的是我的衣裳。我的衣裳破了一些,你别嫌弃。” 少女亲自给林婉棠换的衣裳,她虽不懂林婉棠原本穿的是什么布料,却也知道那很贵重。 林婉棠在想该怎么报答这一家人,少女已经利索地将布料铺开,在考虑怎么裁剪了。 少女自言自语道:“你比我高一些,嗯……我知道怎么裁了。” 林婉棠过意不去,说:“我来做吧,我也会。” 少女忙不迭地摇头:“不用,你歇着吧,你赶紧养好身子才是正事。” 林婉棠很喜欢这个快言快语的姑娘,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咯咯笑了起来:“忘了告诉你。我叫珊瑚。” 林婉棠轻笑,珊瑚,是个好听的名字,不愧是渔民家的女儿,连名字都跟海有关系。 林婉棠身子实在疲乏,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林婉棠再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珊瑚俏皮地笑着:“姐姐,你肯定饿了吧?我给你端饭。” 林婉棠觉得很不好意思,便笑着说:“我感觉身子好了不少。我起来吃吧。” 珊瑚脆声应好:“我哥打鱼回来了,你刚好也可以认识认识他。” 林婉棠起身,她有些头晕,但她还是强撑着,穿上了珊瑚给她做的衣裳。 珊瑚目不转睛地打量了林婉棠一会儿,赞叹道:“姐姐,你太美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林婉棠害羞地笑了笑。 珊瑚搀扶住林婉棠,来到屋子门口。 这个土坯房是里间,门外是另一间房,是餐厅,也是卧房。 珊瑚的爹和哥哥正坐在桌边,等着珊瑚来吃饭。听到动静,他们抬头望了过来。 林婉棠此时心里非常清楚,珊瑚一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都是好人,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婉棠就是莫名觉得害怕,她的手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一阵虚汗瞬间冒了出来。 林婉棠忍不住想逃回到里间。 珊瑚轻轻叹了口气,笑道:“姐姐,你还是在里间吃吧,我给你端过来。” 林婉棠觉得,以自己如今的状态,即便勉强坐在桌旁,怕是也会失态。她感激地看着珊瑚:“那就多谢珊瑚妹妹了。” 珊瑚笑着让林婉棠回里间,她为林婉棠端来饭菜。 珊瑚家过得贫苦,他们的饭,不过是杂粮粥,菜就是凉拌的海带和腌制的咸鱼。 林婉棠吃得挺香,这让珊瑚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姐姐虽然出身比她们富裕,但并不是娇气的人。 珊瑚的爹很快吃完了,他放下筷子,瓮声瓮气说:“下午我就到官府去,问一问有没有谁家失踪了人口。” 珊瑚的哥哥说:“我陪你去吧。” 珊瑚的爹道:“你别去了,跟珊瑚在家,把卖不出去的小鱼腌上吧。” 珊瑚的哥哥点头:“好吧,那我一会儿去王叔那里买点海盐。” 林婉棠为自己给这家人添了麻烦而感到不安,她尽力想回忆起自己是谁,却又开始头疼起来。这疼痛,令人难以忍受,她只得重新躺回去休息。 下午,珊瑚的爹老李头儿走了十二里地,来到了县衙。 渔民不爱跟官府打交道。老李头儿这是第一次来县衙。 他有些局促地走上前,对着守门的官差行了个礼,赔笑着问:“官爷……” 那官差见眼前站着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穿着粗麻布的衣裳,皮肤呈古铜色。中年男人长期打鱼,身上似乎已经被腌进了洗也洗不掉的鱼腥味。 官差嫌弃地挥手:“离远点儿!这是县衙,你赶紧闪开!” 老李头儿尴尬地后退一步,赔笑说:“官爷,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我啊,在海上救了个人……” 这时候,一批官差排着整齐的队伍,从县衙内鱼贯而出,守门的官差忙将老李头儿往一边拽了拽,目送官差们离开。 然后,官差瞪老李头一眼:“你闭嘴吧!你们渔民别拿屁大点事儿来烦我们县太爷。这段时间大家都忙着呢!我们县衙每一个人都在没日没夜地干活儿,哪儿有空搭理你?滚滚滚!” 老李头儿被官差推了个趔趄! 他站稳,还是不死心,说:“我救了个人,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官爷您看看……” 官差呼啦一声,拔出长剑,指着老李头儿,瞪大眼睛道:“让你滚,你听不懂人话吗?!” 明晃晃的剑尖儿指着老李头儿,老李头儿哪儿见过着阵仗?!他吓得赶紧后退了好几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李头儿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仅有的一点碎银子,去药铺抓了一点治腿疼的药,就赶紧往回赶了。 旁边一个铺子有刚出笼的包子,散发出的香味。老李头儿吞了吞口水,按了按咕噜咕噜作响的肚皮,到底没舍得掏出铜板打发肚子,赶紧加快脚步,忍饿向家走去。 第562章 你不害怕了? (); 老李头儿回到自己破旧的小家,悄悄把事情告诉了珊瑚。 珊瑚劝道:“爹,咱们贫苦百姓,人家官差不拿咱们当回事。你别着急,说不定过几天姐姐自己就想起来了。” 老李头儿苦笑:“好。就是家里添个人吃饭……” 珊瑚小声说:“爹,没事儿,我多干点儿活儿就是了。我去把药给你熬了吧?” 老李头儿应下。 林婉棠坐在屋子里,摆弄珊瑚捡来的贝壳们。 忽然,她闻到一股中药味儿。 她推开窗子,仔细闻了闻,一些药材的名字自己从脑海冒了出来。 “鸡血藤、牛膝、川乌、伸筋草、路路通、草乌……” 珊瑚恰巧在此时进来,听到林婉棠在喃喃自语一些药名,便诧异地问:“姐姐会医术?” 林婉棠闻言一愣,对啊,她怎么能辨认出这个方子里面用了什么药材?莫非……她真的学过医术? 珊瑚坐在林婉棠旁边,笑着问:“姐姐知道这些药是用来治什么的吗?” 林婉棠不假思索地回答:“治腿疼的。莫非……李叔有老寒腿?” 珊瑚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大拇指:“姐姐真厉害。我爹就是有老寒腿。唉,他成年累月在海上打鱼,靖山岛又潮湿,爹就得了老寒腿,总也不好。” 林婉棠点头:“这个方子外敷倒也对症。只是……李叔最好再用艾灸一下,他的病肯定能见轻。” 珊瑚眼前一亮:“姐姐会艾灸吗?” 林婉棠揉了揉太阳穴,说:“我可以试一试。” 珊瑚急忙去准备了艾灸需要的物品。 林婉棠克服内心的害怕,鼓足勇气,来到外间,给老李头用隔姜灸的方法,熏灸了腿上的穴位。 半个时辰功夫以后,老李头站起身,感觉腿轻快了许多。 老李头儿高兴地来回踱了几步:“哎呀,真没想到你有这本事。” 林婉棠对老李头儿没有那么害怕了,但她还是低着头没有说话。不知怎么的,她如今特别特别不想与人交流,除了珊瑚。 回里屋之前,她小声对老李头儿说:“你用来敷腿的药材,记着用陈醋调匀。另外,要是能加上两钱生乳香、两钱生没药的话,效果会更好一些。” 老李头儿愣了愣,忙不迭点头:“好,好,我记下了。” 林婉棠这才放心地回了里间。 林婉棠帮老李头儿改良了方子,又每日帮他隔姜艾灸,十来天以后,老李头儿的老寒腿竟然一点儿都不疼了。 跟老李头儿一起跑船的乡亲知道以后,都想找林婉棠看病。 老李头儿犯了难,他想了想,拒绝了老伙计们:“不瞒你说,这个姑娘可能受了什么刺激,特别怕见生人。她这几天好不容易见轻一点儿了,我怕她见了生人以后,会病得更厉害。” 老伙计们骂老李头儿藏私,老李头儿还是坚决不改口,只将林婉棠告诉他的改良方子提供给了老伙计们。 一个老伙计开玩笑:“老家伙,你不会是想把那姑娘嫁给你家海生吧?!” 老李头儿唾他一口:“放你屁!我老李头儿不干缺德事儿!” 那老伙计笑了起来:“不是就不是呗,急什么?!莫不是,你要自己留着那姑娘?!” 众人哄笑起来。 老李头儿红了老脸,作势要打那家伙,众人才闭了口,转了话题。 林婉棠越来越发觉,老李头儿家的日子艰难,她一直回忆不起来自己的身世,又克服不了见到陌生人的恐惧,只能尽力多帮李家干些活儿,帮李家减轻一些负担。 这一日,一家人都已经睡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林婉棠被惊醒,顿时心悸不已。和她同床而睡的珊瑚急忙抚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海生去开了门。 一个妇人着急地说:“海生,你大哥没在家,陶陶突然发起了高烧。你能不能帮忙去找个大夫?” 海生爽快地说:“好,春旺嫂,我披件衣裳就去。” 春旺媳妇迟疑了一下,才为难地说:“海生,我……我这会儿手头没有银子,孩子看病又耽搁不得……” 海生忙说:“没事儿,春旺嫂,我先给垫上就是了。” 春旺媳妇很是感激:“谢谢海生兄弟了,你春旺哥一回来就还你银子。” 海生答应着,送走春旺媳妇,回屋来穿衣裳。 老李头儿也听到了外面的对话,他咳嗽几声,起身摸索了半天,将一个小布袋递给了海生,叹了口气:“咱家也就这十来个铜板了。” 海生接过去,沉默着往外走。 林婉棠突然鼓起勇气,唤道:“海生兄弟!” 海生诧异地停住脚步。 这还是林婉棠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林婉棠披了件衣裳,从里间走出来,怯怯地说:“海生兄弟,要不……要不我试着给春旺嫂子家的孩子看看吧。” 老李头儿喜出望外:“这敢情好!我看这姑医术,比王郎中好。” 海生犹豫不决,看了看林婉棠,说:“你……你不害怕了吗?” 老李头儿瞪海生一眼:“陶陶是一个奶娃娃,这姑娘肯定不怕!你赶紧的,去把陶陶抱过来!” 海生见林婉棠点头,这才下定决心,去了对门邻居家,把陶陶抱了进来。 春旺媳妇知道林婉棠的毛病,她乖觉地在外屋待着,没有进来。 陶陶是个不到一岁的女娃娃,长得胖胖的,眼睛很大,很是喜人。只是,此时,因为体温过高,她的脸又红又烫,呼吸都有点急促了。 林婉棠看着陶陶,突然感觉很亲切。她将陶陶的衣服解开了些,说:“孩子发烧的时候,不能捂得太厚,要不然热散不出去。” 林婉棠突然觉得,这句话很是熟悉,她似乎之前曾经在类似的场景说过。 她轻笑,想来以前她看诊过不少发烧的孩子。 林婉棠发觉陶陶的咽喉红肿,知道她应该是因此导致的高热,便开了方子,尽量用实惠的药材,让海生去匆忙抓药。 然后,林婉棠用温水,帮陶陶敷额头,又绞了帕子,给陶陶擦洗身子。 折腾到半夜,陶陶终于退了烧,沉沉地睡去了。 春旺媳妇隔着门帘,对林婉棠千恩万谢。 送走春旺媳妇,珊瑚打了个哈欠,说:“早点睡吧。” 林婉棠迟疑一下,问:“珊瑚,依你看,我能帮人看病来挣钱吗?” 第563章 又来这一套! (); 烛光下,珊瑚的眼睛亮闪闪的:“姐姐,以你的医术,看病挣银子一点问题都没有。我担心的是你的身体。” 林婉棠低头想了想:“我不好总白吃白住……” 珊瑚笑了起来:“你在这里,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何况,你帮了我们家不少忙呢。单治好我爹的腿一件事,我就该一辈子谢你。” 林婉棠被珊瑚暖到了,顿时生出不少勇气:“我试一试吧,好不好?” 珊瑚凝视着林婉棠,见她的确跃跃欲试,便笑道:“好的,姐姐,我明天就出去宣扬宣扬,肯定有很多人来找你看病。” 林婉棠含笑点了点头:“我想了想,你们以后就叫我海棠吧,我喜欢海棠。” 珊瑚笑了起来,拍手道:“好啊,这个名字好听!” 第二天,珊瑚去村里转了一圈儿,刻意跟人讲了海棠姐姐看病有多厉害,当天就有好几个人来找林婉棠看病。 珊瑚跟海生非常贴心地叮嘱乡亲们,让他们千万不要惊吓到海棠。 海生在里间门口放了张桌子,让林婉棠坐到桌案边,桌子的外面挂了轻薄的帘子。 看病的乡亲可以只把手伸进来,让林婉棠把脉。这样,林婉棠就不会感到恐惧了。 林婉棠会隔着帘子,问病人一些问题。有必要的时候,林婉棠会掀开帘子,看一看对面病人的气色、舌苔等,这种时候,林婉棠的心思都在看诊上,倒不会感到不安。 乡里乡亲的,林婉棠只收很少的看诊费。 一天下来,林婉棠挣了二十个铜板。 林婉棠将铜板都给珊瑚,珊瑚说什么都不肯收,林婉棠只得强行把铜板放在了外间的桌子上。 老李头儿见林婉棠诚心给,便高兴地拿起铜板,道:“明天我去买些油米。” 慢慢的,很多人都知道了,老李头儿有个远亲暂居在这里,看病很厉害。十里八村的人都来来找海棠看病。 林婉棠渐渐挣了不少银子,她全都拿出来给了老李头儿。老李头儿也不亏待她,给她买药材、买有营养的吃食,好给林婉棠调养身子。 林婉棠逐渐康复,只是还回忆不起以前的事情,依旧怕见生人。 慢慢的,林婉棠真把李家这三个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这一天,他们坐在外间里吃晚饭,海生突然压低声音说:“我今天去县里卖鱼,听说朝廷出大事了。” 老李头儿往嘴里送了一口虾,问:“有什么大事儿?” 海生说:“皇上把宁王贬成了庶人,还把他赶到咱们这边的孤山岛上来了。” 老李头皱眉,问:“树人是啥人?” 海生斜老李头儿一眼:“你连这都不懂?!庶人就是平头老百姓,就跟咱们一样!” 老李头儿摇头道:“你别胡咧咧了,皇上的兄弟,再庶人也比咱强!” 海生把筷子放下,说:“爹,你才不懂呢!孤山岛只有屁大一点儿,皇上还把渔船都撤走了,那就是个孤岛!这下,宁王插翅难飞,还不如咱们呢,咱们还能出航,还能离开岛到陆上去,他去不成喽!” 老李头儿问:“宁王犯了什么事儿?为啥被罚啊?!” 海生摇了摇头:“朝廷的事儿,咱怎么会知道?!听说是一个什么将军,逼着皇上杀死宁王。咱们皇上心多善啊?皇上不愿意杀弟,最后拍板儿,把宁王弄到孤山岛来了。” 老李头儿叹口气:“什么仇什么怨啊?罢了,罢了,咱们老百姓不管那么多,只要皇上不换,咱能过几天安稳日子就好!” 这时候,珊瑚注意到林婉棠面色惨白,便忧心地问:“海棠姐姐,你怎么了?” 林婉棠按压着太阳穴,虚弱地回答:“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心跳得很快,头也疼得厉害。” 珊瑚搀扶着林婉棠,说:“你肯定是累着了。我扶你去歇歇吧。” 老李头儿问:“海棠,你的药还有吗?要不要让海生再去药铺抓一些?” 林婉棠回头,强撑着笑道:“还有一些。” 老李头儿这才放下心来。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半个月。 这一天,村子里来了几个商人,他们到老李头儿家来,说是要借些水喝。老李头儿便将他们让了进来。 为首的一个小伙子问道:“听说你们家来了个远方亲戚,还会看病?” 老李头儿自豪地笑着说:“是我的远房侄女。她看病看得可好了。你们也是来看病的?” 几人对视了一下,为首的那小伙子点头说:“是啊,我可能吃坏了什么东西,这几天一直肚子疼,像是针扎一样。” 老李头儿叮嘱了为首的小伙子几声,把他带进屋,让林婉棠隔着帘子给他看病。 林婉棠仔细地把过脉之后,沉声道:“你张开口,我想看看你的舌苔。” 林婉棠轻轻掀开帘子。 小伙子一看到林婉棠,顿时愣住了,过了片刻,他激动地唤道:“少夫人!是少夫人!” 林婉棠被他突然变化的脸色吓到了! 林婉棠惊呼一声,跌跌撞撞地跑到屋角,蹲下来抱住了脑袋,眼神里全是惊恐! 几个小伙子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那人:“真是少夫人吗?你看清楚了吗?!” 为首的小伙子眼睛直放光:“我看得一清二楚!” 林婉棠惶惶然抬头,看到几个陌生人齐齐向她看过来,林婉棠浑身颤抖,害怕得哭了起来。 老李头儿听见动静,拎起一个扫帚就冲了过来,吼道:“我不是告诉你们了吗?!我这侄女胆子小,你们千万不要惊吓她!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不给你们看病了,你们赶紧走!” 为首的小伙子行礼说:“老伯,这是我们家少夫人啊!” 老李头儿冷笑了起来:“又来这一套?!你们就是见我侄女好看,胡乱攀亲!好几波这样的人,都被我打出去了!” 另一个小伙子说:“老伯,我们说的都是实话,这就是我们家将军的夫人!” 海生碰巧回来,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还真是巧了!前两天那一波,也说我姐是将军夫人!我们当真了,结果一打听,那将军的婆娘又丑又肥,好好在府里待着呢,根本不是我姐!他们就是见我姐好看,又不记得事,想骗我姐给他们将军当小老婆!” 几个小伙子着急起来,七嘴八舌地解释:“她真是我家将军的夫人!我们没骗人!” 海生拎起扁担,挥舞了几下,愤愤道:“哼!让你家将军自己来!我姐认,我们就去打听核实;要是我姐不认,你们说破天也没有用!” 第564章 偷偷出发 (); 几个小伙子又回头看了看林婉棠,见她的确惊恐万状,心知一时半会说不通,便也不再坚持。他们向老李头儿道了歉,就一起离开。 到了胡同口,为首的小伙子说:“阿武,阿才,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暗中保护少夫人的安全。我们立刻赶回去,向将军回禀此事。” 阿武和阿才应下,乔装打扮以后,便埋伏在了村里。 珊瑚熬了安神汤,安抚了林婉棠许久,林婉棠才慢慢平静下来。 海生担忧地跟老李头儿说:“爹,您说说,这些人会不会报复我们啊?” 老李头儿哼一声:“怕什么?咱们一穷二白,大不了就一跑了之。” 海生重重点头:“那倒也是,总不能让他们把海棠姐姐带走!” 林婉棠顾不得休息,又开始重新为人诊病。 第二天傍晚,她正在为一个妇人针灸,突然一辆马车停在了家门口,从马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男人,男人带了一队士兵。 男人带着两个随从,进了院子。 老李头儿迎上去,问:“您是来看病的吗?” 那个男人用鼻孔看人,哼了一声,露出阴恻恻的笑:“对,老子是来看病的!” 老李头儿觉得不对劲,赔笑道:“我侄女身子不舒服,这几天不给人看病,您去找旁的大夫吧。” 那男人猛地将老李头儿推倒在地上,唾弃一口,骂道:“滚开!” 然后,那男人便带着两个随从,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子。 林婉棠惊呼一声,躲到屋角,用床帐将自己遮住了。 可那男人还是暼到了林婉棠的美貌。看来手底下的人没有撒谎!男人顿时感觉浑身酥软,小腹燥热。 谁能想到,靖山岛这穷乡僻壤,居然能有这等仙人之姿?! 老李头儿顾不得身上疼痛,上前来拉住那男人,求道:“我侄女经不得吓……” 男人猥琐地笑道:“老东西,你放心,我打心眼儿里疼你这侄女,今后必定好好待她。” 男人说着,便踢开挡在内间门口的桌子,朝着林婉棠走去。 林婉棠吓得打开窗子,便要爬到椅子上,想从窗子跳出去! 男人步子大,很快便抓住了林婉棠的衣裳! 老李头儿本不想招惹这些当官的人,可此时此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林婉棠被糟蹋! 他拿起门后竖着的门闩,便朝男人打了过来。 男人的侍卫一脚将老李头儿踹到了屋外。 老李头儿吐了一口血! 珊瑚哭喊着来救林婉棠,一个侍卫抱住了她,狞笑道:“听话些!你长相也不错,若是乖巧,我们将军说不定也会将你收房,你就不用再卖鱼了!” 珊瑚撕打侍卫,可她哪里是侍卫的对手?!侍卫像是猫捉弄老鼠一般,看着恼怒的珊瑚哈哈大笑。 那将军抓住林婉棠的脚,色眯眯地,林婉棠恼怒地转身,用簪子狠狠扎那将军的手! 可惜林婉棠此时用的是木簪子,不够锋利,那将军手上只出了一些血。 他低头看了看,笑了起来:“不错啊,够泼辣!爷就喜欢这样的!” 林婉棠不知不觉间,满脸都是泪,头疼得如同刀搅一般,恶心想吐! 将军伸手将林婉棠从窗台上拽了下来,林婉棠尖叫着呼救! 小小的院子,乱成一团! 就在将军要动手动脚的时候,一支箭呼啸而来,正穿过那将军的手臂! 猥琐将军疼得惨叫一声,抬头看向窗外! 原来,张弓射箭的人,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伙子。 他开口骂道:“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话音未落,一人从屋顶上跃了下来,一下子将他踹倒在了地上! 猥琐将军捂住心口,看到踹他的人也是一个穿粗布的小伙子。小伙子正得意地笑看着他! 猥琐将军恼怒地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我是云州守备吴风!朝廷六品武将!你们今天死定了!来人啊,把这两个穷小子给我抓起来,千刀万剐!” 士兵们往屋里冲了过来! 小伙子丝毫不怕,嘿嘿一笑,猛地上前来,搂住吴风的脖子,掏出一个东西在吴风面前晃了晃,小声说了一句什么话。 吴风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旁人不懂也就罢了,他是朝廷武将,是亲眼见过这种腰牌的! 原来不知死活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吴风起身,堆笑道:“我………我……” 吴风太害怕,以至于身子如同筛糠,结巴得说不出来话! 阿武鄙夷地说:“快滚!别让我再看见你!要不然……哼哼!” 吴风起身,赶紧招呼外面的手下:“住手!都住手!” 士兵们这才罢手! 外面的士兵放开了闻讯赶来的海生。 吴风尴尬地笑着:“今日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吴风亲自搀扶起老李头儿:“对不住了,都是我的错!这点银子,算我给你赔礼了。” 老李头儿一脸惊愕地愣着。 吴风将银子塞到老李头儿手里,便捂着箭伤,灰溜溜地赶紧走了! 看李头儿父子三人进到屋里,见林婉棠没有被玷污,都松了口气! 珊瑚道:“刚才有两个功夫好的义士出手,打了吴风,吴风才罢手。那两个义士呢?” 老李头儿四下没看到人,便说:“人家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啊。” 珊瑚顾不得收拾自己蓬乱的头发,就来安抚林婉棠。 海生悄悄跟老李头儿说:“爹,吴风会不会再来?” 老李头儿抿着嘴唇,想了一会儿,叹息道:“说不准。唉,海棠长得太好看了,今天有吴风,难不保以后还会有王风、刘风、张风、赵风!” 海生点头:“可不是嘛,就咱们村里都有好几个托媒人来说亲的。讲理的还好,不讲理又有权有势的,可不是要明抢嘛!” 老李头儿道:“咱们又该出海了,要不然,我们就带上海棠一起出海!” 海生说:“那必须带着她呀!咱们走了,就她跟珊瑚在家,咱们怎么可能放心?!” 老李头儿拍了拍桌子:“好,就这么定了!咱们今天夜里就偷偷出发!” 老李头儿和海生收拾了收拾出海的物品,当天夜里,便悄悄带着林婉棠上了他们家的渔船,离开海港,开始在海上漂荡! 阿武和阿才看到动静,急忙找了一艘小船跟上。只是,海上没什么遮挡,视野开阔,他们不敢跟得太近。 第565章 都吓傻了! (); 珊瑚来到海上,很是开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而林婉棠看着大海,总觉得莫名伤心。 她伤心到了极致,心口疼得厉害,以至于她每次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珊瑚问:“姐姐,你脸色不太好,你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林婉棠缓缓摇头,她的记忆依旧是混沌一片,连个清晰的影子都没有。 第二天傍晚,他们驶到了一处,老李头儿发觉这里的鱼特别多,他们下网捞了几次,果然捞上来不少鱼。 海生高兴极了,将这些鱼放在船舱里,用浅水养着。 老李头儿笑着捋胡子:“再捞这么两三回,咱们就可以返程了!” 就在此时,突然起了风浪。 老李头儿的木船随着海浪剧烈颠簸! 老李头儿吼道:“快,都赶紧坐好抓紧!” 林婉棠感到眩晕,趴在船边吐了起来,珊瑚着急地给她拍背。 这时候,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海生大声喊:“爹,在附近找个岛避避风浪吧!” 老李头儿应下,凭借着他丰富的航海经验,与海生一起,控制着船,向岸边的方向驶去! 挺大的木船,在汹涌澎湃的海浪中,就像是一片树叶,似乎随时能够被打翻、撕碎! 林婉棠与珊瑚在船舱里依偎着。珊瑚也是第一次在海上遇见这样毫无征兆的暴风雨,一向乐观热情的她,此刻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突然,老李头儿高兴地喊:“那边有个岛!往那边去!” 海生用千里镜看了看,的确,是一个小岛! 他们合力,好不容易将船驶到了岛边。 岛上有朝廷的士兵! 一个小头领走过来,喊话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老李头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抱拳躬身,说:“军爷,我们是靖山岛的渔民。这会儿海上风浪太大了,我们想靠岸避一避,求军爷通融!” 那位首领打量了打量老李头儿和海生,见他们的确是渔民,且都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心生不忍,说:“好吧!你们下锚吧!” 老李头儿感恩戴德,将船在锚上固定好,从船舱提了两桶鱼,下了船,来到首领面前,赔笑道:“多谢军爷,小民没什么能孝敬军爷的,这是刚从海里打上来的鱼,还望军爷不要嫌弃。” 首领笑着让手下将桶接了过去,然后叮嘱老李头儿:“这里是孤山岛,你们避难可以,千万不要随意走动。” 老李头儿突然想起,海生之前说孤山岛上关着原本的宁王,他知道关系重大,忙不迭点头:“那是,那是,小民绝对不乱走。” 首领将老李头儿一家领到了海边一个草棚子里,说:“这是我们巡逻士兵临时休息的地方,你们就在这里待着。等风浪小一些,你们就赶紧离开,知道了吗?” 众人谢过首领之后,首领便去忙他们的事情了。 林婉棠这才拿开蓑衣和斗笠,露出脸来。 他们在窗口,望着海上的风浪,不由得发起愁来。 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个士兵,他们提了一壶开水,带了几个碗,拿了几个烤鱼和烧饼,还拿了两身干净的衣裳。 老李头儿喜出望外,直说这里的官爷都是大好人。 两个士兵离开草棚,不由得议论起来:“那三个一看就是渔民,可那个女的细皮嫩肉的,真不像在海边毒日头下长大的女人。” “对啊,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我还想多看她两眼呢,谁知道她好像很害怕我们,急忙扭过去脸了。” “唉,你看也白看!难道你还能娶了她?!” “白看我也想多看几眼,看了心里高兴!” 两个士兵互相打趣着离开了。 旁边屋子里睡觉的一个人却听到了心里去。 那人正是皇上的十弟、已经被贬为庶人的轩辕霄。 轩辕霄虽已经不是王爷,但他毕竟是皇上的亲弟弟,这里的将士不知道他是否还会起复,自然不愿意得罪他。因此,轩辕霄只要不离开这个岛,将士们就不会拘束他。 今天,轩辕霄正在这里小憩。他正觉得寂寞难以排遣,听闻岛上来了一个绝色美人,他顿时起了兴致。 轩辕霄穿上蓑衣,戴好斗笠,走出屋子,走向海边的草棚。 他迈步进去的那一刻,林婉棠刚好抬眼看过来。 双方都是一愣。 林婉棠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一见到这个人,她内心就涌起无法抑制的恨意,这恨意如此汹涌,以至于她一跃而起,冲向了轩辕霄。 轩辕霄还在一脸懵逼,林婉棠已经狠狠地将发簪刺向轩辕霄的眼睛。 轩辕霄本能地闪躲,木簪子没有刺中他的眼睛,却从他的眼角一直划了下来,在他脸上划了很深一道,甚至将他的嘴唇都划得豁开了一个口子! 众人都吓傻了! 轩辕霄抬脚踹林婉棠,林婉棠却死死搂住轩辕霄的胳膊,在他小臂上狠狠咬了下去,像狼咬住猎物一般,死活不肯松口! 林婉棠生生从轩辕霄胳膊上咬下了一口肉! 轩辕霄一直踢林婉棠,却无法将她踢开。 林婉棠找机会一拳揍向轩辕霄的子孙袋,轩辕霄发出凄惨的叫声! 老李头儿等人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去拉架。几个人嘴上劝架,暗地里却护着林婉棠,不让轩辕霄有机会伤害林婉棠。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海生灵机一动,着急地叫喊起来:“这位爷,求求您放在我姐吧!她是良家姑娘!您不能对她动手动脚啊!” 林婉棠趁机掐住轩辕霄的脖子,使劲儿不松手! 门被推开,方才的首领走了进来,着急地喊:“干什么呢?!住手!都给我住手!” 首领将轩辕霄护在身后,林婉棠发觉自己打不到仇人了,急得哭了起来。她站起来,又要往前冲,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首领皱眉,斥责老李头儿:“我好心让你们躲避风浪,你们怎么在这里闹起事儿来了?!” 老李头儿哭道:“军爷,我们哪儿敢惹事?!这位爷见我侄女好看,要糟践我侄女儿,小民不过是拼命护着侄女而已,求军爷明鉴啊!” 轩辕霄怒道:“放屁!她是你哪门子侄女?!她明明是薛景睿的夫人!” 首领闻言,愣在当场! 第566章 三头六臂 (); 首领问:“她真的是薛景睿的夫人?!” 老李头儿急忙否认:“怎么可能?!她是我侄女!” 与此同时,轩辕霄哐啷一声拔出一旁士兵的剑,恨恨道:“今日算是冤家路窄!她既然敢先动手,以下犯上,就得付出代价!” 轩辕霄挥剑刺向林婉棠。 首领果断挡在了林婉棠前面,朗声道:“住手!” 轩辕霄一愣。 首领接着说:“你已经不是宁王了,只是庶人!而薛少夫人乃是朝廷一品诰命。说起来,是你以下犯上了!” 轩辕霄没想到这首领居然会偏向林婉棠,他脸上逐渐露出愤懑的神色,随后仰天大笑道:“我到底是凤子龙孙,皇上亲弟!我今日非要杀她不可!你们有种就拦拦试试!” 轩辕霄使劲往前送剑,首领却没有闪开,轩辕霄的剑尖刺进了首领的肩膀! 首领依旧没有让开的意思! 轩辕霄着恼,咬牙切齿低吼:“许乾!你不想活了吗?!” 许乾不卑不亢地回答:“十殿下,您今日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让开。我不与您动手,但一定会据实回禀皇上,还请十殿下考虑一下后果。” 轩辕霄眼睛血红,猛地拔出剑,恨恨道:“许乾,你再不让开,我就杀了你!我看你怎么给皇兄告状!” 许乾纹丝不动。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轩辕霄笑了起来:“好,那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了这个妇!” 轩辕霄的剑捅向许乾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有人大喊了一声:“轩辕霄!” 轩辕霄本能地一愣神! 与此同时,他的后背传来一阵剧痛! 轩辕霄站立不稳,剑哐啷落地,他的身子缓缓倒在了地上! 薛景睿,浑身湿漉漉的,大步走了进来! 薛景睿一个箭步来到林婉棠身边,哽咽着唤了一声:“棠儿!” 许乾捂着伤口,回禀道:“薛将军,少夫人晕了过去。末将一开始不知道她是少夫人,照顾不周,还请将军责罚!” 薛景睿抬头,看了看许乾肩膀处的伤,说:“不知者不怪,我还要谢你舍身护住了我的妻子。” 许乾忙说不敢居功,他吩咐人用轿子将林婉棠抬到好一些的住处。 薛景睿一路护送,同时问许乾:“岛上有没有大夫?” 许乾回答:“有,末将已经派人去请了。” 等到了新的住处,薛景睿谢过李家三人之后,便命人将轩辕霄带了来。 轩辕霄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他却笑着说:“好啊,真好!你动手杀了我,皇兄一向爱惜他的名声,不愿意让我死。你说说,皇兄会不会忌惮责罚你?!” 薛景睿冷声说:“那又怎样?就算我被责罚,你也看不到了。” 轩辕霄躺在地上,眼里淌出泪来,喃喃道:“凭什么?凭什么?!我不甘心!我不服气!上天对我不公平!” 薛景睿起身,踱步到他跟前,蹲下来,嘲讽地看着他:“是不公平。你生下来就是皇子,金尊玉贵,享受天下臣民的奉养。你这样恶毒的人,根本不配!” 轩辕霄深呼吸一下,看着薛景睿,苦笑道:“你知道什么?我是皇子,是兄弟之中最聪慧的一个,父皇曾经对我寄予厚望。我母妃出身国公府,身份尊贵,我怎么当不得太子?!因为这,潘氏那个毒妇忌惮我,她害死了我母妃,还让奶娘折磨虐待我……” 薛景睿不语。 轩辕霄调整了一下气息,又接着说:“我最初并不体弱,奶娘作恶,使得我三天两头受凉生病,时间一长,就落下了许多病根,身子越来越差。” “潘氏那个人,表面上对我关照有加,背地里做些手脚,父皇居然没有怀疑她。因为我是个病秧子,不会对轩辕稷构成威胁了,潘氏后来才放过了我!” 薛景睿冷哼:“即便你所言属实,你找潘太后报仇也就是了。你来东南督战,居然杀良冒功!那些平白被杀的老百姓才真的可怜!” 轩辕霄发笑:“不过一些民罢了!我需要功绩!我急需让皇兄看到我的能力!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立我为储君!” 薛景睿唾他一口:“你这样枉顾百姓性命的人,想当储君简直是痴人说梦!” 轩辕霄猛地咳嗽了几声,含恨看向薛景睿:“都是我坏我好事!要不是你查出这件事,死咬着不放,我也不会决定这个时候就除掉你!” 薛景睿用冰冷的目光看着轩辕霄:“杀良冒功,天理不容!” 轩辕霄轻哼:“你对付我,还不是为了轩辕宸?!他就是一个小屁孩儿!有我这样优秀的成年弟弟在,怎么都轮不到他当储君!” 薛景睿站起身,踹了轩辕霄一脚,嫌弃地说:“你已经没有救了。事到如今,你对杀死百姓冒充倭寇的事,毫无悔过之心。你为了不败露,杀我,杀我的妻子,你罪该万死!” 薛景睿叹了口气,往外走去。 轩辕霄今日必死。 今日,薛景睿杀了轩辕霄,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对。不管有什么后果,他薛景睿一力承担就是了。 之后,薛景睿便守着林婉棠了。 岛上的大夫诊治之后,说林婉棠或许是落水后碰到了脑袋,脑中有淤血,所以失去了部分记忆。她在那之前,受到了比较大的刺激,所以,现在情绪有些问题。 大夫开了药方,薛景睿吩咐人去煎药,之后,便亲手喂林婉棠服下。 林婉棠还没有醒。 这时,老李头儿带着一双儿女求见。 薛景睿忙来到外间。 老李头儿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官儿?他显得很是局促不安:“将军,小民……这会儿风浪小了一些,小民先告辞了。” 薛景睿笑道:“这会儿风浪依旧很大,李叔不要着急,在这里歇着吧。我正好还想问问你棠儿的事。” 薛景睿请他们三人入座。 老李头儿结结巴巴说起自己如何在海上发现了林婉棠,如何救了她。又讲了林婉棠在他家的所有细节。 珊瑚时不时补充几句。 薛景睿起身,向老李头儿单膝跪地,诚恳地说:“李叔一家救了我的妻子,这份大恩大德,我薛景睿没齿难忘。” 老李头儿吓得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扶起薛景睿。 海生在一旁说:“我以前听说过薛将军,我特别佩服您。只不过……您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薛景睿重新入座,笑着问:“哪里不一样?” 海生红了脸,腼腆道:“他们都说您身高十二尺,生气时会生出三头六臂,力气大得可以徒手撕碎一艘铁船……” 薛景睿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这一笑,老李头儿感觉不那么紧张了。 老李头儿鼓起勇气说:“薛将军,您跟海棠团圆,是好事儿。只是……只是海棠如今胆子小,不记得事儿,您得慢慢来,千万别吓着她。” 珊瑚也点头:“是啊。一会儿海棠姐姐醒了,您缓着点儿。我怕您太激动,吓着她。” 第567章 把你追回来 (); 几个人又说了会儿话,这时,有人来通传,林婉棠醒了。 薛景睿恨不得赶紧冲到屋子里去,搂着林婉棠,告诉她,自己是她的男人。 可是,他不敢冒险,唯恐再刺激到林婉棠。 薛景睿抬眼看向珊瑚。 珊瑚会意,先去了里间。 林婉棠一见珊瑚,便着急地问:“那个人怎么样了?太可惜了,我没有弄死他!他有没有欺负你们?” 珊瑚在床边坐下,笑着说:“海棠姐姐放心吧,许统领是个好人,他把坏人送到官府了。那坏人也是上岛躲避风浪的,是附近的一个地痞,干了不少坏事,官府正到处找他呢。” 林婉棠抚了抚心口,松了口气:“这就好。我就说我怎么会特别想打他呢,原来他真是坏人。他以前肯定欺负过我。” 珊瑚点头:“是,我们问过他了,他不认识你。可能他欺负过的人太多了,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林婉棠笑道:“这就好。” 珊瑚又说:“刚才有个好心的大哥帮忙了那坏人。海棠姐姐,那个义士好像着了凉,有些难受,你能不能帮他看看病?” 林婉棠爽快地点头:“好啊。” 林婉棠穿了件外衣。这是军卒的衣裳,有些宽大,林婉棠身材高挑,穿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珊瑚起身,来到门口,小声将薛景睿请了进来。 薛景睿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抬眼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虽然有心理准备,可她在看到薛景睿高大的身形时,还是惊呼一声,扭过去了头,抬起阔大的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薛景睿很是心疼,也有些失望。 没想到林婉棠居然连他都认不出来了。 林婉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鼓起勇气,低着头,用细小微弱的声音说:“您请坐。” 薛景睿尽力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坐在椅子上,将手递给了林婉棠。 林婉棠快速打量薛景睿一眼,随即便移开视线,将手指搭在了薛景睿的手腕上。 过了片刻,林婉棠收手,说:“您寒气入体,最近是否会感觉畏寒怕冷,腰膝酸软?” 薛景睿凝视着林婉棠,回答:“的确畏寒怕冷,但没有腰膝酸软。” 林婉棠苍白的脸浮现出一抹笑意:“那得多亏义士身体底子强健。” 薛景睿眼圈泛红,说:“那就请海棠姑娘给我开个方子吧。” 林婉棠颔首,用桌案上的文房四宝写了方子。 薛景睿接过,他假装无意,触碰了林婉棠的青葱玉指。 林婉棠露出不悦的神情,后退两步,她不确定眼前这人是不是故意的,便没有发作,只淡淡说:“义士,您今后要注意保暖,万不可再受寒。” 这一声“义士”,简直把薛景睿的心给叫碎了。 薛景睿尽力保持镇定,抱拳道:“我记下了,多谢海棠姑娘。” 说完,薛景睿便离开了。 来到外面,薛景睿扶着柱子,深呼吸几次,才强压下心中的酸楚和气闷。 林婉棠见到轩辕霄,都会产生无尽的恨意,她见到自己这个枕边人,居然跟见到陌生人一样。 林婉棠居然唤他“义士!” 薛景睿狠狠捶了捶柱子。 都怪轩辕霄这个天杀的畜生! 大夫走了过来,压低声音劝道:“将军,我刚才听了您跟少夫人的事,我猜想,少夫人当初误以为您不在人世了,她心里太难受,实在接受不了,身体就开始自我保护,把这一段记忆都从脑子里划掉了。” 这种说法给了薛景睿许多安慰。 薛景睿点头:“你的话有道理。” 薛景睿回头,望着林婉棠所在的屋子,暗暗道:“你人平安就好。你忘了我也没有关系,我们重新开始。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追回来的。” 他们在岛上睡了一宿,第二日早饭后,大海终于恢复了平静。 老李头儿一家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带着林婉棠回靖山岛的家。 林婉棠诧异地问:“李叔,我们不捕鱼了吗?” 老李头儿看了看:“估摸这两天还会有台风,我们先回家,等天气好了再出来吧。” 林婉棠点了点头。 这时,薛景睿带着泰来走了过来。 林婉棠害怕地往珊瑚身后躲了躲。 珊瑚笑着安抚道:“海棠姐姐,这位义士刚好也要去靖山岛,就和我们一路作伴回去。” 林婉棠低眉敛目,嗯了一声。 薛景睿和气地唤了一声“李叔”,便上了另一艘船。 林婉棠听着薛景睿的声音有些哑,鼻音很重,忍不住问:“义士,你伤风了吗?” 薛景睿直视林婉棠,回答道:“有一点,估计是昨晚起夜,被海风吹到了。” 林婉棠暗自责怪这个病人不尊医嘱好好保养。她打量了打量薛景睿,见他穿得单薄,猜想他应该是没有带厚衣服,又不好太麻烦许统领。 这样一想,林婉棠的气便消了。 林婉棠拿起水袋,说:“这里面是红糖姜水,你喝些吧,会好受一点。” 薛景睿伸手来接,林婉棠却欠了欠身,将水袋放在了薛景睿所在的船上。 薛景睿抿了抿嘴唇,俯身拿起水袋,道:“多谢海棠姑娘。” 林婉棠已经坐进了船舱里,依旧像受惊的小鸟一般,微微低着头。 船起动了,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他们就来到了靖山岛。 薛景睿不好再跟着同行,就上船来,对老李头儿说:“李叔,我打算在靖山岛做点儿水产生意,只是人生地不熟,需要租借一个宅子。不知道李叔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 老李头儿笑着说:“这事儿好办。我们隔壁就有个宅子空着。那一家男人死了,媳妇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我替你问问吧,她估计愿意租赁。” 薛景睿抱拳谢过老李头儿,又忍不住看了看林婉棠,才下船离开。 林婉棠心里有些不痛快,因为她发觉薛景睿总是偷偷看她。 她暗想,长得好看也不一定是幸事。她之前就给李家带来了一回麻烦,这个义士可千万不要像吴风一样见色起意,给她招祸。 没过两天,老李头儿家隔壁的宅子就收拾好了。 珊瑚兴冲冲地告诉林婉棠:“薛哥一家搬进来了。不止薛哥一个人,还有他的岳父岳母和一对龙凤胎。海棠姐姐,你是没看见,薛哥的那一对龙凤胎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第568章 不要操之过急 (); 林婉棠微微惊讶,问:“薛哥已经成亲有孩子了。” 珊瑚点头:“是啊。” 林婉棠松了一口气,薛义士是拖家带口来的,应该不会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林婉棠问:“薛嫂也一起来了吗?” 珊瑚真想告诉林婉棠,其实她就是薛嫂。到珊瑚还是忍住了。 “听说薛嫂不在了。薛哥很重情意,别人给他说亲,他都不理会。这次来咱们这儿,他还带上了岳父、岳母。” 林婉棠愣了片刻,感叹道:“龙凤胎幼年丧母,着实可怜。” 珊瑚道:“海棠姐姐,一会儿我把那对龙凤胎抱过来玩耍吧?你肯定喜欢。” 林婉棠微笑颔首。 还没等珊瑚过去,薛景睿便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来了,林宏盛与温氏也跟在后面。 温氏忍着眼泪,笑眯眯说:“我们刚搬过来,人生地不熟,以后还得麻烦你们多照应。我带了些家乡的糕点,你们别嫌弃,尝尝新鲜吧。” 珊瑚客气地接过糕点,用眼神示意林婉棠在里间。 薛景睿大声说:“我家圆圆今日总是哭闹,不知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请海棠姑娘给她诊治诊治?” 珊瑚笑道:“那我去问问海棠姐姐……” 珊瑚话音刚落,林婉棠便说:“把她抱过来吧。” 林宏盛和温氏都想抱着圆圆过去,他们实在太想见见自家女儿了。可薛景睿将团团递给林宏盛,自己抱着圆圆大踏步进了屋子。 林宏盛:“……” 这个女婿,这时候着实有点不贴心! 林婉棠坐在里屋门口,掀开帘子,看到薛义士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娃娃。 薛义士看着林婉棠,目光令她有些不舒服。 林婉棠低眉敛目,接过孩子,哗啦一声拉上了帘子。 薛景睿:“……” 圆圆离开父亲的怀抱,原本想哭,可她一抬头,发觉抱着自己的人居然是母亲! 圆圆这回实在忍不住了! 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流! 她一边流泪一边紧紧搂着林婉棠,含混不清地叫着娘亲。 林婉棠觉得这孩子格外亲切,使她的心变得很柔软很柔软。 她想,这孩子怕是思念她的娘亲了。 林婉棠柔声哄着孩子,给她检查着身体。 过了片刻,林婉棠温声问:“圆圆,你是不是感觉牙龈疼?” 圆圆大大的眼睛噙着泪花,看着林婉棠点了点头,张开嘴巴,指着一处说:“这里……难受……” 林婉棠仔细看了看,笑着说:“圆圆,你那里要长牙了,只是有肉挡着,牙不好冒出头来。” 薛景睿插话:“那该怎么处置?” 圆圆抹着眼泪猛摇头:“不喝药!我不喝药!” 林婉棠笑着揉了揉圆圆的小脸蛋:“不用喝药。你回去吃些硬的东西,啃啃硬的窝窝头、甘蔗、桃子之类的,牙就容易长出来了。” 圆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林婉棠又说:“要是过十来日还没长出来,我就得用小刀在你牙龈上划个小口子了……” 圆圆害怕地捂着耳朵:“不要!不要!” 林婉棠笑着说:“那就多吃些硬东西吧。” 圆圆连连点头。 林婉棠掀开帘子,对薛景睿说:“其他没有什么了,她身子很健康。” 薛景睿怔怔地望了林婉棠片刻,才晃过神,接过圆圆。 圆圆在薛景睿怀里闹腾:“不,不走!我找娘亲!” 薛景睿忍不住红着眼睛,扭头观察林婉棠的反应。 林婉棠原本很心疼圆圆,正要再哄哄她,却发觉薛义士直勾勾地看着她,林婉棠心里有些紧张,犹豫了起来。 这时候,林宏盛和温氏抱着团团走了过来,温氏看见林婉棠消瘦憔悴了不少,忍不住悲从中来,哭道:“我的儿……” 温氏激动的神色和突如其来的痛哭,吓到了林婉棠,林婉棠拉上帘子,快步来到床边,用枕头捂着耳朵,吓得瑟瑟发抖! 林宏盛见状,忙捂住温氏的嘴! 温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见吓到了林婉棠,懊悔不已。 珊瑚安抚了温氏两句,便忙进来安抚林婉棠。 林婉棠放开枕头,转过身,拉住珊瑚的手,委屈地说:“他们……看起来有些奇怪……” 珊瑚抿了抿嘴唇,劝道:“这个婶婶说,你和她女儿长得有些像,她看到你,就想到了她女儿,所以才……” 林婉棠想了想,这就难怪了。因为她长得像团团、圆圆的娘亲,圆圆才会认错,薛义士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这个婶婶才会如此失态。 林婉棠起身,羞赧地说:“倒是我失礼了。” 林婉棠走到内间门口,想向那位婶婶陪个不是,却发现他们一家已经离开了。 林婉棠暗自怪自己,也不知道这怕见人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这个时候,她完全没有联想到,她就是温氏的女儿。因为,她一直以为,自己只要见到亲人,就一定能认出来他们,能恢复记忆。 隔壁宅子里,林宏盛忍不住抱怨温氏:“叮嘱你多少回了,不要操之过急,不要操之过急!你怎么就不听呢?!” 温氏抹着眼泪,哽咽道:“我这不是忍不住嘛!你不懂我这当心……” 林宏盛摊手:“这回棠儿被你吓到了,我们再接近她就难了!” 温氏在一旁低低地哭。 薛景睿劝道:“岳父,岳母,我已经派人去请秦大夫了,他说不定会有法子,你们别太着急。” 林宏盛叹了口气,用帕子给温氏擦了擦脸。 温氏赌气推开林宏盛。 林宏盛尴尬地咳嗽一声,转而问薛景睿:“轩辕霄的事情,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薛景睿低头,说:“我给皇上递了请罪折子,告诉他轩辕霄在孤山岛企图杀害棠儿,我怒而杀了轩辕霄,我自知有罪,任凭皇上处置。我还请求辞去所有官职。” 林宏盛拍了拍薛景睿的肩膀,叹息道:“没想到这次我们都看走了眼。谁能想到文文弱弱的轩辕霄竟然是匹恶狼。” 薛景睿说:“他以往身子不好,只能隐藏野心,忍下仇恨。如今,他身子好些了,便想着争储。争储也不是错,他错在过于阴毒。” 温氏又忍不住抹泪:“他死有应得,只可惜了我们婉樱。” 林宏盛说:“早些发现他的真面目是好事,总好过婉樱嫁过去以后才知道。咱们婉樱年纪还小,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 温氏点头,她倒不愁婉樱的亲事,她只是心疼婉樱。可怜婉樱还为轩辕霄学了医术。婉樱如今面上不显,心里却不可能不难受。 温氏站起身,道:“我去亲手做些好吃的,一会儿景睿借口感谢棠儿看病,给棠儿送过去吧。” 薛景睿应下。 薛景睿殷勤地往老李头儿家送各种好吃的,这一日,他更是借口圆圆牙长出来了,给了林婉棠一两银子的诊金。 第569章 难过美人关 (); 珊瑚将诊金转交给林婉棠时,林婉棠很是吃惊:“这也太多了,再说他之前已经给过诊金,我们不能收。” 珊瑚为难道:“薛哥非要给,我说不要,他把银子撂下就走了。” 林婉棠想了想,问:“咱们这边有打银器的工匠吗?” 珊瑚笑答:“有。” 林婉棠将银子放到珊瑚手里,说:“拿这一两银子去打两个镯子吧,团团和圆圆一人一个。” 珊瑚笑了起来:“这倒真是一个好方法。” 第二天,早饭时,珊瑚把银镯子给隔壁送了去。 没过多久,薛景睿就走了进来,对海生说:“海生兄弟,我水产铺子需要人帮忙,你和李叔得空去吗?工钱好说。” 老李头儿自然忙不迭应下。 林婉棠正在院子的角落里浇花,薛景睿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放柔声音说:“谢谢你送的镯子。” 林婉棠低头,抿唇笑了笑:“团团和圆圆喜欢吗?” 薛景睿也笑了:“他们很喜欢。” 林婉棠便垂首不再说话。 薛景睿走开了,他心里很高兴,不枉他天天往这里送好吃的,林婉棠总算不那么害怕他了。 到了晌午,林婉棠送走一个看病的妇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珊瑚开始张罗午饭了。 林婉棠不愿意坐享其成,便走到灶房,给珊瑚打下手。 珊瑚笑道:“好,那姐姐烧火,我去提一桶水。” 珊瑚刚走到院子里,薛景睿就进来了。 薛景睿说:“珊瑚,晌午李叔和海生都不回来了,你们不用做他俩的饭。” 珊瑚应了一声。 薛景睿见珊瑚要提水,便撸起袖子,动作麻利地去提了两桶,将水倒到了灶房的水缸里。 林婉棠拉着风箱,没有闪躲。 薛景睿低头瞧了瞧,说:“柴不多了是吗?我去劈一些吧。” 林婉棠忙说:“怎么好劳烦你……” 薛景睿笑了起来:“我有力气,劈柴算什么?小事一桩!” 薛景睿出去,不一会儿功夫,就劈了小山高的一堆柴火。 林婉棠走到院子里拿柴火,突然注意到薛景睿的手上受了伤。 林婉棠忧心忡忡地问:“你弄到手了吗?” 薛景睿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没什么事儿,今天弄鱼的时候,手被刺扎了一下。” 林婉棠仔细看着薛景睿的伤口,皱眉说:“这种伤很深,千万不能小看。我给你处理一下吧,你过来!” 林婉棠的话,有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薛景睿心里一暖,便跟上了林婉棠的步伐,来到里间门口。 林婉棠俯身,将药箱拿了出来,从中取出一个小瓶,对薛景睿说:“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 薛景睿望着林婉棠秀美的容颜,一时有些晃神。 林婉棠着恼地咳嗽一声。 薛景睿这才将手伸了出来,别过去脸。 林婉棠用药水帮薛景睿清洗了伤口,然后撒上了药粉,又用白布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林婉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叮嘱:“这两天伤口千万不要碰水,知道了吗?” 薛景睿闷声应下,然后拿出十个铜板,作为诊金,放在了桌子上。 林婉棠将铜板推了回去:“吃了你许多好吃的,这点小事,哪里用你再付钱?快收回去吧。” 薛景睿只得将铜板收了。 薛景睿离开以后,珊瑚盛好了饭,与林婉棠一起坐在外间吃饭。 这时候,薛景睿又回来了。 薛景睿笑着说:“听闻海棠姑娘夜里多梦,睡不安稳。我新得了一个药枕,枕心里是上好的杭白菊粉末,听说能清心安神,平肝养目。” 林婉棠看了过来。 薛景睿突然觉得有些紧张:“我用不着这枕头。海棠姑娘……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用用这个枕头试试?” 林婉棠看向枕头。 薛景睿走上前,将枕头递给了林婉棠。 林婉棠仔细端详了片刻,见这枕头所用的绸缎光亮柔软,简直像是婴儿的肌肤一般柔滑。凑近一些,便能闻见枕头里传来菊花的清香。 林婉棠含笑问:“这个枕头很贵重吧?” 薛景睿更加紧张了,手心里出了汗:“不……不贵重。原是朋友送的。放着不用的话,只怕会生虫,岂不……岂不暴殄天物?” 林婉棠莞尔一笑:“那我就收下了,多谢薛哥。” 薛景睿的心终于放下了,他高兴得红了脸:“不客气,不用客气。” 薛景睿手足无措地站了片刻,珊瑚暗笑,问:“薛哥,你吃饭了吗?我给你盛一些吧?” 薛景睿急忙摆手:“不用了,我在铺子里跟李叔他们一起吃过了。那……那啥……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薛景睿大踏步离开了。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苦笑着自嘲,他运筹帷幄,指挥千军万马,面对敌人,面对皇上,他从不曾这样紧张心慌。 如今,面对自己的妻子,怎么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呢? 他方才好怕林婉棠婉拒他的药枕! 林婉棠接受以后,他比打了胜仗还高兴! 薛景睿笑着摇头,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薛景睿离开以后,林婉棠抱着杭白菊药枕,犯起愁来:“我该怎么回礼呢?” 珊瑚想了想,说:“我看薛哥的衣裳有些旧了,要不然我买块料子,你给他做件衣裳?” 珊瑚本意是想撮合薛景睿和林婉棠,让他俩多接触接触。 林婉棠摇头:“不好,不好。我给他一个大男人做衣裳,不合礼数。要不……我还是给团团和圆圆做衣裳吧。” 珊瑚笑了起来:“那也好。一会儿我去买点儿布料。” 林婉棠起身,拿出一些铜板,给了珊瑚:“他们家富裕些,你买好点的料子。” 珊瑚接过铜板,应了下来。 夜里,林婉棠请珊瑚去隔壁给团团和圆圆量一量身子,不一会儿,薛景睿亲自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珊瑚拉着团团,笑着说:“海棠姐姐,我把人请来了,你自己量吧。” 团团和圆圆争先恐后地扑向林婉棠。 林婉棠欣喜地蹲下来,抱抱这个,搂搂那个,越来越喜欢这两个小肉团子。 林婉棠温柔地笑着说:“圆圆,我先给你量一量,看看你是不是长高了,有没有长小肉肉,好不好?” 圆圆眯着眼睛笑着撒娇:“长肉肉了。这里……这里……这里……全是小肉肉!” 第570章 来哄骗我! (); 林婉棠摸到了圆圆的痒痒肉,圆圆在林婉棠怀里笑成了扭股糖。 团团过来“救”妹妹,也有样学样地咯吱林婉棠。 林婉棠忍俊不禁,也笑得花枝乱颤。 薛景睿站在外间门口,见林婉棠与孩子们玩闹,不由得眼睛发热。 若是林婉棠没有失去记忆该多好啊! 三人玩闹了一会儿,林婉棠给两个肉团子量好了尺寸,便在一旁做起衣裳来。 珊瑚悄悄将两个孩子领了出来。 此时的林婉棠神情专注,很是认真。薛景睿咳嗽一声,说:“海棠姑娘,你不用急着给团团和圆圆做衣裳。夜里光线暗,你当心眼睛。” 林婉棠抬头,莞尔一笑:“无妨,我做一会儿就歇下了。” 薛景睿嗯了一声。 林婉棠又说:“团团和圆圆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容易出汗,得多备些衣裳勤换着。” 薛景睿应下:“海棠姑娘很细心。” 薛景睿带着两个孩子,在李家院子里玩耍到团团犯困,才要回家。 圆圆扯着薛景睿的手,来回晃动着撒娇:“我要和娘亲睡!” 薛景睿慌张地看林婉棠的反应。 林婉棠的脸腾一下子红了,她想解释,却羞得抬不起头。 圆圆见薛景睿不吭声,噔噔噔跑去找林婉棠,抱着她的腿撒娇:“和你睡!和你睡!” 团团也加入了进来:“我也!我也!” 薛景睿见林婉棠很是为难,就对圆圆说:“这里地方不够,圆圆乖,我们回去了。” 圆圆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林婉棠,小嘴撅得很高,仿佛林婉棠只要一摇头,她的眼泪就会立刻决堤泛滥。 珊瑚笑道:“爹和哥哥看店铺不回来,我睡外间,海棠姐姐就带着团团和圆圆睡吧。” 林婉棠抿了抿嘴唇,终于点头应下。 薛景睿有些激动,他紧张地抿了抿嘴唇:“那……我回去拿……拿他俩的被褥。” 林婉棠点了点头,眼尾有些泛红。 薛景睿心中暗自诧异,难道林婉棠回忆起了什么? 薛景睿惴惴不安地守在院子里,直到林婉棠和两个孩子都进入梦乡,他才离开。 第二天,林婉棠与两个孩子相处越发其乐融融。 吃早饭的时候,秦望舒赶了过来。 薛景睿立刻放下吃了一半的烧饼,带着秦望舒来到李家。 薛景睿介绍道:“海棠姑娘,这是我的朋友秦大夫。他医术特别好。我跟他说了你的情况,虽说你也是大夫,但是,人们都说,医者不自医,你还是请我的这个朋友为你看看病吧。” 薛景睿唯恐林婉棠抗拒秦望舒,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谁料,林婉棠并不害怕秦望舒,反而笑着对他说:“您一看就是行医的人,辛苦您帮我医治了。” 薛景睿:“……” 她怎么不怕秦望舒? 秦望舒看起来面善? 合着就他薛景睿长得没有亲和力呗。 薛景睿内心醋意翻腾,他气闷地安慰自己,林婉棠愿意让秦望舒医治是好事。 秦望舒给林婉棠把了把脉,之后,他温声问林婉棠:“你如今对过去的事……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林婉棠鸦羽一般的睫毛抖动了几下,她犹豫了片刻,抬眼看了看薛景睿:“薛哥,你能不能回避片刻?” 薛景睿:“???!!!” 林婉棠与薛景睿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终于,薛景睿勉强挤出一丝笑,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说:“好啊。” 说完,薛景睿转身离开。 之后,林婉棠看着秦望舒,咬了咬嘴唇,迟疑了一会儿,说:“我观察过自己的身体,我应该生育过孩子。” 秦望舒并不意外,微笑着问:“那你还记得孩子的事情吗?比如……是儿子还是女儿,大概多大年龄?” 林婉棠眼睛潮湿了,摇头道:“不知道。但我见到团团和圆圆,觉得特别亲切,我与他们玩闹时,总觉得这样的场景曾出现过。” 秦望舒点头:“我明白了。除此之外,你对自己的身世还有什么线索吗?” 林婉棠想了想,说道:“我发觉自己说话有京城口音。隔壁温姨送来的吃食,我都觉得很对胃口。想来,我之前可能在京城长住过。” 秦望舒又问:“还有吗?” 林婉棠回答:“我没有忘记医术,可见我对医术印象深刻。想来,我可能是一个医姑。” 秦望舒看了林婉棠片刻,忍不住问:“听起来你和薛贤弟一家挺有缘分,有没有可能你就是团团和圆圆的娘亲?” 林婉棠被这话惊得站了起来。 秦望舒毫不退缩地望着林婉棠,仔细观察着她。 林婉棠突然后退两步,冷笑了两声:“因为同是大夫,我对你格外信任,对你吐露了许多真心话。没想到你却是来哄骗我的。” 秦望舒皱眉:“海棠姑娘,此话怎讲?” 林婉棠说:“我知道,我可能长得与薛兄的亡妻有几分相像,孩子们对我比常人亲近一些,薛兄似乎有意让我续弦。可是,我记忆没有恢复,不知家中夫君是否尚在,怎么可能另嫁他人?!” 秦望舒笑了起来:“你就是薛贤弟的妻子。” 林婉棠拂袖:“我虽然失去了记忆,可是,见到夫君、父母与孩子,我不可能完全不认识。大夫,你若是来为薛兄哄骗于我,尽可离开了!” 林婉棠说完,转身进了屋子,俯身趴在床上,痛哭了起来。 如今,她觉得自己是天地之间的一个小小浮萍,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 秦望舒站起身,叹了口气。 他本想直接告诉林婉棠真相,如今看来,林婉棠比他想象得要谨慎、固执上几分。 看来,只能用药物来帮助林婉棠,同时再慢慢用情感唤醒她的记忆了。 的确不能操之过急。 秦望舒笑道:“罢了,罢了,是我错了。我开个方子,你看一看是否靠谱。你若是觉得好就用,你觉得不好,弃了就是。” 秦望舒写下了方子,抱拳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林婉棠本来赌气不想理会,却又想起秦望舒身上的药味,总觉得他医术一定特别高明。 林婉棠忍不住站起身,来到里屋门口,拿起了桌案上的方子。 仔细看后,林婉棠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是个好方子! 君臣佐使安排得很是相得益彰。 林婉棠懊恼,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样配药呢? 她几乎没有迟疑,就决定用这个方子了。 第571章 真是醉了 (); 秦望舒回到隔壁以后,看到薛景睿已经摆好了酒菜,正坐在桌旁等他。 秦望舒净手以后入座,没有理会薛景睿充满期待的眼神,而是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薛景睿终于忍不住,问:“秦兄,棠儿她……怎么样?” 秦望舒放下酒盏,将在隔壁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薛景睿。 薛景睿的心如同被人揪紧了一般难受。 “棠儿记得对轩辕霄的恨,记得对你的信任,唯独不记得与我的亲近……” 薛景睿端起面前的酒盏,苦笑着喝了下去。 这酒不算烈,入口以后,却辛辣至极,薛景睿被呛出来两眼泪。 秦望舒拍了拍薛景睿的肩膀,道:“她就在你的隔壁,走过去不过百步,不是吗?” 薛景睿神情一顿。 是啊。 林婉棠如今就在那里。 必乃大幸! 酒过三巡,薛景睿抹了抹眼角,说:“我查出轩辕霄杀良冒功,正要想办法应对,有倭寇来袭。轩辕霄察觉事情败露,要杀我灭口。他在我与倭寇激战的时候,背刺了我。” “受伤坠海以后,我在海上漂泊。海无边无际,海浪汹涌,夜里水温很低,我被冻得牙齿直打颤。那时候,我无比想念棠儿,越想越觉得愧对她。” 秦望舒又喝下一盏酒,有些疑惑地望向薛景睿。 薛景睿解释说:“棠儿跟着我,总是担惊受怕,我却甚少有时间陪她……” 薛景睿的声音有些哽咽。 “后来,我漂泊到荒无人烟的孤山岛上,独自在那里待了好些天,直到被路过的渔船发现,他们将我带回了陆地。在渔船上,我心里很是激动,能揭穿轩辕霄的真面目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我没有让棠儿失望,我活着回来了!” “然而,我上岸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设法悄悄见到了皇上……我还是把国事放到了棠儿前面……” 薛景睿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痛哭出声。 秦望舒静静地喝着酒,一言不发。 薛景睿发泄够了情绪,红着眼睛,拿起一坛酒,仰头喝了起来。 秦望舒问薛景睿:“你说完了?” 薛景睿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说:“皇上听我讲完轩辕霄杀良冒功的事情,没有显出愤怒,而是特别悲伤地望着我。我那时候惊诧于皇上的反应。” “皇上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沉重地告诉我,棠儿坠海,生死不明。” 眼泪又涌了出来。 薛景睿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 “那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了。我突然觉得,苍天待我太过残忍!如果没有了棠儿,这人世变成火海炼狱也无妨!” 秦望舒有些动容:“你发了疯地派出去许多人,私下悄悄查访师妹的下落。那时候,你不眠不休,我很担心你的状态。好在,苍天还是有眼的,师妹她还活着。” 薛景睿哽咽道:“知道她活着的消息时,我正在另一个岛上查访棠儿的下落。那天,大浪滔天,人们都劝我,等风平浪静了再去找棠儿,可我哪里等得?别说海水汹涌,就算海里翻滚的是滚烫的岩浆,也不能拦住我奔向棠儿!” 秦望舒轻笑:“还好你及时赶到,从轩辕霄手里救下了师妹。” 薛景睿点了点头:“我并不后悔杀轩辕霄。” 秦望舒了然地举杯,薛景睿也端起酒盏,与他碰了碰杯。 薛景睿抿了抿唇,道:“这可能是上天给我的考验,看我能不能赢回棠儿的心。这些天,我患得患失,如同年少懵懂的毛头小子,棠儿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我的喜怒哀乐。这是我该承受的,也是我欠棠儿的。” 薛景睿突然失笑:“要知道,当初棠儿嫁给我的婚仪,我都缺席了。” 秦望舒哈哈笑了起来,说:“将军,这次你若抱得美人归,可一定要再办一次婚礼。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薛景睿点头:“一言为定!” 他要给棠儿一个空前绝后隆重的婚礼! 两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尤其是秦望舒,他笑着笑着,就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薛景睿起身,摇摇晃晃地搀扶秦望舒。 两人勾肩搭背地往屋里走去。 秦望舒突然仰头,伸出手指了指薛景睿,说:“但你不会改。” 薛景睿笑着问:“不会改?什么不会改?” 秦望舒打了个酒嗝,说:“要是大梁需要你,你还是会把大梁放在师妹前面。” 秦望舒推开薛景睿,踉踉跄跄地进了屋子,爬到床上,胡乱地睡了。 薛景睿的酒却醒了七分。 他怔怔地站了一会儿,眼睛里的血色越来越重。 门吱呀一声响了,出去遛弯的林宏盛和温氏回来了。 薛景睿不知怎的,走到林宏盛和温氏面前,跪下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抹着泪进了屋子。 林宏盛与温氏面面相觑。 圆圆和团团手拉手跑进来。 圆圆扯着温氏的袖子,睁大眼睛问:“爹爹……怎么了?” 温氏回神,抱起圆圆,一边为她擦汗,一边说:“你爹醉了,真是醉了。” 林宏盛道:“我去煮些醒酒汤吧。” 温氏笑着点了点头。 如今住在这孤山岛,林宏盛倒没了读书人的清高架子,多了许多体贴。 早知道,林宏盛上一次近庖厨,还是在林婉棠怀了身孕的时候。 薛景睿睡了一觉。 喝了岳父大人亲手煮的醒酒汤以后,他完全清醒了。 他欠林婉棠的。 他要弥补。他要越挫越勇。 林婉棠用了几日秦望舒的方子,剧烈头疼的时候减少了一些。 少了身体上的折磨,林婉棠的情绪也随之好转了一些。 只是,她总是尽量远着薛景睿。 薛景睿不急不躁,经常以岳父母身子不好、自己不得空的借口,把团团和圆圆送到林婉棠这里,托林婉棠代为照顾。 林婉棠带着团团和圆圆玩耍,一则对她身子恢复有好处,二来,薛景睿又有借口来送谢礼了。 这一日,薛景睿拿了一个镯子过来,交到圆圆手里,让圆圆递给林婉棠。 薛景睿说:“一个水产客商将这个缠枝牡丹的银镯子拿来抵欠款,我留着这个镯子无用,就送给海棠姑娘吧。这些天多亏了你照顾团团和圆圆。” 林婉棠从圆圆手里接过镯子,仔细端详,总觉得这个镯子有些熟悉。 第572章 不敢冒险 (); 林婉棠将银镯子戴到手腕上。 镯子的圈口刚刚好,她戴着很合适。 林婉棠望着自己白皙的小手臂上银闪闪的镯子,总觉得这个画面很熟悉。 林婉棠的头又开始疼了。 她闭上眼睛,按了按太阳穴。 脑浆翻滚一样的疼痛中,林婉棠想,这种镯子样式还算常见,或许她以前也拥有过同款。 薛景睿着急地问:“海棠,你……你又不舒服了吗?” 林婉棠站起身,硬撑着对薛景睿笑了笑:“对不住,我得去小睡一会儿。” 薛景睿知道,如今林婉棠头疼起来,只有服用药丸之后睡上一觉才能缓解。 薛景睿嗯了一声,依旧担忧地望着林婉棠。 林婉棠回头,突然晃了晃手臂:“谢谢你送的镯子!” 镯子上悬挂着的小装饰配件叮铃作响。 薛景睿抿了抿嘴唇,笑着说:“不用客气。” 走出院子,薛景睿吩咐泰来,让他派人从京城多带一些旧物回来。 这一天夜里,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林婉棠。 林婉棠猛地坐了起来,紧紧捂着心口。 又赖在这里睡觉的圆圆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将腿搭在了林婉棠身上。 院子里响起说话声。 “我家儿媳妇难产,求海棠姑娘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吧。” 珊瑚有些为难:“海棠姐姐今日不舒服,又已经睡下了……” 那妇人哭了起来:“我实在没办法了,稳婆也没法子,我这才不得已求了过来……” 林婉棠将圆圆抱到一旁,翻身下床,穿好外衣,问:“产妇在哪里?远吗?” 那妇人如同遇到了救命稻草,跑到屋子门口,说:“不远,就在隔壁村子,离这里大概有五里地。有驴车,海棠姑娘坐车去就行,不用走。” 林婉棠出了门,说:“好,我这就去。” 妇人对着林婉棠千恩万谢。 林婉棠对珊瑚说:“你去隔壁将薛哥请过来,让他把圆圆抱回去吧。” 林婉棠话音刚落,薛景睿就走了进来:“珊瑚留在这里陪圆圆吧,我陪海棠去。” 林婉棠迟疑了一下,薛景睿忙解释:“需要走夜路,我陪你去安全一些。” 林婉棠下定决心,点了点头,拎着药箱匆忙往外走。 薛景睿俯身,从林婉棠手里接过药箱。 林婉棠朝薛景睿笑了笑。 薛景睿感觉心里像是乐开了花。 三人坐到了驴车里。 驴车里,空间狭小。 薛景睿在林婉棠旁边,正襟危坐,胳膊紧紧贴在身上。 他唯恐无意触碰到林婉棠,惹得林婉棠疏远他。 林婉棠看在眼里,微微朝旁边挪了挪。 林婉棠低头,不安地搓着手,努力克服与陌生人说话的恐惧,颤抖着声音问那妇人产妇的情况。 那妇人一一答了。 林婉棠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怎么救人。 这时,驴车突然猛地颠簸了一下,林婉棠的身体几乎被颠了起来,她的脑袋撞向车壁! 薛景睿自己也被颠得坐不稳,但他记挂着林婉棠,眼疾手快地伸出胳膊,将林婉棠揽到了自己怀里。 这一瞬间,林婉棠的脸埋到了薛景睿怀里。 薛景睿的胸膛结实温热,他身上男性的气息沁入林婉棠鼻子里。 林婉棠突然生出一种踏实感。 好像只要依靠在这个胸膛上,她就什么都不需要怕。 “对不住,乡下的路不平坦,让海棠姑娘受罪了。” 妇人的声音,将林婉棠飘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林婉棠急忙从薛景睿怀里出来,整理了整理头发,使自己尽量远离薛景睿。 她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她的余光,瞥见薛景睿神色自然如常。 她忙稳住自己的心绪,微笑着对妇人说:“没关系。” 接下来的路,林婉棠都紧紧攥着身下的长凳,尽量坐稳,防着什么时候再猛地颠簸。 果然,没有再出现方才那样的尴尬场景。 到了妇人家里,林婉棠竭尽全力救滞产妇和胎儿。她开了方子,又给妇人施银针,足足忙活了一个时辰,才迎来了婴儿的啼哭。 林婉棠累得满头都是汗,但在一刻,她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主家自然喜出望外,感激涕零。他们给了林婉棠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又请车夫赶驴车送林婉棠回家。 林婉棠乐滋滋地上了驴车,薛景睿也跟了上来。 薛景睿拿出几块点心,递给林婉棠,说:“累了吧?吃一些。” 林婉棠此时很有胃口,也不客气,拿过一块便吃了起来。 薛景睿递过来一盏茶,说:“喝吧,我找主家要的。茶盏我用开水烫过了,都是干净的。” 林婉棠笑道:“谢谢薛哥。” 林婉棠一连吃了两块糕点以后,用帕子擦了擦手,对薛景睿说:“你是没看见,今夜出生的这个女婴长得极好看,一点都不像寻常新生婴儿那样皱巴巴的。” 薛景睿想起团团和圆圆刚出生时的样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林婉棠叹气道:“也正是因为胎儿太大太胖,才会难产。” 林婉棠说完,又笑了起来:“还好产妇身体底子好,性子也坚韧。” 林婉棠高兴地挥舞了挥舞小拳头,活脱脱像是刚打了一场胜仗。 薛景睿被林婉棠的情绪感染,也变得乐观起来。他眼神温柔地看着林婉棠,问:“累了吧?睡一会儿吧。” 林婉棠掀开车帘望了望外面,天都快亮了。 林婉棠的确疲惫极了,她仰头闭目养神,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薛景睿唯恐驴车颠簸,伤到林婉棠,便挪到了林婉棠这边,虚虚地将林婉棠护在自己怀里——他护着林婉棠的周全,却尽力不触碰到她。 驴车颠簸的时候,薛景睿便扶一下林婉棠,驴车平稳之后,薛景睿就再次保持虚抱着的样子。 此时,睡梦中的林婉棠,唇边带着一抹笑。 驴车内没有旁人在,薛景睿很想如以往那般,俯身亲一亲林婉棠,可他不敢冒险。 他也笑着,就这样看了林婉棠一路。 驴车停在家门口,薛景睿轻声唤醒林婉棠。 林婉棠睁开眼,见薛景睿正望着她。 这个视角,有些眼熟。 林婉棠心中纳闷,暗骂自己,这是思春了吗?! 林婉棠微红了脸,扶着薛景睿的手下了驴车。 这时候,圆圆已经睡醒了,珊瑚正在院子里给她梳头。圆圆看到林婉棠,雀跃着跑过来,扑到了林婉棠怀里。 第573章 不合适 (); 薛景睿把圆圆拎了起来,说:“圆圆,跟爹回家去。” 圆圆在薛景睿怀里挣扎:“不,我要和海棠姨姨玩!” 薛景睿板了脸:“你海棠姨姨很累了,她得睡觉休息。” 薛景睿不由分说,将圆圆扛在膀子上,三步两步就回了家。 林婉棠心疼圆圆,却又觉得这父女俩好笑。 薛景睿回到家,将圆圆交给温氏照顾。 这时,从门口走进来两个人。 薛景睿定睛一看,发现来者居然是纪辰和顾全。 薛景睿忙迎了过去。 顾全行礼,压低声音道:“皇上派咱家前来宣纸。” 薛景睿理了理袖子,欲跪下接旨。 顾全扶住了薛景睿,快速瞥了一眼隔壁,小声说:“我们到屋里去说吧。” 薛景睿感激地看了看顾全,将他和纪辰一起请进了屋子。 顾全说:“薛将军,皇上在咱家临行时,特意叮嘱咱家,不要惊动了少夫人,免得耽误了你的事。” 薛景睿鼻子微酸,对着京城的方向抱拳:“多谢皇上体谅。” 顾全这才展开圣旨:“薛景睿接旨!” 薛景睿跪下。 顾全念起了圣旨。 皇上在圣旨中,严厉责备了薛景睿无旨诛杀轩辕霄的举动。 紧接着,圣旨话锋一转,说到轩辕霄作恶多端,罪不可赦。轩辕霄蒙受皇恩,被特赦幽禁于孤山岛之后,犹不知悔改,企图加害一品诰命夫人。薛景睿虽无旨妄为,但其情可悯。且薛景睿曾于国有大功,功不可没。 故此,皇上酌情发落,革去薛景睿一切官职,命薛景睿于靖山岛戴罪思过,一年之内,无旨不得离开靖山岛。 薛景睿静静听完之后,领旨谢恩。 纪辰在一旁说:“薛兄,皇上对您情分不同,这处罚是格外开恩了的。” 薛景睿点头:“我自然知道。” 想当初,纪辰怒杀轩辕朗,可是被发配到了塞北。 顾全说:“纪大人等官员在朝堂之上,力保薛将军。多亏了他们,皇上才有台阶可以下。” 薛景睿道:“别再叫我将军了。” 顾全笑着说:“您永远是大梁战神薛将军。就连皇上,在叮嘱咱家的时候,也是称呼的薛将军。” 薛景睿动容,问:“皇上龙体康泰否?” 顾全神色一滞,与纪辰对视了一眼,然后艰难开口道:“咱家此次前来,也是为了接秦大夫回去。” 薛景睿着急地问:“龙体欠安吗?” 顾全迟疑了一下,说:“也不是大事。这段时间,陛下很是劳累,需要秦大夫帮忙调养调养。” 薛景睿知道,事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然而,顾全不说,他也不好再追问。 薛景睿亲自去将在附近游历的秦望舒请了来,送他与顾全一同启程。 而纪辰此来,除了担任宣旨官以外,还要在附近查一桩案子。 纪辰很想悄悄看一眼林婉棠,但他知道,这样不合适。他只好强忍着,陪薛景睿一起喝了一场酒。 薛景睿告诉了他林婉棠如今的情况。 纪辰帮忙出了些主意之后,就离开了。 老李头儿和海生自打去给薛景睿的铺子帮忙,便很少回家了。林婉棠有些疑惑,珊瑚告诉她,薛哥给工钱很是大方,她爹和海生准备多攒些银子,好给海生娶媳妇。林婉棠便也信了。 薛景睿有了许多机会,在林婉棠面前表现。 前来看诊的病人,有的垂涎于林婉棠的美色而生事,薛景睿三拳两脚就解决了麻烦。 经过几次这样的事情,再也没有人敢来这里闹事。 有时候遇到紧急或者危重的病人,需要出门诊病,薛景睿就自告奋勇地充当护卫,每每与林婉棠同去同回。 医者只能医病,不能医命。有些人顽疾未愈,或者寿数尽了,家人借机闹事,薛景睿一出手,就会料理得妥妥当当。 久而久之,林婉棠对薛景睿生出了不少依赖感。 她也开始做些拿手的饭菜,给薛景睿和孩子们吃。 林宏盛和温氏也与林婉棠相处得如同家人一般。 这一日,一个妇人前来看血气不足之症,看完病之后,她没有离开,而是笑着问林婉棠:“海棠姑娘,请问您与隔壁的薛景睿……是不是在议亲?” 林婉棠一愣,说:“没有。” 妇人高兴地拍了拍大腿:“没有就好。” 林婉棠疑惑地看着妇人。 妇人笑道:“我的娘家侄女,前些时候看中了薛景睿。既然你们没有在议亲,我就放心当媒人从中说和了。” 林婉棠心中莫名有些失落,却还是要笑着说:“您去问薛哥吧。” 到了夜里,薛景睿来为他们提水劈柴,林婉棠便躲着薛景睿。 不为别的,林婉棠想,薛景睿要议亲了,自己总不能让他的相亲对象误会。 薛景睿似乎感觉到了林婉棠的疏离,他几次张口想要解释,都被别的事打岔了。 林婉棠沐浴之后,正准备回去睡觉,薛景睿走了过来,结结巴巴地说:“今日那妇人说亲……我没答应。” 林婉棠望着有些局促的薛景睿,问:“不合适是吗?” 薛景睿点头:“不合适。” 林婉棠安慰他:“许是缘分没有到。” 薛景睿说:“最近事情有些不顺,明日我想去附近的寺庙祈福,不知海棠姑娘是否愿意同行?” 林婉棠想要拒绝,薛景睿说:“你也许许愿,或许能早些找到家人。” 林婉棠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第574章 她的大英雄 (); 第二天,薛景睿带着林婉棠和珊瑚,坐在马车,来到了明慧寺。 明慧寺风景秀丽,香火鼎盛。 自从来到靖山岛,林婉棠还是第一次出来玩,她的心情很是不错。 薛景睿请了香,带着林婉棠在各处都上了香,舍了香火钱。 明慧寺后殿处,可以请许愿牌。 许多人在那里排队等着。 薛景睿笑道:“你们两个先逛逛,我去请许愿牌。” 林婉棠应下。 珊瑚带着林婉棠在寺里散了一会儿步,觉得有些累,便与林婉棠一起,在一处石凳上坐了下来。 两人正说这话,一个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她突然驻足,惊讶地说:“棠儿?!你怎么在这里?” 林婉棠一愣,随即心中有些激动,这是遇见熟人了吗? 激动地上前来,拉住林婉棠的手,笑着说:“真是太好了。对了,你的夫君和孩子也都在这里吗?” 林婉棠压抑住兴奋的心情,问:“我夫君叫什么名字?” 愣了愣,说:“棠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夫君在京城啊!” 林婉棠更激动了。 果然是京城。 林婉棠说:“快告诉我,我夫君的名字是什么。” 那妇人面露怜悯:“棠儿,你不会是失忆了吧?你夫君名叫纪辰,是京城的大理寺少卿。” 林婉棠怔怔地想,纪辰?这个名字她没什么印象。 妇人热心地说:“我叫柳莫愁,莫非你也忘了不成?” 林婉棠带着歉意笑了笑,她的确想不起来了。 妇人笑了起来:“幸亏你遇到了我。你跟我回家吧。你夫君见我将你带回去,一定会很感谢我。” 妇人说着,就要拉林婉棠离开。 林婉棠自然不会跟陌生人走。 珊瑚挡着,不让妇人将林婉棠拉走。 这时候,有两个男人走了过来,他们一起动手拉林婉棠。 珊瑚双拳难敌四手,叫喊起来求助。 从背后捂住了珊瑚的嘴。 而那两个男人,则合力拖着林婉棠往外走。 有一个过路的香客见状,想上前来帮忙。男人狠狠瞪了瞪香客,说:“这是我媳妇,她跟人私奔逃到这里来了,我要把她带回去。” 香客信以为真,犹豫了一下,还是离开了。 林婉棠也被捂着嘴,呼救不得。 林婉棠害怕极了。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 薛景睿跃了过来,一脚跺倒一个男人。 薛景睿麻利地脱下其中一个男子的外衣,将衣裳撕成布条,拧成绳,把两个男人捆在了一起。 在这期间,珊瑚一直死死拽着那,不让她逃走。 拼命挣扎,大喊:“你夫君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他们不告诉林婉棠真相,怕林婉棠受不住,她偏偏要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薛景睿看向,嫌恶地又从另一个男人身上扯了一块布,团成团,塞进了嘴里。说不出话来了。 另两个男人的嘴也都被堵上了。 薛景睿一个人牵着三个,将他们推上马车,要带他们去官府。 薛景睿不放心林婉棠和珊瑚留在这里,让她们也上了马车。 路过县衙的时候,薛景睿让林婉棠和珊瑚等着,他则带着三个坏人走了进去。 在林婉棠看不到的地方,薛景睿冷冷看着那个,说:“柳春娘,没想到你还活着。” 柳春娘笑了起来:“是啊,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死在监牢里了?实际上,我命大得很。你们不死,我是不会先走的。” 薛景睿唇边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是吗?想汝成了吗?” 柳春娘神色一黯,含恨问:“薛景睿!你把汝成藏到哪里去了?” 薛景睿轻笑:“别着急嘛。我会让人带着汝成来见你的。” 说话间,知县出来相迎,抱拳笑道:“薛将军,有失远迎。” 薛景睿忙说:“知县客气了。” 薛景睿把这三个人在明慧寺意图绑架海棠的事说了,知县很是重视,表示一定按照大梁律法,严惩这三个人。 薛景睿离开前,眼神冰冷地看着柳春娘,目光中带有杀意。 柳春娘突然害怕起来。 她暗恨雇的这两个男人太晚出手了,拖延了时间,更恨薛景睿来得太快。 她本来安排了人拖住薛景睿来着。 那些人像废物一样,拿了她的银子,却不出力办事。 她都已经联络好青楼了。 谁料,这回没绑到林婉棠这块肥肉,倒把自己陷在了官府。 可恨! 薛景睿出了县衙,笑道:“你们不用怕,知县会秉公处理他们。” 林婉棠看向薛景睿的目光有些不同。 过了片刻,她突然小声嘟囔:“那个说……说你是我的夫君。” 薛景睿心头一动,很想说是。 但是,他忍住了。 他笑着问:“你觉得我是吗?” 林婉棠仔细打量了打量薛景睿,笑着摇头说:“不是。” 薛景睿面上笑着,心却在滴血:“那贼婆娘沁的胡话,哪里能信?” 珊瑚也帮腔:“那个贼人还说你是他的媳妇呢,呸,就他也配!” 林婉棠笑了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那个贼婆娘还说,我的夫君叫……叫纪辰,说是大理寺少卿。她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知道大理寺是不是有这个人。” 薛景睿感觉心又被扎了一下:“那……我托人打听打听吧。” 过了一会儿,林婉棠说:“想来也不会是。我哪里可能是官夫人?官宦人家,不会允许自家夫人抛头露面给人看诊。” 薛景睿心里暗暗接话,你如今的确不是官夫人了。 但你曾经是一品诰命! 不知不觉,多半年的时间过去了。 这一天,京城突然传出消息,皇上立了他的十六弟为皇太弟! 这个消息突然,却并不出人意料。 毕竟,轩辕宸可谓是众望所归。 薛景睿在靖山岛很为小十六高兴。 但薛景睿隐隐有些担忧。 皇上为何在此时突然立储?皇上不是说要等小十六大一些再说吗? 林宏盛接到了书信,皇上让他这个皇太弟太傅尽快回京。 林宏盛虽然不舍得林婉棠,但皇命难违,他只得准备回京。 而温氏也许久不见林云鹤一家人了,且她是当家主母,家中还有婆母需要照顾。 温氏也打算一起回去。 他们要回去,自然得带上团团和圆圆。 长时间相处,虽不知道真正的关系,但林婉棠很舍不得他们。 林婉棠坚持送他们,一直将他们送出了靖山岛。 临别,团团和圆圆搂着林婉棠的腿哇哇哭,温氏搂着林婉棠抹眼泪。 温氏说:“海棠,你得空了一定要来京城,在我们府上住一阵子。” 林婉棠应下:“京城我是一定要去的,我还要去找我的家人,到时候少不得叨扰你们。” 依依话别之后,林婉棠红着眼眶,在薛景睿的陪同下,回到了家里。 薛景睿一回到家,就看到了顾全。 薛景睿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顾全向薛景睿行礼,薛景睿忙说不敢当。 顾全压低声音,说:“薛将军,大梁如今需要你。” 薛景睿神色凝重,问:“出了什么事?” 顾全迟疑了一下,说:“皇上龙体欠安,西南方向恐怕会有异动。” 薛景睿皱眉:“平西王?” 顾全点了点头,说:“皇上密令你为平叛大将军,让你带三万兵马,借道西南,名义是平定乌斯藏的叛乱。实际上,皇上在那边暗自安排了十万兵马。真正的目标,是平西王。” 薛景睿凝眉思索着。 顾全拿出一半虎符,交给了薛景睿。 薛景睿没有多想,便说:“请转告皇上,微臣一定竭尽全力,定不辱使命。” 薛景睿说完,想到了林婉棠。 他出征了,林婉棠怎么办? 顾全看明白了薛景睿的心思,说:“皇上会派人暗中保护少夫人。” 薛景睿感激皇上,又觉得愧对林婉棠。 但眼下也只能这样办了。 薛景睿借口要处理些生意上的事,需要出一趟远门。 林婉棠想着薛景睿家没有女眷,便连夜为薛景睿做了两双鞋。 薛景睿收了东西,谢过林婉棠,提前离开了靖山岛的住处。 这一天,林婉棠鼓起勇气,出门去选购一些药材。路过集市的时候,听到一旁几个老翁在议论。 “听说了吗?薛将军又要出征了。” “哪个薛将军?” “就是镇国将军,打跑匈奴那个。” “哦,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了,他能从万军丛中取匈奴可汗的首级,是个大英雄啊!” “是啊,大英雄!” 大英雄?镇国将军?取匈奴可汗首级的薛将军? 林婉棠脑中似乎有一根弦被拨响了。 “诶,你们不知道,当初宁王杀良冒功,杀的可都是咱们大梁的普通渔民啊!是薛将军揭穿了宁王!要不然,那些渔民死不瞑目啊!” “好人啊,大好人!薛将军是个大好人!” “听说他的夫人坠海,被人救起来了,人就在咱们靖山岛。” “是吗?有这事儿?你详细说说。” “诶,这话可不能说!薛将军的夫人自己都不知道呢!” …… 林婉棠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是啊,薛将军,薛景睿,大将军! 她的大英雄! 林婉棠眼前,浮现出薛景睿穿着全套铠甲的模样。 对了,那就是她的夫君薛景睿! 隔壁薛哥的脸浮现在眼前。 他们是一个人,同一个人啊! 原来薛哥不是商人! 林婉棠小跑过去,拽住一个老翁,问:“薛将军什么时候出征?从哪里出发?” 老翁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见林婉棠面善,才回答道:“薛将军要从定坡出发。那地方我去过。你不知道,定坡好多百姓都自发上街,准备送薛将军出征。” 第575章 您的夫人在这里! (); 林婉棠问:“薛将军什么时候出征?” 那老翁回答:“据说午后出发。” 林婉棠又问:“现在赶过去,还能不能来得及?” 老翁抬眼看了看日头:“那得赶紧了,慢了可不行。” 林婉棠着急起来,急切地说:“老伯,我有点急事,你能不能带路去定坡?” 老伯迟疑了一下。 林婉棠拿出一些碎银子,塞到老伯手里:“你带我到定坡,到了以后,我会再给你一些银子。” 老伯终于点头:“好!我去借一辆马车!” 老伯借了马车,亲自赶着,飞快地往定坡驶去。 这一年来,薛景睿的点点滴滴在林婉棠脑海里像走马灯一般闪过。 林婉棠懊恼,她怎么就没有早一点认出薛景睿呢?! 薛景睿在这一年里,内心想必也是煎熬的吧! 林婉棠又想,薛景睿是她的男人,那团团和圆圆就是她的孩子! 团团和圆圆!那么可爱的两个孩子! 居然是她生出来的! 林婉棠欣喜极了! 那林老爷就是她的父亲,温姨母就是她的母亲! 想通这一层之后,林婉棠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了许多画面! 是的,她全都想起来了! 记忆就像是被堵住的江水,突然冲破巨石,自由自在地奔流向前了! 林婉棠看着车窗外飞快后退的田野房舍,激动得身子微微颤抖! 她有许多问题想问薛景睿,也有很多话想向他倾诉! 终于,马车到达了定坡。 定坡今天可谓是万人空巷! 人们携老扶幼出来送薛将军出征。 人实在是太多了,路堵得厉害,马车走不动了。 林婉棠留了一两银子给老伯,就快速下了马车,进入了拥挤的人潮。 这回倒是不用人带路了,跟着人潮涌动的方向走就行。 林婉棠纤弱的身子在人群中来回挤着,有时候旁人因为被挤到而咒骂她两句,她都毫不在乎。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今天一定要见到薛景睿。 她已经等不及了。她没有耐心等到薛景睿凯旋了,她此刻就想见到薛景睿! 终于,林婉棠挤到了最前面。 时间刚刚好。 远处走过来开道的士兵。 士兵们穿着铠甲,威武霸气。 这一刻,林婉棠热泪盈眶。 很快,士兵的队伍临近了。 林婉棠翘首期盼着。 终于,她看到了薛景睿的身影! 他,身着甲胄,高大威猛,犹如战神降世。 阳光照在他的铠甲上,映射出耀眼的光芒。 这正是林婉棠印象中的那个薛景睿,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薛景睿向送行的百姓挥手致谢。 人们激动起来,纷纷往前涌。 娇小的林婉棠被人挡住了。 林婉棠着急地往前挤,却怎么也挤不到前面了。 眼看薛景睿就要过去了。 这一别,不知道又得多久。 林婉棠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薛景睿!薛景睿!” 旁边的百姓不由得对林婉棠怒目而视:“你怎么能直呼薛将军的名字呢?!” “对啊,你是什么人?!居然不敬平叛大将军?!” 人们七嘴八舌地指责林婉棠。 林婉棠窘迫得都快哭出来了,她解释道:“我是薛将军的妻子!” 周围的人都特别吃惊,也有很多人表示不相信。 这时候,两个人终于挤到了林婉棠的跟前。 其中一人拿出腰牌,给围观的百姓们看了看,说:“她的确是薛将军的夫人!” 百姓们沸腾了! “薛少夫人!” “她真是将军夫人啊!” 林婉棠看薛景睿已经到了远处,着急地又喊了一声:“薛景睿!” 周围的人都帮忙喊了起来:“薛将军,您的夫人在这里!” “薛将军,您的夫人在这里!” “薛将军,您的夫人在这里!” 人们口口相传,争相呼喊,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 其中一个负责暗中保护林婉棠的官差蹲下去,将林婉棠驮在了背上,也大喊起来:“薛将军,您的夫人在这里!” “薛将军,您的夫人在这里!” …… 人们齐声喊着这句话。 响声终于传递到了薛景睿耳边。 薛景睿惊愕地站定,他唯恐自己是幻听了,竖起耳朵又仔细地听了一遍。 没有错,他们就是在说,他的夫人的这里。 薛景睿调转马头,在人群中寻找着林婉棠的身影。 人太多了,黑压压的,他一时没有看到林婉棠在哪里。 林婉棠身边的百姓们却激动起来:“薛将军听见了。” “对,他听见了。” “快,让一条道,让薛夫人过去!” “对,让一让,我们都让一让!” 百姓们自觉地挤到旁处,让出一条通道。 林婉棠从官差背上下来,跌跌撞撞往薛景睿的方向跑去! 她离薛景睿越来越近了。 终于,薛景睿看到了林婉棠! 她在艰难地朝自己奔来! 薛景睿翻身下马,从士兵队伍的旁边往回走! 两人终于会和了! 薛景睿一把抱起了林婉棠,将她高高地举了起来。 薛景睿仿佛举起了战利品,又像是举起了他的太阳! 百姓们激动地欢呼了起来! 薛景睿向百姓们鞠躬致谢,然后,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自己的战马旁边,先将林婉棠放了上去,然后,他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薛景睿一边向送行的百姓颔首致谢,一边问林婉棠:“你都想起来了?” 林婉棠哽咽回答:“是的,我想起来了。” 薛景睿眼里也有了泪光:“真好,你想起来了就好!” 林婉棠说:“可惜我刚想起来,你就要出征了。不过,如果不是你出征,人们议论起镇国将军的光辉战绩,我恐怕还是恢复不了记忆。” 薛景睿笑了起来:“原来,打开你记忆之门的密匙居然是我从军的战绩。” 林婉棠听出了薛景睿话中的怨意,撒娇嗔怪道:“我对你最初的印象,就是为国征战、所向披靡的薛大将军啊!最初的印象,往往就是最牢固的印象。” 薛景睿哈哈大笑:“好,你有理。我一开始就该穿着铠甲现身,那样,说不定你早就恢复记忆了。” 林婉棠轻笑:“不过,这一年的相处也很难得。” 薛景睿叹气:“遗憾的是,渔夫薛景睿到底没有能够俘获你的芳心啊!” 林婉棠忙说:“哪里?!其实……” 林婉棠突然住口。 薛景睿敏锐地发现了这句话中的玄机。 第576章 全对了 (); 薛景睿使劲搂了一把林婉棠的腰,问她:“什么意思?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渔夫薛景睿动了情?!” 林婉棠害羞,不置可否。 薛景睿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快说!大庭广众之下,你别逼我对你动私刑。” 林婉棠太知道这“私刑”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她知道薛景睿只是威胁,绝对不会当众这样做,还是小声说:“是。但是,我知道自己是成过亲、生过孩子的人,也许夫君孩子都在,知道自己不该对旁人动情,就压抑着自己罢了。” 这回薛景睿彻底痛快了! 今天,他太开心了! 行军的队伍终于出了城,两边没有了相送的百姓,他们的速度加快了很多。 薛景睿揽着林婉棠,就像是揽着失而复得的宝贝。 他一边驰骋,一边把之前的事情都给她讲了。 到了队伍停下来休整的时候,薛景睿将林婉棠带到了帐篷里,然后,他命泰来在远处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薛景睿抱起林婉棠,将她放倒在地上。 林婉棠的脸红了。 薛景睿呼吸急促起来:“好久没有过了。出征前,我们酣畅淋漓地来一次,是惯例了吧?” 林婉棠害羞地扭过脸,没有搭腔。 薛景睿使劲将林婉棠的脸扭了回来,笑道:“我们好上一回,我打仗都会格外有力气,带兵也有如神助。” 林婉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的吗?” 薛景睿郑重其事地点头。 林婉棠知道这是玩话,还是伸出胳膊,揽住了薛景睿的脖子…… 恰似干柴遇烈火,久旱逢甘霖!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偃旗息鼓。 热情还没有从林婉棠身上褪去,她动情地看着薛景睿,说:“这次我陪你出征。” 薛景睿眼眸幽深,他在林婉棠樱唇上吻了一下,说:“不行。” 林婉棠惊讶地坐了起来:“为什么?我不妨碍你的正事就好了。” 薛景睿想了想,说:“事关军事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林婉棠的神情严肃起来:“这次……特别危险对吗?” 薛景睿轻笑:“那倒不是,只是,我刚刚起复,又是长途奔袭作战,如果带着你去,那帮言官御史肯定要吐沫星子满天飞地弹劾我了。” 林婉棠仔细观察着薛景睿的神色:“你以前从来不在乎旁人怎么看你。” 薛景睿摸了摸林婉棠的头发:“你也说了,那是以前。如今,十六殿下成了皇太弟,我身为他的亲舅舅,是不是不能给他拖后腿啊?” 林婉棠知道,薛景睿的话有道理。她刚才是头脑发热,失去理智了。 她随军,薛景睿很可能会分心,言官肯定会抓这个小辫子,也对十六殿下不利,可是,她就是不想和薛景睿分开。 薛景睿怎会不明白? 薛景睿将林婉棠揽在怀里,说:“岳父和岳母都想你了,团团和圆圆更是天天念叨你,你先回京城吧。” 过了许久,林婉棠点头:“好,我回京城。” 薛景睿亲了亲林婉棠的额头:“乖。” 林婉棠突然直视薛景睿的眼睛,特别郑重其事地说:“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薛景睿抓住林婉棠的手,说:“我发誓,我会平安回来。然后,我们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继续当渔翁渔婆。” 林婉棠忍俊不禁。 又该拔寨启程了。 林婉棠依依不舍地目送薛景睿远去,又爬上一个小山坡,极目远眺,直到整个队伍消失在地平线上,她才抹了一把眼泪,准备回程。 林婉棠既然恢复了记忆,朝廷安排的护卫也不用再乔装打扮了,他们护送林婉棠回到了村口。 林婉棠下了马车,步行回了李家。 珊瑚已经得了消息,她激动地看着林婉棠,问:“少夫人,您真的都想起来了吗?” 林婉棠笑中带泪:“都想起来了。” 珊瑚也高兴得哭了起来:“真是太好了,老天保佑!” 林婉棠上前,拉住珊瑚的手,说:“珊瑚,你跟我回京城吧。” 珊瑚犹豫了。 林婉棠说:“你们待我恩重如山,我必须报答你们。你,还有李叔和海生,我们一起回京,好不好?” 珊瑚回头,望了望院子:“我知道少夫人是好心。可是,我在这里生,在这里长,我已经习惯了这里。我怕我到京城适应不了。” 林婉棠了然,她想了想,说:“这样吧,这次你们跟我一起回去,就当是去京城游玩一趟。如果你们能适应,喜欢京城,你们就留在那里。要是你们实在不喜欢,我再派人把你们送回来。好不好?” 珊瑚迟疑了一下,点头说:“好!” 老李头儿和海生自然没有异议。 他们收拾了收拾行装,两天后,与林婉棠一起踏上了回京的路。 有官差护送,一路很是顺利。 林婉棠一行来到鄂州的时候,遇到了前来迎接他们的林云鹤。 林云鹤看到林婉棠,激动得眼泪汪汪:“妹妹,你总算想起来了!我们都很高兴!” 林婉棠自然也很感怀。 兄妹二人在一起说了许多话。 家里一切都好,林宏盛如今又入了内阁,还得教导小十六,每天都很忙。 慎秀慧生下了一个女儿。都说侄女似姑,小姑娘长得与林婉棠小的时候很是相似,温氏喜欢得不得了,整日抱着不肯松手。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京城。 林婉棠先回了林府。 林老夫人一把将林婉棠抱在怀里,哭了半天,见林婉棠气色还好,她才彻底放心。 温氏欢天喜地地把家里的人全都叫到跟前,让林婉棠辨认,林婉棠一个不错,全都认了出来。 温氏高兴地拍手:“是了,是了,全对了!可见你是真的恢复了!” 众人都恭喜林婉棠。 温氏操持了好几桌饭菜,摆了家宴,又请了戏班子,唱了好几场戏。 众人对李家很是感激,温氏干脆将珊瑚认成了义女。按年龄排序,珊瑚成了林府的五姑娘,而婉樱则成了六姑娘。 到了没旁人的时候,林婉棠悄悄和婉樱说起了知心话。 “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妹妹,过去的就过去吧。” 第577章 向你追魂索命 (); 林婉樱眼圈通红,说:“长姐,我不为旁的难过,只难过没有早些发现轩辕霄的真面目,害得你和姐夫受了许多苦。” 林婉棠将这个最小的妹妹揽在怀里拍了拍,然后说:“这怎么能怪你?你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林婉樱低头,小声说:“我与轩辕霄见面的机会多一些,我……竟没看出来他人面兽心。” 林婉棠笑了起来:“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你想想,长姐当初曾经错看了薛景和,你四姐姐曾经错看了那个穷书生。吃一堑长一智,我们后来看人的眼光就准了许多。” “如今,我有了你大姐夫,你四姐姐有了康统领,不都苦尽甘来了?” 林婉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长姐,我还要接着学医。” 林婉棠笑道:“好啊,长姐支持你!” 林婉樱拉着长姐的手笑了。 这时,温氏打开帘子走了进来:“棠儿,你快看看谁来了?” 林婉棠转身,看见温氏一手拉着一个小家伙。 是团团和圆圆! 团团和圆圆见了林婉棠,兴奋地叫喊着扑了上来。 这两个孩子已经两岁了,长得胖乎乎的,两人同时“袭”来,林婉棠还真有点承受不住这份热情。 林婉棠原本蹲着,伸手迎接两个肉团子,却被两个肉团子扑得坐在了地上。 三人嬉笑打闹起来。 温氏带着林婉樱含笑站在一旁看着。 她们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林婉棠在林府待了一夜,就带着团团和圆圆回了国公府。 薛老夫人见了林婉棠,很是高兴,拉着她说个不停:“你去哪儿了?是不是给我买糖了?哎呀,睿儿来了啊!来,到祖母这里来!” 薛老夫人依旧糊涂,她这是把团团当成了小时候的薛景睿。 而薛承宗依旧病着,虽然比之前轻了一些,但说话还是说不利索。叶姨娘每日悉心照顾着他,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叶姨好,待叶姨娘用心了不少。 薛汀兰来见林婉棠,两人且悲且喜地说了半天话,汀兰突然说:“嫂子,我见到柳春娘了。” 林婉棠听薛景睿提起过,在明慧寺那天,想将她绑架走的女人,就是柳春娘。 林婉棠含恨问:“柳春娘在哪里?” 薛汀兰说:“官差们查出来,柳春娘买通狱卒,假死从监牢里逃脱。所以,他们将柳春娘押解回了京城,暂时关押在大理寺的监牢里面。” 林婉棠忍不住轻哂:“柳春娘还真是像地蚓一样,即便把她切成了两半,她却还能死里逃生。” 薛汀兰道:“嫂子放心,这次她东窗事发,牵连了狱卒等人,不可能再有人为她铤而走险。” 林婉棠眼眸深沉:“我记得你兄长答应了她,要带汝成去见她。如今,你兄长出征了,那这件事就由我来办吧。” 薛汝成如今被养在冀州的一个慈幼局,已经七八岁了。慈幼局的孩子,不少都被好心人领养了去,而薛汝成一直没有人要。 因为薛景睿交代了慈幼局,不管谁想领养薛汝成,都要对领养人交代清楚薛汝成的身世——即薛汝成的养父是犯人,已经被处死,而他的母亲是妓出身。他的亲生父亲是商人,不肯认他。 薛景睿认为,这样是对领养人负责,领养人要为孩子付出许多精力和金钱,他们有权利知道这些。 知情的情况下,若对方还愿意领养薛汝成,慈幼局就不会阻拦。 事实上,所有有心领养薛汝成的人,听到这些,都选择了放弃。 薛汝成慢慢也察觉到了,他每次都羡慕地看着别的孤儿被养父养母带走。 而他,是个被嫌弃的孩子,就因为他的爹娘不光彩。 也有些孩子得了风声,嘲笑欺负薛汝成。 因此,薛汝成小小的年纪,看起来已经有些阴鸷。 这一日,林婉棠找到了薛汝成,带他去大理寺监牢。 薛汝成满脸好奇,又满脸期待地望着林婉棠。 林婉棠笑着问他:“你看什么?” 薛汝成讨好地笑着,小声问:“你要领养我是吗?” 林婉棠反问他:“你认识我吗?” 薛汝成摇摇头:“不认识。但是,你很好看,也很和气。你……你是要领养我吗?” 薛汝成很希望林婉棠能够领养他,因为林婉棠长得体面,穿得很好,还戴着亮闪闪的金首饰,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夫人。 林婉棠轻笑:“汝成,我不会领养你。” 薛汝成的眼神暗淡了,问:“为什么?是不是管事嬷嬷告诉你了,我爹娘……我爹娘都不是好人?” 林婉棠想了想说:“不完全因为这个。你小时候,曾经是我们国公府的小少爷,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你爹娘就带着你离开了国公府。” 薛汝成急切地问:“什么事?” 林婉棠笑了笑:“一会儿,你见到你娘,可以问她。” 薛汝成满心疑惑。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大理寺。纪辰安排了一个房间,让柳春娘在里面等着。 林婉棠对薛汝成说:“你先在外面玩一会儿,我先和你娘说几句话好吗?” 薛汝成点了点头。 林婉棠进了房间。 柳春娘见了林婉棠,哼了一声,阴阳怪气说:“堂堂的国公府少夫人,来见我,不怕失了身份?” 林婉棠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说:“不怕。我得亲眼看着你死,看你死透了,才能放心。” 柳春娘眼神狠厉起来:“你还在嫉恨我跟薛景和那点事吗?!你就那么在乎薛景和?!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如今跟薛景睿也过得很好,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林婉棠又凑近了一些,在柳春娘耳边说:“我怎么可能放过你?我是从地府爬出来的厉鬼,是被你害死的厉鬼,岂能不向你追魂索命?!” 柳春娘似乎被吓到了,她后退一步,颤抖着声音问:“你疯了吗?什么追魂索命?我没有害你的命!” 林婉棠目光冰冷,盯着柳春娘说:“已经被你害死过一次了,我岂能再被你害死?!” 柳春娘被林婉棠的话和气势吓住了,感觉浑身冰冷。 林婉棠疯了吗?! 林婉棠嫌弃地离她远了一些,说:“你的儿子,会因为你作的恶而被连累。他还不知道,她的母亲人尽可夫,风流放荡,满嘴谎话,阴毒狠辣!他还不知道,他根本不是薛景和的儿子!” 第578章 钟声四起 (); 林婉棠说完,突然听见后窗处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 林婉棠神色一顿。 有脚步声响起。 很快,薛汝成的哭闹声传了过来:“让我进去!放开我!让我进去!” 柳春娘顿时动容,她激动地喊:“汝成,汝成!娘在这里!娘在这里!” 她的手铐和脚链都发出丁零当啷的碰撞声。 林婉棠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对大理寺的人说:“让他进来吧。” 官差放开了薛汝成。 薛汝成进了屋子,神情阴郁,眼神冰冷得吓人。 完全不像一个孩童。 柳春娘含泪唤道:“汝成,快,来娘这里,让娘再看看你。” 薛汝成迟疑了一下,缓步向柳春娘走去。 他终于走到了柳春娘跟前。 柳春娘哭道:“汝成,我的好儿子,娘对不住你啊!” 薛汝成沙哑着嗓子问:“我爹到底是谁?” 柳春娘一怔,回答说:“你爹……你爹是薛景和啊!你忘了吗?” 薛汝成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你别哄我了,我都听见了!” 柳春娘闭上眼睛,死死咬着嘴唇,一句话不说。 薛汝成拼命摇晃着柳春娘:“你快告诉我,我亲爹是谁?他在哪里?他难道也不要我了吗?!” 柳春娘深呼吸了一下,终于睁开眼睛,说:“汝成,你不要再问了,你亲爹……他不会认你……” 薛汝成情绪崩溃,咆哮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认我?!” 薛汝成满脸都是泪。 柳春娘抽泣道:“孩子,他也有难处。他的妻子不让他认你。你要是找去了。他妻子可能会杀害你。” 薛汝成愣愣地站着。 柳春娘心如刀绞。 过了片刻,柳春娘说:“薛景睿和林婉棠答应过我,他们不会伤你性命,你听他们安排……啊!啊!” 柳春娘突然惨叫了两声,眼睛睁得极大极大,眼神里满是惊愕! 官差们闻声都冲了进来! 表面上看,薛汝成在抱柳春娘。 可柳春娘痛苦的表情,显示着事情的不寻常。 官差们上前,将薛汝成拉开。 他们惊讶地发现,柳春心口被刺进去了一把剪刀。 而薛汝成的手上全都是血! 林婉棠惊讶得无以复加! 薛汝成居然亲手杀了自己的生母柳春娘! 柳春娘嘴角都是血,倒在了地上。她的眼睛,依旧望着薛汝成:“你……为什么……” 薛汝成的话里都是恨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生下我?!” 柳春娘疼得直颤抖,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薛汝成的脸惨白:“你不是我娘!我没有你这样的娘!” 说着,薛汝成就要往外跑。 官差们抓住了他,说:“你不能走!你用剪刀捅了你娘,我们大理寺得审理这个案子!” 薛汝成哭了起来:“不,她不是我娘!快带我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官差们将薛汝成带了出去。 有人喊:“赶紧去找大夫!” 一个人飞奔着去了。 林婉棠走近了一些,看了看柳春娘,叹息道:“不用了,她已经死了。” 柳春娘,死在了自己亲生儿子手里。 于柳春娘来说,这是最惨最诛心的结果。 林婉棠痛快的同时,也感到了可悲。 或许,薛汝成这样的孩子,身体里就流着自私狠毒的血。又或许,该怪薛景和与柳春娘将他无形中影响成了这样。 因为委屈,因为欲望,因为挑唆,或者是因为旁的什么,薛汝成就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即便那个人抚养了他,真心待他。 就像前世的她,就像今生的柳春娘。 林婉棠走出房间。 纪辰上前来,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林婉棠笑了笑:“我没事。” 纪辰解释道:“我们已经初步查清楚了,薛汝成今日来的时候,怀里就揣了一把剪刀。因为他是孩子,我们的人疏忽了,没有搜他的身,才造成了今日的事故。” 林婉棠说:“也不能怪官差,谁能想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会蓄谋杀人?” 纪辰叹口气,点了点头。 林婉棠坐上马车,回镇国公府。 在半路上,林婉棠突然听到了敲钟的声音。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京城所有的寺庙都在敲钟! 林婉棠心顿时一沉。 只有遇到国丧的时候,才会这样。 京城繁华大街上原本的车水马龙都停滞了。 行人们也停下了脚步。 林婉棠眼里泪光盈盈。 她猜到了,皇上的身子情况不好。 因为秦望舒一直待在宫里,即便她回来,秦望舒都没有得空来国公府探望。 而她递帖子进宫求见皇太贵妃,皇太贵妃借口身子欠安,没有让她去。 前两日,皇太贵妃说在宫中孤独,将平西王留在京城的夫人和女儿唤过去作伴。 至今,平西王的夫人和女儿都没有出宫。 林婉棠猜到了。 但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皇上还很年轻啊! 钟声停下来之后,林婉棠匆忙回镇国公府。路过的铺子和公府门口都已经挂上了白灯笼。 林婉棠回府,布置了一番之后,便得到了懿旨,大臣命妇们都要进宫为皇上守灵。 林婉棠进了宫。 轩辕宸如今不过五岁,他穿着重孝,在太监的指引之下,带领着众人向皇上的棺樽行跪拜礼。 丧仪的间隙,林婉棠见到了皇太贵妃。 皇太贵妃显得很憔悴,眼睛都哭红肿了:“皇上虽非我亲生,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待我极是孝顺,待宸儿尽心尽力,他这一走,我怎能不难过?” 林婉棠安慰了皇太贵妃好久。 冷静下来以后,皇太贵妃压低声音说:“其实,皇上十日前就薨了。” 林婉棠一愣。 皇太贵妃又说:“因为涉及到西南战事,朝局不稳,几位重臣便按照皇上临终前的吩咐,秘不发丧。” 林婉棠忙问:“那如今发丧,是不是意味着西南战事已经结束了?” 皇太贵妃点头:“是,平西王已经伏诛,他的兵马已经尽数被朝廷收编。” 林婉棠松了口气。如此就好。 皇太贵妃拍了拍林婉棠的手:“景睿还要在那边扫尾。估计过不了一个月,他就能班师回朝了。” 林婉棠问:“前朝稳吗?” 她是在问轩辕宸能否顺利继位。 第579章 生疼生疼 (); 皇太贵妃小声回答:“皇上大行之前做了安排,想来应该是稳妥的。” 提到轩辕稷,皇太贵妃又落泪不止:“皇上也是个命运不济的,他重情,却屡屡被伤害,以至于刚刚好转的身子,一下子就垮了……” 林婉棠就知道,轩辕霄的背叛和残忍,对皇上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林婉棠说:“我们都很难过,但是,这时候至关重要,娘娘要打起精神,替十六殿下盯着些。” 皇太贵妃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宫女匆忙进来回禀,皇后在灵前哭晕了过去。 皇太贵妃焦急地起身,带着林婉棠赶了过去。 秦望舒忙活了半天,皇后才醒了过来。 国不可一日无君,到了第二日,林宏盛等辅政大臣在轩辕稷的灵前,宣读遗诏。轩辕宸继位为大梁的新君。 皇太贵妃自然成了皇太后。 轩辕稷膝下唯一的女儿被封为延庆公主。 原皇后康氏成了皇嫂,不适合再住在皇宫。 皇嫂不算尊封,地位显得有些尴尬。 新君酌情处理,尊封康氏为安阳郡主,有食邑,享朝廷供奉。 文信伯府对此很是感激。 另外,新君特意破例准许延庆公主出宫开府。 新皇赏赐的公主府很是宽敞奢华,这样一来,康氏就可以跟着延庆公主同住在公主府,方便互相照顾。 皇上的丧仪结束以后,秦望舒开始加紧教林婉棠医术。 林婉棠察觉出有些不对,问他:“师兄又打算去游历了吗?” 秦望舒轻轻笑了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的确如此。” 林婉棠微微皱眉:“那我得抓紧时间给你说媳妇了。” 秦望舒抱拳:“少夫人,您就饶了我吧。” 两人都笑了起来。 这一日,林婉棠邀请梅傲霜上门做客。 梅傲霜如今棋馆的生意很好。她的孩子,因为她大义灭亲的功劳,没有受到多少牵连,如今都得到了晋升。 梅姐姐性子本就洒脱,如今事事顺遂,过得比之前还要舒坦自在。 两人就着茶点聊了一会儿之后,林婉棠笑着说:“梅姐姐,您的学员众多,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品貌俱佳的姑娘?” 梅傲霜浅笑:“少夫人这是要给谁说媒?” 林婉棠指了指:“你也知道的,我师兄秦大夫。” 梅傲霜很欣赏秦望舒,托着下巴想了起来。 林婉棠笑道:“我师兄年岁略大了一些,但医术精妙,人品端正,相貌堂堂。他如今在京中也有了三进的宅院,地段极好。” 因为急于将秦望舒的婚事定下来,林婉棠想了想,又说:“秦师兄的父母都已经仙去,新妇嫁进来之后不用立规矩侍奉公婆,马上可以当家做主。” 梅傲霜跟林婉棠提了几个人选。 林婉棠笑着拍手:“梅姐姐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劳烦梅姐姐给说和说和,定个时间都相看相看。” 梅傲霜含笑点头:“好,包在我身上了。” 两人正说笑着,玲珑着急地小跑过来,她见梅傲霜在,迟疑了一下,行礼道:“少奶奶,老夫人闹着找您,嬷嬷们哄不住,要不您过去看看?” 林婉棠急忙起身。 梅傲霜站了起来:“少夫人,你先去忙吧。改日我再来讨饶。” 林婉棠吩咐一旁的芷荷:“你代我送一送梅夫人。” 芷荷应下。 林婉棠带着玲珑,快步走出了瑾兰院。 待到了没有旁人的时候,玲珑跪下回禀:“少奶奶,奴婢方才撒了个谎,老夫人那边没有事。延庆公主府出事了。” 林婉棠心一沉,问:“出什么事了?” 玲珑压低声音:“方才延庆公主府的人着急忙慌地来请秦大夫,据说安阳郡主自戕了。” 林婉棠眉头紧锁,颤抖着声音问:“自戕?!” 林婉棠急忙吩咐:“备车马,我们去一趟延庆公主府!” 很快,林婉棠到了公主府。 此时,皇上和太后都已经微服赶了过来。 林婉棠进到主院,向皇上和太后行了礼。 太后令林婉棠坐在她身旁,说:“安阳郡主提前将延庆公主送到了文信伯府做客,之后,安阳郡主借口休息,把宫女们都遣了出去,想要割腕自尽。” 林婉棠听了,担忧地看了看寻芳殿。 太后道:“还好有宫女机灵,发觉殿门反锁着,唤来了人强行将殿门撞开了。可安阳郡主腕上的伤口很深,还是流了许多血,性命垂危。” 林婉棠叹道:“安阳郡主与先皇夫妻情深,先皇驾崩,安阳郡主自然难过。希望郡主能平安渡过此劫。” 这时,寻芳殿的门“吱呀”一响,秦望舒从里面走了出来。 锦婳第一个冲了过去,急切地问:“皇嫂……不,郡主怎么样了?” 秦望舒后退了一步,躬身行礼回禀:“太后,皇上,长公主殿下,安阳郡主已经没有性命危险了。” 锦婳拍了拍心口:“太好了!方才真是吓坏我了!” 秦望舒道:“幸亏长公主殿下恰好来了这里,及时给安阳郡主包扎伤口止血了,否则,郡主可能等不到草民到来。” 锦婳笑了起来:“那还不是师父教得好吗?” 秦望舒行礼:“长公主谬赞了。” 太后嗔锦婳一眼:“别闹了,让秦大夫去休息休息吧。” 秦大夫说:“草民就在耳房候着,需要草民时,唤草民就是。” 太后赞许地点头,然后便带着众人进去探望安阳郡主。 安阳郡主神情木然地躺在榻上,右手手腕上缠着厚厚的一层白布。 太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心疼地抚了抚安阳郡主的头发,温和地说:“要是先帝有灵,在天上看到你这个模样,他岂能不心疼?” 安阳郡主的眼里淌出两行泪。 太后用帕子给安阳郡主擦了擦眼泪,然后说:“你就算不顾念旁的,好歹也该念着延庆公主。她如今不过九岁,刚刚失去她的父皇,你要是再去了,延庆公主岂能承受得了?” 太后叹了口气,又说:“哀家就是个福薄的,早早没了母亲。这是哀家最大的心痛和遗憾。哀家不希望延庆公主也受这种苦。” 安阳郡主有些动容,她抬眸,看着太后,咬了咬嘴唇:“母妃,您说的这些话,我何尝不明白?可是,我的心就是疼啊!生疼生疼!自先帝去了,我几乎没能睡过觉……” 太后点头:“我懂。人终有一死,我们和想见的人在九泉之下终会相遇,何必急于一时?而且,若你真的随先帝去了,见到了先帝,先帝怕是也会怪你,怪你撇下延庆公主,辜负了他的嘱托。” 安阳郡主哭了起来,太后握着她的右手,静静地陪着安阳郡主。 不知过了多久,门帘一动,康向梁带着延庆公主闯了进来。 第580章 归期不定 (); 延庆公主跑过来,趴到床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母后,母后,您这是怎么了?您不能不要儿臣啊!” 安阳郡主虚弱地说:“不要再叫母后了……” 轩辕宸说:“就这样叫,不需要改口。” 他人小小的,说出来话却有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皇嫂,你永远是我的皇嫂。” 安阳郡主又哽咽了。 延庆公主哭道:“听说您这里出了事,外祖母晕倒了,外祖父在府里照顾外祖母。母后,你就算不顾儿臣,也要想着些外祖父和外祖母。您要是走了,难道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安阳郡主抬眼看着康向梁:“你回府照顾母亲去吧。” 康向梁没有动,说:“只要你好了,母亲自然就好了。” 安阳郡主眼睛一红,搂着延庆公主,又哭了一场。 太后道:“姣姣,你答应哀家,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好不好?” 安阳郡主缓缓点了点头。 太后又安抚了几句,林婉棠也跟着一起劝,直到安阳郡主情绪缓和了些,她们才起身告辞。 耳房的门开着,秦望舒正对着阳光仔细看一株仙鹤草的成色。锦婳倒了一杯茶,来到秦望舒身边,将茶举到了秦望舒唇边。 秦望舒惶恐接过杯盏,躬身说着什么。 太后走了过去,唤了一声:“锦婳!” 锦婳看了看,缩了缩脖子,往外走来。 太后淡淡道:“该回宫了。” 锦婳压低声音哀求:“母后,儿臣不放心皇嫂,儿臣就在这里待着吧。” 太后看了锦婳一眼:“不行!” 锦婳撒娇:“儿臣会医术,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太后抿了抿嘴唇,说:“哀家今日肩膀酸疼,你回宫帮哀家按摩按摩。” 锦婳垂着脑袋,嘴巴都快噘到天上去了。 太后瞪锦婳一眼:“怎么?哀家用不动你了?” 锦婳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在太后严厉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不悦地说:“好吧,好吧,回去就回去!” 林婉棠送太后、皇上和长公主离开后,坐上马车回镇国公府。 在马车上,她回想起方才出寻芳殿时看到的那一幕。 锦婳对秦望舒似乎过于亲近了一些。 太后今日脸上的不悦,是否因此而来? 林婉棠低头,手指按压在太阳穴上想了想,锦婳的确是慕少艾的年纪,她或许对秦望舒有些懵懂的好感,却不知道,这好感和亲近对秦望舒来说,是一场大祸。 林婉棠暗下决心,得尽快安排秦望舒相亲。 秦望舒的亲事定下来,才能避免麻烦。 这一天,秦望舒终于从延庆公主府回来了。 林婉棠寻到了他,笑着说:“走,陪师妹出去一趟吧。” 秦望舒皱眉:“去哪里?” 林婉棠仰头笑着说:“去梅姐姐府上啊!她有些不舒服,劳烦你大驾,您就去看看吧。” 秦望舒狐疑地看了看林婉棠:“你去就行。你看不了?” 林婉棠只得说:“梅姐姐这不是更信得过你嘛。你就说给不给师妹这个面子吧?!” 秦望舒无奈地笑了笑,答应下来。 林婉棠打量了打量秦望舒:“你修修胡子,换一身衣裳再去吧。” 秦望舒窦疑地看向林婉棠。 林婉棠说:“梅姐姐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我的大师兄,打扮得俊美一些,我面上也有光不是?” 秦望舒无奈摇头,但还是按照林婉棠说的,修了胡子,换上了林婉棠事先准备好的衣裳和靴子。 他们一起上了马车,向梅傲霜的府邸驶去。 到了梅府,正堂里,梅傲霜身旁站了一个姑娘。 梅傲霜介绍道:“这是我最得意的学员。我闲来无事,唤她过来手谈几局。” 这位李姑娘脸圆圆的,杏眼也圆圆的,看起来很是可爱乖巧。 林婉棠夸奖了李姑娘几句,李姑娘面上有些娇羞,时不时偷眼看看秦望舒,似乎对秦望舒很满意。 林婉棠很喜欢这个李姑娘。 但秦望舒似乎并没有在意雪肤花貌的李姑娘,而是对梅傲霜说:“梅夫人,我给您请脉吧。” 梅傲霜伸出了胳膊,秦望舒认真地把起脉来。 过了片刻,秦望舒说:“梅夫人身子没有大碍,只是到了年纪,肾气渐衰,冲任亏虚,有些气血失调。我给您开个方子,您用上两剂,应该就会好了。” 梅傲霜谢过了秦望舒。 秦望舒去一旁写了方子,梅傲霜的丫鬟去抓了药。 秦望舒一直坐在旁边,微微低着头。人家李姑娘跟他搭话,他只是淡淡地简略回几句。 好在林婉棠努力活跃气氛,没有冷场。 过了片刻,秦望舒起身说:“我去看看药煎得怎么样了。” 梅傲霜点了点头:“辛苦秦大夫了。” 秦望舒出去了。 林婉棠、梅姐姐和李姑娘聊天,茶都喝了一壶,药都端上来了,秦望舒还是没有回来。 林婉棠让玲珑出去找秦望舒,端药上来的那个丫鬟说:“秦大夫吗?他已经走了。” 林婉棠惊讶:“走了?” 那丫鬟回道:“秦大夫说,他突然想起来有一个病人,便匆匆走了。” 林婉棠忙打圆场:“师兄一向忙,每日都有许多病患等着他。” 李姑娘神色有些黯然,却也没说什么,起身告辞了。 林婉棠告别梅傲霜,回到镇国公府,却得到消息,秦望舒留下一封书信离开了。 林婉棠心中惊讶,冲到秦望舒住的地方,发觉他的衣物果然已经不在了,桌子上放着一封信。 林婉棠拿起信,上面写着:“师妹请见谅,愚兄游山玩水的瘾又犯了,要出门一段时日,归期不定。或许,愚兄相中了某处风景秀丽的地方,就在那里隐居了。不必寻愚兄,有缘自会再见。” 林婉棠闭上了眼睛。 莫非师兄怪她多管闲事了? 不像! 他要是生气自己偷偷安排他相亲,应该会在回来之后,跟她算账。 不会不辞而别! 林婉棠按了按眉心。 秦望舒是个聪明通透的人,想必他也察觉到了什么,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林婉棠将书信收好,走出门,吩咐小厮:“你们就留在这个院子里伺候,秦大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小厮们齐齐称是。 夜里,林婉棠睡得正香,宫里来了人。 她急忙起身迎接。 来者是太后身边的太监总管。 他着急地问:“薛少夫人,你可曾见过长公主殿下?” 第581章 不会轻纵! (); 林婉棠心中惊讶,道:“不曾见长公主。” 太监眉头微微皱了皱,赔笑道:“少夫人若是见了长公主殿下,请将她留住,派人进宫知会太后。” 林婉棠忍不住问:“找不到长公主殿下了吗?” 太监想了想,叹了口气,躬身道:“少夫人,今日长公主殿下说是去女医塾,夜里没有回宫。咱家去女医塾询问,女医塾的夫子称长公主殿下只在那里待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太后得知,很是着急,又不好声张,特意命咱家悄悄寻访。” 林婉棠低头思索,锦婳不会是去追秦望舒了吧? 千万不要! 太监突然问:“少夫人,秦大夫在贵府吗?” 林婉棠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道:“秦大夫今日出发,前去游历了。” 太监抿了抿嘴唇,道:“那咱家不打扰了。” 林婉棠很想立刻进宫,可此时宫门已经落匙,太监进出还可以寻些旁的借口,她进宫就太招眼了。 林婉棠压下心中的不安,送走了太监总管。 然后,她偷偷找了几个可靠的小厮,让他们出去寻找秦望舒。 这一夜,林婉棠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立刻就递了帖子,进宫求见太后。 太后坐在凤椅之上,神色憔悴,眼周一片青黑,显然也不曾睡好。 林婉棠行礼:“见过太后。” 太后盯着林婉棠,一言不发。 林婉棠只能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过了好一会儿,林婉棠的腿都酸了,太后才说:“平身。” 林婉棠知道,太后恐怕是迁怒她了。 林婉棠起身,低着头,依旧恭敬地问:“太后,长公主殿下回来了吗?” 太后轻哂:“她若是回来了,哀家还会是这副模样吗?” 林婉棠噤声。 太后从凤座上起身,缓步来到林婉棠面前,压低声音问:“秦望舒胆大包天,拐带公主出城,这件事你事先知道吗?” 太后不怒自威,话里的森然寒意,使得林婉棠心头一凛。 林婉棠忙不迭地跪伏在地,说:“请太后娘娘明鉴!秦望舒品行端正,绝对不会做出拐带公主的事情,臣妇可以为秦望舒担保!” 太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话里的怒意更盛:“你为他担保?他品行端正?!那么,你的意思是说,锦婳人品不端正了?!” 林婉棠越发惶恐:“娘娘误会了!长公主殿下更是品性极好。想来是这中间有了什么误会。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长公主殿下。” 太后深深叹了口气,说:“自然是要先找人。但是,哀家不得不把丑话说在前面,如若秦望舒真的诱拐锦婳,哀家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林婉棠咬了咬嘴唇。 她相信秦望舒不会这样做。 但她害怕秦望舒被锦婳追上,使得太后误会他诱拐了锦婳! 林婉棠还想为秦望舒开脱,太后又看向了她:“哀家知道,你素来和秦望舒亲厚。若平安无事,自然大家都好。要是哀家查到你从中推波助澜,哀家一定不会轻纵了你!” 纵然明白太后的拳拳爱女之心,林婉棠心头还是生出寒意。 自她过门,太后一直待她亲厚。 如今,居然也对她疾言厉色了。 林婉棠不由得想,若秦望舒蒙冤,她这个师妹一定难得善终。 林婉棠低眉敛目说:“臣妇不会做对娘娘和长公主不利的事情,还请娘娘明查。” 太后这才让林婉棠起来。 太后详细地询问了秦望舒的所有事情,林婉棠知无不言,将所有事情一一向太后道来。 反正秦望舒行事正派,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太后听完,沉默了许久。 林婉棠顺势又说:“依师兄平时的行事作风,他是个正人君子。” 太后重重将茶盏放在桌案说:“可是,他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锦婳才十几岁!哀家绝对不允许他们之间有什么!” 太后突然的低吼,使得林婉棠吓了一跳。 太后见状,更加心烦,挥手:“你跪安吧。” 林婉棠只得行礼告退。 一出殿门,寒风呼啸而来,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林婉棠裹紧了斗篷。 她望了望阴沉迷蒙的天空,暗自祈祷,但愿锦婳赶紧回来! 冀州白仙山的半山腰,白雪铺地,又陡又窄的山路湿滑难行。 宫女晚晴劝道:“殿下,这路太危险了,您是千金贵体,不能以身涉险,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锦婳搓了搓手,往手里哈了哈气,抬头望了望高处,说:“不行!师父能爬上去,我就能爬上去!” 晚晴心疼地看了看锦婳冻得通红的脸,说:“秦大夫明显躲着您,您何必非得找他?您贵为皇上的嫡亲姐姐,什么样的才貌仙郎得不到?何必要一个……一个游方大夫?” 锦婳瞪她一眼:“闭嘴!看来我平时太惯着你们了,你竟然敢这样说我师父?!” 晚晴委屈巴巴地闭上了嘴。 她不是胆大敢直言进谏,实在是怕万一长公主闯出什么祸,她这个贴身宫女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哎呦!” 锦婳脚下一滑,摔下台阶。 晚晴有些功夫在身上,一把抓住锦婳,另一只手则抓住了岩石的一角。 锦婳后怕地站了起来,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她命晚晴折了一根粗些的枯树枝当登山棒,一步一滑地往山上移着。 直到天色傍黑,锦婳才爬到了山顶。 她站在光华寺门口,心里默默念着:“师父啊师父,你为了躲我,竟然连这么险峻之地的寺庙都能找到!” 其实,出京以来,她曾经见到过秦望舒。 她的马自然比秦望舒的马好,不久她就追上了秦望舒。 彼时,秦望舒穿着锦缎衣裳,正在一个面馆吃饭。他面前还摆着一大碟子牛肉,旁边还放着一坛子酒。 秦望舒看到她就走。 她追了上去,质问秦望舒:“你躲我做什么?!为什么不告而别?!” 秦望舒抱拳赔笑:“并非躲你,实在是有急事在身。” 锦婳脸色缓和了一些,说:“什么事这么急?罢了,你不想说算了,我陪你去!” 秦望舒表面应下,带着女扮男装的锦婳走了五里地,之后,秦望舒借口内急,钻进了一片小树林,再也没有回来。 连马都没要。 第582章 施主慎言 (); 锦婳气得直跺脚! 她一路寻找秦望舒的踪迹,到处打听。 来到冀州白仙山山脚下的时候,她得知山上的光华寺里来了一位和尚。这个和尚相貌极其英俊,而且,曾在山脚下救了一名垂死的妇人。 锦婳几乎立马就想到了,这个人是秦望舒! 锦婳向人打听前往光华寺的路。 乡亲们告诉她,这时候大雪封山,通往光华寺的路极其难行,一不小心就可能滑落,轻则摔伤摔残,重则一命呜呼。 锦婳问乡亲,什么时候山路才能好走,乡亲们告诉她,得等年后三四月了。 锦婳听了,恨得牙痒痒。 秦望舒肯定是因为山路难走,才去了光华寺。 他一定以为,三月之前,自己不可能见到他。 等到了三月,山路好走些的时候,他就开溜,另外寻一个地方躲着。 锦婳思忖,秦望舒再躲,说不定她就真找不到秦望舒了。她预感,秦望舒再也不会回京。 锦婳接受不了。 于是,她决定,她必须上山,必须见到秦望舒! 锦婳准备了防滑的靴子,准备了厚衣物,准备了抓钩、火石、火把和干粮等,开始向光华寺进发。 所有的人都觉得锦婳不可能成功,可是,她真的做到了!她如今终于站到了光华寺的门口! 锦婳激动得心潮澎湃。 她走上前,亲自叩响了庙门。 过了许久,才有一个小和尚过来开门。 小和尚望着眼前两个人,不由得愣住了:“你们……你们是怎么上来的?” 锦婳笑道:“那你就别管了。小师父,我要找明空师父。” 那小和尚闻言,打量了打量锦婳:“施主,我们这里没有明空师父。” 说着,小和尚就要关门。 锦婳伸手挡住门,说:“小师父,我好不容易上来的,你让我进去看看吧。” 小师父坚决摇头:“真的没有您要找的人。” 锦婳看了看:“就算没有我要找的人,您也该让我借宿一宿吧?天马上黑了,这冰天雪地的,下山太危险了。” 小师父犹豫着没有说话。 锦婳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都说佛门慈悲为怀,想必小师父不忍心看我们两个被摔死冻死吧?” 小师父说:“施主稍等,贫僧进去问问住持。” 小和尚跑了进去,不一会出来回话道:“施主,你们可以借宿一夜,但是,明日日出时分,你们必须离开这里。” 锦婳答应下来,小和尚将锦婳和晚晴让了进去。 小和尚引路,锦婳四处观望,小和尚说:“施主,您借宿期间,请不要四处走动,免得扰了师兄弟修行。” 锦婳答应着。 到了禅房,小和尚让锦婳歇息,他去为锦婳拿斋饭。 锦婳借机在寺里四处寻找秦望舒。 寺庙不大,锦婳一会儿就转了一遍。四处都没有秦望舒的影子。 锦婳明白,一个人要是真想藏起来,即便同在一个寺庙里,她一时也是找不到的。 锦婳暗暗下了决心。 吃过晚饭之后,她来到一处湿滑的高台阶前,径直跳了下去。 晚晴看得提心吊胆。 晚晴原本提出,她来受伤演苦肉计,可是,锦婳说,晚晴受伤不一定能逼出秦望舒。 而她可以。 因为她是长公主,她在寺庙受伤,住持会害怕吃罪不起,为了这个,住持也会逼秦望舒出来给她看病。 咔嚓一声! 锦婳感觉到一阵剧痛! 她的小腿骨折了! 疼痛使得锦婳大声喊了起来。 她的额头顿时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晚晴急得直掉眼泪,呼喊道:“来人啊!救命啊!我们家主子的腿摔伤了!” 很快,便有人赶了过来,很快,有人通禀给了住持,旁人不知道锦婳的身份,住持却是知道的。 而时时暗中关注这边消息的秦望舒自然也知道了。 秦望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孽缘,躲不过,逃不掉! 他终于现身了。 原本躺在床上不停喊疼的锦婳,在看到秦望舒的那一刻,停止了呼喊。 世界在这一刻停滞了,万事万物都失去了声响。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这个一脸悲天悯人模样的俊朗僧人。 锦婳眼里闪烁着泪光,轻轻唤了一声:“师父。” 秦望舒将手竖在面前,说了一声:“阿弥陀佛。施主伤到哪里了?” 锦婳指了指小腿。 秦望舒上前来,说了句“得罪了”,便查看起伤情来。 之后,秦望舒神情严肃,他处理了伤处,上了药,将骨头正位,之后找来木板,把锦婳的伤腿给固定好了。 然后,秦望舒一言不发就要离开。 锦婳拽住秦望舒??袍的袖子,说:“师父,我的腿伤多久能好?” 秦望舒想挣脱,锦婳却不肯松手。 秦望舒无奈,用一旁的刀将自己的袖子割了下来,然后离锦婳远了一些。 锦婳拿着半截袖子,心刺痛得厉害,比腿上的伤更痛。 秦望舒这才回答道:“施主,伤筋动骨一百天。” 锦婳含泪笑道:“那这回我得在寺里长住了。” 秦望舒道:“施主与住持商议便是,只是贫僧明日一早就离开光华寺。” 锦婳愣了,她又难过又生气。 她忍不住问:“师父,您就这么不喜欢我吗?难道我配不上你?” 秦望舒神情淡漠:“施主慎言,贫僧乃是出家人,已经戒了七情六欲,六根清净。” 锦婳道:“你别骗我。我知道,你只是一个假和尚!我亲眼见过你喝酒吃肉!你早就已经破戒了!” 秦望舒道:“施主,贫僧之前的确不十分遵守戒律清规,如今,贫僧已经重新受戒,正式成为佛家弟子。” 锦婳哽咽着问:“就是为了躲我吗?为了躲我,你可以不吃肉,不喝酒?你舍得?” 秦望舒说:“舍即是得。” 说完,秦望舒转身离开。 锦婳捶着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第一次这么不喜欢自己的身份。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如果不是身份的阻碍,也许,秦望舒不会这么抗拒她。 这一夜,秦望舒再没有来过。 第二天一早,秦望舒就下了山。 晌午的时候,一队士兵艰难爬上山,找到了锦婳,跪求她回宫! 第583章 足以使臣妇丧命 (); 秦望舒已经离开,锦婳也不愿再待在光华寺。官兵对光华寺下了禁口令,然后将锦婳背下了山。 锦婳开始一言不发,也不肯喝药。 晚晴在一旁急得直哭:“殿下,您养好腿伤,才好图将来啊!您这么年轻,要是留下什么病根,怎么办?” 锦婳呆呆地望着马车的车顶,眼珠都没有动一下。 就这样,一路回到了京城,悄悄回了宫。 看到锦婳的模样,太后心疼极了,急忙查看锦婳的伤势,唤太医来给锦婳诊治。 锦婳不肯配合,太后强势地命人按着锦婳。锦婳动弹不得,只能认命。 太医查看之后,回道:“长公主的断骨固定得很好,只是需要勤换药,需要静养。” 太后脸上阴晴不定,令太医换了药,重新将伤处固定好。 太医出去之后,太后含怒对锦婳说:“秦望舒都对你说过什么?!你居然失心疯地跟他走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是大梁如今最尊贵的长公主!” 锦婳嘴一瘪,哭道:“他……他不要我。” “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太后愤怒地拂袖。 锦婳含泪摇头:“不是,不是!要真是欲擒故纵倒好了!他不要我……” 锦婳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太后见锦婳这样冥顽不灵,不由得气闷。她瞥了暼一旁的晚晴,道:“你出来!” 锦婳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晚晴,警惕地说:“母后,你要罚就罚儿臣,不关晚晴的事,都是儿臣逼她的,她不敢不听。” 太后笑道:“我只是问她一点事情罢了。” “不行!母后,您若是处置了晚晴,儿臣就自戕!” 太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拂袖出了芳华殿。 入夜,锦婳开始高热。太医匆匆赶来,为锦婳诊治,可是,锦婳不肯服药。 太后命人强行把药灌了下去。 过了几日,锦婳退烧了,可是,她的状态越来越不好,生命力一点一点从她身上流逝。 花一样的少女,居然慢慢枯萎了。 林婉棠想进宫探望,递了帖子,得到的回复却是让她在府里闭门思过。 闭门思过?! 林婉棠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过错!她连失察的过错都没有。 她失去记忆,在外一年,哪里会知道锦婳已经对秦望舒情根深种?! 她发觉之后,立刻采取了行动,只是晚了一步罢了。 这一日,林婉棠在府里和团团和圆圆玩耍,太后派人传她进宫。 林婉棠心里一沉。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怕是太后又要发难。 进了慈安宫,林婉棠行礼:“见过太后。” “大胆林婉棠,你可知罪?!”太后的话满是怒意。 林婉棠微微抬头:“太后娘娘,臣妇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罪。” 太后冷哼:“如今,京城传说锦婳迷恋秦望舒,不顾自己的身份追求他,秦望舒却不为所动。这样的话,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林婉棠惊愕:“臣妇近来都在府里,不曾出门,也没有听到这样的传言,更不可能去传播这样的话。” “你不承认吗?”太后的语气更严厉了几分。 “臣妇的确没有做过。而且,传出这样的话,对臣妇有什么好处?这样的传言,简直是将秦望舒放在碳火上烤。惹怒皇家,他能有什么好结果?臣妇岂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林婉棠巴不得这件事赶紧过去呢,岂会节上生枝?! 太后盯着林婉棠看了一会儿,吩咐:“将郑玉莲带上来!” 郑玉莲?!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很快,郑玉莲就被带了上来。 “把你之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太后喝了一口茶,对郑玉莲说。 郑玉莲说:“民妇不敢不老实交代!那日,民妇听说外祖母身子不好,十分心急,在街上遇见表妹林婉棠的时候,民妇向她打听外祖母的病情。” “聊了一会天之后,林婉棠就抱怨起来,说太后娘娘您如今待她不好,是非不分。林婉棠说,明明是长公主不懂事,对秦望舒单相思,苦苦追求秦望舒,您却怪起了秦望舒,甚至还迁怒她。” 太后虽然听过一遍,如今再听这话,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林婉棠,你的姑表姐都这样指控你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婉棠想起来了,她之前的确在街上遇到了郑玉莲一次。 那时,她祖母林老夫人也的确病了。 郑玉莲的确打听了林老夫人的病情,但是,她最主要的目的,是诉说她母亲如今在府里活得艰难,希望林府看在林如雪到底是林家女儿的份上,为林如雪撑一撑腰。 林婉棠听了以后,在回娘家的时候,把这话转告了林宏盛。 林宏盛念在亲兄妹一场的份上,去了一趟郑府,敲打了郑峰茂和他的庶子一番。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完全没有提到过锦婳,也没有提过秦望舒。 林婉棠不知道郑玉莲居然这样恩将仇报,居然这样往她身上泼脏水! 林婉棠理了理思路,说:“太后娘娘,您可以派人打听一下,臣妇与郑玉莲并不亲近,在闺中时,她曾在冬日将臣妇推下池塘,导致臣妇体寒,调养了许久才能怀胎生育。” 太后听说过这事,她看了看郑玉莲,没有说话。 林婉棠接着说:“后来,郑玉莲嫁进薛家,与臣妇以及臣妇的夫君发生过几次矛盾。有一次,她用陆商根换了人参,导致祖母病情加重,十分危险。臣妇的夫君恼怒,砍掉了郑玉莲的一根小手指。太后若是不信,尽管验看!” 听到祖母曾经被郑玉莲祸害,太后看向郑玉莲的眼神充满怒气,心里自然而然觉得郑玉莲的确人品低劣。那么,郑玉莲的话,的确可信度不那么高了。 林婉棠又说:“后来,郑玉莲与她的夫君薛景和被侯府扫地出门,郑玉莲对薛府很有怨言。郑玉莲还曾经害臣妇的娘家祖母险些丧命,因此,臣妇的娘家至今不允许郑玉莲登门。前些时候,祖母患病,郑玉莲也不曾踏足林府半步。” “臣妇这些话,足以证明,臣妇与郑玉莲并不亲近。那么,臣妇怎么可能跟郑玉莲抱怨,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呢?!那些话,足以使臣妇丧命!臣妇再傻,也不会给郑玉莲送这样的把柄!郑玉莲是在诬陷臣妇!”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太后也被说服了。 林婉棠不是蠢人,即便她心里真的对皇家有怨,也不会那么不谨慎,大嘴巴到处宣扬,还告诉和自己有过节的人。 太后按了按眉心,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如果不是你告诉她的,她怎么会知道呢?” 第584章 忠言逆耳 (); 林婉棠看向郑玉莲,眼里全是恨意:“你真的传那样的话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劝你老实交代!” 郑玉莲心有不甘:“就是你告诉……” “还在撒谎?!”太后怒吼一声,打断了郑玉莲的话。 郑玉莲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太后起身,一步一步缓缓走到郑玉莲面前,声音不怒自威:“郑玉莲,你肯定是活不成了。你如果老实交代,哀家可以给你留一个全尸,也不牵连你的家人。你要是执迷不悔,继续哄骗哀家的话,哼哼,那么,哀家就将你的父母绑来,在你面前杀了他们!” 郑玉莲的脸变得毫无血色。 “想好了吗?” 太后的声音,在郑玉莲听来,简直比阎罗殿判官的声音还要可怕! 郑玉莲的身体颤抖,牙齿上下碰撞,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 “来人啊,去把郑玉莲的爹娘捆来!” 几乎与太后这句话同时,郑玉莲喊道:“我交代!我全都交代!” 太后看向郑玉莲。 郑玉莲声音颤抖着说:“那日,我在冀州城附近的一个饭馆吃饭,看见了秦望舒和长公主。他们不认识我,我认识他们。我……我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太后惊讶地问:“你一个小妾,怎么会认识锦婳?!” 郑玉莲跪地回答:“长公主去过我们府上,和……和当时的宁王一起。” 太后这下明白了,宁王那时经常去外祖盛家做客,锦婳与他一起去过倒不稀奇。 太后微微闭了闭眼睛,问:“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郑玉莲哆哆嗦嗦地回答:“长公主问秦望舒为什么躲着他,秦望舒说并不是故意躲着长公主,是有急事。长公主便说,别管是什么急事,她陪着秦望舒去做也就是了。我……我看着秦望舒有些抗拒,就明白是长公主追着秦望舒不放。” “大胆!”太后怒不可遏! 林婉棠倒是有些欣慰,不管怎样,郑玉莲的话也可以证明,秦望舒其实是有意远着长公主的,不是诱拐长公主。 太后冷冷吩咐:“来人啊,将郑玉莲带下去,杖毙!” 侍卫们进来,将郑玉莲拖了下去。 郑玉莲哭着哀求,希望太后饶她一命,但是,怎么可能?!她敢传播长公主的绯闻,就不可能活着了。 以太后护短的姿态,不诛她九族都是格外开恩了。 太后拖着长长的裙尾,一步一步重新走到凤椅上坐下。 以前,林婉棠还挂念着锦婳,想看看她如今怎么样了,宽慰她几句,此时,林婉棠只想躲得越远越好。 “太后娘娘,既然已经证明了臣妇的清白,臣妇就告退了。” 太后抬手:“慢着!” 林婉棠心一沉。 太后抬眼望了过来:“林婉棠,你知道不知道秦望舒如今在哪里?” 林婉棠摇头:“臣妇不知。” “你当哀家好糊弄是吗?”太后脸上挂着深沉难测的笑。 林婉棠低眉敛目:“臣妇真的不知。” “大胆!”太后重重拍了拍桌子,说:“林婉棠,哀家派总管太监去问你是否见过锦婳当夜,你就派出去了几个人找秦望舒。怎么?以你对秦望舒的了解,你还没找到他吗?!” 林婉棠回答:“秦望舒一向爱好游历,足迹不仅仅遍布大梁,隔壁几个国家他都去过,臣妇怎么会知道他的行踪?况且,臣妇那几个小厮,如何能跟朝廷的官差相提并论?朝廷都找不到他,臣妇更加找不到。” 太后语塞,只凤目含威望着林婉棠。 林婉棠又说:“何况,如今的形势,秦望舒识趣乖觉,就此远走高飞不见踪迹才是最好的。难道您想将秦望舒寻回来?还是说,您希望找到秦望舒,将他杀掉,就此免除一切后患?!” “放肆!” 太后怒不可遏。 “林婉棠,哀家顾念亲情,太纵着你了是吗?!你居然敢这样跟哀家说话?!” 林婉棠平息了一下情绪,才说:“请太后恕罪。但忠言一向逆耳。臣妇实在想不到您找秦望舒有什么旁的目的,除了您要杀他。但是,还请娘娘想一想,您若杀了秦望舒,将来万一长公主知道了,她该如何面对您这个母亲?” 殿内安静了下来,太后久久不语。 林婉棠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今日说这一番话,很可能彻底得罪了太后。 但是,她不能不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虽然暗地里帮助了秦望舒,请人帮忙保护秦望舒到安全的地方去,但是,她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胜过朝廷的官差。 万一棋差半招,秦望舒可能就没命了。 所以,这话她必须得说。她希望太后想明白,放秦望舒远走天涯。 “你跪安吧。” 太后这句话中,充满了疲惫。 林婉棠知道,太后有所触动。 她轻轻地退出了慈安殿。 冷风吹来,林婉棠这时候才发觉,自己后背上全都是汗水。 一个宫女飞奔着跑了过来,几乎将林婉棠撞了个趔趄。 那宫女顾不得旁的,一路跑进了大殿。 “太后娘娘,您快去看看吧,长公主殿下情况不好!” 啪嗒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轱辘轱辘滚动起来。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林婉棠提起裙摆,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其实,她很心疼锦婳。锦婳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意中人,而秦望舒也的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谁都没有错。 只是,年龄、身份地位太悬殊了。而秦望舒又是一个理智清醒的人。 所以,锦婳注定会受到伤害。 林婉棠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一位内监匆忙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