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盛唐:我的父亲是李世民》 第1章 空降大唐成皇子 电闪雷鸣中暴雨倾盆。 噼噼啪啪的闹腾了一夜,直到凌晨才停住了,如纱般轻薄的晨雾配上天际一抹清纯的鱼肚白,这个早晨美丽的近乎迷离。 骤雨初停往往能带给人们欣喜,雨后的清新也能带给人们舒爽。 然而此刻没有人欣喜也没有人舒爽,或者说没有人敢表现出欣喜和舒爽。 都说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天上的乌云都散了,长安城皇宫里的乌云正浓。 这里是掌管着江山社稷的政治权力中心,这里是万万民众磕头景仰的皇圈圈,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像是俯瞰世界的雄狮般威武,然而此时这里只有肃穆庄严,没有半点的欢欣。 悠悠醒来的易阳,头疼的要爆炸,他努力的睁眼却怎么也撩不动僵硬的眼皮,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是无济于事。 一段记忆潮水般涌进脑海之中,易阳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怎么回事,当他把这段陌生的记忆完全的融合了之后,头也疼的轻了些。 难道穿越这回事真的存在么? 易阳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加个班熬太晚了,没想到这一闭眼就跨越了一千多年的时光,竟然魂穿到了大唐嫡二皇子李泰的身上。 耳边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他努力的睁开眼,入眼是一片白色,圣洁的白,晃眼的白,悲凄的白。 开局就是葬礼,哪有这么玩的? 贞观十年六月己卯,长孙皇后于昨夜在立政殿薨逝。李泰和众皇子一直在灵前长跪,李世民心疼儿子们,让他们分时间段的守灵,李泰被搀到偏殿小睡。 谁能想到就这一睡一醒之间就换了灵魂? 易阳站在青铜镜前仔细的端详着自己的相貌,长相很不错,就是被胖给毁了,挺好看的五官偏配上一张大圆脸,身高也可以,偏配上个圆滚滚的肚子。 摸着自己的脸,易阳的嘴角不自觉的上翘,胖不是问题,年轻就是赚了,这个李泰现在才十六岁。 “竟然穿越成了唐太宗李世民的儿子,不错嘛,这身份够高贵的了。” 想到李泰的命运,易阳刚翘起来的嘴角立马下坠成了鲶鱼嘴。 他是李泰,不是李治!谁都知道后来继承大宝的人是唐高宗李治。 李世民有三个嫡子,太子李承乾,嫡次子李泰,嫡三子李治。 李泰是最受李世民宠爱的皇子,没有之一。 太子李承乾原本不错,自从得了痛风之后,日渐堕落,做了许多的荒唐事不说,还要联合李元昌谋反,事情败露之后他被贬为庶民,好歹算是保住了性命。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风头正盛的李泰,在太子被贬之时居然被冠上了“谋嫡罪”,跟李承乾一道被贬出京城,没到三年便郁郁而终了。 什么情况?太子李承乾自己把自己给玩废了,李泰已经是明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了,他有什么必要谋嫡?他本身就是嫡二子,他用得着谋吗?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李世民把皇位传给了懦弱无能的李治,却没有传给自己?明明自己才华无双,又自幼做官,名声、政绩、皇宠样样俱备,为什么结局会是如此的颠覆? 结合李泰的记忆和自己后世的所知,易阳很快捋出了头绪。 李泰的生母长孙氏,是一位出身贵族世家的名将之女,十三岁嫁给李世民,从少年结发,一起互相扶持,走过了二十三载,生下了三子四女。于情伉俪情深,于政相辅相成,李世民誉之为“嘉偶”、“良佐”。 李泰有着最尊贵、最正统的嫡系血脉,自身又才华横溢,聪敏绝伦。 可是他年少轻狂,一向目高于顶,上至朝臣下至奴仆,他都不屑于正眼相交。 魏征、房玄龄这些老臣对李泰不够恭敬的事都传到了李世民的耳朵里,为这事李世民在朝堂上大骂群臣,可见李泰平时的为人是有多么不注重拉拢老臣。 李泰没有反省过自己,反而仗着父皇的溺爱更加的恃宠而骄。 围在他身边的都是些靠着父兄功业的功臣子弟,李治身后却站着长孙无忌、魏征、褚遂良等一众元老级功勋,小家雀怎么斗得过老家贼? 眼看着李承乾一天比一天骄奢荒逸,他以为只要李承乾一倒,他自然而然的就会成为太子,因为有把握坐享其成,所以没去争。 李承乾事败之后,褚遂良一句“杀子传弟乃是谎言,魏王意在谋嫡。”便把李泰扯下了神坛,摔进了地狱。 李泰为何会在那么个关键的时间节点,说出那么令人难以置信的话来?现在的李泰才十六岁,那是六年以后的事,他当然不知道,但是易阳知道。 易阳笃定两点,要么是李泰被人带了节奏又断章取义,要么是李泰根本没说过,就是褚遂良一面之词,加上李承乾死咬李泰谋嫡和李治佯装被李泰吓出了病,李世民才痛下决心贬了李泰,立李治为太子。 李治的成功看起来就像是平白的捡了个大便宜,其实不然,他才是众皇子中心机最深的一个。看起来他身边干干净净,没有人支持他,正因为如此一众老臣才鼎力扶他上位,都觉得他老实好摆布。 事实上呢?他即位初期对老臣还好,后来他站稳了根基,一举干掉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朝中再没有人能牵制他,他真的懦弱吗? 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以及吴王李恪为了继承权拼得头破血流,最终李治消消停停的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鹬蚌相争最终的结局当然就是渔翁得利。 易阳的眼中迸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谋嫡不是罪,李泰罪在没有谋。以李泰的才智,早做二分打算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风雨来时,他一没有准备,二没有反击的实力,一下子就败了个稀哩哗啦。 怪谁?怪命吗?一步投胎成了嫡皇子,这命够好了。怪运气吗?宠冠诸王的李泰是李世民的心头肉,这运气还不行吗? 要怪就怪自己,错就错在自己身上。自己不该骄横跋扈,贻人口实给李世民留下自己凶残的形象,李世民担心自己会杀掉废太子和李治,这才是立李治为太子最大的原因所在。 事实上李治上位之后,李世民的十四个儿子要么被冠以谋反罪处置掉了,要么在悄无声息中暴毙,善终者无,到底是谁凶残? “哼!”易阳嘴角斜挑,既然我来到了这大唐,那就不能让这无端被贬、无故早亡的悲剧再发生了。 既然老天给了我嫡次子的身份,我就要做好嫡次子该做的事情,对不起了九弟,这皇位我要了。 第2章 眼中流泪心中悲 不是为江山社稷,不是为黎民百姓,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人,就只是为了自己。 李泰不知道,但是易阳知道他这个尊贵无双的嫡皇子下场有多么的悲惨。 贞观十七年,太子李承乾谋反,他因涉嫌谋嫡,被降封为顺阳郡王,安置于均州郧乡县。 李治即位后三年,他便病逝于郧乡。 三十一岁!李泰死的时候只有三十一岁! 李泰在三十一岁的年纪抑郁而死,这个抑郁肯定是真的,而死因是不是抑郁,还真的不好说。 李泰死后不足一年,李恪便也抑郁而死,怎么这大唐的抑郁症都直接要命的吗? 易阳斜挑嘴角,眼角迸射出两道寒芒,既然我来了,既然我重生一世,就绝不能允许这个悲剧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我要登上皇位,我要开创一个更为辉煌、更为鼎盛的大唐!” 大唐,是一个万国来朝的盛世,也是一个疆域空前辽阔的时代。 大唐,是李氏族人不朽的骄傲,也是李氏族人不灭的哀伤。 怎能忘记一代女皇武则天大肆屠杀李氏族人的暴行,而这几乎灭族的灾难全都拜李治所赐。 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易阳不由得喜上眉梢,满脸都是笑意,目光却渐渐变得坚定,这大唐的天下,说什么都不能再落入李治之手!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天可汗的儿子,大唐嫡皇子,李泰!” “皇宠在身是你的优势,但不是绝对的仰仗。一切都要靠抢、靠夺、靠争、靠谋!” “如果你有一分的懈怠,别人就有十分的可趁之机!” “你是没有退路的,你稍一忍让,等待你的就是被贬到郧乡小县,然后被人暗害至死的窝囊结局。” 跟李泰一出生就被封王不同,易阳的出身就是普通的老百姓,普通到扔进人堆里挑不出来的那种。 出生在普通的人家,上着普通的学,毕业后打着普通的工,满怀豪情的走进社会的怀抱,结果四处碰壁,撞得满头大包。 谁不曾年少轻狂?谁不曾斗志昂扬?然而在现实面前,谁又记得当年的理想?易阳只能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为的不是什么宏伟的蓝图,只为了能交得上房租。 穷人的孩子本就早当家,遭过社会的毒打,他不再天真,他知道一切自己想要得到的,都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努力争取。 他也不再抱怨,他变得有韧劲、有毅力、有眼光、有胸怀、有野心,他踏实肯干也敢干。 有的人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天鹅,人家有与生俱来的资本,自然可以活得肆意优雅,有的人生来就是雄狮,人家有傲视群雄的力量,自然可以活得盛气凌人,可有的人只是一条野狗,没有资本也没有力量,他只能靠玩命的嘶咬来获得生存的空间。 易阳无疑就是一条野狗,学历低、资历浅、背景无,一直在社会的底层挣扎,这倒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种种磨砺把他的性格锤炼得坚韧、倔强、不服输。 他从不向生活妥协,见过生活凌厉,依然内心向暖。生活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易阳点指着镜子中的自己,轻轻的不出声的说:“你是李泰,字惠褒,小字青雀。” 耳听得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易阳见桌子上摆着酒菜,他拔开酒壶塞,把手指伸进酒壶里搅了搅。 盖好壶塞,急急忙忙滚回到了床上,他没有扯过被子装睡觉,而是抱着枕头俯卧,用沾了酒的手指使劲的擦眼睛,舌头也不老实的舔枕头。 “吱呀!”房门被轻轻的推开,房间中传出轻微的抽泣声。ъitv 小黄门子一听,李泰这是醒了,他急忙快跑两步来到床边,见李泰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他轻声的唤着:“四殿下,四殿下您节哀顺变吧,千万保重身体啊。” 他躬着身子也不敢伸手去拉李泰,长孙无忌走到他的身后轻拍了他一下,又冲他摆了摆手,他深深一揖便向后退了两步。 听说李泰被搀到偏殿来休息,长孙无忌心里就对他很不满意,结果他这一休息就休息了将近两个时辰,长孙无忌肺子都要气炸了,亲娘死了都不去守灵,这是什么儿子? 他跟李世民打个招呼,说是来看看李泰,便大步流星的奔这偏殿来了。皇子又怎样?俗话说娘亲舅大,他要真是没心没肺的呼呼大睡,长孙无忌非揍他一顿实惠的不可。长孙无忌带着一肚子的气和一肚子的火,摆开架势就是来收拾他的,结果一进门发现他趴床上哭得快抽了,长孙无忌不由得就是一阵心疼。 母子连心,还有谁能比他们三个皇子更伤心呢?最小的李治都哭晕过去两回了,最大的李承乾一直在守灵,怎么都劝不走。 只有李泰最听话,他乖乖的来偏殿休息了,没想到他是哭的最动情的一个,别人都在灵前嚎啕,他却是躲起来独自抽泣。 长孙无忌搬着他的肩膀把他扶坐了起来,李泰转过身抬起头,长孙无忌见他满面泪痕甚是可怜,最可怜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见是长孙无忌站在眼前,李泰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大粗腰,哭的稀哩哗啦的,这倒是不用装,酒精太刺激了,他也是揉的狠了点,眼泪是止不住的流,疼的他想不喊都难。 “舅舅。”李泰紧紧的抱住长孙无忌:“惠褒没有娘了!” 提到这个“娘”字,李泰“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半点假都不掺的痛哭流涕,只因为一声娘喊出口,他就想起了自己的亲娘,他穿越过来之前十三天他的母亲因肺癌过世。 “惠褒。”长孙无忌也紧紧的抱住李泰,心疼,疼,疼得他痛泪横流。“惠褒不怕,你还有舅舅,舅舅会像你娘一样的照看你的。” “我再也看不到阿娘了!” 甥舅两个人,一个嚎啕大哭,一个默默流泪,过了好一会儿,长孙无忌轻轻的拍了拍李泰的后背:“惠褒,去灵前哭吧。” 李泰哭得心都直抽,他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哽哽咽咽断断续续的说道:“父皇在灵前守着,我不能痛快地哭,会惹他伤心的。” 李世民一步迈进偏殿,听到李泰这句话,真犹如万箭穿心般的难过,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他走进来看到桌子上的酒菜一动没动,再一转眼就见他们甥舅抱头痛哭。 长孙无忌轻轻的推开哭得如同酒醉的李泰,李泰抬眼见李世民来到了面前,他“噗通”一下跪倒,努力的往回憋哭声,憋得自己直打嗝:“父亲,儿,儿子不孝,我这就去守灵。” 第3章 改变从称呼开始 微微放亮的天,还笼着一层淡淡的黛青色。画角飞檐若隐若现的闯进眼帘,滴滴嗒嗒的流水连成道道细线。ъitv 凉风习习扑面而来,虽然是盛夏时节,凉风透过罗衣也使李泰打了个寒战。 青石地面湿漉漉的,走在上面有点滑,有的地方还会溅起水花。 李泰用力的抽了一下鼻子,湿润的空气还真是透着沁人心脾的滋味,该说不说的,这古代空气质量就是高。 他漫不经心的向前走着,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他眼帘低垂,默默的想着心事。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给他打伞的太监。 太监的名字叫云海,今年有三十来岁了,李泰从小就是在他的服侍下长大的,算得上是李泰最亲近的贴心人了。 长长的回廊上空无一人,雕栏画阁透着皇家的气派,红漆的柱子还没来得及给它系上白绸,映衬得李泰这一身白更加的刺眼。 “四殿下”云海稍向前半步,挡住了李泰的身子,李泰转头一看,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四殿下,这是肉干,你藏在袖子里,饿了就悄悄的吃一块。” 堂堂皇子还用得着偷偷摸摸的吃东西?李泰的眼里闪过一丝的不解,云海小声的说道:“太子一直不曾离开,九殿下动不动就哭得昏厥,今天守灵的事怕是要靠您一个人顶着了。” 宫里果然没有一个白给的,不用说混的多好,能活得下来的都是人精。云海不着痕迹的一句话,透出太多的信息。 太子一直不曾离开,他难道不是血肉之躯?昨天上午长孙皇后病危,别人没注意到,他们这几个嫡子女全都在身边,谁也没机会吃一点东西。 到现在整整十个时辰过去了,太子一直在灵堂没动过地方,云海能给自己准备肉干,就没人给太子准备吗? 就算他真的没吃过东西,那他也坚持不了太久了,如果他继续坚持不肯离开,那就一定是有所准备了。 九殿下动不动就哭得昏厥,昏厥自然就被带下去休息了。 易阳微不可察的撇了一下嘴角,果然李泰是三兄弟中情商最低的,李世民说让他们轮换着守灵,他就听话的下去休息了,这样一来岂不是显得只有他最没孝心? 李泰是真的一直没吃东西,他到偏殿并没有直接倒床上就睡,他的确是趴床上痛哭了一场。 下人们送吃食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哭睡着了,只是谁也想不到睡着的是李泰,醒来的是易阳。 摸了一下肚子,真的是饿的紧。看一眼小布包,李泰没有接,他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云海的肩:“够细心的,谢了。” 李泰懂云海的意思,他一个是心疼自己,怕自己饿着了,一个是提醒自己不备点干粮,肯定是挺不过太子的,在这以孝治国的时代,你连守灵都不能表现出决心的话,你的圣宠怕是维系不了太久了。 云海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吓得一愣,四殿下什么时候这么随和过?李泰仗着皇宠在身,连朝中重臣都不放在眼里,对下人那是动辄打骂,何曾好声好气说过一句话? 看到云海眼中闪过含惊带怕的光,紧接着便涌起一丝难以压制的感动,易阳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不是可怜云海,而是慨叹李泰的命运真是自己作的。biqμgètν 李泰从来不知道体恤下人,也不懂得拉拢朝臣,除了在李世民面前之外,做人一向是鼻孔朝天,难怪他遇难之时全是落井下石之辈,没有一个向他伸出援手的。 “四殿下,您多少备着点,灵堂上多有不便之处,您” “从现在开始叫我二郎。”李泰打断了他的话,推开他的手,迈开步子径直朝前走去。 “二郎?”云海喃喃的重复了一句,发现主子已经走了,他急忙小跑两步追了上去。 在大唐地位比较高的奴仆确实是管主子叫大郎、二郎、三四五六郎,即使是皇家也未能免俗。 但事有例外,所有的皇子里只有李泰最为特殊,上上下下所有的宫女太监没一个人敢这样叫他。 云海仔细的回想一番,发现除了长孙皇后还没有谁喊过李泰“二郎”,连皇帝都是叫他的小名青雀。 易阳就是要让自己变得接地气一些,李泰平时实在是太过于高高在上,以至于把人都给得罪光了。 长孙无忌之所以会气冲冲的去“教训”李泰,还不是因为李泰从来没懂事过,仗着自己是皇嫡子,仗着自己才华横溢,谁都不放在眼里,见到长孙无忌也得先摆出“君”的姿态,张嘴的称呼就是一句“长孙司空”。 进屋时见李泰没有一丁点盛气凌人的样子,哭的那般可怜无助,长孙无忌的心就软了下来。 他一声“舅舅”喊得长孙无忌眼泪都掉了下来,他往自己怀里一扑,多年的怨气立马风扫而净。 这孩子身上到底流淌着长孙家族的血,跟自己有着天然的亲近,这是打折了骨头还连着筋的血脉亲情。 走出回廊,雨突然停了,风却变得更大了,立政殿的大门敞开着,殿前跪着数排文武公卿,过道的两旁站着整齐的两列白衣侍卫。 李泰刚走到门前的石阶下,迎面走过来两个五十多岁的大臣,李泰抬头望去,认得他们便是千古名臣房玄龄和魏征。 房玄龄很早就投在了李世民帐下,是一路陪着李世民打天下的大功臣。魏征则是李建成的部下,李世民登基后一直重用他,他是一路帮着李世民治天下的大功臣。 李泰知道他们都是李世民的肱股之臣,更知道自己之所以没有坐上皇位,最大的阻力就是来源于他们以及长孙无忌的不认同。 他们两个自然也看到了李泰,长孙皇后薨了,李泰没有一直留在灵堂,居然奉旨去偏殿休息了,太子和九殿下也奉了旨,怎么都没去休息? 光凭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引起这两位以耿直为标签的大人反感了,见李泰没有踏上台阶,而是站在门口等着,就知道他又想摆皇嫡子的架子,等着自己过去参拜他。 李泰出生就被封为宜都王,后来又进封卫王,九岁又被封为越王,坐拥二十二州,前年兼领左武候大将军的同时,又被授予了雍州牧之职。 论品级他们就是应该拜李泰的,而且是见面就得拜。 他们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却都明白对方的心思,他们就装作没有看到李泰,走到李泰的面前连个眼神都没往他的身上飘,他们就那么自然的踏上了台阶。bigétν 以李泰的性情必然会上前拦住他们,可是他们身后却没有一点声息,上了两级台阶,他们双双回头,只见李泰对着他们抱拳长揖,躬身近九十度。 第4章 哭死人给活人看 夜雨初歇,晨风凄寒,石阶下的少年白衣猎猎,躬身长揖,不见丝毫的骄纵之气,满满的谦卑与恭谨。 大门上挂着大大的白绣球,绣球上的水“嗒嗒”的滴落,好似泪珠一颗颗砸到地面上。 门里的空地上整整齐齐的跪着数排文武,门前的石阶上呆呆愣愣的站着两个朝臣。 房玄龄和魏征都有点后悔,一是后悔不该对李泰视而不见,二是后悔不该回这个头。要么就规矩的拜他一拜,要么就别回头看,现在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生尴尬。 他们两个都拿不准这李泰是怎么回事,依他的性子不该是这样的表现,事出反常必有妖,别看他现在好像很乖的样子,说不定转身就会到皇帝面前告个刁状。bigétν 也罢,见一礼也小不了谁,别在这个时候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惹皇帝不开心,皇帝正郁着火不知道往谁身上撒呢。 他们退回两步,冲着李泰拱手一礼:“臣见过四殿下。” 李泰刚直起身来,急忙又是一揖:“二公不必如此。” “臣见君该有一拜,还望殿下恕我二人眼盲之罪。”房玄龄这话说的,让人都没法搭茬,他们俩刚才没施礼是因为眼盲?就李泰这圆滚滚的身材,要是没看着的话,那可能是真瞎。 “殿下请起,我们不拜殿下已是失礼,哪里受得起殿下之礼?”魏征有点混浊的老眼微眯着,两道精明的光上下扫视了李泰一番。 李泰缓缓的站直身子,微微低着头,缓缓的开口道:“阿娘说二公皆是中正之臣,是定江山、抚社稷的砥柱。晚辈当禀感恩之心,怀崇敬之情。” “殿下”房玄龄一时竟不知道该说句什么,停顿了一下只吐出两个字:“节哀。” 房玄龄犯错被李世民给赶回了老家,是长孙皇后说情才让他官复原职。魏征更是曾把李世民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嚷嚷非要杀了他不可,也是长孙皇后婉言求情才使他幸免于难。 平日多受长孙皇后的护佑,心里都对长孙皇后有着浓浓的感恩,如今看着她留下的嫡子,两个老家伙一时竟红了眼圈。 门口也不是聊天的地方,彼此点了一下头,魏征和房玄龄转身先上了台阶,李泰抬手一指,云海急忙小跑两步上前,撑起伞替他们遮一下门上的滴水。 李泰从百官的身边悄悄的走过,他虽然是目不斜视的走路,却也感受到许多人都在悄悄的打量他。ъitv 见多了他嚣张跋扈的一面,还没人见过他礼贤下士一面,就只是这躬身一揖,便狠狠的撩动了不少人的心弦,纷纷开始对他另眼相看。 灵柩摆在正中央,前面一张供桌,上面是满满的鲜花、水果、供品,供桌前面大大的香炉,足有寻常百姓家的缸那么大。 灵堂的两侧跪着的是皇子皇女们,最前面的第一个当然就是太子李承乾,第二个就是李泰的位置,李泰后面是李治。 灵堂上守灵的人都是按亲疏关系排序,先是嫡子嫡女,后是庶子庶女。 李泰魂不守舍的走到前面,侍香女递上三柱香,李泰接过来认真的插到香炉里,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香头上的那一点亮光。 “娘,儿子给您请安来了。”李泰说着恍恍忽忽的屈膝跪倒,一个头磕下去再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娘,天都亮了,您睁眼看看我啊。” “娘,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李泰边磕头边哭,边哭边说着令人痛断肝肠的傻话,引得灵堂上大放悲声。 有真哭的有假哭的,总之人人嚎啕,个个掩面。 李泰是亲娘刚去世,易阳相当于是自己死了一回,说实话他现在都不如刚死了娘的李承乾和李治心情好。 他们只失去一个娘,而易阳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还有一个幸福的时代,大唐纵然是少有的盛世,又怎么比得了有电有网的二十一世纪? 他也用不着装悲伤,他只要不掩饰就够他哭个发昏的了。 自己穿越到了大唐,对家里的老父亲来说,他就是半个月之内刚刚失去了老伴又失去了儿子。 父亲已经是风烛残年了,让他如何承受这么突然又猛烈的锥心之痛? 丧妻丧子之后让他如何抗起无边的哀伤与岁月的孤独?此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老人家来说都是捱日子,而不是过日子。 想起老爹,易阳的眼泪啪啪的砸落下来,哭得满脸都是液体。 “殿下节哀。”两个小太监看李泰哭得厉害,想要扶他起来,李泰一把抓住小太监的胳膊:“这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李泰用力的掐着他的胳膊,自顾自的说道:“这都不是真的,这只是一个梦,睡醒了一切都会回到从前的,是不是?” “殿下,这都是真的,您节哀。”小太监都被他给说哭了,不忍心打碎他的幻想,又不敢顺着他的话说,他怎么胡说都可以,小太监要是顺着说一句那就是欺君的罪过。 “不!这不是真的!”李泰双手捂着耳朵,使劲的晃头,喊出一句所有穿越者的心声:“我要回到以前,我不要现在,我接受不了!” 现实就是现实,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能不能接受都得接受,因为你无力改变。 李泰松开手,软颓颓的伏身痛哭,双手捶地哀号:“娘!您听到我喊你了吗?您应一声啊!”ъitv 李泰放纵自己玩命的哭个够,权当是祭奠一下死去的自己,这才是借别人的灵堂,哭自己的恓惶。没到一个时辰他就哭得头晕眼花,喉咙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李承乾一直低着头,时而放声大哭,时而小声抽泣。李泰哭的这么凶又哭了这么久,把他给恨得暗暗咬牙。 李承乾身为嫡长子,必须是哭灵哭的最心诚的一个,李泰这一哭把他给显得孝心就不是那么足了,眼角余光扫到李治,不由得心里又添一道恨。 李治今年才八岁,也不知道他是身体不行,还是心眼太多,一晚上他都哭晕两回了。 悲不过孝子,孝子也不只一个,李承乾绝不能在这件事输了,他也哭了,但就是不如李泰哭得那么天崩地裂的,他又不能装晕跟李治比谁晕的次数多。 他哭不过老二,晕不过老三,只有坚守在灵堂,成为守灵时间最长的人,才能有胜算,不然的话他这个长兄岂不是被弟弟们给比下去了? 寻常人还不太在乎哪个儿子更孝顺,皇家在乎,皇家很在乎,如果太子在孝行上输了,那他的太子之位就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圣人至!”太监特有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 李泰正哭得天昏地暗,听到这句话,他急忙抓住身边小太监的手,挣扎着站了起来,赶紧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缓缓的跪下,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时李治忽然大喊一声:“娘!”然后哇哇的开哭。 第5章 守灵是件辛苦事 灵堂之中烟雾缭绕,一片缟素,冷凄凄的白色不带一点温度。满堂守灵的儿女,有人低头揾泪,有人小声抽泣,只有李治又喊又叫的嚎啕不已。 抬眼向前一望,大大的香炉里插满了长长短短的香,密密麻麻的香头闪着微弱的红光,红的刺眼,红的扎心。 黑色的靴子,白色的袍襟,缓缓的从李泰的眼前飘过,每一步都那么的轻缓有力,透着深沉的哀伤。 感情真的不是能装得出来的,掩饰、装饰、修饰跟真情流露绝对不是一回事。 自己哭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看到李世民的脚步从眼前飘过,易阳一下就想到了自己捧着母亲的骨灰盒走向墓地时的情景,一刹那间悲从心来,他险些抑制不住,差点痛哭失声。 李泰感觉自己的心都聚成了一团,他咬着下嘴唇,躬身叩头,额头贴到手背上就再也没有抬起来。 皇后薨了,皇帝是不能戴孝的,李世民与朝臣商议,最终各退一步,李世民不穿孝衫,穿了件纯白的白色龙袍。夫不能祭妻,李世民坚持到灵堂来看看,扶一扶棺,看上一眼,不祭不拜不上香。 李世民这时候没心思观察任何一个人,他需要的就是安静,他只想静静的陪伴长孙皇后一会儿。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有李治在抓紧机会表现,他觉得表现就要表现在父亲面前,不然哭给谁看? 李世民围着灵柩走了几圈,转过身来正要和孩子们说几句话,这时李治忽然一翻白眼,身子软软的向地面倒去。 跪在李治身边的李泰急忙一把抱住了他,李泰伸手掐住他的人中,破了音的惊呼:“雉奴!雉奴!” 李治一下就醒了过来,没办法,掐的太疼了。 李世民淡然的看着他们兄弟俩,先前听说李治哭得两次昏厥,李世民很是心疼,特意下旨让他们兄弟轮流守灵,结果嫡子之中只有李泰下去休息了。 现在亲眼看到李治是这么个哭晕法,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李世民经过多少惊涛骇浪,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 小小的李治居然在他的面前装哭装晕,这般心计也真不愧是在深宫长大的。ъitv 李世民的目光往李泰身上一扫,不由得就是一个激灵,这孩子哭得衣襟袖口全是湿渍,眼睛肿得都睁不开了。 李泰紧紧的抱着李治,呢喃一句:“你吓死我了。”他闭上眼睛,两行清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顺着脸颊往下滚,下唇一道明显的血齿印,声音也是沙哑得不成样子。 才分开不到一个时辰,他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李世民眉头紧皱,轻轻的长出一口气,没说一个字,迈开步子就走了。 “送父王。”李承乾规规矩矩的一个头磕了下去,紧接着满堂的人齐唰唰的叩头,高呼:“送父王。”ъitv 只有李泰和李治慢了半拍,李泰匆忙的松开李治,两个人只来得及跟着叩了个头,谁也没有说话。 李世民的身影迅速的消失了,他的到来就像是一场幻觉。 灵堂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没有人再大哭大喊,都规规矩矩的跪着,只有李泰抑制不住的流泪,却也没有再嚎啕痛哭,而是默默的饮泣。 文武百官、后宫嫔妃依例进来拜祭,皇子皇女们一一回礼,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午饭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到偏殿用膳去了,只有李承乾、李泰、李治三个嫡子守在灵堂,谁都不肯离开。 时光如水,夜幕悄然拉开,灵堂里挽联飘飘、烛影摇红。守灵的皇子皇女一个时辰一次轮换,从来没有动过地方的只有三个嫡子,像焊在蒲团上了一样,怎么劝都不动。 “圣旨下!”李世民身边的老太监像被风卷进来的一样,急匆匆的来到灵堂,他并未往里走,就站在门口高声的说道:“传陛下口谕,今晚由嫔妃守夜,诸位殿下请于一刻钟之内速速离开。” “谨遵圣命。” 嫔妃前来守夜,皇子必须得回避,尤其是成年的皇子。更何况皇命如山,谁也没有理由再留下来。 李承乾自己是站不起来了,两个太监才勉强把他给扶起来,他咬牙向前迈步,挣扎着走过去给长孙皇后上了香,然后被人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出灵堂。 李泰在云海的搀扶下也过去上了香,转身走的时候,膝盖直打软,根本就迈不了步,他站在原地想缓一缓,突然间眼前发黑,身子直直的向后倒去,幸亏云海手疾眼快才没有让他摔到。 夜雨潇潇下的不大不小,风声细细刮的不紧不慢,门窗关得严严实实,依然感觉屋子里冷嗖嗖的。 奏章层层叠叠不多不少,油灯飘飘忽忽不明不暗,从没觉得怎样宽绰的房间,此时偏偏就空空旷旷的。 檐前雨滴滴嗒嗒像是在倾述着什么,又像是在控诉着什么。 孤灯、冷雨、凄风,李世民紧了紧身上的龙袍,从来没有过这么的空,仿佛从躯体到灵魂都变成了空壳。 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心底就像油煎火燎,胸膛都要爆炸开来一般,呼气都变得无比粗重。手抚着奏章也无心翻看,仿佛有无边的心事从心底流过,又仿佛思绪一直都在停滞。 长孙皇后的音容笑貌不时的出现在眼前,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甘露殿是皇帝的寝宫,太宗皇帝经常在这里批阅奏章、读书、用膳。今夜他是什么也做不下去,从昨夜到今夜,他就跟梦游一样过来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观音婢”李世民轻轻的呢喃着长孙皇后的乳名:“你可真狠啊,说把我扔下就把我扔下了,你教朕如何” 殿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下打断了李世民的思绪,“吱呀”一声房门打开,老太监陈文提着灯笼,躬着腰走了过来。 “陛下,殿下们都回去休息了,您就放心吧。” “他们怎么样了?”bigétν 宫里的人就没一个简单的,个个都长着七窍玲珑心,李世民一句“他们”,并没有明说哪一个,陈文立马领会皇帝问的只是三个嫡子。 “都还好,就是跪的太久走不了路了,太子是坐软轿回去的,九殿下是宫人背回去的,四殿下昏迷了是抬回去的。” “嗯?”李世民的眉心皱成了一个大疙瘩,这叫都还好? 见皇帝面露不悦,陈文急忙接着往下说:“现在都没什么事了,太子回去吃了点东西就睡了,九殿下沐浴之后用了膳,也睡下了。四殿下那边,御医说是心火太盛加上过于虚弱就昏迷了,应该没有大碍。” 什么叫应该没有大碍?李世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素知这些下人说话都是留余地的,自己不亲眼看看,说什么都没办法放心。 第6章 一碗暖心的面汤 雨停了,风也住了,只是这偏殿里的寒气像是凝固了一般的,每个人都觉得身上冷嗖嗖的。 宫灯罩着一层白纱,透出的光都显得有些凄冷。 床幔虽然被帘钩挂着,却依然飘忽,就像灵堂里的挽联。 李泰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面色惨白,气息粗重。 云海急得团团乱转,时不时的伸手摸摸李泰的额头,倒是没有发烧,他轻轻的唤着:“四殿下,醒醒。二郎?二郎醒醒。” 不管他喊什么,李泰都没有醒来的迹象,他看看正在写药方的御医,忍不住问道:“殿下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待我施上几针看看,应该很容易醒过来。”御医放下毛笔,提起纸上下吹了吹,随手把药方递给身边的侍者,说道:“速去熬药。”ъitv “是。”侍者应了一声,便急急的退下了。 御医把针袋搭在左臂上,右手捏起一根银针,走到床边,静静的看了看李泰,找准了穴位,一刺一捻,银针稳稳的扎到了李泰的头上。 云海在一边提着一口气的望着,只见李泰的眼睫毛轻轻的动了动,他的心跟着又向上提了一截,急急的呼唤:“二郎,二郎,你醒了么?” 李世民一脚迈进偏殿还未曾落足,听到云海称呼李泰“二郎”,他的心一抖,从来没听过别人这样称呼李泰。 云海侍候李泰十六年了,他不是新人,不可能在称呼上犯错误,事出反常必有所怪,李世民干脆停下脚步,就在门口处站下了,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室内半米宽,室内是根本看不到这里的。 李泰睫毛动了动,缓缓的撩起眼皮,他眨了眨眼,眼神中有些迷茫,弱弱的问了句:“我怎么回来的?” “您晕倒了,是被抬回来的。”云海眼神中满是焦急,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李泰给打断了。 “雉奴和公主们,都没事吧?”李泰说着话,想要坐起来,云海和御医一人抓住他一只手把他给拽了起来。 “殿下和公主们都好,您放心吧。”云海把被子卷成筒放到李泰的身后,御医把银针拔了下来,把针袋放到桌子上,拿过一个小罐子,挖出一勺药膏涂到李泰的膝盖上,丝丝凉意感觉舒服很多。 “你怎么知道他们都好?你问过了没有?”李泰呼吸有点费力,声音也沙哑得不像个样子,语气中隐隐含怒。 云海老老实实的回道:“不曾问过。”他见李泰变了脸色,急忙说道:“二郎,你别生气,我这就让他们去问。” “悄悄的问,若是他们没事,莫要打扰。要是有事,速报我知。” “是。” “回来。”云海刚一转身又被李泰给喊了回来:“告诉御膳房做一大碗面皮汤,送到甘露殿。” 云海闻听一愣,送到甘露殿?天到这般时候,皇帝应该早就用过膳了,送什么汤面? “二郎,陛下应该休息了吧?” “怎么可能?”李泰轻咳了一声,重重的叹了口气:“母后归天,我做儿子的尚且肝肠寸断,父亲定然也是饮食难下了。”ъitv “呃,恕我多嘴。”云海犹豫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二郎,您想若是吃得下,这会儿该吃完了,若是吃不下,送去也是枉然啊。” “你只管吩咐厨下去做,做好我亲自去送。”李泰喘气声很重,他抬手摸着自己的额头,看向御医:“我眼前怎么一阵阵发黑?” “二郎”云海一听这话眼泪都掉了下来,他带着哭腔说道:“自从皇后病重,你都三天水米不进了,便是铁石人也熬不住啊。让您吃饭您不吃,给您备了肉干,您又不拿,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行了,别罗嗦了。”李泰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看他可怜又解释了一句:“我要是吃得下,我就大大方方的吃,我明知道自己吃不下,拿它做甚?” “殿下咽喉肿得都没缝儿了,属实是吃不下东西。”御医手里拿一块黑漆漆的小石头,凑到近前柔声说道:“这是砭石,臣为殿下刮除火气,殿下不要转头,以免碰到喉咙会咳嗽。” 李泰点了点头,治病的事他当然不会拒绝,任凭御医把他的头摆了个适合的位置。御医找好了角度,又说道:“刮过之后会在皮肤上留下泛红的印迹,快要几个时辰,慢则需两三天才能消失,殿下不必担忧。” “嗯。”易阳倒不介意什么印迹,不过就是刮个痧而已,这算得了什么事?不过李泰不同,李泰是皇子,身娇肉贵,刮痧那也是淤血的痕迹,事先不说清楚了,御医容易掉脑袋。 御医先往李泰的脖子上涂了一层清油,然后小心的沿着喉咙两侧向旁边刮动,只两下便见深红色浮现,刮了下,呈现出一道道深深的紫黑色淤血印。 “颜色怎么这么深?”云海皱着眉,眼中是浓浓的心疼还夹杂着几分的吃惊。 御医边刮边说道:“一般人也就是微微泛红,眨眼之时就散了,殿下火气太重,都紫黑色了,看样子没个两三天散不净。” “无妨,一块布就遮住了。”李泰说着抬眼看向云海:“你还不快去做事,只管在这里闲聊个什么?” “是。”云海应了一声便转过身,急匆匆的走出偏殿。 甘露殿依然如故,桌上还是那一盏孤凄的油灯,还是那一摞层层叠叠的奏章,桌边坐着的还是那一位身穿龙袍却魂游天外的男人。 欲知心腹事,须听背后言。今天早上一次、晚上一次,都是在偏殿的门口,他两次听到李泰说话,两次让他颇感欣慰的同时又难受得心如把攥。 “陛下”陈文悄悄走到近前,躬身一揖,低声说道:“四殿下来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李世民看着手里的奏章,眼神都没飘动一下。 李泰双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是一个大大的汤碗,还有一个小白瓷碗,他微微低着头,轻轻的走到李世民的面前,躬身一礼,唤了声:“阿爷。” 李世民特意看了一眼他的脖子,见他脖子上围着一条不起眼的白色麻布,就知道他刮痧刮出来的印迹一定很明显。 “青雀,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我今天迷糊了一下,我想一定有人到您面前夸大其辞,怕您担心我就过来了,让您看看我挺好的。” 李泰说着把托盘放到桌子上,轻轻的掀开盖子,拿起勺子舀了一碗汤面,又用小勺搅了搅:“顺便给您送碗汤面,趁热吃了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你坐下,陪我一起吃吧。”李世民伸手把大碗拿到自己面前:“你是小辈,你吃小碗。”bigétν 小碗,碗是小了点,但是满满的一碗面皮。大碗,碗虽然大,也就是汤多点,面皮没几片。 李泰呆愣愣的看了看这碗冒着白汽的面皮汤,汤面热,父子情更热。他本来是过来送温暖的,没想到竟然先收获了满满的温暖。 第7章 朕特许你不之官 廊柱盘龙,阁角飞燕,琉璃瓦在月光照映下,如梦如幻的反射着神秘的光芒。高楼阁、低流水,铁马檐铃迎风摇摆,屋脊六兽岿然不动。biqμgètν 门上两个白色的灯笼静静的悬挂着,窗前一盏孤零零的油灯,小火苗频频的跳动。 屋子里一对父子吃着热乎乎的面皮汤,虽没有欢歌笑语,却有股温热的暖流袭上心头。 “青雀,我打算给你们这帮兄弟赐个王号,你有什么想法吗?”李世民淡然的看着李泰,这是他最宠溺的儿子,他要给成年的皇子赐封号,先问问李泰的想法,看他喜欢什么,尽量满足他。 贞观十年李世民给他的很多儿子都封了王,李泰被封为了魏王,却和以前一样不之官,就是不必到封地上去,还继续的留在京城。 留在京城好,近水楼台才能先得月,如果去了封地,运气好也就是做一辈子的王爷,运气不好的话,一会儿朝廷要削藩,一会儿给你扣顶造反的帽子,再不然随便寻个由头就惩治你一下。 封不封王,李泰并不在意,能不能留在京城,李泰很在意。 李世民问他有什么想法,不可能是让他挑个字做封号,分明就是让他选个封地,如果自己真的傻乎乎的在地图上画个圈,那不就被赶出京城了吗? 哪里都不想去,没有他想挑的地方,于是他就没吭声,跟没听见李世民的问话一样,低着头保持着沉默不语。 嘴可以暂时不工作,脑子不能闲着。 李泰暗暗的思忖,按历史走向,李泰是只被封了王,并没有被打发到封地上去,但是现在自己的直觉就笃定李世民有把自己赶出京城的想法。 历史走向不可全信,史书还没写李泰的灵魂更换过呢,自己穿越过来这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所以一切都不能以常理推论之。 历史走向若是不能更改,那自己的命运岂不是也改不了了?无论如何不能坐等命运来安排自己,想要改命就得靠自己努力。 自己不想离开,那就得想办法留下来,一切都得靠自己努力的争取。 李泰正在思量,李世民又开了口:“青雀儿,你想什么呢?我让你挑个封地,你怎么不说话了?咱大唐版图你是最清楚的,你喜欢什么地方只管告诉我。” 果然,李世民就是这么想的,自己猜度的没错。 李泰慢慢的站了起来,缓缓的跪下,轻轻的说道:“我有两个请求,望您能准其一。” 李世民静静的看着他,这话说的有水平,张嘴就说有两个愿望,你能准一个就行,可见他心里有数,明知道心愿难以达成,就提高了心愿,准备好第一个被否定掉,然后退而求其次。 也就是说第二个心愿才是他真正的心愿,第一个只是他拿来讲价的一个筹码,你否定了我一次,第二次就比较容易准了。 总不能说一个你给否一个,说一个你给否一个,父子情义呢?你刚吃完人家送来的汤面,碗还在这儿呢,你好意思这么驳人家吗? “嗯,你先说来听听。” “我想到皇觉寺出家,为国祈福。” 李泰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屋子里突然变得安静起来,没有一点声息。biqμgètν 李世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十六年皇子的生活过的厌倦了?鲜衣怒马、使奴唤婢,不如晨钟暮鼓、黄卷青灯? 过了好一会儿,李世民才平静的说了句:“给我个理由,是斋饭好吃,还是蟒龙袍不如锦袈裟?” “阿娘说少林棍僧曾经救过您的命,那些佛子对大唐有功,我愿做佛奴为大唐祈福。” “你先起来,好好说话。”李世民看他推着膝盖往起站,不免有些心疼,也不忍心跟他说重话:“他们的功劳确实是大,朕给他们的封赏也不可谓不厚。这件事你就不用想了,不准。” 李泰知道他不会准,谁也不会同意自己心爱的儿子出家,更何况这种事要是出在皇家,那就是笑话。 说实话,真要出个一心向佛的皇子,那认可让他暴毙,皇家宁愿出个短命的皇子,也不愿出个和尚皇子。 李世民也知道这不是李泰的真实想法,自然也不会跟他生气,就饶有兴味的等着他的青雀儿跟他提第二个要求。 “好,那父亲请您准我的第二个心愿。” “你先说。”李世民不可能先答应他,谁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来。 李泰语气坚定的说道:“我要去九嵕(zong)山给母亲守陵。” “胡闹!”李世民板起脸,没好气的训斥他道:“守孝整整三年,你打算一直在山上过?” “不是守孝,是守陵。”李泰缓缓的抬起头,一脸倔强的盯着李世民的眼睛,坚决的补充了一句:“不是三年,是一辈子。” 守孝说是三年,其实一共只有二十七个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做,就是断绝娱乐活动,不许外出而已。 守陵那可完全不同,皇陵肯定是有军队看守的,守陵人就是活死人,一辈子守在陵园不能离开。 唐末诗人罗隐曾有诗云:“只合当年伴君死,免教憔悴望西陵。”可见守陵还不如直接死了好。ъitv 一听他说出守陵的话,李世民的脸沉得比外面的夜还要黑上几分。 他是跟自己有仇吗?要么当和尚,要么老死陵园。他可真给自己划了两条好道,一条是断绝红尘,一条是未死先葬。 第一个心愿还能问他个理由,第二个连理由都不用问,为母守陵当然是最大的孝道,在理这个字上,他是站得高高的。 李世民让他气得心直突突,真想张嘴说句“朕准了”,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哭灵哭出瘾来了,要是准了他这个要求,够他哭一辈子的了。 李世民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知道他现在身体正虚弱,心里正难过,不想再吓到他,尽管自己怒火攻心了,还是尽量平和的问:“你觉得为母守陵是大孝道?” 李泰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他眼帘低垂,轻轻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只是不想离您和阿娘太远。出家也好,守陵也罢,您想我的时候,随时都能看到我。” 一句话说得李世民心脏就像被谁突然捏了一把似的,还以为他是愚蠢的要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搏个孝子的名望,没想到他的愿望竟是如此的质朴,就只是不想离开自己而已。 皇子到了成年就必须得离开京城,尤其是各方面都比较优秀的,因为你留下会对太子造成威胁。 李泰这是宁愿放弃皇子身份,来消除这份威胁,多好的儿子,李世民觉得他是观音婢留给自己最宝贵的礼物。 “青雀,你放心,朕特许你不之官。” 第8章 一步迟则步步迟 夜是漆黑的,灯笼是素白的;房檐是静止的,滴水是流动的;声声乱蝉鸣,阵阵意难平。 刚下过雨的地面很是湿滑,轿夫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李承乾坐在轿子里,困得直揉眼睛。 陈文刚送走李泰,就见一乘小轿朝甘露殿这边走了过来,不知道是什么人大半夜的来见皇上,他干脆就在站在门口等着。 小轿停稳,小太监一掀轿帘,李承乾弯腰走了出来,陈文急忙小跑两步,到近前躬身一礼:“太子殿下,您怎么过来了?”ъitv “父皇安歇了吗?”李承乾抬头望向院内,看得出来屋里还亮着灯。 “尚未,您稍候,我这就去通报。”陈文见太子旁边的小太监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猜度他也是来给皇帝送吃食的,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然后转身走了。 李世民明明很困倦了,就是不想去睡,他随手拿起一本奏折,漫不经心的看着,陈文悄悄的走过来,不远不近的躬着身子说道:“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哦?”李世民多少有点意外的问了句:“你不是说他早就睡下了吗?” “刚才确实是睡下了,我问的很清楚。”陈文想了想,又补一句:“太子殿下带着个食盒,想是给您送夜宵来了。” 宫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最傻的都快成精了,每一句话都不简单,每一句话的背后都有许多的含义。 陈文这句话听起来很平常,就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事实上他向李世民递出了两个信号,一个是太子早就睡下了,他要是心里有你,早就应该过来,而不是睡醒一觉再来给你送夜宵。 另一个是太子来便来,他为什么还带着个食盒?他应该是知道四殿下来送过面皮汤了,他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也就是说李泰送食物过来那是情之所至,而李承乾则是不甘人后。更深层的意思就是在提醒李世民,李承乾对李泰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 李世民又不是傻子,他想到的比陈文想到的更深,此时他才明白李泰为什么宁可出家,宁可去守陵了,看来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是既不想离父亲太远,又害怕遭太子猜忌,不得已才动了放弃皇子身份的念头。 “叫他进来吧。”李世民放下本就无心看的奏章,自己的儿女众多,但真正让自己牵心的不多,也就是长孙皇后所生的这几个嫡子嫡女。 皇位只有一个,这也不能轮流坐庄,为了不再出现兄弟相杀、骨肉相残的夺嫡之争,李世民登基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将才八岁的李承乾册立为太子。 这些年为了培养一个好的接班人,李世民在李承乾身上付出的心血,堪称叹为观止,李承乾也的确很出色,无论才华还是德行都受到群臣称赞。 李世民的这几个嫡子嫡女,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个个都是心肝宝贝,也真的是个个都出类拔萃。 其实李世民最盼的就是他们手足相亲,最怕的就是他们兄弟间会生出二心来。长孙皇后在的时候,他们全都承欢膝下,一派亲睦和谐。 这皇后才去世一天,他就看到了老三的心机、老二的委屈、老大的算计。捏捏眉心,感觉好疲惫。 李承乾提着食盒,缓缓的走到李世民面前,躬身一礼:“父王,夜深了,您饿了吧?”说着把食盒放到了桌子上。 他刚要掀盖子,忽听李世民说道:“别拿了,我不吃。你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没有,就是惦记着您没吃东西。” “净惦记些没用的事,我衣食冷暖还缺人照顾吗?你把自己照顾好就是给我省心了,这么晚不睡,身体熬得住吗?” “我没事。”李承乾声音很是哽咽,他抬手捂了捂眼,没有哭出来,却也红了眼圈。 不管怎么说,亲娘死了,心里难过是真的,守了那么长时间的灵,遭罪也是真的。 李世民心里不自觉的就拿他跟李泰对比了起来,李泰表面上下去休息,却在偏殿偷偷的哭了个如痴如醉,大半片的枕头都湿了,当看到自己的时候,使劲的忍着不哭,憋得直打嗝。bigétν 在灵堂上,李泰痛哭了两个多时辰,连院里的百官都深受感染,当自己一步迈进灵堂,他马上住声。 李世民都不忍心回想那一刻,他亲眼看到他的青雀儿跪伏在地,双肩有节奏的颤抖,却没有一点声息,他微微抬头,才发现他把下嘴唇都咬出血了。 一个在自己面前忍眼泪,一个在自己面前挤眼泪,这对比未免有点太强烈了。 “没事就回去吧,好好休息,我也要睡了。” “父王,你多少吃点吧,保重身体要紧。”李承乾手按着食盒,眼巴巴的望着李世民。 李世民多希望这份浓浓的关切只是出于本心,而没有别的成份在里面:“我刚吃过,你不用担心,下去吧。” “是,孩儿告退了。”看着李世民带着几分淡漠的冲自己摆手,李承乾的心一紧,他知道自己这是来晚了一步,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恭恭敬敬的躬身一礼,然后默默的转身离去。 来的时候困意朦胧,回去的时候却异常清醒。 李承乾坐在轿子里听着一阵阵的蝉鸣声,特别的闹心,总感觉自己棋慢一招,气恨恨的暗骂了李泰一大通,都是他没事找事,非给父王送吃食,显得自己不够孝顺了。 光阴荏苒,很快就到了要给长孙皇后下葬的日子。最后一个守灵的夜晚,所有的皇子整整齐齐的分跪两旁。 李世民围着灵柩转了一圈又一圈,虽然人已经死了很久了,可灵柩在这里,就感觉她离自己还不远,明天就要下葬了,这次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时候了。 围着灵柩转够了,就在灵堂中间来来回回的走,逐个观察着他的儿子们,看上去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李泰。 自从皇后去世,李泰日渐消瘦,整整瘦了一大圈,原本倒三角的脸变成了长方形,肚子都没那么鼓了,至少低头是能看到脚尖的。biqμgètν “今夜朕陪你们一起守灵,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说。”李世民特意把嫔妃、公主、外戚都打发净了,就想跟儿子们聊聊天。 “父王。”李承乾直了直身子,低头拱手:“我想为母后守孝三年。” 上次送吃食就晚了一步,这次李承乾一定要抢着先说。果然,李承乾开了头之后,众皇子开始纷纷附和,都争着抢着的要给长孙皇后守孝。 李泰低头不语,就静静的跪着,心里暗自想着“你们都晚了,我早就说过要守陵的话了,守孝算得了什么?” 第9章 我来帮你带孩子 灵堂上一片肃穆,除了黑就是白,没有第三种颜色。非说有的话,那就是蜡烛上那跳动的火苗,或者香头那一点红。 李世民此时此刻虽然不是形如槁木,却真正的有一种心如死灰之感。看着儿子们一个个的跟演戏一样的表孝心,他真想挨个踹他们一顿。 充耳不闻的听着他们胡说八道,目光渐渐的移到李泰身上,这孩子如此的安静,一个字都不说。 别人都争先恐后的表现,他却不言不语的降低存在感。 他就没有孝心吗?不,你们不知道他才是第一个提出要守孝的人,不,他说的是守陵,他是宁愿牺牲自己的一生守护母亲、陪伴父亲的人。 “青雀,你怎么不说话?”李世民直接把发言权交给了李泰,不能让沉默的人吃亏,不能只关注爱表现的人。 李泰抬起头,一双眸子清亮亮的看着李世民,他微微低了低头:“父王,儿臣有两个请求,望您能”ъitv “嗯?”李世民听这套话怎么这么熟悉?你又来了,驳你一回不够,还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骂你一回?“你想说什么?” 李泰也不知道这话还没出口呢,怎么就被打断了?他微愣了一下,继续说道:“儿臣第一个请求是,我想建寺造经为母延福,望您恩准。” “准了。”李世民无比痛快的准奏了,因为他也正有这个想法,李泰的提议简直就是正中靶心。 易阳知道自从长孙皇后去世直到李世民驾崩,这期间为长孙皇后建寺院、塑佛像、造经书等等,各种形式的延福活动就没停止过。 李承乾、李泰、李治都疯了一样的搞花样为母延福,李世民从不阻止还到处炫耀,并且谁的延福活动搞的好,谁的圣宠就多。 那么谁第一个提出这个建议,自然就先人一步,李泰是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他一张嘴就先把这条提了出来。 建寺造经比守孝守陵更实际可行,守陵是不可能的,别说李世民贵为皇帝,就是随便换了谁也不可能同意,谁能舍得把亲儿子未死先葬? 至于守孝倒是可行的,李泰不敢提,他怕李世民一激动真的准了,那可就好玩了。 整整二十七个月,断绝娱乐活动倒没什么,不允许有任何的外交,你就约等于是被软禁了,啥事也不用干了。 建寺造经不一样,说到底建寺造经就是花俩钱的事,不限制人身自由,花钱李泰不在乎,反正钱有的是,不够的话,只管伸手要,连本带利的要都不是问题。 “谢父王。”李泰轻轻的叩首,他直起身,小心脏“咚咚”的跳动:“儿臣的第二个请求是,我想亲自抚养雉奴和两个幼妹。” 李泰太清楚在李世民心里什么最重要了,李世民心里最重要的人就是长孙皇后,一切跟长孙皇后能沾上边的人,他都无条件的往死里宠。 长孙皇后生的三个儿子、四个女儿,个个都是李世民的心头肉,谁能照顾好他们,或者说谁能把他们都攥在手心里,那就算是拿捏住了李世民的软肋。 李泰的这个提议提得李世民心里一抖,他这些日子就看着他的这几个嫡子嫡女,尤其是两个小女儿尚在襁褓之中。 李世民心里无限的怜惜,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疼爱他们才好,他正想宣布他要亲自抚养她们,没想到李泰居然跳出来跟他争上了。 灵堂里出奇的安静,光听声音还以为没有人呢。所有的人都敛气屏息的等着听结果,过了好一会儿,李世民才淡淡的开了口。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李世民对这几个孩子还是了解的,李泰平素对弟弟妹妹并不怎么上心。ъitv 长孙皇后过世的这些日子,李泰倒是变得懂事多了,只要有一点时间就挨个的关心一遍,必要先知道他们都安然无恙,才能安心的吃饭、睡觉。 李世民一直有点疑惑,他怎么一下子对弟弟妹妹这么好了?现在竟然又提出要亲自抚养他们的要求,他这是怎么了? “我们是一奶同胞,理应互相庇佑。以前有阿娘在,不须我用心。现在我们都是没娘的孩子了,他们年纪幼小,我做兄长的必须要给他们撑起一片天。” “看着他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一定是阿娘的心愿。”李泰说着忍不住滴下泪来,他自己都没想到,一句话居然把自己给感动哭了。 “我想替阿娘做点事,父王,我求你,就给我这个机会吧。我发誓一定尽心竭力的照看他们,他们有一点差池,只管拿我问罪。”李泰俯身叩拜,一个头磕下去就没有起来。 李世民眨眨眼,长出一口气,总算有个贴心的儿子,一字字一声声扣人心弦,仿佛他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般。 “父王,青雀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李承乾恨不得一口咬死李泰,他怎么就这么会说话呢?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呢?总是晚他一步,真是太恨人了。“我是他们的长兄,他们理该由我抚养,父王,您就把他们交给我吧,您放心,我一定” “够了。”李世民摆了摆手,打断了李承乾的话。李泰说这些,李世民心里深深的感动,李承乾重复一遍,让他深深的厌倦。 不是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李承乾是第一个发言的,他若是心里真有照看弟弟妹妹的想法,他不会说吗?非等李泰说过了,他马上来跟李泰争? “你们有这个心,我很高兴,可是” “父王,两位皇兄都听政了,他们都不方便照看皇妹。”李治忽然插上了嘴:“孩儿已经八岁,不算小了,不需要哥哥来抚养,孩儿还能照看皇妹。” 三个嫡皇子,只有李治还住在皇宫,他虽然没有能力照看两位公主,但是他可以陪着两位公主一起长大,这是他最大的优势。 李泰知道也正是这个优势帮助李治登上了皇位,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围在李世民身边的时间最长。 三个嫡皇子里,李承乾从小就是神童,身上一直闪着“贤太子”的光环,李泰更是聪敏绝伦才华横溢,李治则没有一点长处可言。 就连三皇子李恪那也是以贤能著称的才子,可以说李世民的太子人选真的是不少,而李治就只占了一个“嫡”字,他能成功上位,凭的绝不是才能。 李泰也是穿越过来以后才发现,李治居然是个很有心机的小孩儿,那么多光芒耀眼的皇子都没争过他,他能是个笨蛋吗? “雉奴”李泰抬手把他紧紧的搂到怀里,把他的头按到自己的胸口上:“你还是个孩子,不要逼着自己长大。风雨哥哥背,你只管自在的飞。” 第10章 做功课连写带罚 灵堂寂寂,空空荡荡,香烟缭绕,无限凄惶。 所有的人都被赶了出去,无论皇子还是太监,就连侍香的宫女都没让留下。 偌大的灵堂就只有李世民一个人,他轻轻的抚摸着灵柩,眼泪噼哩啪啦的往下掉。 长孙皇后十三岁嫁给李世民,夫妻感情好的没法说,一起苦过,一起难过,一起经过风,一起经过雨,也一起享过福。 二十三年不离不弃,可谓是伉俪情深的典范。谁能想到长孙皇后才三十六岁就撒手人寰,李世民宁愿倾尽天下换得一人,可惜这世上没有复生之法。 “观音婢,你看到了吗?你听到了吗?咱们的青雀儿真的长大了。”李世民趴伏在灵柩上,轻轻的拍着棺材板:“他知道替弟弟妹妹遮风挡雨了,他一夜之间就懂事了。” “我宁愿孩子们永远不长大,宁愿他们不懂事,成长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多好啊,你怎么忍心扔下他们?你不要我也就罢了,你连他们也不要了吗?” “孩子们没有娘了,我会加倍对他们好的,你放心吧,哪个我也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 李泰提的第二要求,李世民没准也没驳,算是准了一半吧。 李世民到底还是决定要亲自抚养李治和两个幼小的公主,不过他同意让李泰随意进出皇宫,没有任何限制,想住就住想走就走。biqμgètν 李泰一直都是最受宠的皇子,他之所以会失败,主要的就是陪在李世民身边的时候太少了,虽然他不之官,虽然他住在京城,但是他没有住在皇宫,成年皇子是要到宫外建府的。 李世民宠爱他,也就是多给他赏赐,说白了就是给钱给钱再给钱,而随着李承乾越来越叛逆,他每次生气的时候,都是李治陪在他身边。 他给李泰的是钱,给李治的却是感情,所以当李承乾造反的事情败露,又咬出李泰谋嫡时,李世民感情的天平一下就倒向了李治。 用过来人的目光去看历史,谁的思路都清晰,谁都能明明白白的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如果李世民能知道李治做皇帝以后发生的事情,他也绝不会把皇位传给李治的,就算李承乾实在是不行了,还有李泰和李恪。 李世民绝不愿意在李唐王朝中间还穿插一个武周王朝,更不愿意看到武氏大肆屠杀李氏族人,可是历史没有如果。 如果有如果的话,那么现在的李泰就是那个如果。他绝不允许历史照着老样子走下去,他要引领着大唐从兴盛走向更加兴盛。 李泰除了坐拥二十二州的封地之外,还兼领左武候大将军和雍州牧之职。 雍州即指京兆府,李泰就是京兆府尹,掌管着京畿重地的行政大权,也就是说封地上的事不用他管,但是京城的大小事务他是必须要管的。 自从长孙皇后下葬之后,李泰一直住在皇宫,没有离开过,每天早起上朝听政,有时候会去京兆府处理些政务,还时常把没处理完的工作带回皇宫。 不管多忙多累,他回来之后都一定会检查李治的功课,会陪两个小公主玩,每天叮咛嘱咐得极其细致。 李世民想见缝插针的秀一下关心,都找不到缝儿。 这一天李世民用过晚膳,过来看看他们,陈文远远的打个手势,守门的人没敢出声。 李世民悄悄的走到房门口,就听李治带着哭腔说:“行了吧?这总行了吧?”紧接着就传来李泰冷冰冰的一句:“不行。” 李世民扒门缝儿往里一看,只看到李泰的背影,他站在桌子前面弯着腰,桌上摆着烛台,烛台上点着整整五根蜡烛。 仔细一看,看明白了,原来李泰正用手把着李治的手在写字。李世民偷看了半天,他都站累了,李泰弯着腰站这么久,他腰不疼吗? 李世民刚要推门,恰好李泰直起了身子,他一边轻轻的捶腰,一边盯着李治:“别哭了,不就多罚了你三篇大字吗?让你罚回来,好不好?你只要最后这几个字不犯错误,我也写三篇大字,让你检查,你说不合格我就重写,好不好?” “你说的?”李治扬起头,抹把眼泪,恨恨的盯着李泰。 李泰认真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李治撅着嘴喊道:“我罚你写到天亮!” “行,那你得挑出毛病来,我写得好,你就不能加罚。 bigétν” 李治低头开始认真的写字了,李泰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云海搬个绣墩过来:“二郎,你坐会儿吧。” “上一边去。”李泰不耐烦的一摆手:“雉奴做功课的时候不许打扰,再不长记性打断你的腿。” 云海灰溜溜的又把绣墩搬走了,很快李治就写完了,他兴奋的把笔搁下,“腾”的一下站起来:“该你了。” “好,你读书吧。” 李泰坐下,铺好纸,拿起笔开写,李治却不肯读书,他怨气冲天的问:“凭什么?不是说写完大字就没事了吗?” “读书还算是事吗?” 李治憋屈得跟便秘似的,一脸的敢怒不敢言,云海很狗腿的把《论语》递了过去,一个劲的冲他挤眉弄眼。 想读也得读,不想读也得读,李治无奈的接过书,没好气的大声读了起来。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停,你给我说一下‘道之以政’那段话该怎么理解。”李泰写着字,还能分心提问,把李治给恨得牙痒痒,眼睛直往纸上飘,那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他就盼着李泰出错呢。 李治撇了撇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孔子说:‘用强权手段、法制禁令来管理百姓,使用刑法来约束他们,老百姓只能免于犯罪受惩罚,却没有了廉耻之心;用道德引导百姓,用礼制去统一百姓的言行,不但懂得廉洁是非,而且从心里归服。’” “嗯,你觉得他说的对吗?关于如何治国,你怎么看?” “圣人说的当然对了。”李治不假思索的答道:“治国当然是要以德治国,用德行感召人,用德行引导人,让天下人都以德立身,自然就国泰而民安了。” “嗯,想法不错,想的真美,童话世界,你是想要打造一个君子国出来,是吗?” 李治挠挠头,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错啊,老师就是这么教的,这段话的意思就是以德治国嘛。“那你说应该如何治国?” 第11章 我比你还要爱他 李治一句话问的,连扒门缝儿的李世民都屏住了呼吸,他也想听听李泰会说出什么样的言论来。 李泰轻轻的放下笔,看着纸上的字,自己都觉得满意,他笑道:“雉奴,过来看看我写的怎么样。” 李治抽出一张纸,迎着烛光认真的看,愣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李泰的书法是褚遂良教的,他的字在年轻一辈的书法家当中是绝对的佼佼者。biqμgètν 李泰随手把另外的两张纸也交到了李治手中,由他努力的检查。 “二哥,你字写的真好。”李治看得直眼馋,真心的羡慕,可是自己怎么也写不好。 “不算什么,熟能生巧罢了。”李泰看着李治,嘴角微微上翘,慢慢的说道:“字写的好不好,其实没那么重要,不会写字都不要紧,但一定要会治国,懂吗?” “为什么?”李治眨巴着眼睛,满眼都是迷茫和疑惑,他每天都被逼着练字,练字怎么就不重要了? “因为我们是皇子啊,总有一天我们都要到自己的封地上去生活,我们必须治理好一方地域,不说造福一方百姓,起码让父皇和皇兄省点心,是不是?总不能搞得民怨沸腾的,让父皇和皇兄跟后面给我们擦屁股,收拾乱摊子吧?” 李泰必须给李治灌输做一个好皇子的思想,要一点点打消他去争夺大宝的心,让他摆正位置。 李泰知道现在的李治只是爱表现,只是想争宠而已,他所有的小心机都还不值一提,洗脑要趁早,趁着他还小,就让他把自己定位到王爷的位置上。 却不料这句话竟意外的钻进了李世民的耳朵,李世民真是倍感欣慰,有这句话在,谁再在李世民面前说李泰有谋嫡的心,李世民一准把他牙打碎。 “哦,那治国怎么治?”李治每天的功课就是局限于背课文、解字义这些最基础的东西,还没有达到去探讨文章的程度,何谈治国之策? 李泰微微一笑:“治国当然是依法治国,德只能是提倡,我们可以以德立身、以德立学、以德施教、以德育德,绝不可能是以德治国。” “道德只能约束君子,约束不了小人。而天下众生,你说是君子多还是小人多?肯定是小人多吧?我们治国管的就是小人,靠道德消灭小人是不可能的,管理小人要用规矩。” 李治半明白不明白的眨巴眼睛,忽然他怒了,指着李泰嚷道:“怪不得你给我定了许多规矩,你拿我当小人了!” “胡说八道什么?”李泰抬手敲了李治的脑壳一下,微笑着说道:“管你我用棍子就行了,还用得着什么规矩?”ъitv “雉奴,你听哥哥说,管一个人的话,用拳头就行,只要你打得过他,就能让他服你,不听话就揍。管一群人,得用规矩,出错就罚。管一国人,得用制度,犯罪要杀。” 李治低头看看手里的书:“可是圣人说要以德治国啊。” “圣人说的只是一种远景,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可以把它当成是一个目标,朝着它的方向努力。圣人说的并不是一种事实,你懂吗?” “你想我们用强权手段、法制禁令来管理百姓,使用刑法来约束他们,尚且做不到让百姓全都免于犯罪,我们若是放弃律法的限制,一味单纯的用道德引导行为,用礼仪去规范言行,天下是不是大乱了?” 李治把《论语》往前一递,不服气的说:“可是这都是圣人说的啊。” “一圣人说的未必全都对,二圣人说的话你要好好的理解,不能曲解。比如‘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这句话,圣人的意思是要双管齐下,而不是两者取一,懂吗?” “不对,这句话明明就是说应该以德治国。”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对待君子,我们可以道之以德,齐之以礼,对待小人,我们就要道之以政,齐之以刑。” “嘎吱”李世民推开房门,迈步走了进来。 李泰和李治同时回头,李治扔了《论语》撒欢的跑向父亲,李泰捡起《论语》慢慢的走向父亲。 “父皇。”李治一头扑进李世民的怀里,李世民轻轻搂住了他。 “父皇。”李泰躬身一揖。 “家无常礼,你们在做什么?”李世民笑呵呵的往里走,李治抢着告状:“二哥罚我写大字,还考我背书。” “是吗?我看看你写的字,他都考你什么了?”李世民走到桌前看看李治写的字,有几张写的确实不怎么好,有几张写的确实是很好。 “二哥考我《论语》为政篇了。”李治特意挑一张写的好的字,骄傲的拿给李世民看:“我写的。” “不错。”李世民也不拆穿他,只是亲自把纸给他铺好,桌上现成的笔墨:“你再写一个,我看看。” 李治的表情一下子就僵化了,这张是李泰把着他的手写的,他自己写不了这么好。没办法,硬着头皮往好里写吧,写出来的字不出意料的,很是差强人意。 李世民点指着这两个版本的字:“你自己说你需不需要练?” 李治嘴撅得老高也不敢吭声,李泰淡淡的笑道:“雉奴写的很好了,那篇是我把着他的手写的,他这个比刚才自己写的好很多。” “青雀,你怎么越来越瘦了?不会是病了吧?”李世民看惯了他圆乎乎的脸,刚开始以为他是丧母心痛,吃不好饭所以瘦了,没想到这都多半年过去了,他一天比一天瘦。 “没有,我身体很好,阿爷不用担心。”李泰的瘦是必然的,因为他不喜欢胖,他每天都跑个五公里,饮食也基本就是个吃草状态,他是故意减肥的。 李世民一看他的桌子上放着很多的公文,便问道:“这些你还拿回家来看?” “刚好陪雉奴读书,我要不干点正事,他心就长草。”李泰抬手摸了摸李治的脑袋,眼神中满是宠溺的光,嘴角带起淡淡的笑意:“小眼睛一天就盯着我用的。” 别的事不清楚,李泰是最清楚李世民把皇位传给李治是出于什么考虑的,他就是怕自己登基会杀了他的另外两个嫡子。 李泰必须让李世民知道,自己比他还爱他的另外两个嫡子,宁可自己操心、挨累、受委屈,也绝不会亏待他们的。 看他们兄弟俩如此的亲密无间,李世民甚感欣慰,不由得又想起了长孙皇后,心里暗暗的想着“观音婢,你要是活着多好啊,看看咱们的孩子多懂事。” 第12章 如此美食真开眼 贞观十年的第一场雪,来的的确是晚了一些,已经进入腊月了,雪花才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就好像在碧瓦红墙之上,铺了一层白色的纱。 一乘金色的软轿缓缓的穿行于皇宫之内,轿夫每向前一步,脚下就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坐在轿子里的人,听着这有节奏的嘎吱声怡然自得。 走着走着轿子缓缓停下,轿子旁边的小太监低声说道:“娘娘,晋王和汝南公主当面,我们是不是?” 晋王就是李治,汝南公主从小丧母,长孙皇后很喜欢她,经常把她带在身边,她和这些嫡皇子、嫡公主们都非常相熟。 四个嫡公主,两个出嫁了,两个还在襁褓中。所以她平时没有什么事的时候,她就喜欢找太子或者找李治玩。 轿子正行走于长长的夹道之内,迎面走来了晋王和汝南公主,小太监的意思是问阴妃要不要停轿让行。阴妃最近颇得圣宠,后宫之内唯一能与杨妃论个上下的也就是她了。 长孙皇后下葬前夕,李世民下旨给他的七个成年儿子赐了封号,杨妃的儿子李恪被封为吴王,阴妃的儿子李佑被封为齐王,等过完新年就要之官上任,到封地上生活去了。 阴妃想把儿子留在京城,怎么说李世民都不同意,她为这事很是郁闷,后来看杨妃也没能把儿子留住,心里顿时就舒服多了。 阴妃今天就是刚刚送走进宫来看望她的齐王李佑,正坐着轿子往回返,没想到迎面碰上了李治和汝南公主。 李治虽然是嫡皇子,但是他毕竟才八岁而已,平常性格又有些懦弱,阴妃没道理怕他,汝南公主虽然十六岁了,但是她只是个庶出的公主,亲娘养母全都死了,阴妃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是什么?赶路就是。”阴妃没好气的一句话,吓得小太监连连称是,轿夫急忙起轿,继续向前行走。 阴妃按道理是该停轿的,虽然李治要叫她一声“母妃”,但是李治的地位远远高于她,论家礼她还勉强算得上是个长辈,论官礼她得下轿参拜晋王。 远远的看到阴妃的轿子停了一下,都没落轿就又往前走了,汝南公主闷闷的哼了一声,李治抬头看了 ъitv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没事。”汝南公主瞟了一眼阴妃的轿子:“就看不惯她那个张扬的样子,也不用她见礼,停一下轿还能小了她?” “哦。”李治慢慢的向前走着,慢慢的说了句:“她不给我见礼,那我就给她见个礼去。” 一听这话,汝南公主不由得白了李治一眼,谁信他的鬼话?他犯得着给阴妃见个礼去? 阴妃不给他们让路,他们也没道理给阴妃让路,两个人就有说有笑的向前走着,很快就走了个碰头。 眼见着还有六七米就碰上了,夹道并不窄,起码互不干扰的走过去一点问题没有,李治偏偏迎着轿子正中间走了过去。 抬轿的轿夫不敢硬往上撞,随行的小太监也有点不知所措,想给李治见个礼,阴妃的态度很明确,就是不想搭理他们,不见礼这都快撞脸上了。 他正急得不知怎么好,忽然李治身子一矮,单膝跪地又一收腿,双膝直跪抱拳长揖,一个头就磕了下去,口中还高呼:“李治参拜阴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千岁千千岁!” 汝南公主惊讶的下巴直往脚面上砸,不管怎么说李治都大礼参拜了,她没有理由傻站着,就无声一福。 小太监慌张得“噗通”一下跪倒,磕头不像磕头,倒像是摔趴了一样,嘴抖得话都说不利索:“拜,拜拜,拜见晋王殿下,公公公公公,公主殿下。” 李治趴地上偷着乐,两个人离的不远,头对头的磕头,感觉自己像是在跟小太监拜堂一样。 轿夫也急忙落了轿,闪得阴妃差点从轿子里滚出来。 阴妃明明有些气急败坏,偏偏又无可奈何,而且窘迫得不知说什么好,说什么好像都不对。她要是早点落轿,给不给李治见礼都不算失礼术。 现在被小小的李治给搞得进退两难,不理他,你又不能从他身上踩过去。下轿去给他见礼,他都磕头了,你还能行多大的礼? 阴妃被逼无奈,只得大模大样的接受了李治的大礼参拜,不冷不热的一句:“家无常礼,不拜也罢。” “是。”李治乖乖的爬起来,退到一边。阴妃的轿子刚一抬起来,他就深深一躬,做了个长揖,高声喊道:“恭送娘娘!” 一句话喊得阴妃浑身燥热,恨不得用鞭子抽轿夫,好让他们跑的快点。 李治虔诚的跟拜佛似的,轿子都走出很远了,他才慢慢的直起身。 汝南公主憋了一肚子的气,冷哼一声:“你干什么这么抬举她?她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李治美的走路感觉腿都直往上飘,得意洋洋的晃着小脑袋:“她不是嚣张吗?我就配合她的嚣张,让她更嚣张。” “你疯了?”汝南公主实在的理解不了李治这是什么心理,明明看她不顺眼,不理她就是了,有什么必要配合她? “我才没疯呢,皇姐,你得空就把刚才的事跟人说,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嚣张。” “嗯,我一会儿就告诉太子哥哥,让太子哥哥给咱们出气。” 他们姐弟俩高高兴兴的跑到东宫,汝南公主真的把这件事跟李承乾说了,气呼呼的告了阴妃一状。 “一点小事,别往心里去。我这儿有好吃的,让你们开开眼。”李承乾一句话引得他们四只眼睛都放了光,天天住在皇宫里,吃不尽的山珍海味,很难有什么东西能调动他们的味蕾了。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他们不会在意,但是李承乾说的,他们就无比期待了。 李承乾的确是在研究美食,只不过他可能缺少点天赋,光有异想天开的脑洞,没有令人食指大动的厨艺。 他突发奇想的觉得如果用佐料喂鸡、鸭、鹅,那么鸡、鸭、鹅的肉一定好吃,于是他就把活的鸡、鸭、鹅关在大铁笼里,笼当中生一堆火,旁边放盛有调味汁的铜盆。 鸡、鸭、鹅被火烤得受不了,就去喝调味汁,来回奔走,持续这个状态直到被烤熟烤焦,毛皮脱落。 这个过程看上去很是残忍,结果又很难吃,调料最多是能到胃里,其余的地方根本没有被浸到,怎么能有味道? 美食没吃到,倒是捡了个笑话,这个太子哥哥好天真。 李承乾倒没觉得什么,一次意外不足以论成败,虽然美食没研究成功,但是这个过程让他很开心,他发现他特别喜欢看那些鸡、鸭、鹅惨死,尤其是临死前那痛苦挣扎的样子。 bigétν 第13章 我也是这个意思 两仪殿是举行所谓“内朝”的地方。内朝是一种皇帝与小范围臣僚共商国事的仪式,通常只有少数决策大臣,即皇帝的亲信才有资格参加。所以朝仪比较简单,也非常随便。 今天的内朝依然很随便,气氛却很不随便。 前几天李泰跟李世民聊天的时候,提起要大力推行科举制度,为国家广选良才。 科举这回事,在隋朝的时候就出现了,但是并没有得到广泛的推行,是武则天把科举推行下去的。 李泰当然知道科举制度一经推行,就伴随着整个封建社会时期,直到满清晚期,科举才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提建议就要提有用的,科举能在这个时期被推行下去,必然有它生长的土壤。 李世民也不是傻子,稍微一动脑就想得明白,推行科举制会有多大的好处。 “如果科举制度能够成为官员选拔的主要方式,世袭的官僚家族就会没落下去,国家的权力就会更加集中于朝廷之手。”万千理由之中,最为打动李世民的就是这一条。 皇帝最担心什么?当然是最担心皇权分化,最担心那些世袭的官僚家族越来越庞大。那些官僚家族开始的时候都是功臣良将,到后期就全是国之蛀虫。 今天的内朝,李世民主要就是议这件事的,阻力是有,有的人生怕触动到大官僚家族的利益,会惹出是非,会生出乱子,但是经过几番谈论,终于顺利的定了下来。 这时候李世民突发奇想的提出,凡是参加科举的人,书法必须要好,单纯的卷面整洁是过不了关的,要求字必须写得形神兼备才可以。ъitv 他认为字写的不好的人,一定是在做假学问,连字都写不好,说明不够用功。 李泰在一边老老实实的看着他们君臣开会,他每次都跟泥塑木胎似的坐着。听政嘛,带耳朵来就行了,嘴暂时没带来。 李世民提出要大力推行科举制,魏征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李世民提出字必须写出美感来,要有艺术性,魏征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 魏征的嘴皮子真不是白给的,几句话把李世民给抢白的面红过耳。 李世民认为科举这么大的事,这么一条通天的大道,想走上来必须得有个门槛,而书法就是第一道坎。 字如其人,字写的不好,说明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而科举出来是要当官的,当官的人连字都写不好,那还有什么才干? 魏征认为文字只是一种符号,是用来传达信息的工具,科举试卷上对文字的要求就仅限于正确书写,只要字没写错,就不能算错。 书法则是一门艺术,和唱歌、跳舞一样,写再怎么好,也不过就是赏心悦目而已,是娱乐的一种手段,不能成为选拔贤才的标准。 魏征觉得如果一个人真的有大才的话,别说字写的不好,哪怕不会写字,都应该破格录用。 魏征甚至直言“上有所好,下必趋之。”如果举国上下的臣民百姓都沉迷于书法,还干点正事不了? 李泰听到这句话,悄悄的瞟了魏征一眼,心里暗暗赞同他的说法。提起书法家,就数初唐最多,这绝对跟李世民酷爱书法有直接的关系。biqμgètν 李恪、李泰都是书法家水平的,连同现在还在襁褓中的小公主,长大了也是以“飞白书”名闻于世的,武则天更是有名的书法家。 朝中臣子更是个个书法精进,半朝臣子都是书法家。 李世民真觉得自己有理,而且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对卷面上的字要求严格一点而已,这就不行了吗?就值得魏征这么大惊小怪的跟自己一顿秀口才? 李世民被气得七窍都快冒出烟来了,魏征还不停嘴的在说。李世民环视一圈,也没个人帮他说句话,他就看向李泰。 本以为李泰是自己的亲儿子能站出来替自己说句话,可一看到他,突然想起来,李泰曾对李治说过,字写的好不好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会治国,不会写字都行。 李泰这话跟魏征说的如出一辙,看来李泰是绝不会向着自己说话的了,他就看着李泰叹了口气。 “魏大人。”李泰就像是被那轻轻一叹的气给吹起来的一样,他起身冲着魏征深深一揖:“恕我冒昧,斗胆插句嘴。” 李泰比鬼都机灵的人,李世民都瞅着他叹气了,明显是对他的沉默感到了失望。 老爹正挨魏征的批评呢,他对自己失望还能是因为什么事?总不会是希望自己帮着魏征骂他吧?肯定是想让自己替他圆个场的。 “魏王请讲。”魏征这几个月下来,对李泰的看法改变了不少,对他比以前客气多了,不过也没打算给他多少面子。 他要是替皇帝说话的话,那骂他就更方便了,更不需要斟字酌句了,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教训他。 李泰站直之后,微微的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口,一副恭谨的模样:“父皇说字如其人,吾甚以为是。” 李世民一听这话,嘴角立马开始上翘了,看到儿子站出来维护自己,感觉很是舒心。 魏征则老脸一沉,很是不悦,不过也没急着开口,只是瞪了李泰一眼。 “取才自当取贤,不当取貌,但起码也得是五官端正方好,魏大人,您说是也不是?”李泰的想法其实跟魏征是一样的,他只是换个方式来说。ъitv 儿对父,臣对君,说话总要讲个方式方法,不能一味的硬钉子往上扎,像魏征这样的,说实话也就是遇上李世民这么个皇帝,换个主子早剁碎他了。 “嗯。”魏征也挑不出李泰的话有什么毛病,也不想顺着他说,就“嗯”了一声。 “若果有大才,或奇才、异才,相貌纵然丑陋,也无不可,是也不是?” 毫不意外的,魏征又“嗯”了一声,李泰接着说道:“魏公既然通晓此理,想是曲解了我父皇之意。父皇是说字有丑俊,人有贤愚。字错者如不肖之人,字丑者如无才之人,字平者如庸碌之人,字俊者如大贤之人。” 李泰略一停顿,见全场鸦雀无声,便继续说道:“科举取士自然不能指望人人字俊,普天之下大才之人稀之。但至少也要做到字正且洁,魏公以为如何?” “嗯。”魏征满是赞许的点了点头:“此言甚当。” “朕便是此意,青雀说时你满口称是,朕提起你就暴跳如雷,莫非你与朕有仇乎?”李世民气呼呼的把屋里的大臣们全都给赶出去了,就只留下了李泰一个人。 第14章 他就是你的镜子 一张长方形的小桌放在榻上,旁边摆着一个鎏金异兽纹香薰炉,桌上一副棋盘,黑白两色棋子星云密布。 金色的坐垫上斜坐着一位帝王,身穿素色龙袍,一脸的淡漠,看不出喜怒。 他的对面跪坐着一位皇子,身穿白色蟒龙袍,一脸的静默,看不出悲欢。 李世民食指中指间夹着一枚黑色的棋子,若有所思的相着棋盘,若无其事的说了句:“那个山羊鼻子整天板着脸,除了跟我作对就是跟我作对,总有一天我找个茬罢了他的官,让他滚回老家种地去。” 李泰静静的看着棋盘,一言不发,他心里清楚真正曲解了皇帝意思的人不是魏征,倒是他。 他的论调跟魏征是一致的,李世民根本不是只要求个卷面整洁那么简单,若不然魏征也不会跟吃饱了撑的似的,一个高就跳起来跟皇帝对着嚷。 李世民被魏征给驳得实在是脸上挂不住了,他都已经不想再坚持己见了,只是不愿意承认错误,只要有人给他个台阶,他马上会就坡下驴的。 李泰只是很合时机的递上了一个台阶,就把一场激烈的争吵消弭于无形。 不管怎么说自己跟老爹的意见都是相左的,他生怕老爹会找后账,下棋也不敢多言多语,就尽量的让自己乖一点。 李世民一句话说完连点回音都没有,他不落子,却看了李泰一眼,见李泰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棋盘,就跟没听见他说话似的。 “青雀,你想什么呢?”李世民绝不相信他是在思考怎么下棋,一来他棋艺很精,二来他对棋没那么大的兴趣。 “哦。”李泰抬眼扫了李世民一下,说道:“我琢磨着想弄个镜子,父皇,你说用什么材料好?” “……”李世民愣了一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孩子是傻了吗?镜子还用得着思考用什么材料?“当然是用铜啊,还能用什么?” 李泰轻轻的摇了摇头,慢声细语的说道:“铜镜我有的是,我羡慕的是父皇的镜子,铜镜只好正衣冠罢了。” “?”李世民懵了,镜子可不就是用来正衣冠的吗?除了铜镜还有什么镜?自己有什么镜子值得他羡慕?“你说的是哪面镜子啊?你喜欢只管拿去就是。” 李泰提起一枚白子轻轻的落在棋盘上:“父皇,您觉得魏征可爱还是可憎?” “可憎。”李世民不明白他正聊着镜子,怎么一个弯拐到魏征身上去了,不过他回答的是毫不犹豫的,而且还赌气似的又补充上去几个词:“可恶,可恼,可恨。” “您看他可憎,一定是您对自己不满意,因为他就是您的一面镜子啊。” “……”李世民微张的嘴都忘了合上,半晌才怒气冲冲的吼了一嗓子:“你说我跟那个老山羊鼻子一样?我就像他那么招人烦?” 李泰差点笑出来,想不到老爹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居然说魏征招人烦,不过也是,像魏征那么直来直去的顶撞君主,任谁也没办法喜欢他,在气头上的时候没责罚他已经不错了,说他个招人烦都是挑好听的说的了。ъitv “儿以为”李泰低头走了一手棋,慢慢的说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父皇常保此三镜,可无过矣。” 李泰当然知道这句话就是出自李世民之口,这是魏征去世以后李世民说出来的话,他提前把这句话说给李世民听,自然会得到李世民的认可,同时也是变相的拍了一把魏征的马屁。 父子闲谈,没人知晓?李泰一点不担心这个,他太了解李世民了,李世民那张嘴漏风,你别指望跟他说点什么秘密。 别人还好,尤其是他的这几个嫡子嫡女,随便跟他说句什么,他恨不得吵吵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李世民直接被这句话给惊得傻掉了,他细品细品再细品,竟觉得李泰说的对,简直就是太对了,没错,魏征就是自己的一面镜子,有他在可以时时提醒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可以防微杜渐,少犯很多的错误。 想着想着就没那么生气了,想着想着就觉得魏征也没那么可憎了,似乎还挺可爱的,不知不觉的笑容就爬上了他的脸。 “我儿言之有理,朕深以为然。”李世民点了点头,定定的盯着李泰。 自从长孙皇后过世,半年来李泰瘦了将近六十斤,他这一瘦下来,李世民才发现他长的真像他娘,而且他这性格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的李泰只是倨傲,走路眼睛都是看着天的,现在的李泰十分的谦卑。 以前李泰是最看不上朝中那些老臣的,一个字的好话也不会替他们说。现在的李泰竟然如此委婉的替魏征说情,就他今天这番话,与他娘当年盛装一拜是多么的像。 魏征经常把李世民气得头上冒青烟,有一次李世民心爱的鸟被魏征给算计死了,他气得拔剑大骂,非要砍了魏征不可。 长孙皇后听说后,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到后堂换了身衣服,把最正规的皇后朝服穿上了,然后对着李世民盈盈一拜。 李世民不解何意,长孙皇后说:“我听说君主开明则臣下正直,如今魏征正直敢言,是因为陛下的开明,我怎能不祝贺呢!” 一句话就化解了李世民心中的怒气,李世民以为长孙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做到了,没想到李泰这个时候成熟起来了,此时看他的品行跟他娘是何其的相像? 李泰被盯得很不自然,他抬手摸了自己的额头一把,不知道自己脸上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便怯生生的问了句:“父皇,为何这般看我?” “听说你一直在吃素,为什么?” 李世民从来不知道李泰喜欢吃素,这几个嫡皇子都是从小吃牛羊肉,最喜欢的就是大口大口的吃肉,想让他们吃几口素菜太难了,一个个的看着绿色食物可能都过敏,别说吃,摆都得摆远点。 “……”李泰也不能说自己就是为了减肥,他缓缓的低下头沉默不语,李世民就紧紧的盯着他,非要他说出个缘由来。 过了半晌李泰才吞吞吐吐的说了句:“您不准我去守陵也不让我守孝,我想,我,我就吃一辈子素,当是为娘守孝了。”ъitv “混账!”李世民狠狠的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摔,黑色弹起来摔落到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李泰赶紧的从榻上滚下来,“噗通”一下跪到地上,老老实实的挨骂。 李世民也并不是生多大的气,就是心疼得很。 第15章 你的暴怒我喜欢 “你娘薨了,你就把肉食断绝了,你爹要是驾崩了,你是不是连饭都戒了?”李世民指着他大骂,像野兽一样的大吼,表情都有些狰狞,看起来十分的吓人。 李泰赶紧俯身叩头,一个头磕下去就没敢抬起来。别看李世民骂的凶,他心里一丁点都不害怕。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老爹只是心疼自己而已,这骂挨的多幸福。 李世民骂着骂着,忽然发现李泰穿的是白色的蟒龙袍,仔细一回想,他好像一直是白衣服,就没穿过别的颜色。 “你瞅瞅你穿成什么样子?你穿一身白给我磕头,是咒我呢吗?”ъitv 任由他咬牙切齿也好,雷霆大作也好,李泰反正是聋了,就一动不动兼一声不吭,直到李世民只喘粗气,不再骂人了,他才慢慢的抬起头来。 见李世民面沉似水,他小心翼翼的劝了句:“孩儿知错了,父皇,您息怒。” “呯!”李世民狠狠的一砸桌子,好好的一局棋顿时就凌乱了,很多棋子都弹了起来,再落下去就不一定是什么位置了。 “你个不孝的东西!”李世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岂不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妄谈什么孝道?” “父皇,我知道错了,我改。”李泰向前跪爬两步,双手推着李世民的膝盖轻轻的摇晃:“从现在开始我一定锦衣玉食、骄奢淫逸、纸醉金迷,做一个钟鸣鼎食、养尊处优、花天酒地的皇子,好不好?” 李世民真想绷住脸,可不知为什么,控制不住的就笑了。抬手向上一拉,把李泰给扯了起来,李泰跪的腿麻了,一个没收住,身子向前扑去。 李世民就势一旋手腕,把李泰给扯进了自己的怀里。李泰吓得心扑通扑通乱跳,李世民搂着儿子不放手,还轻轻的拍打了一通他的膝盖上的灰尘。 一转眼有十多年没抱过儿子了,要不是他突然的闪了这一下,还真没觉得时间过的这样的快。李泰小的时候,李世民真的是没少抱,这只青雀是从一出生就被他捧在手心里的。 亲情就像一股又浓又烫又温馨的暖流,无声无息的浸没两个人的心田。 李泰收拾好棋子,李世民收拾好情绪,兴致勃勃的夹起一颗黑子:“重来,这局我可不让你了。” 李泰眉眼含笑的捏起一颗白子,嘴上不敢说,心里暗笑“谁用你让了?你那棋下的多臭,心里没点数吗?” 李世民的黑子还没有落下,陈文就倒腾着小碎步,匆匆忙忙的来到近前:“陛下,太子烫着了。” “啊?”李泰一下扔了棋子,脱口而出的问道:“烫到哪里了?怎么烫的?” 李世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嘴这么慢,李泰一整句话说完了,他还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太子弄了个铁笼子在里面生火烤鸡,不小心绊了脚,一下扑到了铁网上,说是烫伤了手。”陈文也是听下人报上来,话说的稀里糊涂的,他也不是很明白,就照原话回了。 “看看去。”李世民听说太子烫了,很是心急,一听他是烤鸡烫的,又气不打一处来。哪怕你吃茶烫的也行,烤鸡?还有没有点正事? 李世民大步流星的在前面走,李泰自然是紧紧跟随。李世民不由得心中暗暗一叹“青雀为母守哀,一直在吃素。高明却挖空心思的在琢磨美食,都琢磨出花来了。” 有些时候有些事,真的未必是你做的不好,而是别人做的太好,你就成了那个垫底的衬托。 如果没有李泰,李承乾研究个吃食根本不算什么事,他就烤个鸡,总不能说他奢侈腐败,不能说他伤天害理吧? 太子也是人,谁还没个爱好?烤只鸡在民间也不算个事,他最多是不够小心,不该烫着自己,这也只是个意外罢了,他又不是故意烫自己的。 但是有李泰做对比,就显得他庸碌无为、没心没肺了,自长孙皇后过世,李泰暴瘦、吃素、穿白、勤政、爱护弟妹。 再看李承乾,一点没瘦也不见他脸上带忧,整天的吃喝玩乐,偶尔去听政也心不在焉的,内朝你要是不喊他,他一次都不会过去的。biqμgètν 听政就左耳听右耳冒了,什么事都跟他没关系,哪像李泰知道在关键时刻替自己打圆场,给自己铺台阶,没人的时候还能委婉的劝诫自己。 弟弟妹妹就更别指望太子爷了,人家一次都没过来看过,跟不是一家人似的。李泰却是一直住在宫里,多半年时间只回过他的魏王府两次。 很快就来到了东宫,知道李承乾烫伤了,也就没让他出来接驾,李世民和李泰步履匆匆的走了进去。 李承乾这烫伤说起来真是活该,他见铁笼子里的鸡都走不动了,他着急就拍铁笼子吓唬鸡,鸡一害怕半跑半飞还直摔,他就高兴极了。 铁笼子只是罩着鸡,并不是焊在地上的,他拍来拍去就把铁笼子拍的离火堆越来越近了,他兴奋得连喊带叫,脚底下一拌蒜,整个上半身趴了上去,一下把铁笼子给压扁了,他的手按进了火堆。 多亏有铁网隔着,也多亏下人们手快,他烫伤的面积不算大,就右手小手指外侧到手腕上面一点,烫的也不算特别严重,就是一溜的水泡,御医已经精心的处理过了。 李世民看他手臂被白布条子密密实实的缠着,也不知道他烫的有多严重,问他话,他吞吞吐吐的也不敢说是怎么烫的。 最后还是他身边的太监秦胜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李世民又叫来御医问了问,看李承乾那个样子够惨的了,想骂他又没舍得。 李泰进屋之后只是望了望李承乾,用眼神表达了一番关切之情,便悄悄的溜了出来,他到烤鸡的现场去看了看。ъitv 李泰看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这个除了真的是烤鸡吃以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目的,看来李承乾是真的为了一饱口福受的伤。 话说这个烤法,就算能成功烤熟的话,也不可能好吃,这皇家儿郎是真不会吃,李泰轻轻的摇了摇头,要说美食还得是现代人会吃。 李泰缓缓的翘起嘴角,正想找个由头给李承乾送美食呢,没想到好机会这就来了。 李泰心欢意畅的离开了东宫,刚回到宫殿门口,就见李治张开双臂朝自己扑奔过来,还大嚷着:“二哥,你可回来了!” “小调皮,你又惹什么祸了?”李泰一把抱住李治,李治仰着小脖子,笑呵呵的说:“我没惹祸,就是有件事要和你说。” 第16章 带你去看望皇兄 地上薄薄的一层雪,空气中透着丝丝的清冷。画角飞檐的楼阁,静静地伫立。大殿门前的石狮子,似乎也肿了一圈。 一盏热茶放在桌子上,李泰很想喝,但是碍于李治有话要和他说,他便没有去碰那个茶盏。 李治像喝了什么兴奋剂似的,不停嘴地说着,李泰就笑微微地看着他。 他也没什么正事儿,就说汝南公主来找他玩了,他们一起去了东宫。 翻来覆去的说,太子烤的食物有多难吃,说起来就笑个不停。 总之就是他和汝南公主,一起嘲笑太子的“创意”太愚蠢了。 见他没什么新鲜事可说了,李泰绷起脸:“这有什么好笑的?为了给你们烤鸡,皇兄都烫伤了,你就这么笑笑笑?” “没有啊,皇兄没有烫伤啊。” 没有?难道他是装的?假装受伤搏父皇的关心?李泰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测,有御医在,他装不过去,再说烫伤也不好装,父皇只要看一眼他就装不下去了。 “你们什么时辰离开东宫的?” “未时。” “哦,那看来是你们走了之后他烫伤的。”ъitv 李泰轻轻的笑了,这个李承乾有点意思,可能是在弟弟妹妹跟前丢了面子,他们走了之后就又去烤鸡了,他或许觉得他的方法很棒,一定能成功吧。 李泰怎么也想不到,李承乾并不是为了吃,而是喜欢看那些鸡垂死挣扎才乐此不疲的。 “你怎么知道皇兄烫伤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他?” 李治目光很是清澈,清澈的一丝波澜都不起,从他的眼神里你看不到半点的紧张和关心。 “当然要,皇兄不是你亲哥?”李泰笑着弹了他的脑壳一下:“这话问的这么没良心。” 东宫离的不算太远,他们没骑马也没坐轿,拉着手走在青石路上,地上一层细细的薄雪,天有些阴沉,稀疏的雪花轻盈的飘落。 长长的夹道像是没有尽头般的向前延伸着,李泰忽然觉得这条夹道有点像人生,也像童年,总觉得它漫长的没有边际,可是走着走着就走到头了。 “呵呵”李治想的没那么复杂,他就是想起了上午在这里遇到阴妃的事了,不由得就笑出了声:“二哥,我跟你说……” 对面相逢也就是打个招呼罢了,不愿意理会完全可以装作没看见,迎上去行个大礼,这也不符合李治那懦弱性子,他是抽了什么风?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嚣张的时候,她就算嚣张到头了。”李治高兴得一蹦一跳的,得意洋洋的说道:“你看着吧,谁欺负我谁倒霉。” 李治无意的一句话,说得李泰心里激灵一下。李泰之所以会被冠上谋嫡罪,就是因为他曾经对李治说过一句:“你跟汉王的关系的那么好,现在他谋反被赐死了,你怕不怕?”ъitv 李泰只不过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提醒李治不要跟自己作对,李治就势装病,声称被李泰给吓坏了,他胆子至于小到被一句话吓得卧床不起? 就是他的装可怜,让李世民心软了,李世民为了保全他三个嫡子的性命,无奈立了李治为太子。如果不是李治故意装作被吓病了,这太子之位顺理成章的就是李泰的。 谁说李治懦弱?他只是心机比较深罢了。 “谁欺负你,你只管告诉二哥。”李泰轻轻的整理了一下李治的披风:“不用你自己出去挡风挡雨的,知道吗?” “嗯,二哥最好了。”李治笑得眉眼弯弯的,李泰看着他粉妆玉琢的小脸也微微的笑了。 有的时候真的觉得李治挺可爱的,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真的愿意跟他就这么兄友弟恭的过一辈子。 李泰抬手把他搂进怀里,他小嘴不停的说着这个那个。 李泰就静静的想着心事,谋嫡这件事是一定要做的,不谋就是死路一条了,谋那就是成败各占百分之五十。 如果自己能谋得大宝,一定保李治平安,让他做个好王爷。如果自己失败了呢?李承乾肯定是没指望的,他就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江山真的要交到李治的手里吗?那历史岂不是又走回了原样?李武两族之间的屠杀又要重演,李泰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绝不可以! 如果自己没有做皇帝的命,那就逆天改命!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这根本就没有退路可言。 “魏王到!晋王到!”随着两声高喝,呼啦啦迎出来一群人。 李泰这才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再回来发现这屋里人多的快赶上上朝了,满屋子的皇亲贵胄。 第一个迎上来的人是汉王李元昌,李泰和李治抢先一步躬身施礼:“见过七皇叔。” 论起来谁都没有李泰和李治的地位高,但是他们并不想论国礼,就抢着上前行了个家礼。 “我正要拜你们呢,快进来说话。”李元昌笑着一比划,他们双双起身。 李泰抬头向前一看,人群分向两侧给他们让出一条道来,同时众人一起躬身施礼,高呼:“拜见魏王殿下!拜见晋王殿下!” “免礼。”李泰随意的一抬手,众人便直起了身子。 李治快步向里间冲,几乎是小跑着来到李承乾的床边,看着靠墙半坐的李承乾,他眨巴眨巴眼睛,虽然没有挤出眼泪来,却也是一脸的心疼:“皇兄,你怎么还能烫着自己呢?” “就是一个没加小心呗。”李承乾笑着晃了晃右手:“没事的,几天就好了。” 李泰没有进去,他就在外间坐了。李元昌跟他隔桌而坐,对面坐着一排人,李泰一看那些人,险些笑出来。 对面坐着杜荷、赵节、李安俨还有候君集,李泰一看这帮怂恿李承乾造反的人全都聚齐了。谁能想得到造反的结果是主犯李承乾没事,这帮出主意的从犯全都被杀了。 杜荷娶了城阳公主,他是李承乾的亲妹夫。赵节是长广公主之子,跟李承乾亲姑表兄弟。长广公主是李渊的第五女,而李元昌是李渊的第七子。 李安俨是李建成的旧部,玄武门之战,在明知李建成已死的情况还拼命的追杀李世民,想要为李建成报仇。 李世民很欣赏他的“死忠”,认为他对隐太子死忠,必然也能对现太子死忠,因此把他安排到了李承乾这边。 李世民却没有料到李安俨从始至终就只对李建成一个人死忠,他劝李承乾造反,就是给李建成报仇,因为他知道造反的结果无论成败,李世民和李承乾两个人之中,不是父死就是子亡。ъitv 候君集绝对是个一等一的战将,玄武门之战他是首屈一指大功臣。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他马上就要迎来他的战神之旅。 吐谷浑之战,候君集打出了大唐的国威,高昌之战,候君集直接把高昌给灭国了。就是这样一个战功赫赫的战神,因为贪图财物犯了军纪国法。李世民没有严惩他,他却因为奖赏过少而怀恨在心,决定要帮助李承乾造反。 第17章 都来尝尝鸡米花 李泰很清楚他们所有人的命运,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改变他们的命运,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变得了。bigétν 看着他们这些人,除了实实在在的皇亲,就是威名赫赫的功勋,想着几年之后他们全都要人头落地,真的有几分不舍。 “惠褒,有些时日没见你了,听说你不常回府?”李元昌笑吟吟的看着李泰,李泰急忙敛敛心神,不再胡思乱想。 “偌大的王府,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宫里有兄弟姐妹相看顾,还热闹些。”李泰轻叹一声:“过几年离开京城就再难相见了。” 李泰这话说的轻轻松松,让别人都没法搭茬。你再贪恋手足情深,也不能长住在皇宫里吧?你是个宫外建府的皇子,你成年了,你心里没点数吗? 有啊,哪能没数呢?人家爹同意,试问谁敢说有意见? 几个人正在外间说着话,云海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二郎,您吩咐的这个做好了。” “拿进去吧,雉奴在里面。”李泰微笑着瞟了一眼里间:“告诉他该回去写字了。” “是。”云海刚迈出一步,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喝报:“圣人至!” 李泰有三分惊讶的望向门口,这个老爹怎么还玩上去而复返了? 所有的人都齐唰唰的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向外出迎,就见李世民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李世民刚才离开之后,便想着去看看李治和两个小公主,结果小公主都在睡觉,李治被李泰带来东宫了,李世民就追过来了。 一进门就见云海提着个大食盒在前面走,他很好奇李泰能给李承乾送什么好吃的。 大家刚要参拜,李世民摆了摆手:“都免了罢。”又一指云海:“你拿的什么?” “陛下”云海躬身回话:“这是魏王吩咐厨下给太子做的,呃,吃食。” 李世民都被云海给逗笑了,食盒里装的可不就是吃食吗?那到底是什么吃食,你说不出来吗? 本来没人注意这个事,云海这一紧张,倒引人们都盯上这个食盒了。人们这时候才想起来,好像他刚才向李泰报事的时候,就没有明说这食盒里装的是什么。 不光别人好奇,连李泰都纳闷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李泰就盯着云海,云海急得汗都流下来了。 “打开看看。”李世民来个直接的,不问了,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是。”云海打开食盒,拿出一个漂亮的大盖碗,轻轻的放到桌子上。 三层的食盒,一共拿出三个大盖碗,依次掀开盖子,露出碗里的吃食。 三碗黄澄澄、金灿灿的食物,一粒一粒的,堆得像个小谷垛,散发出一阵诱人的奇香,只是没有一个人能叫得出这食物的名字。 “这是什么啊?”李世民环视一圈,发现人人的眼神都是充满了好奇和惊诧莫明的光,看来没人认识。 “这,这个叫”云海抬手抹了一把汗,然后抬起头直眉瞪眼的盯着李泰。 李泰也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就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我忘了这叫什么了。” 李泰直接翻了个白眼:“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工夫,你就忘了?摸摸你怀里,是不是有张纸啊?” “哦。”云海急忙往怀里摸一把,掏出一张纸来,展开看一眼,便把纸向前一递:“这叫鸡米花。” 李世民接过纸一看,是李泰写的“鸡米花”的做法。 “鸡米花?”谁也没听过这个名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三个大海碗上。 李泰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签筒,里面放着很多的竹签,他拿起一根竹签扎了一块递给李世民:“父皇,您先尝尝,这个趁热吃才好。” 李世民没接竹签,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边咀嚼边微笑,一脸的幸福:“不错,确实好吃,你也吃。” “嗯。”李泰只是答应了一声,并没有真的吃,他抬手指了指里间,对云海说道:“给太子和雉奴送一份过去。” 云海端起一碗走了,李泰扶着李世民坐下,又给对面的人端过去一碗。 “挺好吃的,都尝尝。”李世民挺随和的招呼大家吃,有他在这儿坐着,就算再馋的人也不敢随便的去吃。 皇帝发了话,大家才纷纷扎起一块放进嘴里,然后就是统一口径的称赞不已。 “你怎么想到做这个的?”李世民正担心李泰的营养不良问题,他能想到弄美食,这让李世民放心了不少。 “雉奴就是个小馋猫,我早就想弄点好吃的哄他了,只是苦于没有思路。今天还是受了皇兄的启发才有灵感。” 李泰往里间望了一眼,继续说道:“皇兄下那么大的功夫烤鸡,我猜他可能是想吃鸡肉,就给他送来了。” “有时间多研究点美食是好的,光研究不吃可不行,这你弄出来的东西,你自己不吃让我们吃,我们多害怕?”biqμgètν 大家谁也没想到,李世民居然还会说笑话。李泰就算是疯了,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拿点带毒的东西往东宫送,这有个查不出来吗? 李泰无奈的拿起竹签,扎了一粒送进嘴里,凭良心说真不如现代的鸡米花好吃,也不知道是油的问题还是调料不全,总之很差强人意,不过跟平时那些御宴大餐比算是口味上乘之作了。 怪不得每个穿越者到古代都能混得非富即贵,就随便开个餐馆也能赚得盆满钵满,古人的饮食层次真的太低了。 李泰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大唐可是个万国来朝的盛世,疆域空前辽阔,实力异常强大,为什么不把世界各地的农作物、调料的种子收集过来? 像菠萝、辣椒、南瓜、苦瓜、土豆、红薯、向日葵、玉米、花生、番木瓜、菜花、卷心菜、洋葱、番茄这些,居然是明清时期才传入我国的。 这些东西又不是谁发明的,一直都在某个地方默默无闻的生长,只是没人发现他们而已。那是不是可以想办法发现他们一下? 说不定他们就在哪个角落野生成长呢,难道真的都在美洲、非洲吗?就算是真的,真的没人能过去吗?抽时间跟那些南征北战的将士们交流一下,看看异域他乡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农作物。 “哇!”李治看到鸡米花,马上伸手抓了一粒,急忙丢进嘴里:“好吃,真好吃。” “好吃你都吃了吧。”李承乾就笑微微的看着他,晃了晃手:“我不想吃。” 云海把碗放到床边的桌子上,躬身一礼,轻声的对李治说:“陛下在外间坐着呢。” “父皇来了?”李治撒着欢的跑了。 第18章 一家人其乐融融 两仪殿里笑声朗朗,君臣畅谈古今兴亡之事。 今天的内朝两位皇子都没来听政,太子爷本就不喜欢来,加上前几天受了点伤,更是有理由不来了。魏王则是为了张罗一桌团圆饭而提前请了假。 魏征前些日子提出要修《隋书》,惹得李世民好大不高兴,跟他一顿争吵,好端端要为前朝著书,本朝就没什么值得你歌功颂德的地方了吗? 见李世民如此的抗拒,魏征难得的退步了一次,既然皇帝不同意,那就算了,他便没有再提。 想不到今天李世民主动提出,同意魏征修《隋书》了,这可乐坏了魏征,他笑着谢了恩,顺便问了句:“陛下怎么想通了?” “哈哈哈”李世民未曾说话先是放声大笑,他一脸骄傲的说道:“青雀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你们觉得如何?”bigétν 他说完就开始环视各位朝臣,看他们的反应。 魏征一脸惊愕,李泰的境界明显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无声的竖起了大拇指,重重的点头。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也傻傻的对视了数秒,还是长孙无忌的脸上先绽放出了舒心的笑容,这个外甥真的成熟起来了。 褚遂良和杜如晦微愣之后,纷纷啧啧称赞:“咦嘘兮,此言至理。” “青雀还说你们都是朕的镜子。”李世民伸出食指一指魏征:“尤其是你这个老家伙,你就是磨得最亮的那面镜子。”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笑了起来,魏征也不知是笑得还是激动了,老脸竟然飞上一抹红晕。 李世民忽然想起李泰说的那句“你觉得他可憎,一定是你对自己不够满意,他就是你的一面镜子。”于是他又指着魏征对大家说道:“别人说魏征做人疏慢,可是我看他竟觉得很是妩媚。” 内朝散了,李世民急忙摆驾甘露殿,他倒不是急着看李泰弄出什么美食来了,而是急着去看两位归宁的公主。 李泰下贴子把两个出嫁了的嫡公主给请回了宫,还请了汝南公主过来,自然也请了李承乾,他今天要在甘露殿跟全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 饭是很简单的,他这几天让人做了一个铜火锅,还“发明”一个削片器,把羊肉放在室外略冻一冻就可以削成薄片了。 好在芝麻和腐乳都有,他让人弄了些芝麻酱,总算是把蘸料和肉片的问题解决了,让御厨做了些豆腐丸子、肉丸子。 火锅算不上是李泰的新发明,只不过以前人们都是把肉、菜什么的都直接扔锅里,边煮边捞着吃。李泰只是发明了边涮边吃的吃法,因为之前人们弄不出来薄的肉片。 张罗一桌子火锅,李泰发现这个季节几乎是看不到绿色的蔬菜,他忽然又想起了华清池,既然有温泉存在,那为什么不种点反季节蔬菜? 想着想着他乐的嘴角都歪了,一定抽空跟老爹说,把温泉要下来,都种菜得了,别建澡堂子了,烧点水不一样洗澡吗?总不能烧水浇地种菜吧? 李世民进大殿也没让人通报,他自己就走了进来,就想看看他们背着自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刚走到门口,就听李治大呼小叫,又喊姐姐又喊哥哥的,看来他是很兴奋。两位大公主则一人抱起一个小公主,轻轻的哄着。 “惠褒,你最近很勤谨啊,我这大伤小病的一直也没去听政。”李承乾的手完全的好了,心病却越来越重了,这个李泰一天比一天表现好,让他隐隐的有些不舒服。 “听什么政?我不过是坐在那里发呆,就是去陪陪阿爷,怕他心情不好。”李泰听他这话有点阴阳怪气的,就知道他已经开始猜忌自己了。 “难得你有孝心,怪不得父皇喜欢你。” “算不上孝心,就是一点私心。阿娘不在了,我就只有阿爷了。与其说我是去陪阿爷,不如说是我离不开阿爷。其实阿爷儿子有的是,不在乎我一个。” 李承乾都忍不住笑了:“你这话说的可真没良心,父皇对你比对我都好得多。” “吱呀”一声,李世民笑吟吟的推开门,李承乾急忙站起来,带领着弟弟妹妹们上前大礼参拜:“拜见父皇。” “起来起来,都起来吧。”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这一群儿女,全是他的心头肉,所有的嫡子嫡女都在,还有长孙皇后带大的汝南公主,论感情和嫡公主那是一样一样的。 再看屋子的中间摆着一张大大的圆桌,桌子上面一个纯紫铜的什么东西,上面像个锅,锅的中间还有个筒子,下面像个小炉子,炉子里还烧着炭火。 李世民指着桌子,笑问:“青雀,你这是作什么妖啊?” “庆祝我皇兄痊愈,我把她们都请过来,一起吃火锅。”李泰走过去扶着李世民坐到主位上:“阿爷,咱们今天一家人团坐在一起,高兴吧?”ъitv 团坐,这算是个新鲜事。大家的习惯都是盘坐或是跪坐,直腿坐或是侧身坐就算是比较随便的了。 鲜卑人发明了胡床,也就是马札,椅子那是唐明宗时期才有的,像今天这种高靠背的太师椅是宋朝才出现的。 李泰不管那么多,他还是觉得垂腿坐舒服。大家多少有点不适应,尤其两位公主觉得这样的坐姿不雅。 李泰硬把她们按到椅子上:“皇姐,什么事还不得有个发展进步的过程?马就是马,车就是车,是人硬把车套到马上的。原本也没人坐过马车,现在谁会说坐马车不雅?” “胡说,孔子也坐过马车,都一千多年了。” “两千年以后,人们会说长乐公主也坐过高背椅,都两千年了。” 椅子的不适应只几分钟就过去了,羊肉片一进锅,顿时人们的感官全都跟着鼻子走了。李泰扔锅里几颗肉丸子,捞出来捣碎,一小勺一小勺的喂两个小公主吃。 李世民第一次如此放松的跟孩子们坐在一起吃饭,平常谁敢跟皇帝同桌而食?一起吃饭也是皇帝高高的坐在上面,其余的坐在下面,都是分桌而食的。 李泰的注意力则更多的放在了李承乾的身上,他知道李承乾是喜欢吃牛羊肉的,只不过他不怎么会吃,自己一定要教会他更多的吃法,让他多多的吃。 “皇兄,这个汤好喝,你看这样调。”李泰舀一勺火锅的汤倒进小碗里,加一小捏盐、葱花、香菜末,这也就是冬天里唯一的一点绿色了,还是用花盆在屋里种出来的。 李泰打个样喝了一口,李承乾有样学样的喝了好几碗,李泰暗自欢喜“喝吧,多喝肉汤,多吃牛羊肉,得机会我再给你弄点海鲜,不吃怎么能得痛风呢?” 第19章 求人总不如求己 重檐庑殿,碧瓦层叠,屋脊顶端稳坐一排神兽。帝王楼阁,金碧辉煌,廊柱之上紧缠数条神龙。 大殿中央端坐着人间帝王,文武公卿分列两厢,一个个朝服加身、玉带横腰,也有凭文才居相位的,也有凭军功入朝班的,有开疆扩土的将领,也有护驾保国的元勋。 自从李泰安排了一顿火锅家宴之后,李世民这几天心情明显的好了很多。 看到儿女们全都围绕在自己身边,有说有笑的一派和谐,其乐融融的承欢于自己的膝下,心里甚感欣慰。除了更加思念亡妻了以外,别的都还好。 李世民今天上朝嘴角还噙着笑意,坐在上面向下一望,发现李承乾没到,殿角下只有李泰一个人规规矩矩的站着。 内朝李承乾不来是常态了,这早朝他居然也不来了,不来也不请假,他想干什么? “有本早奏,无本退班!”随着站殿太监的一声高喝,早朝就算正式到了议事的部分。 要说大事天天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不大不小的零碎事,那真的是天天有,比如今天就来了两位远路的客人,一位吐蕃的使者,一位吐谷浑的使者。 吐蕃的使者送来一封求婚书,吐蕃赞普松赞干布许下很重的聘礼,想要求娶一位大唐的公主。 李世民冷笑一声,真是痴心妄想,大唐公主是谁想娶都能娶的吗?随便给几个钱就行了?下嫁吐蕃,那可不是简单的四个字,那是要远赴西藏去生活的。biqμgètν 李世民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去那个地方遭罪,别说公主就是郡主都不可能,直接就回绝了吐蕃使者。 吐谷浑的使者也送来一封书信,倒不是求婚,而是求兵。 吐谷浑甘豆可汗,仅仅立汗半年竟被部下杀死,甘豆可汗的儿子诺曷钵继立。诺曷钵年幼,大臣争权,国内大乱。 诺曷钵派使者前来求助,愿意每年向大唐纳贡,请大唐出兵帮助稳定局势。 “众位爱卿,都说说对于此事你们有什么看法?”李世民的脸上不阴不晴,也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想法,他就想听听众位大臣的想法。 毫不意外的满朝大臣一下子就分成了两派,一派同意出兵,一派袖手旁观,各说各的理,都说得激情澎湃,都很有道理。 “这是吐谷浑自家的事,他自家有难自家消,与我们无关。” “便是纳贡,能有几何?犯不着兴师前去。” “打赢了没多大实惠,打输了更是丢人。” “……” “吐谷浑既然愿意纳贡,我们自当出兵,若不然以后还有谁愿意前来依附咱们?” “小小吐谷浑,根本不用费多大的事,马到成功必振国威!” “送上门来的纳贡,焉能拒绝?” “……” 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吵嚷得人脑袋生疼。李世民就静静的听着看着,直到双方都不出声了,他才把目光移到了李泰的身上。 “青雀,此事你是什么看法?” 李泰每天来听政,就跟个雕塑似的,往群臣前面一站,就是个标志性的吉祥物,从来都不会发言。 今天突然被李世民给点名了,他愿意不愿意都必须得出声。 “父皇,此乃朝政大事,孩儿不懂也不敢妄言。”他这话跟没说也没啥两样,他就恭恭敬敬的鞠着躬,看上去倒是儒雅得很。 “随便说说,对错都无妨。”李世民鼓励他大胆的说,让你来听政就是让你来学习治国的,你将来也是一方领袖,要治理封地的,这些政事必须得会处理才行。 “我也不懂什么,只是觉得诺曷钵那个小孩儿有些可怜,很想帮帮他。”李泰肯定是同意出兵的,不管出兵是不是正确,他都知道李世民是愿意出兵的。 自己现在要做的事并不是每一件都要正确,而是尽可能的每一件都体贴李世民的意思。你要是跟他政见不合,他还愿意把皇位给你吗? “嗯。”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还是自己的儿子最棒,看看那帮朝臣,都胡说八道些什么玩意儿? 不想打那当然要说我们不干涉他国内政,跟纳贡多少有什么关系?什么叫袖手旁观?这话说的多难听。 想打那当然要找个能在道德至高点上站得住脚的理由,我们要做的是锄强扶弱,什么苍蝇腿也是肉,有纳贡不要白不要? 眼睛里就光看着钱了?仁义呢?我们是正义的光明之师,哪能是图人家的好处出兵的呢?出兵必须得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师出无名那仗还怎么打? 李泰就比那帮老家伙会说话得多了,人家张嘴就说那小孩怪可怜的,多善良。biqμgètν “你既然想帮他,那你想让谁过去帮他呢?”李世民一句话说得大殿上的温度都上升了四五度,所有的人都恨不得把耳朵支楞起来。 这是随便的帮忙吗?这是要带兵出征,让谁去帮忙就是让谁领兵的意思,这明摆着是一份大功劳,白捡的功劳在眼前,谁不敢想要? 大唐别的能人不多,还就是能带兵的能人最多,连个文官都能打出一人灭一国的战绩。 李泰也清楚随便指个人过去都能成功,指谁就是送给谁一份军功,老爹这是什么意思?给自己一个拉拢权臣的机会?还是给自己一个得罪更多人的机会? “这我可说不好,出兵应该是兵部的事吧,此事当由父皇定夺。”李泰貌似什么都没说,却实实在在的把候君集给推了出来。 李泰当然知道这一仗就是候君集去打的,但他不能点名,现在的候君集是兵部尚书,这事交给兵部可不就是交到了他候君集的手里了嘛。 “好,就依你之见,朕这就下诏。”李世民淡淡的向下扫视一番,清了清嗓子。 “以特进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兵部尚书侯君集为积石道、刑部尚书任城王李道宗为鄯善道、凉州都督李大亮为且末道、岷州都督李道彦为赤水道、利州刺史高甑生为盐泽道行军总管,辅以突厥和契苾部队,大举进军相助吐谷浑可汗。” 李靖、候君集等人,一步从朝班中闪了出来,个个激动的满面通红,急忙行礼,齐声应道:“臣领旨。” “青雀,明日你代朕去校场为大军送行。” “是。”李泰躬身一礼,李世民笑着一摆手,站殿的小太监高喝一声散了班。 文武公卿排着队有秩序的向殿外走去,吐谷浑的使者则冲着李泰连连作揖以示感谢,李泰只是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你不用谢我,你不来求兵,吐谷浑再乱也还是个国,这回就冲我爹出兵的规模,吐谷浑要变成一个省了。” 吐蕃的使者却是冷着一张脸,恨恨的盯着吐谷浑的使者,对着他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李泰看在眼里,也没有作声。他知道只要自己劝劝老爹,就能满足松赞干布求婚的愿望,不过他并没有劝的想法,或许让他的求婚曲折一些,他才更能懂得珍惜吧。 第20章 玩的可是真开心 马蹄翻飞踏碎一地银霜,战鼓咚咚惊断人魂,号角声起哭爹叫娘,刀来枪往互不相让。 洁白的雪地早已看不出一点洁白的模样,两队人马扎营列阵,对峙片刻就发起了冲锋。 数百儿郎头上辫着辫子,身上披着毛毡缝制的铠甲,手拿竹枪竹刀,凶猛的冲锋,枪刺刀砍毫不留情,就像真的敌人一样狠命的厮杀。 白白的雪,红红的血,悲惨的哭,凄厉的叫…… 这一切都让李承乾无比的亢奋,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举着弓,不停的呐喊,指挥着手下的人前赴后继的冲上去厮杀。 站在他对立面的就是汉王李元昌,李元昌手里挥舞着马刀,也一样激动的大叫。 李元昌虽然是李承乾的皇叔,其实他们俩同岁,又都擅骑射,都喜欢突厥文化,平时就能玩到一块去,两个人很是默契。 “报!”一个小校把三角令旗往地上一插,单腿跪地:“汉王,我方寡不敌众,伤亡惨重,请求撤兵。” “嗯?”李元昌马刀朝下一指,骂道:“你有病吗?” “汉王,不能再打下去了,这铠甲都是假的,竹枪也很容易扎透,已经有不少人受伤了。” 李元昌抬头望向对面,见李承乾正兴奋的挥舞着长弓哈哈大笑,这时候说不玩了,岂不等于是往太子爷的头上泼冷水? “滚开,没看到太子殿下正在兴头上吗?你少来扫兴。”李元昌非旦不同意停下来,还大声的吩咐:“擂鼓的加把劲!” 那小校实在是无可奈何,只好回到厮杀的阵营里。 这“假战场”都变成了真战场,越来越多的人见了红,那小校灵机一动,大声的喊道:“兄弟们!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我们打不过,我们投降吧!” 投降?这个建议好,既能让太子爷感受到胜利的欢乐,又能制止更多的流血事件,这一嗓子喊出来,当真是一呼百应,所有的人都渴望罢战。bigétν 于是乎那小校带头放下了武器,紧接着汉王这个阵营里的人全都放下了武器,集体朝拜太子,高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李承乾要看的是厮杀,投降还看啥?李承乾马鞭一指那个小校:“你,过来!” 那小校只好乖乖的走到李承乾的马前跪倒:“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我等自愿来降。” “啪!”狠狠的一鞭子抽得那小校皮翻肉卷、鲜血直流,李承乾阴沉着脸,大骂:“你个没骨气的东西,两军阵前敢投降?” “太子殿下,我等真心来降,望您接纳。” “好啊,你站起来往回走,你要是能走一百步不回头,我就接纳你们。”李承乾说着话从箭壶里摸出一支箭来。 那小校战战兢兢的站起来,转过身两腿哆哆嗦嗦的向前迈开步子,走了三十多步忽然身后传来尖锐的哨音,顿时头皮发凉,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嗖!”的一支利箭从他的头上穿了过去。 “还没到一百步呢。”李承乾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带着死神的气息飘了过来。 那小校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只要一站起来,恐怕就会被利箭射中。 他双手推着地,没有往起站,他一转身冲着李承乾跪倒叩头:“太子殿下,我错了,求您饶了我吧,我呃……” 他一抬头一支利箭不偏不倚的射中了他的咽喉,他双眼瞪得死鱼一般,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了。 “哈哈哈哈……”李承乾开怀大笑:“我让你罗嗦,你再罗嗦呀。” 不管怎么说这个小校都打扰了李承乾的兴致,射杀他让李承乾很是开心,却也没有心情再继续游戏下去了,于是就收了兵。 这些人也并不是士兵,李元昌本来是打算招些突厥兵的,可是没有招到,就找了一些长的比较像突厥人的壮士。 也不怪他招不到,在长安城里招突厥兵,这未免有点异想天开了。 “痛快!”李元昌乐哈哈的过来,一指那个被射死的小校:“我也最讨厌别人在我跟前絮叨叨的叨叨个没完,真想都杀了他们。成天的碍事,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我当皇帝,一定要尽情享受所有乐趣,到时候就在御花园设一个万人营,跟汉王分别指挥,观赏士兵肉搏战斗,岂不快乐!”又说:“有人规劝,立即诛杀,杀一个不行就杀一百个,杀一百个不行,就杀五百个,我就不信杀他一千人之后,还有人敢进谏?” “好,果然有魄力!”李元昌拍着胸脯说道:“到时候我一定尽心竭力的陪你玩个痛快。” 李泰这一天自从下了早朝还真没有什么正事,他就忙了一件闲事。 他无意中发现了一盒女子画眉用的螺子黛,拿在手里反复的把玩了片时,还在手背上画了几道。 浅黑色的印迹,有点像,嗯,像铅笔画过的痕迹。 “呀!”李泰忽然间睁大了眼睛,喃喃的嘟囔了一句:“螺子黛不就是画眉石吗?画眉石就是石墨,石墨和黏土混合就是铅笔芯。” 李泰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用石墨和黏土制作铅笔芯的方法是1789年法国画家康蒂发明的,如果现在把铅笔给做出来,那这项技术岂不是比他们要提前个一千多年出现? 要做,一定要做,李泰前世唯一的一项业余技能就是学过素描。 他激动的热血上涌,一旦铅笔做成了,他要马上画一幅素描做自己的陪葬品,让后世的考古学家来发现,咱们的铅笔制作技术在唐朝初期就有了。 他就没想想一幅素描能保持多久?考古学家最多能发现他的墓里曾经放过一张纸,还不如直接把铅笔放进墓里呢。 石墨有了,黏土更是现成的,凡是制作陶器、瓷器的地方都有黏土。 李泰这一整天就跟石墨和黏土玩了,主要就是试验各种比例。 铅笔的规格一般用h和b表示,h就是代表黏土的含量,这个数值越高则硬度越大,颜色也就越淡。b就是代表石墨的含量,这个数值越高则笔芯越软,颜色也越深。 这一天李泰找来了好多的工匠,什么铁匠、木匠、陶器匠,李泰把他的想法一说,大家立马就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东西,便开始各施所长。 李泰也算是开了眼了,他都想不出来怎么能做得出铅笔的木制的外壳,没有现代化的工具抠个槽出来也太难了吧? 结果人家直接拿过一根筷子,铁匠和木匠合力给筷子钻了个孔,最擅长玩黏土的陶器匠把搓好的墨条,趁软塞进孔里,静静等到冷却下来,一支铅笔就这样神奇的横空出世了。 biqμgètν 第21章 太子爷又生气了 东方一抹迷人的鱼肚白,天色刚蒙蒙亮,空气中透着一丝的清冷,令人无比的清醒。 每天这个时候,闻鸡起舞的李泰都会准时的出现在院子里,不紧不慢的跑个五公里。 今天的李泰却跑得有些心不在焉,边跑边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 云海一如既往的靠着门柱站着,静静的看着奇怪的李泰,自从长孙皇后去世他就坚持每天都这么无聊的跑啊跑,跑个什么劲? 他天天这么疯跑,跑得一天比一天瘦,害得云海挨了不少的骂,好在他虽然瘦却很精壮,若不然云海都要保不住命了。 “二郎。”看李泰跑完了,云海急忙迎了上去。 李泰抬手指着一个殿门:“把那间房子给我收拾出来,要干净些。” “是。” “这院子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搬出去,以后这院子不许任何人随便进来。” “是。”云海环视一圈,这么个小破院子有什么好的?哪里值得魏王看上眼? 李泰就是相中这个院子是个闲置的,他每天在这里跑步才跑得安静,这院子里的房间百分之九十都是闲置的。 李泰简单的梳洗一番,随便吃了点饭。简单到什么程度?就只漱了漱口,洗了把脸。随便到什么程度?一碗杂粮粥,一个馒头,两碟咸菜。 皇子的一日三餐绝不可能是这么简朴的,这只是李泰一个人的特殊要求,他吃饭是为了饱,不需要繁琐的形式,那些不爱吃的东西摆上来做什么? 他需要的是省时间,不是摆谱。至于李治,放心吧,连累不到他,每天李泰去上朝听政的时候,他才刚起床。 迅速的吃完了早饭,李泰又认真的洗漱了一遍,四个宫女围着他,给他梳头、戴冕冠、更衣,李泰第一次穿上这么正式的吉服。 黑色的衮衣上面配着手工刺绣的蟒龙金光闪闪的,这衣服不用穿,就只是搭在衣架上都带着满满的霸气。 头上戴着冕冠都不敢低头,真的是怕王冠会掉下来,他站在青铜镜前好好的端详了自己一番,感觉有点像教科书上画的秦始皇,就是帽子上的垂珠少了几串。 “二哥,好华彩。”两岁的公主兕子仰着小脑袋直拍巴掌, 乐得口水都流了下来。 李泰笑笑,俯身要去抱她,却被宫女抢了先。“您今天有大事体,这件衣裳可脏不得。” 人靠衣装,这话是一点都不假,李泰穿上这身衣裳,自己都觉得身材更加的挺拔了。威严之外也多了束缚,李泰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了,特别的不自然。 云海恭敬的站在旁边提醒:“二郎,该去校场了。” “嗯,有点早吧?”李泰下意识的看一眼窗外,从阳光的强度上看现在还很早。 “不早了,走到校场也得一个时辰。” “走着去啊?”李泰没这思想准备,他愣眉愣眼的看着云海:“不应该骑马去吗?” 云海也有点愣了,您这身衣服能骑马?马要是跑起来,那门帘似的玉珠子不得把你额头打出包来? “今天不能骑马,得坐轿。” “坐轿不也是马拉吗?人抬的轿啊?”李泰以为坐那种马拉的厢式大轿,挺方便的,而且速度很快。 “……”云海没有再说什么,就无声的点了点头。 这不是浪费时间吗?李泰也没有办法,他看一眼内室,吩咐云海:“准时叫雉奴起床,告诉他,完成我布置的任务以后就可以随便玩了,我回来检查,要是敢敷衍,看我怎么罚他。” “是,您就放心吧,晋王最近很上进。” 李泰又摸摸兕子的小脸:“要乖哦,你今天要是能认识水、火、土这三个字,二哥回来就陪你玩,你要是不听话二哥就生气喽。” “兕子乖,兕子都能认识。”兕子握着小拳头,信誓旦旦的样子把李泰给逗笑了。biqμgètν 他走出门一看,轿子停在台阶下面。一看这轿子先有三分惊讶,还以为是两人抬的小轿,没想到竟然是半副銮驾。 不光是抬轿的人,前面后面左面右面都有人,有打伞的、有打旗的、幢幡宝盖样样俱全,这排场真叫一个隆重。 李泰站在台阶上看了有十几秒,才迈步轻轻的走下去。 坐在轿子里,听着小黄门子高声喊号,李泰闭上双眼,静静的养神,思绪却纷乱的停不下来。 今日这般的招摇,必会惹得太子妒火中烧,得意浓时最易招灾,自己是要低调一些了。 羽翼未丰的时候少出去搏击风雨,晚几天出去得瑟没什么大不了的,憋不死谁,得瑟早了不是好事,万一把翅膀得瑟折了,可不好接。 李泰低头看看身上的金蟒,摸摸腰间的绶带,又数了数帽子上的冕旒,一共七串玉珠子。天子是十二旒,太子是九旒,亲王是七旒。 除了差两串玉珠子以外,自己今天所有的行头都和太子是一个级别的。 太子昨天玩的很痛快,回来的也比较晚,可还是有人向他汇报了朝堂上的事,他听说今天李泰要去校场给将军们送行,也并没有多想。 “他去就去呗,正好我懒得去。”李承乾并不觉得去校场送行是个什么好差事,他洗洗就睡了,可是很早就睡醒了。 他醒的时候天还没有亮,说什么也睡不着了,他又想起了李泰的事。父皇让他去送行,都没问过自己想不想去送行,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文武官员都是极敏感的,他们会不会有想法?他们会不会认为父皇是故意在栽培李泰? 如果只是他们认为的还好,如果真的是父皇在栽培李泰呢?想想就是一身冷汗,李承乾没多一会儿就心焦难耐了。 李泰的仪仗不可避免的要路过东宫,李泰有吩咐要快速走过,不可停留。好在东宫的殿门紧闭,没有遇上什么人。 他却不知道秦胜已经趴门缝向外望了快半个时辰了,他们刚刚走过去,他就急急忙忙的跑去向李承乾汇报。 听说李泰半副銮驾出宫,李承乾顿时气满胸膛,早饭也吃不下去了,胡乱发了一通脾气,浑身无力的往床上一躺,早朝又没去。 李治今天表现得非常好,拼命的做功课,一上午把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了,吃过午饭就屁颠屁颠的跑东宫找太子哥哥玩去了。 躺了一上午,气也顺过来了,拉起李治:“走,皇兄带你玩去。” 李承乾依然是和齐王李元昌玩对战游戏,各领一队“突厥兵”开始拼死厮杀。 这回没人敢随便投降了,也没人敢劝停,就是打的不够激烈,谁也不想平白的受伤。 李承乾逮着一个没精神的,让人把他绑到树上,李承乾抡起马鞭一顿神抽,竟活活把那人给抽死了。 biqμgètν 第22章 代父兄检阅军阵 雄伟的宫殿渐渐消失在身后,宽阔的朱雀大街扑面而来。坐在轿子里的李泰,一时间意气风发,顿有豪情万丈之感。 半副銮驾出宫,自然是浩浩荡荡,前前后后都是人。李泰都不知道他的仪仗到底动用了多少人,更不知道在他的仪仗队之后还有三百左右骁卫。bigétν 左右骁卫当然是李世民特意派出来保护李泰的,这些侍卫一出宫,整条街道都变得紧张起来。 百姓们很少见皇宫里的侍卫出宫,也很少见到銮驾,这阵势谁看了谁害怕,都自觉的跪倒叩头。 李泰拨开轿帘向外望,发现路边的百姓唰啦啦跪倒一片。大唐也是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百姓是不能平视官员的,见到銮驾是必须得跪的,头也不能抬。 李泰放下轿帘,心里暗叹一声:“这銮驾出宫还真是扰民。” 銮驾排场是够大,但是速度真的太慢了,晃悠了差不点一个时辰才来到校场。校场上早已人满为患了。 李泰刚钻出轿子,就看到李靖率领着众将齐齐整整的站在銮驾前面。 “臣等参见魏王殿下!” “平身!”李泰嘴角噙着不深不浅的微笑,目光从他们的身上扫视了一圈。 这些人全都是大唐的名将,他们就是大唐开疆扩土的利器,是大唐威震海内的重器,更是大唐征战八方的底气! “谢殿下。” 李泰上前虚扶李靖一把:“不必多礼。” “魏王,请!”李靖大手一挥,李泰轻轻的点了点头,跟他并肩向前走着。 没多远,前面出现一个高高的点将台,众人拥护着李泰走上台。 以李靖为首,六位将军依次对着李泰抱拳施礼。 “臣,李靖!” “臣,兵部尚书候君集!” “臣,刑部尚书李道宗!” “臣,凉州都督李大亮!” “臣,岷州都督李道彦!” “臣,利州刺史高甑生!” 六位大臣齐声高呼:“奉旨出征,请魏王检阅!” “免礼!”李泰忽然躬身长揖:“江山兴衰、社稷荣辱、百姓生死、大唐国威,全都拜托你们了!” “魏王!” “殿下!” 刚刚起身的众将,还没有站直,急忙又跪了下去,甲胄在身行不了全礼,也只能是单膝一跪。李泰急忙搀住李靖:“不可如此,众位快快请起。” 李泰满眼都是热切的光,真诚的看着他们:“你们为江山社稷出征,为大唐百姓出征,我身为李家后人焉能受你们的礼?我今天是来给众位壮行的,不是来检阅军队的,因为你们带出来的兵无须检阅!我大唐将士个个都是精英,人人都是悍不畏死的英雄!” “想不到魏王竟有如此礼贤下士的时候。”候君集是典型的大老粗,没什么文化,认字都是当官以后现学的。天生的直肠子,有话憋不住。 他这话都是竭尽全力的往好里说了,可是谁听不出来这满满讽刺味? 李泰从前名声谈不上坏,也绝对谈不上好,奢侈骄纵那是有名的。他能说出这种话来,候君集感觉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要不是这身衣服很难造假,他都怀疑自己面前站着的人不是李泰。 “你们都是大唐战功赫赫的功臣,也是大唐稳如磐石的砥柱,泰安敢在众位面前无礼?”李泰向前一步,抬手略重的拍了拍候君集的肩膀:“我相信属于你的战神时代就要到来了!” 一句话说得候君集差点哭了,带兵打仗的人最渴望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个战神的名头吗?可是在大唐这个怪圈里,别说战神,想当个超级兵都太难了。 李泰转过身,定定的盯着李靖:“打仗的事交给您了,到了前方若有需求,您二寸宽的纸条送回长安,泰无所不从,任您驱遣。” “魏王,言”李靖一句话还没说完,双手刚刚抱成拳,还没有拱起来就被李泰一把抓住。 李泰抓着他的拳头朝自己的心口捶了两下,意思告诉他自己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李靖重重的点了点头,想要说句什么,竟然哽咽了一下没有发出声来。 千里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草料,而是草原。你可以不给我钱,但你一定要给我信任,让我放心的撒开手脚去干。 李泰很清楚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去干,不管你是多大的领导请不要指手划脚。人家是提着脑袋替你李家出去打仗的,你难道要对人家说“好好干啊,我可派人监督着你呢,干不好回来整死你。”? 侍卫托着一个长方形的托盘走上来,托盘里摆着七碗御酒。李泰亲自捧起一碗双手举过头顶敬给李靖,李靖受宠若惊的接过碗,还没来得及谢个恩,李泰转身走了。 那几位将军想要自己过来取酒,李泰一摆手,没让他们动,就亲自给他们每人敬上一碗御酒。 端起最后一碗酒,李泰郑重的看着他们:“泰代表我父皇和皇兄感谢诸位为国披星戴月,为民餐风宿露。一碗水酒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凯旋!” 说罢,李泰仰脖喝光了碗里的酒,“啪!”一下摔碎了碗,古代的酒真是不怎么好喝,就跟啤酒兑了水似的。 众人也都饮了酒、摔了碗,李靖笑着朝台下一挥手,说道:“魏王,看看咱们大唐的好儿郎吧。” 李泰向前一望,眼前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心情澎湃得就像千里奔浪,层层而来。 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李泰激动得差点就大声喊出来,我看到了天可汗的部队!我看到了风华无两的大唐!biqμgètν 一列列一行行整齐的步兵方阵,他们有节奏的高举手中的长枪,大声的呼喊:“哈!哈!哈!”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扑面而来,李泰深受感染望着他们竟是说不出话来。 步兵之后走过来的是弩兵方阵,李泰没想到大唐有这么多的弩兵,难怪攻无不胜、战无不克,在这冷兵器时代,弩可以算作是半自动步枪了。 弩后之后则是重甲骑兵,马上的战士身穿铁甲,甲片都闪着森然的寒光,手上一杆长枪,腰间悬着陌刀,身后还背着长弓,仔细一看他们的靴子上绑着壶,靴子里面还藏有一柄短刀。 李泰倒吸一口冷气,这大唐的财力如此惊人,一个普通的骑兵配置就是这么的全面,可以随便拿出一个骑兵,扔到别的朝代那都是将军级别的。 好的东西配好的人,大唐的军阵里可没有滥竽充数的,这些士兵人人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微笑,微笑中透出无与伦比的自信与刚毅。 这就是大唐的风姿,令李泰这个现代人都感到肃然起敬! 第23章 御酒与君洗风尘 一个晴空万里的冬日,一场千军万马的送行,观望的人热血澎湃,身在其中的人情怀激昂。 “待到凯旋回朝日,御酒与君洗风尘!”直到再怎么回头也看不到魏王的身影了,他的话依然在将士们的耳边萦绕。 出征的人走了,送行的人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李泰的身后站着好几排前来送行的文臣武将,其中一人走出人群来到李泰面前拱手一礼。 “魏王殿下,该回宫了。” 李泰看这人好生眼熟,细一看这不是骁勇擅战的苏烈吗?大名鼎鼎的战神苏定方! 苏烈六年前曾随李靖出战东突厥,打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胜仗,一时间苏烈的大名传遍千家万户,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惜的是英雄总会犯错,他仗虽然打的精彩,但是他纵容士兵抢掠犯了军纪。李世民不轻不重的处罚了他,这几年大小战事不断,可也没有让他再带过兵。 “苏大人,你也是来送行的吗?”李泰多少有点意外,他来送行是正常的,但是自己回不回宫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有什么必要来催自己一下? “臣奉旨率左右骁卫保护您出宫。” “哦,那回宫吧。”李泰微微一笑,自己本也没有乱跑的想法,这身行头也不方便。 李泰转头看着满是枯枝的大树,感慨了一句:“这冰天雪地的想看点绿色都难。” 苏烈迷惑不解的看着李泰:“绿色的东西不有的是吗?” “我说的是植物,绿色的叶子。”李泰当然知道绿色的东西有的是,布料有绿的,翡翠也是绿的。bigétν “我家里倒有,不过那个”苏烈有点为难似的笑了,笑得很尴尬。 这回轮到李泰迷惑不解了,这人是什么毛病?你有你的,我也没要你的,你有什么可尴尬的? “是这样的,我家那婆娘喜欢花花草草的,我打仗去的地方多,看到不常见的就给她带点种子回来。” “不常见的?”李泰一下就来了兴趣,他正想派人满世界的去搜寻不常见的植物呢。“都有些什么?说说。” “我也不认得,大冬天的谁也没想种花种草,就是装种子的口袋洒了,没收拾干净,地上长出苗来了,还结出了这么长的果子,开始是绿的,现在红了。” 绿的变红了应该是果实成熟了,李泰高兴得眉开眼笑的:“果子是圆的还是长条的?” “长的,有的还弯弯勾勾的。” “走,上你家,给我看看。” “……”苏烈从来不知道李泰这么平易近人,就算是请,以苏烈的身份也是请不动的,他居然主动要去自己的家? “这,殿下”苏烈又是一脸的为难相:“不是我不让你去,那个,我,我刚才就是想说我家有绿色的叶子,想给您拿过去。可是我不知道那玩意儿是不是有毒,我家那婆娘就摸了果子几下,然后摸哪哪难受,碰眼睛一下都疼哭了。” “哈哈哈哈,太好了!”李泰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肯定就是辣椒无疑的了,要不是自己穿越了过来,辣椒要到明朝才被发现,而且被确定为是从美洲传过来的。 看来就是因为没有人认识,所以野生的辣椒一直被埋没在民间了。 李泰激动的抬手给了苏烈一拳:“你简直是我的福星!” “?”苏烈眼睛瞪的像灯似的,就那么点矮矮的乱草就把魏王乐这样?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他不会以为是棵树吧? 苏烈两只手一上一下,比划了约有一尺来高的样子:“那个东西不怎么好看,就这么高,叶子倒是绿的。” “那果子叫辣椒,我找了好多年了,连种子带苗都给我吧。对了,你在哪儿找到的?” “您想要的话,那肯定不是问题。可是在哪儿找到的,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苏烈直挠头,挠头也挠不出头绪来:“到哪打仗我都先让人清理营盘,薅下来的草里有不认识的,我就让人收着。大部分都白收了,苗儿不好保管,秋天打仗就直接收种子还好办些。” “打仗还就是秋天打的最多,看来你收了不少的种子?”李泰看苏烈的眼神直放光,就像色狼看到了美女,像快要饿死的人看到了食物。 “都给你。”苏烈豪爽的笑了:“你喜欢这个还不容易?” “我也是突发奇想,才开始喜欢的。”李泰也笑了,低头看看自己这身衣服不太适合去臣子家里串门,太正式了些,会吓着人的。“我明天去你家拿吧。” “我给你送到魏王府。” “那就送到皇宫吧。”李泰一弯腰钻进了轿子,一刹时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昨天还在感叹这个世界有孜然,居然没有辣椒,今天就有了辣椒的准消息,哈哈哈,这可真是天遂人愿。biqμgètν 辣椒、孜然、盐有这三样东西在,还愁羊肉不好吃吗?当烤羊肉遇上这三样调料,立马就是一场味觉的革命风暴。 李承乾,我的亲哥,你不就喜欢吃个牛羊肉吗?清水煮的不好吃,我帮你发明火锅,羊肉片一薄,口感马上不一样了吧? 烤肉也只是放点盐末而已,那有什么意思?我帮你制作辣椒面和孜然粉,保证燃暴你舌尖上的灵魂。 轿子晃悠晃悠像个小船一样,李泰的心情就像在云朵里飘。 硝石,哪里去搞硝石?只要能弄到硝石,夏天的时候就可以发明出冷饮来。牛羊肉加冷饮,痛风的好伴侣。 摊上我这么个好弟弟,真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我赶路的这么点闲工夫,都用在为你操心上,你是不是应该感激我? 说什么都没用,一定要找到硝石才行。李泰忽然发现他想要找的东西特别多,他需要知道什么地方产什么东西,包括矿石、植物…… 怎么能知道呢?连本像样的地理书都没有,这条件实在是太有限了。 有那么一句名言说的好,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没有地理书没关系,那我就编本地理书出来。 李泰心中隐隐的有了想要编本地理书的苗头,他闭着眼睛思量,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既能避开很多的闲事,又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正事。 回宫就和老爹提,如果老爹同意了,那就可以开干了。远离纷纷扰扰,成天勾心斗角的多累。忙自己喜欢的事,不管闲是非。 李承乾他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不用担心他。只要时不时的关心他一下,帮他弄点好吃好喝的,显得我这做弟弟仁义也就行了。 第24章 我就是针对你的 云淡风轻的天气,浩浩荡荡的排场,轻松惬意的心情。 李泰坐在轿子里胡思乱想一气之后,舒服的闭上眼睛养神,很快銮驾就回到了皇宫。 刚进宫门没走多远,李泰就跺了一下轿板,轿夫急忙停住脚步,问了句:“殿下,您要去哪儿?” “现在什么时辰了?” “将近午时。” “去两仪殿。”这个时间李世民应该是在两仪殿的,李泰今天这么盛装,得赶紧到亲爹眼前炫一圈。bigétν 这身行头就是李世民给他准备的,他当然不可能无聊的跑过去炫一下衣服,他只是想让李世民知道他回宫第一时间就去找他了。 这跟父子感情无关,这是工作态度问题。你出差回来,第一时间是回家还是汇报工作,这能体现出你心里生活更重要还是工作更重要。 离两仪殿不足百米的时候,有人在轿边低声报道:“殿下,阴妃娘娘的轿子也朝这边来了。” “迎上去,不避不让。” “是。” 李泰原本应该避让一步的,既然阴妃来找皇帝,他完全可以先回去换个衣服,休息一会儿再来。 毕竟他是个成年的皇子,跟后宫的嫔妃不该有接触,他是需要避嫌的。但是他想起了李治给阴妃磕头的事,他就特意不让了。 他要让老爹看到自己为了护弟弟,什么都豁得出去,哪怕被骂、被罚、被赶出皇宫也不在乎。 他知道在跟嫔妃避嫌和手足相庇佑之间,李世民更看重后者。 李世民要是特别在意皇子跟嫔妃之间的距离,就不会同意李泰住在皇宫里,他要不是有意培养他们兄弟间的感情,也不会同意李泰住在皇宫里。 李世民已经看到了李承乾的妒贤,李承乾有多关注李泰,这是瞒不住的。李世民也看到了李治的心机,他毕竟才八岁,有些事他觉得自己挺聪明,但怎么逃得过老狐狸的眼睛? 把李泰留在皇宫,一个是更方便保护他,一个也是希望他能和李治更融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给李承乾制造危机感,有竞争才有动力。 李世民从来都没想过真的要换太子,他故意过度宠溺和培养李泰,为的就是刺激李承乾,让他能够改过自新、奋发图强。 轿子稳稳的停在了两仪殿的宫门前,有人打起轿帘,李泰弯腰钻了出来,他抬眼一看,阴妃的轿子也近在咫尺了。 李泰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向前走了几步,大大方方的站在殿门前,等着阴妃下轿。 阴妃的轿子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宫女掀起轿帘,里面先伸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搭上宫女的手腕,阴妃优雅的、慢慢的从轿子里钻出来。 见李泰堵门站着,明摆着就是在等她,她只好过去见礼。李泰站在殿门前最高的那级台阶上,她走到第一级台阶处便站住脚,忙施一礼:“阴妃参见魏王殿下。” “哦,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是真的吗?”李泰的目光淡然的望向远方,天高云淡的令人神清气爽。 阴妃还施着礼呢,哪有心思跟他闲聊?可是她又不能直接站起来,心里顿时恨得要冒火,咬牙回道:“没有的事,我心情一直挺好的。” “是吗?我心情就好不起来。”李泰幽幽的一叹:“我阿娘在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心情不好,现在我都找不到心情好一点的理由了。” “……”阴妃“唰”的一下出了一身的冷汗,这话她都不敢搭茬。长孙皇后才下葬不到一个月,你敢说你心情一直挺好? 当然她说心情不好也没用,李泰自然会另有一套说辞,反正就是故意消遣她的。 “殿下,我们娘娘还没起来呢。”阴妃身边的小太监见自己的主子受了委屈,他便站出来提醒李泰一下,他可能以为李泰是忘了这事。 “哦?”李泰一听这话,才把目光从远处收回,假装看了阴妃一眼:“真是不应该啊,我光顾着自己伤神,也没注意到这细节。” 现在注意到了,可也没放她起来,李泰微转头看向那个小太监:“我真应该好好谢谢你,多承训教!” “噗通!”一声,小太监的膝盖骨差点跪碎了,他抬手就扇起了自己的脸,左右开弓的打,边打边说:“我多嘴,我错了……” “诶,这是做什么?我又没让你打自己。”李泰摆了摆手:“拉下去,杖毙!” “啊?”不少人情不自禁的惊呼了一声,就这么点小事就要人命? “魏王殿下,饶命啊!我知道错了,求您饶我一命吧。”那小太监慌忙跟捣蒜似的磕头,可却无济于事,李泰一声不吭,侍卫自然是扯起他就往外拖,哪管他怎么蹬怎么踹。 “等等!”阴妃一下站了起来,大声的冲侍卫嚷道:“你们等等!” 阴妃转过头正视着李泰:“魏王殿下,不过就是一句话而已,况且他又没说错,你凭什么就杀人?” 李泰冷笑一声,这个阴妃不像是给小太监求情的,倒像是替小太监送命的。这时候你说句软话,或许还能给你点面子,你跟我讲道理? 我要是饶了他不就等于承认是我不对吗?你是觉得我脾气好,还是觉得我智商低呢? “一句话?一句话不分对谁说吗?”李泰冷冷的哼了一声:“我就是要让有的人知道什么叫分寸!盛气凌人可以,但是必须先摆正自己的位置,看清对方是谁。我听说有的人让晋王雪地里给她磕头?别以为年纪小、心肠软就好欺负,他善良不等于他二哥也善良。”ъitv “你?”阴妃指尖如葱,颤颤的指着李泰:“你胡说八道!谁让他磕了?是他自己跑到我轿子跟前就磕头的。” “哦?你是说他有这爱好?”李泰眉毛一挑,极其挑恤的盯着阴妃。 阴妃气得七窍生烟,又说不过李泰,她恨恨的一甩袖子:“你让开!我要见驾!” “好,你去吧,去告我不辨是非、草菅人命。”李泰说着向旁边移了两步,给她让出路来。 “你本来不辨是非、草菅人命!”阴妃一提罗裙迈步踏上台阶。 李泰看一眼侍卫,大喝一声:“即刻杖杀!” “你敢!”阴妃怒喝一声:“我去面圣,皇上不会杀他的。” “我又没拦着你面圣,杀了他,不正好坐实我草菅人命吗?”李泰一个眼神,侍卫也不往外拖了,抄起水火无情棍就地开打。 阴妃一见头皮发麻,再也不跟李泰废话了,撒腿就往里跑,刚迈过殿门,只见陈文从影壁墙后面绕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娘娘何事如此心急?规矩也不顾了吗?” 第25章 谁来跟你讲道理 初冬明明还没有很冷,阴妃身上却一阵恶寒,指尖冰得像是冻上了一般的疼。陈文一脸的奸笑,阴阳怪气的语调都预示着不良的征兆。 轻飘飘的一句“规矩也不顾了吗?”明显是把阴妃闯殿的行为给定性为了“非法擅入”。一个老太监何敢对皇娘如此不恭?他敢摆出这副德性,那就说明他是代表着皇帝的态度。 打死一个小太监不算什么事,跟皇子拌嘴也不算什么事,但是失了圣宠是事,是大事,是要命的大事。 阴妃之所以横行皇宫,仰仗的就是圣宠。长孙皇后一死,后宫里阴妃头上就只有一个杨妃,杨妃性情柔和,颇有长孙风范,从来不欺凌弱小。 “陈公公,你来的正好,李泰要打死郭影,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吧?”阴妃也是急懵圈了,眼见郭影鬼哭狼嚎的,棍子已经打到身上了,再不阻刑要出人命了。 自己的人被人当面打死,以后她在宫里也抬不起头了。再说谁的人谁能没点感情?眼下最紧急的事就是把人给救下来,至于其他的什么,暂时都来不及多想了。 这件事怎么说都是李泰仗势欺人,她相信她一定能在皇帝面前讲通道理,不会因为这点事真的丢了圣宠的。 “哟,怪可怜的。”陈文就像才知道有人在殿门外受刑一样,还一甩拂尘,抻着脖子向外望了一眼,慢悠悠的说:“四殿下下的令我也不敢拦啊,我看不如娘娘你跟四殿下好好说说,或许能求下人情来,老奴可没那个面子。” 不管就直说,瞎耽误什么工夫?阴妃娘娘气恨恨的回头看了一眼李泰,跟他怎么好好说说?才不跟他说呢。 李泰迎着她的目光抬起下巴:“告状去吧,本宫随时候传。” 阴妃推了挡在她面前的陈文一把,疯了似的朝里跑去。 陈文也不介意,只轻轻的掸了掸衣襟,便笑吟吟的朝李泰走来,走到近身躬身一礼:“殿下何必跟这些下作的东西生气?这里风寒忒重,到内殿坐吧。” “公公不必多礼。”李泰抬手虚扶了一下,笑道:“不曾生气,我父皇在吗?” “在,圣上料定您会过来,午膳都没传,一直在等着您呢。”陈文陪侍在李泰的身侧,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殿门。 走到内殿门口,李泰停住脚步,陈文低头一礼,便进去通报了。 陈文进屋见阴妃哭红了眼,正扯着皇帝的袖子半撒娇半撒泼的嚷嚷。他只装作没看见也没听见,很正常的走到不远不近的位置,低头一礼:“陛下,四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吧,顺便吩咐传膳。” “是。”陈文躬着身子倒退三步,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李世民斜了阴妃一眼,阴妃气的直跺脚:“眼见着要出人命了,你就不管吗?” 阴妃急得火上房了,李世民稳稳当当的坐着,还让他儿子进来,父子俩聊一会儿家常,人就没个救了。 “魏王来了,你不该回避吗?”李世民就是在等儿子,看她一眼,她还不明白,只好明着赶她走了。 “我回避?”阴妃忍不住喊了起来:“他打死我的人,还得我回避?” 李世民就没拿这事当事,一直没搭她这个茬,她还没完没了了。李世民眉头一皱,不轻不重的问了句:“你的人?朕怎么不知道哪些人是你的人?” 拉帮结派这种事没有拿到明面上说的,阴妃也不过就是个口误,她急忙更正:“我院里的下人,我是他主子,我不能管吗?” “你的下人你就得护着,是吧?”李世民淡淡一笑:“那我儿子我应不应该护着?” 你当主子的知道护着下人,我当爹的不知道护着儿子?跑到人家爹跟前告人家的儿子,阴妃这智商实在是挺喜感的。 阴妃这一瞬间感觉天旋地转的,这怎么有理还讲不出理了呢?她有点没搞明白自己的位置,她能仗着圣宠嚣张跋扈,李泰也能仗着圣宠为所欲为,这就要看谁的圣宠更多了。 你纵然长的漂亮,又能怎样?要知道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你的位份就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比你漂亮的有的是,比你年轻的有的是,比你有家族背景的有的是,你占什么优势? 而李泰就不同了,皇子再多也比不了人家,人家是嫡皇子,满天下就三个,而且一个是越来越不争气的太子,一个年纪还小。 姻亲本就比不了血亲,更何况阴妃还只是个妃,妃只不过就是皇帝无数女人中的一个,唯有长孙皇后才是妻,唯一的嫡妻,唯一的正妻。 李世民的女人很多,他也很喜欢美女,但他不是那种见了美女就昏头的人。 李泰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连个眼神都没往阴妃身上飘,径直走到李世民面前,躬身一揖:“父皇,我回来了。” “嗯,感觉怎么样?” “很激动,我大唐的军容风貌振奋人心,百姓们都跟着自豪。”李泰很会说话,他知道走群众路线,大唐百姓看了这样的军队都觉得与有荣焉,这既是对军队的赞许,也无形中减少了很多麻烦。 你要是一味的强调说你如何兴奋,如何如何,既不能抬高军队的形象,又给自己招灾。 你一个人喜欢,说明只是你自己的看法,你说的再好也没有说服力,况且你的身份如此尴尬,你敢说你喜欢军队? 李世民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不住的打量着眼前的这只青雀,一身的吉服衬出满满的帝王气象。 除了头上的珠子少了几串,身上的龙少了一个爪子以外,活脱脱的就是一位意气风发的人间帝王。 “陛下。”阴妃这么半天也没求下人情,她估计现在郭影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剩下半条命了,她也不抱救人的希望了,于是脸一沉,很严肃的说道:“李泰仗势欺人,枉杀无辜,妾妃求您主持公道。” 不求情了,当真的改告状了。阴妃一撩衣裙跪了下去:“今天您要不给我个说法,妾妃宁愿跪死。” “陛下。”陈文又走了进来:“午膳已备好。” “你要告状就明日到金殿上去告,朕要用膳了。”李世民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对陈文说道:“传吧,顺便把阴妃带下去。” “是。”陈文很客气的一转身,躬身笑问:“娘娘,您是自己走还是?”ъitv “哼!”阴妃站起来,大步流星的走了。 李世民就不耐烦的白了她的背影一眼,还跪死?想跪可以,想死也行,你给我换个地儿。 第26章 一顿饭都能吃哭 刚赶走一个要跪死的,李世民一口气还没换完,“噗通”一声又一个跪下的。 李泰微低着头,直直的跪立:“阿爷,我给你添麻烦了。” “知道错了?” “我没错。”李泰很倔强的挺起胸膛:“我知道打杀郭影于法不容、于理不合、于情不通,但是我不承认我错了,我也不后悔。您怎么处置我都行,我认打认罚绝无怨言。” 李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句话说完便老老实实的跪着,跟尊塑像似的,浑身上下一动都不动。 李世民也没出声,就淡淡的神情,静静的观察着他,他很平静,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很坦然的等着挨骂。 过了也就一分钟,李世民微笑着开口说道:“既不觉自己有错,又为何甘心受惩?” “此事确实有违法度,给阿爷添了麻烦。无论朝堂上还是后宫中,都该给个交待。所谓未正人先正己,我不能成为别人说您偏袒的话柄。” 李泰的眼底很清澈,清澈的不含一点杂质。 他从未想过要逃脱责罚,也没有给自己辩解,他坦然自若的承认自己做的事于法理不合,什么后果他都情愿接着。 他就是在告诉李世民,他是很清醒很理智的做下这件事的,不是一时的冲动也不是糊涂,只是宁愿受责也一定要做。 “起来吧。”李世民抬手一指:“陪我吃饭。” 李泰起来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尘:“阿爷,我回去换身衣服再来。”ъitv “在这儿换吧。” “……”李泰无语了,在这儿换倒是行,问题是这儿也没有自己的衣服,难道光脱不穿吗? 陈文推开门,一排宫娥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她们驾轻就熟的往餐桌上摆着食物。 “给魏王换套常服。”李世民看着陈文指了指里间。 “是。”陈文答应一声,回手召过来两个宫女跟着他走到李泰身边,他伸手朝里间一比划:“魏王请。” 李泰没言语,抬腿就走了进去,到里间两个宫女开始给李泰脱衣服,陈文打开一个柜子,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五颜六色的衣服。 “四殿下,您挑一套吧。” 李泰搭眼一看,一摞衣服件件色彩鲜艳,他咂了咂嘴:“挑颜色最浅的一套。” 李泰知道皇帝想让他穿的鲜艳些,不想让他成天穿白衣服,他就尽量穿疑似白色的浅色系衣服。陈文拿了一套浅黄的常服,宫女帮他迅速的换好。bigétν 李泰仔细看看,这是苏锦,上面是枫叶的暗纹,没有刺绣,给人的感觉很随和,穿着很舒服。 李泰从里间走出来,发现李世民已经坐在餐桌旁了,他过去笑嘻嘻的喊了声:“阿爷”,然后就跑到侧面坐了。 诺大的桌子上摆着好几十道菜,杯、碗、盘、盏都是极精美的,看着很养眼。李泰扫视一下餐桌,发现整整五十六道菜,居然没有一道是纯素的素菜。 这御厨是有什么毛病吗?吃饭不讲究个荤素搭配?连汤都是肉汤,甜品也没有,咸菜更是想都不用想。 “吃吧。”李世民先动了筷子,随便夹块肉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眼睛就盯着他的青雀儿。 李泰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拿起筷子很平静的开始吃饭,吃的很斯文,不声不响也不别扭。 李世民知道他每天都吃些粗粮素菜,甚至是咸菜,从来不碰荤腥。 上次他请全家人吃火锅也只是给大家打个样,教大家怎么涮着吃,一共就吃了一个肉片,喝了一口肉汤,一顿饭他吃的全是豆腐丸子。 看李泰很正常的吃饭,李世民反倒是有点吃不下去了,心里不住的思量“这孩子变化太大了,明明他不想吃这些,却一丁点都不抗拒。从前他是不会委屈自己的,现在竟然懂事的让人心疼。” “阿爷,我吃完了。”李泰很快就吃完了,他放下筷子,笑眯眯的看着李世民:“您看着我吃半天了,现在我看着您吃。” 李世民笑了:“你吃的太少了,多吃点。” “不能吃了,半饱正好。”李泰揉了揉胃:“很久没吃过肉了,突然吃太多,我怕消化不了。” “说的像我养不起你了似的,谁不让你吃了?” “是我自己不想吃。” “不想吃怎么不说?不想吃不也吃了?” “我自己安排的事分两种,一种是我喜欢的,一种是我不喜欢的。阿爷安排的事没有喜不喜欢,只有接受。” 李泰语气有几分低沉,目光里却是满满的真诚。 李世民微笑道:“你这算是忠君还是孝父啊?” “都不是,我这应该算是私心。” 李泰长长叹了口气,缓缓的开口,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这世上唯一一个真心疼我的人就是阿爷了,不论阿爷的安排我是不是喜欢,我都知道阿爷是为我好的。阿爷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多,阿爷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多,有些安排我或许暂时不能理解,我相信那只是因为我的见识还不到,我和阿爷之间如果有一个人的安排是错的或者说是有瑕疵的,那个人一定是我,所以我先接受就对了,其余的交给时间,时间会给我答案的。” 李世民脸上的表情固化了,一直是淡淡的微笑,连柔和的目光都没有一点变化,好半天他才轻轻的说了句:“青雀,你变了。一夜之间你就长大了,突然的让我有点措手不及,有时候我都怀疑你不是青雀。” 李泰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知子莫若父,多亏这个年代没有灵魂检测仪,不然这就穿帮了。李泰也不知道是遇到个知音感动的,还是怎么回事,忽然声哽咽喉,眼泪一下就涌出了眼眶,泪珠子吧嗒吧嗒的滴了下来。ъitv “阿娘在的时候,我太任性了,从来没听过话,没让阿娘省过一天的心,我对不起阿娘。” 李泰抬手擦了擦眼泪,看到一桌子的菜,像才想起来李世民还没吃完饭一样,突然捂住了嘴,止住了哭,做几个深呼吸,把情绪调到平稳。 “阿爷,我没事了,我,我就是听您夸我有点太高兴了。”泪痕还在脸上挂着,李泰又挤出一脸的笑容:“您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李世民的心跟浪花似的翻腾,根本就吃不下去东西,为了让儿子安心,硬是逼着自己慢慢的吃。 吃完饭李泰就回去了,云海说李治又找汝南公主一起去东宫玩了,李泰也没在意,他爱哪儿玩哪儿玩去吧。 早上吩咐云海收拾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李泰把昨天那几个制作铅笔的匠人调了过来。 第27章 模仿居然还超越 因为成功弄出来一支不伦不类的铅笔,李泰昨天晚上都没睡好,兴奋的失眠了。虽然只是半截筷子里面塞了一段铅笔芯,但这足以证明第一支铅笔被创造出来了。 只有一支铅笔是绝对不够用的,画素描不可能只用一支笔,李泰今天要重点研究一下石墨和黏土的配比,争取把所有型号的铅笔都弄出来。 “小刀做出来了吗?”李泰笑吟吟的看着铁匠,他昨天有吩咐铁匠给做一个专门削铅笔的小刀,要薄要小要锋利。 铁匠拿出一柄崭新的小刀,看起来有点像水果刀的样式,李泰接过来迎着阳光看了看,赶紧拿出那支粗糙的铅笔开削,三下两下就削好了,感觉还不错。ъitv 李泰左手拿着铅笔,右手拿着小刀,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虽然铅笔不是很顺手,虽然小刀也差强人意,但这已经让他十分满意了,毕竟这可是从无到有的突破。 有了铅笔沟通可方便多了,不然的话有什么想法还得用小棍在地上画来画去的。李泰拿张黄麻纸铺到桌子上,刷刷几笔画出一个画板和一个带抽屉的画架轮廓,连尺寸都标记得清清楚楚。 木匠看到这个图纸,几乎都不用李泰多说一个字,直接就能开工干活了。这也太清楚明白了,连尺寸都现成的,这也太好做了。 李泰的图纸画的还是相当专业的,虽然没学过工程制图,好歹学过素描,心里想到的东西都能画得很完美。 笔筒、桌面画架、各种形状的椅子、床…… 李泰画一会儿就得削一下铅笔,铁匠和陶器匠在一边看着,开始的时候对他画出来的东西表示很惊奇,后来铁匠发现老这么削铅笔很费事,石墨和黏土那部分还好削,木头的部分不好削。 铁匠悄悄的问陶器匠:“能不能想个办法不用筷子做壳?筷子太硬了。” “我昨天还在想能不能烧个瓷的壳,再做一个跟石墨芯一样尺寸的铁芯,用掉多少就用铁芯往前推多少,可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控制得住,粘住就不动了,不粘住就会掉下去。” 陶器匠摇了摇头,自己就把自己的想法给否了:“看来瓷壳行不通,换什么好呢?” 李泰画完了一张纸,又拿起一张纸铺上,一不小心把纸撕破了,李泰直接把撕裂的纸给扔到了地上。皇家有钱,不差一张纸,他又拿了一张铺好开画。 铁匠把纸捡了起来,满眼冒着惊喜的光看向陶器匠:“你看这样行不行?” 铁匠说着认真的撕起了纸,撕出来一指宽的一大长条纸,然后把这个纸条往自己的手指上缠:“像这样把石墨芯缠起来不就行了?” “应该能行,但是纸可能还不如木头好削,纸太软而且一刀下去就全开了。” “一边缠一边往纸上刷浆糊,就不至于全开了。” 李泰画好了一份图纸,刚要喊给铁匠看,一扭头见他跟陶器匠两个人拿根筷子,正往筷子上缠纸条。 李泰走过去看着,有点好奇的问了句:“你们这是在干嘛?” 他们把想法跟李泰说了一遍,李泰跟遭雷劈了似的,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李泰当然知道手撕拉线铅笔,只不过在他的认知范围内,是先有的木壳铅笔,后有的手撕拉线铅笔。他就想当然的以为,在大唐这个时代,能搞出来木壳铅笔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至于手撕拉线铅笔是绝无可能的。 别人可没有这样的固化概念,大唐又不是没有纸,匠人的脑袋比现代人也不笨,甚至还更灵活些,人家天天都在琢磨怎么发明创造。 李泰拿过筷子和纸条,边说边演示给他们看:“顶端这里要做一个笔头,这里要加一根线,然后这样缠,边缠要边刷胶,胶不要刷到铅芯上。” “放根线做什么?”铁器匠盯着李泰的手,他的手里没有线,无法想像为什么要加根线。 “有根线以后就可以用多少撕掉多少了,不需要削笔了,只把铅芯削尖了就可以。”李泰很耐心的给他们解释,他们听后恍然大悟,纷纷大赞李泰。 “殿下真神人也,我们实是想不出这法子。” “妙极!” 李泰就微微的笑着,他一点不觉得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自己天天都在用手撕拉线铅笔,居然想办法去做木壳铅笔,这也不是工业化时代,木壳抠槽,纯手工的做,那得多大难度? “这屋子有点冷,在这里加堵火墙。”李泰现在还没觉得很冷,但是他要是画画的话,应该有点冻手了。 “没问题。”铁匠马上开始研究火墙的事。 这整个院子都是闲置的,所以也没有取暖设施,李泰看看所有的任务都发下去了,他刚要研究一下石墨和黏土的配比问题,陶器匠就拿着一张白麻纸走了过来。 “四殿下,您看看,这样可以吗?” 李泰接过纸一看,全是深浅不同的墨印,他甚至都能分出每种颜色的型号,难道他们都是穿越过来的吗?让他们模仿,没让他们超越啊。 李泰拿起笔真的挨个颜色给注上了标记,从9b到hb,从f、h到10h。陶器匠实在是看不懂了,既不认识阿拉伯数字也不认识字母,不过他也没问。 四殿下是什么人?人家是天家皇子,人家懂的东西多了,自己不认识实在是太正常了。 “多久能弄出来这些?”李泰心都痒痒了,巴不得马上就拥有一整套的铅笔。 “一样一支的话,天黑之前差不多。”陶器匠看着李泰给标记出来的鬼画符,虽然看不懂,却也知道缺的那几个颜色怎么配了。biqμgètν 那个hb就是石墨和黏土一比一,有了这个标准,其余的就都好办了。 所有的东西都不算太难,李泰估计最晚后天他就可以施展他的素描大法了,想想就很激动。他回到宫殿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可是李治还没有回来。 他抱起兕子哄着,让云海去东宫问问,云海还没有出门,李治就进门了,他说太子哥哥带他出宫玩了,吃完晚饭才回来的。 “看来我给你留的功课有点少啊,你一玩一下午,是不是?”李泰沉着脸,吓得李治直搓衣襟。 李治可不希望给他加功课,他就犟嘴:“你说的做完功课就可以随便玩,你不许耍赖。” “好吧,你得给我保证质量,你要是敢糊弄我,看我怎么罚你。”李泰也不想逼他太狠,他有点才华就行了,太有才华也不是好事。 “行。”李治开心的一个劲的点头,不给加量就行。 第28章 皇帝也只能羡慕 “狼来了,虎来了,毛猴背着鼓来了。”李泰怀里抱着兕子,逗弄着襁褓中张牙舞爪的小公主。李治在旁边兴奋的连说带笑边喊边叫。 “二郎,晚膳备好了。”云海看着如此有耐心、如此随和的李泰,情不自禁的就想起长孙皇后在的时候,那时的李泰心里眼里都放不下别人。 云海常常想如果长孙皇后能看到李泰现在的样子该有多欣慰。 “传。”李泰的晚饭也是很简单的两个素菜,冬天没有新鲜的蔬菜,他吃的都是腌菜、冻菜,能吃但不好吃。 李治和兕子的伙食跟他是不一样的,平时都是传一大桌子饭菜,李治一个小孩子也没注意过李泰吃的是什么。 今天李治在东宫吃过晚饭了,李泰就没让御膳房做那么多菜,只给兕子做了一份炸肉丸子和溜肉片。 李泰静静的吃饭,兕子由宫女喂,李治则跑过来伸手就抢一个肉丸塞进嘴里,边吃边嘟囔:“好吃。” “要吃就坐下好好吃,谁教你用手抓食物的?”李泰斜了他一眼,他立马老实了,真的坐下来开吃。 “在东宫没吃饱吗?皇兄给你吃什么了?”李泰知道李承乾的伙食绝对是不省钱的,他不可能在吃这回事上对李治小气。 “吃的火锅,吃饱了,看着丸子我就馋了。”李治笑嘻嘻的去夹肉丸子,自从二哥过来,他每顿饭都吃的老开心了。 李泰尽量亲自安排每顿饭的饭菜,御厨都省心多了,只要按着四殿下送来的菜单做就行了,有的时候还会送份详细的菜谱,连做法都有。 李泰细心的观察李治和兕子的喜好,挑他们爱吃的给他们安排,他们当然满意。 李治小眼珠骨碌骨碌乱转,发现二哥眼前的食物都是他没吃过的,二哥是不是把最好吃的留给他自己了? 李治伸长胳膊到李泰面前夹了一筷子,充满好奇心的把菜塞进嘴里。 “二哥,你吃的这是什么玩意儿?”李治那表情跟吃药了似的,这不能说不好吃,这简直就是太难吃了。bigétν “我喜欢就行了,你管呢?” 李治没敢吐出来,咽是咽下去了,就是一个劲的喝茶,直到嘴里没有那股野菜味了,他笑嘻嘻的看着李泰。 “二哥,我跟你说件事,你知道阴妃现在嚣张成什么样了吗?”李治眉飞色舞的说道:“昨天她把杨妃的宫女给打了,她从杨妃那儿出来,院子里有点滑,她闪了一下,那宫女去扶她,反而被她打了一巴掌,你说她是不是不知道好歹?”ъitv “杨妃怎么说?” “都没出来,装不知道呗。”李治小鼻子一皱,不无遗憾的说道:“我还以为杨妃能收拾她一顿呢。” “呵,以后二哥要是不在宫里了,你少关注后宫这些闲事,把心思用到学业上,知道不?” “知道,我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李治说完才反应过来李泰说的什么,他瞪大眼睛问道:“二哥,你要搬出宫去吗?” “我也不想啊,就怕阴妃不依不饶的闹起来,我本来就不应该住在这儿的,到时候文武百官一起进言,我不能让父皇为难。” 李泰一五一十的跟李治讲了他打死郭影的事,估计阴妃明天真的有可能会到金銮殿上去闹。 早知道她昨天跟杨妃起了冲突,今天就不该惹她。只怕她把两件事往一起搅着说,那自己就没有理由再留在皇宫了。 李泰多少有点担心会被赶出皇宫,可也没有十分在意,就算真的搬出去,用不了多久,他找个借口就能再搬回来。 李世民也没闲着,两仪殿门前的这桩命案,阴妃急火火的也没有说清楚,而李泰根本连一个字都没说。 阴妃进门就哭喊着让李世民出去救人,李世民总要问问什么情况,而她只是一句“李泰要打死我宫里的奴才,就在门口,晚了就来不及了。” 李世民在乎来不来得及吗?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李泰是他亲儿子。一听是李泰要杀人,那他更不着急了,又不是有人要杀李泰,急个什么? 阴妃根本就没把事情说清楚,李泰也没有陈述事情的经过,李世民吃过午饭,便问陈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文知道皇帝一定会问,所以他趁着皇帝吃饭的工夫就把这件事问清楚了。殿门前的侍卫们可都是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 李泰对阴妃说的那一大段话,使得李世民整整发了一下午的呆。李泰跟阴妃之间什么过节也没有,只是为了给李治出气,为了给李治立威,他就故意在两仪殿门口打杀人命。 要知道杀人不是大事,但杀人得分个地方,在天子的寝宫门口你敢搞得血流一地,你是不是疯了?李泰不是疯了,是怒了,人在愤怒的时候做点出格的事太正常了。 事后他也不为自己辩解,他宁愿承担后果。 李世民也不知为什么,这一下午他想的最多的竟然是李建成。李泰能为了护弟弟甘违宫规,哪怕受责也无怨无悔。 李建成呢?不求他这么护着弟弟,不奢望他有一丝一毫的爱护之心,只要他没有加害之意,也就不会有玄武门事件了。 李建成加害李世民可不是一次两次,下过毒、放过冷箭、搞过刺杀、打过埋伏,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一样是当哥哥的,看看李泰再想想李建成,李世民只有羡慕的份。 阴妃离开两仪殿的时候,郭影人已经死透了,尸体还没凉透,她吩咐搭出去,到宫外三十里,赐薄棺一口,简单的埋葬。 她哭着钻进轿子里,呜呜咽咽一路哭回自己的宫殿。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甘,恨不得把李泰和李治都抓过来,活活摔死他们才好。 那天自己虽然没有停轿,却也没有故意拦阻的意思,李治偏偏跑过来给自己磕头,弄得自己一身尴尬。现在李泰居然借着这件事,生生打杀了郭影,还明明白白的警告了自己一通。 皇上明显是偏袒偏护,自己有理也说不出,又憋气又窝火又委屈,阴妃凤冠也扯下来扔了,披头散发的趴床上痛哭。 “娘娘,您多保重啊,这么哭会伤了身子的。”宫女春桃在一旁好心的劝解着:“奴婢觉得现在后宫是杨妃娘娘执掌,您有什么委屈该找她说才是。”ъitv “放屁!”阴妃翻身坐了起来,气呼呼的嚷:“找她有什么用?她管得了李泰吗?” “娘娘,您昨儿得罪了杨娘娘的宫人,今儿小郭子就倒霉了,您要不去给杨娘娘道个歉,怕是以后还会有人找您的麻烦。” 第29章 不该狗眼看人低 皇宫,光是这两个字就透着无上的威严与荣光,同时也代表着这是一个规矩最多,雷池最多的地方。 外面的人仰望着皇宫,烧三尺高香,盼望着下辈子能住进去也好。里面的人痴望宫墙,眼泪流干去浇灌墙边的柳树,只为长高一寸,多看一眼外面的天地。 杨妃斜倚在榻上,看着香炉里那支燃烧了一半的香,听着滴漏的声音,真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等待那个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男人?还是期盼那个每月只能进宫两次的儿子? 那个男人不只是自己的,儿子过了年也要到封地上去做官了,以后这漫漫无边的白昼与寂寂无眠的黑夜该怎么熬过去? 杨妃的性子有些与世无争,虽然现在整个后宫都归她一人执掌,她也没有半丝盛气凌人的样子,她只希望都消消停停的,都相安无事便好。 昨天侍候她的丫头无故的挨了一巴掌,她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但也没说什么,懒得跟阴妃计较。 丫头吃了点亏,受了点委屈,过去也就算了,总比闹腾起来好,一闹腾起来就不是一个巴掌的事了,搅得后宫不得安宁,皇上要是恼了,谁都没有好日子过,这又是何苦来的? 杨妃不喜欢麻烦,可是麻烦这回事也不是想躲就能躲得开的,她安安静静的在房里躺着,麻烦就大呼小叫的闯进了门。 忽然间半个后宫的娘娘都奔她这儿来了,宫女太监们一下慌了手脚,这是什么阵势? 杨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急急忙忙的到正厅坐好,阴妃带着一大群皇娘走了进来,大家依礼一拜,杨妃淡定的一摆手:“免礼,都坐吧。” 众嫔妃纷纷落了座,一个个面面相觑,她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们都是阴妃请来的。 阴妃没有坐,她突然跪倒在地,吓得杨妃一下站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杨妃看一眼身旁的侍女:“还不快扶阴妃娘娘起来?”bigétν 侍女应了一声“是”,刚上前一步,阴妃嚷道:“不用扶我,我不起来。” 侍女愣在原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杨妃也懵了,这是来放讹的吗?众嫔妃也没见过这样的戏码,谁也没吭声,都静静的看着。 “我是来给姐姐道歉的,昨天实不该得罪香巧,都是我狗眼看人低,我知道错了。”阴妃说着抬手假装打自己的脸。 杨妃这个窘迫,既不耐烦又无可奈何,只好亲自上手拉她起来:“妹妹这是怎么了?香巧做错了什么,你只管告诉我,我绝不轻饶她,你何苦如此?” 阴妃搭着杨妃的手站了起来,阴阳怪气的说道:“早知道香巧有魏王护着,借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呐。” 阴妃不敢往杨妃头上泼脏水,就把脏水泼到了香巧的身上。 魏王会护着一个小小的宫女? 杨妃身边的宫女轮得到魏王来护着? 阴妃一句话说傻了一屋子的人,每个人都像听不懂话了一样,双眼又都放出了好奇的光。 “这不是吗?昨儿我来给姐姐请安,出门的时候香巧绊了我一下,我也没多想,回手就打了人家一巴掌。”阴妃抬手捂脸,抽了两下鼻子:“今儿魏王就在两仪殿门口堵着我的轿子,逼我下跪认错,还活生生的打死了郭影。” “啊?”众嫔妃倒吸一口冷气,不少人的眼睛都朝香巧身上飘去,这丫头居然跟魏王能扯上关系? 香巧冷汗一层又一层的往外冒,不管你有事没事,这种谣言就是你的催命符,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污了魏王的名声就是大罪,死你一个能平息魏王的怒火,都算是格外开恩了。 杨妃也愣住了,后宫可不能允许这种流言满天飞,这有损皇家清誉。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杨妃沉下脸,冷哼一声坐回了主位:“魏王何时来过我这里?我宫中何人见过魏王?你与魏王之间的事,跟我宫里人无关。” “是呀,我又说错话了。”阴妃又假装打了自己的脸两下:“我是说多亏了魏王一番教训,让我知道下人被欺负的滋味。” “是吗?那你还不去感谢魏王?”杨妃狠狠的白了她一眼:“在我这里说些什么?” “我不过就打了香巧一巴掌,魏王就把郭影活活给打死在两仪殿门前了。”阴妃说得气恨交加,她点指在座的各位嫔妃:“你们不信可以去看,血还没干呢!”ъitv “你与魏王有甚恩怨,自去找魏王解决,休来我这里胡缠!”杨妃气得浑身直突突,她大喝一声:“把阴妃给我请出去!” 两个太监过来,冲着阴妃躬身一礼:“阴妃娘娘请!” 阴妃冷哼一声,大步流星的走了,众嫔妃也急忙起身告辞,杨妃也无心留客,一群人呼啦啦的过来又呼啦啦的离开了。 李泰跟杨妃宫里的人当然没有任何的交集,这点杨妃清楚,阴妃清楚,所有的嫔妃都清楚。 阴妃又哭又闹的来这么一出,目的并不是诬陷李泰秽乱后宫,而是故意制造这个声势,让皇帝知道留李泰在宫中就难免会有流言。 这样一来,李泰就为了避嫌也得搬出宫去,阴妃的目的就算是得逞了,眼不见心不烦,把他赶走就称心如意了。 宫里什么东西没长翅膀却飞的最快?当然是消息,宫里的人都寂寞的要疯了,但凡有点新鲜的料都得嚼上十天半个月的。 阴妃如此这般大闹了一场,还有人能不知道吗?整个后宫都要沸腾了。没到半个时辰,这个不太好听的消息就钻进了李世民的耳朵。 要说宫里有人不知道,那还就是李泰不知道,他一下午都在研究铅笔的事,没离开过那个破院子。他只知道昨天阴妃打了杨妃的一个宫女,不知道今天阴妃到杨妃那边闹翻了天。 第二天李泰和往常一样的早起,一样的先跑个五公里,吃过早饭就神清气爽的去听政了。 和往常一样的站到金阶下面,抬眼看看对面,李承乾又没来,他这是要罢工吗?李承乾今天是特意没来的,宁愿被骂懒,也不来听政。 李承乾知道今天阴妃会到金殿上告李泰,他要是在的话,给不给李泰求情?不替他求情的话,父皇一定觉得自己不爱护弟弟,替他求情的话,实在是对不起自己那颗见不得他好的心。 李世民按时来到金殿,群臣山呼万岁,大礼参拜。随着站殿太监一声高喝“有本早奏,无本散班。”今天的早朝就算正式开始了。 第30章 见面你就得跪拜 初冬的天,空旷的大殿,群臣都是天不亮就爬起来赶路,朝房待漏也真的是很辛苦。好不容易熬到了上朝,有正事的自然要报,没正事的只盼着早点散朝。 今天正事还真不多,不咸不淡的处理了两桩小事之后,就没什么人再出声了。站殿的太监刚要喊“散班”,忽然有人来报:“阴妃娘娘请求上殿。” “让她进来。”李世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他的目光飘向李泰,李泰如聋似哑,跟没听见一样,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阴妃昨天下午到杨妃那里大闹了一场,故意把声势造得很大,一瞬间整个后宫就流言四起了,到了黄昏时分,甚至都传出杨妃授意云巧勾引魏王的话来。 这些闲言碎语传起来飞快,越传越没有边际,说皇帝不知道这件事,打碎阴妃的头,她都不会相信的。 且不说皇宫里的一切动向都瞒不过皇帝的眼目,就说她自己还特意让人往皇帝那边散播消息来着,皇帝没有可能不知道。 她从下午等到天黑,也没等到皇帝有一点反应,看来皇帝是想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把这件事给压下去,阴妃越想越是气恨,自己做了这么多的努力,怎么甘心付诸东流? 既然在后宫闹你不在乎,那我就到朝堂上去闹,你自己说的让我到金殿上告状,我看看你怎么下得来台。 后宫你可以一手遮天,朝堂上那么多的文武官员看着,看你怎么护着你的儿子,无故的打杀人命,你就一点说法也不给? 阴妃以为皇帝大概会拦着她上殿,她都做好了闯殿的准备,没想到侍卫直接给她通报去了,而且皇帝直接让她上殿,她便一步三拧腰的拧到了金殿上。 从门口到龙书案前面,长长的一段距离,只见她长裙覆腿,迈步看不到脚,头上凤冠闪耀,腰间环佩叮铛,生就桃李姿,长成芙蓉面,一双杏眼三分恨,两道柳眉十成刁。ъitv 走到大殿中央,阴妃伏地叩拜:“臣妾参见陛下。” “有什么事,说吧。”李世民淡然的看着她,她倒也没有废话,直起身子就开说:“昨日午时臣妾在两仪殿门前遇到魏王李泰,臣妾上前见礼,他故意刁难,不放我起来。太监郭影提醒一声,他就下令将郭影杖毙了。” 阴妃话都说完了,也没人出一声,无论是上面坐着的皇帝,还是下面站着的群臣,都安静的像庙里的塑像一样。 阴妃于是就接着说了下去:“青天白日魏王如此的草菅人命、枉杀无辜,陛下,您不能纵容他如此的无法无天吧?” 李世民眉头一皱,向下扫视一圈,淡淡的问了句:“你是说朕,纵子行凶?” “……”阴妃呆愣愣的仰头向上望,这都哪儿跟哪儿?李世民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居然打算明着不讲理了吗? “青雀。”李世民移睛转目看向李泰:“阴妃说你故意刁难她,无故打杀郭影,可有此事?” 李泰走到中央,朝上躬身一揖:“回父皇,确有此事。” 确有此事,干净利落的四个字,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嗯,那你有什么话说?” “但凭父皇发落。” 阴妃大概做梦没想到,这人世间有这么好打的官司,被告完全的供认不讳,一点理由和借口都没有。 “阴妃,依你之见当如何发落魏王?”你不是来告状的吗?你不是来要说法的吗?那你想要啥样的说法你说吧。 阴妃也没想到李世民能把这个球踢给她,她都懵了,不知道这是给她个出气的机会,还是给她个烫手的山竽。 她想要什么样的说法?她想整死李泰,但是她敢说吗?她不敢。若是李世民给出一个说法,她还可以提出不满意,让她自己提,她真的不敢提的太过分。 “魏王贵为皇子殿下,谁敢发落他?臣妾也没有别的意思,他杀了人,总该认个错的吧?” 阴妃就是来争一口气的,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她跪在地上,而李泰却直溜溜的站在她的斜前方。 认错?李泰心里冷笑一声,你杀了我算了。 李世民则直接笑出了声,昨天青雀儿面对自己的时候,都死不认错,他能跟你认错? “认错也得有错才行吧?”李世民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这变脸的速度堪比川剧:“你见到他的轿子不该避让吗?你迎轿而上,他不该教训你吗?你不识礼术,你的下人更不知深浅,只打杀一个郭影,他实在给你留足了面子。” “……”阴妃只觉得遍体生寒,皇家就可以这么欺负人吗?这真是她少见多怪了,皇家比这欺负人的事多如牛毛。 “……”满朝文武也被皇帝给噎得不敢出声,李世民这话说的就是明摆着不讲理了,皇妃与皇子相遇,论国礼李泰是亲王,论家礼阴妃是长辈,谁给谁见礼都是正常的,谁应该避让谁这也没有明文的规定。 只不过这本就是帝王家事,无关江山社稷也无关国计民生,皇帝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好了,没有人愿意多嘴给自己招点麻烦。 “凭什么我要避让?他宫外建府就不该再住在皇宫,就算两轿相遇,也该他避让。”阴妃说什么也不甘心是这么一个结果,她非要据理力争。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别人也能有,看来有些礼制是要白纸黑字的定下来才好。” 李世民面沉似水,双眼微眯,冷冷的吐出一句:“从现在开始,凡三品以及下官员、妃嫔等见到亲王,坐轿的下轿,骑马的下马,必须跪拜。” 满后宫所有的嫔妃,没有一个是三品以上的,最高等级的四妃全是三品,连执掌后宫的杨妃也只是三品而已。 朝堂上最高品级的官员也就是个三品,连魏征、房玄龄也不过才四品官。 一品二品大员都哪儿去了?这么说吧,干活的人最高级别就是三品,一品二品那都是不干活的,全是收藏品。 长孙无忌就是典型的收藏品,拿着一品的工资,手里没有权力,只有影响力。 跪拜?阴妃的脑袋里嗡嗡作响,昨天她也没有跪拜李泰,就只是正常的福拜,以后只要见到他就得跪拜了? 满朝文武也一肚子的不乐意,若只是见到李泰要如此也罢了,毕竟他住在皇宫里,出来的时候少。但是这规矩不是给李泰一个人定的,亲王那可多了,凡是封了王的皇子都是亲王。 以后没事就少出门吧,随便碰上一个亲王你就得跪拜,这叫什么事? 第31章 这官司可真无语 所谓君无戏言,李世民话说出了口,那就是铁打的规矩,必须执行! 李世民知道,阴妃又作又闹的根本目的,就是想证明一下她的地位。 李世民就是要让她知道,地位是属于李姓家族的,皇妃也好,朝臣也罢,在尊卑这两个字面前,都给我摆正自己的位置。 李泰多少有点震惊,他抬头向上望了一眼,又急忙低下了头。他心里并不赞成这条规矩,这简直就是在帮自己树敌。 亲王不只他一个,他的那些兄弟们都能享受到这样的尊荣,然而这规矩是因他而定的,所有不愿跪拜的人,心里都只会恨他李泰一个人。 但是不管李世民做出什么样的抉择,他都只能是服从。 他深深的知道有意见可以私下里提,背后提意见叫提意见,当面提意见叫拆台,拆老爹的台等于是作死。 阴妃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她愿不愿意有意义吗?李世民要是有一丝在意她的想法,也不会定这条规矩了。 文武百官也不高兴,但是皇帝正在气头上,谁这时候冲上去一准会挨个当头棒,谁也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 就连没事就找茬式的跟皇帝杠的魏征都没出声,别人谁会跳出来找倒霉? 李世民这个规矩宣布完,群臣跪倒山呼万岁,这条规矩就这么定了下来。 “阴妃,你要恪守宫规,莫再失了礼术,下去吧。”李世民象征性的说了她一句,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阴妃痴愣愣的爬起来,她感觉自己都要站不稳了,这状告的,杀人的没事不算,以后是个人见着他都得跪拜了,自己这受了委屈的反倒挨顿训斥,凭什么? 不行,这个结局让人无法接受! 阴妃气恨恨的看着李泰的背影,她想把香巧的事说出来,又实在没有实证,她怕皇帝把一顶诬告皇子的帽子扣她脑袋上。bigétν “陛下,魏王早已在宫外建府,他住在宫里多有不便之处,时日久了,若是惹出什么是非来,只怕到时候悔之晚矣。” 既然你这么肆无忌惮的护着你儿子,那我也不给你留脸了。 你自己想想吧,皇宫里除你就只有他和太子是成年男子,现在你不赶他走,等出了事,谁的脸上也不好看。 这个醒提的真是一点必要都没有,这些还用谁来提醒吗?李世民难道不知道? 他既然同意李泰住在皇宫,就是不在意这些东西,他相信李泰是有分寸的,事实也证明,李泰从不多走一步路。biqμgètν “有什么不方便的?青雀住在立政殿,所去之处唯有东宫和两仪殿,从现在开始,后宫嫔妃无诏不许前往两仪殿,违令者斩。” 以前嫔妃是可以随便到两仪殿去找皇帝的,只要通报一声,皇帝同意就可以进去,现在连往两仪殿的方向走都不行了。 至于东宫,除非是有事,没事本来也没有嫔妃会去。 什么不方便?说白了不就是怕皇子和嫔妃、宫女勾搭到一块去吗?这回方便了,把嫔妃都管住,谁也别出来,这就碰不上了,没有接触就没有隐患了。 阴妃摇摇晃晃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金殿的,若不是门口有人扶着,她都走不回去了。 李泰下了朝就回到了立政殿,没多一会儿,有人来报说:“苏烈求见。” “快请。”李泰一听说苏烈来了,立马满脸是笑,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云海都感觉很意外,好像很久没见过李泰脸上有笑容了,自从长孙皇后去世,李泰几乎就没笑过,像这么明显的开心,真的是第一次。 苏烈见到李泰,立马大礼参拜,李泰伸手扶住了他:“这又没有外人,不必多礼。” 苏烈只是小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李泰亲自把他送出殿门以外。 苏烈走了,李泰都没回正厅,直接撒着欢的跑到那个闲置的院子,云海以为他疯了,这怎么还不正常了呢? 急匆匆的跟着他来到那个院子,也没见院里有什么好东西。李泰推门进屋,他昨天画的那些物什,大部分都已经弄好了,还有一小部分正在弄。 屋子里暖融融的,火墙已经烧上了,一个铁炉子上面放着一个大大的铁水壶正烧着。 云海的眼睛都不够用了,大大小小的画架,他实在看不出来那东西有什么用,他走过去摸了摸最大的一个画板,好半天问了句:“这是菜板?” “回公公的话,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殿下是这么吩咐的,我就这么做的。”木匠虽然做出了画板,却不认识画板,他根本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东西都是做什么用的。 李泰对这些东西都没兴趣似的,连看都不看一眼,两眼直勾勾的就奔地上那几个袋子去了,那是苏烈刚刚送过来的。 他把袋子挨个打开,最多的就是辣椒的种子,除了辣椒之外,他还发现了一袋子的花生种子,把他兴奋个够呛,其余的就没什么出奇的了。 李泰看着这些东西就像在看一方金玉似的,两眼都冒出了灼人的光,他还不知足的想,要是有玉米和土豆那就好了。 现成的辣椒也有一大袋子,足有二三十斤,李泰让人把辣椒籽给扣出来,辣椒就晒干留着做辣椒面了。还有很多绿油油的辣椒苗,都被苏烈夫人给栽到了花盆里。biqμgètν 李泰让人做个架子专门摆放这些花盆,火墙必须十二个时辰烧着,室温一定要有保障,不能太热也不能冷。 把这些种子像金珠宝贝般的安顿好,他才有闲心关注别的事情。 “铅笔都弄好了么?” “弄好了,殿下您看。”木匠拿着一大把铅笔,轻轻的放到桌子上。李泰随手拿起一支,外观做的很漂亮,粗细也合适。 李泰刚想问怎么区别型号,手指一动就看到了笔头,笔头的顶端点着三个黑色的圆点,他便问了句:“这表示什么?” 木匠不会说3b,就把李泰写着各种铅笔型号的那张纸掏了出来,指了指3b:“就是它。” 不用问了,黑点代表b,李泰很容易的把所有的b型笔都挑了出来,其余的只有一支画着三角形,想必就是代表的f了,红点代表的自然就是h。 李泰不禁叹服古人的智慧,他还在考虑怎么能在铅笔上标出型号,要不要教会他们认识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没想到人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标识问题。 “殿下,您看看这个如何。”木匠居然拿出一个梯形的笔筒,笔筒分三层,每层有七个格子,每个格子能装十支铅笔。 李泰昨天只画了一个圆筒形的笔筒,自己还是个见过无数种笔筒的现代人,怎么就没想到呢?每个格子前面还画好了标识,这样一目了然,取笔真是太方便了。 第32章 画影图形缉拿它 什么都没有也就罢了,东西都摆在眼前了,怎么忍得住一动不动?李泰抓起一支铅笔,撕掉一小断纸,露出合适长度的铅芯,他拿起小刀唰唰几下把笔削尖。 “殿下”陶器匠看着李泰削扔了的铅粉,感觉这么浪费简直就是在犯罪:“螺子黛一颗一锭金。” “啊?”李泰看看手中的铅笔,从来不知道铅笔可以有这么高的身价:“这么贵?” “削下来的可以留着,还能再次熔成墨芯。”陶器匠拿出一箱洁白的带盖的小瓷坛子,坛子上面也画着对应的符号。 “好。”李泰看着他们弄出来的这些东西,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真是用心了。” 午饭,谁都吃过,但是跟皇子同一规格的午饭,对这些工匠们来说,连想都没敢想过,更别说是亲眼得见。 今天他们居然真的看到了,而且跟皇子,当朝的嫡皇子,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光是这份殊荣都值得祭祖了。 本来他们都有很重的心理负担,皇家规矩大过天,他们生怕出什么差错,别说坐下来吃,就是看着也不敢。 等着侍候用膳的宫女、太监站了一大圈,给人的感觉很是拘束,李泰一句话把下人全都打发出去了,他就笑嘻嘻的扯过椅子,招呼大家坐下来一起吃。 李泰的随和超乎他们的想像,使得他们渐渐的放松了下来。李泰的心情比阳光都灿烂,这高背椅、圆形转桌都是他的“发明”。 看看这屋里的环境,如果这些人都换身衣服,真像是回到了现代,坐在一个中式风格的餐厅里吃饭。 李泰微微的笑了,穿越过来半年多了,忍不住偶尔还是会回想从前的时代。 吃过午饭,大家继续干活,李泰想试试笔感,他拿过一张白纸铺好,他伸手去拿铅笔,云海拿起桌边上的半个馒头就要扔。 “你给我放下。”李泰扭头看云海,半个馒头你抢走干嘛?“你要吃去厨房拿,这是我的。” “……”云海看看手里的半个馒头,不是刚吃完饭吗?“二郎,你没吃饱吗?” “让你放下你就放下,这不是吃的。” 李泰提笔想画,又看看了桌子上摆着的小画架,百密一疏,没有透明胶,没有双面胶,没有图钉,可怎么把纸固定在画板上? 算了,先在桌子上画吧,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我真笨,应该先弄碗浆糊。” “殿下,你弄浆糊做什么?”铁匠刚忙手中的活计,就听到李泰叹气,他就凑了过来。 “把纸粘到画板上,这样四周刷浆糊,画完以后沿着内侧用刀把纸割下来。” 铁匠有点半明白半糊涂的:“粘上再撕下来,为什么?” “你看画板不是立着的吗?不固定好了,纸会掉下来,怎么画?” “就让纸动不了呗,不用这么费事,给我两刻钟。” 铁匠回身找木匠嘀咕了两句话,木匠抄起一块木板开始刨。 铁匠和陶器匠拿出两根弓弦一样的东西,在画板上开始比比划划的研究。 “雉奴吃完饭了吗?”李泰得空就关心李治一下,云海老老实实的回答:“吃的很快,吃完就跑了,又去东宫找太子玩去了。” “把他的功课拿来我看看,还有两个公主闹了没有?” “没有,两个公主很乖,现在都睡午觉呢。”云海赶紧的把李治的功课给拿了过来,李泰认真的检查了一遍,在上面画了几条线:“昨天还好,今天就开始对付了。拿回去吧,他要是回来的早,让他把这些重写三遍。” 云海应了一声,把这些交给小太监拿走了。 铁匠把画板还给李泰的时候,李泰感觉自己都傻了。 一块两指宽的长方形木条,一端上下开了两个小条形的口,一块小牛皮从两个小口穿过去把木条给包裹住了。 木条的背面,那块小牛皮上下打洞,牛筋从中间穿过去,牛筋的两头则分别穿过另一块小牛皮的上下两个孔洞。 木条的另一端竖着开了一道略宽的凹槽,把木条放到画板的最底端,牛筋从画板后面拉过来,牛皮套在凹槽上。bigétν 牛筋是做弓弦的材料,韧性那是没比的,它把木条牢牢的固定在画板上了,木条和画板之间夹着的自然就是画纸,画板上端一个这样的木条,下端一个这样的木条,画纸中间连一丝的空气都透不过去。 李泰忍不住啧啧称奇,现代人的思维都固化了,离了高科技都不知道怎么活,古人的智慧都是在生活和劳动中积累出来的,真的是比现代人头脑灵活多了。 李泰面对他们感觉自叹不如,而在他们心里,李泰才是神一样的存在,就这两三天他设计出来的东西,是他们穷尽一生也无法想像的。 万事俱备了,画什么呢?李泰抬头看到了辣椒,要是能找到土豆和玉米,我大唐就不会有挨饿的百姓了,唐之强盛将更上一层楼。 李泰兴奋的坐在画架前,拿起画唰唰的开画,从午后一直画到掌灯时分,画得屋子里静悄悄的,都没人干活了,全都盯着画板,眼见着许多没见过的新鲜的玩意儿跃然纸上。 土豆、玉米、番茄、红薯、向日葵、菜花、卷心菜、洋葱,李泰画了整整八张素描,虽然没有画得很精细,却也足够让人们按图索骥的了。 “二郎,歇歇吧,该吃饭了。”云海嘴上劝着,手上端着油灯。 “快了。”李泰也的确有些累了,他提起毛笔在这些画上写字,写上它们的名称和特点,除了向日葵以外,所有的东西他都不知道秧是啥样的,都只画了果实。 他就尽可能详细的写上它们的特征,详细到什么程度呢?他也就描述一下颜色问题,再有就是土豆和红薯写上是生长在地里的,至于形状看图就行了。 “殿下,这世上真有这些东西吗?”铁匠好奇的看着这些画,虽然都没见过,但是这画的也太真实了,感觉伸手就能抓起来一样。 陶器匠则一脸正经的说了句:“瞎说,这都是天上的东西,凡间没有。” 李泰满眼诧异的看着陶器匠:“凡间没有,我是怎么画出来的?你怀疑我上过天?” “殿下是天神下界,什么没见过?”陶器匠挺着胸脯,把他骄傲的,就像他也是天神一样。 “看你这个笃定的样儿,我都差点信了。”李泰笑道:“这些东西就在人间,只是不好找,你们要多留心,谁要是能发现其中的任何一样给我送来,赏纹银百两。” 木匠指着那些画说道:“老话说花有花神,鸟有鸟神,这些肯定都是被贬下界的草神,殿下是要画影图形缉拿它们了。” 第33章 怎么做都是对的 昨天晚上李治是在东宫吃完饭回来的,今天晚上李治依然是在东宫吃完饭回来的,而且他还抱回来一大海碗的鸡米花。 李治没回来吃饭,李泰也没让御膳房做太多的食物,几十道菜摆上来能吃几口,大多数原样上来原样下去,浪费这人力物力都犯不上,摆谱给谁看? 跟着李泰混的下人就惨淡了许多,别的主子会把吃不了的饭菜赏给下人,他的下人只能是吃标准的工作餐了,主子的饭菜比他们的还素,他们哪有的蹭? 最小的公主还在吃奶,辅食就加点鸡蛋黄而已,兕子两岁多也吃不了什么,李泰让御厨给她做了一碗肉末鸡蛋羹,和一份松软的奶糕饼。 李泰吃的就是馒头和腌制的野菜,云海以前看李泰吃这些,就觉得野菜太难吃了,而现在不知怎么就想上去把他的馒头抢下来。 打碎云海的头,他都想不到馒头还有画画的功能,呃,也不能算是画画,是把画上的线条给擦没。 现在看着李泰吃馒头,他就能想起李泰拿馒头擦画的情景,那黑漆漆的样子,一想就恶心,他怎么吃得下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橡皮,李泰就用馒头代替橡皮,对李泰来说这再正常不过了,就是前世的时候,他也用馒头当过橡皮。 当橡皮用的馒头和吃的馒头,又不是同一个馒头,有什么好介意的?李泰没那么多的毛病。 吃完饭,李泰抱着兕子,一边喂她吃鸡米花,一边盯着李治做功课,李治嘴撅得老高,可也没办法,不补完就不让睡觉,明天也别想再出去玩了。 李泰忽然发现李治的头发弯弯曲曲的,他便问道:“雉奴,皇兄都带你玩什么了?” “也没玩什么,就吃点肉干,聊聊天。” “没玩什么,你头发怎么毛毛刺刺的?”李泰实在想不出,玩啥能把头发玩得这么乱七八糟:“你在地上打滚儿了?” 看看他的衣服还挺干净的,再说就是打滚也不至于把头发滚弯了。 “没有。”李治抬手摸了摸脑袋:“头发是皇姐弄的,她编我头发来着。” “哦,怪不得呢。”编了一天再散开,可不就弯弯曲曲的了:“以后别让她编了,头发是拿着玩的东西吗?” “嗯,我记住了。”李治不敢跟李泰犟嘴,老老实实的把没做好的功课补写了三遍:“二哥,行了吗?” 李泰点点头:“可以了,做功课要认真,别贪玩,要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 “知道了。”李治扭转身,仰着小脖子问道:“二哥,今天阴妃告你了吗?” “你就在这些闲事上上心。”李泰抬手敲了他的脑壳一下,然后还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所有的经过。 李治兴奋的大喊大叫:“太好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你觉得父皇定的这条规矩好吗?”李泰话音未落,李世民恰好走到门前,一听他这话茬,便站立了脚,又躲在门边上偷听。 “好啊!好极了!”李治开心的眉飞色舞,李泰就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 “怎么了?二哥,你觉得不好吗?” “当然不好。”李泰坐下来,看兕子像是有点困倦了,他就抱着她轻轻的连拍带晃:“父皇这简直是逼着别人尊重咱们,要知道想获得别人的尊重,必须要靠自己才行。”ъitv “不对,我们贵为龙子龙孙,这是我们应得的荣耀。”李治振振有词的昂着头:“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尊卑上下是必须要有的。” “尊卑上下是要有,但是这种强制性的尊重,我们能得到的只是个形式,只是一份虚荣,而且会让别人更加不愿意认可我们。表面恭敬,内心里全是怨气,这是我们想要的吗?” “你管他怨气不怨气,当面没人敢有怨气。” “你这就是以大压小了,君若欺臣,臣必欺民,民乃社稷之本,你懂吗?” 李治眨眨眼睛似乎是懂了,又似乎没有很懂:“你是说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吗?其实我觉得这句话本身就不对,民为贵、君为轻,哪个百姓见君不跪?哪个君给百姓磕过头?” “雉奴,治国就好比行船,有时顺风、有时逆风,君就好比是船,要掌好舵,要适时收帆、适时扬帆,做到这些就能保证船一定行的顺利吗?不一定,还要看水深水浅、浪高浪低,是不是?” “嗯。”李治重重的点了点头,虽然半明白不明白的,但还是觉得他说的有理。 “君是船,百姓是水,要记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李世民身子一僵,一时间竟怔住了,脑海里无限循环着八个大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的对,说的好,这简直是至理名言! 满朝文武都没人说出过这样的大道理,小小的李泰才十六岁而已,居然有这样的胸怀和眼界,最难得的是他还把这样的道理说给李治听,他肯教导李治治国之策,这才是真正的好兄长。 “你是说父皇做错了,这条规矩会动摇国本?” “父皇怎么能错?”李泰狠狠的白了李治一眼:“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何况父皇是君主?我是说这条规矩有些失当而已。” “那你当时怎么不劝父皇收回成命?” “父皇是为了我才定的规矩,我去提反对意见?我那么不知好歹么?”李泰把兕子给晃睡着了,他轻轻的把兕子交给宫女。 李治琢磨一下,自己是个小孩子,这种事掺和不上,两个皇兄都听政了,二哥不能说,那大哥应该能说:“让皇兄给父皇提个醒,不就行了?” “皇兄不会提的,就算他心里再反对也不能提,因为他要是提了,别人会怀疑他针对我。”李泰抬手摸摸李治的头:“总也不长大多好。” “那我跟父皇说吧。” “你可不能说。”李泰轻笑一声:“我认可自己去挨骂,也不能拿你当枪使。” “满朝的文武就没一个忠君敢言的谏臣么?”李治使劲一拍扶手,硌得手心生疼,小脸一绷,他还怒了。 “有啊,谁能提?三品以下的提了,显得好像他不愿意拜咱们才提的意见。三品以上的都没上朝,而且人家多这个事干嘛?谁愿意平白的得罪我一下?” “那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嗯,我明天去找师父,让他提一嘴吧,他要是不行,我就去找舅舅。舅舅不行,我就去求魏征。” “那要是父皇谁的话也不听呢?”bigétν “不听就算了呗,咱提的是意见,又不一定是正确的意见,只代表咱们的想法而已,我相信父皇怎么做都是对的。” “那你还提?” “有想法要说嘛。” 第34章 陛下正念叨您呢 太阳跃出地平线的时候,李泰准时的推开房门。每个早晨看起来大抵都是相似的,每个早晨的李泰也大抵都是相似的,云海已经很习惯了,他早早的在门外等着李泰。 “呼!”李泰呼出长长的一条白气,天气越来越冷了。 李泰和往常一样到那个院子里跑了一个五公里,然后到屋里看了看,他所需要的东西已经全都准备好了。biqμgètν 屋里只有一个负责烧火墙的小太监,李泰勾勾手指把他叫到眼前:“你进宫多久了?进宫之前都做过什么?” “我进宫三年了,进宫之前就在家里种地,没做过什么。” 李泰看了一眼木架子上的那些辣椒:“嗯,你以后就留在这里吧,按时给它们浇浇水,烧好火炉,屋子里不能太热也不能凉。” “谢殿下。”小太监高兴的跪地磕头。 他原来就是个做粗活杂事的,现在只需要在这间屋子里浇浇花,看着火墙,还有比这更轻省的活吗? 云海在一边提醒:“二郎,该用膳了。” “那张床上的东西都归你,你可以坐,可以躺,屋里其他的东西你不要碰,烧火要用柳枝,炭条给我留出来。” “是。”小太监高兴坏了,床上现成的锦被和幔帐,看来他可以住在这里,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好事。 今天的早朝终于看到了李承乾的身影,李泰给他见了个礼,他冲李泰笑了笑,两个人礼貌的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变成了两个雕塑。 从头到尾这两个金童一言未发,连眼神都没乱飘一下,知道的说他们是来听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练站桩的。 站殿太监一声“散班”,这俩木头人突然满血复活了,李承乾乐颠颠的打轿回转东宫,李泰急匆匆的打马出了宫门。 李泰回来的时候天已过了午,毫不意外的李治又跑出去玩了,李泰翻了翻他的功课,比昨天好多了。 “你可知道晋王在东宫都玩些什么?” “不知道玩什么,晋王每天都和汝南公主一起过去。”云海原本还关注着东宫,是李泰不让他关注的。 李泰知道李承乾在东宫有多能作,你没事关注东宫,那有些事你知道了,是劝还是不劝?是上报还是不上报?左右都不如不知道的好。 他主动把东宫的眼线都撤了,这样有什么事的时候,随便查,反正自己真的不知道。 “他再去,你打发两个人跟着,有什么事都没个侍候的。” “是晋王不肯带。” 两个宫女捧着一套常服,过来给李泰换衣服,李泰来回打量她们几眼,发现其中一个身材跟长孙皇后很相近。 “云夕,拿一套我阿娘的衣裙、凤冠、首饰,跟我走。” “是。”云夕答应一声,急忙去准备了。 李泰带着云夕来到画室,吩咐云海:“从现在开始,这院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你也只能在门外报事,知道吗?” “知道了。” “下去吧,没事就不用过来了。” “是。”云海躬身后退了三步,然后才转身离开。 从午后到黄昏,那间画室一点声息都没有,也没有人进出,云海过来两次都没进去屋。第二天一早,李泰依然和太阳同时起床,可是他却并没有跑步,而是带着云夕直奔画室。 早饭李泰也没吃,早朝李泰也没去,李承乾都有点意外,他知道李泰天天听政,莫不是因为自己来了,他就避开了? 李世民看李泰没来听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向下扫视,看一眼站得直溜的礼部尚书王珪,又看一眼久不上朝的长孙无忌,最后看向那个讨厌的老山羊鼻子魏征。 昨天李泰出宫的事,李世民是知道的,他前天偷听了李泰和李治的谈话,笃定李泰是去找他们三个老家伙了。 今天要议什么事,李世民也大概心里有数了。看来李泰这是故意不来听政的,他若是在,多少有点尴尬。biqμgètν 果不其然早朝才开始,王珪就一步走出人群,慷慨激昂的指出皇帝前天定的规矩有逾礼制,请皇帝收回成命。 李世民冷哼一声,根本就没理他。 紧接着长孙无忌就站了出来,绘声绘色、声情并茂的劝皇帝不要任性而为,李世民斜了他一眼,莫名其妙的来了句:“青雀是我亲儿,惠褒是你亲外甥不?” 长孙无忌被问的一愣,正不知该如何作答的工夫,魏征一个高就跳了出来。 “陛下岂能因私心而废公心?从古至今,亲王列在三公之下。现在三品都是天子列卿和八座之长,为亲王下车,不是亲王所应当受的礼。求之于旧例,又没有可以作为凭证的依据;施行于现在,又违背了国法。” 李世民一脸的不屑,你这个老家伙,你早有进谏的心,早怎么不说?还不是我儿子去找你,你才肯说的? 李世民也不揭穿他,就顺手推舟答应了收回成命。 散了朝,李世民心情愉悦的回到两仪殿,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午饭不能有素菜。他猜度李泰会来找他。 自己都收回成命了,他不得来谢谢自己一下?或者假装不乐意过来撒个娇什么的。 结果一直等到未时,也没等来李泰,饭菜都拿下去热了两回。 李世民有点纳闷了,以李泰的性子,最起码也该来跟自己解释一下,为什么没去听政吧?难道他病了?ъitv “魏王这两天在做什么?”李世民把奏折往旁边一扔,拿起茶盏轻轻的吹了吹。 “昨天出宫了一趟,今天就在立政殿没离开过。四殿下最近找了些工匠,做了些桌椅,除此之外,也没见他做什么。” 陈文是时刻关注着这三个嫡皇子的动态的,整个后宫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李世民不一定什么时候就问什么人。 可是他能了解到的东西也有限,宫门一闭,里面的事情很难探知。李泰还算透明的,侍卫、下人他都不经心,随便问谁都能问出他的踪迹来。 东宫内外侍卫、宫娥太监,李承乾跟过筛子似的,没事就查一遍,生怕有奸细。 “他没什么异常吧?”李世民总担心他不好好吃饭,他一天比一天瘦,怕他身体不行。 “没有,就只有苏烈去拜见过四殿下一次,给四殿下送了些花花草草的种子。” 陈文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就来到门前:“报,四殿下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李世民脸上立马绽开了笑容,陈文躬身道:“我去请四殿下进来。” 李泰就在大门口等着,陈文绕过影壁墙,笑呵呵的迎了上去:“四殿下,快进来,陛下正念叼您呢。” 第35章 这把玩的有点大 晴朗的天,往往都会带给人好的心情。 此时的李泰心情好的要起飞,他昨天用了一个下午,今天从太阳升起一直到现在未时都快过了,按照现代时间都到了五点钟,天又到了黄昏时分,终于画成了一张长孙皇后的素描像。 李泰字写的好,但并不擅长绘画,不过易阳可是个美术生,而且是专攻素描的,别的全都不会。有那么一段日子,找不到工作,他在公园里靠给人画素描像糊口,收入竟也还过得去。 要说这张素描像画的还真是不容易,宫女云夕穿上长孙皇后的衣裳,戴上凤冠和首饰,身形是特别的像,但是脸实在是不像,脸形不像,五官不像,气质更不像,眼神里没有一点王者之气,全是娇弱的卑微。 无奈之下李泰就只照着她画了颈部以下。 李泰跟长孙皇后长的特别的像,就让云夕给他化上妆,梳上头,戴上凤冠,然后照着青铜镜画自己,最后又照着云夕把耳环画上去。 若不是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一幅素描画对易阳来说不可能画这么长时间,尽管这幅画是跟真人一样大小比例的,有六七个小时也足够了,最多也用不上十个小时。 画画成了,李泰不怕任何人知道,但是画是怎么画成的,李泰可不希望谁都知道,好在屋子里只有云夕和那个小太监,李泰严命不许泄漏一个字出去。 李泰脚步轻盈的走到李世民面前,恭恭敬敬的躬身一揖:“参见父皇。” “坐吧。”李世民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天都快黑了,你跑过来做什么?” 李泰侧身坐到榻上,调皮的笑着:“您猜。” 李世民还真的就猜上了:“今天你老师和你舅舅联合那个老山羊鼻子,一起反对三品官参拜亲王,你是为这事来的吧?” 李世民得意的看着李泰,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猜对了,李泰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件事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biqμgètν 他知道百官不敢进谏主要就是怕得罪自己,只要自己把态度摆正了,李世民根本拗不过群臣。 就凭魏征那口才,两板砖能把李世民拍回姥姥家去,这件事根本就是毫无悬念的,李泰没必要特意跑过来打听消息,当然李世民以为李泰是来谢恩的。 “那你是来陪我吃饭的?”为了等他,李世民今天午饭都没吃成,饿的时候想着等他一会儿,总以为他能来。 过一会儿都不怎么饿了,再饿的时候看看快吃晚饭了。 李泰摸了摸肚子,饿得叽哩骨碌的,他连早饭都没吃,画的上瘾一直没停,画成了又兴奋得不行,完全忘了吃饭那回事,云海在门外喊他吃饭,被他骂回去好几次。 “阿爷,你怎么知道我饿了?不过我真不是来陪您吃饭的,我是请您” “报!”一个太监推开房门,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李世民和李泰同时沉下了脸,皇宫大内这么没规矩还了得?他们刚要张嘴训斥这个太监,突然听他说道:“汝南公主东宫遇刺,命悬一线!” “什么?”李世民发根都发凉,东宫遇刺? “东宫遇刺?”李泰“腾”的一下跳了起来,一把揪起那个太监,急吼:“太子怎么样了?晋王受伤了没有?” “他们没事。” 李泰一甩手把那个太监给摔倒在地,撒腿就跑了出去。一天五公里是真不白跑,一溜烟的就跑没影了。 李泰就今天一天早晨没跑步,这一下补了个冲刺跑。 从两仪殿到东宫并不是很远,现牵马过来可能还没他跑的快呢。 李世民就是坐轿过去的,轿夫跑得两脚不沾地,也还是比李泰要慢多了,毕竟他们还得考虑平衡问题,真把天子给摔出轿子,谁的命都保不住。 李泰疯了一样的闯进东宫,这一路上就在想大白天的东宫怎么会有刺客,就算有刺客也不该冲一个公主下手吧? 不论太子还是晋王,份量都比一个公主要大得多,况且汝南公主连个嫡公主都不是,谁会针对她? 难道是阴妃?按理阴妃最恨的人应该是自己,她要下手也该是冲自己下手,她要想为难汝南公主,根本没必要在东宫动手,内宫机会不是更多吗? 会不会是李承乾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制造一个有人刺杀太子的假象,来陷害自己?那他未免有点笨了,这么大的事,皇帝一定会彻查到底的,陷害没个成功。 李泰怎么也想不到真相会是什么,反正不管是什么,听到这个消息都必须要焦急万分,十万火急就对了。bigétν “皇姐!”李治破了音的哭声极其尖锐,李泰顺着声音就跑到了事发现场。 汝南公主已然气绝,尸首就在地上摆着,李治趴公主身上大放悲声,边上还站着李承乾和李元昌两个人。 李泰快速的跑到了李治身边,看汝南公主双眼紧闭倒在血泊里,地上好大的一滩血流出很远:“皇姐!” 李泰大呼一声,蹲下来抓着汝南公主的胳膊使劲的晃:“皇姐,你醒醒啊。” “二哥!”李治一下扑到李泰怀里,他浑身发抖,抖的跟癫痫病发作了似的。 “不怕。”李泰紧紧的搂住他,给他一股力量:“二哥在呢,跟二哥说说怎么回事,哪来的刺客?” 李泰这时才好好的看看李治,他辫一脑袋的小辫,穿得跟个突厥兵似的,他抬头看向李承乾和李元昌,发现他俩也是身披毛毡,典型突厥人的打扮。 李治哇哇的哭,说话断断续续的:“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刺客,我们正,玩呢,突然皇姐就,就被刺死了。” “没事,没事了。”李泰搂着李治,轻轻的拍拍他的后背,怎么安慰他,他都止不住哭,玩命的哭,也不管眼泪还是鼻涕就往李泰身上蹭。 李泰扶着他慢慢的站起来,又望向对面:“皇叔,皇兄,你们没事吧?” 李元昌回了句:“我们没事。” 李承乾眨眨眼,眼泪扑漱漱的滚落:“我没保护好皇妹。” “也是皇姐命中有此一劫,你们都没事就是最大的幸事,不知刺客可抓到了吗?”李泰说着话,一弯腰把李治给抱了起来。 李元昌低头看着汝南公主的尸体,抢先说道:“已经把所有有嫌疑的人都抓了起来,等查出来,一定给公主报仇。” 李治搂着李泰的脖子,哭得心都直抽,只哭不说话。李泰看着这局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轻轻的拍拍李治:“不怕,父皇马上就到。” “圣人至!”远远的就听到太监高声喝报,他们转头一看,一乘宫轿跟飞似的朝这边奔来,轿子边上跟着跑的,是几十名大内侍卫。 第36章 皇兄真的要杀我 夕阳洒下一道金光,把东宫的庭院照映得一片迷离。 碧瓦红墙衬托着的王权的庄重与威严,雕栏玉砌展示着皇家的雍容与华贵。 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远观近瞧都是人间美景,然而身在其中的人却没有一个有好心情。 看到皇帝的轿子飞奔而来,没有人迎上去,所有人都面向轿子的方向站好,李泰也把李治放了下来。 轿子还没有停稳,李世民就钻出了轿子,所有的人都无声的跪倒,默默的低下头。 李治没有跪,他一下扑过去,抱住李世民的大腿哇哇的哭:“父皇,我怕。” 李世民没有理会他,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汝南公主。只见她脸色惨白,左胸口一个血窟窿,地上的血已经不流了,她静静的倒在血泊中。 “我的儿。”李世民怔了好一会儿,他轻轻的走到汝南公主的身边,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仔细的看了看她的伤口。 很明显的是被什么东西刺穿了身体,想起汝南公主从小就在自己和长孙皇后的身边长大,一时间悲从中来,忍不住老泪纵横。 李治被父亲无视了,他失落又无助的环视一圈,李泰伸手把他扯进怀里,他趴李泰的肩膀上不停的抽泣。ъitv “怎么回事?”李世民暴怒了,双眼瞪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冲着李承乾大吼:“谁能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玩对战游戏,一个贼兵突然刺向了汝南公主,我们离的远,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李元昌战战兢兢的说出道:“太子下令把所有在场的人都关进大牢了,马上就会审出结果来的。” “游戏?拿人命当游戏?”李世民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们玩的是什么游戏,堂堂太子、皇子居然扮成突厥兵玩游戏!这是何等的荒唐? “都是我的主意,我和太子各领一列兵士,以竹刀竹枪对阵厮杀,初衷并非是为了娱乐,我大唐是马上得天下,太子想要练习排兵布阵,没想到兵士里有刺客混入,公主遇刺皆元昌之过,是我失查,我罪该万死。” 李元昌极力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就是在向太子表忠心。只要保住太子,太子一定保得住他。 “来人,先把公主装殓起来。”这一瞬间,李世民仿佛老了些许,长孙皇后才刚刚下葬月余,汝南公主又惨遭横祸。 “是。”身边的侍卫应了一声,便急忙转身去安排了。 “把太子和齐王分两室关押,随时候审。”李世民没那么好糊弄,皇宫大内想夹带兵器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刺客不会凭空的出现。 “是。”四个侍卫分别走到李承乾和李元昌的身后,把他们搀了起来,还客气的说了个:“请。” “父皇,皇兄已经把刺客抓起来了,皇姐遇难,皇兄也痛入肝髓,您不要再” “住口!”李世民一声暴喝打断了李泰的絮叨,知子莫若父,他相信这件事李承乾绝逃不了干系,说他故意射杀汝南公主或许是冤了他,但保护不力的责任跑不了他,人是在东宫出的事,他就责无旁贷。ъitv 李泰还跪在地上,还紧紧的搂着李治,李治则悄悄的用膝盖顶了李泰两下,不让他替太子求情。 “你们随我到两仪殿。”李世民说罢转身又奔轿子去了。 李泰就抱着李治随行在轿子的后面,李治的身体一直在抖,李泰轻轻的拍拍他,轻声的劝道:“没事,别想太多了,都过去了。” 离开两仪殿的时候天近黄昏,回到两仪殿的时候,门前已经挂起了灯笼,屋内已经掌上了灯。 李世民无精打采的坐在榻上,李治哭哭啼啼的跪在面前,李泰低头无语的站在一边。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世民不问别人,先问李治,刺客是谁找的都有可能,但绝对没有可能是李治找的。 李世民经过的风雨是常人难以想像的,他深知追究要从责任最轻的人开始追究,才能得到真相。 因为他的责任轻,他不怕说实话,先追究责任重大的人,为了推脱责任肯定玩命的遮掩。 “皇兄想杀我。”李治“哇”的一嗓子哭得撕心裂肺,李泰眼睛瞪得溜圆,嘴张得能塞进去一颗鸡蛋。 这个答案太意外了,李承乾怎么会有要杀李治的想法?按易阳的记忆搜索,李承乾没有刺杀过李治,倒是刺杀过李泰。 李世民听到这话,却是平静得很,表情没有一点变化,被兄弟明杀暗杀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杀兄屠弟对他来说也就是个手起刀落,也许这就是帝王家必须要承受的悲哀吧。 数秒的震惊过后,李泰马上训斥李治:“雉奴,不许胡说!皇兄疼你还疼不过来,怎么会杀你?他要是有一丝杀你的意,还能有你的命在?你实话实说,再敢扯一句谎,别说父皇不饶你,我也不会饶你。” “我没撒谎。”李治使劲的摇头,他看着李泰定定的说道:“二哥,我真没撒谎,皇兄就是要杀我!” “你起来,好好说。”李世民表面很镇定,事实上他的心痛得都要碎了,都是自己的嫡亲儿子,哪一个都是心尖上的肉。 李治站起来,抬袖子一抹,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混合物,李泰拿手绢替他擦了擦脸:“别哭了,好好说是怎么回事,父皇会给你做主的。” 李治缓了缓情绪,开始讲述汝南公主被射杀的过程,李泰的脑子飞速的在转。 李泰心里多盼着李治说的是实话,多希望李治能一口咬死李承乾,他是能把李承乾咬死该多好,那可省老心了,自己顺理成章的就是大唐皇位的第一继承人了。 不过李泰很清楚,这只能是一种奢望,除非李承乾真的把李治杀了,不然的话,就算有再多的证据证明他有杀李治的动机都没用。 易阳可是清楚的知道李承乾派人刺杀李泰未果之后,李世民根本就是无动于衷,别说治他死罪,就连换个太子的想法都没有。 即使在李承乾谋反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李世民也是竭尽全力的要保住李承乾的命。所以这一次无论李承乾是有意的刺杀还是无意的误杀,都不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如果死的人是李治,还有可能把李承乾从太子的位置上拽下来,但是汝南公主显然份量不够。 李世民一直在静静的听,李泰一直盯着李治,李治满脸的委屈和恨意,他是真的想把李承乾一锤定音的锤死。 李泰清楚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搬不倒李承乾,就算李世民真的下令处罚,也只是一时冲动,事后他一后悔,李承乾就还是太子,而谁在这个时候往深渊里推李承乾一把,谁就是被列进黑名单的人。 第37章 一句错话莫在意 宠冠诸王,这是史书上对李泰的评价。但,这是真的吗?世人以为是真的,史官以为是真的,就连李泰也以为是真的。可是,易阳不这样认为。 在李世民心里如果李泰真的有那么重要,他早就该拿到太子这个位置了。李承乾的荒唐之举数不胜数,李世民从来没动过要换太子的心思。bigétν 即使李承乾谋反事败,李世民也没把皇太子的位置给李泰,仅仅是试探性的问了他一句而已,而他就因为一句话没回复好,便被打进了万丈深渊,这就叫宠冠诸王? 不,这只是利用,高级利用,充其量李泰也就是李世民用来激励李承乾的一枚高光的棋子。只可惜李承乾没看明白,李泰也没懂,最终便宜了李治。 一个荒唐透顶又蓄意谋反的李承乾,李世民都想方设法的保全他,现在的李承乾只不过是有点懒散,不勤于听政而已,就算汝南公主真的是他杀的,李世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让李承乾伤筋动骨的。 李泰只顾着自己胡思乱想的分析,李治说的话,他都听得不太全,大意就是李承乾这几天就带着他和汝南公主,跟李元昌一起玩对阵厮杀的游戏,他们全都扮成是突厥兵的样子。 所有人都是竹刀竹枪,只有李承乾拿着真刀,他们每天都玩的很兴奋。 今天也和往常一样,李治拎着一把竹刀,乐哈哈的跑到人堆里胡砍乱抡去了,汝南公主就站在李承乾身边,静静的看着他疯玩。 都知道这些人里唯一的一个小孩儿就是晋王,没有人会往他身上比划,都躲着他,他也就是在人群里来回的瞎跑而已。 李治引着一个兵在后面追他,一边起劲的冲着后面的兵喊:“追我呀,追我呀。”一边乐哈哈的冲着前面的李承乾喊:“哥哥救我!” “好。”李承乾答应一声,向前走了两步,举起刀“唰!”的一下,把那个兵手里的竹枪给削掉一截,那个兵被李承乾这一刀给带得收不劲直往前蹿。 他怕伤到李治,使劲往旁边一转枪,这时汝南公主恰好迎上来,“扑哧!”一下就扎透了汝南公主的心窝。 “我当时吓傻了,一下呆住不会动了。”李治哭得嗓子都哑了,说到这里忽然恨意滔天的直咬牙:“我清清楚楚的听到皇兄对皇叔说‘把雉奴也杀了吧,当他们没来过。’,皇叔说‘不行,瞒不住。’。” “我怕他真的杀了我,我就拼命喊‘有刺客!有刺客!’,我喊过来的人越多,他想射杀我就越不容易,我边哭边喊,喊过来两个太监,我让他们赶紧跑出去给父皇报信,死我也得让父皇知道我是死在东宫的。”ъitv 李治边说边哭,边哭边说,说完事情的经过,都快哭抽了。李泰看着他,满目都是心疼,他再聪明再有心机也才八岁而已。 “不哭了,没事的。当时人很多很乱,你很害怕,对不对?”李泰蹲下来,一只手搭上他的肩,一只手拿着丝绢轻轻的擦拭他的脸。 “雉奴,你不知道人在紧张的时候是会幻听的,紧张的严重了都有幻视的,就是会听到看到原本不存在的东西,那都不是真的,就跟做梦一样,是假的。皇兄不可能想杀你,是你误会皇兄了。” 不管李泰怎么说,李治都死命的摇头:“不是不是,二哥,当时很安静,就那么一瞬间一点声都没有,我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李泰紧紧的把他抱在怀中,默默无声的等他的情绪稳定下来一些:“好了,换身衣服给皇姐上柱香,然后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我们就知道真相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发誓。”李治咬牙切齿的恨,他诚心想把李承乾拉入地狱,他以为对他起杀念是绝对的死罪了,就算阿爷再偏心,至少也会褫夺李承乾的太子印。 李泰却明明白白的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李世民现在下令废了太子,也不过是哄哄李治罢了。废太子不是一句话就能定的事,必然要拿到朝堂上大议,一议起来说法就多了。 李泰把李治抱了起来,笑道:“二哥信你的,二哥相信你不会诬告皇兄,但是有时候眼见尚且未必是实,耳听怎知不是虚?” “你怎么老向着他说话?他就是说要杀我,就是说了。”李治刚忍住的眼泪又涌出了眼眶,倔强都写在了脸上。 “就说了,又怎样?亲兄弟有什么过不去的?”李泰掐着他的下巴,摆正他的头:“看着我,说‘我要杀了李泰’,说十遍,我要是跟你生气算我小心眼。”ъitv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就算他真的说了,也只是说了而已,说错一句话,就不是你亲哥了吗?值得你这么不依不饶的?我天天说打死你,哪天打死你了?” 李泰努力了半天,总算把李治的情绪给稳定下来了,好歹的不哭了。李泰抱着他,看着脸色阴沉又沉默不语的李世民:“阿爷,我先带雉奴下去,您也别太伤神了,我一会儿回来看您。” 李世民什么话也没说,就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李泰抱着李治向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过身慢慢的走了。 他们走出了房门,李世民身子一软,瘫在了榻上,手肘拄着桌子,好像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他缓缓的闭上双眼,两行热泪顺着面颊滚滚而落,心痛得无法形容。 汝南公主虽不是嫡公主,也是李世民的亲生,长孙皇后尚且待她视如己出,李世民更是拿她当掌上明珠,如今年方二八正是妙龄,像一个即将要绽放的花骨朵,突然就遭了霜打。 汝南公主的薨逝使得李世民伤心欲绝,李治受到的惊吓和委屈让李世民心如把攥,李承乾的荒唐更是令李世民失望不已。 最锥心的竟然不是他们,而是懂事的让人无话可说的李泰。他口口声声都在替李承乾辩护,李世民知道他一字字一句句不是说给李治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要安慰李治也好,开导李治也好,完全可以先带走他,回到立政殿有多少话不能说?他有什么必要在这里说?他就是变相的在替李承乾开脱。 他难道真的不知道搬倒李承乾,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李世民既为李泰的懂事感到欣慰,又感觉有点看不清李泰了,他太明事理了,给人的感觉很不真实。 这皇家到底有什么好?亲父子、亲手足之间原本该是推心置腹,却如同雾里看花,让人分不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传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即刻进宫。” 第38章 他不是只想杀你 天彻底的黑透了,一乘小轿四周挡的更是严实,一盏小角灯像鬼火似的冒着微弱的光。李治靠在李泰的肩头,看起来昏昏欲睡,却清醒到不能再清醒。 李治失去了一个爱护他的皇姐,也失去了一个他信任的皇兄。他知道他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的面对李承乾了。 李承乾一个杀字说出口,李治的心如坠冰窟,他没想到他的亲哥哥会对他起杀念,他从来没想过跟哥哥争什么,他只是爱表现,只想多搏得一点父母和兄姐们的关爱,仅此而已。 更让他心寒的是即使他明明白白说出真相,父皇竟然一声不吭,二哥火力全开的维护李承乾,为什么?就因为他是太子吗?他是太子,我就该死吗? 李治越想越是气恼,心跳越来越快,身体也开始颤抖。李泰手上加了二分的力,把他抱得更紧了些,按着他的后脑勺,把他的头扣在自己的肩上。ъitv 李泰在他耳边轻轻的问了句:“雉奴,你恨二哥么?” 李治装作睡着了,一点声息也没出。 他谈不上恨李泰,但是他怨气十足,他不能理解李泰为什么如此的偏心,都是亲兄弟,就因为李承乾是太子,他就怕了?还是故意巴结? “二哥知道你受了委屈,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二哥劝你放下是为你好了。” 李治抬起头,撅着嘴巴盯着李泰:“你明知道是他要杀我,为什么让我忍?” “不是忍,是忘掉。忘掉才能释怀,记着只能让你痛苦。” “这忘得掉吗?”李治的眼睛比角灯还要亮,他不信这种事是能忘得掉的。 “忘得掉。”李泰淡然的就像是在说一件极其正常的事,他对上李治那双质疑的眼睛,轻轻的一勾嘴角,满脸都是苦涩,以极低的声音在李治的耳边吐出一句:“你以为他只想杀你一个胞弟吗?” 李治的眼神中一刹那就充满了惊恐,原来二哥也?想想也是,二哥对他的威胁更大,二哥是嫡次子,皇四子,而自己只是个嫡三子,皇九子离太子的位置远着呢。 李泰一句话就把李治完全的拉到了自己的阵营里,李泰深深的知道劝解一个人的时候,同情是没有用的,要共情才行。 你给予再多的同情,他都会觉得“只不过事情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你说再多,说的再好,他也只会觉得你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风凉话。 只有让他知道你和他有过同样的经历,他才信你说的是真心话。 李泰又一次把他的头扣到自己的肩上:“听二哥的,忘掉吧,只有忘掉才能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二哥,我忘不掉怎么办?这要忍到什么时候?” “委屈是成熟必须付出的代价。” 回到立政殿,第一件事就是换衣裳,李治需要好好的梳洗一番,他那一脑袋小辫必须得拆开。 “二郎,你怎么了?”云海端起一盏油灯,映照着李泰有些泛白的脸,看他的气色很不好。 李泰一阵阵眼前发黑,他瘫软的坐在蒲团上,身子斜倚着一个靠垫:“云海,传御医。” “是。”云海急忙跑出去吩咐小太监去找御医。 云夕端着一盘糕点过来:“殿下,这是御膳房新送来的桂花糕,您尝尝。” 李泰看了一眼,云夕拿起一块送到李泰嘴边,李泰张嘴吃了。整整一天没有进食了,吃什么都觉得异常美味。 云夕喂了李泰几块桂花糕,侍候他喝了一盏茶,李泰心里稳当了不少,原来是饿的,还以为自己病了。 “二哥,你陪兕子玩。”兕子奶声奶气的往李泰身上爬,李泰笑微微的摸了摸她的小脸:“二哥给你讲故事,你早点睡,好不好?” “嗯。”兕子趴李泰身上,仰着小脸等李泰给她讲睡前故事,一个故事没讲完,她就睡着了。 云夕想要抱走兕子,李泰摇了摇头,怕惊醒了她,就让她在自己的身上睡着。李泰怀里搂着兕子,手还轻轻的推着摇车,哄着小公主。 两个宫女站在摇车边上相视一笑,也真神奇了,这摇车李泰一推,小公主就睡得踏实,她们怎么晃都哄不睡小公主。ъitv 御医很快就到了,李泰示意云海带着他过去,先给李治把了把脉,他也没说什么,直接给开了个安神的方子。 李泰把兕子放到床上,看两个公主睡得实了,他悄悄的走过去看了看方子:“这药就明天再熬吧,也不是什么急症,今晚上就不喝了。” “好,那臣先告退了。”御医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却被云海给拦住了。 “二郎,让御医给你看看症候吧。”云海最担心的还是李泰的身体状况,他的气色看起来就不太好。 云海满目焦急的看着御医:“殿下说他眼前发黑,浑身乏力还没有精神。” 李泰本来不想看了,不过他也没别扭,就坐好,让御医给把了把脉,御医把完脉之后问了句:“殿下,您是不是没有按时吃饭?” 云海嘴快的抢着回答:“殿下一整天没吃饭了。” “哦,那我就不给您开方子了,您就挑爱吃的,饱餐一顿就好了。” “好。”李泰微弱无力的应了一声,一抬手让云海送御医出门了。 李泰带着李治到灵堂给汝南公主上了柱香,然后就让人把李治送回了立政殿,嘱咐云海好生照看他,寸步不许离开。 李泰在灵堂静静的给汝南公主守夜,表面上风平浪静,心底里思绪万千。不知道李世民会如何解决这件事,无声无息的瞒下来还是狂风暴雨的掀起来? 如果李世民选择大事化小,自己自然是该沉默的,如果李世民选择大张旗鼓呢?自己该怎么办? 沉默,李世民会觉得自己冷眼旁观,没有手足之情。煽风,李世民会觉得自己趁火打劫,有残害手足的恶意。求情,李世民会觉得自己心存仁孝,有庇佑手足之情,更有替父解围之功。 李世民是不可能真的严惩李承乾的,所以他极有可能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大造声势吓唬吓唬李承乾,也看看有多少人真的拥护太子。 他只管大发雷霆,然后随便找个人给他铺个台阶,他就坡下驴饶了李承乾,他博个“严于教子”的名声,又狠狠的给李承乾上了一课,结局当然是太子毫发无损,群臣交口称赞。 李泰冷冷的勾起嘴角,如果李世民真要演这样的戏码,那这个坡我来给你铺,这个台阶我来给你搭,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配合,心有灵犀才是亲父子。 李泰正在心里幻想剧本,忽然一个小太监快步走到他的面前,躬身一拜:“四殿下,圣人唤您速去两仪殿。” 第39章 我来帮你遮掩吧 月明星稀,冷风袭面而来,出门的人不自觉的就缩起了脖子。李泰迅速的钻进轿子里,抱着一个暖手炉,顿时舒服多了。 轿子直接抬进了两仪殿,在皇帝的寝宫前停了下来,陈文上前打起轿帘,李泰弯腰走了出来。 “殿下怎么也不加个披风,这夜里寒气重着呢。” “还好,没觉得冷。”李泰抬头看了一眼天,月上中空,天到了子时左右,这大半夜的不睡觉,看来皇上心不静啊。 陈文在前面带路,李泰急忙跟上。 走到屋里见李世民坐在榻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盏茶,李泰走过去恭恭敬敬的躬身一揖:“儿臣拜见父皇。” 李世民上下扫视了李泰一眼,语气平稳的问了句:“你不是说会回来看我的吗?我要是不派人去请你,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 “……”李泰微愣了一下,这个爹是不是有点不着调?我就那么一说而已,根本没打算真的回来看你。 “兕子缠着我不肯睡,我看太晚了,就没敢过来打扰您。” “你坐吧,知道你没睡,叫你过来说说话。”李世民端起茶盏,缓缓的喝了一口,李泰规规矩矩的坐下,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今天的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李世民淡然的看着李泰:“这里没有别人,你只管放心的说。” “今天的事非同小可,皇宫乃是天子宅院,没有什么是比皇宫的安全性更重要的了。”李泰一抬头,目光正正的对上了李世民的眼睛,父子俩四目相对。 李世民眉头微皱,感觉像有点没听懂李泰说的话似的。李泰的目光很坚定,他就自顾自的说道:“咱们大唐自建立以来一直沿用隋府兵制,这很不合适。” 李世民撇了撇嘴,直接打断了他:“青雀,你说的是哪件事?” 李泰的面皮抽了抽,满眼疑惑的目光:“当然是我皇姐东宫遇刺的事,还能是哪件事?” “我问你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你说点什么?”李世民第一次知道,李泰说话也有这么前言不搭后语的时候。 “我在说解决方法啊,皇宫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我们必须加强皇宫的保卫措施!” 李泰尴尬的嚅了嚅唇:“刺客肯定是不能放过,但是只处理一个刺客有什么用?最多是消除一次危机,下次呢?我们不能总是在灾难出现了以后,再去抓刺客吧?只有从制度上下手,才能永绝后患。” “……”这次轮到李世民目瞪口呆了,他还在考验李泰的胸怀和想法,想知道李泰能不能在李承乾走背字的时候落井下石,没想到李泰的想法跟他就不是一个维度上的。 李泰的境界简直能甩他十五条街的,人家根本就没把兄弟纷争这点破事放在心上,人家通过这件事看到的是皇宫的保卫措施失当,而不是谁犯了错,去揪谁的小辫子。 “嗯,继续说,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心里掀起多大的波澜都是心里的事,脸上绝对的看不出来,这是居上位者的基本功。 “阿爷,我建议对府兵制进行调整,设立十二卫和太子东宫六率为府兵的中央管理机关。十二卫由宰相负责,羽林军通过宦官或武官亲领。禁军常屯驻北门,主要负责皇宫宿卫。”biqμgètν 李泰相信他的提议一定能得到实现,因为他是过来人,他清楚的知道李世民下令建的南北衙制度。 “这样通过兵部就可以掌握十二卫与六率所统府兵的发兵权,从而加强了对军队的控制,您以为如何?” “嗯。”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他微眯的双眼透出赞许的目光。李泰不只有想法,而且连方案都想好了,这也太神速了。“青雀,你有这想法很久了吧?” “有半年多了,只是一直没想好,也就没敢跟您提。今天的事,真的是吓到我了,所以不管那么多了,我想到多少就先说多少,我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你的这个想法很好,写个折子上来,拿到金殿上议一议。”李世民回手从那堆奏折里抽出一份来,轻轻的扔到李泰面前:“你看看这个。” 李泰打开折子一看,居然是一份审讯结果报告,是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三个人合力审讯的结果。 “雉奴说的真的是实话,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李世民气定神闲的看着李泰,其实他的心都跳出了鼓声,他特别想知道李泰是什么想法。李泰就静静的看着审讯报告,一个字一个字的全都看完了,然后他轻轻的把折子往桌子上一扔:“都是那些兵士的口供,他们肯定都不愿意每天厮杀、流血,心里对我皇兄都是有怨气的,凭他们一面之词定我皇兄的罪过,未免太过武断了。” 李世民又甩给李泰一份奏折,是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审讯太子和齐王的口供,长孙无忌是李承乾的亲舅舅,对李承乾的疼爱一点不比皇帝少,他是绝不会冤枉李承乾的。 李泰看一眼奏折,这个李承乾还真实在,这想替他打个圆场都打不过去,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他亲自招认了刺穿汝南公主的竹枪是他削尖的,以及说要连雉奴一起杀了的话,也一并招认了。 “阿爷,皇兄说的清楚,他出刀是为了哄雉奴的,没想到我皇姐突然迎了上来,完全就是个误杀。”李泰轻轻的放下奏折,满眼真诚的望着李世民:“皇姐自小和我们一起玩到大的,皇兄待她就像嫡亲妹妹一样,怎么可能会对她起杀心呢?” “对雉奴,他的杀念都宣之以口了,你是不识字吗?” 李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直直的跪了下去:“阿爷,知子莫若父,您应该知道我皇兄当时一定怕极了,他心一慌,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才说了一句违心的胡话,就这么点错误,您就不能原谅他一次吗?” “原谅?”李世民“啪啪”直拍桌子:“他犯错我能原谅他,他犯的是罪!刺杀公主是死罪!” “有意刺杀公主当然是死罪,但无意的误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更何况误杀公主的人也不是我皇兄,这事怎么都不能坐罪我皇兄。” 李世民扭过头去,冷哼一声:“你少跟我说废话,我是问你怎么处理这件事,没问你要不要处理。” 李泰心里暗笑,说的真好听,那你都说刺杀公主是死罪了,你直接剁了李承乾就行了,还问我干什么? “阿爷,我有两个建议,一个是瞒下真相,就说我皇姐思母心切,悲哀过度而薨。一个是有刺客东宫行刺,我皇姐为救太子和晋王英勇牺牲。”李泰说完一个头磕了下去:“请父皇定夺。” bigétν 第40章 有戏那就一起演 有一种题型叫选择题,而且是单项选择题,选项只有两个,答案非此即彼,这看起来没有丝毫的难度,随便选一个就有了结果。 然而当这样一道简单的题摆在李世民面前的时候,他却把试卷给撕了。 李世民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的一笑,要么左要么右是李泰给他画出的道道,他没有必要认真的去选一个,他完全可以都不选。 “该是一是一,该是二是二,为何要掩盖事实?朕最恨的就是文过饰非之徒。” 李泰抬起头,依然跪得笔直:“父皇,俗话说丑事家家有,不露是好手。太子是皇储,他身上只能有光环,不能有污点,此事不宜声张。” “哼,他还像个太子吗?堂堂太子之尊,居然扮起了突厥人的装束,真真荒唐至极!”李世民气得眼睛都红了:“他是太子,雉奴就不是皇子了?你皇姐就命如草芥吗?” 李世民虽然是侧脸对着李泰,他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李泰。李泰的目光一直锁定李世民的脸,从未移开过分毫。 “父皇”李泰向前跪爬两步,双手推着李世民的膝盖:“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抛开皇姐被误杀,皇兄并无大错,您背地里教训他几句也就是了,此事若是宣扬开来,只怕被人添油加醋,于皇兄名声不利,让他如何在朝堂立足?” 李世民转过头看着一脸真诚的李泰,心底一阵迷茫,李泰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李泰一向倨傲得目高于顶,心里从来放不下别人,对李承乾更是明着夹枪带棒,暗着争锋夺锐。 自从长孙皇后薨逝,李泰一反常态,这多半年来,他精心照料李治和两位小公主,跟李承乾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基本上他会按例过去给李承乾请安,平时不去东宫打扰。biqμgètν 以前他是做不到按例请安,而且他隔三差五就得到李承乾跟前炫耀点什么,跟他攀比较劲就是李泰的日常。 给他这么一个好机会,他一定会大蹦大跳的要求杀了李承乾,给汝南公主报仇。至少也会要求把李承乾从太子之位上拽下来,再不济也必须得狠打重罚,绝不可能轻饶了他。 就算李世民想庇佑李承乾,也得先做通李泰的工作,而且这个工作很难做得通,他一定会吵嚷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必要让别人知道李承乾有多么的不成器,而他的优秀一向是光芒刺眼的。 “他有在朝堂立足的想法吗?既然这太子之位,他这么不稀罕,那就不用勉为其难了。”李世民决定下一记重锤,砸开李泰的脑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小年纪就隐藏得如此之深,让他翅膀硬起来,十个李承乾也斗不过他。 他若真的赤诚,莫说荣华富贵,这天下也可以给他。 他若是心机深沉,趁早把他打发到封地上去,免得将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别说承乾,只怕雉奴也难以保全。 废除李承乾这个太子,那下一个太子人选会是谁?李泰不管是用屁股想还是脚趾头想,应该都是毫无悬念的,这个诱惑够大了吧? “父皇。”李泰忽然一下趴到李世民的腿上哭了起来:“我知道皇姐的无辜枉死让您伤心了,我知道皇兄贪图嬉戏让您失望了,我也知道雉奴的委屈害怕让您心疼了。” 李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哭出来的,感谢自己这前半夜的情绪酝酿吧,一直在暗示自己悲伤、难过、哭。 “可是人不能做情绪的奴隶,您是天子,您下的令就是金科玉律,您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所以您不能动怒,您必须冷静。父皇,人不三思要后悔,皇储不是儿戏,太子不宜改立。” 李世民轻轻的拍了拍李泰的肩,柔声的说:“起来,坐下好好说。” 李泰也跪得腿疼了,搭着李世民的手就站了起来,他并没有过去坐,就站着说了下去。 “是我没有管好雉奴,我昨天都发现他头发不对劲了,他没跟我说实话,我也没细问,如果我早一天知道他们玩的是什么游戏,我不会让雉奴去的,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父皇,您要是心里有火,就责罚我吧。别难为皇兄,他从小就是有名的贤良太子,不可因此一事,毁了他的声誉。” 李世民还是不敢相信李泰会真心替李承乾求情,真的没办法相信,可是他偏偏就一直在替李承乾说话,为什么? 李世民瞬间想通了一个关键的节点,那就是李泰肯定是不信任自己,他不相信自己是真的要废掉李承乾,他是怕失败,如果坑害李承乾失败了,那他还有什么后路可言? 李承乾如果不是真的倒了,经此一事,势必会以他为死敌。 “来人!”李世民一嗓子把陈文给喊了进来:“传朕口谕,令萧瑀拟诏,废除太子李承乾。” 萧瑀可是个传奇人物,他一生六遭罢相,可见他的性情有多么的耿直,他处事严厉刻板,刚直不阿。 让他参与审讯,对李承乾来说都是一件危险的事,让他拟诏,这事几乎就算是定了。戏演到这个份上,给人的感觉已经是比真金还要真了。 不过李泰可是丝毫都没相信,拟了诏又如何?又没盖章,就算盖了章,宣了诏,又如何?只是废除一个太子罢了,又没说要立自己为太子,李世民随时有后悔的可能,现在高兴未免太幼稚了点。ъitv “陛下,这”陈文知道李承乾要倒霉了,但也只以为会挨顿骂罢了,没想到闹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他想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快去,朕要在早朝的时候宣诏。” “是。”陈文敢说什么?他应了一声,便躬身退下。 李泰急忙冲过去,一把抓住了陈文:“陈公公稍待,求求你给我一点时间,一刻钟就一刻钟。” 陈文回头看一眼李世民,又为难的看一眼李泰。 “父皇。”李泰扯着陈文不让走,急切的看着李世民:“这么大的事情,不能这么草率的下决定啊。” 李世民坚决的一摆手,陈文躬身一礼,只能无奈的给了李泰一个抱歉的眼神,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父皇”李泰又一次跪到李世民面前:“皇储乃是国之重器,万万不可轻动。” “就因为是国之重器,我才要废掉他,是他自己不争气。”李世民抬手摸了摸李泰的头发,轻轻的呢喃道:“青雀,你才是阿爷最爱的儿子。” 说不心动是假的,说不感动也是假的,但要说有多激动也谈不上,李泰相信李世民这句话里有真的成分,只不过真的成分未必有试探的成分多。 第41章 究竟是谁不信谁 李泰多希望李世民说的是真的,一锤定音的把自己按到太子的位置上,那该有多好? 然而人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愿望与事实总是有差距的,如果你太想当然的认为幸运会如此轻松的降临到自己身上,那结局就已经注定了是悲惨的。 易阳此时才清楚李泰为什么会无故的被冠上谋嫡的罪名,他胜得过李承乾,却斗不过李世民。 不是李世民真的宠他,而是他真的信任自己的老爹,所以稍微诱惑他一下,他就上当了。 人在得意的时候最容易说错话、做错事,他稍一放松就跌进了陷阱。biqμgètν 易阳心内凉凉的一叹,李泰的失败真的是怪他自己。 就算真的让你当太子,你也未必真的能熬到登基那一步,就算真的登了基,也未必能坐得稳那张龙椅。 你不懂得夹住尾巴,过早的得意忘形,自然就会输得一塌糊涂。 “父皇”李泰抬起头,泪流满面的看着李世民:“太子只能是立嫡立长,不能立贤立爱。太子若无大错,不可轻易改立,否则此例一开,将后患无穷。” 李世民抬手把他拉了起来,看他哭得眼睛都红了,真是有些心疼。 今天李世民接连见到了三个嫡子的眼泪,李治哭的是委屈、是愤恨,李承乾哭的是慌张、是悔恨,李泰哭的是什么? “青雀”李世民扯着他,把他按坐到自己的身边:“跟阿爷说实话,你为什么不愿意做太子?” 李泰差点笑出来,他憋得一个劲咳嗽,缓了缓气息,他说道:“哪有人不愿意做太子?可是我要是做了太子,那我皇兄这辈子,还有一天是开心的吗?” 这话说的鬼都没法相信,为了争皇权杀得血流成河不是故事,尤其李世民手上的血腥味还没洗净呢,他能接受李泰这个荒诞的理由吗? 李泰知道李世民不信,连他自己都不信,他就必须想办法让别人相信,于是他继续说了下去。 “阿娘的离开,让我知道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什么皇权富贵都抵不过血浓于水,这世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足有几万万人,我在意的只有八个。” 李泰一头扑进李世民的怀里,哭哭啼啼的诉说:“阿爷,这天下万物我一无所求,我只愿您和我们兄妹七人全都安好。阿爷,我只希望每天看着您坐镇朝堂、驱使万方,盼着皇兄能识纲常、知兴亡,只要公主常欢乐、雉奴读书忙,我能做个不失本真、有性情的皇子就知足了。” “好孩子,你真是你阿娘留给我最好的礼物。”李世民紧紧的搂着李泰,李泰不哭了,李世民倒是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可惜你皇兄不长进。” “阿爷,皇兄才十七岁,他纵有不足也还可弥补,我大唐贤臣无数,多给他找几个严师也就是了,不能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他啊。” “好了。”李世民长出一口气,真是心累,他轻轻的拍了拍李泰的后背:“去睡会儿吧,用不上两个时辰又要早朝了。” 李泰坐好,抹了一把脸:“您也休息一下吧。”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李泰起身一揖,转身走了两步,又转过来问了句:“您不生气了吧?” 李世民虽然没有笑出来,脸上的表情却也缓和了很多:“你放心吧,快去休息。” “您不生气了,就别责罚我皇兄了,行吗?” “我再想想,你走吧。”李世民冲他摆了摆手,他转过身真的走了。 李泰走出房门,李世民一个响指,从黑暗处走出一个人来,那人恭恭敬敬的无声一揖。 “跟上去,他的一举一动都给我看清楚,事无巨细的向我汇报。” “是。”那人应了一声,声音尚在,人影全无。 李世民捏了捏眉心,疲惫得很,他到里间躺下却又半点睡意都没有。真真假,假假真,这个李泰的变化太颠覆他的认知了,从小就跟哥哥明争暗斗长大的人,怎么突然间就转了性情? 或许真的就像他说的,他阿娘的离世刺激狠了他?真的有可能是这样的,别人不信,李世民是信的。 长孙皇后去世,李世民恨不得把这几个嫡子女捧到天上去,怎么疼都觉得疼的不够,甚至亲自抚养李治和两个小公主,这绝对是前无古人也后无来者的事情。 李泰走到院子里,刚好遇到才走回来的陈文,陈文上前躬身施礼:“殿下,您这是要回去吗?” “陈公公,你知道我皇兄被关在什么地方吗?” “这”陈文当然知道,但是陈文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李泰。 李泰也没有为难他:“如果您知道的话,抽空去看看他,照看一下他的衣食冷暖,这天寒地冻的,别让他受委屈。” “哎,您放心吧。”这事陈文办得到,他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就说是父皇关照他的,别提我。”李泰说完转身钻进了轿子里,他没有回立政殿而是去了灵堂,灵堂里只有几个宫女在守夜。 李泰上了柱香,静坐了一会儿,然后命人取过纸笔,他洋洋洒洒的写下一篇祭文。这手功夫纯粹是属于李泰的,李泰文采盖世这真不是吹出来的。 一篇祭文写的情真意切,炳炳烺烺、哀梨并剪,酣畅淋漓又令人不忍卒读。字写的苍劲有力,文章写的荡气回肠,写完以后他自己看着都觉得佩服,忍不住声情并茂的读了一遍。 把宫女们都给读哭了,甚至有的人偷眼瞄向棺椁的方向,暗暗的在想,四殿下如此动情,公主能不能蹦起来? 他折腾够了,天也快亮了,他回到立政殿没有补觉,反正马上就要去听政了,也睡不了多一会儿,他就在油灯下写起了奏折。 李泰放下笔,刚好东方泛白,他抻了个懒腰,正是每天起床的时候。他和往常一样,来到那个闲置的小院,今天他没有跑步,而是直接进了屋,进屋也没几分钟就出来了。 回到立政殿正常的吃早饭、换衣裳,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便到了去听政的时间,云海送他到院门前。 “雉奴醒了以后,让他先吃饭后喝药,别忘了带他去给公主上柱香,今天的时间归他自己安排,不用做功课了。你好生照看他,别离他左右。” “是。”云海应了一声,满目心疼的看着李泰:“二郎,你,你早些回来。” 李泰“嗯”了一声,便钻进了轿子里。云海看着轿子缓缓离去,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么不吃不睡的,怎么熬得住?” 李世民手里拿着凌晨才新鲜出炉的一篇祭文,听着下人的汇报:“……四殿下叮嘱云海看着九殿下吃饭、喝药……” 喝药?喝什么药?李世民勾指唤过陈文:“把昨天去过立政殿的御医叫过来。” ъitv 第42章 朕要说两件大事 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没多一会儿,室内的光线还不是很明亮。李世民虽然只睡了一个多时辰,精神状态却很好。 听御医说了一遍,李世民才知道李治真的吓出病来了,自己这个当爹的还不如李泰心细,李泰能在李治没有任何症候的情况下,叫御医给他诊治,可见他在弟弟身上是有多上心。 李泰当时是自己饿的眼前发黑才叫的御医,御医到了之后他都吃过糕点了,就让御医给李治把了把脉。 听说李泰昨天一整天没有吃饭,把自己给饿得差点昏过去,李世民真的很惊讶,皇宫还不至缺少食物,他干什么一天不吃饭? 问了问陈文,只知道他一大早晨就带着宫女云夕,到那个常去的院子里,整整一天没出来,也不允许别人进院子,连云海去送饭都没送进去。 他从那个院子出来就直接奔两仪殿了,之后发生的事情李世民都是清楚的,他进屋没说上两句话,就有人来报说汝南公主遇刺了,到现在李世民也没机会问问他,昨天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 李世民手里拿着李泰写的那篇祭文,知道他出门以后先叮嘱陈文去关照太子,后去了灵堂,早晨又叮嘱李治喝药。 这可真的是受困的、冤死的、生病的,连刚会爬的和才会走的两位公主都算上,李泰一个人全都照顾到了。 李世民心里还在为他果然对兄弟姐妹有情有意而欣慰,没想到他居然能干出跟宫女鬼混一整天的事来。 云夕论相貌也就是个一般,凭什么能把李泰迷住呢?按理李泰要是喜欢哪个宫女,做出点什么事来也是正常的,但是从太阳出来一直腻歪到下午未时以后,就不正常了吧? 为那点事,至于连饭都不吃?李世民真的不相信,可是御医坚定的说李泰的确是有虚脱之象。 回想他昨天过来的时候,满脸的喜气,神采飞扬的样子很是令李世民感到开心,他虚脱该不会是贪恋过度,累的吧? 想叫云夕过来问问,可是来不及了,马上到早朝时间了。李世民捏捏眉心,感觉头疼的要炸,为了试探李泰,他命人拟了废太子诏,今天这诏宣是不宣? 宣!反正废太子是一道诏的事,立太子也是一道诏的事,随便找个理由让李承乾立个功,太子就还给他了。 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教训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让他知道太子的位置不是焊死的,他必须得长进,不然的话,能坐上太子之位的人真的不缺。 李世民坐在金殿上,先朝李泰的位置扫了一眼,只见他身穿白色素服,虽然不是麻布孝衫,却也从头到脚一身的白,连点刺绣都没有。 李泰微低着头,不像往常那么容光焕发,一点器宇轩昂的样子都看不到,倒是有几分萎靡不振之色。 李世民就静静的坐着,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站在殿角的太监也跟个泥塑木雕似的,老老实实的站着,连那句“有事早奏,无事散班”都没有喊。ъitv 满朝文武一看今天这气氛压抑的要命,更是没人敢随便的出声。 金殿上一刹时出现了怪异的一幕,满大殿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却安静得像没有人一样。 “今天朕有两件事要说,第一件,朕三女汝南公主昨日薨。” 李世民声音不大,然而字字入耳如雷,公主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满殿的大臣都深觉惊讶,却没人敢多问一个字。 满朝文武齐齐整整的跪倒,齐声高呼:“陛下节哀!” 李泰跪在最前面,他低头不语,心里暗道:“你只说公主死了,怎么不把死因说出来?说到底你还是想维护李承乾,在我跟前演的什么戏?多亏没上你的当,不然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李承乾犯下最大的错误当然就是没保护好汝南公主,至于其他的都谈不上是罪过,无论是扮成突厥兵厮杀,还是口没遮拦的说要杀李治,都不算什么。 李世民既然没有把汝南公主的死因说出来,那就一定是在给李承乾留后路,也就是接下来不管他演什么戏码,都只是演戏而已,他没有真的要动李承乾的想法。 李泰一瞬间就看清了事实,想通了所有,他也就打定了主意,要维护李承乾到底。只要李世民没有动李承乾的意思,别人添多少油,加几把火都没用,弄不好还会引火烧身。 “汝南公主乃是朕与皇后抚养长成,深得朕心,朕甚钟爱之,特许陪葬昭陵。”李世民想起汝南公主,不由得声哽咽喉:“虞世南,朕命你为汝南公主手书墓志铭。” “臣遵旨。”虞世南擅书法,与欧阳询、褚遂良、薛稷合称“初唐四大家”,也是位性情刚烈、直言敢谏之人,深受李世民敬重。biqμgètν “众卿平身。”李世民先让群臣起来,然后又缓缓的开口说道:“朕要说的第二件事是,昨日太子李承乾和齐王李元昌,在东宫各领一队人马,扮成突厥士兵的装束奋力厮杀,相戏甚欢。” 李世民停顿一下,向下扫视一圈,没有人吭声。堂堂太子装扮成突厥人,玩这种过家家似的游戏,又荒唐又幼稚。 无论荒唐也罢,无论幼稚也好,朝臣里都没有人说什么,谁的儿子谁管,人家的爹就在上面坐着,轮不到别人多嘴。 大家知道皇帝既然把这事当成个事提出来,那就不只说说而已,到底要如何处罚,先听着就是,他处罚的得重了,大家给求求情,处罚的轻了,大家给点个赞,夸夸皇帝英明。 “朕昨夜突审太子,方知他做下许多不肖之事。他时常佯装成可汗躺地上假死,让那些兵士仿效突厥的风俗,给他办丧事。一群人放声大哭,骑马环绕着‘尸体’奔走,并且用刀割破自己的脸,朕万想不到他竟然会以此为乐。” 李世民气得直拍龙书案:“更有甚者,他还说有朝一日他若登基为帝,一定要率数万骑兵,到金城以西打猎,还要披头散发去当突厥人,投靠阿史那思摩,情愿给阿史那思摩做一个将军!” 阿史那思摩,是突厥阿史那部的酋长。贞观四年就被李靖给打得大败,向大唐递了降表,被李世民封为右武候大将军。 真不知道李承乾是怎么想的,居然要投靠一个已经向自己国家投降了的突厥人,他这句话可把李世民给气了个半死。 群臣面面相觑,看皇帝气得脸都变色了,估计太子是逃不过惩罚了。 “不知好歹的东西,他居然说他当皇帝以后要在御花园设个万人营,成天玩这种荒唐的游戏,谁敢进谏就杀谁,杀几百上千人就没人敢进谏了。” 李世民说的满腔愤恨,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喷发。群臣听的后脖子直冒凉风,这样的君主,谁还敢进谏? 第43章 给我娘个面子呗 李世民高高在上的数落着李承乾离经叛道的荒诞之举,越说越来气,越骂越动怒,他狠狠的一拍桌子:“押太子李承乾、齐王李元昌上殿!” 所有人的目光都飘向门口,李承乾在前,李元昌在后他们分别由两名金甲卫士押着走上大殿。 说是押着,其实也没有上绑,也没有人敢碰他们,就是陪在他们身后走了进来,他们到大殿中央双双跪倒,四个金甲卫士无声一揖,便主动退了出去。ъitv “父皇”李承乾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进得大殿就是个伏地痛哭。 “你这个逆子!”李世民指着李承乾大骂:“朕恨不得把你推出午门立斩!” “皇兄,都是我的错,主意是我出的,人也是我找的,是我带他玩杀伐征战游戏的,要罚就罚我,要杀就杀我,这一切实与太子无关。” 李元昌极力的把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他深知咬太子必死无疑,护太子还有一线生机。 “你闭嘴!等我发落了他,自然会发落你。”李世民恨得咬牙切齿,气得脸色铁青:“好个不知轻重、不知深浅的齐王。引逗太子荒唐已是大罪,居然还敢让晋王参与,你不知道他才八岁吗?晋王吓得一病不起,他若有个好歹,朕砍了你的狗头。” 大臣们一听这话,心里各种猜测,这皇宫昨天是发生了多少事啊?太子、齐王被关押,晋王吓病了,公主薨了,不知为什么,很多人的眼光一下集中到了李泰身上,他怎么没事? 李泰都感觉到了目光带来的热度,都说人言可畏,有的时候目光也挺可畏的,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这么无端的被猜疑了,凭什么? 没有凭什么,就凭你所处的位置足够敏感。这些人出事,你将是最大的受益人,这就足够了,足够别人联想出丰富的大戏了。 “太子李承乾言行荒谬、举止失常、不思进取、不堪重任。”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说说道:“朕决定废除其太子封号,萧瑀宣诏!” “父皇不可!”李泰一步走出人群,双手捧着一个奏折,跪倒在李承乾身边:“儿臣有本启奏,昨日晋王东宫受惊,实是皇宫保卫措施失当,并非我皇叔、皇兄之过,儿请求对府兵制进行调整,以永绝后患,望父皇恩准。” 小太监走下来接过奏折,拿到李世民面前呈上,李世民看一眼桌面,小太监规规矩矩的把奏折放下。 “此事可议,不过这跟废太子之事没有关系,萧瑀” “父皇!”李泰脚跟一动,踢了李承乾一脚:“我皇兄已然知错了,您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李承乾一听说要废了他,顿时浑身冰凉,都吓傻了,李泰踢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急忙朝上叩头不止:“父皇,儿臣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定痛改前非,不会再让您失望的。” “哼!”李世民冷冷的翻了个白眼,这苍白的求饶是骗谁呢?任凭李承乾痛哭流涕的诉说,李世民就是不为所动。 大臣们一看这种情况,有的人也跪下来替李承乾求情,一个两个三个……渐渐的满大殿的人全都跪下了。 李泰在一边也陪着磕头,额头都磕红了,李世民跟个菩萨似的,也不吭一声。 “父皇!”李泰头磕疼了,他不想磕了,于是就直起了身子:“圣人云,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皇兄只是顽皮骄纵,并无大错,您就看在父子情份上,饶他这一回吧。” “他心里可有父子情么?既然喜欢突厥人,认突厥人当爹去吧。”李世民总算是开口说话了,说了一句酸酸的气话。 李泰差点绷不住脸,这大殿上要是笑了场,可真是够瞧的。 这话哪像个帝王说的?满满的嫉恨,明显的气话,可见他就没有重责李承乾的意思,就算今天能宣诏废了他,用不上多久,只要李世民的气消了,太子就还是李承乾的。 “父皇,皇兄只不过是说了几句不该说的戏言而已,玩游戏的时候说的话能当真吗?兴奋的过了头,说几句错话,纵不值得原谅,也大可不必论罪。” “戏言?戏言也没有他那么离谱的吧?更何况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君无戏言?他如此的口无遮拦,将来能做一个明君吗?” 啥明君不明君的,你想多了,李泰看一眼龙椅,那是我的,李承乾别说明君,昏君他也当不上,我不能给他机会。 “阿爷,您还记得初为人父时的心情吗?您还记得那份喜悦是谁给您带来的吗?”李泰眼泪汪汪的仰着头:“阿爷,您可以有无数个儿子,但嫡长子永远只有一个!伤了他,您真的不疼吗?” 李世民被他说的心一抖,怎能忘记初为人父时的激动心情?也正因为如此,才百般的爱护他。 如果误杀汝南公主的人不是他,随便换了谁,都得付出至少半条命的代价,哪怕是李泰,也逃不过一顿好板子。 “我没杀他,已经是够念父子情的了。” 李泰懂他的意思,意思就是说没有把汝南公主的死因公布于众,就是为了保全李承乾的性命,不然的话,这件事追究起来,处罚的上限是可以处死李承乾的。 李泰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一下站了起来,不跪着了,跪得膝盖疼。 这讲理也讲过了,李承乾实在没理,讲出花来也是没理。讲情也讲过了,李承乾犯的错有多大,李泰心里也清楚,说实话光是撤消太子封号,真的算得上是法外开恩了。biqμgètν 李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大大的卷轴来,他双手横端着卷轴:“父皇,我知道您做的对。以皇兄之过,您的确是顾念了父子情。我也知道我们兄弟间的手足情,还没资格让您对我皇兄从轻发落。” 李泰把卷轴高高的举过头顶:“我请求您看在阿娘的面上,饶过我皇兄这一回吧。我用阿娘和皇兄间的母子情,求您收回成命!” 李泰话音落地的同时,他打开了卷轴上的绳子,唰啦啦一幅宽六十公分、长两米的画卷立时呈现在李世民的面前。 毫无疑问这就是李泰昨天画成的长孙皇后的画像,整幅画是真人一比一比例的,背景就是皇宫的格子窗,长孙皇后就那么随意的一站,嘴角还带着盈盈笑意,仿佛要从画中走出来似的。 易阳的素描在前世是拿过国际大奖的,他画的人物素描常常被误认作是黑白照片,但是又比黑白照片更加的灵动、立体。 照片是没有感情的平面,素描可是充满了感情的艺术。 第44章 这个面子必须给 震惊和滑稽,很少有人能把这两个词联系到一起来说。偏偏就有人能把这两个毫不相关的词汇,用一个动作精准的表达出来。 李泰“唰啦啦”把卷轴展开,长孙皇后的画像突然闯入李世民的眼帘,李世民“嘣”的一下从龙椅上弹了起来。 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画卷,仿佛长孙皇后亲临大殿了一般,李世民一刹时心里眼里再无其他,大步迈开就朝画卷扑奔,他竟忘了身前还有张桌子。 “咣!”的一声响,李世民撞翻了龙书案,玉玺都滚到地上去了,他自己也被绊摔了,狼狈的趴在桌子上。 两个小太监急忙跑过去扶起皇上,满朝文武算是看了天子一个大大的笑话,只是没有一个人敢笑出声来,全都死死的低着头,差点憋出内伤。 李泰高举着画轴,刚刚好的遮住了他的脸,他倒是可以肆无忌惮的绽放一个笑容,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马上就咬牙把笑意给憋了回去。 李世民根本就顾不上什么尴尬不尴尬的,连滚带爬的就跑到了画卷的面前,止不住的眼泪决堤般的涌出眼眶,争先恐后的从面颊上滚落。 李承乾跪在李泰的身边,他是看不到画卷的,他就痴愣愣的看着李世民。说实话他不相信李泰会真的替他求情,李泰站出来替他说话,他以为是父皇安排的戏码。 虽然父皇骂的很凶,但说的事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始终没有说出他失手导致误杀公主的事,也没有说出他有杀弟之心的事。 他觉得这就是父皇在给自己留后路,父皇刚一说出要废除自己的太子封号,李泰立马就跳了出来,这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按理自己被废,最高兴的人应该就是李泰了,他怎么可能替自己说情?这是绝无可能的事,那么他站出来就一定是父皇授意他这么干的。ъitv 李承乾猜度父皇是不舍得重办自己,就安排李泰给自己讲情,这样既能教训自己一通,又不至于让自己真的伤筋动骨,还能促进兄弟间手足和谐,这应该是父皇想要的结局。 现在看到父皇如此的失态,明显不是提前预知,他心底里一片迷茫,这是怎么回事?他大脑一片空白,思维停滞不动,这时李泰借着画卷阻挡,又悄悄的踢了他一脚。 他扭头看向李泰,李泰冲他丢个眼色,示意他赶紧上前去求父皇。他这下反应挺快,当时就心领神会了。ъitv “父皇!”李承乾跪爬向前,一把抱住李世民的大腿,不停的哭诉:“父皇我知道错了,父皇,您别生气了。” 李世民没有理会李承乾,不是有意的冷落他,而是根本不知道有人抱住了自己的大腿,也没听到嗡嗡的哭诉声。 李承乾哭着说着,忽然一抬头,看到画上的长孙皇后,不由得心里一惊,跌坐在地上。 “阿娘!”李承乾撕心裂肺的呼唤,终于是引起了李世民的注意。李世民见李承乾直直的跪在自己身边,仰头望着画卷,哭得满脸都是泪水。 李世民对他的每一个儿女都很好,但对所有庶子女的好加一起,也不如对这七个嫡子女好。 而这个七个嫡子女里,对李泰以下他们六个人的好加一起,也不如对李承乾好。 嫡长子的地位的的确确是无可替代的,正如李泰所说,初为人父的喜悦就是李承乾给自己带来的,是长子赋予了自己父亲这个身份,后面的孩子只是个量变,长子才是质变。 李世民刚要说话,李泰向后撤了两步,迅速的把画轴给卷了起来。李世民还没看够呢,这乍会乍离怎么受得了? 他一脸的急切,差点伸手去抢。李泰把画轴系好,双手向前一递,恭恭敬敬的躬身九十度:“父皇,这幅画倾尽了孩儿的心血,孩儿但求您赦免我皇兄之过。” 这幅画的重量足够了,但凭这一幅画莫说赦免一个太子,就是现立一个太子都不是问题,反正太子这回事,只要皇帝还在,随时都能换。 这幅画当真的是万金难求,在见到这幅画之前,李世民是想都不敢想,这世上还能有如此清晰、鲜活、生动的画像。 每一根发丝都清清楚楚,连皮肤的质感都吹弹可破,眼神中流露着浓浓的爱意,樱口微张仿佛都能猜到她要说什么。 卷起来的画轴,李世民也直勾勾的盯着,一时竟忘了自己要说句什么。 见他没有反应,李泰便跪了下来,双手高举:“父皇,求您了,看在阿娘的面上,给哥哥一次机会吧。” “好。”李世民颤抖着接过画轴,这幅画胜过建千百座寺庙来给长孙皇后追福。 李世民恨不能倾尽所有给长孙皇后追福,然而再怎么追福,也换不来让他再看到长孙皇后一眼。 李世民要是早知道这世上有如此神画,让他拿什么东西来换,他都不会眨眼的。只要你贪心有度,别朝玉玺使劲,基本上封个候是没有问题的。 李泰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个“好”字,他身边的李承乾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李承乾一直伏地痛哭,哭得浑身直抖,昨天晚上他承受了太大的心理压力,皇妹丧命,他惊慌害怕之外也痛心也难过。ъitv 不知道父皇会如何的惩处自己,轮番的被审,他心里越来越没底,一直在忐忑不安中熬到了天亮。 突然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他心底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瞬间就泪崩了,如果阿娘还在,那他什么都不怕,阿娘就是他的保护神,天塌了也有阿娘撑着。 李泰脚跟一动,又踢了李承乾一脚,李承乾抬起头傻怔怔的看着李泰,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敢情他根本就什么都没听到,光顾着哭了。 李泰一撇嘴,俯身叩头:“谢父皇。” 李承乾这才后知后觉的磕头:“谢父皇。” “好,好,都起来吧。”李世民捧着画轴哈哈大笑,笑得大殿上回声阵阵。 李泰脸皮直抽,你笑什么玩意儿?你亲闺女还在灵堂躺着呢,你就笑这么大声,真的好吗? 李世民忘了,真的忘了汝南公主的事了,忘的干干净净,他现在就知道他随时都能看到长孙皇后了,他兴奋得恨不得抬腿就上天。 李世民转身走回上位,把画轴交给站殿的太监,让他站在龙书案旁边,把画轴展开,高高的举起。 李世民笑哈哈的站到画的旁边:“众卿上前来。” 文武百官闻言,一涌向前,动作最快的人就是长孙无忌,他痴愣愣的盯着画像,这也太真了,他脱口一句:“妹妹人走了,魂还在。” 第45章 我真的不会画画 普天之下最讲规矩的地方,大概就是金銮殿了。然而今天的金銮殿都不如菜市场有规矩,先是皇帝撞翻了龙书案,后是群臣挤成一团的围观一幅画。 文武公卿有看着画惊奇不已的,还有看着画痛哭流泪的。没见过画吗?呃,真没见过,没人见过超写实的素描画,毕竟这是一个连铅笔都没有的时代。 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画画的是长孙皇后,皇帝喊你来看的,你敢不看吗? “这画像是何处得来?”长孙无忌抹一把脸上的泪水,伸手扯住李泰的胳膊,急吼吼的问道:“能赐我一幅否?” “舅舅莫急。”李泰轻轻的拍了拍长孙无忌的手:“你且容甥儿一些时日,早晚甥儿给您送到府上就是。” “魏王殿下!”一个老头子冲着李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气息不稳的问道:“敢问此画是何人所作?臣诚心拜访,望殿下给指明途径。” 李泰被他吓一跳,稳稳心神,仔细看一眼,这老头子可是个大名人,这不是赫赫有名的画家阎立本么? 阎立本可是很早就跟随在李世民身边的亲信了,不只擅长绘画还擅长工艺、雕刻、建筑,现在的官职是吏部侍郎。 “阎侍郎,您是画界泰斗,单从画技上看,您觉得有何不足之处?”李泰真的是很虚心的向阎立本请教,毕竟自己在绘画这个领域,除了素描就啥也不会了。 “画技?”阎立本抬手指着画像,不加思索的来了一句:“这哪有什么画技?”ъitv “呃?”李泰眼睛瞪的大了一圈,至于评价这么低吗?虽然素描是绘画中的基础,但是自己画的也还不错吧? 超写实的这种素描在美术界一直颇受争议,很多人认为美术就是艺术,不能追求画的像,一味追求像,为什么要用铅笔而不用相机呢? 易阳坚持写实素描,一个是真心的喜欢,一个是没有办法。 家穷,追求不起更多的东西,最多是能画画彩铅素描,连油彩都买不起,也交不起更多的学费,只有刻苦的反复的练素描。 画人物、画动物、画景物,照着真人画、照着动物画、照着风景画、照着照片画,为了谋生在公园画人像素描,为了奖金去参加各种素描大赛,硬生生站到了美术界写实素描领域的顶峰。 他想不到的是这种争议,难道在唐初就有了吗?你们连素描都没见过,就瞧不起写实素描了? “阎侍郎,我觉得也没你说的那么差吧?多少也是有点画技的。”李泰感觉阎立本给的评价太伤他的自尊了,怎么能说素描一点画技都没有呢?纵然你是个大画家,这话说的也未免太不客观了。 “不,这不是画技。”阎立本还挺坚持,他摇头,不停的摇头,双眼直冒火光的摇头。 “这绝不是画技,这是神技,神乎其技!我阎立本虽然能画得出形似,却画不出神韵。不不不,我画不出这般形似,我根本就不会画画,我真的不会画画。” “呃?”李泰的眼睛瞪得又大了一圈,画的有这么好吗?该不会是把阎立本给刺激疯了吧? 为了能得到一个相对客观的评价,李泰都没敢说是自己画的,就怕别人忌惮他的身份,一味的吹捧而不说实话。 “青雀,把画师给朕叫来,快,宣他上殿!”李世民好像才知道这画是画出来的,才想起来要见见画师。 “呃?”李泰的眼睛瞪得不能再瞪了,李世民又抽什么疯?“父皇,您宣画师做什么?” 李世民纳闷这李泰怎么还傻了?一向机灵的跟个鬼似的,这会儿怎么呆呆的?“废话,这等才情岂能埋没?朕要封他做官。”biqμgètν “他想做什么官都不难,只是做官非他所愿。” “哦?”李世民若有所思,喜欢艺术的人多多少少是有点清高,不爱做官的大有人在:“那朕就赏他银钱。” “黄白之物,还入不了他的眼。”李泰不知道应该要多少钱,自己的母亲的画像多少钱卖给自己父亲合适? “看来你们很熟,那你直说赏什么能中他的意。” “骊山北麓就是当年周幽王建骊宫的地方,您舍得吗?”李泰知道那里就是后世闻名的华清宫,只不过现在是荒芜一片,贞观八年李世民才在那里建了汤泉宫,后来就大肆的修建了。 李泰相中了那里的温泉,所有的人都相中了那里的温泉,那是历代帝王建行宫的地方,敢张嘴要那个地方,真是有点不怕烫嘴。 那地方李世民早就想利用起来了,他当然也是想要建个行宫,只不过长孙皇后主张节俭,半朝的臣子都跟着主张节俭,他便放弃了那个念头。 行宫可以不建,那地方也可以闲着,但不能随便给人。 “你想要就直接跟我说好了,别人要我是不能给。”李世民定定的盯着李泰,李泰不是个傻孩子,他不可能不知道那地方的重要性。 “谢父皇!”李泰赶紧的跪下,急急的一个头磕到地上,跟着急给文件盖个章似的,生怕谁反悔的样子。 李世民顿时感觉到很舒心,暂时淡化了不愉快的情绪:“好了,你的愿望也满足你了,该叫画师出来,让我们看看了吧?” 李泰站起来,不紧不慢的拍打了两下袍襟,然后直直的站好,拱手一揖:“禀父皇,这画像因思母而作,为救兄而献,乃是我呕心沥血的精诚之作。” 这话说的,就好像画一幅素描需要上刀山下火海一样,他不过就是挨了一小天的饿而已,也不是没有食物,云夕和小太监都吃了馒头,是他画激动了,自己不愿意停笔,怪着谁来? “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李泰的身上,都知道李泰才冠今古,众皇子中也唯有李恪能与之一较高下,青年一辈中再也找不出比他有才华的人了,但是谁都不知道,他还有这手绝活。 “殿下,你何时学得此技?师从何人?” “这是怎么画出来的?” “这是什么画派?” “这用的什么墨?” “这墨为何没有丝毫的洇湿之感?” “……” 一刹时李泰的脑袋嗡嗡直响,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了。李世民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李泰先说了他发现螺子黛能在纸上画出痕迹,便突然奇想的发明了铅笔,后说了他尝试性的开始画人物,一试成功。“这就跟读书一样,手到、眼到、心到,只要心里有,下笔自然就能成,如此而已。” 李泰说的挺有合理性的,但却没人相信。这根本就不可能,自己随便一想就画出来了? “你给朕也画一张。”李世民大马金刀的坐在龙椅上,你不说你会画吗?露一手我看看。 第46章 你已不再是你了 厚重的宫门缓慢的打开,如哭般的唢呐声低沉得透不气来,天空的云压住山头的雪,长长的队伍绵延数里,满地的纸钱随风飘散。 引魂幡头前带路,巨大的棺椁平稳的随行,后面送葬的人披麻戴孝,沿路哭声一片。 李治走在灵柩后面,满心的内疚让他忍不住哭出了声,如果不是他贪玩,汝南公主现在应该在宫中享尽人间富贵,现在却落得个冷凄凄的躺在棺椁之内。 李泰微微抬头,前面人多的密密麻麻,他扭头向后一望,整条路都是人,根本看不到尽头。他张嘴呼出一条长长的白气,清冷冷的空气瞬间让人清醒百倍。 给长孙皇后送葬的时候,他净听礼部的指挥了,走两步一跪,走两步一磕头,走两步还得按规定哭。 他被折腾得差点丢掉半条命,白长两只眼睛,走好几十里路,愣是什么都没看到。 这回给公主送葬,他倒清闲了,可以随便的左顾右盼,只是也真没什么好看的。葬礼再隆重又能怎么样?死后哀荣无限,何如活得风光无两? “四殿下,九殿下。”苏烈快走两步来到李泰身边,低声说道:“快到城门了,殿下们登车吧。” 李治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泪眼汪汪的看着李泰。李泰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棺椁,缓缓的说了句:“我想陪着皇姐走完最后的这段路,你带着晋王登车吧。” 李治很想上车,但是李泰没有上车的意思,于是他对苏烈说:“我也不坐车,我要跟二哥一起走。”bigétν “路还远,不坐车怎么行呢?”苏烈看着李泰劝道:“天这么冷,车上有暖炉,别冻坏了九殿下。” “车又跑不了,我们累了自然知道坐车,先走一会儿再说,你去忙吧。”李泰一摆手,不让苏烈说话了。 苏烈有什么可忙的?就保护他们俩这么一个活,他们不坐车就只好跟在他们身后了。 这送葬的队伍最前面就是皇子们,后面是文武官员。按品级从大到小的排的,李泰的前面就是李承乾。 李承乾的前后左右全是东宫的人,他跟李泰相隔也有二十多米远,彼此最多是能互望一眼,说话是不可能的。 李承乾这会儿已经脱离了队伍,正朝着他的太子车驾走去,他刚走到马车前面,一个人从旁边闪了出来,对着李承乾一揖,轻声的说道:“太子殿下,您慢登车,小人有话要禀。” “嗯?”李承乾下意识的看了车一眼,难道有什么危险? 那人向前凑近了一点,又压低了声音说:“魏王和晋王都没登车。” 聪明人话不用说太多,半句就足够了。李泰和李治都没坐车,偏你坐车,岂不是显得你心里没有亲情,又不能吃苦吗? 李承乾身为太子,本来就该给众皇子做个表率,更何况汝南公主的死,他难脱干系,追究起来他得负主要责任。 从感情上讲,汝南公主跟他的同母妹也没什么差别,他心里的确是很难过的。至于登不登车这回事,他真的没有多想。 上次给长孙皇后送葬,出了城门也是让他们这些皇子登车而行,只不过按礼制他们要在三请之后才能登车,这提前都有人给讲得明明白白的。 送公主,他们没有必要三请五请的了,这么远的路,不坐车,难道一路步行,走到地方? 李承乾心底升起一股暗火,气得直咬牙,李泰怎么就这么能起妖蛾子?死冷寒天的他在地上走,自己要是上了车,岂不是在父皇面前又落了下风头。 这多半年来,父皇明显的冷待自己,时时处处都厚待李泰。 自己明明也没什么变化,父皇就是明显的偏宠李泰,李承乾一直也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这一瞬间他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 自己还是那个自己,而李泰却不是从前的李泰了。以前的李泰就是给自己做衬托的,他纵然才华横溢,却情商极低,生来的目高于顶,一味的嚣张跋扈。biqμgètν 现在的李泰学会了照顾弟弟妹妹,学会了谦卑为人,学会了低调内敛,一举手一投足满满的君子之风,最要命的是他一言一行就像是在给自己上眼药。 想起前几天,他在金殿上痛哭流涕的替自己求情,那么真挚的诉情感动了满朝文武,更是赢得了父皇衷心的赞许,而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样看着他表演。 把天说出花来,李承乾也不相信李泰会真心的替他求情,经过这几天的冷静,他越想越清晰,李泰一定是配合父皇演双簧的。 他画出那么精美的母后画像,总不会自己私藏着吧?将心比心的想,如果李承乾手里有那么一幅画,一定会第一时间献给父皇的。 李泰肯定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他本也打算把画像献给父皇的,只不过是拿自己当献画的借口罢了,这么个献法更彰显他纯孝仁义。 李承乾心里暗恨,恨自己早怎么就没看透李泰如此的有心机?单凭李泰作画那出神入化的手法,就知道他背后是下过苦功的。 看来他精谋划、擅隐忍、会伪装,是自己太单纯了,就像眼前这件小事,一不小心就会着他的道。 “你叫什么名字?”李承乾站在马车旁边,静静的看着那人。 那人躬着身子,恭恭敬敬的答道:“小人名唤卢武。” “把手炉拿出来,跟我走。” “是。”卢武钻进厢式大轿,把太子爷的鎏金异兽纹铜手炉给拿了出来,李承乾只看了一眼,并没有接,抬腿就走了,卢武自然是紧紧的跟上。 手里捧着温热的手炉,就像捧着一颗太阳一样,卢武的心“咚、咚”的跳。他只是个随行在车驾旁边的小吏,大着胆子上前来跟太子说了句话,就入了太子爷的眼,运气真是不错。 卢武天天在皇圈圈最中心的地方混日子,眼里看着钟鸣鼎食的豪华排场、酒池肉林的纸醉金迷,而自己却只能混个温饱。 俗话说富贵险中求,不冒点风险怎么能取得成功?他知道他贸然的接近太子,极易被人扣上罪名,他更知道他跟太子说的那句话是犯禁的,明显的挑拨太子与皇子间的手足之情,这要是较起真来,够砍他一本家谱的。 所幸李承乾完全没有计较他失礼的事,卢武跟着他走到李泰的身边,李承乾停住了脚步:“惠褒,怎么不到车里坐?不冷吗?” “多谢皇兄关照。”李泰微微低头:“雉奴嫌车里闷,我便陪他走走。” “也好,别冻着了,手炉给雉奴拿上。”李承乾回身看了卢武一眼,卢武急忙把手炉朝前一递。 第47章 同是皇子不同心 路不亲自走过,就不知道有多长,原本清冷冷的空气还挺舒服的,走的久了,就感觉冷风如刀吹得脸上生疼,前后左右都是人,李治机械的迈着步子,向前一步一步又一步,走得脚底板发麻,也不知道这条路到底还要走多远。 “二哥,我们坐车吧,我走不动了。”李治轻轻的扯了扯李泰,李泰一弯腰把他给抱了起来。 经过这多半年的跑步,李泰的身体素质已经相当的不错,要是以前别说是抱个李治,空手走他也走不动。 “二哥,你不累吗?为什么有车不坐?” “当然累,可是你看那么多的抬夫奴才在走,那么多的侍卫差吏在走,那么多的达官显贵在走,还有那么多的文武公卿也在走,我们是血肉之躯,他们就不是肉身凡胎了吗?” 李泰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串话,李治一丁点也没听明白,他们走不走跟自己坐不坐车有什么关系? “他们走,我们就也得走吗?”李治觉得坐车都够辛苦的了,有什么必要走? “我是说别人能吃得了的苦,我们就一样也能。”李泰抱着胖乎乎的李治,感觉还挺温暖的,像抱个毛绒玩具似的。“雉奴,要知道梓宫里躺着的是我们的亲人,不是他们的亲人,他们都能走,我们为什么不能?”biqμgètν 李治乖乖的点了点头,又眨了眨眼睛:“可是送阿娘的时候,咱们也坐车了。” “那时候有太多的长辈在,哪得自专?愿不愿意只能是规规矩矩的,不惹麻烦就是最好的。现在咱们这几个亲王就是最大的,自可随心,我想走便走。” “二哥,把我放下来,我也要走着。” “不用,你累我先抱着你,我累了自然会放你下来。” 李泰抱着个孩子依然步履从容,神态轻松自若,其他的皇子就不行了,一个个都是身娇肉贵的主,哪里做过一点跟体力沾边的事? 李承乾好武,成天的跑马射箭,虽然身体微胖,体力却很不错,他只是走的不情愿,但他走得动。 皇五子齐王李佑就走不动了,他扯一下身边的皇三子吴王李恪:“我们去车里坐吧,这得走到什么时候?” 李恪向前望望,见太子和魏王、晋王都没有乘车,他正在犹豫,李佑又来一句:“有车不坐,干走是不是傻?” 李恪斜了他一眼,慢吞吞的说道:“我倒是喜欢走着,车里多少有些闷气,不过你说的也对,有车又何必挨累?走,上车。” 李佑纯纯是走的累了,李恪则有更深层的想法。 李恪的身份跟李泰不相上下的尴尬,假设李承乾的太子之位不保,那他的机会也不次于李泰,虽然李泰是嫡子,但是他比李泰大,他是皇三子,而皇次子早夭。 立嫡自然是李泰占优势,若是立长他还排在李泰前面。立嫡还是立长,说起来论规矩是立嫡,但啥规矩不都是人定的吗?bigétν 立嫡立长其实要看谁的母亲更胜一筹,李泰胜在自己的母亲是跟李世民青梅竹马、风雨同舟的结发妻子,而李恪胜在自己的母亲还活着,而且杨妃又是帝王之女,人品、容貌、性情样样出众。 有些事别人可以不想,李恪不能不想,尤其这次李世民在金殿上,提出了要废掉李承乾的太子封号。 李泰和李恪莫名其妙就倍受关注了,所有的眼睛仿佛都在盯着他们两个,都在关心他们两个会有什么异动。 李恪不是不想争,而是觉得时机不对,现在李承乾还是稳稳的太子,父皇只是一时气话,并没有严惩于他,而且就算父皇真的有废掉太子的想法,自己也不能表现出急不可耐。 才华可绽放,欲望还须隐藏。 就眼前这桩小事,李恪思前想后,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坐车。自己坐车而太子在步行,显得太子有情义,自己很不懂事。若是自己也跟着走,那太子就不突出了。 让他们亲兄弟互相较劲去吧,李恪选择退出。这样人们一提起来,就是那几个嫡皇子都步行,而庶皇子都坐了车。 论感情也是嫡皇子跟汝南公主更亲,他们是一起长大的,这本就无可厚非,庶皇子只是按礼制而行,也没有犯错。 坐进车里,李佑感觉舒服多了,他揉了揉腿,微微一笑又有几分含酸的看着李恪:“同是亲王,看人家能住进皇宫大内,咱们连留在京城都做不到。” “嗯?留在京城有什么好?”李恪宁愿外放为官,也比困守京城要好。 京畿之地归李泰掌管,他是地方行政长官,在京城自己是摸不到权柄的,还不如到封地上自在为王。 “京城繁花似锦,要什么有什么,每个月还能进宫看娘两次呢。”李佑可不喜欢离开京城,封地不如京城繁华,在京城就只是吃喝玩乐,到了封地要管的事就多了,他只想嬉戏玩乐不想治理地方。 “你想留在京城,不之官就是了,这有什么难的?” “三皇兄,你说的可真轻巧,我娘都提了好几次了,父皇就是不准,你有本事替我说个情去呗。”biqμgètν “谁说情也没用,不过你要是病了,父皇还能把你抬出京城?” 李佑脑门一热,“嗷”的一嗓子:“你说让我装病?” 李恪傻愣愣的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没说。” “嘿嘿”李佑也知道自己嗓门大了点,他尴尬的一笑:“那三皇兄你也装病呗,咱都留在京城多好。” 李恪没有说话,就只是摇了摇头。 在李佑的眼中,京城是花花世界,能多赖一天就多赖一天。在李恪的眼中,京城就是是非的漩涡,能早离开一天就早离开一天。 被人关注的感觉浑身冒火,李恪觉得过早加入争斗的都是忙死的,离远些静观其变,伺机而动才是智者所为。 李泰也不在意别人是什么想法,他又不觉得有多累,坐车还真不如走着舒服。李治就在他身上来回的滚,一会儿抱着,一会儿背着。 走了半天的路,终于是走到了地方。汝南公主是突然暴亡的,根本就没有现成的陵墓可供她下葬,只能是暂时安厝于接近山顶的一个洞口。 长孙皇后的灵柩在皇宫里整整停了半年,陵墓才建好,而汝南公主是个未婚的姑娘,是不能长时间停在皇宫里的,停了七天都是李世民硬给破了个例,不然的话当天就会被抬出来的。 也没什么繁琐的仪式,很快就把汝南公主的梓宫给安顿好了。李泰拉着李治来到李承乾的面前:“皇兄,我们去拜祭一下阿娘吧。” 第48章 争揽责任的皇兄 人都来到了昭陵,没有不过去拜祭长孙皇后的道理,莫说这几个嫡皇子,就是随行的人也必须得过去拜祭。 这事礼部必须有安排,只不过不可能抬着公主的棺椁去拜祭,把公主的灵枢安顿完,自然会有拜祭长孙皇后的流程。biqμgètν 李承乾明知道这些,他着什么急?没想到李泰居然带着李治跑过来说这个事,显得自己连拜祭母后之心都没有似的。 李承乾脸色阴沉的说道:“惠褒,拜祭不是磕个头就行的,礼部自有安排,好生等着就是,莫乱了秩序。” “皇兄教训的是,我们退下了。”李泰微微一低头,扯着李治走了。 李治嘴撅得老高,气得眼珠子都泛红,走远些他便悄悄的抱怨起来:“谁还不知道礼部有安排?我们就想先过去拜祭一下阿娘,拜祭阿娘是拜给别人看的吗?非得跟着别人走形式吗?” “雉奴,皇兄说的对,这是大事,不能乱了体统。”李泰抱起李治,小声的说道:“别气了,二哥带你悄悄过去就是。” 李泰吩咐苏烈:“去告知礼部,我带雉奴随便走走,半个时辰之后回来,有什么事等我们回来再说。” “……”苏烈愣是无话可说,这个魏王脑抽了吗?这地方有什么可逛的?再说一会儿就要拜祭长孙皇后了,你让所有的人都等着,等你逛够了再去拜祭? 对,就是这么回事,李泰的意思就是让所有的人都等着,他也不管苏烈怎么跟礼部讲,反正他抱着李治就走了。 长孙皇后安葬进昭陵的玄宫后,唐太宗下令让人在五重石门外修建栈道,令宫人起居供养一如皇后生前。 今天汝南公主被送到山顶安厝,长孙皇后这边也奏起了哀乐,一改平常的喜乐之风。跳舞的人也尽都是素衣白服,在这冰天雪地中旋出一股万物竞白的风情。 李泰和李治的到来,让一众演乐、献舞的人有些惊慌失措,他们前几天就收到了礼部的消失,还没到拜祭皇后的时辰,他们正按部就班的表演,没想到两位亲王突然空降,他们急急忙忙的叩头。 李泰和李治也没有挑谁的毛病,他们不是来找茬的,就径直来到五重门前,规规矩矩的拜祭了一番。 李治想起李承乾要杀他的事,就忍不住满腹的委屈,来到母亲的陵寝前,他大放悲声,肆无忌惮的嚎啕大哭。 李泰肚子里没那么多的苦水,他一时还哭不出来,便想起了老办法,他拿一块丝绢垫在手心,拿起祭酒,说几句祭词便把酒洒在地上,顺带的也洒到丝绢上些许,丝绢拭泪只两下就泪流不止了。 祭也祭了,哭也哭了,李泰站起来,环视一圈这些演乐歌舞的守陵人,每天就在这里“侍候”长孙皇后,大活人生生的在这里陪死人,还有很繁重的杂役要做,真是够可怜的。 李泰忽然一眼瞥到栈道边的一个小童,面色粉白,唇似涂朱,气质很是出众,他勾了勾手指,那小童便急匆匆的走到他的面前。 “你是负责什么的?” 李泰一脸的和气,那小童倒也没有害怕,他低着头,大方的回了句:“回殿下的话,我是太常寺的乐童。” “乐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称心。” 称心?李泰闻听此言心一抖,李泰就是看他长的清秀,觉得在这里消耗年华太可怜了,想找个借口把他带走,做点什么都比在这里活活等死的好。 万没想到他居然是称心,李泰嘴角斜挑,这个人才可不能放过,没有他勾着,李承乾怎么能堕落得那么彻底?ъitv “嗯,好名字,抬起头来。”李泰好好的端详了他一番,果然生的一副好皮囊,怪不得勾引得李承乾连男女都不分了,这细皮嫩肉的,体态匀称,眉眼含情,还真是少有的俊俏。 “去跟太子说一声,就说本宫和晋王拜祭过母后了,晋王哭得头疼,本宫先带他回去了。” “是。”称心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回来。”李泰又吩咐道:“太子若是问话,你只管照实回复便是,不得说谎。” “是。”这回称心没有直接走,而是望了李泰一眼,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才转身离去。 李泰真的带着李治直接回皇城去了,进了城门没多远,他们两个人就下了车。李治平时没有机会离开皇宫,这一次跟着李泰把东西两市逛了个遍。 市井小民每天仰望着皇宫,想像着里面的生活,哪怕能看一眼里面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都倍感荣幸。 住在皇宫里的人也一样的想像着宫外的生活,哪怕能过上一天自由自在的日子,都无有遗憾了。 李治就像一只出了牢笼的鸟儿,兴奋得直撒欢,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李泰则看到什么都问问价,他也不买什么,除非是李治喜欢的。 李承乾听说李泰带着李治先去拜祭了母后,又擅自做主回了城,本来气得要冒烟,可不知为什么,看到称心就觉得也没那么生气了。 “你叫什么名字?”李承乾觉得这个报事的小童特别的好,自己看到他就没什么火气了,他若是常在自己的身边,那自己不就没有生气的时候了吗? “我叫称心。” “称心?真是好名字。”李承乾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本宫万物都不缺,就缺称心,你就跟着本宫吧。” “谢太子殿下。”称心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称心一定好好服侍您。” 别说是跟随在太子身边,就是随便扔到民间都比在这里等死的好,称心一时间激动得差点哭出来,谁能想得到注定的命运还能有这样的反转? 李泰带着李治一进宫门,就被侍卫给请到了甘露殿。本来进宫也该先来给父皇请安的,但是自己过来和这种强制的被请过来,绝对不是一回事。 李泰和李治互望一眼,他们俩心知肚明的知道有人告他们的状了,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认错了。bigétν 李世民也没问他们什么,他们自己就招了。李泰当然把责任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李治则说都是他的主意,是他闹着让二哥带他去拜祭母后,带他逛街的。 李世民也没骂他们,叫他们过来只是担心他们,李承乾都回宫了,他们居然下落不明,知道他们安全无事,也就放心了。 李承乾没告他们的状,李承乾倒是替他们遮掩了,说是他批准李泰和李治先行拜祭的,为的是让他们早点回来,免得受那些繁文缛节的牵绊,白白的浪费时间在山上受罪。 第49章 给你讲暮云亲舍 都说皇家没有亲情,李世民明明就看到了兄友弟恭,同一件事情,脉络如此的清晰,三个儿子三个说辞,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看到他们手足相护,他顿觉老怀甚慰。 自昭陵归来之后,一连五六天过去了,李世民竟然一点关于这三个儿子的消息都没有收到,没有人向他汇报一丁点跟他们仨有关的事情。 “高明这几天在做什么?”李世民这几天上朝也就能看到李泰,李承乾这几天也不来听政,连影子都没见过。 “没做什么,就在东宫,未曾出过门,也未见过客。”陈文也觉得奇怪,这几天李承乾忽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消停的一点妖蛾子都不起,密探什么也探不出来。 李承乾早把东宫的人清洗过无数遍了,但凡有一丁点令他起疑的人都被他调到外围去了,他在东宫做什么,没人会往外递消息了。 李承乾也的确没有做什么,这几天就跟称心玩了,称心能歌擅舞又特别的会说话,把李承乾给哄得晕头转向的,哪儿都不想去,什么人都不想见,就老老实实的呆在东宫。 “嗯,看来高明是真心悔过了,他能安稳下来就好,该找几个老师好好的教导教导他了。”李世民心里最惦记的还是李承乾,别的孩子可以不争气,李承乾不行,他是太子,他是大唐的接班人,他必须得优秀。 陈文在一旁默默不语,不该接的话茬不接,不该多嘴的事不多嘴,这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青雀和雉奴这几天在做什么?”李世民每天政务繁忙,一连几天没有好好的陪他们了,有时候一天能看上一眼,有时候一天都看不上一眼。 “两位殿下就在那个院子里,每天爬到梯子上,面朝西站着,一站多半天,没人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这是什么毛病?李世民知道问陈文也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他要是知道他自然就说了。 李世民放下手中才看了一半的奏折,抬腿就往外走,陈文急忙拿件大氅,随后跟上,到门口帮李世民把大氅披上系好。 李治在昭陵大哭了一场之后,感觉心里特别的透亮,压了那么久的委屈一下全都宣泄了出去。 李泰在昭陵转了一圈之后,觉得风景很好,尤其是远观,那线条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幅画。 “二哥,我想阿娘。”李治偎进李泰的怀里,李泰轻轻的搂着他:“二哥带你看阿娘。” 于是李泰每天就背着李治爬上梯子,让李治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张望昭陵,李治看的是对阿娘的思念,李泰看的是山峰的线条感。 看一回两回挺好,后来李治就不想看了,李泰非带他看不可:“要多看,看的多了,阿娘就会住在你心里,心里有阿娘就什么都不用怕了,阿娘会给你力量。”bigétν 李泰太知道该如何抓住李世民的心了,谁对长孙皇后更有孝心,谁就更得李世民的心。李泰就要表现出自己无时不在思念阿娘的样子,而且他还教育弟弟跟他一样的思念阿娘。 同样是躲在宫里,李承乾在荒淫嬉戏,李泰在思母教弟,如此强烈的对比,一件小事又一件小事的对比下去,终有水滴石穿的一天。 别以为你瞒得过去,李世民可不是好糊弄的,李承乾现在在做什么,或许没人知道,等到李世民想知道的时候,他连一丝一毫都遮掩不住。 “二哥,我们每天望昭陵,阿娘会知道吗?阿娘要是不知道,我们不是白望了?”李治眼望着昭陵,心里却并不明白望的意义在哪儿,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嘛。 “雉奴,二哥给你讲个故事,说有个为官的人在出行的路上,忽然望着天边的一块云,停下脚步不动了,就一直盯着那片云,直到云散了他才继续赶路,随行的人不解其意,他说那片暮云下面是我的家乡啊。” 暮云亲舍,这个成语说的是狄仁杰的故事,现在狄仁杰还没当上官呢,当然也没有这个成语的存在,李治是不可能知道这个故事的。 李治听过之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像是懂了什么,又好像不是很懂。 “我们看阿娘,只是因为我们想阿娘,并不是想让谁知道,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更希望阿娘不知道。” 真的不想让谁知道吗?真的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话,你望的这么高调干嘛? 哪怕能看到棺椁也行,连个墓碑都看不到,看不看有什么区别?非得看着山头能解相思? 这连鬼都骗不过去的话,偏偏就有人信了,而且这人还不是个小孩儿,更不是个没学问没头脑的人,而是一代唐王大帝,被称为天可汗的李世民。 按理李世民不是个糊涂的人,他智商又不低,怎么这么轻易的就信了李泰的话?很简单,就一条,他动了真感情了。 不管有多聪明的人,就是智商高破了天,只要动了真感情那也跟智障差不多。 李泰一句话,说得李世民差点哭出来,他才是真的时时刻刻都在思念长孙皇后的人。他想了一千种一万种方法来排解相思,可却没有一个法子管用。biqμgètν 直到看到李泰献上来的长孙皇后画像,他的相思之情才找到了寄托之所,那画像被李世民放在甘露殿的卧室里,每天醒过来就能看得到,睡之前也要看上好一会儿。 可画像再好再真也只是一幅画罢了,毕竟长孙皇后不在画里。如今看到两个孩子痴呆呆的望着昭陵,他才顿悟,长孙皇后躺在昭陵,那里才有真正的长孙皇后,要看也该看昭陵才是。 李世民很少来这个小院,推开那间画室的门,一股暖风扑面而来,感觉很是舒服。走进来一看,顿时呆住了。 迎面一排八扇屏风,八幅长孙皇后的画像猛的闯进眼帘。 有长孙皇后花园扑蝶的灵动,有长孙皇后午睡在凤榻上的娇憨,有长孙皇后一身正装、凤冠霞帔的庄严,有长孙皇后手执利刃、顶盔掼甲的英武…… “观音婢”李世民看着画图,忍不住滴下泪来,一幅幅画卷,一幕幕往事,仿佛她就在眼前,却摸不到、碰不着,唤她不应、呼她不语。 “阿爷”李泰拉着李治走到李世民身后:“阿爷,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让人报一声啊?” 李世民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缓了缓情绪:“你画了这么多你阿娘的画像,怎么也不让朕瞧瞧?” “我”李泰一咬牙,说了句:“我怕你要。” 李世民慢慢的转过身子,定定的盯着李泰,只见李泰的眼底一片晶莹:“我画阿娘的像,只是因为我想阿娘,不是想用阿娘的画像邀功的。” 第50章 其实就是想明抢 “放肆!”李世民一声暴吼,吓得李泰和李治双双跪倒。李世民气得心都要炸,做梦也想不到一向恭谨有加的李泰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世民点指着屏风,厉声喝问:“她只是你们的阿娘吗?那我是谁?她跟我没关系的吗?朕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朕给你们的封赏不够厚吗?就几幅画而已,你就舍不得了?邀功?你怕别人说你邀功,你就连看都不打算让朕看上一眼吗?” 李世民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真是被李泰给气着了,差点就上脚踹他。 李泰和李治低着头,谁也不吭声,任凭李世民狂风暴雨般的大骂,他们俩就装痴呆。 “就这么些吗?还有没有了?” 李世民原来不知道这世上有素描这回事,对如此真实的画像从未抱过幻想。后来得到了一幅巨大的长孙画像,他知足的很,恨不得烧香拜佛了。现在一下子看到八幅,居然不知道什么叫知足了。 李泰和李治对望一眼,两个人都无奈的撇了一下嘴,谁也不敢欺君,李泰只好如实回答:“还有两幅准备送人的。” 还有两幅,李世民的心一下子就像灯花爆了一样满是欢喜和期待。 准备送人的?送什么人?自己他都舍不得送,连看都不打算给看一眼,居然还有送给别人的? “拿来我看,你打算送给谁的?”李世民的脸沉得跟锅底灰似的,李泰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浓浓的妒火,这不是生气,这是赤裸裸的羡慕、忌妒、恨。 李泰趁势拉着李治站了起来,他走到桌边,从画桶里拿出两个卷轴,轻轻的展开一幅:“这是准备送给舅舅的,我答应过他的,一直没给他送去。” 这个卷轴不是很巨大,比例也就是真人的一半大小,画的是长孙皇后穿着一身常服,很自然的坐像。 李泰又打开另一幅略大的卷轴,比例虽然达不到跟真人一比一的效果,也有七八成了,画的是长孙皇后左手拿着一卷书,右手拿着个戒尺。 “这是给谁的?”李世民知道长孙无忌跟李泰要画的事,当时他实在是被那幅画给震惊到了,激动的别的事都没顾上,事后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李泰提起来,他才想起来,不过他可清楚的记得只有长孙无忌一个人跟李泰要画了,那这幅画是送给谁的? “这个”李泰瞟了李世民一眼,吞吞吐吐的说道:“这是我准备找个由头送给皇兄的。” “?”李世民没说话,只一个疑惑的眼神,眼神中冷气渐凝。 “哦,我没跟皇兄提,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惊喜?李泰装得跟个傻孩子似的,仿佛他什么都没想,就只想着皇兄也会喜欢便给皇兄画了一幅画。 喜不喜不知道,惊是真的惊,惊到了李世民的心。自己恨不得把所有长孙皇后的画像都据为己有,长孙无忌看到画像的第一眼,就急着追问出处,非要讨一幅不可。 李承乾怎么就没想起来跟李泰讨一幅他阿娘的画像呢?他是不是有点太不长心了? 李承乾第一眼看到长孙皇后画像的时候,第一感觉是害怕,当时他正心慌得不得了,突然一眼看到那么真实的画像,先是惊了一下,后来看李泰金殿之上大秀画技,赢得个满堂盛赞。 他满心都是嫉恨,又怎么会跟李泰讨画?那岂不是变相的在抬举李泰?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板着脸说:“难为你想的周到,舅舅是亲的,皇兄也是亲的,独阿爷是假的。” “阿爷,你说这话不觉得冤屈了孩儿吗?我第一幅画用了整整两天才画成,我一口饭都没吃,画成的第一时间就跑去找您看画了,当时是东宫出了事,我才没机会说,后来也还是献给您了,怎么说我不惦着您呢?”ъitv 李世民此时才知道那天李泰是去找他看画的,看看所有这些画,没有一幅有送给他的那幅大,就知道李泰真的是有心了,送给自己的就是最好的,不会再画那么大尺幅的了。 “说的好听有什么用?”李世民指了指桌子上的两个卷轴:“你就只给了我一幅,不算这两幅,你自己私藏了八幅。” 私藏?这是什么词?李泰感觉很无语,凭白无故的差点让他扣自己一脑袋罪名。 “这又不是什么国宝奇珍,我画我自己阿娘的画像怎么叫私藏?” “你说这不是国宝奇珍?她是朕的皇后!有什么国宝奇珍能跟这些画相提并论?”李世民指着屏风大吼:“你秘不上报就是私藏!你把皇后的画像放在这么个破屋子里就是亵渎!” 李世民绷着脸大吼了一通,就为了最后理直气壮的大喊一句:“马上把这些屏风给我送到甘露殿!” 李泰差点笑场,闹了半天你假装正经,就为了明抢呗?这个爹也是有点意思。 “不行!”李治伸直胳膊像抓小鸡游戏里的老母鸡似的:“这些画是二哥画的,画的是我阿娘,谁也不给!” 这兄弟不错,别管有没有本事,人家够仗义,有事是真上啊。李泰满眼爱意的看了李治一眼,伸手把他扯到自己身后。 “阿爷,您要是喜欢,随时可以来看,何必拿走呢?” “你这屋子这么热,把画烤坏了怎么办?”李世民才不要过来看呢,多不方便?摆自己卧室多好,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甘露殿也不远,你们想看就过去看呗,再说你会画,你再画呗。” 李泰轻轻的摇了摇头:“画不出来一模一样的,每一幅都是唯一。”bigétν “说什么也不能摆在这儿,这里太简陋了。”李世民受不了把这些画放在这么个仓房级别的屋子里,这实在是太委屈长孙皇后了,也对不起这么精湛的画技,莫说画的是长孙皇后的画像,就是随便画点别的什么,也值得装裱起来挂于高堂之上。 “纵然简陋,可得长久,我们永远都只有一个阿娘。” “你什么意思?” 李泰不吭声了,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李治却一仰脸,接起了话茬:“二哥说您可以立无数个皇后,阿娘的画像在您那里恭敬不了多久。” 李泰直掐李治,可是还是下手晚了,他的嘴很快,快到忍着疼也得把后半句说出来:“二哥说您立了新皇后,就会把阿娘的画像扔到一边,就像,唉哟,就像垃圾一样了。” 李治委屈的一边揉胳膊,一边盯着李泰:“都是你说的,你掐我干嘛?” 真是嫡嫡亲的好兄弟,让他卖的这叫一个干净。 第51章 想请你们吃顿饭 “朕永远都只有一个皇后!” 李泰用八幅画换来李世民掷地有声的一句承诺,一句震动朝堂又震翻了后宫的承诺。这一句话使得长孙一系更有底气,使得后宫嫔妃顿熄妄念。 李世民得意洋洋的把屏风给抢走了,李泰和李治看着老爹一步三摇的走出院门,两个人相视而笑。 “太好了!”李治开心的跳了起来:“二哥,你真棒!” 李泰就笑微微的看他,不言也不语,他就上蹿下跳的欢呼。 只要皇帝不立新的皇后,他们就没有后妈,在这后宫里就没人比他们品级高,谁也休想欺负他们。 李泰想的则是,没有新皇后,那太子人选的竞争当中,嫡子占着极大的优势。如果万一有个新皇后诞生,那嫡子的优势就要大打折扣了。 虽然他明知道李世民一生只有长孙一个皇后,但他也不敢完全的仰仗他所知道的历史,该打的预防针还是要打的。 按理像这种加固父皇和母后的感情,给立新皇后制造难度的事情,应该由太子来做,毕竟这是对他最有利的。 可是李泰那个便宜哥哥,实在是不争气,他的脑子里除了吃喝玩乐也就剩下跟自己勾心斗角了。 李泰没工夫跟他内斗,有时间还研究这些辣椒怎么能种得更多呢。一转眼这些东西也搬到皇宫有一个多月了,光是泡种、播种这样的操作,都进行了四回了。ъitv 开始的时候李泰舍不得种子,第一次就泡了一小把,五天左右长出很多的小苗来。 正常苗太密了不适合生长,要拔除一部分才行,李泰可舍不得扔小苗,把拔下来的小苗全都种到新的花盆里去。 折腾了有半个月,木架子上全都是花盆了,他又让人打了好几排的架子,有九层的也有五层的,每一层上面烧制一个长条形的槽子,槽子底部要有很多的孔,还要有一个接水的挡板。 木架子一行一行的像超市的货架,原本好好的画室,被他弄得半屋子都是辣椒苗,而且是从地面到天花板,一层一层的全是。 渐渐的挤得他都没有地方画画了,他也不在意,只要辣椒长的好,画什么时候都能画,很无所谓的。 今天突然发现第一批种下去的辣椒已经有一大半都成熟了,李泰立马下令再收拾出来五间屋子,全都弄上木架子,把所有的辣椒种子都泡上,全都种到槽子里去。 既然种植方法没错,那就尽量多种,多种才能多收。 李泰的心情很明媚,李世民的心情更是灿烂,他急于炫耀那八幅,不,十幅画,连明天都等不了了,急急忙忙的下旨,把房玄龄、魏征、长孙无忌、褚遂良、虞世南、杜如晦、秦琼、尉迟恭等一众大臣都召进了宫。 两仪殿中一字排开全是长孙皇后的画像,李世民拉着众人观看,他兴奋就拽着别人陪他一起兴奋。ъitv 李世民指着其中一幅画,对长孙无忌说:“你可还记得这件事吗?当时朕和你都在的,观音婢在御水池喂金鱼,我记得咱们俩就在这个亭子里看着,你还说她‘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调皮。’,青雀也真是的,光画他阿娘,不把咱俩画上。” 李世民正絮叨叨的,一回头见长孙无忌哭得满脸都是泪水了。 李世民不看长孙无忌的时候,长孙无忌还无声的哭,李世民一看他,他干脆甩开李世民,蹲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上次看到长孙皇后的画像是在金殿上,那地方就令人精神高度紧张,那个氛围也不允许长孙无忌肆无忌惮的释放情绪。 这一次在两仪殿,身边的人都是熟悉的老战友,看到这么多张活灵活现的长孙皇后画像,看到哪一张都感觉那情景就在眼前,顿时就绷不住脸,一下子就破防了。 房玄龄和褚遂良一左一右上前去劝长孙无忌,怎么说也没用,这时尉迟恭忽然也一嗓子嚎了出来。 秦琼照尉迟恭屁股就是一脚,踹他个趔趄:“你凑什么热闹?” 一个还没劝好呢,人家哭妹子,有你什么事? 尉迟恭拍拍屁股,站起来扭头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也不哭了,正愣眉愣眼的看着他,他嘿嘿一声傻笑,指着长孙无忌对秦琼说道:“那老家伙不哭了吧?” 长孙无忌哭是不哭了,他突然怒了,大声的嚷嚷:“惠褒呢?把他给我叫来,他答应送给我一幅的,今天他要拿不出来送我的,我就把屏风拆一扇带走。” 把屏风拆一扇?谁敢拆屏风,李世民一准把他拆了。不过李世民没生气,他笑盈盈的手握一卷画轴,轻轻的展开。 长孙无忌上前一看,这幅画画的就像自己的妹妹真的坐在面前一样,连眼神都那么的生动,发丝都那么的真实。 长孙无忌直勾勾的盯着画:“这是,送我的?” “你不要的话,我就收起来了。”李世民是真的不想给,长孙无忌哪能不要?这画轴要不是在李世民手里,他都要上手抢了。 “你们说这些画是不是至宝?”李世民对李泰那句话耿耿于怀,竟然说这些画不是国宝奇珍,他非要问问大伙,这些是宝不是宝? “稀世之宝。”房玄龄满眼的赞许之光。biqμgètν “魏王真乃旷世奇才,莫说这些画,就光是这种画画的笔都值得载入史册。”虞世南频频的点头,不得不承认李泰绝对的才华盖世。 “莫非亲眼所见,我说什么都不信这世上还有如此传神的画,这就跟真人站在面前似的。”杜如晦边看边摇头,还一个劲的嘬牙花子,啧啧声不绝于耳。 秦琼指着尉迟恭说道:“别说画的人是皇后,就算画他这个黑铁匠,这画都值得贴门上。” “说谁黑铁匠呢?把你贴门上。”尉迟恭是打铁的出身,特别不喜欢别人叫他铁匠,他又长得黑,也最讨厌别人说他黑,秦琼偏偏就一口一个“黑铁匠”的叫他。 这时陈文一推门,李泰迈步走了进来,刚好听到秦琼和尉迟恭玩笑,他一下想起他们俩就是门神,倒真该画下来贴门上。 “父皇。”李泰恭恭敬敬的对着李世民一揖,然后便闭口不言了。 “嗯,叫你过来给我们讲讲这几幅画。”李世民指着一扇屏风,说了句:“你阿娘荡秋千都是站着荡的,她几时坐着荡秋千被你看到了?给我讲讲当时是谁在后面推着她,你怎么没把别人画上去?” “……”易阳虽然拥有李泰所有的记忆,可也搜索不出长孙皇后荡秋千的画面,这分明是让云夕荡秋千,他才画出来的。 “父皇,这些画都是我想像着画的,并非是看着阿娘画的,有的事情未必是实,只是我觉得有便画了出来。”李泰可不想在画的问题上纠缠下去,他赶紧换个话题:“父皇,我想请您和各位叔伯吃顿家常饭,可使得吗?” 第52章 只有吃没有吃相 不管饭吃不吃,人家这话说的让人心里舒服,李泰都没说“各位大人”,说的是“各位叔伯”,没说请吃宴席,而是说请吃顿家常饭,这就是没拿各位当外人的意思。 朝堂上论君臣,朝堂下论长幼。这是李世民盼了多少年都没盼来的尺度,以前的李泰跟群臣只论君臣,从不论老少,就是他的亲舅舅都不行,张嘴就喊官职,连声舅舅都不叫。 “请我们吃饭?”李世民笑呵呵的扫视一圈,问了句:“你们吃吗?” “吃啊。” “有人请吃饭还能不吃吗?” “魏王相请,这面子必须得给。” “吃吗是什么意思?还能不吃吗?” “……” 什么文臣武将?李世民发现自己手底下就养了一群吃货,一提吃怎么个个眼睛都直冒绿光呢?是没吃过好的吗? 李世民忽然想起李泰一直在吃素,他该不会摆一桌子咸菜请大伙吃吧? “你要请我们吃饭没问题,不过丑话说前头,我们可不吃素。”李世民一脸的市侩相,还骄傲的梗着脖子。 李泰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就是菜品少了点,但绝对不是素菜。” “菜品少点没事,可得管饱。”李世民跟没话说了似的,李泰请客还能不够吃吗? “好,那我下去安排了。” “你是光请我们吗?还有没有别人?有别人的话,我们可不去给你陪席。” “……”大伙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这请你吃饭,你怎么这么多事?只不过没人敢出声,都各种眼神往李世民身上飘。 什么人能配让皇帝陪席?他这话说的简直都有点滑稽。 “呃,没有外人,就只有我们兄弟三人侍候各位叔伯。” “那行,你去吧。” “是。”李泰恭恭敬敬的一揖,又对着大伙拜了个圈揖,然后躬身后退三步,转身走了。 李承乾正半躺半坐的在看称心舞剑,忽然有人送了个贴子过来,他打开一看,是李泰亲笔写的请柬。biqμgètν “哼!”李承乾把请柬往桌子上一摔,气呼呼的说道:“他一天到晚不消停,请那帮老东西吃饭,带上我做什么?” 称心急忙收了剑,跑到李承乾跟前:“太子殿下,什么人惹您不高兴了?” “除了李泰还能有谁?”李承乾不耐烦的撇了撇嘴,翻个白眼往称心身上一靠:“我还想跟你吃饭呢,谁愿意陪他们去?”bigétν “太子殿下,您必须得去啊,多和朝臣结交对您有大好处。”称心简直就是长了一颗玲珑心,不轻不重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猛的一下敲在了李承乾的心上。 自己不喜欢那帮老东西,李泰倒是喜欢跟那帮老东西搞好关系。他一个皇子结交朝臣,他想干什么? 李承乾越想,心就跳得越快,这个李泰的威胁性太大了,一定要把他赶走,让他到封地上去,不能让他再留在京城了,更不能让他再住在皇宫里了。 李承乾换了身衣服,直奔立政殿,李泰一点也不忙,他正握着李治的手在写大字,悠闲得就像请客那回事就是一场幻觉。 “惠褒,你该不会是诓我的吧?你不说你请了很多的人吗?人在哪儿呢?”李承乾笑呵呵的走到李泰身边,抻着脖子看李治写的字。 “他们都在两仪殿呢,我们先去御膳房吧。”李泰松开手,拍了李治的肩膀一下,李治轻轻的放下笔,然后站起来冲着李承乾一揖:“见过皇兄。” 李承乾笑着一抬手,李治立马直起了身子。李泰又拍了他一下:“洗手去。” 李治抬腿就跑了,他不愿意看李承乾,一看到他就心难受。 “去御膳房做什么?难道在御膳房吃?”李承乾真的感觉很惊奇,哪有请人吃饭去厨房吃的道理? “不在御膳房吃,还不能去御膳房看看吗?” 李承乾是真不知道御膳房有什么好看的,就无奈的冲他笑笑:“好吧,你请客都听你的。” 李世民正跟大家说说笑笑,忽然陈文来报,说魏王请大家移步御膳房。 “去御膳房?”李世民也真服了李泰这个能折腾劲了:“该不会让咱们自己动手炒菜吧?” 李世民带着众人来到御膳房的时候,李泰他们哥三个也才到不一会儿。 大家走进御膳房一看,嗬,真不愧是皇家的厨房,真干净啊。灶下灶下清清楚楚,一点不乱,一点不脏。 “这是让我们看啥呀?”李世民环视一圈,除了他带来的人,就只有他三个儿子在眼前站前,远处还有六个御厨站成一排。 这屋子空空荡荡的,就是一个大,除了活人就只有炊具和餐具了,吃什么?biqμgètν 李泰就是让大家来看看清锅冷灶的吗?当然不是。 “好香啊。”尉迟恭使劲抽两下鼻子,果然是真的有股异香,不是幻觉。 “嗯,我也闻到了。” “什么东西这么香,在哪儿呢?” “……” 大家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地方有食物,可确实是都闻到了香气。 李泰向前一步,抬脚跺了两下地面,地面传来“咚咚”的空响声。众人都瞪大了眼睛,有好几个人也跟着跺了两脚,果然地面以下是空的。 “好吃的埋起来了?” “哟,这是浮土。”褚遂良用脚来回扫动了两下,发现地面上是一层浮土。 李泰一摆手,过来两个御厨,轻轻的扫开地面上的一层浮土,地中央露出来直径一米五左右的一个圆形木盖子,一股诱人的香气从地下飘上来。 把木盖抓起来放到一边,一个圆筒形的深坑出现在人们面前。三个铁钩子钩着三只剥了皮的小羊,三只羊呈品字形排列,分别挂在三根铁钎子上,铁钎子横搭在洞口。 羊烤得外皮香脆色泽金黄,内里肉质鲜嫩,看一眼就止不住口水。‘嘀嗒’‘嘀嗒’羊身上还不时的向下滴着油。 大家伙全都探头向内观望,只见坑底有些炭火,原来不是用明火烤的。 李泰开始慢悠悠的向大伙介绍:“这个叫烤全羊,还挺费事的,要烤两天才行。” “羊剥了皮以后要用热水烫,还要往羊的胸腔、腹腔塞很多的佐料。坑挖好了以后往里填很多的果木点燃,还要往坑壁四周洒上盐水,直到把坑底的火浇灭。把羊挂到坑中盖上盖子,上面再覆上一层土,上面这层浮土就是挖坑挖出来的土。” 看着坑里的羊,听着这嗞嗞的声音,闻着这奇香的味道,都恨不得跳进坑里去吃了。 这一顿饭只有这么一道菜,上至君王下至群臣,一个个吃得满脸是油,撑得滚瓜溜圆,不是没吃过羊肉,也不是没吃过烤羊肉,而是没吃过有孜然面、辣椒面、盐面混合做调料烤出来的羊肉。 第53章 送礼送出仇来了 区区一只羊,李泰带给大家的是味蕾上的狂欢、舌尖上的革命。如果说那些画像带给大家的是精神上的食粮,这些羊肉则是实实在在的挑动了大家的口舌之欲。 “这等美味,我竟从未吃过。”李世民激动的一句感慨,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泰的脸上。 皇帝都没吃过的东西,这代表什么?这代表着谁有谁犯上啊,你有好吃的不先献给皇上,你还拿出来请客? 李泰正拿着一把短刀,帮李治剔羊肉,忽然目光如火的聚焦在他的身上,搞得他浑身不自在,他抬起头尴尬的笑笑:“我也是第一次吃。” 第一次吃没问题,大家都是第一次吃,问题是第一次吃的话,那你是怎么会做的?这方法很是有点不同寻常。 “我也是受了我皇兄烤鸡的启发,皇兄烤的鸡到死也没熟,我想大概是在外面热量都散了,如果挖个坑,再盖上盖子,热量都闷在里面,一定能熟。” 李泰一边麻利的帮李治剔肉,一边慢悠悠的说:“我也不懂烹饪,这是跟御厨们研究了好几天才定下来的方法。” 方法极其的简单,看一眼再听李泰说一遍也就会了,最大的难处就是弄不到这么美味的调料。 尉迟恭直接就冲着李泰张嘴了:“魏王刚才说的几味调料,别的都常见,唯有那个叫辣椒的我没听过,能不能给我点,我拿回去让家里人也尝尝这等美味。” 说话的只有尉迟恭一个人,盯着李泰的则是所有人,这要是给就不可能只给一个人。 “这个”李泰脸色微微一红:“现在我手里也没有,容我些时日,等有了,一定给各位叔伯送到府上。” “咦,你这娃娃,跟你要画,你说没有,我信了,画你得现画,这辣椒你还现种不成?”尉迟恭一听没有辣椒,连魏王都不叫了,直接就是娃娃,意思是你别忘了,我比你辈分大,你可别糊弄我。 “还真就是得现种,我只有两袋种子,辣椒真的没多少,勉强够这么一顿的。”李泰微微的笑着:“辣椒一个月就熟,问题现在天寒地冻的,总要等到开春才能种,各位稍等几个月就是。” 李泰在暖房里种辣椒,每一个月就能收获到很多的种子,等到春天他手里的辣椒应该很多很多了,足够拿来赏赐百官的。 现在么,当然要紧着宫里用,皇兄要的话那就有的是,别人要没有。 正说着话,两个御厨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只见托盘上全是肉串。没有竹签,全是柳树条串的肉串,块头比较大,口感更好一些。 “雉奴,看着。”李泰拿起一串横在嘴边:“横着咬住,然后撸签子。” 李泰给李治示范一个怎么吃羊肉串,他就是生怕别人都不会吃。其实这种串成串的烤肉方法由来已久,大家都是会吃的,只不过辣椒的问世,实在是给味蕾带来了爆炸般的刺激。 “你这混小子,吃这一口,再吃要等好几个月,你是诚心吊我们胃口的吧?”李世民也是天生的爱吃牛羊肉,这味道简直就是量身为他定制的糖衣炮弹,只一口就让他欲罢不能了。 “嘿嘿,怪我性急了。” 这一顿饭,没有清歌艳舞,只有烤全羊、肉串和酒,每一个人都撑到实在咽不下去了才罢休,只有李泰自己吃了个八分饱,对他来说已经是多吃了。 三只烤全羊,他们一只也没吃完,李泰命人悄悄送到长孙无忌府上一只,另一只则直接送到了东宫。 别人送礼多多少少总会增进双方的感情,李泰却适得其反。 李承乾在吃饭的时候就想,如果能拿走一只,回去跟称心一起吃这种美味该有多好。 当他回到东宫,知道李泰真的送给他一只烤全羊的时候,他反而没有半点开心。一看到烤全羊,他就想起所有人对李泰似乎都比对他热情,这让他有股惴惴难安的隐忧袭上心头。 “太子殿下,您眉头皱得这么深,是宴席上有什么不愉快的吗?”称心捧着一盏茶递到李承乾面前。 李承乾看着他笑微微的摇了摇头:“倒没什么不愉快的,就是总有根刺堵在心里。” “有刺总要拔掉才好,您不忍拔刺,刺可忍心扎您。” “嗯,你说的对。”称心一句话,就让李承乾下定了决心,虽然自己是太子,可是谁说太子就一定能登基? 自己的大伯也是嫡长子被封为太子,最后当上皇帝的人却是自己的父亲,嫡次子!不怕前有车,就怕后有辙。 李承乾下定了决心,就不再心慌了,又有闲心寻思辣椒的事了,真的要等好几个月才能吗?他一句话把御厨总管叫到了东宫,开门见山的问:“御膳房还有多少辣椒?” “回太子殿下的话,还有二十斤辣椒面,没有完整的辣椒。” 二十斤,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多,李承乾问道:“像今天的烤全羊用了多少?” “三只一共用了二斤左右。” 烤三只羊才用二斤,那二十斤也不少了,天天吃烤全羊也能支撑到春天了吧? “嗯,都给我拿来,不许藏私。” “……”御厨总管一下子愣住了,他战战兢兢的说道:“太子殿下,魏王要是问起,老奴没法交待啊,要不您先取十斤?” “放肆!本宫的事用得着你来做主吗?魏王说过不许本宫拿吗?” 李承乾一瞪眼,把老御厨吓得“扑通”一下跪倒:“没,没有。”biqμgètν “那还不快去取?” “是。”御厨总管急忙爬起来,赶紧去拿辣椒面了。 李泰抱着小公主听李治背书,心里却装着一桩愁事,辣椒很容易就种成功了,花生却不知道该怎么种才行,他也舍不得祸害花生。 就一颗两颗的种在花盆里,有的是带壳种的,有的是扒了壳种的,这么多天也没长出苗来。 “云海,把苏烈请过来。”李泰的花生种子是从苏烈那里得到的,万一他知道怎么种呢? 云海很快就把苏烈请了过来,可惜的是苏烈对种地这回事一窍不通,他老婆喜欢种花种草,他便有了收集各种种子的爱好,却不懂得种植。 “苏将军,明天你能携夫人到魏王府小坐片时吗?我有些问题想向尊夫人请教。”李泰不能要求他带夫人进宫,没有封诰的人很难进宫,去魏王府就方便得多了。 “魏王召唤焉敢不从?” “苏将军太客气了,那明日早朝之后,我便回魏王府恭候了。” “属下遵命。” 第54章 父慈子孝的团圆 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这么好的天气特别的适合告状,对,就是告状。时光悠悠,腊月已近新年,年底是各行各业最为繁忙的时节,官府也不例外。 身为京畿之地的行政长官,李泰都忙得要连轴转了,各种公务积压,他无奈之下一连三天没有回皇宫了,夜以继日的在衙门里办公。biqμgètν 太子会不会更忙?不会,太子最近身体不大好,不是脑袋疼就是屁股疼,要不然就脚指头疼,皇帝特许他连听政都不必过去听了,好好的养着是最重要的事。 李泰办公事的效率还是挺高的,在他连日奋战之下,终于迎来了曙光,他收拾一下东西,今天终于可以回皇宫睡觉了。 “魏王殿下”司法参军手捧着一卷纸,满脸为难的冲着李泰拱手一揖:“前日有百姓前来告状,说是家里丢了牛羊,经查访,呃,您看看要不要驳回这个状子?” 李泰斜眼盯着司法参军,他是有病吗?这屁大的事还来问问,而且这有什么可问的?没查明白就接着查,查明白了就该抓的抓,该赔的赔。 说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查访了些什么,他又不是第一天做官,回话怎么都回不清楚了? 司法参军也不说话,就把手里的纸往前一递,李泰满腹狐疑的接过纸,展开从头观看。原来这案子已经审清问明了,有人证、有物证,证据牢靠、证词清楚。 这些百姓的牛羊,是被一伙“强盗”给偷走的,没被主人发现的就直接牵走了,被主人发现的,那些“强盗”就执刀相威胁,明目张胆的把牛羊给抢走。 那些“强盗”没有一个是真的强盗,全是军汉扮成的强盗,那些军汉全都是东宫的人,也就是说真正的幕后指使人是李承乾。 那些“强盗”偷也好,抢也罢,只是夺走了百姓家的牛、羊、猪、马而已,并未曾伤人,只是吓唬,没有动手。 这件事不大,但是有点丢人。把这件事张扬开来,也就是能败坏一下李承乾的声誉,最多能让他挨顿骂而已。 俗话说臊人不疼恼人心,李泰犯不着干这得罪人的买卖。出手就打死,打不死那就要庇护手足,做个好弟弟。 “这件事不宜声张。”李泰“唰唰”两下撕了状纸和供词:“把抓起来的强盗全都放了,让百姓们过来统计一下他们的损失,按照市价给予双倍赔偿,这赔偿的钱别走公账,就从我的俸银里扣吧。若是不够,直接跟我说就是。”ъitv 司法参军撇了撇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应一声:“是。”然后便转身走了。 他心里暗暗的称赞李泰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这要是换了别人,把那些强盗全杀了,把百姓的状子退回去,就算是万事大吉了。 魏王退回的状子哪有人敢接?百姓们根本就是求告无门。没想到魏王既维护太子的脸面,又不伤百姓的利益,他认可自己吃亏,只为了让太子和百姓都能找到一个平衡点。 李泰心中暗笑,李承乾还能有多荒唐?居然去偷百姓家的牛羊,他至于的吗?东宫是缺金还是缺银啊? 论经济状况的话,那绝对不至于,别说他吃不了多少,就是一口吞一只羊,也不用为钱发愁。 但是论刺激的话,那就至于了,再好的东西,要是花钱买来的就没什么意思了,再烂的东西,要是偷来的,那就好玩极了。 李泰这边刚放走那些强盗,那些强盗就给他惹了大麻烦。 李承乾听说“强盗”失手被抓了,他正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生怕“强盗”把他给招出来。他还没想到什么好主意,“强盗”就都出现在他面前了。 他自然是很吃惊,大审一通,板子之下终于得到了实话,原来果然有人出卖了他,李泰已经知道他干的好事了。 李承乾这一来就更慌了,万一李泰把这事说给老爹听可怎么办?思来想去,还是先下手为强,给他来个恶人先告状吧。 于是他嘱咐了那些“强盗”一通,让他们统一口径,就咬定自己是真的强盗,李泰是收了贿赂才放了他们的。 李世民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把奏折处理干净了,他正准备回立政殿去,陈文推门进来报道:“陛下,李安俨求见。” “让他进来吧。” 李安俨是李世民安排到李承乾身边的,主要就是负责李承乾的安全。 李安俨进来规规矩矩的叩头:“臣拜见陛下。” “起来吧,有什么事,说。”ъitv “陛下,臣今日在街上遇到一群刁民围着府衙吵嚷,最后都被衙役给轰散了。臣见那些百姓皆有愤愤不平之意,于是上前询问,不料他们大放厥词,竟然说魏王殿下勾结山匪强梁,专做欺压良善之事。臣训戒他们几句,他们非但不听,还扬言要上金殿告御状。臣想此事若在金殿上张扬开,恐怕有损魏王清誉,因此便将那些刁民都关了起来,请陛下发落。” 李安俨说着双手高高的举起一卷纸,陈文接过纸卷,送到李世民面前。李世民面沉似水,这个李安俨说的话,怕是连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令李世民诧异的不是李泰做的事对与不对,而是居然有人敢当着他面编排李泰,这是在拿什么开玩笑?他的狗命还是朕的智商? 知子莫若父,李泰的品行如何,李世民还是清楚的。再说以李泰今时今日之地位,他要勾结也不可能勾结山匪强梁,他倒是应该去剿匪,他要勾结也是勾结文臣悍将。 他要欺压也不会欺压难以温饱的百姓,他要欺压至少也是欺压亲王诸候。 “嗯,你做的很对,这件事朕一定彻查。”李世民摆了摆手,李安俨叩个头便起身离去了。 李世民恨恨的把纸往桌子上一摔:“好大的胆子!” “陛下”陈文可不相信李泰能干出这么蠢的事来:“您息怒,魏王绝不会如此糊涂。” “哼!这件事必须彻查到底!朕倒要看看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如此的污蔑朕的儿子!” 陈文一缩脖,没敢再说话,这还用得着查?李安俨是李承乾的人,他受谁指使还用说吗? 李泰撒着欢的跑回立政殿,李治和兕子双双朝他扑了过去,连刚会爬的小公主都“呃呃”的朝着李泰直抓手。 李世民进屋一看,他们哥四个几乎就要抱成一团了,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李泰自然不会提有人告李承乾的事,李世民也没提有人告他的事。 父子俩默契的谁也没提公事,喜乐祥和中上演了父慈子孝的一幕,被一群儿女团团围在中间的幸福滋润得李世民心花怒放,这就是天伦之乐吧。 第55章 苏夫人行止不端 金殿上一派庄严,文臣武将分列两班,李世民端坐在龙椅上,见两个儿子像一对金童般的站在下面,不由得嘴角微微的翘起。 多希望他们永远这么精神百倍,永远这么兄友弟恭,可是李安俨的一纸诉状,打碎了李世民的妄想。 李世民一直对李承乾很放心,他一直担心李泰会有意跟李承乾争。 论才华李泰远在李承乾之上,能跟李泰在才华上齐名的只有李恪一个,李承乾虽然优秀,但是跟他们俩比,那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李承乾八岁就被封为太子,他应该心里很安稳才对,李泰则是近在咫尺却有如水中捞月,眼见着大宝就在自己手边,却眼睁睁的摸不到,他应该是心存觊觎的才对。 以前的李泰确实有这个倾向,时时处处跟李承乾攀比,兄弟俩一见面就是针锋相对的。 这多半年来,李泰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表面上对李承乾恭敬有加,没事从不去东宫,没有跟李承乾发生过冲突不算,每次李承乾那边出事情,他都第一时间站出来。 李承乾烤鸡被烫的那次,他比李世民表现得还要着急,直到知道李承乾没有大事,他才出去看了看现场,又回去带李治来看望皇兄。 汝南公主出意外的那次,李泰是一路狂奔跑到东宫的,而且还诚心诚意的替李承乾求情,又哭又跪的说尽了好话,最后不惜献出长孙皇后的画像,只求保住李承乾的太子之位。 可是李承乾并没有表现出一点感动,反而让李安俨告李泰的黑状。 李世民一阵头疼,他决定今天要把这件事交到刑部,谁是谁非一定要查个清清楚楚,不偏袒任何一方,李泰要真的这么糊涂的干工作,那就该降职降职,该惩戒惩戒,可如果不是呢?诬告李泰的人也别想逃脱罪名。 既然状纸都递了上来,李世民决定大公无私一回,就纯纯的当成公事来办,一点私情不讲。 众臣山呼万岁之后,李世民开口先说了一件正事。 前些日子一直在议李泰提出的改府兵制一事,昨天李世民和几位重臣在两仪殿终于定下了方案。 原来的军府,骠骑为统军,车骑为别将。李世民决定改统军为折冲都尉,别将为果毅都尉。军府改称折冲府。bigétν 全国共设六百三十四府,关内有二百六十一府,分统于中央各卫。折冲府分上、中、下,上府一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 二百人为一团,团有校卫;五十人为队,队有队正;十人为火,火有火长。 每人自备武器、粮食、衣服。二十岁入军,六十岁免役。每年冬季,折冲都尉率自己所属人马教战。 府兵轮流到京城宿卫,按路程远近分番轮流,五人一组互轮,每五个月上番一次。 五百里内为五番,一千里内为七番,一千五百里内为八番,二千里内为十番,二千里外为十二番,每番一个月。 这个统军也就是折冲都尉的人选,几经思量,最终李世民任命了苏烈,苏烈大喜过望,急忙出班谢恩。 他谢完了恩,起身的时候兴奋的瞟了一眼李泰,他以为是李泰替他谋来的折冲都尉,毕竟他都被冷落了好几年了,这么炙手可热的位置,他真是连想都没敢想。 最近他也就跟李泰走的稍近了一点,李泰最近正红得透紫,他送给李泰那些花花草草,李泰一直说要好好的感谢他。 其实这真是他想多了,在这件事上,李泰连一个字的建议都没提,他只是提出应该改改府兵制了,并且提出一个大致的方案而已,具体的人事安排,他从未关心过。 苏烈都这么想,别人又会怎么想?苏烈的这个眼神,李泰没有看到,李承乾却看了个满眼,他不自觉的抿了抿唇,然后似有意似无意的扫视了一圈。 苏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李世民刚要开口说李安俨的事,忽然中书舍人许敬宗走了出来。 “臣启万岁,苏烈任折冲都尉一职有些不妥。” 许敬宗,秦府十八学士之一,深得李世民的赏识,是太子李承乾的老师之一。 “有何不妥?”李世民让苏烈当这个折冲都尉是有考虑的,苏烈的才华毋庸置疑,他虽然犯过错,但也冷落他这么多年了,总不能让人才永远闲置吧? 将来有战事,难道一直不启用苏烈吗?用人也不能现用现交吧?平时你一点好处不给人家,你到急难之时,指望人家拎着脑袋给你卖命去吗? “以苏烈之才能任此折冲都尉之职自然是绰绰有余的,然其御家不严,我听闻苏夫人行止不端,若是任用苏烈做高官,岂不是有伤风化?” 李世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这个许敬宗是高烧把脑子烧化了吗?什么混话都能拿到朝堂上来说? 苏烈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他猛的一下蹿了出来,许敬宗吓得抱头往旁边躲。 苏烈还有几分理智,没有跟他动手,只是指着他怒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若无实证,小心你的狗头。” “你一整天呆在皇宫里,哪知道家里的事情?”许敬宗边说话边挪脚,能远一点就安全一点。 “有人看到你夫人青天白日坐一乘小轿出门,不烧香不拜佛也不走亲戚,而是去王候府弟一坐半天。常常早出晚归不算,最近竟一人出城,数日才回,一个妇道人家去往偏僻之所,一住数日,岂不是有违妇道之举?” 朝堂上群臣面面相觑,虽然没有人交头接耳,却都在进行着眼神交流,摆开了吃瓜的架式。biqμgètν “放驴屁!”苏烈当然清楚自己的夫人在做什么:“我夫人去做什么,还得告诉你一声不成?你说这话,简直是长嘴不长牙。我夫人又不是囚犯,出个门就不守妇道了?” 李世民眉头微皱,这个许敬宗说的有鼻有眼的,又不肯说透,这是什么意思?他既能说出苏夫人去了王候府弟,必定是知道去了哪里。 苏烈也不对劲,他有心维护夫人,更应该把话说清楚,为何不提他夫人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 “父皇。”李泰一步走了出来,朝上躬身一揖:“苏夫人之事,我略知一二。” “哦?你如何得知?”李世民真是纳闷了,这跟李泰有什么关系? “许大人说的应该是七天前的事,是我请苏大人夫妇到魏王府小坐了半日,我想在骊山种些花草,便央苏夫人到骊山替我规划一下。” 第56章 智商是个好东西 李泰只是站出来说句实话,他不希望因为自己,坏了别人的名声。这本就不算什么事,澄清一下也就是了,若不然只怕被有心人越传越离谱。 苏烈没有直接说出李泰来,是因为不想牵扯到李泰,你有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把皇帝的儿子扯出来给你当挡箭牌,那你还能在金殿上混不了? 许敬宗没有明说苏烈的夫人跟李泰有交往,是因为不敢,他只要把这件事说出来,一查就查得到李泰,他没必要冒着风险来直面李泰。 许敬宗跟苏烈之间也没有什么过节,他说这不咸不淡的事也不是针对苏烈,也不是针对折冲都尉那个官职,恰恰是为了把李泰结交朝臣的事给摆到明面上来。bigétν 李泰根本没拿这个事当事,说实话以前的李泰之所以那么高傲,就是有意的摆出疏远朝臣的姿态,而且他还真的成功的疏远了朝臣,不然也不至于一败涂地了。 身后没人支持怎么能成功?不结交朝臣,怎么能有自己的根基?只不过李泰暂时还没顾得上好好结交一批朝臣,现在倒是正有这个打算。 李世民淡然的望着下面,这事情说起来是如此的简单,可简单的背后绝不简单。许敬宗是吃饱了撑的吗?没事盯着苏烈家的大门? 如果他不是时刻的盯着苏烈,那他就是时刻的在盯着李泰。 昨天晚上到甘露殿上本的李安俨,今天在金殿上奏的许敬宗,他们的共同的特点就是都围着李承乾转,一个负责保护李承乾的安全,一个负责教导李承乾的学业。 “原来是这样,这也算不得什么。”李世民的目光移到许敬宗的身上,慢慢的开口:“许敬宗,你说苏烈任折冲都尉一职不妥,你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吗?” 李世民想看看他是为谁争,舍得这么得罪苏烈。 “陛下,臣无人可荐。”许敬宗低着头,暗暗一咬牙,说道:“臣只是误会了苏夫人,臣不知苏夫人和魏王交情恁厚,不然也不会贸然启奏了。” 李泰回头盯着许敬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这么敢说话,看来老虎要是病久了是会被人看成猫的。 李泰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转过头来躬身一揖:“父皇,许大人对折冲都尉的人选并无异议,他只是对儿臣有些微的不满罢了。” “这话从何说起?都是就事论事而已,青雀儿你不要多想。” “我也希望许大人是就事论事,而不是挟私怨中伤他人。”李泰缓了缓情绪,慢慢的说道:“这话要从今年六月说起,我从灵堂出来听得许大人在外庭大笑,便不留情面的训斥了几句。当时很多人在,别人或许能忘,我想率更令欧阳询大人应该还记得此事。” 六月,是李世民最难以忘记也最不愿意想起的月份,那是国丧期间,许敬宗敢大笑?而且是灵堂外面,在百官之间大笑? 这件事李世民一直不知道,如果他当时知道这件事,有当场剁了他的可能。尽管事情过去半年多了,可一点不影响李世民怒火三千丈。 “呯!”的一拳,龙书案让李世民砸得一颤,他指着许敬宗,一声暴吼:“可有此事?” “扑通!”一下,许敬宗差点把膝盖跪裂了,他慌张的磕头:“万,万岁,臣,臣绝非有意,万岁息怒。” “欧阳询何在?”李世民坐的虽然高,下面的人却是看不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也不是每一个官员都天天来朝,前排那几个是天天必须来点个卯的,官小点的反倒不用这么辛苦。bigétν 欧阳询向前几步,躬身施礼:“臣在。” “魏王所说,是否属实?” “千真万确。”欧阳询也窝着一肚子的火,终于给他机会报复了,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那日许敬宗见臣面貌丑陋,便嘲讽为臣,捧腹大笑,恰被殿下撞见,殿下言道‘国丧期间,放声大笑有违礼度。’,着实训斥了许大人一通,言辞甚为激烈。” 闻听此言,李世民气得脸都变了色,这能怪李泰言辞激烈么? 这也就是撞到了李泰手里,当时若是撞到自己手里,自己非一剑劈了他不可。别说骂他一顿,就是抽他一顿都是轻的。 许敬宗要真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临头,实在是抑制不住欢喜心也算情有可原,他居然是因为别人长相丑陋而忍不住嘲笑人家,他这闲心可真是不小。 “好,好一个大胆的许敬宗!”李世民可没闲心理会他磕了多少头,认了多少错,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就认罚吧。“朕任命你为洪州都督府司马,即刻赴任去吧,限你三日内离京。” 六月,李世民死的心都有了,他居然有闲心大笑,李世民一眼都不想多看他,一句话就把他给贬出了京城,愿意笑离我远点笑。 李泰心里这个舒服,想抓我小辫子?被我抓到小辫子了吧?以其人之道还之,是最解气的报复。 李世民也是诚心给李泰撑腰,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你公然欺负我儿子?那就准备好被欺负,不要你命也要你前程。 许敬宗心急之下四处张望,哪里有一颗救命稻草?他心慌之下,转向李承乾求助:“太子殿下,您看在师生的情份上,替我说个情啊。” 李承乾倒想替他说个情,他干的那事让人张不开嘴。事情虽然不大,但是李承乾没法替他说话。 李承乾要是说他这个事不算什么的话,那就等于向全天下昭告李承乾是个没有母子情的逆子,那他当个毛的太子? “哼!”李承乾冷冷的一甩袖子,冷言冷语的说道:“此事我知之晚矣,惠褒若早吐露一字,我第一个便不饶你。” 李承乾这话说的极其巧妙,既彰显了他的孝子之心,又把李泰给装进去了,好像李泰纵容包庇了许敬宗的一般。 “唉!”李泰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想惩戒于他?只不过当时我更不愿意给父皇填一桩堵心的事。” “你就说的好,不想给我填堵心的事,这是怎么回事?”李世民举起一个纸卷,李泰抬眼望了望,也看不出是什么。bigétν 李泰眼中有三分的疑惑,没有半丝的慌张,他不信有什么能让他伤筋动骨的大事。 李世民把纸卷一扬,交给站殿的太监,太监展开纸卷,大声的念了起来。 李泰一听差点笑出声来,这是智商离家出走了吗?如此低劣的手段也拿出来丢人,看来自己这个皇兄真的是急了。 第57章 还是做个清官好 狗这种动物,听说急了的时候会跳墙,兔子急的时候会咬人,人急了的时候,智商就下降了。 到李世民面前告李泰,这种事本身就是智商不高的表现,如果有谋逆一类重大的证据在手,还说得过去,若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简直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李承乾的确是急了,他的目的也简单,能遮掩他偷百姓牲畜的事就行,他就是怕李泰把真相给抖出来,他才选择了先下手为强,让李安俨到皇帝面前胡说八道,总之先弄李泰一身麻烦再说。 李承乾以为不管父皇信也不罢,不信也罢,都会私下里解决这件事,万没想到这么点小事,他居然拿到朝堂上来说。ъitv 李泰低头听着太监高声宣读,心里暗暗的琢磨,自己该怎么办?为了澄清自己,把真相摆到明面上? 那岂不是让李承乾很难堪?李世民的脸上也不好看。自己又能得到什么?这么一件小事能搬得倒李承乾么?不可能的。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打不死就别出手,还是要护着他,坚决做个好弟弟,不改初心。 李泰做人的原则就是想皇兄之所想,急皇兄之所急,他在心里不住的叮嘱自己,一定要牢记这一条,没有绝对的把握的时候,必须要忍住! “父皇”好不容易等到那个太监慢悠悠的读完了,李泰急忙表态:“这件事是儿臣的错,这几天公务繁多,有些事我的确是没顾上,就给疏忽了。我下朝就去府衙,一定好好安抚百姓,绝不会攒下民怨,那些强盗我一定全力缉拿,绝不会纵容姑息。” “既然你公务繁多,这桩事就不烦劳你了。”李世民都没有让李泰说话的意思,这件事实在是好查得很。“带百姓上殿。” 李安俨说他把百姓都给关起来,那就带上来问问好了。 那群百姓有见识的也就见过皇宫的宫门,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走进金銮殿。虽然都是被带上殿的,却也没有披枷戴锁,只是被几名金甲卫士赶着走进了大殿。 十多个人鱼贯而入,胆大的四处张望,胆小的浑身突突,来到大殿中央,有人喊了声:“跪。”他们便跟下饺子的跪倒,满嘴胡说八道的开始磕头。 “草民叩见万岁。” “给天子磕头。” “陛下大人万岁。” “皇帝老爷在上,小的给您磕头了。” “……” “免礼。”李世民也没法跟他们计较礼法问题,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们因何事去府衙告状,府衙又是如何欺压你们的,只管大胆的讲来。” 这帮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开口回话。站殿的太监举了举手中的纸卷:“这上面可都有你们的手押,你们此时若还不讲实话,死期就在眼前。” “我说,我说。”有一个向前跪爬了两步,抬头直视着太监手里的纸卷,情知那就是昨天他们被逼着说的话,现在若是说出和那上面不一样的话来,岂不是欺君之罪? “小民说的都是实话,我家中丢了两头牛,是被强盗给抢走的。我到府衙去告状,让我回家等着,等了好几天,听说强盗被抓住了,我再去府衙便没人接我的状,还把我赶出了公堂,强盗也被放了。” 这话说的谁能信呢?强盗若是没抓住也就罢了,都抓住了,岂有无故轻放的道理?既然强盗抓住了,直接结案就是,李泰是有多缺心眼,放着现成的政绩不要。 “强盗被抓被放,你是如何知晓的?”李世民嘴角一直噙着淡淡的微笑,这人说话漏洞百出。 “我听人说的,听说府衙的官收了强盗的钱,就把强盗给放了。”至于听谁说的,那就说不上来了。因为府衙的人双倍赔偿了他的牛钱,并且告诉他强盗暂时还没有抓到,如果抓到了会贴告示的。 他现在说的这番话,完全是李安俨教给他说的。 “嗯,有多少人跟他一样,到他身后去,有不同情况的原处别动。” 李世民一句话,下面的百姓不少都走到了那人身后,纷纷表示自己跟那人是一样的情况。 “朕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说实话的回家过年,说慌话的就准备牢底坐穿吧。”李世民看一眼下面的百姓,那人身后一共有十六七人,原处没动的只有三人。 李泰也看向他们,有良心的人真的有,真的太少了,想想在皇太子的威逼下还能有保持良心的,也就不容易了。 这时一个老汉从那人身后走了出来,战战兢兢的浑身直哆嗦,慢慢的跪了下去:“皇上,我问问,问问要是,要是” “你有话慢慢说就是,不必害怕。”李世民很温和的冲这个老头子笑了笑,这个老头有点意思,跑到那人身后,就已经是选择了立场,又跑出来问什么呢? “我就问问要是”那个老头抬手指了指站殿的太监:“要是那上面说的都是真的,您会,会怎么办啊?” “你想怎么办?” “会罚大老爷钱吗?”那个老头子觉得府衙的老爷挺好的,双倍赔偿了他的损失,而且他还多报了三只老母鸡,凭白的就多拿了六只鸡钱。 这么好的老爷,要是因为他们不说实话被罚了,他感觉很过意不去,可是让他反水说那上面的话不是真的,他又不敢,昨天那人可是说了,谁要是反悔就有欺君之罪,全家都得杀头。 “罚钱?不会。”李世民笑着摇了摇头:“视百姓如玩物,收脏钱、纵恶盗,罢官是轻的,朕不要他命就算仁慈了。”biqμgètν “啊?”那老头一个屁股蹲坐到地上,他感觉脖子后面直冒凉风,猛的一回头,脖子僵硬得咔咔响。 他直眉瞪眼的看着那边的三个人,他们就没有家人吗?他们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吗?他们都不怕死,我这黄土埋到脖儿的人怕死? 这个老头胸脯起伏的厉害,他朝着那三个人爬了过去,边爬边哆哆嗦嗦的嘟囔:“我家的牛钱官老爷给赔了,跟那上面说的不一样。” 李泰的心里一热,人还是有善良的,做官还是要做好官,都说清官不到头,死也死个万古流芳。 那边的四个人都坚持说官府给赔了钱,至于强盗有没有被抓被放,他们并不知晓。其余的那十多个人依然坚持原来的说法。 “把府衙的一干人等都传上殿来。”李世民心知肚明的知道是怎么回事,百姓们的牲畜被偷被抢了,强盗有没有抓到不一定,李泰一定是心疼百姓了,便拿钱赔给百姓,想让他们过个好年。 这其中不知哪个环节没有做好,令人起了疑,捕风捉影的诬陷他收了强盗的钱,所以不肯缉盗,只想用钱打发百姓。 第58章 真相如何藏得住 府衙的人若是被传上殿来,那一下子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百姓的损失到底有没有照价赔偿,有没有给出过一个明确的说法,强盗到底是没抓着还是抓着以后又放了,府衙的人不会不知道吧? 真相大白什么人最慌?当然是心里有鬼的人最慌,李世民目光微垂,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淡然的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些百姓。 那些百姓还真不慌,说实话的那四个人家心里没鬼,说谎话的那十多个也觉得心里有底,毕竟教给他们说谎话的人是大人物,是有权把他们关进皇家大牢的人物。bigétν 第一个表现出慌张的人倒是李泰,李泰神色不安的朝上一拱手。 “父皇!不必宣府衙的人上殿,这件事是我的错,百姓们的损失是我没有补偿到位,有的人领到了,有的人没有领到。” 李泰急得脸都红了,他暗自咬咬牙,说道:“强盗并非是抓了又放,而是错抓了良民,只好放了。” 李泰的着急有十成都是装出来的,他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根本不怕真相大白,他只是想维护自己“好弟弟”的人设而已。 李承乾的着急有十成都是真的,他原本就是怕真相大白,才整了这么个事。 他以为找个人站出来指责李泰工作有误,这样就能阻止李泰把真相说出来,因为这种情况下,他说出真相,别人也会以为他是狗急跳墙,故意攀扯自己的,把水搅浑就清浊难辩了。 早知道李泰没有戳穿他的想法,他何必干这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 现在看着李泰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他有点不大明白,是李泰真的有什么怕见光的事,还是李泰真的是在帮自己遮掩? 明明那些“强盗”都告诉李承乾他们实招了,李承乾只是不太相信李泰会真的维护他,没道理的,李泰从小就跟自己面和心不和,甚至有的时候连面和都做不到。 这么一个好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应该极力的揭开真相来羞辱自己才对,他怎么会宁愿承认是他工作失误,而替自己藏羞瞒过? 上一次他替自己求情,就感觉很不真实,总觉得那不是李泰能干得出来的事,这次又是如此,难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可能啊,李泰没有可能真心的对自己好。别人不了解,自己的亲弟弟还不了解吗?他心里眼里什么时候有过自己? 难道他真的转性了?自阿娘过世之后,他的确行事与从前大不相同。 李承乾也没时间想太多,不管李泰的真实目的是什么,现在若是让府衙的人上殿,一旦揭开直相,那最难堪的人肯定是自己。 “父皇。”李承乾一步迈了出来,跟李泰并肩而立,朝上拱手一揖:“区区小事不值得金殿御审,惠褒已经知道错了,何妨赦其小过,令其自新。” 李世民此时看李承乾,不知怎地突然没有了发自内心的欢喜之感。以前莫说是李泰犯了错,就是李承乾犯了错,李世民看到他的时候,也只是板起了脸,心里永远都是在笑的。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李世民的脸还真的没有很沉,心却往下沉了。 他一下想起了李泰替李承乾求情的时候,李泰的膝盖都跪得青紫成片,眼睛哭得红肿,讲理讲不通就诉情,诉情也不行,他甚至把阿娘搬了出来。 倒不是说一幅画如何,李世民知道即使没有李承乾误伤汝南公主的事,那幅画像也是要送给自己的。 李世民只是心疼李泰那么的维护李承乾,换来了什么?就换来他现在不冷不热的这么一句话?他这叫求情吗?连人情都算不上吧? “区区小事?涉及到百姓的事就没有小事!”李世民相信李泰说的是实话,那审一遍又有何妨?大不了证明李泰工作上的确是有点小失误,那又如何?biqμgètν 李泰说的是实话的话,那李安俨说的就不是事实。李泰说的是误抓了良民,李安俨说的是收了贿赂,故意放了强盗。 诬告李泰这绝不是小事,李世民不能容许别人随便的欺负他的儿子,谁有捋虎须的爱好,谁就得承受虎威。 说话之间,府衙的人就排成一排的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司法参军。 李承乾和李泰都有点诧异,这些人也来的太快了些。就算是皇命如山,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到皇宫。 他们来的这么快,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早就在宫外候着了,也就是说昨天李世民就把命令发下去了。 上意决定一切,看来李世民是真的要彻查这件事。李泰知道他是无力阻挡的了,李承乾莫名的心慌起来,心“扑通扑通”的乱跳。 这会不会是父皇和李泰演的一出戏?如果李泰早就把实话跟父皇说了的话,父皇是有可能来这么一出的。 既能彰显李泰庇护手足,又能彰显帝王铁面无私,最重要的是能让自己刻骨铭心的记住这个教训。 在教育子女上,李世民是不惜使用些手段的,只要能让子女长记性,他是要多狠有多狠,李承乾直觉得浑身发冷。 “父皇”李泰突然跪下了,抬起头大声的说道:“儿臣说的都是实话,那些百姓的确有人领到了赔偿,有人没领到,强盗的确是因为抓错了才放的。” 李世民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李泰这个表现不正常,他这话刚刚说过一遍,他为什么又说一遍?他是说给谁听的? “你好大的胆子!”李世民指着李泰一声厉吼,满大殿的人都吓得一哆嗦,这皇帝怎么突然就怒了?这是抽什么风? 李世民冷哼一声,李泰的胆子真是够大的,当面串供,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他这话分明是说给府衙的人听的,这就是明着告诉他们要按他说的说。 府衙的人也不傻,他们自然知道李泰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也很为难。他们不是才被召进来的,他们昨天下午就被请进宫了。 虽然没有人“提审”他们,他们却也来不及做什么准备,府衙的东西都被人家搜走了。 你说有的百姓收到了赔偿,有的百姓没收到,但是票据写的清清楚楚,报案的人数和领赔偿的人数一字不差。 你说强盗是误抓了良民又放掉了,抓人的凭证没有,放人的证据也没有。 原来那份真的凭证被李泰给撕了,又被文薄捡起来,悄悄的给拼上了,可巧就被人家给搜了去,那上面强盗的姓名、籍贯、身份、供词一应俱全,这可怎么抵赖? 第59章 真的都是我的错 李世民怎么都想不明白,李泰有什么必要阻止府衙的人说实话,难道这件事的里面还另有隐情?再怎么糟糕还能糟糕到哪儿? 李泰极力的想要掩盖事实,越发的激起了李世民的疑心。李世民的心里起了疑,那这件事就算是遮掩不住了。 府衙的人也没打算遮掩,李泰可以随便的胡说八道,他说什么都行,不代表别人也可以说。李泰说谎,那是儿子跟爹顽皮,别人说谎,那就是欺君这罪。 司法参军一字字一句句的说出原委,一张张一卷卷的凭证呈现在眼前,当真相被一丝丝一点点的掀开,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一个说来荒唐透顶的答案,就那么自然的摆在了当面。 “父皇”李承乾颓颓然的屈膝跪倒,一刹时涕泪滂沱,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他深知自己实在没什么理可讲,他只有用感情来打动父亲,便把头埋下,一个劲的哭。biqμgètν “父皇,都是我的错,你要生气只管打我罚我就是,我绝无怨言。”李泰抬头仰视着李世民:“这事实实的怪不得皇兄,皇兄虽不该有这一念之差,却也是情有可原。是我不该请皇兄吃烤全羊,又把辣椒面送到东宫,引得皇兄思之甚深。” “皇兄也是怕惹您生气,才没敢让御厨大张旗鼓的做。我兄弟二人,自幼生长在深宫之中,又倍受父皇的偏宠,是以不够了解民间疾苦,我们也从未亲自使过银钱,根本不知道牛羊对于农户之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们只知道想吃便捕一只过来吃,皇兄最近懒得出去围猎,就让人随便抓点牲畜而已。他们丢失的牲畜,我已经双倍赔偿给他们了,强盗根本就不存在,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的错,父皇,求您宽恕一二,要打要罚就惩戒我一个人吧,别难为皇兄。” 李泰又是老一套,除了往自己上揽过错还是往自己身上揽过错,然而这根本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过去的事。 会说的不如会听的,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却原来是李承乾偷了百姓家的牛、羊等大牲口,他还弄了个大锅,抓回来的牲口直接丢到锅里煮了。 他就是不服气,李泰为什么能研究出那么好吃的东西,自己怎么就不行?他非要好好的研究一下不可,他又不懂厨道,就只能是胡来了。 心里想的挺好,可每次的成果都很是差强人意,李承乾倒是有个不气馁的精神,锲而不舍的研究起来。 他手下的人也是愿意让李承乾这么干,他们到下面烧杀抢掠的时候,不用说能偷到抢到多少好处,光是偷抢这个行为就很是快意。 奉命出来打劫、偷盗老百姓,还有比这更刺激、更有趣的事了吗? 这事不大,可真是够刺激的,李世民都被刺激得差点就心梗了,堂堂的一国太子,居然能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烂事。 他是缺吃还是缺喝?他没钱还是没物?跟御膳房说一声,他想吃什么不是现成的?用得着他自己去张罗吃食不?ъitv 纵然张罗也没他这么个张罗法,清水煮牛羊,这还能吃吗?涮羊肉也没有涮整只羊的。 好好的一个嫡长子,这是怎么了?他怎么就变得这么一无是处了呢? 两个儿子都跪在地上,一个哭得泪流满面,一个说得声嘶力竭。李世民高高的坐在上面,他紧闭双目,谁也不想看。 做梦也没想到,审来问去最终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难怪李泰一直拦着不让审不让问,他大概是怕丢了皇家的脸面。 李世民原本只是想给李泰出口气,揭开真相就是为了证明有人诬告他。万没想到这个真相一揭开,立马就让他恨得牙疼,恨李承乾,恨铁不成钢。 “传李安俨上殿。”李世民有气无力的捶了龙书案一拳。 “父皇,您消消火气,须知气大伤身。”李泰好心的劝了一句,又说道:“事实已经如此清楚了,过错源于孩儿,也是孩儿试图用谎话掩盖错误,您不要牵怒旁人啊。” 李泰貌似是在替李安俨求情,其实他是在将李世民一军,你既然要查,那你可别中途收手,你查个清清楚楚,然后最好给我一个交待。 李世民倒是觉得李泰善良的近乎于愚蠢,别人明明是有意针对他,他还大度的包容,甚至替人家说话,他是真拿吃亏当福气了吧? “都起来吧。”李世民再生气,也还是舍不得让儿子长跪,至于别人那倒是无所谓。 李世民静静的向下扫视着,李泰的举动很合常理,他一直都是在庇护李承乾,这件事揭开最惨的人就是李承乾,可是李承乾的举动一点都不合理。ъitv 李安俨肯定是李承乾的人,这不用说。李世民就是不明白李承乾,有什么必要让李安俨去告李泰?按常理来讲,他们只要不出声,这事就不会浮出水面。 自己给自己帮一个倒忙,这是什么逻辑呢?这就是没有早知道而已,李承乾早知道李泰没有坑他的意思,他又怎么能想到去坑李泰呢?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奥悔装满了肠子又有什么用呢?李承乾只是一味的哭诉,然后苍白的认错加表决心。 很快李安俨被宣上殿来,他一口咬定他没有说谎,他只是道听途说就认了真,生怕真有其事,便向皇帝汇报了,仅此而已。 皇帝要是这么好糊弄,那也就不配当皇帝了。李世民现在心乱如麻,也没有心情跟他斗智斗勇了,他根本也不配让他李世民在他身上费心思。 五八四十大板,李安俨老老实实的交待了所有的经过,李承乾荒唐的罪名中又填了一条。 “高明啊高明”李世民恨恨的指着李承乾,咬牙切齿的唤着他的字:“你犯什么错误,朕都能包容你,唯独你不该饰非!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李世民痛心疾首的对他说道:“人都会犯错误,犯错误不怕,可怕的不敢承认错误,更可怕的是掩饰错误。为了遮掩一个错误,你要多犯下多少的错误,你知道吗?” 第60章 君也是我的亲爹 饰非,原来李承乾所有的错误在李世民眼里都不算什么,唯有饰非这两个字才是令李世民伤心失望的根源。 李承乾偷抢百姓的财物是错,但是只要他肯定承认错误,这又算得了什么?充其量不过就是闲疯了的太子一场胡闹罢了。 他不该为了掩盖偷抢百姓的错误,而指派李安俨诬告李泰。他以为他这样做,能制造一种李泰工作很混乱的假象,让人们不相信李泰。 却没有想过,如果李泰的工作出了乱子,李世民能坐视不理吗?他肯定会审清问明的,原本能遮掩得过的事,这一来也遮掩不了了。 李承乾这事干的,等于是没事挖个坑,然后自己跳进去出不来了。 “父皇,皇兄一向恭谨谦和,不是个糊涂的人,都是有人急于邀功献媚乱出主意,才使” “住口!”李世民脸上都像火烧似的,李泰还跟个傻孩子似的在一边瞎求情,事情已经如此清楚,再挑好听的词来说,不就是赤祼祼的文过饰非吗? 犯错就够丢人的了,再死皮赖脸的把错误往别人身上推,就更丢人了。 李泰想把错误往别人身上引,结果没有成功,倒是成功的把李世民的火气引到了他的身上,李世民恶狠狠的盯着他,张嘴就是一顿暴骂。 “你自己说,你今天跟我说一句实话了吗?” 李泰撇了撇嘴,没啥可狡辩的,自己的确是没说实话,他只好憋屈的再次跪下,老老实实的低头挨骂。 骂人这回事根本就不能解气,反倒是越骂越生气。ъitv 李世民骂了个够,最后决定罚李泰六个月的俸禄,李泰接下来的半年就注定是光干活,没有工资拿了,他还得叩头谢恩。 这对李泰来说也算不得是什么惩罚,他根本也不差俸银那几个小钱。 罚李泰轻?罚李承乾更轻,李世民就冷冷的丢给他一句:“回去闭门思过吧,好好反省一下。” 李承乾连忙叩头称是,不由得心中暗喜,果然是亲爹,如此大事居然就这么云淡风轻的揭过了,反省算什么惩罚?随便叫人给写份检讨,自己抄一下就能过关了。 李承乾写个检讨就行,李泰罚俸半年,李安俨就这么幸运了,他上殿就被打了四十大板,然后还被扔到刑部大牢去了,被判了三个月的监禁。 那些百姓,由于都是受李安俨胁迫才做的伪证,李世民没有治他们的罪,只不过把那十几个人的赔偿款都收了回来,然后除以四,赏给那四个说实话的人了。 那四个人自然是喜出望外,那十几个人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群臣高呼“万岁圣明”,李世民转身走了,站殿太监急忙高喊:“散班!” 所有的人都有秩序的退出大殿,苏烈望了李泰一眼,也不方便上前说话,只好混在人群里走了。 苏烈一转身,恰好发现许敬宗正盯着他,他笑呵呵的挺直了腰板:“许都督,恭喜你高升啊,哪天走,苏某给你践行。” “哼!”许敬宗一甩袖子,扭过头,不再看苏烈了。 大臣们一个一个的都走出了大殿,李承乾尴尬的牵了牵嘴角,总得跟李泰说句话,自己这事办的也真是没话可说。 “惠褒,真是对不住你,当时我就说怎么能让父皇不追查这件事,李安俨说他有办法,我也没多问,就交给他去做了,万没想到李安俨那个混蛋居然会诬告你。”bigétν 李泰笑笑,这个理由编的不错,比骗父皇的时候显得智商高点了。 “皇兄,我还能不相信你吗?到什么时候咱都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任何事都用不着解释。”李泰捶捶自己的心口:“血永远浓于水。” 李承乾笑了,他也捶捶自己的心口,然后一字都没说,直接拉起李泰的手,两个人像小时候一样的一起走到东宫。 来到东宫门口,李泰站住了脚:“皇兄,我就不进去了,把你送回来我就放心了。府衙还有很多事,我马上得出宫去。” 李承乾淡淡一笑:“俸银都被罚没了,还有心思做事呢?” “给不给钱都得做事啊,这刚把父皇气得火冒三丈,现在我要是撂挑子,父皇不得把我烹了?”李泰抬手搭上他的肩膀,笑道:“皇兄,父皇可正在气头上呢,万一兄弟有个马高镫短的,你可千万拉我一把。” “父皇气消得快,不会有事的。”李承乾心欢意畅的笑道:“我给你拿点钱,是送到你府上还是” “皇兄!”李泰真的笑了:“我饿不着啊,你就放心吧,真要是有什么短缺,我自然就跟你要了。” 李泰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走了,李承乾冲着他的背影喊了句:“你记得跟我要。” “好的!”李泰也没回头,直接走了。 李承乾撒着欢的回到东宫,别提有多高兴了,自己担忧、纠结得吃不下、睡不下的,结果父皇一丁点都没处罚自己,连重话也没说几句。 倒是把李泰给大骂了一顿,还罚了他半年的俸银。挨骂虽然不疼,却很伤面子,罚钱虽然无所谓,却也是失宠的一个信号。 看来嫡长子就是与众不同,嫡次子再有才华又怎样?有事的时候,父皇还是偏爱自己的,尽管李泰没有做错事,依然拿他撒气,而对自己却舍不得重打重责。 李泰一路走着感觉脚都直往上飘,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美得要上天。穿越过来也半年多了,今天才真正的感受到了,自己在李世民心里有超越李承乾的希望。 如果一个家长面对犯错的孩子都懒得教训他了,说明什么?说明真的跟他伤心了。如果你犯的错误不大,对你的处罚却很重,说明什么?说明家长没有放弃你,还想把你拉到正道上来。 今天自己犯的唯一的错误,就是不分是非的保护李承乾,这根本就不是个错误,甚至是李世民最想看到的一幕,如果自己往坑里推李承乾,李世民绝对第一个不答应。ъitv 就这么点小事,他整整骂了自己一刻钟还多,最后还罚了自己半年的俸银,这举动多像一个把戒尺高高举起又不忍心落下的父亲? 从前的李泰输就输在他一直没得到父亲的真爱,李世民对他的宠,只有三分真情,七分都是利用,李承乾在李世民心里的地位一直是不可动摇的。 真的不可动摇吗?李泰开心的笑了,给我个支点,我能把地球翘起来,何况是君宠?何况君也是我的亲爹? 李世民回到甘露殿,第一件事就是把陈文叫到身边:“你去查一下,青雀给了高明多少辣椒。” 第61章 心宽等于天地宽 有些事还真是不知道的好,不知道就不生气,知道了就气得要炸。李世民真的以为是李泰把辣椒送给了李承乾,李承乾才去偷牛羊回来的。 那天的烤全羊真的太震撼了,如果手里有辣椒的话,李世民都恨不得亲手杀只羊来烤。 没想到辣椒根本不是李泰送给李承乾的,而是李承乾从御厨手里拿的,也就相当于是明抢了李泰的,而且抢个精光,一丁点也没给李泰留。ъitv 他心里就只有自己,一点不考虑别人,李泰把他所有的辣椒面都送到了御膳房,御膳房可不是给他自己做饭,这调料还能不让别人用吗? 李承乾直接全都抢走了,别人谁也别想了。 这件事李泰只字未提,跟谁都没说过。今天在大殿上他还说是他把辣椒送给了李承乾,才让李承乾动了偷牛羊的念头,处处在维护他,昧着良心的维护他。 反过来再看李承乾,他几次惹出事端,都是李泰给他求情,而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指派人诬告李泰。 李安俨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他自己就招了,他就是受太子的指派诬告李泰的。 那么许敬宗呢?他突然冒出来说苏烈老婆品行不端,是想让别人误会点什么?说许敬宗的所做所为跟李承乾没关系,李世民是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这两个孩子是同父同母同根同源的,品行怎么会差这么多? 一点辣椒面不值什么,却能看得出人的境界高低。李泰能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跟大家共享,李承乾却是把大家的东西拿走据为己有。 今天的一桩公案算不得什么,却能看得出谁重情谁无义。 李泰宁愿委屈自己,只求能救护皇兄,哪怕自己吃亏受责都心甘情愿,李承乾却是不惜坑害兄弟,只为了掩盖他荒唐胡闹的事实,哪怕把兄弟推进万丈深渊也在所不惜。 李世民把奏章一推,没心思看这些东西,他抬腿走了,来到立政殿,走到门口就听里面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李治手里捧着《论语》,摇头晃脑的读着,总算有个让自己舒心的儿子,李世民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没有人看着还能这么认真的读书,颇为难得了。 “雉奴,今天表现不错。”李世民推开门,笑呵呵的给了李治一句口头表扬。 “阿爷!”李治高兴的扑向李世民:“阿爷,你能跟二哥说说让我少背点吗?” 李世民搂着他走到窗前,轻轻的坐下:“他让你背多少啊?” “喏喏喏,这么多呢,多半本都得背。”李治翻着书,指着前后的部分给李世民看。 “还真是不少,那你就不听他的,你就背不下来,他能把你怎么样啊?”李世民不信李泰真能打李治,有什么可怕的? 李治嘴撅得老高,把书往桌子上一放,有气无力的说:“你是不知道啊。二哥说了,我要是背得下来,他就把猪杀了,烤肉给我吃。” “嗯,那要是背不下来呢?”李世民饶有兴趣的看着李治,不知道李泰是用的什么方法,竟然能让这个出名的淘气鬼静下心来。 “背不下来?”李治说到这儿,有点无奈的耸了耸脖子:“背下来就惨了,二哥说我要是背下来,就把我杀了,烤肉给猪吃。” “噗!”李世民非这会工夫端起茶盏,一下子喷了个口鼻齐出。 李世民就是挂个名说亲自照他们的,一天到晚都是李泰在陪着他们。今天难得李世民过来坐坐,他把茶盏放到桌子上,扯过李治好好的瞧瞧。 李世民语气平缓的跟李治闲聊了起来,说着说着似有意似无意的说起了今天早朝,然后就把今天的事全都告诉了李治。 李治就像听故事一般的无动于衷,还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皇兄就是一时慌了而已,上次他一着急还说要杀我呢,没什么大不了的,二哥说了皇兄就是有口无心。” 一时慌了?一着急就口无遮拦了?李世民倒是陷入了沉思,这样的性子可怎么是好?完全不懂什么叫掌控情绪。 他现在还小,一时着急也不过就是说句错话,一时慌了也不过就是给李泰添点乱,那将来呢?将来让他登上大宝,他情绪这么不稳定,朝纲能稳定吗? “阿爷,你让二哥教我画画呗。”李治第一眼看到长孙皇后的画像,直接就大哭了起来,亲娘一下闯进眼帘,才发现自己肚子里原来装着许多的思念和委屈。 “你自己跟他说不就行了?” “不行,他不教,他说画画是旁门佐道,让我好好读书。” “嗯,你二哥说的对。”李世民比谁都更喜欢李泰的画,但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变成一个画家:“读书才是正事,让阿爷看看你最近书读的怎么样。” 李治没有像以前一样,一提检查功课就垂头丧气的,而是精神百倍的把书往李世民的手里一塞,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都不用认真的去考他什么,只看他这个自信满满的状态,李世民就满意得不得了,这个李泰还真是有本事,不光他自己这半年来变得光华耀眼,连李治都被他教导得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 李世民随意的考了几段,李治对答如流。 李世民笑呵呵摸了摸李治的头:“不错,等你二哥回来,一定就有烤肉吃了,阿爷跟你蹭一顿。” “今天吃不到,就算赢了也是记账。二哥说没有辣椒了,要吃得等下个月。” “辣椒被你皇兄拿到东宫去了,你们只管找他去要就是了。” 李治耸了耸肩膀,很大度的说:“算了,皇兄拿走必然有他的用处,我多等几天罢了,二哥说再有二十来天就有新辣椒了。” 嗬,还真是不能小瞧人,小小的李治都有这个胸怀了?他想吃东西什么时候忍过?二十天?这怎么可能?就是两个小时,他也不能干啊。 “你怎么这么懂事了?这些都是你二哥告诉你的吗?” “二哥说做人不能鼠目寸光的,心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 心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李世民的目光透过窗棂,似乎看到了很遥远的远方,思绪也飘出了很久远的一段岁月。 孩子总是在你不经意间就长大了,李泰的成熟有点出乎李世民的意料。 李世民一边逗弄着小公主,一边暗暗的在想,是不是该锻炼一下李泰了?安排点事给他做,看看他能做成什么样子。 李泰从府衙回来,刚走进立政殿的院子就见陈文迎了上来:“四殿下,您回来了?” ъitv 第62章 需要个十年八年 陈文在那就说明皇帝也在,李泰多少还是有意外的。平常李世民很少这么早就来立政殿,难道是特意来哄自己的? 李泰还真是想多了,李世民一天没干正事,就在立政殿陪这三个孩子一整天了。 “陈公公,怎么不在屋里坐啊?”李泰很随意的一句话,陈文也感觉到了李泰的变化,以前的李泰跟自己说话得先翻个白眼,如今亲和的如此自然。 其实易阳也挺服李泰的,李泰这条件,自身素质够高,家庭条件够好,人际关系怎么就能让他搞个糟糕透顶?从上到下,从老到少,人都让他得罪光了。 大臣若不是被他欺压得过甚,谁愿意上本参他?谁不知道皇帝是他亲老子? 亲戚若不是被他伤透了,一样的外甥,长孙无忌为啥宁愿支持李治那个懦弱的软蛋,也坚决不肯支持他? 褚遂良是他的老师,也曾手把手的教他写字,也曾一字一句的教他读书,后来为什么用尽力气的把他摔进地狱? 唯一的原因就是李泰目中无人,他都没把别人当成人看待过,自己不会做人,没有结交下一个知心的靠傍,这又能怪着谁来? 谁当皇帝,人家都是一样的三公九卿,谁愿意找个高傲暴躁的领导侍候着? 陈文笑呵呵的躬身一礼:“正要出去传个话。” “哦,您请便。”李泰微笑着跟他擦肩而过。 李泰推开门见李世民正抱着小公主笑,他大步流星的走过去,随意的一揖:“阿爷。”然后伸手就去抱小公主,李世民一个转身,躲开了他。 小公主两只小手拼命的朝李泰伸着,半个身子都歪过去了,奶声奶气的叫着:“二哥。” 李泰赶紧的上前把小公主给接了过来:“我每天回来都得先抱她一会儿,不然她就哭闹个没完。” 李世民撇撇嘴,好像他不是亲爹似的。biqμgètν 李世民掸掸衣襟,慢慢的坐了下来:“忙了一天,累不累?” 累还是不累?累,那你别干了。不累,你做事也不尽心啊。 李泰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眉眼弯弯的说道:“心情好倒也不觉得累。” “心情好?”李世民真的是忍不住笑了,有什么理由心情好呢?“是挨骂心情好还是罚俸心情好啊?” “都挺好。”李泰一点不掺假的笑了,笑得满脸都是幸福:“罚我骂我,总比罚皇兄骂皇兄要好。” “你不觉得今天的事,错在他吗?”李世民抬头看他很累,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 原本都不习惯垂腿坐,现在李世民也觉得坐椅子舒服了,盘腿坐时间长一点,腿就受不了了,垂腿坐感觉坐一天都不会有事。 “亲兄弟何必计较什么是非对错,莫说我也有错,就算是全是他的错,我代他受过也是应该的,他是皇储,太子之尊是不能随便受责的。” 太子之尊?太子在李世民面前能算得了什么?太子不也得先是他的儿子才行吗?bigétν “照你这么说,太子有错还说不得了、碰不得了?” “背地里无人之时,您自然随意训教。大庭广众之下,您要帮他树立权威才行,让别人敬他、服他、惧他,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他说什么,别人都必须服从。” 李世民满眼诧异的盯着李泰,这是当官当出职业病来了?什么人都敢训?你这是教育我呢吗?教教我怎么当爹?话说当爹这回事,你没老子有经验吧? 李泰一点这个觉悟都没有,他还沾沾自喜的美够呛,他觉得他说的挺对,挺维护他皇兄的。 李世民也拿他没招,总不能早上骂他一顿,晚上再骂他一顿吧?就当自己智商低,听不出来他那满是训戒的口吻。 “青雀,罚你半年俸禄,你不怕没钱花了吗?” 李泰顶着小公主的脑门轻轻的晃着,笑呵呵的回了句:“罚俸算什么?罢官我也不怕,我还愁阿爷养我不过老么?” “哈哈哈,管吃就行的话,朕养得起。”李世民还担心他会闹情绪,看来他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懂事,能体谅老父亲的一颗爱子之心。 “有的吃就行呗。”李泰还挺好说话的,他一边聊天,一边冲小公主做鬼脸,逗得小公主咯咯的笑。 看他这么开心,李世民感觉很舒心,他问道:“青雀,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有啊,我想收集一些资料,可是有点难。” “什么资料?”李世民正在琢磨给李泰安排点什么事干,问问他想做什么,没想到他还真有。 “魏征现在在修《隋书》,令狐德棻在修《周书》,李延寿在修《北史》、《南史》,都是些历史书,没有一本博采经传地志,旁求故志旧闻,记录天文地理、风土人情、奇闻异事的书。” 李泰要找的东西很多,都是后代有而现在无的,他又不能亲自跑遍山河大川,凭一个人的力量,就是累死也没用,跑一辈子也未必能找得到,但是他可以以写书为名,派人下去到处搜罗。ъitv 这件事说起来貌似挺容易,真要做起来非常的难,没有李世民的支持,那就想都不要想,光有钱没用,你得有人,就算你用钱招得到人,那也没用,把全国的地势都汇总成一册,必须每个州县都有人专门负责这个事,没有皇权的参与,谁能做得到? 李世民略一思索,觉得编这么一部书意义非凡,倒是一件好事。 “这个也没多难吧?这长安城就是归你管的地界,你想要收集什么资料不是现成的?” 李泰偷偷的翻了个白眼,要是只收集长安城一地的,那倒是容易,用不着跟任何人说,他自己就能办了。 “父皇说的有理。”李泰轻轻的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我想收集整个大唐的,把大唐所有的疆域都记录进去。” “……”李世民想都不敢想这个工作难度有多大,不说别的,光是画一张大唐的全域地图,这个难度就不小。 李世民手里有没有大唐的全域地图?有,但是很粗糙,谈不上什么精度,误差之大超乎想像。 把所有地方的山川地貌、物产气候等等信息全都记录下来,李世民咂了咂嘴,这活干完是不是这辈子就过完了?自己有生之年怕是看不到这本神著了。 这孩子简直的异想天开,说话不动脑子的吗? “你有没有想过编这样一本书需要多长时间?”李世民也不打击他,就让他自己想,这个工作量有多大,难度系数有多高。 李泰毫不犹豫的答道:“十年!如果人手够的话,八年差不多了。” 第63章 用人如器是上道 人生苦短,青春更是一眨眼。古代没有染发技术,三十岁鬓边白发生,四十岁已经进入老年时段了。 谁能舍得十年八年的大好岁月去打磨一本书?十年,从十六七岁到二十六七岁的十年,对谁来说都是一样的珍贵,是千金万金都换不回的青春。 “你是打算十年工夫就做这一件事吗?”李世民很清楚编一部书要付出多少精力,如果让李泰去做这件事的话,那就是一头扎进书堆里,再回首已是十年之后了。 “能做成这一件事也值了,我想查点什么都查不到,别人更查不到,那我来汇总这样一本书,以后千秋万代的儿孙都有得查阅了。” 不用李泰说,李世民也知道这样的地理书有什么意义,这肯定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 “那你呢?十年大好时光就这么荒废了?” “做正事怎么能叫荒废呢?”李泰扭头看着李世民:“别说十年,哪怕一辈子能做成一件事也是好的,总比蹉跎一生要好得多。” 蹉跎一生?李世民还真的没想过这四个字,身为皇子又不是太子,能做什么正事呢?纵然有很多很多的封地,也不过就是个用荣华富贵铸成的囚笼。 封地,第一个字就是封,一生一世禁锢在那个地方,皇子的一生说起来很辉煌,事实上很凄惶,他的一生可不就是用来蹉跎的嘛。 难得李泰不甘平庸,可怜李泰不甘平庸,古话讲“志大者心苦”,没有理想的人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也不觉得怎样,不管别人看他是怎样的可悲,他自己感觉不到痛苦。 有理想的人就不一样了,哪怕他的境遇在别人的眼里很不错,他自己却感觉不到幸福,只想去追求理想。 李世民倒是愿意成全李泰去追求理想,他有件想做的事,应该支持他,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不是一句话就能定得下来的。biqμgètν 照李泰所说他要把全国各地,行行业业顶尖的技艺都记录下来,那就是把所有的人才都记录下来。 如果准他编这样一部书的话,就等于允许他正大光明的笼络人才,而且是把全国的人才一网打尽的架势。 李泰自身的才华就能甩李承乾十五条街的,再把天下人才都笼络到他一人手中,这对太子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这件事倒是件好事,只是由你来做不合适。”李世民拿不准他编书的目的是什么,这件事要是太子来做,那就太合适了,既能锻炼能力又能网罗人才。 偏偏太子就提不出这样的正事,最近连听政都越来越少了,小时候还曾经监国、议政,越长大越懈怠了。 李泰转过头看着李世民:“父皇,你是怕我做不好吗?” “这倒不是,我是觉得这件事交给高明来做更合适一些。” “他哪有空?”李泰笑了,李承乾有时间还得跟称心探讨人间快活事呢,哪有空编书?这又繁重又闹心的活,李承乾不会喜欢的。 “他怎么没空?”李世民不知道李承乾有什么事可忙,每天就在东宫吃喝玩乐而已。 “他该学的是治国安民之策、开疆守土之法,他该做的是上承天恩之隆、下开盛世之荣,他该追求的是帝王之道,而不是钻研某一项术业之精。”李泰明白李世民为什么不愿意把这件事交给他做,于是他话锋一转,说道:“如果父皇觉得我才能不足,这件事可以交给我三皇兄来做,他一定能行。” 交给李恪?那还不如交给李泰了,有什么区别呢?都是皇子,信不过嫡子,信得过庶子? 李世民淡淡的一笑,看来他是只想做成这件事,也并不是非要自己来做:“你为什么觉得他能行呢?” “三皇兄才华横溢、谨慎敏锐,擅观察、擅推理,是极合适的人选。关键是我不行,他也不行的话,就没有合适的人了。五皇弟性情急躁,没有耐心,他做不了这等细致的事。六皇弟、七皇弟都还小。” 李世民咂了咂嘴,李泰考虑问题就跟他没在同一个频道上,李泰考虑的人选全都是皇子,他考虑的就是谁的能力能够胜任这件事情,而李世民忌惮的是他们的皇子身份。biqμgètν “大臣们就没有一个能编这部书的吗?非得在你们兄弟当中选一个?”李世民把话挑明了,他斜眼盯着李泰,看他有什么反应。 李泰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尴尬的笑道:“父皇,你不觉得这件事非能人做不来,能人又不来做吗?而且除了皇子,别人的身份合适吗?” “?”李世民没说话,就向他传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非能人做不来,这是一定的,没点本事,没点才华,那肯定是编不出来一部全面的地志类百科百书。 但是什么叫能人不来做呢?让谁做,不就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吗?谁敢抗命?而且这件事也没什么可抗拒的点,这种广泛接触各级官员,网罗各业顶尖人才的机会,谁会拒绝? 最重要的一点,李世民这事不愿意交给李泰,就皇子身份是个障碍,他却说皇子身份最合适。 “哪个能人没有自己的岗位?谁愿意做这耗时、费力、希望渺茫的事?做成了有没有功劳不一定,现在是领导心血来潮,发这么个任务下来,数年之后领导还喜不喜欢这东西了,谁知道?做成还是好的,如果做不成呢?你用了几年的时间,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被你用掉了,现在这责任你抗得起不?一颗人头怕是不够砍的。这种风险高、利润低、压力大的任务,谁愿意接手?” 李泰一口气说了一大车的话,李世民听着感觉好像是有点道理:“让你说的这么惨,那你怎么还要做呢?” “我觉得有用啊,外人难免瞻前顾后,我怕什么呢?做成了自然是好事,做不成就祸害点钱呗,我是你亲生的,您总不能一怒就杀了我吧?赶走我,就算眼不见为净了,我到封地照样一世逍遥。” “别人做这事,肯定会借机拉笼朝臣,而且命令一级一级的发下去,会惊动差不多所有的官员,搞不好还会弄得民怨沸腾的。” “我就没这个必要了,我可以自己招人,不需要动用朝臣,我要查什么地方,就派人一杆子到底,直接下去查,只对我一个人负责,不需要层层上报,不会扰民。” “父皇,你曾经说过用人如器,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地方,就是最精妙的用人之道。瓦罐再破能沏最好的龙井,痰盂再好盛不了最糙的米饭。不是说满堂朝臣没有一个人能做好这件事的,而是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位置。” “如果父皇不愿意让我来做,您可以设立一个专门负责整理各种典籍文献的机构。这个机构就是做这种事的,它可以有自己的体系,不能惊动其他官员。” 第64章 凡事当早作打算 什么叫做滔滔不绝?大概就是像李泰这种一张嘴就跟开了闸似的,怎么都收不住了。 李世民一直笑微微的看着他说,看他终于不说了,伸手拿起茶盏,以为他是要喝茶,没想到他却是吹了吹,然后喂小公主喝。 小公主喝水肯定是不老实,喝得哥俩衣服都湿了。李泰把小公主交给云夕,到一边换衣裳去了,他掏出一块丝绢用力的擦了擦胸口的水渍。 李世民笑出了声,这个傻孩子真有点意思:“青雀,你自己说得口渴,干什么喂别人喝水?” “我渴我就觉得她也渴了。”李泰也傻傻的笑了。 “你说的都对,不过这件事我并不看好。”李世民盯着李泰,想看看他失望的表情,可是失望的人不是李泰,反倒是他。 李泰只是淡然的笑着,表情一丁点变化都没有,眼神也是一派清澈,不起半点微澜:“既然父皇不看好,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你说了这么半天,不就为了做成这件事吗?怎么不坚持了呢?” “我只是提个建议,我又不知道我提的对不对,有阿爷掌舵,我听话便是了。”李泰说着话,突然弹了起来,两个箭步蹿到床边,一把接住了差点翻身掉下来的兕子。 兕子被床幔给裹住了,眼还没睁开,小手就乱抓,李泰笑呵呵的把她放到床上,慢慢的把床幔抽出来:“小调皮,睡觉也不老实。” “二哥,你回来怎么不叫醒我?我都等你一天了。”ъitv 兕子一只手揉眼睛,一只手使劲的伸向李泰,李泰拨了拨床幔,把她抱了起来:“我刚进屋,你看我衣服还没换呢。” 李世民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李泰这是什么功夫?明明自己离床更近,怎么一点没看出来兕子要掉下来?他是怎么发现的?速度又怎么那么快? 兕子睡觉,床边是有丫头看着的,可是刚才云夕要给小公主换衣服,一个人不太方便,云离就过去帮忙了。 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兕子就差点摔下床。 李泰抱着兕子慢慢的走回来坐下,李世民忍不住问道:“隔着床幔,你怎么看到她翻身的?”“看到就来不及了,我是听到了床板的声音。” 床板有声音吗?李世民是一点都没听到。若不是心里时时刻刻装着兕子,怎么可能有这么神速的反应? 这一瞬间,李世民有点恍神。帝王之家不缺金,不缺银,不缺才华也不缺胆识,不缺计谋更不缺权柄,缺的就是质朴纯粹的亲情。 同样是应对紧急的突发事故,在来不及经过大脑的情况下,李泰能够条件反射的冲过去保护兕子,而李承乾能脱口而出的说要杀了雉奴。 嫡长子又如何?他不过就比李泰早出生了一年而已,李泰虽不是嫡长子也是长孙皇后的亲生,跟他差着什么? 不计长幼的话,李泰样样都比李承乾强。李世民处处都为太子想,时时担心李泰会威胁到他。 太子,太子是焊死的吗?李世民决定也真的宠李泰一回,正好借此机会敲打敲打李承乾,他要是感觉到来自李泰的威胁,说不定能奋发自新,岂不是好事? “青雀,你想编书就编吧,朕准了,用人用钱你随便调。” “谢父皇。”李泰都没站起来,就冲李世民点了点头,笑嘻嘻的说道:“我还没想好怎么做,过几天我打表上奏,在金殿上议一议吧。” “不必,朕说准就是准了,京中所有官员都随你抽调,用钱直接到府库去支。”李世民缓了缓,又说道:“你说建个机构太费事了,就在你府上建个文学馆吧,到底做些什么都由你定。” 李泰一听这话,心里美的直冒泡,脸上却很是平静,他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这就是给他开了个大大的绿灯,他可以明目张胆的结交朝臣了。 前几天还被许敬宗在朝堂上拿苏烈说事了,他和苏烈之间的交往仅仅是几株绿色的植物而已。biqμgètν 以后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跟任何一位大臣建立联系了,这份殊荣绝对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你不开心吗?”李世民怎么没看出李泰有兴奋的意思呢?这也太沉稳了吧? “开心。”李泰就像反射弧长似的笑了,笑的并不长,笑两声就收了。“在魏王府建文学馆,我就得搬回去住了。父皇,我能把雉奴和两个皇妹也带过去吗?” 哪有在宫外长大的公主?未成年的皇子也不能在宫外长大。李世民略一思索,笑道:“你的文学馆可以教书嘛,让雉奴过去读书就是。” “谢父皇!”李泰站起来,抱着兕子给李世民鞠了个躬。 文学馆可以教书,这分量之重超乎想像。皇亲贵胄读书的地方,单单这一条,就注定了文学馆的地位相当于上书房了。 第二天早朝,李世民直接宣布了这件事情,没有和任何人商量的意思,就是通知一下满朝的文武官,以后李泰要是找他们有什么事,最好先掂量一下轻重,李泰现在可是奉旨骚扰他们的。 说起来不大的一件事情,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好多人心里开始琢磨,皇帝的这一举动的背后到底暗示着什么?自己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站队的问题了? 朝臣们有想法也是自己在心里瞎想,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也只是有些疑惑而已。李承乾就不同了,他没办法不多想,更没有理由不心慌。 原本皇子是不可以随便的结交朝臣的,现在李泰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大臣中抽调人手。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他可以建立他的人脉网络了。 昨天父皇才罚了他半年的俸禄,狠狠的骂了他一顿,今天怎么就给了他这么大力度的好处?李承乾知道李世民在立政殿一整天,他再也想不到就一天的功夫,感情能升华到这种地步。 早知道挨骂能换来这么大的好处,李承乾就抢着挨骂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么一条路了。 回到东宫,李承乾差点把房子给拆了,这脾气发的没边了,逮谁骂谁,看什么砸什么,称心急忙过来相劝。 “真是岂有此理!”李承乾气呼呼的对称心说了金殿上的事情:“我才是太子,满朝文武听他的调遣,这是什么道理?” “太子殿下,你可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凡事要早作打算,切记先下手为强。” “嗯,还是你最贴我的心。”李承乾点点头:“是要好好打算打算了。” 第65章 其实你还挺有名 年关岁尾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地面上一层雪覆盖着一层冰,人踩车轧的整条大道都亮得反光,阴沉沉的天空感觉都要压到头顶上了,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一乘宫轿慢慢的从府衙走出来,李泰坐在轿子里听着“嘎吱嘎吱”的积雪声,手上托着个紫铜鎏金香炉,双眼微垂看上去昏昏欲睡。 “板刀面、清水面、热呼呼的大碗面喽!” “苏杭的绸缎,西蜀的锦,各样花式的绫罗全都有哇!” “胭脂水粉,上好的胭脂水粉!” “糖人,现画现做的糖人!” “……” 街上人声嘈杂,吆喝声此起彼伏,李泰掀开轿帘向外望了望,忽然好想到街上走走,他轻轻的一跺轿板,轿夫稳稳的站住了脚。 “殿下,改道何处?” “落轿。” 侍童打起轿帘,李泰弯腰钻出了轿子,见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满满的人间烟火味。 “你们先回去吧。”李泰紧了紧披风,迈步朝前走去。 街上五行八作的人们忙忙碌碌,各种店铺门脸俱全,也有挑担的货朗走街串巷,李泰感觉自己像是在画里游览,提着鼻子嗅一嗅,满满的繁华盛世的味道。 李泰也没什么要买的东西,难得今天早一个时辰闭衙,就走上一走,随意的进出了几家店房,见什么都询询价。 李泰几乎没有自己亲手花过钱,他对的钱的概念不是很清晰,他不知道一文钱三张纸是贵还是贱,但是他知道对比,一文钱能买两个大馒头,一碗清汤面要八文钱。 街角处一个满脸灰土色的老汉,倚着牛车站着,吸引李泰目光的是那满满的一车炭。李泰上下打量一番那个老汉,只见他衣衫破烂双眼无神,枯干瘦瘪的手黑漆漆的。 “还真像白居易笔下的卖炭翁。”李泰暗暗的偷笑过后,又想看看有没有人强买强卖。 现在的大唐可没有宫市制度,宫里人是不允许在市井民间采购物品的,自然没有什么黄衣使者白衫儿公然的欺压百姓。 李泰的脚步不自觉的就朝那老汉走了过去,走到近前刚要开口询价,却被旁人抢了先。 “这位老哥,你这一车炭要价几何?” 李泰转头看向问话人,也是个六旬老者,只见他双目炯炯有神采,头发大部分都白了,脸上的皱纹很多,身姿特别的挺拔,颇有几气宇轩昂之态。bigétν 他身穿着单夹袄,披着薄棉衫,家境应该是衣食富足,却也谈不上大富大贵。 “三贯三,管送不管卸车。”卖炭的老头说着抓起一块炭,“咔嚓”一声掰下来一块:“你看看这炭烧得怎么样?我跟你说我家祖辈烧炭,到我这儿都四代了。” “卖瓜的都说瓜甜,炭有什么烧的好不好?你这要价可是有点高了。”李泰不懂烧炭,他前几天刚问过一个卖炭的,也是一牛车的碳要价正好三贯,这个老头多要了三百文钱。 “他家碳属实是烧的好,你这小郎君不懂了。”那个询价的老头笑呵呵的看着碳,问道:“这一车有八百斤否?” “足一千斤。” “哦,那好,我给你三贯五,把碳给我卸到院子里,如何?” “成,放心吧,我给你码得整整齐齐的,府上怎么走?” “那倒不必,就在前面不远。”那老头往前一指:“喏喏,胡同里第三个门口就是。” 李泰也抻个脖子朝那边看,真是不远,也就不到五百米的距离。那老汉笑吟吟的看着李泰:“小郎君,你若是无事,到我家坐坐,如何?” “你怎知我无事?”李泰满眼好奇的看向那个老头子,老头轻轻的一笑,说道:“看你这貂裘裹身的气派,非富即贵的公子哥能有什么急要之事?” 像李泰这种穿着华丽在街边乱走,别人买东西,他嘴欠的帮着讲价的人,谁还看不出来他是闲的? “呵呵,老丈不嫌弃,我就叨扰了。”李泰大大方方的就跟着人家走了,他还没见过百姓之家是什么样的。 “哪的话?相遇就是缘份。”老头见他对什么都好奇,就知道他出门少,一定是大门大户里出来的大家公子,这京城里随便一抬脚,都不说定会踢着哪个皇亲国戚。 多交个人总没什么坏处,那老头就领着李泰进了他的家门。 李泰深知能在京城里有一间宅子的,都算得上是豪门了,尽管这个宅子很平常,也不是平常的人能住得起的。 “老汉姓萧,不知公子你贵姓啊?”萧老汉一边引着卖碳的往里边走,一边跟李泰聊着天。 “原来是萧老伯。”李泰微微一拱手:“我免贵姓李。” “姓李?”萧老汉一哆嗦,别的不知道,当今皇帝姓李还是知道的。虽说天下李姓很多,但是在京城里,又是贵族中的李姓,可就离皇族没多远了。ъitv 李泰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跟着他往前走,没想到外面看他家门户很一般,内里还挺大的。 “萧老伯,你家境如此殷实,不知家里人是做官还是经商啊?” “唉,不瞒你小郎君说,早些年萧家也是官宦门弟……” 听萧老汉说起他家的事,李泰跟遭雷劈了似的,乜呆呆的愣了半天,就是回不过神来。 这个萧老汉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萧德言,李泰翻遍了京畿的官员册,怎么也没查到萧德言,却原来就在眼前。 李泰清楚的知道《括地志》其实就是萧德言主编而成的,李泰只不过是署了个名。但是他也得能找到萧德言才行,找不到就得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萧德言的祖父萧介,梁朝侍中、都官尚书。父亲萧引,陈吏部侍郎。武德年间,萧德言任太子洗(xian)马,专门负责教导李建成政事,是李建成很重要的辅臣。 自玄武门事件之后,萧德言就退出了官场,十年来就隐居在城中,没有再做过官。 “萧伯父,你让我找的好苦。”李泰激动的拉住了萧德言:“我叫李泰,家父常与我提起您,说您博涉经史,尤精《左传》,爱好属文。我常欲请教,却寻不到您。” 李泰?萧德言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他不傻也不乜,当然知道李泰是谁,只不过十年没见了,有点不敢认,仔细看看还依稀能看出他小时的样子。 萧德言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皇帝居然还提起过自己,连皇子都心心念念的想要见自己,自己有这么高的知名度吗? 实话实说要论知名度,现在的萧德言的确没有多高。不过千百年后,他的大名就和《括地志》绑定到一起了,一有人提到《括地志》,就会说上一句“唐李泰主修,萧德言等撰。” 能被李泰当成偶像,萧德言美的差点心梗,他却不知道真的听说过他大名的人是易阳,李泰对他连根汗毛那么大的印象都没有。 第66章 你说他欠不欠打 云还是那么的低沉,天还是那么的冷,李泰喜滋滋的走出萧家,萧德言毕恭毕敬的相送,两个人在大门外还笑语连连,一老一少俨然一对忘年交。 萧德言一直望着李泰的背影,直到连影子也望不到了,他才转身回去,心跳得差点从嗓子眼里吐出来。 做梦也想不到,李泰会突然出现在他家,好在只是偶然的相遇,并没有什么灾祸临头。 十年过去了,李世民只是在玄武门事件的当时,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儿子们,对于他们的属下,有的继续留在朝中为官,有的任由他们隐迹民间,从没有追究过。 李泰只是随便的闲聊几句,一个字的正事也没提。虽然心里很着急找到这个人,但是找到了就不用着急了。 总不能一见面,就跟抓着宝了似的不撒手吧?知道他在哪儿住,还能跑得了他不成? 李泰也不能开门见山的就来一句“老萧头,跟我走,帮我编一部书。”话说文学馆还没修好呢,就算你想抓个人过去干活,也得有个办公的地方才行。 好饭从来不怕晚,何况这一点也不晚,这分明就是及时雨。李泰高兴的哼着小曲,在长安街头晃悠起来。ъitv 街角转过一人,双手插进袖筒里,看了看李泰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刚关上门的萧家宅院。 他走到萧家大门前,踮起脚尖向内望了望,自然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他转身走出胡同,不远不近的跟着李泰。 李泰转了两条街,宫里实在是什么都不缺,没啥需要他亲自买的东西,他逛够了,便朝皇宫方向走去,才走了没几步,忽然身后传来杀猪般的一声尖叫。 李泰猛的转过身,只见一个人倒飞着摔到地上,一个少年迅速的冲过去,一脚踏上他的胸脯,恶狠狠的一拳挥向他的面门,却硬生生的停在了距他鼻尖一指处:“不想死,就把钱拿出来!” 躺在地上的那人鼻青脸肿,嘴角还有明显的血迹,一看就是被打得不轻,李泰离的很近,看得更是清楚,虽然打架的过程没看着,但只是那一摔,也摔了个七荤八素。 “我给,我给。”那人慌忙从袖子里抽出一个钱袋来,哆哆嗦嗦的向上举着。 那少年一把抢下钱袋,掂了掂,扭头看向旁边,路边站着一个老太太,战战兢兢的不敢向前,那少年把钱袋扔给那个老妪:“看看可有短缺?” 那老妪也不打开钱袋检验,只是双手颤抖,冲着那少年直“拜佛”,嘴里说的什么也听不太清楚,大意就是在感谢他。 “若无短缺,就赶快回家去吧。”那少年依然踩着那人没有松开,那老妇人千恩万谢的说了几句感激的话,赶紧拄着拐杖急急的走了。 “小英雄饶我吧,钱我都给你了,你还想怎样?”那人躺在地上必是不舒服,奈何他想起也起不来。 那少年没有放他起来的意思,冷笑着说道:“饶你可以,你须依我一件事。” “我依我依,十件我也依你。”那人看来真是被打怕了,一叠连声的应承。 “好,从今后不许你偷抢贫病老弱身残及妇孺之人,要欺负就挑青壮年欺负,欺负老弱病残不算好汉,能不能记住?” “能能能,我记住了。我再也不冲老人、小孩儿、妇女啥的下手了。” “嗯?” “呃,我,我再也不偷,再也不抢了,我保证本本分分做好人。”那人还算是没蠢到家,知道立马改口,什么叫不偷抢老弱妇孺?偷抢谁的也不行啊,冲谁下手都是犯法的。 “哼,说狗能改得了吃屎我信,你能学好,猪都能上树。”那少年一把揪起那人的衣领,眼迸寒光,冷冷的警告他:“再让我撞上你干缺德事,陆清认得你,这双拳头可不认得你。” “是是是,我再也不敢了。” 那少年一抬脚,直接把他给拎了起来,又向后一推:“滚!”bigétν “嘿嘿嘿,我滚,我滚。”那人冲着陆清嘻皮笑脸的作了个揖,急忙提提裤子,整整衣服。 那个叫陆清的少年没有理会他,扭头就走,那人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猛的就朝陆清抽了过去。 李泰抬腿一脚,正踹到他的后腰上,“啊唷!”那人张牙舞爪的一个趔趄,“吧唧!”一下实实在在的来了一个嘴啃泥。 陆清回头一看,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真没想到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居然还敢偷袭他,他更没想到还有人向他伸出援手,呃,不,是援脚。 陆清嘴角斜挑,冷冷的看着那人,那人趴地上都没敢往起爬,他扭过头看一眼李泰,恨恨的说道:“你管什么闲事?” 李泰的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他轻松的耸了耸肩膀:“没管闲事。” 没管闲事?那人的嘴角抽了抽,一时都不知道说啥了,他明明想用鞭子抽陆清的,跟李泰有什么关系?他非在中间横插一脚,如果这都不算是管闲事,那什么才算? 李泰看懂了他疑惑的小眼神,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好心的给他解释了一个:“我不是管闲事,我就是纯粹的看你不顺眼。” 一听这话,陆清的脸上扬起笑容,冲着李泰挑起了大拇指,李泰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两个人算是简易的打了个招呼。 那人真是要气爆了,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一而再的遇上这些见义勇为的。没办法,只能是走老路,继续求饶,他双手推地,从趴变成了跪,连身子也没直起来,直接就磕上了头,嘴里依旧是那套指天誓日的保证会洗心革面的说辞。 “行了,赶紧滚。”李泰不喜欢听他说些口不对心的话,他就是个小人,一得机会就会反水。 李泰很理智,对于小人,他从不抱任何的幻想,他才不信哪个小人真的能回头做好人。只要没犯法,就由他去了,爱怎么作怎么作吧,李泰是不指望用道德约束小人,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那人爬起来屁滚尿流的一头扎进人群里,仓遑得跟逃似的跑掉了。 陆清笑呵呵的走到李泰面前,彬彬有礼的拱手一揖:“多承公子相助,我姓陆,单名一个清字,不知公子贵姓?” “不足挂齿,我姓李,听公子口音不像本地人啊,你和那个贼偷怎么打上交道的?” “我是外乡人,进京来投亲的,结果人也没找到着。”陆清苦涩的一笑:“在京城转了两月有余了,也没找到合适的差事。身上就只剩下三两碎银了,那个倒霉的还来偷我的钱,气得我暴揍了他一顿,刚放开他没半刻钟,他偷那老婆婆的钱,又被我撞上了,你说他是不是欠打?” 第67章 真的能一步登天 李泰笑吟吟的看着陆清,他远路投亲结果没找着人,现在身上只有三两碎银又没有差事,岂不是说他马上就要陷入到生活无着的地步了? 看他相貌英俊,身手也不错,为人又正直善良,李泰便动了爱才之心,他微微一笑:“谁都知道他欠打,难得你肯仗义出手。” 路见不平的时候,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袖手旁观,事不关己谁愿意引火上身? “你不也出手了嘛。”陆清笑呵呵的脸上全无半点忧愁:“李公子,听口音你是本地人吧?你家附近可有宅院出赁?客栈我是住够了。”biqμgètν 三两银,不挑捡的话,普通客栈也够住个半年了,加上吃饭穿衣,怕是就撑不了两三个月了。 “有的。” “呃?”陆清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还真的是问着了,赁个宅子能省不少钱,先把住处安顿好,慢慢的总能寻到合适的生计。“当真的吗?但不知宅院在何处,什么时候方便带我过去看看?” “不远,我这就带你去。” 李泰笑嘻嘻的看着陆清,陆清忽然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感觉这个李公子像是要把自己给拐卖了一样。 “你这也太痛快了吧?可是独门独院的宅子么?我一个人住,太大的宅院用不着。” “嗯。” 李泰抬腿就走了,陆清有点懵了,哪有适合一个人住的宅院?他什么都顺口应承,该不会有诈吧? 陆清跟上李泰:“你说的宅院在哪里啊?太远我就不过去了。” “魏王府,远吗?” “……”陆清直接站下了,他苦笑道:“李公子,你何苦打趣我?魏王府是不远,魏王府附近哪有宅子出赁?” 李泰笑道:“整个魏王府都出赁,你有钱就行。” “我得有多少钱,能赁得起亲王殿下的宅子?”陆清也不是疯了,那魏王府是有钱就能赁到手的吗?就算是,他也只有三两银子。 “走吧,我不能诓你。”李泰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看上去亲和力十足:“魏王府的宅子差不多都闲着,我让你挑着住。” “……”陆清将信将疑的跟在李泰身边,小心脏忍不住扑腾扑腾的乱蹦:“李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你跟魏王很熟吗?” 陆清想不出来得跟魏王熟到什么程度,才能敢这么大方的处置魏王的宅子。 “放心吧,跟我走就是了。” “不行啊。”陆清走着走着又站住了:“我不能住在魏王府里,王府里规矩大如天,就算你帮我求得一间宅院,只怕是进出不得自由。” “你哪这么多废话?”李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扯着他就往前走:“你留在京城是有什么打算吗?” “我家乡也没有亲朋故旧了,这天下就数京城最为繁华,我想先赁个宅子住下来,然后再出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谋生之路,实在不行的话,听说秋天有大考,我就去参加武考,看看能不能有个出头的机会。”bigétν “哦,你看我怎么样?”李泰忽然转过身,面对面的盯着陆清,一个敢放话去参加武试的人,功夫应该还不错。 “……”陆清尴尬的牵了牵嘴角:“你什么怎么样?” 陆清跟他不过是一面之缘,也就能看出他颜值挺高,别的也不了解,他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的,让人没法回答。 “你要是看得起我的话,做我的随行护卫怎么样?” “……”陆清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嘴唇颤了颤,弱弱的问了句:“莫非你就是,魏王?” 李泰笑着点了点头,还骄傲的一拍胸脯:“当今皇子四殿下,如假包换的魏王。” 陆清脸上的皮肤都变硬了,这京城还真是凤子龙孙的聚集地,随便的一抬腿都能踢着皇亲国戚,不过踢着皇子殿下的概率还是不高的。 看来自己真的是走了大运了,居然能遇到魏王殿下,被邀请去王府居住,还让自己做他的随行护卫! 陆清赶紧的下跪,也顾不得路上冰雪交加:“草民陆清” “快起来。”李泰一把把他给扯了起来,冰天雪地的跪什么?“愿意说愿意的,不愿意说不愿意的,这也不是行礼的地方。” “愿意啊,当然愿意啊!”陆清瞅着李泰,忍不住就笑出了声,嘴角不受控制的往后跑,都快跑到耳朵后面去了,幸福来的也忒突然了点,他转转脑袋,四下里张望了一圈。 李泰有点纳闷的问:“你找什么呢?” “找那个贼偷,他哪儿去了?我得给他磕一个。早知道揍他能遇上你,我早就打得他亲娘都认不出来他了。” 陆清说的虽然是玩笑话,却也是实情。若不是他仗义的举动引起了李泰的注意,根本就不会有他们之间的这个主仆的缘份。 “哈哈哈……”李泰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这个陆清还很幽默,身边多一个有趣的人,起码心情能愉快不少。 李泰把陆清安顿到魏王府,他就回皇宫去了,临走时嘱咐他:“不必拘束,当这里是自己家一样。” 陆清满脸喜气的拱手一揖:“谢殿下。” “叫我二郎就行了。” “……”陆清微愣了一下,这个魏王是如此的随和?他嗫了嗫唇,人家是领导,让叫什么叫什么吧。“二郎,我送你到宫门吧。” “不用,你先熟悉熟悉环境,好好休息几天。待我禀过父皇,你有了腰牌就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了。” “谢殿下,呃,谢二郎。” “谢什么?”李泰笑了:“你是我随行护卫,连皇宫都进不去,怎么保护我?” 李泰弯腰钻进轿子里,陆清就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大轿被缓缓抬起,慢慢的走远,远得连影子都看不到了,他还站在原地望着。 行善真的好报,这就一步登天了。陆清原本都做好天涯流浪的准备了,如果没有办法在京城活下去,也只有到处乱走了。 他都没有一定能活得下来的信心,哪想得到眨眼之间,他就变成了魏王殿下的随行护卫。 “陆大人,天冷风寒,您该回房了。” 陆清回头一看,小厮躬身请他回房,自己都有下人可用了,他摸摸胸口,心跳得又猛又急,殿下的恩德,今生今世绝不能忘。 “咱们府上可有练功的地方吗?”护卫就该把功夫练好,不然怎么对得起殿下的信任? “有的,有校场,有练功场,有论剑台,有格斗房。” 校场,那是练兵的地方,论剑台和格斗房一听就是对战的场所。陆清长出一口气,说道:“把我的房间安排在练功场附近。” 第68章 兄友弟恭的温暖 李泰还没有回到皇宫,李泰的消息就已经飞进了东宫。李承乾半眯着眼,听着卢武的汇报:“四殿下从府衙出来,没多远就把官轿打发了,独自一人上了御街。” “挑有用的说。”李承乾不耐烦的往后一靠,头枕在称心的腿上。 “他去了萧家,就是前太子太傅萧德言的家,萧德言送他出门,两个人相谈甚欢,很是亲热的样子。” 李承乾的眉头一拧,李泰好端端的怎么跟前太子太傅联系上了?他这是想干什么? 称心指腹轻轻的按压着李承乾的眉心,手指轻柔的向两侧一分,李承乾顿时觉得心里很轻松,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而又温暖了,不由得舒心的笑了。 “接着说,还有别的什么吗?”李承乾的语气都变得轻柔了许多,卢武悄悄的瞟了称心一眼,他简直是太子爷的灭火器。 “他遇上一桩小事,一个贼人偷了老妇人的钱袋,被一少年擒住,那少年把钱还给老妇人,便放了那贼人,贼人想要报复那少年,被四殿下给制服,后来四殿下带着那少年一同去了魏王府。” “你真是没话说了,这屁大的事也报一回。”李承乾摆摆手,把卢武给赶了下去。 称心脸上含着浅浅的笑意,他缓缓的说道:“太子爷真是宅心仁厚,总能看到别人的好处,不知道看别人的短处。” 李承乾听他这话里有话,便说道:“称心,你有什么话直说好了,知道我笨,还和我打这哑迷。” “四殿下贵为京畿长官,偷盗之事就发生在他眼前,他不该缉拿那贼人么?别人不吭声也就罢了,他装聋作哑,不说有纵容之意,起码有个渎职的嫌疑。” “对呀。”李承乾激动的眼睛直放光,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竟然不会扣帽子:“我应该跟父皇提一嘴。” “我的爷呀,你性子怎么这么直?”称心轻轻的按揉着李承乾的头,慢声细语的说道:“四殿下三番五次替你求情,你怎好在陛下面前说他的不是?” 李承乾又懵了,不在父皇跟前提,那光知道他有错有什么用?替他瞒的话,还不如不跟踪他了。 称心就知道李承乾的脑子没转过来弯,他轻声的说道:“四殿下没想到的,太子爷应该给他提个醒才是。” 李承乾木木的思考了一下,终于开了窍,李泰能装好弟弟,自己就能装好哥哥,这样在父皇心里,他才会觉得自己是个好儿子。 “嗯,你言之有理,我是该提醒他一下,跟前太子太傅走的太近会招人非议,他惹一身麻烦的话,到时候我还得替他求情。” 不管怎么说李泰替他求了好几次的情,他就算是做个样子也得替李泰说话,不如早点提醒他,不要做贻人口实的事。biqμgètν 称心忍不住笑了起来,李承乾知道自己肯定又犯傻了,他仰起头,无奈的看着称心。 “我的爷呀,一个贼偷的小事就算你跟陛下说了,又能把他怎么样?你给他提个醒,便是做兄长的有爱护之情。私交前太子手下的重臣,这等事巴不得他做大,你给他提的什么醒?” 前太子之师,这个身份可做的文章太多了,策划好了完全可以把一顶谋反的帽子扣到李泰的脑袋上。 眼下李泰只是跟萧德言说了几句话而已,这时候不能去告他的状,他们接触的太少,还搞不到太多的“证据”。更不能在这件事上提醒他,正如称心所说,假装不知道才是对的。 李泰的轿子刚进皇宫没走多远,就听闻一声报:“太子殿下迎轿而立。” “落轿。”李泰有点意外,这冰天雪地的,李承乾没事跑宫门口来站着做什么?李泰也懒得想,他既然堵着轿子站着,自己就只能下轿行礼。 李泰弯腰钻出轿子,见李承乾正笑盈盈的朝自己走来,他急忙快走两步迎了上去。 “见过皇兄。”李泰抱拳施礼,深深一揖。 “家无常礼,不拜也罢。”李承乾抬手扶住了李泰,笑道:“惠褒,你怎么回来的这样晚?今天不是闭衙很早的吗?” “哦,我到御街上闲逛了一会儿,皇兄何故在此?” “听说你没回宫,有些挂念,特来迎你的。” 一句话说得李泰眉间添喜,顿时满脸的笑意怎么都收不住了:“谢皇兄,我以后一定早些回宫,免教皇兄担忧。” “你呀,这么大了还贪玩,跟我说说御街上有什么趣事?”李承乾拉起李泰的手,两个人一步一步的往回走着。 “御街上有什么趣事?还真有。”李泰呵呵的笑了起来:“我正在街上走着,忽然身后飞过来一个人,‘啪!’的一下摔我脚底下了……” 李泰没心没肺的笑着,李承乾满眼爱意的笑着,两个人拉着手、并着肩,边走边聊,李泰把陆清见义勇为的好事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那个毛贼从腰间拽出一条鞭子来就抽了过去,他完全没防备我,我上去一脚给他踹趴下了,哈哈哈……” “呵呵呵,你呀,打他还用亲自出手么?”李承乾特意转过头上下扫视了李泰一遍:“你没闪着吧?” “没有,多谢皇兄关心。” “谢什么?你少淘点气,什么都有了。”李承乾又继续问道:“后来呢?你把那个贼偷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就让他走了。” “惠褒”李承乾忽然站住了脚,一脸严肃的看着李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平时你孩子心性贪些玩耍都没什么,御街之上你怎么能见贼不抓呢?这传出去府衙的威严何在?” 抓?李泰当时就是一个人,身边连个兵丁都没有,他穿的又不是官服。最重要的是那个贼也够倒霉的了,钱也没偷着,还被揍了两顿。 抓他干什么?充其量他也就是个盗窃未遂,抓到衙门也就是个警告而已,有什么必要抓他? “呃”李泰挠了挠头,尴尬的扯出一丝假笑:“是我少虑了,果真是我玩心太重,一时兴起便疏忽了,皇兄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多多注意。” “说什么教训?不过给你提个醒罢了,怕你少不更事,贻人口实。” “口实不口实的我倒不怕,我倒觉得口福更重要,哈哈哈”李泰拉着李承乾跑了起来:“我想起一样好吃的,去御膳房,让御厨给咱们做。” 李承乾可跑不过他,跑了没二百米就上喘了:“你要是着急,咱们坐轿就是了,跑个什么?” 两个人坐轿直奔御膳房,李泰指挥御厨们忙碌起来,愣是做了一锅羊肉香菜馅饺子。 第69章 还真有点不会吃 香菜原本御膳房也有,只是不多。李泰那儿就多了,他弄了四五间暖房,里面全是架子,一层层全是各种疏菜,葱、蒜、香菜、辣椒…… 一大盘热气腾腾的水饺摆在李世民的面前,李世民却尴尬的不会吃。 饺子是宋朝才出现的,唐朝没有人认识,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玩意儿冒着热汽,一看就很烫,这么烫怎么吃呢?吞肯定是不行,咬能不能烫嘴? 有好吃的肯定是李世民吃第一口,皇上都没吃过的好东西,你先吃了?那得馋成什么样?冒着“僭越”的风险,就为吃一口好吃的? 李世民面前坐着的就是他的三个嫡子,要说馋,还真有人馋了,不是小儿子李治,而是大儿子李承乾。 李治只是好奇,他根本没见过饺子,不知道是啥味的,怎么会馋?李泰更是无所谓,别人觉得新奇,对他来说太平常了。 李承乾就不一样了,他在御膳房看着御厨做的,馅儿一拌好,他就迫不及待了,生的闻起来都垂涎欲滴,熟的光看着不能动手,这多着急? “这又是你们谁研究出来的?”李世民扫视他们三个一圈,目光就在李承乾和李泰的脸上来回流连。 这要是李泰发明的,应该是人间美味,这要是李承乾发明的,能不能吃都不一定。 李泰发明的火锅、烤全羊,简直就是给他们开眼界的美食。李承乾烤鸡没烤成,把自己烫了,大锅煮牛羊,就是个祸害人,根本煮不熟。 “是惠褒。”李承乾说着话,眼神直往李泰身上飘,你倒是给示范一下吃法啊,就这么瞅着得瞅到什么时候? “父皇”李泰就像是李承乾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拿起筷子轻轻的夹了一个饺子:“这个要先咬一小口,小心里面的汤汁很烫,也别让汤洒出来,先吹吹,然后” 李泰发现这讲解也挺费劲的,他笑着问了句:“父皇,我先吃一个,行吗?”bigétν “好,你吃一个给我们看看。”李世民巴不得让他先吃一个,学会了再吃,总好过吃个饭再吃出洋相来。 一顿饭吃得全都喜气洋洋的,吃了两三个饺子,李世民就已经想好要请哪些人一起吃饺子宴了,这么好的东西必须得狠狠的炫耀,呃,不,分享一下。 李承乾在厨房的时候就直接吩咐御厨再给煮一份送到东宫了,自己还没吃到嘴,就惦记称心能不能吃上了。 李泰一边照顾李治吃,一边看着李承乾吃,他脸上带着不掺假的微笑,心里也笑得开花“吃吧,吃吧,羊肉、香菜都是痛风的好伴侣。” 李泰隔三差五就得发明点“美食”出来,说什么也得保持住李承乾这个食欲的积极性。 吃完饭,李承乾开开心心的回转东宫去了。今天大模大样的训了李泰一通,还饱餐了一顿,吃一顿好的不算什么,关键是掌握了做法,以后自己可以随时让御膳房做了。 李世民本想去甘露殿再批点折子,吃的有点多了,懒得动,就斜倚在榻上休息。李泰就势凑到他的身边:“父皇,我今天遇到一个老头,就是萧德言,您还记得他么?” “当然记得,他在京城么?”李世民也曾经受过萧德言的不少指点,怎么会不记得他呢?他可是当世的一个大儒,论学问那是没得说的。 “嗯,我想请他帮我主持编书的事,您觉得可使得吗?”李泰是知道轻重的,萧德言的身份就是个忌讳。想要用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征求皇帝的同意,免得日后被有心人利用,无端的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李世民没那么多的忌讳,前太子死都死十年了,他的手下就算还有忠于他的心思,又能有什么用?他们要是能成事,早就成事了。既然不能成事,那忌惮他们干什么?没事抬抬他们的身价吗? “你要用什么人都随便,朝臣也好,囚犯也罢,无论平民百姓还是高山隐士,我都不管,就是一样,你要用人得你自己去请。” “谢父皇!”李泰也没指望让李世民帮着请人,李泰就是跟他打个招呼,怕以后有人在他这儿告状,先打个预防针而已。 “用人可有大学问,你知道用人什么最重要吗?”李世民淡淡的目光停留在李泰的脸上,缓缓的给出几个选项:“才能?德行?忠诚?默契?”ъitv 李泰微皱着眉头,略一思索,小心翼翼的答道:“忠诚。” “嗯。”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用人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忠诚,忠诚是前提,没有忠诚其余的都不必谈。“你知道就好,不要只看一个人的才华,不能为我所用,越有才华越危险。那你知道如何打造一个人的忠诚吗?” “能人,就用信念和理想引导忠诚,给他挥洒才华的舞台。庸人,就用制度和规则管理忠诚,给他奖惩公平的平台。千里马需要的是草原,驽马需要的是草料。” 李世民连连点头,原本想指导一下李泰,没想到自己却是受益匪浅:“青雀,这些道理是谁讲给你的?” “……”在百家讲坛上听一个教授讲的,这话能跟李世民说吗? “用人如器,这话是您说的啊。我想用人如器,那器与器不同,人与人也不同,不同的器自然有不同的对待法,人也应该一样。” 李泰自己都觉得牵强,他也实在扯不出别的来了,虽然自己的老师有一大堆,但是他一个也不敢往出说,万一李世民去问呢?一下就穿帮了。 李世民的脸上绽放出更大的笑意,这孩子的举一反三能力真是太强了。“如果一个人身上有你很不喜欢的缺点呢?你会怎么办?”ъitv “缺点谁都有,用人也不能全凭自己的喜好。只要优点可取,缺点在可控的范围内,这样的人就可以用。如果没有什么长处,或者缺点大到不可控的地步,那就不能用了。” “说的不错,只是纸上谈兵终究不是真功夫。你慢慢练吧,有什么疑难之处,只管在内朝时提出来。” “我理会得。”李泰舒心的笑了,到底还是亲爹。 内朝就是李世民和那帮老臣商议天下大事的一种形式,让自己在那时候提出疑虑,就是让自己跟朝臣中的权贵人物接触、交流的意思。 跟他们交流必然会增加自己的处事经验,同时也会增进感情,有时候拉拢人或者得罪人,还真不是故意的。 “今天怎么想着请你皇兄过来吃饭了?就为了显摆一下你发明的饺子?” “不是,今天皇兄到宫门口迎我去了,我们一起去的御膳房……” 李泰说的眉飞色舞,李世民听的心欢意畅,多好的两个儿子,难得他们如此的和气。 第70章 亲弟弟给的提醒 一乘又一乘宫轿排成一条长龙的涌向宫门,进了宫门便分散开来,又到了可以进宫探亲的日子,皇子们都早早的就在宫门口等着,过完年就要去封地了,这辈子轻易的不能回来了。 “二哥,你看!”李治站在梯子上,看到好多乘轿子进了宫门,他抬手一指:“好羡慕他们,等到进宫的日子就能看到娘。” 在宫外建府的皇子都羡慕未成年的皇子可以住在宫里,每天都能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而李治虽然住在宫里,却没有了母亲。 “我们每天都能看到阿娘。”李泰紧紧的搂着他,目光呆滞的望着西方,昨天刚下过一场大雪,昭陵看起来风景更好了些许。 李泰有点时间就带着李治爬上梯子,望望昭陵,再不然就画画,画昭陵,画长孙皇后,也画李世民,只不过自从屏风被抢了之后,他画的新画就都藏了起来,李世民问过他两次,他支支吾吾的说没有再画。bigétν 李世民看他那个不会撒谎的样子,也就知道他肯定是画了,就是说什么都不肯拿给自己看,生怕再被自己抢走。 “二哥,我长大了也要跟他们一样离开这里吗?”李治当然喜欢留在京城,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被封王的皇子早晚是要到封地上去的,他看李泰能够不用去封地,便也有了一丝的希望,说不定自己也能得到特许呢? “长大的事,长大了再说。”这个问题李泰也给不了他答案,李泰只能是安慰他一句:“二哥会尽可能的多陪你几年。” “二哥,你的文学馆什么时候能修好?到时候我就可以天天出宫了,是不是?” “嗯,怎么也得过完年吧。”李泰弹了李治的脑门一下,笑道:“就想着玩,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李治仰起小脸,忽然笑了起来:“能出宫读书也行,你知道吗?父皇一下子给皇兄找了六个老师,轮流去东宫教他读书,想想就头大。” “头大什么?” “六个老师哎,围成圈的教训你,你受得了不?” “那是父皇器重他,他才是真正的国之重器,必须得有名师教导才行。”李泰真的一点都不关注东宫,他都不知道这件事。 李世民准许李泰建文学馆,自然也担心太子这边会渐渐的势弱,于是他一口气给太子指了六位当朝重臣做老师,以巩固太子的地位,让朝臣们安心,不该刮的邪风就不能让他刮起来。 李承乾又如何能够理解李世民的良苦用心,他气得要爆炸,咒天怨地的破口大骂。他又气又恨,同样都是皇子,别人都得自在,偏他被束缚得紧。 看李泰想出宫便出宫,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而他却只能困守东宫还要被一群老学究拎过来拽过去的唠叨,从早到晚没完没了的教训。 “这太子不做也罢!”李承乾摘下头上的金冠,恨恨的摔到地上:“这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我的爷。”称心从后面环抱住他:“你这率直的性子,太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了,我知道你是有口无心的,你要提防有人别有用心啊。” “这也太憋屈了,课业从早排到晚,片时不得闲,耳边一直是那帮老家伙的嗡嗡声。”李承乾恨得直咬牙,这不是他喜欢的日子,他轻轻的靠在称心的怀里:“我连看你一眼的功夫的都没了。” “你读书的时候可以带上我的,我就陪在你身边当个书僮。” “那有什么用?又不能跟你一起玩,什么事也不让做。” 称心微微一笑,说道:“你就委屈几天做做样子,过几天就说病了。” “那我现在就病了。” “我的爷,你现在病了,有人信吗?陛下刚给你安排了太子太师,你马上就病了?” “好,就听你的,暂且忍耐几日。” 三天后的一个中午,李世民在两仪殿里召开小朝议,他突然提出要去上苑住几天,李泰也不敢有异议,不知道他没事折腾什么,夏天去上苑还可以赏个花,大冬天的是过去赏雪的吗?bigétν 大臣们更没有异议,皇帝爱上哪儿上哪儿,反正马上放年假了,也不用上朝。 小朝议散了之后,李世民决定明天就去上苑住,吩咐陈文去通知李承乾准备一下,没多一会儿陈文就返了回来。 “陛下,太子殿下说他一定早早准备齐全。”陈文躬着身子,深深的低着头,报完了事,又缓缓的说道:“两个御医在东宫,说是太子殿下脚疼,又诊不出什么病。” “脚疼?”李世民冷冷的撇了撇嘴,这借口找的稀碎,你说头疼可信度还高点:“既然连御医都诊不出来,应该没什么大事,不必理会他。” 李泰听闻这话,不由得喜上心来,面上却是一副担忧的模样,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满目焦急的看着李世民:“这天寒地冻的,皇兄会不会冻伤了脚?” 堂堂太子会穿不起一双棉鞋么?那么多人侍候他,会让他冻到脚?别说冻伤,就是脚上凉了一点,也得有人受责。 李世民都没搭话,就白了李泰一眼,李泰讪讪的又说道:“那或许是扭伤了也不一定。” “御医连扭伤也看不出来?”李世民冷冷的斜了李泰一眼,李泰看他那个不高兴的样子,知道他是恨铁不成钢。 李世民没有理会李承乾的意思,李泰倒是急急忙忙的带着李治跑到东宫探病去了,对,就是探病去了。 李泰精心的为李承乾量体裁衣式的发明了那么多的吃食,总算是开始发挥作用了。 到了东宫一看,根本也看不着李承乾,这里里外外全都是人,整个把东宫给包围了。仗着李泰和李治的级别够高,一进门就有报号的,不然可能都走不到李承乾面前。 “你们都先回去吧,待皇兄好些,自然会给你们送信的。”李泰直接往外赶人了,这么多人围着有什么用? 李泰拉着李治来到李承乾的床前,李治很无所谓的见了一礼,然后就老老实实的站着,李泰则轻轻的坐在了床边,问道:“皇兄敢么是患了什么足疾吗?怎么惊动了这么多的人?” “应该没啥事,就是有时候又疼又痒的,这会儿好多了。” 李承乾说的倒是实话,李泰极其认真的看着他的脚,真是看了又看,就像他比御医专业似的。 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李承乾是故意说疼的,只有李泰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皇兄,酒能解疼,再发作的时候,你喝点酒就没那么疼了。” 第71章 我不知道我恐高 上苑的风景非常好,一年四季都是渡假的好地方。上苑的规矩比较少,不像在皇宫里那么压抑。 李世民是轻手利脚的,他就带个陈文,李承乾也只带了秦胜和卢武,李泰带了云海和陆清,李治和两个公主一共就带了云夕、云离两个丫头。ъitv 李治的贴身太监三个月前病死了,他一直也没选个人,结果不是他没人侍候了,倒是李泰没人使了,云海被他打发过去形影不离的照顾李治了。 卢武原本就是皇宫里的差役,被李承乾调到身边之后,做了太子的随从,虽然没什么权力,也没有官职,却拿着五品官的俸禄。 陆清是李泰在街边遇上的,感觉很投缘便把他安置在了魏王府,李泰思量一番,让他做了自己的贴身护卫,官职翊卫,只是个从七品而已。 李世民带着三个儿子游上苑,他走在最前面,后面自然是李承乾、李泰、李治,他们的后面分别是秦胜、卢武、陆清、云海。 “你们看。”李世民停下脚,抬手一指,大家顺着他的手指向前望去,只见前面的院落之中耸立着一座“塔”。 所有的人都仰着头,看不出来那是个什么建筑,要说特点,除了很高之外就还是很高,这是在院子中间弄了个大号的烟囱? 上苑也不是没来过,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一个大家伙? “你们猜得出来那是做什么的吗?”李世民笑盈盈的看着他最心爱的三个嫡子,三个人都凝眸盯着那个又大又高的建筑物,也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二哥,我看不到顶。”李治使劲的仰着脖子也看不到那个“塔尖”。 李泰忽然蹲了下来:“二哥驼你看。” 李治抬腿就往李泰的肩上爬,云海上前一把扯住李治,陪着笑脸说道:“奴才驼您看吧。” 李泰脸一沉,眼睛一斜,瞟了云海一眼,云海缓缓的松开手,慢慢的向后退了两步。 李承乾还仰着头在琢磨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卢武悄悄的碰了他一下,他一扭头看到李治正扶着李泰的肩膀要骑上去,他急忙过抓住李治的胳膊:“来,皇兄抱你。” “皇兄。”李泰笑呵呵的看着李承乾:“这淘小子挺沉的,你脚不舒服,还是我来驼他吧。” “好,那你小心。”李承乾才不愿意真的抱李治呢,他就是过来客气客气而已。客气也没多客气,就客气这么一句,生怕李治真的粘到他身上。 李治骑在李泰的脖子上,双手搭着李泰的头,李泰抓着他的脚,慢慢的站了起来,李治视线被抬高了,可也没看出来那是个什么东西。 “父皇,这是一个寓意吉祥的柱子吧?”李承乾指着那个建筑物说道:“一圈的木板环于其上,好似飞龙绕柱,这柱子如此高大,应该是青云有路的意思吧?” 李世民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轻轻的摇了摇头,李世民也不是有病,没事在院子里弄个吉祥物? “雉奴,看出来是什么了吗?”李泰见李世民的目光朝他扫了过来,他赶紧来一嗓子,让李治先说。 李治抻着脖子望,望得脖子都酸了:“看不出来,就是好高好高,比咱俩天天爬的梯子还高。” 梯子也不过就比房子高出一点,这个东西有大约四五层楼那么高,根本不可同日而语。biqμgètν 李泰心知肚明的知道这是什么,这就是李世民为了看昭陵而建的望台。李泰知道后来魏征一句话把李世民给怼得哑口无言,无奈之下只好拆了。 “父皇,上苑在皇宫之西,这柱台如此这般的高耸入云,若是站在上面了望昭陵,定然十分清晰,可能容我们上去看看么?” 李泰双目灼灼的盯着李世民,李世民点了点头,还是这只青雀最贴自己的心,他的心里时时刻刻装着亲娘,尽管他不知道自己建这个望台正是为了了望昭陵的,但是他看到望台就能想到上去了望昭陵,这份赤诚的孺子之心比聪明机灵要难得得多。 “谢父皇。”李泰就把李世民赞许的点头,故意当成是应允的点头了。这股又傻又愣的劲,显露出他的喜悦和急切,更令李世民欣慰。 皇家不缺精心设计的礼仪周到,最缺的就是质朴的真情流露。 李泰把李治从脖子上扯下来,抱着他忍不住弯起嘴角,眉眼都带着笑意。 李泰没事就带着李治爬梯子,都快累死人了,坚持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让李世民把这个望台建起来。 看到望台,李泰自然高兴,从心窝里飞出的喜悦感是装不出来的,李世民这一刻深深的被他的情绪给感染到了。 望台很高,一步一个台阶的走到顶端,要说累也没有多累,只是都抓着扶手不敢松开,李泰还好一点,爬楼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对别人来说很少爬楼梯,而且这么高的楼梯更是连见都没见过。 李世民也是第一次站到望台上面,他看着西方的昭陵,心底涌起浪潮般的呼唤,不知不觉的双眼都变得湿润了起来。 “好清楚啊。”李治拉着李泰的手,指着昭陵,兴奋的说道:“阿娘就在那儿,对不对?” 李泰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昭陵山头的雪,眼睛一眨也不眨,长时间的盯着一个地方,尤其是白光很强的地方,瞪得酸疼的眼睛自然而然就流出了两行热泪。 李泰没有回答李治的话,而是弯腰把他抱了起来。李治也不看昭陵了,他抬起手,用袖子轻轻的擦了擦李泰脸上的泪水。 李治轻声的哄了哄李泰:“二哥,别哭了,阿娘看着你呢。” “没哭,是风吹的。”李泰用力的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一幕落在李世民的眼里,顿时勾起他无尽的心疼。 这孩子自从母亲过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懂事的让人无话可说。 “雉奴,别总让你二哥抱。”李世民一招手,李治便跳到了地上。他乐得满地乱跑,还专门跑到望台的边缘处。bigétν “雉奴,不可顽皮,小心些,别往边上走。”李泰话音还没落下来,李治半个身子都俯到了望台上,他不望昭陵,他好奇的往下面看。 李治不看不知道,一往下看才知道自己恐高,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小手好像都抓不住“边墙”了,头重脚轻直往下栽。 “边墙”很矮,尽管李治才八岁,墙也只到他的胸部位置,他两只胳膊垂到墙外,踮着脚向下望,突然头晕目炫,“啊!”李治吓得大叫,小屁股一撅,身子竟然朝上使劲。 李泰一个箭步冲向前,迅疾的出手,一把把他给抱住了。 第72章 阿爷给你做个主 有人害怕会目瞪口呆,比如李世民,后知后觉的发现李治差点摔下望台,吓得他眼睛都直了。 有人害怕会浑身发抖,比如李治,浑身瘫软的偎在李泰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吓得他直哆嗦。 有人害怕会冷汗横流,比如李泰,这么冷的天气,汗水顺着面颊滴了下来,吓得他心突突乱颤,他真的是吓了一跳,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紧张李治,拿他当亲弟弟一样的爱护了多半年,真的是护出感情来了。 看他突然头朝下栽的一刹那,李泰的头皮都发凉,真的是什么都没来得及想,条件反射的就冲了过去,幸好啊幸好。 面对这突然的变故,李承乾的表现却是无动于衷,他根本就没看到李治有危险,也不明白李泰为什么冲过去,把正在看风景的李治抱起来抡了一圈。biqμgètν 他就淡定的看向昭陵,想起在那里遇到了称心,不由得嘴角缓缓的向上翘了起来,离开东宫多半天了,也不知道称心想自己了没有。 “你听没听到我说话?”李泰忽然间暴怒了,他一下把李治甩到地上,指着他开吼:“正说着让你别往边上去,你就往上爬,作死呢吗?” 李治本来就直哆嗦,让他给吼得一愣,紧接着“哇”的一嗓子哭了起来,他这一哭倒是吓了李承乾一跳。 “你干什么这么吼他?”李承乾过来拉起李治,轻轻的拍打着他身上的灰土,柔声细语的哄他道:“好了,没事了。” 李承乾弯腰要抱李治,李泰一把推开李承乾:“皇兄,你别管。” 李泰扯起李治,把他给揪到了墙边上,掐着他的后脖子,逼他往下看,李治吓得哇哇大哭,紧紧的闭着眼睛,根本就不敢睁开。 “睁开眼睛,看!你不是喜欢看吗?看!” 李治只是抹眼泪,不敢睁眼睛,大声的嚎叫,大声的哭:“不看,我不看,我再也不看了。” “我抓着你呢,不怕,看。”李泰的语气变得平缓了下来,李治的情绪也跟着平缓了下来,他慢慢的睁开眼睛,一看还是晕得天旋地转。 “我怕,二哥,我真的怕。” “知道你为什么怕吗?” 怕就是怕,哪有为什么?李治闭上眼睛使劲的摇头。 “转过头来,看我。” 李治听话的转过头,慢慢的睁开眼睛,看李泰他当然没那么恐惧,怕和怕是不一样的,怕二哥只是怕挨骂,最多是怕挨打,恐高那就没道理可讲了,晕得要命谁不怕? “是不是往下看的时候,感觉天地都在转?”李泰蹲下来,一只手环着他的腰,给他极强的安全感,一只手指向前方:“顺着我的手往正前方看,别往下看,告诉我你晕吗?” 李治傻愣愣的顺着李泰的手往前看,往前就是看向远处,这个一点问题没有,他抽了抽鼻子,弱弱的说了声:“不晕。” “嗯,来,往下一点点。” “好,再往下一点点。” “很好,不晕吧?再往下一点点。” “……” “慢慢的转头看这边,好,慢慢的转过去看那边。” “不怕了吧?”李泰笑呵呵的拍了拍李治的肩膀:“男人不能说怕,不能退缩,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用胸膛面对困难,没有趟不过去的难关。今天你不克服这毛病,今后一辈子不敢登高,懂吗?” “嗯。”李治开心的点了点头:“可是没有你的话,我不知道怎么克服啊。” “没有我还没有别人吗?把难题甩给手下人就是了,总有人能解决。”李泰正了正李治的冠带,捋了捋他脸边的碎发:“你犯了什么错误,知道吗?” “知道,我不该突然往下看,慢点看就不晕了。” 李泰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错,人在一丈半左右的高度往下看都会晕的,这望台足有四五丈高,极少有人不晕。” “我没听你的话,不该跑过来。” “嗯,这算一条,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小孩子淘气是正常的。”李泰轻轻的叹了口气,正色道:“你不该忘记我的话,我告没告诉过你,人在什么情况下最容易犯错?” “我记得,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李泰说变脸就变脸,刚刚还春风化雨,突然就又板起了脸:“难为你还记着,那这望台你来过吗?这算不算陌生的环境?” “可是”李治环视了一圈,环境的确是陌生的环境,可是没有陌生的人。 “没有可是,你告诉我陌生的环境应该如何对待?” “谨慎。” “你谨慎了吗?”李泰咬牙切齿的盯着他:“现在告诉我,你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什么样的。” “跟在二哥身边不乱跑。” “乱跑肯定不对,但是不乱跑也解决不了问题,你粘我身上,还能往下看了吗?” “我就不该往下看。” “想看就得看,不看怎么满足好奇心?” “……”李治没话说了,跑过去不对,走过去也没用啊,怎么过去往下看都一样会晕,这根本就没法避免。 “第一,你应该先打个招呼,父皇能带你过去,皇兄能带你过去,二哥也能带你过去,有个人在身边,你的安全有保证也不能那么怕,对不对?” 李治点点头,当时太兴奋了,根本没意识到跑过去有什么危险,打什么招呼? “第二,你可以害怕,但不可以慌!如果你只是怕,完全可以转身往后跑。你慌了,方向都分不清,竟然往前蹿。”李泰说着说着火就上来了,摁着李治的小脑袋往下看:“这个高度,一条狗摔下去非死即残,皇子摔下去也一样非残即死,你知不知道?” “嗯嗯。”李治一边点头一边掉眼泪,后怕的怕才真的令人从心底发寒。李泰的话绝不夸张,这望台有五层楼高,真摔下去的话,后果非轻。 “第三,陌生的环境你必须谨慎对待,你想做什么事,就先叫个人去做什么事,然后让他向你汇报做事的过程、结果以及感受,记住了吗?”ъitv “嗯嗯嗯”李治跟小鸡啄米似的米一个劲的点头:“记住了。” “真记住了?好,回去把我说的这三条写下来,二十遍。从现在开始,你的第一顿饭就是明天的早饭。” 马上要吃午饭了,也就是说李治没有午饭吃了,而且连晚饭也没他的份。 李治憋屈得五官全都聚到一块去了,他四下里张望一圈,就连李世民都只是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他突然指着昭陵喊了一句:“二哥,你看!” “看什么?” “你看阿娘还看着你呢,你不让我吃饭!” “拿阿娘压我?”李泰冷冷的一挑嘴角:“阿爷就在这儿站着呢,我照样揍你,你信不信?” 这么不给皇帝面子吗?李世民的面皮抽了抽,就算你是这么想的,你也别说的这么明白啊,这多让我下不来台? “阿爷。”李治一下跑到李世民面前,抱住大腿委屈的说道:“二哥不让我吃饭,要饿我一天。” “哦。”李世民一听这话,急忙开口下令:“陈文、云海,你们俩给我看着,明天早饭之前谁敢给九殿下送一口吃食,手敲断、腿打折。” 第73章 不忍心让他挨饿 小孩子尤其是长的稍胖的小孩子一般都忍不住饿,家庭条件好的更是时刻想吃东西,不饿也忍不住馋。 李治八岁,胖得圆滚滚的,家庭条件那是天下第一,这连丝毫吹嘘的成份都没有,所以他比谁都爱吃、能吃、会吃。 通常情况下,只有他挑着吃、选着吃,只有他不想吃的,没有他吃不着的。可是今天他就硬生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挨饿,什么食物都不缺,就是不让他吃。 下人们也不敢给他食物,唯一能给他提供的帮助就是把食物拿走,让他看不到,就算是对他最大的呵护了。 李世民来上苑就两个目的,一个是带儿子们散散心,一个是登望台看看昭陵。 从望台上下来,随便走了走,便大开筵席,几十道菜摆上来,看得人眼花缭乱,李治眼巴巴的直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凑到李泰身边坐下。 李泰也不理会他,端起酒杯笑吟吟的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对着李世民一揖:“父皇,儿臣敬您一杯,愿您万事顺心,天天如意。” “嗯。”李世民微微颌首,眼角带着宠溺的笑意,虽是看着李泰,余光却盯着李治,看那个小馋鬼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甚是好笑。 哪里忍心真的不让他吃饭?李世民一杯酒喝下去,正要开口让李治大大方方的吃,李承乾又站了起来,也笑呵呵的端着酒杯看着自己。 李泰有些越礼了,第一杯酒应该是李承乾敬才对,李承乾心里不舒服,又不好跟他计较。 李泰根本没坐下,他又倒了一杯酒端起来,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李承乾,明知道李承乾是要给皇帝敬酒,他没有理由打扰。 李承乾也没有理会他,就对着李世民一躬身:“父皇,儿臣这里也有一敬,愿父皇江山永固,身康体健。” “好。”李世民微微一笑,举杯又干了。好在今天席上就这么三个儿子,不然的话一人敬上一杯,光喝酒就喝饱了。 “皇兄”李泰都没给李承乾坐下的机会,直接冲着他举杯一揖:“皇兄,恕臣弟失礼之罪。” “惠褒,说哪里话来?家无常礼,快坐吧。”李承乾心 bigétν里有气也不会带在脸上,他笑呵呵的一摆手,颇有长兄风范。 “皇兄,这一杯水酒,臣弟愿你无忧无虑、常乐常安。” “谢二弟。”李承乾举杯就口,他一杯酒还没喝完,只听李泰说道:“父皇,这里有皇兄陪您用膳,我要带雉奴下去读书,暂且告退。” 李世民有点意外的看向李泰,要不要这么认真?李承乾也有点意外的看向李治,要不要这么可怜? 李治嘴巴撅得能拴头驴,还以为二哥就是一时生气,没想到他来真的,这一顿不吃倒还没什么,看来晚上也没饭吃了。 “好。”李世民轻轻的一点头,他料想李泰不能让李治饿着,当面立的规矩还是不破坏的好,板板李治那顽皮的性子也好。 “谢父皇。”李泰朝上一揖,又对着李承乾点了点头,然后扯起李治就往外走,李治扭着脖子回头看李世民,李世民移开目光不看他。 “哎”李承乾喊了一声,李治的眼里闪起一线希望,李承乾看看李世民,见李世民没有留下他们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雉奴读书,莫非惠褒你也不吃饭了么?” “我看着他。” “你坐下吃饭,让卢武陪他读书就是了。” 卢武就在李承乾的身边站着,李泰可信不着让卢武看着李治,李泰笑道:“皇兄不必惦记我,我安顿好雉奴再回来。” 李泰扯着李治就走了,李承乾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朝上一笑:“惠褒这脾气,看雉奴都快哭了。” “他活该,说到就得做到,饿两顿也饿不坏他。高明,今天若是青雀不在,你会如何对待雉奴?” 李承乾一脸苦笑:“我肯定也会骂他的,不过我可舍不得让他挨饿,我估计惠褒也不能真的不给他饭吃,父皇不必担心。”bigétν “我不担心。”李世民真的是一点都不担心,他还开心的笑了。李泰比他对李治上心多了,该管真管,该教真教,该疼也真疼。 李泰也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他说安顿好李治还回来,结果非但午饭他没回来,晚饭也没看着他的影。 他整整一下午就在屋里没出来,愣是看着李治写字、读书了。按理两顿饭不吃,也不应该特别的饿,李治是因为不让他吃,他才特别的想吃,李泰就只给他水喝,凭他软磨硬泡,说什么也不给他饭吃。 最令李治无奈的是,李泰也没吃,就一直陪他,陪他一起饿着。黄昏后,天色微暗,李治终于死心了,不再耍任何心机了,能使出来的手段都使了一遍,也没有一点作用。 “二哥,你吃饭去吧,我不闹了。要不你一边看着我,一边吃也行。”李治现在是真的饿了,也就体会到了李泰的不容易。 “我不用你心疼我,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二哥不在的时候,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李泰嘴上和他说着话,手上画着画。 “我知道了,二哥,我的字写完了,我能过去看你的画了吗?” 李泰也画完了,扫了一眼画面,然后把画架转了一圈:“喜欢吗?” “啊!”李治一看到画,马上跳了起来,高兴得手舞足蹈:“画的是我!画的是我!” 李泰画的就是他趴在“边墙”上往下看的样子,远处的昭陵,近处的楼阁,清晰又细腻的画风,人物就只有李治自己。biqμgètν 画的左下角还有一行小字,写着“雉奴初登望台,贞观十年岁末。” “雉奴,以后遇到难事,就想想这副画,记住只要冷静、勇敢,什么难关都过得去。” “嗯。”李治用力的点头,嘴角都扯到了耳朵后面,满心的高兴都忘了饿那回事。 “答应二哥,你一定要做大唐最睿智、最强大、最忠诚的亲王,要成为父兄最得力的助手,好不好?” “呃,不!”李治扬起小脖子,很认真的看着李泰:“二哥第一好,我第二好。” 一句话说的李泰哭笑不得,他感觉自己跟他说的所有的话,都只是一场笑话,他一张嘴就让自己知道了什么叫孩子。 “二郎”云海走过来躬身一揖:“陛下让您过去。” “知道了,你好生照看他。”李泰起身就走了,云海送他出门,到门口他悄悄吩咐云海:“给殿下拿点吃的,别让他饿肚子睡觉。” 李泰走出院门,陆清急忙跟了上来。 第74章 谁的主子更好些 皇宫陆清没进去过,来上苑就算是他第一次正式上班了,他跟打鸡血了似的跟在李泰的身后,结果发现他根本就没什么事可做。 陆清以为护卫就是时刻准备着血腥厮杀,好像李泰身边会有许多明的暗的危险一样,事实上他就只是跟着李泰走来走去,就起到一个影子的作用。 影子还只是在室外,屋里有公主、有宫女,他不方便进去。皇上更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见的,李泰进屋去了,陆清又被留在了院门处。 他倒也不寂寞,门口还有个卢武陪着他。他们两个不认识,却也都知道对方的身份,在一起游逛了半天,就算缺心眼也知道对方的主子是谁。 陆清不擅长跟人套近乎,就只是礼貌的冲他笑了一下。卢武满脸热情的冲陆清拱了拱手:“在下姓卢,单名一个武字,不知贤弟你贵姓高名,年庚几何?” “我免贵姓陆,陆清,虚长十六春。” “哎哟,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了不起。”卢武挑起大拇指,笑呵呵的打量了陆清一通:“才十六岁就穿上了官服,追随魏王那可是前途无量啊。” 陆清就腼腆的笑了笑,看卢武那一脸皮笑肉不笑的假笑,感觉直想抖抖身上,这干瘪的吹捧真没什么滋味。 陆清真觉得卢武说的对,他自己就是这么想的,自己就是足够幸运,能够追随魏王,那是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三生有幸,可是这话从卢武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感觉有点不是味呢? “魏王与别的亲王不同,他跟太子一样住在皇宫里。”卢武笑眯眯的看着陆清:“魏王身边的人,个个都高人一等,你这寸步不离的人更是独占上宠。” 陆清要不是没地儿可去,他都想转身走了,这天都没法跟他往下聊。陆清就无奈的笑笑,一个字也不说。 “陆小弟,你怎么这么不爱说话呢?”卢武跺跺脚,这天有点冷,他回头看一眼门房:“咱俩到门房坐吧。” 陆清巴不得他赶紧离开,宁愿在外面冷着,也不想跟他聊天,他没说话就只是摇了摇头。 “来吧。”卢武上手扯陆清的胳膊,陆清一推一闪就躲开了,然后尴尬的又冲他笑笑。 要不是陆清冲他报过姓名,他直接怀疑陆清可能是个哑巴。看陆清不愿意去门房,他也没走,明知道陆清烦他,他还往前凑了凑。 “哎,陆小弟。”卢武笑嘻嘻的看着陆清:“你一个月俸禄多少啊?” 陆清今天就算是第一天上班,以前就是在魏王府住着而已,虽然还没领过俸银,但是他是知道自己月俸多少的,入职造册的时候这些都必须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陆清眨眨眼,又没说话。卢武胳膊肘一拐,碰了陆清一下:“说说,有什么不能说的?” “七石米。”陆清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就告诉他了。 卢武惊讶的“啊?”了一声,眼珠子瞪溜圆:“不能吧?我一个月还十六石米呢。”bigétν 卢武上上下下的扫视了好几遍陆清的衣服,他还是个有品级的翊卫,居然俸禄这么低?他摸摸自己身上的绸缎衣裳,顿时感觉自己很高大威武的样子。 陆清穿的是崭新的翊卫服,虽然品级低,但也是正经的官服,是正经的有编制的人。卢武穿的就是便服,他只是跟在太子身边的一个仆从,论起来陆清是官,而他只是个奴才。 卢武原本是抱着巴结的心,硬跟陆清闲聊的,现在听说他俸禄这么低,看来他也算不得是李泰的什么心腹红人,还以为他多厉害呢,原来混的连自己都不如,怪不得不说话,肯定是自卑。 卢武脸上的鄙视来得毫不掩饰,刚刚还热情如火,突然间就冷了下来,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吹着口哨,晃晃悠悠的走进院子,钻到门房里去了。 陆清长出一口气,耳根子可算是清静了。 陆清可没有半点的自卑心理,他感觉他这从七品挺值得骄傲的,七石米怎么了?平常的衣食住行都不花自己的钱,俸禄不高但是都能攒得下来。 陆清没有和谁攀比的心,品级也好,俸禄也罢,他才十六岁,急什么呢? 天色渐渐昏暗,又飘起了雪花。院门上挂起了灯笼,照得门前一片光明。陆清靠着院墙,仰头看着灯笼下的雪花,嘴角慢慢的弯起一个好看的角度。 陆清想起上午的事,李治趴“边墙”往下望的时候,他看到了,也想到了李治有可能会晕,有可能会掉下去,但是他就是一动没动的看着。 如果李治是平常百姓家的孩子,陆清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天塌了也得先把孩子拽离危险。但是在这里他不能依本心做事,没有李泰的命令,他就不能出手。 无情最是帝王家,帝王家的兄弟表面上是手足,实际上是敌人,陆清又不傻,这个道理不需要谁给他讲。 可是他的眼睛却告诉他他错了,他太小量魏王了,魏王是真心待兄弟的。别人或许会怀疑李泰只是在李世民面前演戏,装模作样只为了搏个好兄长的形象。 陆清相信李泰是真的紧张李治,就算李泰再会演戏,他的抖动的裤腿是演不出来的。 陆清笃定李泰也是个恐高的人,陆清还能笃定李泰去救李治的一瞬间完全是出于本能,因为李泰动脚的刹那,李泰的眼睛正望着昭陵的方向,他是听到李治的惊叫声时,脚先于眼睛动的。 看到才动,那是经过思考的,听到就动了,那是出于本能。 有血有肉有情的才是活人,陆清可不希望自己的主子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反观太子的反应就太冷漠了些,事发的当时他完全的无动于衷,好半天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知道了以后也没有任何的作为。 陆清想到这些,就更舒心了,就凭对待兄弟的不同,陆清相信太子绝对是个冰冷无情的人,跟在他身边不会有好果子的。 卢武在门房里烤着火,喝着茶水,看着门外顶雪花傻站着的陆清,他心里竟然跟陆清是一样的想法,他也觉李泰太无情,自己身边的人竟然只给七石米的俸禄,跟着李泰是不会有荣华富贵的。 李承乾和李泰一前一后从屋里走出来,哥俩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的向外走。两个小太监在身边高举着大伞,替他们遮着雪花。biqμgètν 卢武急忙从门房跑出来,拿件斗蓬麻利的往李承乾的身上披,又急忙接过小太监手里的伞和灯笼,躬着腰,满脸堆笑的随行在李承乾的身边。 第75章 雪仗还打不起来 原本轻盈的在灯笼下跳舞的雪花,也变得很调皮,就像有人往下倒似的,突然间又厚又密的砸了下来。 陆清站在院门外一时竟愣住了,原来门房里有披风的吗?现在他想进去拿也来不及了。 一股寒风打着旋儿的扑了过来,卢武把伞略一倾斜就遮住了李承乾,李泰本能的抬袖遮了一下眼。 陆清看着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都是侍候主子的人,卢武能把太子护得那么周全,而自己却远远的看着李泰被风吹雪打。 他又不能怪边上的小太监不够用心,他只恨自己太粗心了。陆清也没干过侍候人的活,又对这里完全的不熟悉,他恨自己为什么不多打听点情况。 三步两步李泰就走到了陆清面前,陆清急忙去接小太监手里的伞和灯笼。李泰见陆清一身的雪,脸都冻红了,心里埋怨自己一声,真是大意了,竟然忘了嘱咐他可以到门房休息。 李泰跟李承乾简单的道了个别,李承乾抬腿朝东走了,李泰转身朝西走。 走了十几步,李泰站住脚,笑道:“把伞收了吧。” “二郎,这么大的雪,还是打着伞吧。” “伞就应该是雨天打的,雪还用遮?”李泰伸手接过伞,直接就收了起来,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到他们的身上,没几步路就变成两个雪人了。 陆清自己倒没觉得怎样,就是看着李泰一身雪感觉很是着急,心疼又拿他没办法。ъitv “二郎。”陆清也没有披风,他为难的说道:“你要是不嫌弃,用我的衣裳遮一下头吧,别着凉了。” 李泰看他一眼,只见他一头的雪,于是忍不住笑了:“白头的样子很难看吗?我看你还好啊。” “二郎,要不然就打着伞吧,弄一身雪,万一受了风寒可怎生是好?” “今朝与尔同淋雪,他年君臣共白头。”李泰笑吟吟的看着陆清,问了句:“你愿意吗?” 这话听着有点别扭,可也挑不出毛病,亲王也是君,陆清嗫了嗫唇,激动的差点跪下,这有人不愿意吗? 陆清都怀疑自己可能是有语言障碍症,跟卢武不爱说话是烦他,跟李泰怎么也张不开嘴了? 看他激动的目光,李泰轻轻一笑:“还冷吗?”“不冷。”陆清咧嘴笑着摇头,这会儿他浑身燥热,任凭风狂雪猛,他丝毫都不觉得冷。 “心暖就不冷。”李泰笑着迈开步子,陆清提着灯笼脚步轻快的跟上,心情愉悦的像雪花一样在空中飘舞。ъitv 走着走着李泰突然问了句:“谁惹你不开心了?” 陆清被李泰问的一愣:“没有啊。” “告诉我,难得这里没有人。”李泰没有看他,只是停住了脚,仰起头欣赏鹅毛似的雪片:“我都看到了,你满脸的不高兴。” 能看到他的脸,那也就是李泰刚出门的时候,那时他站在院外向里望,确实跟李泰有过那么一瞬的四目相对。 “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陆清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了:“看人家把太子照顾的那么好,我都不知道去门房给你取件披风。” “门房又不欠我的披风,你去也没的取。”李泰低头掸了掸陆清肩头的雪:“门房只给歇脚的人提供吃食,不提供其他任何东西,都是他们提前备好的。” “那也是我粗心,没给你备。” “不是,是我没让备。他们时刻防着风防着雨,什么东西都备一堆,我不在乎,我摊上风就吹风,摊上雨就淋雨。”李泰忽然很认真的看着陆清:“我觉得人生应该是摊上什么风景就看什么风景,你觉得呢?” 如此从容的心态背后该是怎样强大的内心世界在支撑?陆清双眼都是膜拜的光,他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唤了声:“二郎”便低下了头。 “有什么话就直说呗,我难得有空跟你说说话。” “我还是叫你殿下吧,我,我”陆清只是个翊卫,如此亲昵的称呼李泰,让人看着不够敬重。 “以前只有我阿娘一个人叫我二郎,后来我特准云海这么叫我,现在又多了一个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清缓缓的抬起头,正正的对上了李泰明亮的眸子。 “云海服侍了我十六年,他有这个资格,我希望我能护他一世安好。你是我自己交的朋友,是第一个让我有一见投缘之感的朋友,我希望咱们能一起迎风沥雨,我做披荆斩棘的战士,你做我手里的刀。” “二郎,我陆清但有一口气在,绝不”“嘘!”李泰竖起食指挡在嘴前,慢慢的绽放出一个顽皮的笑容:“雪花如此轻盈,你莫惊了它,说话便说话,发誓用不着。” “哈哈哈”陆清被李泰那可可爱爱的模样给逗笑了,他开心的捣了李泰一拳,拳头震掉了李泰肩头的雪,雪落到手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 “你敢打我?”李泰回手就是一拳,陆清也不敢躲,一拳打到肩头,那力度还没有他捣出去的那一拳重呢,陆清顿时了然,李泰是想跟他玩,于是他侧转身向后撤一步,进而欺身上前,直接跟李泰打了起来。 李泰自己找的翊卫,第一天上班就跟他打起来了,两个人打的还挺热闹,李泰的武器就是那柄伞,陆清手里只有一个灯笼。 路很近,两个跑跑闹闹的很快就回到了宫门前,院里灯火通明,李泰一进院子,云海就推门走了出来。 他见李泰这一身的雪,狼狈得跟刚打柴回来的樵夫似的,不由得快跑两步,抡起他手里拂尘,边拍打边说:“二郎,怎地这般任性?有伞不撑,着凉了怎生是好?快进屋暖暖吧。” “雉奴和兕子睡了没有?” “尚未。” “叫他们出来。” “……”云海怀疑李泰疯了,这风雪之夜把皇子和公主都叫出来? “给他们多穿点,快去。” “是。”云海也知道自己犟不过李泰,只好乖乖的进屋去了,很快他带着李治,云离领着兕子来到院里。 “二哥,你喊我们做什么?” “你猜!”李泰手里握着一个雪团,突然朝李治砸了过去,大雪团砸到李治的脑袋上,冰凉的雪掉到了领子里,雪水一路向下。 “二哥!你打我!”李治愤怒的盯着李泰,李泰笑嘻嘻的说:“那你还手啊。” 李治跑过去,小拳头跟敲鼓似的往李泰身上抡,李泰抓住他的小手:“不是这样还手的,你用雪球打我,我带你们打雪仗。” 李泰想的挺好,结果一动起手来,云离抱起兕子,不敢走开,她就把兕子的头扣到自己的身上,玩命的保护兕子,兕子根本没有机会玩。 李治也被云海前遮后挡的护住了,李泰打也就能打到云海和云离,他们又不躲又不还手。 第76章 给你弄冰糖葫芦 打两个木头人也没什么意思,李泰扭头一看,身后还有一个比他们俩还像木头的陆清,他问道:“你会打雪仗么?” “会。”陆清点点头,这谁不会? “好,你跟兕子一伙。”李泰指了指云海和云离:“你们把雉奴和兕子放开,别跟抓个人质似的。” 李泰环视一圈,冲门外的俩侍卫招了招手:“你们也参与进来吧,除了兕子跟陆清是一伙的,其余人都是自己一伙,谁都可以打,跑着打、站着打、摁地上打都行,但是只能是用雪打,范围是这个院子里,不许离开院子,都听懂了吗?” “懂了。”原来打谁都行,那就好办了,挨谁的打都无所谓,打人那就瞅着点,别往皇子公主身招呼就行了呗。 “开始!”李泰抓起雪团看谁离的近就砸谁,结果他砸谁,谁就跑,下人们之间倒是互相打的挺欢,把他给孤立了。 李治是玩的最欢的一个,他也没注意到别人不敢打他,反正他抓把雪扔出去就很高兴,砸没砸着人都不影响他兴奋。 兕子很安全,本来就没人砸她,她身边还站着个保镖。 陆清一看没人和李泰玩,他蹲下来,笑眯眯的问兕子:“公主,你想打谁?” “打你。”兕子张着两只小雪手拍到陆清的脸上,陆清笑道:“咱俩一伙的,打你二哥,好不好?”biqμgètν “好。”兕子高兴得拍手,陆清抓起雪捏成雪团放到兕子手里,悄悄的嘱咐:“你看我把你二哥摁倒,你就用雪球打他。” “嗯。”兕子开心的直点头,然后转过身看着李泰傻笑。 李泰听不到他们说话,不过他看陆清搓了好几个雪团给兕子,然后就慢慢的朝自己走了过来,想是他把兕子哄好了,看自己无趣,就过来跟自己聊天的。 李泰可不管他是不是好心过来给自己解闷的,他就握着个大雪团,若无其事的等着陆清靠近,陆清还没走近前,他“嗖!”的一下把雪团扔了出去。 陆清一直都在提防他,他手一动,他脚就动了,一矮身一侧滑,瞬间就到了李泰面前,不费吹灰之力的把李泰给绊倒了,他抓着李泰的胳膊反剪在背后,提膝压住他的腰,大喊:“公主,过来打他!” 兕子乐哈哈的倒腾着她那两条小短腿,跑啊跑啊,跑到跟前一大捧雪球丢的就剩一个了,赶紧的砸到李泰的脑袋上。 砸一个也不过瘾啊,而且没砸着脸,兕子蹲地上捧起雪往李泰头上撒。 陆清笑的不行了:“公主,拿雪球砸他,不是拿雪埋他。” “那你倒是帮她弄雪球啊,她会吗?”李泰这挨欺负的一边摇头晃脑的缩脖子,一边还替人家出主意。 “说的也是。”陆清一只手压着李泰,一只手攥雪球给兕子。 他两只手压着,李泰确实是动不了,他改一只手了,李泰寻个机会一翻身就起来了,就势把陆清也压到了地上,一模一样的动作,只不过李泰也腾不出手来做雪球了。 这时云海正好往这边跑,李泰大喊:“云海,过来砸他。” “来啦!”云海先弯腰做个大大的雪球,然后抱着雪球跑了过来,高高举起大雪球,还呆萌的问了句:“砸哪儿?” “砸他脸。”李泰咬牙切齿的看着陆清:“敢把我摁地上,哼,看这回……噗!” “哈哈哈哈”云海猛的把大雪球砸到了李泰的脸上,然后抬腿就跑,活好几十年了,第一次跑出了风的速度。 李泰也不管陆清了,他爬起来就去追云海,云海跑得再快也没有李泰快,李泰眼看着要追上云海了,陆清从旁边冲了过去,一下把云海摁住了:“二郎,打!” 李泰赶紧抓雪捏雪球,一个劲的砸,他不光砸云海也砸陆清,一边砸一边嚷:“打死你们,没一个好东西。” 陆清挨了两下,他就撒开手,跑回去保护最不需要保护的兕子了,兕子是院中小霸王,她想打谁打谁,谁也不敢碰她,抛开公主身份不谈,人家年龄上也占优势,才两岁,正粉妆玉琢最是可爱的时候。ъitv “好你个没良心的。”云海得空跑过来数落陆清:“我都没打你,你把我摁倒。” 陆清骄傲的昂起头:“二郎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欺负。” 云海无奈的又叹气又斜眼,也打不过陆清,就使劲朝他翻白眼。 陆清知道他是唯一一个,跟自己一样,可以喊李泰二郎的人,于是对他十分客气,笑嘻嘻的说:“房门以里二郎归你照顾,房门以外二郎归我保护。” 这雪下的,玩疯了两个皇子一个公主,别看兕子才两岁,人家愣是不知道累,陆清一个劲的给她团雪球,她就乐哈哈的乱扔一气。 “雉奴,打!”李泰揪住一个侍卫,左晃右晃的喊,李治听话的猛打。 侍卫挣不开就喊帮手,两个侍卫把李泰给按倒,李治团起雪球使劲的砸侍卫,嘴里还乱嚷着:“敢打我二哥,我跟你们拼了!” “还真是打虎亲兄弟,可怜我这兄弟弱了点。”李泰暂时还起不来,急得他一个劲的挣扎。 云夕把小公主哄睡了,交待两个小丫头守着,她也跑出来跟云离一起冲上来帮着李治。两个大丫头,一个半大小子,齐力同心的打两个侍卫。 侍卫借着躲雪球,稍一松懈,李泰就爬了起来,他们赶紧撒腿跑,李泰带着两个宫女一个弟弟,满院子的追着侍卫打。 一场雪仗打了将近半个多时辰,一个个累得人仰马翻。 夜色已深,这一群人却睡意全无,平常这些人的运动量都不大,折腾了这么久,全都饿得肚子叽哩咕噜的叫唤。 李泰下令摆一桌火锅,所有人都坐一起,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夜宵。月上中天,两个侍卫才回到院外站岗,陆清也到侍卫房睡觉去了。 兕子是困得倒头就睡,李治撑得小肚圆溜溜的,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折腾得李泰也没睡好。 第二清晨,陆清无聊的在院子里堆起了大雪人,李泰推门走了出来,他急忙停了下来,躬身一礼:“见过殿下。”随即起身笑问:“你怎么醒的这样早?” “你不是更早吗?”李泰看着这院中的积雪,也没办法跑步了,再看他堆的雪人还挺可爱的,只是好像少点什么。 李泰忽然想起前世的时候,经常弄个冰糖葫芦让雪人“拿着”,这大唐好像是没有冰糖葫芦。 李泰又想起昨晚李治火锅吃多了,折腾得睡不着觉,冰糖葫芦可是助消化的良药。 第77章 两个没娘的少年 冰糖葫芦是宋朝才出现的,李泰想一想,糖不缺,山楂也不缺,蘸个冰糖葫芦还需要多高深的技术么?只是没人有冰糖葫芦的概念,所以一直没人去弄罢了。 既然条件全都具备,那有什么理由不让冰糖葫芦问世呢?李泰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的笑了,自己如果不是个皇子的话,想必在民间也能混得不错,卖卖糖葫芦,画画人像也能吃饱穿暖了。 “二郎,早上寒气有些重,你还是先回房暖暖,过一会儿再出来吧。”陆清见他看着个雪人也能笑出来,可怜的孩子,这在宫里长大的,估计是什么都没玩过吧。 李泰转过头来,神秘兮兮的笑道:“走,带你去御膳房玩。” 御膳房不是随便能进得去的地方,而且那也没什么好玩的吧?陆清愣眉愣眼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搭他的话茬,好在他直接抬腿走了,陆清只好悄悄的跟上。 李泰亲自跑到御膳房,可把御厨给吓坏了。这个魏王是咋了?昨天他大半夜的要吃火锅,今天起大早跑到厨房,他是饿死鬼投胎吗? 御膳房早就忙碌起来了,可是还没有做熟的食物,御膳房大太监满脸堆笑,心怀忐忑的鞠躬作揖:“四殿下,您有什么吩咐让人传个话过来就好,您贵人踏贱地,小人们惶恐之至。” “我怕别人传话说不清楚。”李泰就站在御膳房门口,并没有进去,他笑吟吟的说道:“就在这院子给我支一口锅,立刻、马上。” “……”所有人或多或少的都有点发懵,但是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四殿下的话谁敢反驳?他让干什么就只能是干什么。 “洗一盆山楂,洗好以后切开,把核儿剔出去……” “准备竹签子,要长些的。” 李泰清楚冰糖葫芦虽然不难做,但也不会太容易,他已经发明创造了不少的食物了,他深知没有一样东西能像自己想的那么轻松的就成功。 尤其冰糖葫芦这东西熬糖还是有些说法的,蘸糖也是需要一点技巧的,配方更是有待研究的,反正就先试试嘛,万一成功了呢?bigétν 不成功?不成功就祸害点山楂呗,还能怎么地? “对,就是这意思,都照着这个样儿串好。” “好,可以熬糖了。” “这个不行,糖不能蘸这么厚,要薄要通透。” “糖糊了,倒掉再来。” “不是这样的,这个粘牙。” “别急,慢慢来,一定行。” “……” 李泰又不需要亲自动手,他就指挥御厨们忙了起来。李泰的要求越提越细,他们渐渐的懂了,知道了李泰想的东西是什么样的,那就好办多了。 御厨到底经验丰富,折腾了几次,没费什么事的就把冰糖葫芦给做了出来。 “太好了!我就想要这样的!”李泰咬下一颗大山楂,酸酸甜甜的味道直接把他的记忆拉回了童年时代。 那时候家里穷,常常两眼发直的看着卖冰糖葫芦的,妈妈每次说要给自己买上一串,懂事的易阳都会说:“不买,我又不爱吃,我只是喜欢看,我要把它画下来。” 也不知是酸的,还是怎么,突然之间眼泪滴了下来,自己穿越过来之前的十三天,他的母亲因病去世,这一串冰糖葫芦勾起了他的心事。 李泰也不需要掩饰什么,他拎着两串冰糖葫芦,撒腿就跑向望台,一口气登上望台,冲着昭陵方向痛快的哭出了声。 眼见着来到新年了,这万家团圆的日子,易阳只觉得万箭穿心般的难过,自从穿越过来,他就强迫自己不要回想重从前,可是今天一串冰糖葫芦就让他破了防,说什么都忍不住了。 陆清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蹲在地上无助的抱膝,一时间心里也酸酸的难过,他脱下外套,轻轻的披到李泰的肩上:“二郎,你,你哭吧。” “阿娘!”李泰攥着冰糖葫芦,缓缓的抬起头,看着昭陵说道:“阿娘,你知道吗?在别人眼里,儿子就像这冰糖葫芦,从头到脚的光亮,除了甜还是甜。谁知道儿子遍体生寒,心里都是酸苦。” “阿娘,您能不能再看我一眼?没娘的孩子好可怜。” “阿娘,我想再回到您的身边,再回到从前的日子,让我用什么换,我都愿意!”李泰心里想着亲娘,嘴里哭着,呃,也是亲娘。biqμgètν 絮絮叨叨的李泰说哭了陆清,陆清也是个没娘的孩子,继母难容他这个嫡子,他无奈之下弃家出走,进京寻找娘舅,却又扑了个空。 天地虽大,却没有他容身之地,若不是遇了李泰,他真不知道他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或许就像一叶小舟在海中央打转转。 “二郎,别哭了。”陆清抹了一把眼泪,轻声的说道:“有人来了。” “阿娘!”李泰要是不知道有人来了,哭的还不厉害,一听有人来了,他哭的撕心裂肺的,难得有这么个能哭得出来的机会,哭娘又不怕谁知道。 “二郎。”陆清把披在李泰身上的外套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扶着他的肩,想搀他起来。 李泰晃了晃肩,把陆清甩开:“你别管我!” “二郎。”陆清又替他把外套披好,就势跪在他的身边:“你万金之躯要多多保重啊,这么哭很伤身的。” 李泰听到踏台阶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他改蹲为跪,伏身叩头,趴在雪地里抽泣不止。 陆清扶着他的肩,望着被他摁在雪地里的两串冰糖葫芦,直觉得太可惜了,他还没吃上一口呢,也不知道这山楂裹上糖浆再冻硬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或许很难吃吧,李泰只吃了一口就哭了,应该不怎么好吃。 “二郎,起来吧,你要是冻坏了,可怎生是好?”陆清也不敢硬拉他,只能是苦口婆心的劝。 “青雀儿!”李世民一眼看到李泰跪趴在雪地里,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两个箭步冲到近前。 “父皇?”李泰直起身子,惊诧莫名的盯着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的怕意,像做什么坏事被逮个正着似的。 李泰转过目光盯着陆清,吼道:“有人登台,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陆清满脸的无辜:“我说好几次了。” “你说了么?”李泰眨眨眼,搭着陆清的手慢慢的站了起来,尴尬的看着李世民,硬扯出一丝假笑,唤了声“父皇”便低下了头。 看他一身的雪,哭红的眼,李世民不忍心骂他,只是把陆清的外套抓到了手里,然后“狠狠地”抽打了李泰一顿,打得李泰身上的雪花唰唰往下掉。 bigétν 第78章 又是挨训的一天 跳出地平线的太阳在东方洒下万道金光,红彤彤的朝霞铺满了半边天,这旭日东升的风景如画般的美丽。biqμgètν 李世民眼中的风景也如画般的美丽,只是美丽的让人有些心疼。尽管被雪污了衣衫的李泰看起来依然是玉树临风,但是他红肿眼睛让生父如何不动心? 这孩子昨天登望台就无声落泪,今天一早晨就跑上来痛哭失声。 李世民怎么能知道李泰昨天落泪是故意的,瞪眼睛盯着山头雪硬逼出来的两行泪,眨眨眼就没了,今天他是心酸难忍不假,可他哭的是他前世的亲娘。 刚刚好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这份自然就是对李泰最好的成全。 李世民眼里看着李泰,心中想起了李承乾,昨天李承乾看到望台时,想不到了望昭陵,登上望台就像是在看风景。 今天呢?今天这时候的李承乾大概还没睡醒。 李泰向李世民身后望了望,见他身后空无一人,便带着三分埋怨的说道:“父皇,这台阶上雪又厚又滑,您怎么一个人登望台?” “哼!”李世民的老脸拉得有三尺多长,用力的把陆清的外套摔到李泰的手里:“朕用不着你惦记,你能照顾好自己就是我的福份了。” 李世民扭过头,背负着双手,静静的看着西方:“建这个望台是让你看昭陵的,不是让你哭昭陵的。” “我,我没” 李世民的目光冷嗖嗖的射到李泰身上,吓得李泰一激灵,后面的话直接咽回去了。 “你想说什么?你没哭?” “……”他一脸的哭相根本遮掩不住,不过要说没哭也有道理,他那不能算是哭,他那是嚎,李世民在台阶上就听到他玩命的哭喊了。 “不是,我是想说我没,我没控制住。”李泰说着又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他干脆一头扎进了李世民的怀里,要哭就哭个痛快。 “阿爷!我想娘,我想阿娘!” 李世民这一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就紧紧的抱着他这个哭得浑身发抖的儿子,他看着昭陵,一时心如刀搅,竟也忍不住滴下泪来。 父子俩抱头痛哭之后,又互相搀扶着下了望台。陆清这次挺有排面,他没有跟在李泰身后,而是走在了皇帝和皇子的前面。 陆清就拿他的外套当扫帚,倒着下台阶,每下一层就抽净一层的雪。一件外套不值什么,能给皇帝扫雪是荣幸,可是他的外套是官服。 抽净了最后一级台阶,陆清用力的抖了抖外套,拍打着上面的雪。 李泰扶着李世民慢慢的往下走,他笑呵呵的说道:“可惜才穿了一天的官服,就被抽得没法穿了。” “一件衣裳有什么好可惜的?这件穿不了了,朕给他换一件就是。”李世民想了想,说道:“就封他个昭武校尉吧,还让他跟着你。” “这不合适吧?”李泰的眉梢带喜,李世民直接给陆清升到了正六品,封他就是给自己面子:“他也没做什么,一天就升到六品,实在是升的太快了些。” 李世民白了李泰一眼,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回事,是不是缺心眼?“跟着你的人,就穿那么件从七品的官服?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不怕人笑你寒酸吗?”bigétν 不怕,真不怕,李泰一点这个概念都没有,寒酸这俩字也就配前世的易阳,今世的李泰跟这俩字不沾边。 不过李世民说的对,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亲王? 李世民直接去了李泰他们的院子,一进院就看到了那个大大的雪人,他指着雪人问:“这又是你弄出来哄雉奴和兕子的吧?” “嗯,我没动手,我让他堆的。”李泰指了陆清一下,见他手里还拿着那两串冰糖葫芦,便笑着走过去,接过冰糖葫芦插到了雪人的身上。 “还没问你呢,这是什么东西?”李世民当然认得山楂,可是他没见过串成串还裹着糖的山楂。 “雉奴昨晚上吃多了,我想着山楂能消食,又怕他不爱吃酸的,就让御厨给裹了层糖浆,我尝了一个,挺好吃的。” 雪人手里的冰糖葫芦缺了一粒,看起来更加的生动一些。 李泰红肿的眼睛偏带着幸福的笑意,看得李世民心里满是欣慰。 父子们一起吃了早膳,正坐在屋里闲聊,云海进来报道:“太子来了。” 李世民闻言眼睛一亮,在皇宫的时候,李承乾可是从来都不会主动找李泰的,想不到到了上苑,他这居然知道过来看看弟弟妹妹了,真是不容易。 “随我出迎。”李泰赶紧的站了起来,李承乾没有直接过来,而是先报了个号,就摆明了是让自己出迎的意思。ъitv 李泰跟李世民打了个招呼,带着云海走出房门,还没走到院门就见李承乾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李泰恭恭敬敬的躬身一揖:“臣弟见过皇兄。” “你疯了吧?”李承乾抬手扶住了李泰:“这也没有外人,行这么大礼干什么?” 李泰很少见到李承乾这么随和的一面,不知道他是抽了什么风,便微微一笑:“有没有外人,你都是我皇兄。” “废话。”李承乾边往里走,边观察着这个院子,院子里的雪明显的已经扫过了,没走多远看到一个大雪人,他指着雪人说道:“你玩心还真重。” “给兕子堆的,我猜她肯定喜欢。”李泰轻轻浅浅的笑着,也不知道李承乾是什么意思,他只好见招拆招。 “堆的不错,真好看。”李承乾也看到了冰糖葫芦,不过他没问什么,就快步的往前走着。 很快就走到了门口,李承乾不上台阶,反而站住了脚,他定定的盯着李泰看,看得李泰脸上的面皮都直抽。 “惠褒,你昨天都干什么了?”李承乾的表情一下就严肃了起来。 李泰想想也没干什么跟李承乾有关的事啊,他便说道:“皇兄,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好了,这让我从何处想?” “从咱们分开的时候开始想。” “我就直接回来了,没做什么啊。” 李承乾眼睛一瞪,小脸一绷,冷冷的说道:“没做什么?你以为把院子扫净了,就没人知道了吗?” “哦,你说的是昨晚我们打雪仗的事吗?” “难为你说的这么自然。”李承乾义正辞严的开始教训李泰。 “身为皇子,身为亲王,你怎么能这么任性?跟一群下人疯闹嬉戏,还雪地里打滚儿?丫头、侍卫前追后赶,成何体统?雉奴也就罢了,你居然连兕子都叫出来,大半夜的你也不怕吓着她?一大早晨你跑御膳房去折腾什么?成天研究新鲜的吃食,你的心思能不能往正事上放放?” 第79章 兄弟齐心是假象 李泰被训得一愣,随即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听着,也没有回一句话,没顶一个字的嘴。长兄如父,李承乾想怎么教训他,就可以怎么教训他,就像他训李治一样。 不同的是他训李治,总能把李治训得心服口服,总能让李治服服贴贴的还不留心理阴影,李治知道二哥是真的为他好。 而李承乾却无法让李泰心服口服,李泰也没办法相信皇兄是为自己好的。 李泰低眉顺眼一副很乖的样子,心里不住的在琢磨李承乾为什么跑过来训自己,难道就是过来痛快痛快嘴?那他得多无聊? 李承乾严肃、认真、正经的训斥着李泰,李泰却差点笑场,他听到李承乾说他“心思能不能往正事上放放?”他特别想问他一句什么叫正事? 他这是不是在提醒自己该多在太子身上用点心了?身为皇家的嫡次子,最大的正事不就是把太子干掉吗? 他还说李泰跟下人们疯闹成何体统,李泰就呵呵了,再不成体统也不如他跟称心不成体统,别说这两丫头和侍卫啥事没有,就有也比他们干净。 在皇宫里侍卫很难进入内院,上苑和皇宫不同,这里没那么多的太监,李世民这次轻车简从的过来的,也没带后宫的嫔妃,殿门前都是侍卫在守着。 “父皇对你寄予厚望,你可莫要辜负了父皇的心。表面恭敬算不得真孝行,切记克己守礼、勤学苦修才是正道。” “皇兄说的是,惠褒记下了。”李泰听他提起父皇,心内暗想“他若只是想训斥我而已,完全可以叫我过去,或者在院门口就骂我一顿,为什么非跑到房门前来说?莫不是故意说给父皇听的?” “惠褒,我知道你远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恭谨谦和,你时常做些离谱的事,皇兄我装作不知,是出于手足相庇之情,你得知道收敛才是,满院子的混跑,跟下人们滚在一起厮混,闹得这么凶,你是怕父皇不知道吗?” “?”李泰越听这话茬越觉得不对劲,就好像他替自己隐瞒了多少事似的,李泰刚要问问他自己到底做了哪些离谱的事,他又接着说上了。 “疯也好,闹也好,关起门来也没人知道,你居然让御膳房大半夜的给你准备火锅,也不论个尊卑上下,也不分个男男女女,围坐一团大吃大喝,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李承乾说的很激动,指着李泰吼,感觉很是过瘾:“你说说你哪像个亲王?就是寻常百姓家,也没有跟下人同桌共食的主子。” 李泰心里对人的等级的概念并不是很看重,但这事怎么说都是李承乾说的对。尽管李泰心里十二万分的不服气,他知道李承乾跟下人们在一起疯的更过份,可这一点也不耽误李承乾训他。biqμgètν 李泰很想一脚把李承乾踹出去,但是他不能,李世民就在屋里,他装也得装个好弟弟的模样出来。 “皇兄教训的极是,臣弟自当改过。”李泰抬起头,微微的笑道:“这室外寒气颇重,皇兄进屋说吧。” “算了。”李承乾也展颜一笑:“进什么屋?我特意过来就是为了给你提个醒,你且收收性子,别再任性了,你一时放纵不要紧的,带坏了雉奴怎生是好?” 带坏了雉奴?李泰憋笑憋得差点咳嗽出声来,自从自己住进皇宫,这多半年来,雉奴跟变了个似的,李世民都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他倒是不能带坏了雉奴,李治就去东宫玩了几次,差点把命给玩没了。 李承乾说完,抬腿就往外走了,李泰迎上去拦了他一下:“皇兄,进屋坐坐吧,你顶着寒风过来,总不能让你带着寒气回去。” “不坐了,要不是怕人看见,你面上不好看,我连院门都不进,今天事情挺多的,我得回去忙了。” “那,那好吧。”李泰把李承乾送到大门以外,深深一揖:“恭送皇兄。” “二弟留步,本宫这就回去了。”李承乾弯腰钻进了宫轿,李泰目送他走了很远,才慢慢的转身向回走。 云海和陆清一直都陪在李泰的身后,可是他们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傻呆呆的听着,心里再怎么波涛汹涌,都不能表现出一点点,只能像泥塑木雕一样,连点存在感都不敢刷。 李承乾走了,云海和陆清对视一眼,眼中都是一样的情愫,既厌倦又无可奈何。 李泰没那以多的想法,反正把这个瘟神给打发了就是好事。他脚步轻快的往回走着,还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山歌。 屋外的李泰没有一点恼怒的情绪,可是屋里的李治就没那么淡定了,他气得直咬牙。 李承乾一张嘴,屋里的人就听了个清清楚楚。李世民打个手势,不让别人出声。李治越听越生气,好不容易忍到李承乾走了,他急忙大声的回怼。 “哼,他还有脸管我们打雪仗,他扮成突厥兵的时候他都忘光了。我们打雪仗好歹用的是雪,他呢?竹枪竹刀的对阵厮杀,哪天没人流血?哪天不死几个士兵?” “说我二哥研究吃的不对,他呢?他又烤鸡又偷人家的牛羊来煮,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了。” “说我们疯闹不成体统,我呸,起码我们没办葬礼吧?他往地上一躺,让别人围成圈的哭他,成什么体统了?” “说我们吃火锅不对,他对,他把我们的辣椒全都拿走,我就不信那些辣椒,他一个人吃了?” “……” 李泰都推门走进来了,李治还在骂。李世民就笑微微的看着,一言也不发。 李世民心里明白着呢,李承乾一开口,他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昨天李泰当着自己的面,大训了李治一通,自己没有责怪李泰,还在李承乾面前赞了李泰几句。 他今天就寻个由头过来教训李泰了,还选了这么个地方,想必他是明知道自己在这儿,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这些小心计都不算什么,这些李世民都能一笑而过。只是李世民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李承乾这是故意想要破坏李泰在自己心中的形象。bigétν 也就是说兄弟合心,只是一种假象罢了,李承乾时时处处存着要跟李泰较劲的想法,而李泰暂时还看不出什么来。 李世民知道如果李泰愿意跟他承乾较劲的话,李承乾根本就不是对手,他差的太远了。这也正是李世民皱眉不语最大的原因。 李世民满心的失望,对李承乾的失望,他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的提升一下自己?总在这些没用的事上玩小计谋,这有什么用?这有一点太子爷的气象么? 第80章 这望台劝你拆掉 冰糖葫芦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儿,但是大唐没有,这就显得很稀奇了。李治左手拿着一串,右手也拿着一串,左舔一下,右舔一下,像没吃过好东西似的。 看他拿着红红的冰糖葫芦,站在这雕梁画栋的庭院之中,远处是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峰,李泰真的感受到了新年的气息,李治看起来好像年画上的小童。 李泰回头看一眼兕子,嗯,她更像年画上的娃娃。她乐哈哈的围着雪人转圈圈,可怜她还没有雪人高。 李世民咬下一粒山楂,还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口咬到籽,结果这山楂是去了核儿的,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酸的直皱鼻子。 他扫视一圈,这院里全是他的嫡子女,不只有三个嫡子和两个小公主,就连嫁出去了的两位大公主也在。 两个大公主都穿着狐狸毛领的大氅,长长的狐狸毛随风飘舞,她们俩拿着冰糖葫芦愣是吃不到嘴。 急得她们直让李泰给想个办法,李泰笑道:“有什么难的?撸到盘子里,用筷子夹着吃呗。” 李承乾吃一口就喜欢上了,他想着回到皇宫第一件事就是让御膳房做这个冰糖葫芦,说什么也得让称心尝上一尝。 看李承乾很喜欢吃这个冰糖葫芦,李泰开心极了,吃吧,吃吧,吃凉东西对你有大好处。痛风最忌吃冰冷的东西、牛羊肉以及海鲜。 “二哥,你怎么不吃?”李治很快就吃完了一串,他才发现李泰两手空空,根本就没吃。“好吃,真的,可好吃了。” 李泰笑笑:“我怕酸。” “不酸,甜的。” 李泰摇摇头:“你吃吧,我给你唱个歌。” 李泰说唱就唱:“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裹着甜。都说冰糖葫芦儿甜,可甜里面它透着那酸……”bigétν 一首民谣,李泰唱的是前世的回忆,微微上翘的嘴角带着迷离的幸福也带着些许的苦涩。 李世民静静的听着,平淡无奇的曲调,寓意颇深的歌词。 “象征幸福和团圆”,李泰曾说过这天下万物他全不在意,他在意的唯有八个人而已,李世民环视一圈,他和他七个嫡子女都在。 “站得高你就望得远,面对苍山来呼唤。”今天早上李泰独自跑到望台上痛哭失声,苍山无须多言,一定就是昭陵无疑的了,呼唤这两个字差点把李世民的眼泪给勾下来。 “吃了它,治病又解馋。”李泰就是为了给雉奴才研究出这种冰果的,又想替他消食,又担心药苦,这份用心在民间或许不算什么,在皇家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皇家看起来威赫赫光炫炫,好像什么都不缺,其实皇家缺,缺最平常、最朴实、最自然的亲情,在别人眼里看似唾手可得的东西,在皇家几乎就是永远的求而不得。 李泰每天早起跑步的习惯,到这里就改成了每天早起登望台,登上望台再练两趟拳,锻炼效果比跑步好多了。 在上苑住的这几天,李世民大部分时间都是站在望台上,面向昭陵一看多半天。前两天他要么自己登台了望,要么叫上孩子们一起了望。 从第三天开始他拉上大臣陪着他了望昭陵,他跟长孙无忌并肩看着昭陵,直到黄昏时分,他还笑着说:“每天到这个时候,我心里就特别的敞亮,你看太阳就在山头慢慢的往下落,感觉就像是会落进她的怀里。” 黄昏时的昭陵的确很美,有时候还有会漫天的晚霞,落日一点也不晃眼,柔和的不像话。长孙无忌无语望西山,静静的陪在李世民的身边。ъitv 长孙无忌自然也是想念胞妹的,但是他再怎么也不如李世民对长孙皇后的思念深切。 李世民每天召不同的人来上苑陪他登望台,倒也没什么难的,就陪他站着,听他絮絮叨叨的说些往事而已。 这一天李泰去见李世民,还未走到院门,就见魏征远远的走了过来,他忙转了方向,带着陆清朝魏征走了过去。 李泰抢着上前深施一礼:“学生见过魏公。” 魏征微愣了一下,急忙虚扶一把:“殿下多礼了。” 从前魏征是看不上李泰的,李泰虽然才名很高,但是为人过于孤傲,不懂得什么叫尊重人。 这多半年来,魏征对李泰的看法大有改观,李泰什么时候见到他都是礼仪为先,说话也是谦恭有礼,没有过盛气凌人。 李泰笑微微的看着魏征,问道:“魏公可知父皇何事召您前来么?” 魏征知道皇帝就是找人陪他了望昭陵,前几天都召了十多个大臣过来了,魏征连猜都不用猜,笃定皇帝没别的事。 “这个却是不知,殿下有何指教么?” “唉,您看。”李泰叹了口气,抬手指着望台:“父皇每天在上面了望昭陵,有时候一望就是一整天。” “陛下与皇后伉俪情深,哀思有个寄托之处也好。”魏征能说什么?他也不愿意上去顶着冷风“罚站”,可是皇帝让你陪,那是你的荣幸,你能说你不乐意吗? “只是忧思过甚,定会伤身的呀。”李泰满目都是真诚的担忧:“父皇虽是盛年,却也该多多保重才是。如此这般下去,可怎生是好?”ъitv “殿下既有此心,何不劝说陛下?” “……”李泰默默无语的看着魏征,一脸的无可奈何。李泰要是能劝得了,还会跟他废这么多话吗? “老臣也心疼陛下,奈何此事,唉。”老魏征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这高台是陛下为思念皇后而建,于家于国无有妨碍之处,就算我劝得了陛下今日不登台,也拦不住他来日登台。” “有台在自然拦不住,若是无台可登什么呢?” “这”魏征的眼睛突然就放大了一圈,这李泰做事还真是从根上解决问题。还以为他是想让自己劝陛下不要如此频繁的登台了望,却原来他是想让自己劝陛下拆了这高台,这如何做得到? “魏公,您是个耿直的谏臣,既然明知此台对父皇身心不利,如何能够视而不见?” “这”魏征是经常劝谏皇帝不假,但也得有理才行,人家建个高台,远远的看看媳妇的坟墓,关谁的事?这根本就是谁也管不着的事。“没有合适的理由,只恐陛下不肯拆。” “我望昭陵也就罢了,父皇望昭陵于礼不合吧?” “虽说是夫不祭妻,却也没有哪条礼法规定连看都不能看一眼。” “我是说如果父皇望的不是昭陵,而是献陵的话,就没人有理由提出异议了。”李泰说罢,微微一笑便迈开步子走了,跟聪明人说话不用说的太明白。 第81章 这擂台好上难下 望台上风有点大,吹得龙袍猎猎作响。李世民精神抖擞的看着昭陵,满脸都是幸福的笑意,回头见呼哧带喘的魏征才爬上来。 “魏爱卿,你过来看。”李世民盯着昭陵,嘴角都是笑意。 魏征走到李世民身侧,前后左右都看了看,然后问道:“陛下,您让老臣看什么?” “……”这怎么,才几天没见,魏征就老糊涂了?还是故意的装糊涂?李世民抬手指着昭陵:“看那里,看到了吗?” 这回不用装糊涂了,明明白白的给你指着,你再说看不到就属于是瞪眼睛胡说了。 “看到了,臣老眼昏花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李世民一听这话,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居然连昭陵都看不出来?“那个位置,你猜也猜得出来是什么地方吧?” “莫非是昭陵?” “对,就是昭陵。”李世民愁眉顿展,笑意盈盈的说道:“看的多清楚啊,你怎么能看不到呢?” “哦”魏征很不以为然的说道:“我还以为陛下看的是献陵,昭陵的话那我看到了。” “……”李世民所有的开心,都被魏征这一句话给扫得干干净净。 献陵为唐高祖李渊和太穆皇后窦氏合葬的陵寝,李世民若望的是献陵,那是孝道。可是放着献陵他不肯望,偏偏望昭陵,这怎么向天下人交待? 李世民静静的伫立,久久不肯言语,直到太阳落下了山,他才不得不走下望台。第二天他宣布回皇宫,同时下旨拆掉望台。 冬去春来,又到了草长莺飞、柳绿桃红的季节。春风拂面令人万分舒爽,魏王府里的文学馆已经建成,李泰成功的请出了萧德言,让他主持编书事宜。 长安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极是热闹。李泰和李恪并肩而行,面对着五行八作的门店,他们里面指指点点,时而说说笑笑。 “三皇兄” “嗯?”李恪抻抻衣襟,提醒李泰不要乱称呼。 李泰恍然,他们两个人都是便服出来的,既然想脱去皇子身份,换得片时的自在,那称呼上的确是该注点意。 “三哥,东市有个天韵茶楼不错,我们去坐坐如何?” 李泰也没什么正事,就是出来闲逛的。李恪更没有正事,他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去封地了,所以争分夺秒的在街上多走走,尽可能的多看一眼长安,这辈子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了。 “好,我也常去东市的天韵茶楼,坐在楼上能看到多半个长安城。” 两个皇子脚步轻快的走着,忽然迎面出现一个擂台,擂台前面人山人海的,一个个恨不得把脑袋削尖了往里挤。 “什么情况?”李恪对这条街是很熟悉的,什么时候这里多了一座擂台?听人们的呼喊声,貌似也不是个比武的擂台,抬头往台上看也看不出来在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咱们去凑热闹,好吗?”李恪有点放不开,毕竟自己是皇子,跟平民百姓还是要拉开点距离的好。 李泰淡淡的笑了:“不为了凑热闹,我们出来干嘛?” 李恪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走,过去看看。” 李泰和李恪穿的都是学子服,两个人长的又都像母亲,长孙皇后也好,杨妃也好,那都是颜值天花板,他们俩光是随随便便的一走一站,就足够吸引人的眼球了。 一对长相出众,气质也出众的少年书生,温文尔雅的靠近人群,正欲开口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人在这个地方摆擂台,却见一个头上辫发,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登上了擂台。 那中年汉子高额挺鼻、眼窝深陷,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他在擂台上来回走动了两圈,两只大眼睛向下扫动,没想到他开口说的竟是大唐官话。 “听说这长安城钟灵毓秀,乃是人杰地灵之所在。我这里悬联求对,已半日有余,竟无一人登台,可见传言实不可信,这长安城里也尽都是些酒囊饭袋之流。” 那中年汉子一脸的骄傲与不屑,对着台下的人毫不留情的出言讥讽。 李泰和李恪对视一眼,这人未免太过狂野了些。若是平常百姓,他们还可容忍,但是面对一个胡人如此的挑恤,他们就没办法淡定了。 这要是让他继续张狂下去,大唐的颜面何存? 李泰和李恪都不知道这悬联求对有什么说法,但都自信一个对子还是难不倒自己的,于是他们俩双双的登上了擂台。 他们两个人一登擂,台下顿时欢声雷动,议论纷纷。 “又有人登擂了?” “我的娘哟,一下子上去俩。” “好!一定要对上来,给咱们大唐挣点面子。” “是两个小后生,看来够呛啊。” “前面那么多人都被赶下来了,他们能行吗?” “……” 李泰看着光溜溜的擂台,朝那个中年汉子走了两步,问道:“你说悬联求对,你这联悬在哪儿了?” 那个中年汉子上下打量了李泰和李恪一通,没有回答李泰的问题,反问道:“你们谁来对?” 李泰和李恪又对视一眼,区区一个对子谁还对不上?胡人那面是怎么个教育模式不清楚,在大唐对课那是入门的基本功,叫个大唐的读书人都会这个,这就是个玩而已。 “哦,还不曾问过对得上如何?对不上又如何?”李泰才想起来这是个擂台,想必是有赌注的,对不上大概是要亏点钱,对上了或许能赢几个铜板。ъitv 看李泰和李恪形象都很不错,那中年汉子的脸色多少有点缓和:“我家妹子酷爱中原诗书,因此悬联招婿,若是对得上对得好,便可与我家妹子拜堂成亲。若是对不上,滚下去便是。” 李泰和李恪第三次对视,两个人都是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早知道是这样就不上来了,就算上来也不可能一下子都上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没人对呢,胡人女子,呵呵”李泰耸了耸肩膀,冷笑一声,随意的冲对方拱了拱手:“恕我二人才疏学浅,冒昧了,告辞!” 李泰拉着李恪,两个人转身要走,那汉子冲到面前拦住,怒吼道:“你们什么意思?敢嘲笑我家妹子不成?” “不敢不敢,我们只是无意高攀而已。” “少废话,对不上就说对不上的,扯别的用不着。” “联我们倒是对得上,只不过令妹,还入不得我们的眼。”李恪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我们不是对不上一个对联,而是怕被你们缠上,懂不懂?” “三哥说的是。”李泰笑吟吟的看着被气得脸色胀紫的中年汉子:“你要摆文擂便摆文擂,要招婿便招婿,你这么混为一谈,谁敢接招?因为对上一个对联,硬塞手里一个活人,长的漂亮也就算了,万一是个丑八怪,可不亏死了?” 第82章 规则其实挺公平 这世上什么事最不能忍?除了杀父仇、夺妻恨,对女人而言就剩下被人说丑,是最不能忍的了。李泰的话音一落,就见一个高挑的姑娘飒爽英姿的走上了擂台。 那姑娘梳着朝云近香髻,头顶斜插着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身着一袭樱红的撒花烟罗衫,腰间坠着和田玉的大流苏蜻蜓佩,脚上穿一双云丝绣鞋。 穿的是正宗的大唐服饰,长的却是高鼻深眼,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的像一潭水一样,李恪盯着姑娘的脸,看得两眼发直,这种满满异域风情的美女属实是少见。 李泰上下扫视了那姑娘一通,突然笑出了声:“这般盛装打扮,走路赫然带风。” 穿汉人的衣服容易,仿汉人的装扮也不难,但是汉家女子的气质可不是那种带着野性的张狂。 那姑娘高昂着头,一脸的冷傲,目光如刀的扫视着李泰和李恪,李恪那花痴般的神情令她很是受用,而李泰那讥讽之态令她很是懊恼。 “我来鄯善国,名叫伊丽哈桑,想在这长安城中寻一才郎,可惜这长安城里尽是些不学无术之辈。” 伊丽哈桑说着话还白了他们兄弟一眼,轻蔑之色丝毫不加以掩饰。 李恪轻轻的一笑,向前一步:“只需一联,便以终身相许,姑娘不觉得此举有些轻率了吗?” “哼!”伊丽哈桑的头昂得更高了一些:“能对得上我的联,必定是学富五车、才贯古今之人。” “哟哟哟”李泰笑得不能自持,他也向前走了一步,随意的有些慵懒,就带着几分的痞气,大声的说道:“我们这里娶妻都要讲究个以金银珠玉为聘礼,这位姑娘还真是便宜,一联即可。我有个疑问,这万一要是有十二个人都能对得上来,你是按月轮换呐还是按节气轮换呢?” “大胆狂徒!”擂台上那个中年汉子一听这话,实在是绷不住脸了,作势就冲过来,抡拳朝李泰比划,却被伊丽哈桑伸手拦住了。 伊丽哈桑也气得俏脸飞红,她暗咬银牙,她知道自己摆擂招婿之举有些骇人听闻,必然会招来许多的讥笑嘲讽,这个心理准备还是有的,只是被人当 ъitv面说出这等侮辱性十足的话来,难免心里满是气恨。 “自然是以对得好为准,便是一万人对上,最好的也只有一个。” “哦,那好不好,谁说了算?” “当然是我说了算。”伊丽哈桑给自己择婿,当然是自己做主,也就是说谁对的好,不只取决于才华,更多的是取决于她看上了谁。ъitv 李泰哈哈大笑:“那我就放心了。”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反正你又对不上。”伊丽哈桑不觉得一个油腔滑调的人能有多大的才华,虽然李泰相貌不错,但是他的嘴太毒了,一点都不讨喜。 “那可说不准。”李泰看李恪一眼,笑道:“我就担心我们哥俩都对上,你会是我三嫂还是他四弟妹,总不能不三不四不清不楚吧?” “哈哈”李恪抬手拍了拍李泰的肩:“说的对,亲兄弟这也得分清楚了,无论谁输谁赢,不可争竞。” “有什么好争竞的?我赢到手也不过就是卖了换只烧鹅而已。”李泰耸了耸肩,笑道:“就怕卖不出去。” 伊丽哈桑被李泰给气得脸色铁青,她昂首挺胸的怒视着李泰,恨恨的说道:“我以才华为聘,招有志之郎,与你有什么相干?何故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相侮?” “你问他呀。”李泰抬手指了指伊丽哈桑身后的那个中年汉子:“是他出言侮辱我大唐才子在先的,我们登擂来又不见对联,还胡扯什么以联招亲的鬼话,早知如此,我们不登台也就是了,我们想走他又拦着,你们自找晦气,怨着谁来?” 伊丽哈桑冷哼一声:“我在这里以联招亲都五天了,你们不知道?五天都没人能对得上我的对子,大唐还能有什么才子?” “像你这么盲目自信的人我见过很多,但是像你脸皮这么厚的,我真是没见过,一个对联还能难到哪儿去?真以为没人对得上来么?只不过是没人相中你罢了。我们若不是真的不知道有招亲这么个陷阱,怎么可能贸然登擂。” “胡说!”伊丽哈桑愤怒的指着李泰:“你今天若是对得上我的联,我便承认你说的对,否则就是大唐没有才子。”伊丽哈桑回身看着那中年汉子:“谁让你把招亲榜给撤了的?给我挂起来!” 这擂台真的已经摆了五天了,原本边上有个招亲榜,规则在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只要能对得上悬挂在擂台中央的对联,就可以娶伊丽哈桑为妻,条件不多就一条,那就是必须是妻,不能是妾,至于聘礼分文不要。 而且人家也并不是像李家这俩兄弟理解的那样,谁对上对联就必须娶伊丽哈桑,而是愿娶则可娶,不愿娶或伊丽哈桑不愿嫁的话,对上此一联,可获赠纹银五两。 那中年汉子觉得五天都没人对得上来,应该就没啥希望了,他就把招亲榜和对联都给收了起来,并在擂台上说起了大话,引得李泰和李恪误会了。 招亲榜重新张了起来,李泰和李恪迅速的扫了一眼,若早看见此榜,他们俩早就登擂了,五两银子也是钱啊,不要白不要,至于娶妻,那还是算了,再漂亮也没用,这事他们不能自主。 对联也被高高的悬挂了起来,并不是什么长联,上面就简简单单的五个大字:“三光日月星”。 李泰一看就笑了,这个千古名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传说不是辽使出此联难为大学士苏东坡的么? 看来这真是个古联了,这时候就被拿到长安来难为长安才子们了,整个大唐竟没人对得上这个联么? 李泰摇了摇头,不可能,大概就是这么几天长安街上没有才子路过,不过现在这联不可能再是什么绝对了。 李恪看一眼也笑了,却原来是这么个短联,看似挺有难度,事实上也并没有难到对不出来的地步嘛。 李恪扭头看向李泰:“四弟,你心中可有算计?” “这还用算计?”李泰看李恪那表情,估计他可能也是对得上,便转头对伊丽哈桑说道:“你这一个下联五两银子,对不对?要是对出来的下联多,你不会赖账吧?” “……”伊丽哈桑有些惊讶,没看到对联的时候再怎么狂傲都可以理解,毕竟说大话是很容易的。 看到这个对联了,居然面无惧色,还这么猖狂,他是不是只看懂了规则,没看懂对联吧? 第83章 其实就是五个字 伊丽哈桑冷冷的点了一下头:“你能对出一万个下联来,我就有五万两纹银奉上。” 伊丽哈桑心想,他若真的是没看懂对联,那更好,反正他对完之后,丢人的都是他。这副联没有人能够对得上,这是一副绝对。 三光日月星,整个上联只有五个字,第一个字是数字三,那么下联就不能再用三了,而且必须得用一个数字,第二个字是个量词,后面只有三个字的位置。 也就是说不管你怎么对,都不可能对得上,因为一个数字加一个量词之后,后面只能再加三个字,多了少了都不行,而三又被上联占了,所以伊丽哈桑有绝对的信心。 “无量天尊!”一个道士缓缓的走上擂台,冲着台上的伊丽哈桑打了个稽首:“施主如此撒钱,真乃善心之举,贫道游走四方正缺银两,就多谢施主了。” “……”伊丽哈桑傻愣愣的看着那个道士,今天是怎么了?摆个擂招来的都是疯子,没一个正常人啊。 那两个嘴损的少年说是不知道规则,误闯上来的,他们明说只想要银子,不想娶自己。难道在他们眼里,自己就那么丑吗?丑到连五两银子都不值? 他们已经算得上精神不怎么正常了,这哪儿又冒出个老道来?这老道可是明明白白的看完了招亲榜文和上联,才大步流星的登上擂台的。 五天没招来一个才子,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招来这么些个胸有成竹的? “好,只要对得上来,我有的是银子。”伊丽哈桑扫视他们一圈:“你们谁先对啊?” “谁先对都不合适,万一我们想到的下联是一样的,后说的跟你要银子,你肯给吗?”李泰嘴角噙着令人牙疼的讥笑:“你既是摆擂求对,想是不缺纸笔的吧?” 纸笔当然不缺,伊丽哈桑一摆手,马上有人抬个桌子上来,文房四宝俱全。 伊丽哈桑斜眼盯着李泰,心想这个人真是事多,讨厌得很,除了长的好看就没一点讨喜的地方,等一会儿他对不出好联来,一定要狠狠的奚落他一番,非好好出一口恶气不可。 李恪见桌子摆好了,笑微微的一伸手:“四弟,你先来吧。”“三哥,还是你先请。”李泰稳稳的站在原地,礼貌的抬了抬手。 “好。”李恪也没再客气,抬腿就朝桌子走了过去。 那个老道也没动地方,气定神闲的看看李恪又看看李泰,李泰看他有几分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刚要上前跟他打个招呼,这时台下有人指着招亲榜,大吼了一声:“这是不是真的?”biqμgètν “当然是真的。”台上那个中年汉子应声道:“招亲榜岂有玩笑之理?” “是真的就行。”那人咯噔咯噔踩着台阶走上擂台,他指着伊丽哈桑说道:“说准了,只要我能对得上那个对联,这小娘们就得归我。” 那人盯着伊丽哈桑的眼神就像饿了三天的狼看着肉了似的,口水差点流出来,李泰扫了他一眼,见他满脸横肉,黑里透着红,衣服穿得跟个袈裟似的,年纪也有个四十多岁了。 李泰转眼看向伊丽哈桑,多说不过十六七岁,嫩得都能滴出水来,跟那老家伙站一起不说像祖孙,也像父女,这老东西还真是下得去嘴。 那中年汉子气得脸通红,紧紧的攥着拳头,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一顿,强自忍着气说道:“你到底识不识字?好好看看规则,对上也得我们姑娘愿意嫁才行。” “少跟我扯这个,对上人就得归我,要不然还叫什么招亲榜?她一个不愿意,就想拿五两银子打发我?” 打发?一个字一两银子,这价码还不够高吗?连李泰和李恪都没嫌五两银子少,这位居然好大的不乐意。 那中年汉子怒目横眉,几乎就要忍不住爆发了,伊丽哈桑笑微微的走到他身边,把他往身后一拉,挺胸昂首的盯着那人:“你还是先对上再说,对不上什么都是白说。” “好,痛快!你说的,只要对上就行。” “那不行,必须对得好。”伊丽哈桑抬起她的葱段似的手指指了指李恪、李泰和那个老道:“得比他们对的都好。” 对联这东西,要说评个对得工不工整还算是有规则的,但要说对的好不好,标准在哪儿呢?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是这个道理,好与不好还不就是全凭个人喜好?这根本就没地儿讲理去。 “你当我乌鲁是傻的吗?我在台下看半天了,什么都知道。”乌鲁冷笑一声,说道:“他们仨全都要钱,没人要你。” 伊丽哈桑俏脸嫣红,连脖子都红了,不管乌鲁话说的有多难听,人家说的都是事实,她一个大姑娘站在台上,被人一而再的羞辱,气得她含泪欲滴。 “嗯?”李恪刚刚提起笔,还没有落下一字,他回头说了句:“我可没说过我要钱。” 李泰笑吟吟的看着乌鲁,也跟着补了句:“我只是担心姑娘介意我家有妻室,如果姑娘愿意的话,我又不是没见过五两银子,干什么放弃良缘?” 李恪刚要写字,手腕一抖,差点把笔扔了,这个李泰说话怎么一点谱没有?他家有妻室?什么时候的事?自己为什么没喝到他的喜酒? “说的好,姑娘若是不嫌道袍难看,贫道也愿意结个道侣。”那老道也笑眯眯的开了腔,把乌鲁给气得直喘粗气。 乌鲁气呼呼的扫视他们一圈:“我不要,你们也不要,我要你们都来抢,莫非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吗?” “你还真说对了,我其实一点都没看上她。”李泰嘴快的接过话茬,笑吟吟的回了他一句:“我就是纯粹的看你这个番蛮不顺眼。” “你敢骂我?”乌鲁抡起胳膊就朝李泰打了过来,却被那个中年汉子伸手一扯给拽了回去。 “这里是文擂不是武擂,要打下去打。” 乌鲁感觉到自己人单势孤,便只是恨恨的说了几句大话,没再动手。 “我写好了。”李恪把他写的下联虚折了一下,笑呵呵的看向李泰,李泰走过去,提起笔就开写,李恪盯着他一字一字的写完,说道:“四弟果然天纵奇才,我自愧不如。” “这算得个什么?玩而已。”李泰放下笔,笑着也把他的那张纸虚折了一下,然后看向那个老道。 那老道慢悠悠的走到桌边,提起笔写下五个字,李恪和李泰双双瞪大了眼睛,双双竖起大指:“道长高才。” “呵呵,两位谬赞了。” 见他们都写完了,乌鲁三步两步的蹿过来,抓起笔唰唰写下五个大字,所有人看着这五个字,全都目瞪口呆。 第84章 骂人是不礼貌的 长安街上本就是车水马龙的地方,擂台光是这两个字本身就自带着吸引的属性,如果这个擂台再跟招亲俩字挂上勾,感兴趣的人就会翻倍的增加,如果这个招亲的姑娘再是个充满异域风情的美女呢? 此时擂台下人头攒动,一时间堵得水泄不通。李泰望着这条街,不自觉的就想起了前世堵车的情景。 “嘿嘿嘿”乌鲁得意的奸笑声,打断了李泰的思绪,李泰的目光再次落到纸上,看到乌鲁写的下联“五马分一尸”,他感觉自己愣是管理不好自己脸上的这几块表情肌了。 “三光日月星”,的确不是一个好对的联,虽然它不是个绝对,但也不是随便糊弄就能对得上的。 抛开意境不谈,乌鲁这个下联也对不上人家的上联,连对仗都谈不上。 李恪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我能对上,俩人吃仨饼。” “这个我能让它对上,改三个字就行了。”李泰瞄了李恪一眼,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五马黑红白”,写罢放下笔,笑问:“如何?” 五匹马三种颜色,全情合理,上下联对的极其工整。 “着哇!我怎么没想到?”李恪激动的嗓门都提高了:“四弟果有子建才。” 伊丽哈桑拿起李泰写的“五马黑红白”,小脸都一阵黑红白,不停的变着颜色,剧烈起伏的前胸和微微带声的喘息都出卖了她的兴奋。 “三光日月星,五马黑红白。”伊丽哈桑激动的读了起来:“对的好!” “不算!”乌鲁指着李泰嚷道:“他是抄我的,是我先对上的。” “你先对的什么?”伊丽哈桑一改温和之态,凌厉得像只炸毛的猫:“五马分一尸?你也有脸说,我呸!” “他可没抄你的吧?”李泰一伸手拿过李恪手里的纸,他轻轻的展开,上面写着“一阵风雷雨”,李泰笑嘻嘻的看着乌鲁:“有没有你对的工整?”bigétν “他这个”乌鲁刚想挑挑毛病,只见李泰又展开一张纸,上面写着“四诗风雅颂”,这个下联就更是对得天衣无缝了,乌鲁只有咂舌的份。 “我兄弟俩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对的最好的还是道长。”李泰挺谦虚的抬手指向那个道士,那老道竟毫无反应。 他正痴愣愣的盯着李泰写出的两个下联,这擂台摆了好几天了,若说“四诗风雅颂”是他找人对出的也有可能,但是“五马黑红白”绝对是他自己对上的,这眼见着是现场创作。 看来他是真的有才华,此子天赋甚高,自己这一身的本事也该找个人继承下去才是,他上下打量了李泰两眼,不知道收他为徒,他能不能愿意。 他正思索着,忽然李泰抬手在他眼前一晃,他急忙收收心神:“无量天尊。” “什么天尊地尊的,你的下联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啊。” “哦,看吧。”他展开纸卷,上面写着“九章勾股弦”,他面色淡然的看着李泰,心里就在琢磨怎么跟他接近,搞好关系才有机会提收徒的事。 伊丽哈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她一张一张的接过,为了对上这副联,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万没想到一瞬间就涌现出来这么多的下联,看来来长安是最正确的选择,这里果然藏龙卧虎,不愧是诗礼之邦。 “勾勾什么玩意儿?大腿屁股的,这老道对的狗屁不通。”乌鲁看不懂那道士的下联,他就一个劲的诋毁。 也没人在意他的诋毁,他爱说什么说什么,全当是一阵风,所有的人默契地一起无视了他,他那层次实在太低,没人愿意跟他计较,丢不起人。biqμgètν 伊丽哈桑一摆手,那个中年汉子拿出三个五两大的银锭放到桌子上:“几位对的联,我们姑娘很满意,这是说好的银子,请各位收好。” “出家人不贪财,既然却之不恭,那我就只好受之有愧了。”老道伸手抓起一个银锭,在掌心里揉搓了两下,又掂了掂,笑着看向李泰说道:“你可知道九章勾股弦是何意?” “略知一二,当是一种算法,不知对也不对?”李泰也暗自打量他很久了,这个时代不缺文坛巨匠,什么样的大文豪都有。 但是数学家不一样,那是真缺,数学领域的典籍也是稀有之物,一点都不成体系。如果能拉这个人到魏王府里的话,编撰些数据类的东西可太方便了。 那老道掂着银子,连连点头,笑眯眯的看着李泰:“你想不想知道得更透彻一点?我可以” “银子给他们了,现在你就是我的人了。”乌鲁激动得直吞口水,跟着捣乱了这么半天,为的就是抱得美人归。 乌鲁向前要扯伊丽哈桑,那个中年汉子一步站到了伊丽哈桑的前面:“要滚就赶紧滚!滚慢了别说我不客气。” “哟嗬,你们想反悔是不是?也不打听打听我乌鲁是谁,敢跟我玩无赖,我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你信不信?”乌鲁胸脯拍得咣咣响:“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告诉你们就是大唐的皇帝也得让我三分。” 乌鲁一句话,招得李恪、李泰以及那个老道的目光一致的落到了他的身上,真看不出来他哪里出奇,竟敢说这样的大话。 “你当谁是吓大的吗?姑奶奶就不信这个邪!”伊丽哈桑说着,抬腿就是一记飞脚,正踹上了乌鲁的肚子。 乌鲁突然受痛,惊叫着倒退了好几步,最终咕咚一下摔倒在擂台上,木板被砸得嘭嘭直响,引得台下一阵哄笑。 “四弟,咱们钱也拿到手了,走吧。”李恪看台上动起手来了,留下万一有个一差二错,那就不好了。 “走。”李泰也没有留在台上看热闹的想法,闲事少管的好。 他们转身要走,伊丽哈桑笑着问了句:“还不知两位公子贵姓高名,可能赐教否?” 李泰刚要张嘴,却见李恪冲他摇了摇头,于是他笑道:“我姓易,单名一个阳字,我三哥叫易云。” “易阳?你个王八羔子,敢搅我的好事,我跟你没完!”乌鲁从地上爬起来,跟疯了似的朝李泰冲了过去。bigétν 他见伊丽哈桑对李泰的态度很好,又问他的名字,以为伊丽哈桑是看上了李泰,于是他把火都转移到了李泰的身上。 李泰原本也没有跟他一般见识的想法,奈何他张嘴就骂易阳,说实话他若是骂李泰,李泰都能装听不见,但是他指名道姓的骂的人是易阳,李泰当时就压不住火了。 乌鲁刚跑到近前,眼前一花,自己就被按倒在地了,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绑绳就上了身。 第85章 那就如他所愿吧 乌鲁被按翻在地,一条绳索三缠两绕的就把他给捆了个结实,而李泰一动都没动,他还向后退了两步。 却说乌鲁作势要寻李泰的麻烦,李泰脸色一沉,混在台下人群中的陆清便出手了,他拧身一纵跳上擂台,一脚踹中乌鲁的后心,迅速的把他制服。 李泰也会功夫,但是陆清不能让李泰冒险,谁也说不准乌鲁身上有没有暗器,有没有毒物。若只是一场口角引起的冲突倒也没什么,可万一他是哪个番国的细作呢?小心驶得万年船,事关李泰的安全,陆清可不敢大意。 乌鲁用力的挣扎,却根本动弹不得,他抬头大喊:“敢绑我,你是不是活腻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李泰的脸一沉下来,感觉整个擂台的温度都跟着下降了两度,他看一眼陆清,吩咐道:“把他的嘴给我勒上。” “我是百济使臣,你敢,呜……我……”乌鲁再也喊不出一个字了,陆清把他的嘴给勒得张不开也合不上。 台下的人肯定是听不清乌鲁说的什么,但是台上的人听得很清楚。李恪没理会乌鲁,他扫了一眼李泰,只见李泰神色如常,跟没听见一样一样的。 那老道上下打量了乌鲁几眼,百济的使臣就这么一副德性?看来百济也真是没什么人才了,这么个货都能出使他国,可以想见朝中是何等的混乱。 伊丽哈桑和那中年男子对视一眼,多少有点后怕,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么不起眼的一个家伙居然是百济使臣,真要是出手伤了他,岂不是惹一身的麻烦? 李泰自然是听到了“百济使臣”这四个字,不过他不在乎,区区一个百济还不值得他放在眼里,他更是知道大唐跟百济早晚有一场大战,既然早晚都是个交恶,那又何必拿你当人看? “易小郎君”伊丽哈桑小脸微红的走到李泰面前,目光柔和的看着他:“既然他身份特殊,这事不如就算了,大家各自离去也就是了,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伊丽哈桑得了李泰两个绝好的下联,她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欢喜,尽管李泰登台时极度的出言不逊,此时她看李泰依然是颇有好感,她不希望李泰因为这事引火上身。 “他身份特殊,我就活该被人谩骂吗?他若是大唐百姓,此事可以算了,都是同胞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他是百济人,这事就不能算了。” 李泰冷哼一声,向前走了两步,背负着双手,目光顺着台下人们的头顶飘向远方:“无论是哪一域的番邦,欺我大唐子民者,虽远必诛!” 陆清单膝点地高呼:“殿下英明!” “殿下?”瞬间懵了一大票人,全都愣眉愣眼的看向李泰,过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一个个跟反射弧长似的,扑通扑通的往下跪。 “呵呵,走了,四弟。”李恪笑着拍了拍李泰,李泰笑着回了句:“遵命,三殿下。” 李恪抬手捶了他一拳,他们俩迈步要下擂台,陆清叽哩骨碌的站起来,扯着乌鲁就跟牵条狗似的,他急忙问了句:“他怎么办?” 李泰想把他扔大牢里关几天再说,他刚一回头,李恪淡淡的吐出一句:“五马分一尸?呵呵,那就如他所愿吧。” “嗯。”李泰点了一下头,转过身微微笑道:“达人所愿,还是三哥境界高。” “你讽刺我?”李恪斜眼盯着李泰,李泰哈哈大笑:“哪有?我只是觉得能把五马分尸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的人,旷古绝今只有你一个。” 他们两个谈笑风声的走下擂台,没走出二十步,他们随行的暗卫就凑了上来。 “去查一下百济使者来朝何事。”李恪低声的吩咐了一句,又嘱咐道:“查清楚了速报与四殿下知道。” 李恪做事还是有轻重的,刚才在擂台上,既然李泰把气势拉得那么足,那乌鲁就必须要杀,他怕李泰张嘴说得轻了,凭白的丢了大唐的气势。ъitv 下了擂台他并不莽撞,他让人先去查一下百济使者是不是真的来了大唐,查清他们有什么目的,让李泰去掂量这个乌鲁是真杀还是假杀。 “去查一下那个伊丽哈桑是什么来头,查查她摆这个擂到底有何用意。”李泰说罢,又急忙补充了一句:“顺便也查一下那个老道是什么人。” “……”暗卫嘴角抽了抽,弱弱的问了句:“殿下不认得那个道人么?” 李泰和李恪都看向那个暗卫,显然他们俩都不认识那个道人,不认识应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吧? “他叫李淳风,经常上朝的。” “……”李泰一拍额头,怪不得看他眼熟,原来是在金銮殿上见过。 早朝的时候李泰站在最前面,跟后面的人一般都不打交道,只有他们有事上奏的时候,从朝班中闪出来,李泰才有机会看上一眼。 李泰回头望向擂台,李淳风已经下了擂台,混在人群中根本就看不到了。早知道他是李淳风,李泰一定扯住他,好好的跟他说说话。 现在知道也不算晚,既然他是李淳风,那想找他一点也不难。李泰看着空无一人的擂台,心里总有一层疑云。bigétν 伊丽哈桑和那个中年汉子好生奇怪,任凭自己怎么刁难,百般的恶言冷语他们都忍了下来,以联招亲这件事本身就很反常,又这么忍气吞声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些人对出下联之后,他们如约支付了银子,却没有提一个字的招亲。不像是摆了个招亲擂,倒像是花钱买下联的。 最令李泰费解的是伊丽哈桑拿到下联之后,脾气就像变了个人一样,面对乌鲁的胡搅蛮缠,先前是千般忍耐,后来是抬脚就踹。 一个人什么都容易变,唯有性格是很难改变的,她前后差别如此之大,只能说明她有一面是装出来的。 想不明白的事就问明白,不好问的事就查明白,李泰懒得多想,把任务吩咐下去,他等结果就好了。 他们兄弟本是想天韵茶楼的,下了擂台又想起了茶楼,便大步流星的朝茶楼走去,擂台离茶楼很近,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天韵茶楼的门前,迈步刚要往里走,忽然街上乱了起来。 “闪开!” “统统闪开!” 两匹快马疯了似的在街上狂奔,过往行人匆匆的躲向墙边,一时间撞翻了果篮子,踢倒了大瓷瓶,破菜叶、碎鸡蛋弄得一片狼藉,人嚷马叫无比的混乱。 李泰和李恪也站在茶楼的房檐下,抻长了脖子,向街上张望着。 第86章 我不能闲看热闹 一道烟尘飘扬起,鲜衣怒马少年时。远处两个少年纵马狂奔,扬起马鞭在空中打出数道鞭影,鞭花“啪啪”直响。 两个少年连呼带叫,见街道上的行人抱头鼠蹿,不由得笑声朗朗,甚是得意。两个人一前一后风驰电掣的冲到了天韵茶楼前面。 “我的球!”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突然挣脱了母亲的手,为了捡回他滚落的小彩球,撒腿跑到街中央。 “我的儿!”那孩子的母亲见那匹马就要撞到他的孩子,她疯了般的冲上去想要拉回孩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马眨眼之间就到了。 那少年也不想撞到孩子,他猛的一拉丝缰,马高高的站了起来,两只前蹄声扬起,也只是电光火石间就要落下,马蹄一落就是活生生一条性命要消逝在马蹄之下。 李泰急得向前一步,大声的喊了一句:“救人啊!” 李恪慌忙扯住李泰,生怕他逞能冲上去,李泰还是很理智的,他知道自己冲上去也是没用的。 情急之下喊了一句,也不知道自己的哪个暗卫在,谁在貌似也没用了,那马附近只有那母子俩,别人应该没有机会冲到近前了。 小小孩童似乎没有意识到危险,他还继续追着小彩球,捡起彩球一抬头,见自己就站在马蹄之下,这一瞬生机,他不抓紧时间跑开,反倒是怔怔的站住没动,又惊又怕的瞪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马,像是在想它怎么会站起来? “啊!”那妇人没有跑到近前,她吓得不会动了,抓着头发大声的尖叫。 她这一尖叫又惊了马,那少年扯着丝缰想转一下方向,可是马已经受了惊,不听主人的话了,它想要疯跑,于是用力的一挣,连马上的少年都被它带得向前一扑。 眼看着马蹄就要踩下去,这时从斜下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头发乱蓬蓬的,也看不清头脸,只见那人身材魁梧得有些不像话,浑身的腱子肉鼓鼓的,像座黑铁塔一般。 “呯!”醋钵大的拳头狠狠的砸到了马脖子上,一拳砸得马倒仰,马上的少年飞了出去,马也摔倒在路边。 “哇!”看热闹的都忍不住惊呼出声,一拳打倒马,这得是什么样的力量? 那人左手抓着右手腕,直晃拳头:“这畜生皮还真厚咧,震得俺手疼。” 那妇人终于回过了神,她急忙跑过来一把抱住孩子,双腿发软,浑身颤抖的对那人说:“多谢,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要不是俺,你娃儿就被马踩死了,我救了你的娃儿,你给我钱。”那人伸出漆黑的手管那妇人要钱。 那妇人一愣,随即说道:“是是是,给钱是应该的。” 那妇人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钱,看样子也就是个二三百枚的样子,她把钱串子往那人的手心里一放:“多谢您了。” 那人掂了掂手里的钱,大嘴一撇:“就这么点?你儿子就值这么几个大钱?” “……”这跟孩子值多少钱能扯上关系吗? 那妇人尴尬的扯出一丝不自然的笑:“这,我身上一共就这么点钱,那你想要多少钱,我回家去取。” “我要”那人掂着手里的铜钱,想了一下,说道:“我要八百贯。” “多少?”那妇人后背直冒凉风,今天这是被讹上了呀,八百贯,倾家荡产也未必凑得够。 “八百贯!”那人或许也觉得有点过份,他缓了口气又改道:“要不八十贯也行。” 一贯就是一千文,八百贯和八十贯这落差实在是不小,可是八十贯也不是小钱,那妇人面色通红,直咬牙也吭不出声来。 人家从八百贯落到了八十贯,自己不好意思再说别的了,可是八十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拿得出来的。 “咋地?你没有啊?”那人嘿嘿一笑:“那八贯呢?八贯也行。” 八贯那也是八千枚铜钱呢,不过人家救了自己的儿子,八贯不能算多,那妇人爽快的答应道:“好,八贯行,那你跟我来家取吧。” 那妇人抱着孩子刚要走,这里后面的那位少年已经纵马冲了过来。 “吁!”那少年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他的同伴身边,他的同伴刚刚爬起来,他扶着他活动活动身体,见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bigétν “想走?没那么容易。”他二人挡住了他们,少年一指那妇人:“你走开,这里没你的事。” “你们”那妇人看看这两个人,自己肯定是惹不起的,又回头看看那人,自己走了似乎有点不太仗义,自己留下又似乎没什么作用。 “你家去吧,别忘了你欠我八贯钱。”那人说话有些瓮声瓮气的,嗓门又大,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不大聪明的样子。 “呃”这都什么时候了,明摆着人家是要找你的麻烦,居然还不忘八贯钱的事:“我到何处还你钱?” 那妇人跟他素不相识,想还钱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忒罗嗦了些。”少年抬手把那妇人给拨到一边,直面那人道:“光天化日之下,无怨无仇,打得我们人仰马翻,你有何话说?” 那人一听这话,他放声大笑:“嘿嘿嘿嘿,你说的对。这事是我干的,一拳就打飞了,哈哈哈哈……”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感觉这人是不是有病?人家在向他讨说法,他狂笑不止,既不想赔偿也不想道歉,好像他还挺骄傲。 李恪看一眼李泰,微微一笑:“咱们进去喝茶吧,在楼上看热闹也一样。” 李泰轻轻的叹口气,李恪能装瞎,自己能装瞎么? 那两个少年,一个是长孙冲,既是李泰的亲表哥又是李泰的亲姐夫,另一个是长孙涣,是长孙冲的二弟,也是李泰的表哥。 长孙家跟李恪无亲,他看热闹不怕事大,但是李泰不能瞅着小事变大事,再一个李泰是京畿长官,这长安街上的事本就是他的职责。 李泰笑吟吟走到他们旁边:“两位表哥,给我个面子,如何?” 长孙冲和长孙涣谁都没注意到有人过来,听到声音才转了一下头,一见是李泰,他们急忙施礼,李泰抬手拦住了他们:“表哥不必多礼,这黑厮是我刚结交的兄弟,生来的莽撞,不知礼杭术,你们看我面上,莫与他计较了。” “二郎说哪里话来?是我们不该在御街上横冲直撞。”长孙冲说话还直揉胯骨,刚才那一下真的是摔得不轻。 “我们想要出城去踏青,看天气不错,一时兴起马就跑得快了些。二郎不如与我们同去游玩吧,如何?”ъitv 长冲涣笑呵呵的邀请李泰同行,李泰看一眼长孙冲,笑道:“踏什么青?先看看有没有摔伤是正经。” 第87章 曹蟒英雄草莽汉 长孙冲摔得还没有马摔得严重呢,马挣扎了好半天才站起来,好在都只是摔了一下,疼是不可避免的了,都没有摔坏就算是幸运的了。biqμgètν 长孙兄弟和李家兄弟互相打个招呼,随便说了几句话,便又重新翻身上马出城踏青去了。 “走吧,去你家拿钱。”那汉子还没忘那八贯钱的事呢,他见那两个少年都走了,那妇人还站在街边没动,他赶紧过去讨账。 “等等。”李泰伸出胳膊拦住了那汉子:“你救了她的儿子管她要八贯钱,对不对?” “对呀,关你什么事?”那汉子大眼珠子一翻,厚嘴唇子一撅。 “倒也不关我什么事,只是我也有笔账要和你算。”李泰气定神闲的说道:“刚才我替你解了围,也算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也得给我钱?” “……”那汉子眨眨他溜圆溜圆的大眼睛,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他可不想给李泰钱,他脖子一梗:“哪个叫你多管闲事?没有你,他两个又能拿我怎么样?” “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我管他是谁,就是天王老子也抵不住俺一双拳头。”那汉子不服气的屈肘握拳,显示他的肌肉力量。 用拳头对抗长孙公子,这智商真够喜人的。 李泰看他这可爱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看他长得黑漆漆的,豹头环眼,乱七八糟的头发,给他配上两把板斧,活脱脱一个现实版的李逵。 “好好好,你厉害。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听听江湖上有没有你这一号。”李泰能听过的江湖人物,那大概也就是通缉榜上的了。 不过那汉子可不知道李泰是什么人,他只知道他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这报了号岂不是有点丢人? “哼!”那汉子突然反应过来,他可以问,自己可以不答,凭什么他问就告诉他?“你管我叫什么,谁耐烦跟你闲扯,我还得跟那娘们取钱去呢。” 李泰一摆手,对那妇人说道:“钱我替你还,你走吧。” 那妇人急忙对着李泰深鞠一躬:“多谢小郎君了。”她也不想领个男人回家取钱,奈何人家确实救了自己的儿子。原本她是愿意给那人八贯钱的,可是他一直紧催她拿钱,她感觉自己沾上麻烦了,恨不得早点脱离他的纠缠,带他回家谁知道又会惹出什么事端来?趁着现在有人愿意替她解这个难,她自然千恩万谢的走了。 “哎”那人见那妇人抱着孩子走了,便朝李泰一伸手:“你把她放走了,那你给我钱。” “给你多少啊?” “八贯!” “哦,你为啥管她要八贯钱呢?是要少了不够你花的,还是要多了怕她不给?” “手气背,这两天连着输,欠了八贯钱的赌债,她给俺八贯钱,俺就不欠账了。” 赌债,这窟窿填得过来吗?不怕吃不怕穿,沾上赌字那真是有多少钱都不够填。 李泰见他衣衫残破,料定他身上没有多少钱,大概那妇人刚给他的那二三百枚铜钱就是他现在的资产了。 “好,你找我钱。”李泰从袖筒里摸出一根金条,在那人的眼前一晃。 这一根金条相当于十贯钱,他得找给李泰两贯钱。两贯钱就是两千枚铜钱,谁没事身上背两千枚铜钱?那得多沉。 那人盯着金条,眼睛变得比金子都亮,他干脆不说二话,直接上手来抢。 李泰轻飘飘的一转身,他就扑了空,他抢了次都没沾着金条的边,他才慢慢冷静下来,金条虽好,也没有当面就抢的道理。 自己怎么一看到金条,头脑就昏了呢?心里眼里就只有金子了,好奇怪。 “你跟我去钱庄,把这金子兑了,我才好找零钱给你。”那人身上除了刚到手的那串铜钱以外,都找不出二十个铜板,何谈两贯钱? “我懒得动。”李泰摆弄着金条,猫儿戏鼠的眼神溜着那汉子。 “我去兑,你等我。” “也行。”李泰用金条指了指街边的天韵茶楼:“我在楼上等你。”说着把金条抛给了那汉子。 那汉子接过金条,大黑手使劲的摩擦着,激动的放嘴里咬了一下,看着咬出来的齿痕,忍不住咧着大嘴开笑。 他笑够了,才冲着李泰的背影嚷了一句:“你叫什么?我找你怎么说?”biqμgètν “我叫李泰。”李泰头也没回,跟李恪并肩走进茶楼。 “嗯,我叫曹蟒。” 那汉子拿着金条边走边傻笑:“李泰,李泰可真是个呆子,要不是我问他,他还不告诉我名字呢,给他送钱,难不成进门还得喊‘我欠谁钱?’,他真呆。” 天韵茶楼是个高档的地方,一楼还有那么七八桌散客,二楼全是雅间,而且全都是临窗的,室内干净雅洁,还有几束干花。bigétν 李恪笑呵呵的落座:“四弟,你真有趣。” 李恪怎么也想不明白,李泰无缘无故的送给那个粗汉一锭金是什么意思。 “三哥,你说他能不能给我送两贯钱来?”李泰笑微微的看向窗外,从楼上看街边的美景,尤其的心旷神怡。 李恪连笑都懒得笑了:“你觉得呢?反正换我的话,我肯定不会回来了。” “我倒觉得他有三成的可能是会回来的。” “嗯,一成是疯了,二成是傻了,三成就是金条被当成了官银,他被逼着来的。”李恪越想越觉得可笑,那人要不是脑子里水装的太多了,应该不会回来送钱。 李泰望了一会儿,便也不望了,他静静坐着陪李恪品起了茶,天南海北的闲聊了起来。两个大唐最为顶尖的皇子,都是以博学著称于世的,两个人聊起来没有任何的顾忌,话是越说越多,不知不觉的半个时辰过去了。 “四弟,死心吧,你的钱算是回不来了。”李恪笑微微的抬手给李泰续了一杯茶:“什么钱庄,半个时辰也该回来了吧?” “回来更好,回不来就算了呗,他勇于救那个娃娃,就冲着这份见义勇为的心气,也值一锭金了。” 李泰是不在乎这一锭金子的,他是故意把金条抛到那人手里的。 如果他是个赤诚的君子,他就应该拿上两贯钱,到茶庄来找自己。如果他贪图多拿那两贯钱,那也只能是由他去了,只不过他失去了一个长期跟在自己身边的机会。 “说的也是,喝茶。”李恪端起茶盏,轻轻的吹了吹,刚要喝,忽听楼下传来瓮里瓮气的声音:“有没有会喘气的?滚出来一个。我说李泰在哪儿呢?” 李泰舒心的一笑,果然没有看走眼。 第88章 是长见识的一天 茶楼的茶博士慌慌张张从里面跑了出来,见这个壮汉大呼小叫的嚷着李泰的大名,不由得心都跟着颤,这是吃啥了?居然敢这么喊四殿下的名讳。 看他这比叫花子强不了几许的穿着打扮,也不像跟四殿下有亲,他这大概是嫌脑袋在脖子上碍事了吧? “这位客爷,莫嚷莫嚷。”茶博士满脸堆笑的迎上去:“您要找的人在二楼,我这就带您上去。” 茶博士在头前引路,曹蟒随后跟上,“咯噔”“咯噔”楼梯板发出像是要被震塌一样的响声。 到了二楼,茶博士伸手一指:“您要找的人,就在开着门的那间茶室。” “噢。”曹蟒顺着茶博士的手指向前看,只有一间茶室开着门,这太好找了,他迈开大步直接走了过去。 “嘿嘿嘿”曹蟒一看李泰果然在屋里,他咧开嘴傻笑着走了进来:“你真在这儿啊,太好了。” 李泰一撩襟袍,翘起二郎腿,悠闲的微眯着眼睛,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你让我好等,换个钱怎么去了许久?” “嘿嘿嘿……”曹蟒一边挠头一边傻笑,黝黑的脸蛋子配上雪白的牙,只是干笑也不说话。 “行啊,管怎么,你回来了就好。”李泰也不想听他解释,便轻轻的向前一伸手:“拿钱来吧。” “嘿嘿嘿……”曹蟒后脑勺可能是挠疼了,他开始挠脖子了。 李泰纳闷的盯着他,这人什么毛病?是浑身痒吗?用不用先去洗个澡? “我说李泰”曹蟒终于是开口说话了,话还没出口,脸就红了,仗着肤色黑,红的轻点也看不出来:“你的金条让我换成钱了。”biqμgètν “这不废话吗?我就等你换钱呢。” “那个,你再给我一根金条!”曹蟒大大方方的伸出手,等着李泰再给他一根金条。 “噗!”李恪一口茶水全从鼻子里喷出来了,呛得他玩命咳嗽。 李泰急忙起身抚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掏出一条丝绢塞到他的手里:“慢着些,这何苦来的?” 曹蟒上下打量了李恪几眼,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这么个大人了,喝水还能呛?” 李泰指着曹蟒,横眉立目的吼道:“你这黑厮休要不知好歹,呛坏了我三哥,我要你脑袋。” 曹蟒悻悻的嘟囔:“他自己呛的,做什么便怪到俺的头上?” 李恪咳嗽还止不住笑,斜眼瞟着李泰忍不住咳嗽也忍不住笑。 见他没事,李泰也不再理会他了,转过身看着曹蟒问道:“你把我的金子换成了钱,为何不还我钱反倒跟我要金条,是何道理?” “是这么回事,这里离钱庄不是远吗?俺就想到赌坊把债还了,他们找俺钱,俺把钱给你送来就是。” 李泰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是把所有的钱都给输了,不过也并没有揭穿他:“说的也有些道理,那后来呢?” “俺把钱还他们了,他们也没找给俺钱,都劝俺玩两把,俺算算俺还有差不多一贯钱,就试试手气,俺告诉他们俺的钱里有两贯是别人的,让他们帮俺看着点,俺要是输得多了就不玩了,那帮臭无赖,他们答应好好的,没给俺看着,俺一开始还赢来着,后来就输没了。” “你输没了就找我要钱?”李泰真搞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这是什么脑回路呢?一般来讲,像这种情况该躲起来不见自己才是,哪有来找自己再要根金条的道理? “不是要钱,是拿你的钱赢他们去,等俺赢了钱,不就有钱还你了吗?”曹蟒一点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毛病,他说的理直气壮的。 李泰点了点头:“哦,那你要是输了呢?”biqμgètν “输不了。”曹蟒向前两步扯过李泰的那把椅子一撴,他屁股一沉就坐了下去,仰头看一眼站在李恪身边的李泰,先抓起李泰的那个茶盏“咕咚”一口,把大半杯的茶水都咽了下去。 曹蟒抬手抹一把嘴:“俺哪回输不是因为钱不够?要是钱够的话,早就翻本了。” 李泰一听就更明白了,感情这位是光输没赢过,他居然认为他输是因为他钱不够,这要是给他一座金山,他都能输出去两座。 “我怎么相信你呢?赢了还好,输了的话,亏的可是我的钱。”李泰若有所思的晃了晃头,饶有兴致的盯着曹蟒。 曹蟒咂了咂嘴,好像这个小白脸说的也在理,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确确实实是什么都拿不出来,这可怎么办呢? “豁出去了。”曹蟒一捶大腿,下了十足的狠心:“俺要是赢不回钱,俺以后就啥都听你的,一辈子跟着你了。” 李恪刚止住笑,一听这话他又受不了了,捂着肚子笑得根本就收不住。 李泰无奈的看着李恪,三哥咋还抽风了?是谁点他笑穴上了吗?李恪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直摇:“别管我,你们聊你们的,我没见识,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跟着李泰混,那是一步登天的节奏,让曹蟒说的跟要就义似的,好像他吃了天大的亏一般,他居然还豁出去了? 曹蟒也愣眉愣眼的盯着李恪,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毛病,李泰这么好的人怎么带着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出门? “行,那你得多长时间能赢回钱?”李泰倒挺喜欢曹蟒这个憨直的样子,这世上从来都不缺聪明的人,就是不聪明的人才不好找。 李泰觉得他自己就够聪明了,他需要一个不聪明的跟自己互补一下。 曹蟒没考虑过时间问题,他又开始挠后脑勺了,想了想很慎重的说道:“怎么也得两个时辰吧。” “嗯,我觉得也差不多。”李泰点点头,毕竟一根金条呢,全输光怎么也得一两个时辰。总不能一把赌一根金条的,这么大的赌注极少见,起码曹蟒应该还没有赌得这么豪的底气。 李泰又掏出一根金条,轻轻在指间晃了晃:“金条可以给你,不过这次我得跟你一块去,你赢了钱就得还我钱,你要是把这根金条输光,这辈子可就得听我的话了。” “行!”曹蟒“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伸手抢过金条:“俺说话算话,你就跟俺来吧。” “三哥,一起去看看呗?”李泰笑吟吟的看着李恪。 李恪笑嘻嘻一搭李泰的手,慢慢的站了起来:“要去要去,这说什么都得去,长见识。” 李泰到窗前向下望了望,对着暗卫打了几个手势,然后转过身,跟李恪说说笑笑的走下楼,不远不近的跟着曹蟒。 曹蟒手里有了钱,心里就长了草,恨不得一步蹿到赌坊。 第89章 敢说没有作弊吗 赌坊那是名符其实的销金窟,也是最为乌烟瘴气的地方,吃人都不吐骨头。 赌坊里能玩的项目还挺多的,曹蟒只玩那种最为简单的扔骰子猜大小,这也是赌坊里玩的人最多的一个项目。 曹蟒乐哈哈的一撸袖子就冲到了赌桌旁边,这桌子前面围了不少的人,多数都与曹蟒相熟,纷纷的打趣他。 “这个夯货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竟一下子弄到了那么多的钱。” “他倒霉着呢,刚刚输了差不点三贯钱。” “他这么快就又回来了,想是又有钱了吧?” “瞎扯,他上哪弄钱去?” “……” 曹蟒左挤挤右撞撞,大眼睛瞪得滴溜圆的盯着赌桌:“这几局出大多还是出小多?” “连着出了七把大了,这局下不了注了,等着看吧。” “出这么多把大了?”曹蟒定定的盯着骰盅,自言自语道:“这把该出小了。”biqμgètν “开!”荷官一下掀开骰盅,三颗骰子一个一,两个二,典型的小。 “啊!”赢了钱的兴奋的大叫。 “唉!”输了钱的追悔不及。 “看看,看看,我就说该出小了吧?”曹蟒也激动的大声嚷嚷,他转头转脑四下里张望也没有找到李泰的身影。 真是的,没有看到李泰,曹蟒多少有点失落,他预判的如此准确,正想在李泰面前炫耀一番,不知道他这会儿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李泰没有必要盯着他看,明知道他会输得血本无归,这结局根本就是毫无悬念的,盯着他又有什么意思? 李泰和李恪在赌坊里随意的闲逛,边走边聊着天,神情淡然的与赌坊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赌坊靠什么支撑?当然是靠气氛。赢了钱的要兴奋得恨不得尾巴往天上挂才好,输了钱的要懊恼得如丧考妣才行。 如果谁赢了钱也不高兴,输了钱也不在乎,那他还有可能会陷进赌坑吗? 赌坊是敞开门做生意的,可以说是来者不拒,从来也不会挑剔。富人来笑脸相迎,穷人来也热情招呼。 要说有什么人是赌坊不欢迎的,那就是冷静的人,出奇的冷静的人简直就是赌坊天生的天敌。 “两位小兄弟,来都来了,下场试试手运,如何?”赌坊的人发现,这两个少年的身上有着跟年龄不相符的深沉,更重要的这两个少年穿着华丽,绝对是豪门望族家里的公子哥。 虽然穷人的钱也是钱,但是穷人的钱实在是有限,还是赚有钱人的钱更容易也更过瘾。 “我们先转转,你自去忙吧。”李泰对赌没什么兴趣,只想看看这赌坊的环境,看看这里面有多少的黑暗与肮脏。 “两位是第一次来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小的我可以给您二位介绍介绍。” “不必。” “呃。”赌坊的伙计闹了个大红脸,这尴尬得自退都难免有几分难堪。 李泰才不管他尴尬不尴尬,就跟李恪继续在赌坊里游逛。 他们发现这些赌徒真的是有不要命的精神,赢了的吱哇乱叫不肯停,继续加大赌注,期待下一次胜利的战果更为辉煌。 他们要是输了,那就更是红了眼,不把输掉的钱赢回来,简直都要死不瞑目了。 时不时的还能见到那种输得没有资本翻盘,连活下去的保证都没了的,这个时候还不如悔过,只是打滚、撒泼的连哭,再怎么也搏不来人们的一点点同情。 赌坊的更是会无情的把他们给赶出去,完全不去想他在这里扔进去过多少钱,当初是如何热情的一张笑脸,这会儿全都变成了狰狞的嘴脸。 李泰和李恪只是心不在焉的走来走去,就这么闲逛着,能查出什么来?他们能看到的都是极正常的经营。 “这里还真是人生百态。”李恪果然是来长见识的,他没怎么看赌坊有什么可赌的,倒是观察了很多的人,看到了不同的表情。 “哪里都一样,细看细想都是人生缩影。”李泰对这里没什么可好奇的,他只是在等曹蟒赶紧的把金条输完。 他们来到曹蟒的身后,远远的看着他兴奋的豪赌。起初他还真的赢了,常赌的人多少也摸出点门道,别的不会,起码会猜个概率,一旦猜准了就赢了。bigétν 赢了就乐得忘乎所以,还觉得是自己有脑子才猜中的。输了也很会安慰自己,一次意外不足以论成败,所谓有赌不为输,只要手里钱够多,早晚有机会翻盘。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天遂人愿,倒是事与愿违的时候更多一些。曹蟒千猜万猜,绞尽脑汁的猜也只赢了一贯多钱。 李泰淡淡一笑,如果是他在赌的话,现在他一定就选择收手了。而曹蟒不同,曹蟒非要赢至少两贯钱。 “买定离手啊,还有没有下注的了?”荷官兴奋的摇着骰盅,高声的鼓励人们下注,他眼神不住的瞄向下面,看买什么的人更多一点。 “开吧,开吧,快开。” “没人下注了,赶紧开吧。” “……” 荷官一把掀开骰盅,顿时有人欢喜有人愁。 “有点意思哈”李恪看一眼李泰,淡淡的说道:“看他们赢的也喊,输的也喊,有那么好玩吗?” “有,赌这个字千万莫沾,沾上很难戒掉。这玩意儿特别容易上瘾,而且倾家之速莫甚于之。” 李泰深知赌字害人,他对这个字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果然没到两个时辰,曹蟒就输得一个铜板也没有了,他一下子变得双目赤红,紧紧的攥着两个拳头,一时恨意冲天。 “啊!”他双拳用力的砸到桌子上,没想到这桌子居然是个石桌,他砸上去一点影响都没有。 李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让让,我来玩一把。” 曹蟒看到李泰,瞬间就冷静了下来,输了就是输了,砸场子也没用,怎么都是输了,愿赌就得服输。 李泰扫一眼赌桌,问道:“我问一声,下注最大能下多大,最小能下多大?” “多大都行,但凭于你。”荷官抓起骰盅,用力的摇晃着:“买定离手,下注的抓紧了啊。” 李泰摸出一枚铜板,抬手随意的往桌子上一扔,那枚铜钱在桌子上转了转,最终落在了豹子上,孤零零的一枚铜钱躺在那里。 荷官一看,心里就不大舒服,虽说下注是大小但凭于心,但是也没有下一个铜板的,这不是来找茬的吗? “开!”荷官盯着李春,就想看看他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李泰看着桌面上那三颗一模一样的骰子,脸色没有半点的激动,而是十分严肃的说了句:“三个骰子一模一样?怎么就那么巧呢?该不会是作弊了吧?” 第90章 谁能给谁个面子 摇骰子能摇出豹子的概率绝对不高,正因为概率特别的低,所以赔率很高,十八倍的赔率,也就是说李泰的一枚铜钱,这几秒钟的工夫就变成了十八枚铜钱。 “啊呀呀呀”曹蟒又是捶腿又是跺脚,早知道这把能出豹子,干嘛扔一个铜板?这要是扔一根金条上去,直接不就暴富了吗? 李泰可没有半点的懊悔之心,莫说在不在意赢多少钱,他根本就不相信能赢得到钱,如果他刚才扔上去的是一根金条,百分之百的不可能摇出豹子来。 有些事知道归知道的,但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十赌九骗,这谁都知道,但是没有人会在赌坊把这话说出来,这就是许干不许说的事。 李泰直接就问人家有没有作弊,这哪是来玩的?这分明是来砸场子的。 荷官的脸当时就沉了下来,眼角微眯,嘴角斜挑,冷冷的吐出一句:“客官说笑了,我通财赌坊有名的童叟无欺,输赢凭的都是运气,绝没有作弊之事。” “当真的吗?骰子能不能让我看看?”李泰伸手管荷官要骰子,荷官大方的连骰盅都递给了李泰。 这骰盅没毛病,骰子的问题也不是随便就能看得出来的,荷官不怕他看。 李泰装模作样的摇了摇骰盅,扣稳了之后轻轻的掀开骰盅,一个二,一个三,一个六,看上去都挺正常的。ъitv 李泰挺纳闷似的看着荷官:“你摇就出豹子,我摇怎么不出?” 荷官都不知道该怎么搭他的话茬,这人是精神不好还是智商有问题?荷官无可奈何的说了句:“摇一次出一次那才是见了鬼了呢。” “哦”李泰抄起三颗骰子,在手心里掂了掂:“这么说骰子没问题?” “当然没问题。” “那切开看看呢?”李泰饶有兴味的看着荷官,说实话他不摇个豹子出来,李泰还不能确定这骰子一定就是有问题的。 李泰才不相信真有这么巧的事,偏他下了豹子的注,就出一个豹子,这是自己运气好吗?不可能!这一定是他故意摇的。 赌场最喜欢的就是有钱人,李泰衣着华丽,一看就是个豪门公子,年少多金往往就代表着好骗,所谓人傻钱多。 他们看李泰是条大鱼,自然要在他身上下饵,这点门道李泰还是想得明白的。 “你是来砸场子的吧?”荷官扯下脖子上的毛巾,狠狠的摔到了桌子上。一下子从后面走出来七八个打手,渐渐的围拢了这张赌桌。 “你没作弊,心虚什么?”李泰淡然的向四周扫视了一圈,看到赌坊的打手们拎着哨棒,清一色的黑衣短打扮,他哂然一笑:“怎么?你们这是骗不通,准备开抢了吗?” “你?”荷官真是被他气得不轻:“是你搅场子在先的,赌便赌,不赌便不赌,没有人强求于你,何故又是查验又是要切开骰子?” 李泰轻轻的掸了掸衣襟,嘴角微抿,穿好衣裳是好啊,自己若不是穿着显赫,他们未必在这个时候还能跟自己讲理。 “哎”曹蟒一看这气氛不对,他慌忙扯了李泰一把:“你这么好的运气,接着玩啊,只管絮叨些什么?” 曹蟒说话还冲李泰挤眉弄眼的,意思是人家赌场里有打手,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别出妖蛾子,惹出麻烦来就真的麻烦了。 “你跟谁哎哎的?”李泰眉毛一挑:“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 “……”曹蟒的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耳朵根,他当然没忘,他把人家的金条给输光了,这小半天的工夫从人家手里拿了两根金条,现在连根毛也没剩下。 说好的他要是输了钱,就得一辈子跟随李泰,现在李泰提出来了,他虽然不情愿,却也没想过耍赖,于是他一咬牙:“行,以后俺就听你的了,俺以后就叫你主人。” 李泰眉毛拧成了一股绳,主人?这是什么称呼? 李泰笑道:“我又不是拿你当宠物养,叫什么主人?你我兄弟相称就好,关键是你得听我的话。” 兄弟相称?曹蟒挠了挠头,兄弟就是哥哥弟弟呗,他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嗯,俺记住了,你让俺打谁俺就打谁。” 曹蟒特意把袖子往上撸了撸,把李泰护在身前,摆出一副如敌的架势,像是随时准备着要大打出手的样子。 赌坊的人也在衡量轻重,开门做生意总不希望闹出事端来,而且曹蟒也是他们需要顾忌的一个点,都知道曹蟒有点缺心眼,性子憨直,他若是真的护着那个小白脸,打起来只怕也是占不到什么便宜。 更何况那个小白脸像是出身很高贵的样子,万一凭白的得罪了人,也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这皇城里随便一抬脚都能踢着一对皇亲国舅什么的大人物。 荷官暗自的直咬牙,最终还是忍着气,强颜欢笑的说道:“一点小小误会不算什么,咱们继续。” 荷官伸手管李泰要骰子,意思是前面的事都不计较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如此大度的举动,李泰却丝毫的感动都没有,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把骰子送还,而是轻轻的握着骰子,笑道:“我说要切开看看,就是要切开看看。” “你别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荷官指着李泰怒喝:“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晚了别说我没提醒你。” 李泰知道赌坊是合法的存在,但是他的意识里就不希望有人沾赌。他今天就是想要揭穿赌坊作弊的事情,或许能帮助一些人戒赌。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提醒我呗?真是可笑。”李泰话音未落,忽然一大队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这一大队人身上穿正规的衙役服,腰间悬挂着秋水雁翎刀,训练有素的跑进赌坊,分成两排把屋里的人全都给拦阻在了里面, 荷官一看这种情况,多少有点慌了,他急忙从桌子的后面绕到了前面,抬眼扫了一下,这些衙役连个带头的人都没有,他也不知道该和谁搭话。 荷官就对着那些衙役们也不分大小,连连的鞠躬作揖。 “爷,爷,几位爷,今天怎么这有容来玩?咱们里面请,里面请。”荷官想先把他们带离,不管什么事,他们围在这里就会影响到生意。 平常衙役们还能给他几分面子,今天他们都没人敢承认跟赌坊的人有任何一点交情。他们都不理会荷官,一个个如同泥塑木雕般目不斜视的站着。biqμgètν 荷官急得浑身冒汗,这时一个中年汉子迈着方步走了进来。荷官一看他穿着官服,急忙满脸堆笑的上前去打招呼。 第91章 赌坊是谁的买卖 贞观年间的长安街头,是当时全世界最为繁华的地段,车水马龙的闹市正是人间名利场,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争名夺利要说见分晓最快的地方,那就非赌坊莫属了,贫富倾刻分明,得意与失意就在一瞬之间。 能让人抱着一夜暴富的梦想的地方,不管是多明显的陷阱,都不缺义无返顾往里跳的人,这也正是赌坊生意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可是今天无缘无故的就来挡生意的人,几十名衙役都带着腰刀,把赌坊里里外外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荷官悄悄丢个眼色,安排人去请赌坊的老板,他硬着头皮上前去跟官爷打交道,他弯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脸上堆着不掺假的假笑:“小的见过于大人,不知大老爷您要来,没出去迎您,小的有罪。” 那位官爷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李泰和李恪面前,他拱手一揖,低眉含首的说道:“下官于文海” “什么下官上官的?我问你,这赌坊是归你管吗?”李恪还不想暴露身份,急忙先打断了他的话。ъitv 他微一抬头,又点了点头:“是,是归我管。” 李泰笑吟吟的掂着手心里的三颗骰子:“嗯,赶紧把它剁了让我看看,看完我好走。” “是。”那官员一转身,指着荷官问了一句:“是剁了他么?” “……”李泰才知道自己手底下的人是什么智商,兴师动众的让他过来,就为了剁一个荷官?自己是跟荷官有私仇吗? 真要是跟他有私仇,就没必要调官员过来了,侍卫就解决他了。 满屋子的人都目瞪口呆的,所有人都感觉异常的惊讶,有人惊讶李泰的身份,这是什么人呐?官爷见他都点头哈腰的,而且要剁人都不问理由,这是多么的霸道。 有人惊讶李泰的脾气,荷官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就说了那么两句不太好听的话,直接就要剁了他,这是多么的残暴。 别人再怎么惊讶也只是惊讶而已,荷官一听这话,双腿一软直接就摔倒在地上了,别人的眼睛冒光,他的眼睛冒汗。 “嘿嘿”曹蟒傻笑着冲于文海吼道:“你这瞎货,看不到俺哥哥手里拿的啥?” 于文海也不知道曹蟒是什么人,他反正是谁也不敢得罪,料得敢在这场合乱说话的,必然有点份量。 于文海这才看向李泰的手,只见他手心里托着三颗骰子,这是什么意思?他抬起头,两眼的迷惑不解,讪讪的问道:“您的意思是?”bigétν “喏。”李泰把手向前一伸,于文海他不敢从李泰的手心里拿骰子,就小心翼翼的双手合成一个碗形,向上捧着,李泰把骰子往他的手里一倒,然后就定定的看着他。 于文海头上直冒汗,他赔着小心又问了一句:“让他把这个吃了再剁?” 李泰脸一沉,于文海身子一矮差点跪下,幸好被李恪给扯住了,李恪笑呵呵的说道:“你怎么老想着剁人?我四弟让你把骰子剁开,看看这赌坊有没有作弊。” “哦,啊啊啊,是是是。”于文海把三颗骰子往桌子上一放,回头冲衙役甩一个眼神,衙役过来把刀按到骰子上,用力向下一压“咔!”的一声,把骰给切成了两半。 骰子从外面看是颗正常的骰子,一切开就看到里面其实另藏机关了,亮晶晶的水银就是铁打的证据。 骰子被切开的一瞬间,赌坊立马就炸了,众赌徒都像疯了一样的狂吼乱叫,根本不顾什么衙役不衙役,一个个冲过去对着荷官拳打脚跑,现场混乱得无法形容。 李泰微微一笑,什么也不用说,目的达到了。他和李恪悠闲的走出赌坊,曹蟒抡起拳头正要多打荷官几下,见李泰走了,他急忙屁颠屁颠的追了出来。 “老大哥哥,你咋能这就走了?等俺把钱要回来再走呗。”曹蟒可以接受输,输多少都不赖账,愿赌就得服输,可是曹蟒接受不了骗,这钱被人活生生的骗去了,而且还不是小数目,这怎么受得了? 李泰无奈的叹了口气,哭笑不得的问道:“什么叫老大哥哥?这是什么称呼?我比你大吗?” 曹蟒的年龄,李泰没问过,但看也看得出来,他至少有二十多岁了,李泰才十七。 “你是俺的主人,不就是老大吗?你让俺跟你论兄弟的,要不俺就叫你老大弟弟吧。” “噗!”李恪一口气没喘好,又咳嗽上了,捂着胸口还咳得挺厉害。 “……”李泰抚额劝自己冷静,这个缺心眼的玩意儿纯粹就是口无遮拦,自己不能跟他一般见识,会拉低智商:“行了,你就叫我老大,老大,老大,多一个字别加。” “哦”曹蟒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转过头看着李恪,纳闷的直挠脑袋:“你喝水呛,喘气也呛,咋回事?” “呃。”李恪忍不住边笑边咳嗽还能回答他的话:“我有病,我有病。” 原来是有病,怪不得呢,曹蟒看他的眼神里立马充满了同情,还弱弱的劝了句:“找个郎中看看吧,总这么咳也不是事儿啊。” 三个人在街上闲逛,走到一个酒馆门前见里面生意不错,阵阵酒香飘出来,闻着就很醉人,于是他们便走了进去。 这小酒馆也没有雅间,都是在大厅里吃饭,李泰和李恪今天出来就是想感受一下市井的烟火味,随便找了一张桌子,他们就坐下了。 店小二肩头上搭着雪白的手巾,小跑着过来,笑呵呵的问道:“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bigétν “最好的酒,最好的菜,只要桌子摆得下你就只管上。”李泰根本也不知道这小酒馆里卖什么,这也没个菜谱,他干脆就认可花钱算了,反正也花不了几个。 “好咧,您放心,别看咱小店不大,酒菜敢说是长安城里一流的。”店小二乐得嘴都合不拢的跑向后厨,这么好说话的客人,要是天天来多好。 见李泰点菜这个气派,曹蟒的眼睛都发直,这种事连做梦都没梦到过,原来有钱人是这么花钱的。 李恪微笑着问道:“四弟,你是故意去赌坊的吗?” “嗯?”李泰多少有点不大理解,李恪一直跟自己一起了,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呢?“我故意去赌坊做什么?不是跟曹蟒打赌,我们才过去的吗?” “那就是说”李恪牵了牵了嘴角:“你不知道赌坊是谁的买卖?” “这个我当然知道。”李泰是京城的长官,这长安街的店铺都是要记录在案的,比较有名的几家他心里都有数:“赌坊的老板叫丁子琰,你认识?” 第92章 我说我真不知道 李泰要说他不知道,李恪还不意外。他说他知道,结果他就知道个丁子琰。 李恪又追问道:“那丁子琰是何许人,你知道吗?” “还真不知道,也未曾见过。你既提到他,莫非他与什么人有亲?”李泰摇了摇头,想想这皇城里也没有哪个望族姓丁,他能是多大的人物? “倒也无亲。” “那就是有旧了?” “也无旧。” 李泰淡淡的一笑:“三哥,你莫不是消遣我?有话直说不好么?” “秘书丞苏掸,你熟悉的吧?”李恪端起茶盏轻轻的晃了晃,随手把水泼在了地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继续说道:“丁子琰是苏府的大管家。” “……”李泰小嘴微张,一脸的尴尬。 “呵呵”李恪开心的笑了:“说起来丁子琰也就是个奴才而已,不过有句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是不是?” 是还是不是?李泰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张了两次嘴,愣是没发出声来。 “你早告诉我不好么?”李泰无奈的撇了撇嘴,捎带着白了李恪一眼。 “我又不知道你去赌坊做什么,我知道你要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拦着你了。你提前又不跟我说,再说我以为你知道的。” 店小二殷勤的送酒送菜,不一会儿就摆了一大桌子,真是很丰盛的一桌,不过李泰一点食欲都没有了。ъitv 丁子琰只是个下人,跟李泰根本就说不上话,关键是他的主子是秘书丞苏掸。 秘书丞在李泰面前也算不得是多大的官,李泰完全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关键是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苏掸的女儿嫁给了李承乾,而且是正牌的太子妃,也就是说苏掸是李承乾的亲老丈人。 若是赌坊犯了什么大错也行,若是有状告赌坊也成,李泰无缘无故的上门找茬,任谁也会觉得他这不是对事而是对人,那他对的是什么人? 一直以来,李泰拼了死命的在扮演着一个好弟弟的角色,结果这一下子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没事非要切骰子,切骰子也就罢了,还下令让于文海把赌坊给封了,不不,不是封了,那叫什么?哦,对,叫停业整顿,对,这个词儿用的多好。” 李恪跟捡了什么便宜似的,一直说着火上浇油的风凉话,故意来气李泰。 “我做的不对吗?”李泰理直气壮的又翻了个白眼。 “对对对。”李恪开心的笑着:“于情大义灭亲,于理堂堂正正,谁敢说你不对?谁说你不对,我第一个不答应。” “你有办法补救吗?”李泰现在就算是马上收回成命,也来不及了,人已经得罪了,赌坊已经封了,你给解封不等于你没封过。 “能有什么办法?往我身上推呗,反正我也要走了,刚好没人知道你是谁。你只要让于文海别瞎说实话就行了。” “算了,一点小事,实话实说就是。”李泰端起酒盏,轻轻的朝李恪一举:“三哥,我敬你一盏,咱们一起尝尝这酒滋味如何。” 这件事若是论理,就是论到天边,也是李泰有理,李泰只是不想无端的得罪李承乾,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只有直面面对了。 李泰心里清楚,别说他是在“演”好弟弟,就算他真的是好弟弟,也换不来一个亲哥哥,他怎么做,李承乾都一样的对他有戒心,一样的必除之而后快。 “好,谢四弟。”李恪也端起酒盏,他郑重的望着李泰:“你怎么做都是对的,三哥支持你,真的,不管你做什么,三哥都是支持你的。” 平常百姓家兄弟间这么聊天,一点毛病都没有。皇子间要是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就是站队。李泰刹那间就明白了,怪不得李恪刚才不肯提醒自己,他就是故意的。 他是希望自己跟李承乾之间的矛盾早一点激化,如果我们二虎相争,最得利的人自然就是他了。 李泰微微一愣,假装没听懂,一抬手一仰脖,便倾觞饮尽盏中酒,随即 淡然的一笑,两个人继续谈地说天,再不提一句正事。 从酒馆出来天色微昏,李泰跟李恪对着拱了拱手,就在酒馆门口互相道了个别,把曹蟒安置到魏王府之后,李泰踏着黄昏时的阳光不紧不慢的走进皇宫的大门。 他进了宫门之后,举目张望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他以为李承乾能在门口等他呢,结果和自己想的不一样,难道李承乾还没有收到消息? 李泰吹着口哨,摇头晃脑的走向立政殿,进了立政殿的门,一切也都很是正常,李泰估计李承乾可能是还不知道呢,不然以他的性子应该堵着门的质问自己,教训自己就是他的一大乐趣。 打个雪仗都被他教训了一顿,这么大的事,他没有沉稳的道理。 李泰高高兴兴的走到房门前,一推房门他当即就愣住了,李承乾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屋里等着他。 李泰只好先堆上一脸的假笑,然后谦恭有礼的走到李承乾面前,躬身一揖:“臣弟拜见皇兄,皇兄” “行啦,自家兄弟何必这么多礼。”李承乾抬手虚扶了一下,非常亲和的笑道:“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不必拜了。”biqμgètν “谢皇兄。”李泰的心扑通扑通的蹦哒,跟做贼被人家给抓住了似的。 虽然说封个赌坊,也不算是什么对不起李承乾的事,但是毕竟苏掸是李承乾的岳父,这事论理是李泰有理,论情起码应该跟李承乾打个招呼。 李泰要早知道赌坊是苏掸的,说什么也不能跑到他的赌坊鸡蛋里挑骨头,找茬也得找个合适的对象才行。 “客气什么?”李承乾眉眼含笑的看着李泰:“你还用我让你坐吗?” 李泰缓缓的坐下,也不知道应该找个什么话题跟他聊。 李承乾拉家常般的询问:“惠褒,你今天出宫都做了些什么事啊?” “呃”李泰有些难以启齿,这话怎么说?说我把你岳父的赌坊给封了?“也没做什么,就随便走走,到处逛逛。” 第93章 太子的一身正气 “二哥!”兕子乐哈哈的跑到李泰身边,李泰刚要抱起她,一扭头看李治抱着小公主走了过来,他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我天爷,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你抱得动吗?摔了她,看我不揍你。”李泰接过小公主,狠狠的瞪了李治一眼。 李治毫不在意的仰头说道:“二哥,我今天背书背的可好了,你听我背书吧。” 李泰从来没有过比现在更想听李治的背书的时候,他巴不得赶紧找个借口不陪李承乾聊天,但是他不能这么干啊,把李承乾一个人扔那儿不闻不问,跟直接赶他走有什么区别? 今天本来就是自己得罪了李承乾的岳父,哪能再如此的怠慢李承乾? “你自己都觉得背得好,想必是真的背得好,我就信你一次,不考你了。”李泰笑微微的看着李治:“带兕子玩去吧。” 李治嘴撅得老高:“兕子要和你玩,你带我们玩去吧。” 李泰眉头一皱,板起脸:“放你出去玩,不乐意,是吧?那你去写大字吧,写十篇。” 写十篇不用睡觉了,那还不得写到天亮去?李治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李泰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就是不愿意让自己陪李承乾说话,故意带着两个妹妹过来搅和的。李泰也愿意跟他们玩去,但是有些事是不能逃避的,该面对还得面对。 李泰刚坐下,云夕和云离就走了过来,云夕领走了兕子,云离抱走了小公主。 “皇兄,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李泰伸手碰了一下茶壶,温度刚好,他提起茶壶给李承乾斟了杯茶:“他们没闹你吧?” 没闹,一点都没闹,没一个搭理李承乾的,就让他自己在大厅里干坐着了。 “你这话说的,什么叫闹?怎么感觉像我是外人一样?二哥是亲的,大哥是抱来的?”李承乾笑着端起茶盏,慢慢的饮了一小口。 “……”李泰不知道是自己心虚到了紧张的地步,还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感觉李承乾脸上满满的和善,亲切的样子像脱胎换骨了似的陌生。 “还是皇兄有长兄风范,我是嫌他们闹的我头疼。”李泰咬了咬牙,面带三分尴尬的说道:“皇兄,今天我给你惹下麻烦了。” “嗯?”李承乾略有些意外的看着他笑了:“你能惹下什么麻烦?” “我封了一家赌坊,就是长安街的通财赌坊。” “哦,这个我知道了,这算什么麻烦?你分明是替我解决了一个麻烦。”李承乾很不在意的笑道:“你做的对,我要是知道他们往骰子里面灌水银,我早就封他了。” “……”李泰脸上的皮肤都变得发硬了,用力的向上牵了牵嘴角,他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感觉很不对劲,这么通情达理也不是李承乾的作风啊,他难道也被人给魂穿了? “皇兄,我”李泰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这是一个误会,我真不知道通财赌坊是苏家的产业。我刚结交的一个朋友在通财赌坊输了钱,我就怀疑骰子是有问题的,真钱要是输了,也就罢了,要是被骗了,怎么忍得下去这口气?我也是一时逞能,就任性了。” 李承乾一敛笑容,忽然严肃了起来:“惠褒,你若是编个谎来安慰我的,我便不和你计较。你若说的是真话,我可要骂你了。” 李泰心里暗道“骂就骂呗,反正你就是来骂我的。”李泰倒不怕他骂,听他这么说,估计他是想骂人,还想占到理字上来骂,那就把理字送到他手里好了。 “皇兄,我什么时候编过谎?我说的当然是真的,我要是知道通财赌坊姓苏,我说什么也不会封了它的。” “你?”李承乾指着他冷哼了一声:“你好糊涂!莫说它姓苏,就是它姓李,该封也得封。” “我们一天到晚被蒙在鼓里,不知多少人在外面打着我们的旗号胡作非为。” “天下人只知道他们仗着皇家的势鱼肉百姓,怒怨都撒到了咱们的头上。像这种欺民害人的勾当,理当查出一起,严办一起,绝不能纵容姑息!” “你身为京畿长官,这么点事还用得着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吗?还是在你心里,就把皇兄我看得恁般小肚鸡肠、不辨是非、不明事理?” 啧、啧、啧,人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息了,李承乾都能说出这么像样的人话了,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李泰直想给他喝个彩、鼓个掌什么的,说的这么好,这要是他真实的想法该有多好。当然要说才华,李泰承认李承乾的才华很高,但是要说心胸,李承乾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这俩字。 “皇兄教训得是,臣弟记下了。”李泰只能是低眉顺目的应承,人家姿态摆的这么高,根本就没有杠抬。 “你呀。”李承乾重重的叹了口气:“苏家人来找我,让我跟你求个情,早点给他们解封,你想什么时候给他解封啊?” “明天我到府衙第一件事就先给它解封。” 李泰本也没打算把他们怎么样,当众切开骰子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让他们真真切切明白赌场就是在行骗,能劝一个人成功戒赌也就不枉李泰下这么大的功夫了。 “啪!”李承乾一拍桌子,吓李泰一激灵,这人怎么还急了呢? 李承乾阴沉着脸,怒气升腾的盯着李泰:“惠褒,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一点也不往心里去。话音没落,你就忘得精光了,是不是?” “……”李泰撇了撇嘴,忘倒是没忘,只是有些事李承乾可以干,他不能干,有些话李承乾可以说,他不能说。 “他们本无大错,关一天吓唬吓唬就得了,何必小题大作?” “不行,说到哪必须做到哪,朝令夕改你的官威何在?再说这要是轻易的给他解封,他会反省自己吗?他只会变本加厉。” 李泰比他还明白这个道理,别说轻易的解封,就是打他一顿板子再罚他个倾家荡产,只要他还干赌坊,也是继续行骗。 赌坊要是离了骗字,那就不是赌坊了,输赢全凭运气,那是间接搞慈善的。 “那依皇兄的意思,该如何做呢?”李泰不在乎怎么处置他们,李泰在乎的是李承乾的想法,就算不是真在乎,也得装出个真在乎的样子来。 “我没什么意思,你也不必看我的面子,我面子再大也大不过王法。”bigétν “臣弟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皇兄教诲。”李泰站起来,冲着李承乾深深一揖,他多希望此时的李承乾是真实的李承乾,那该有多好啊。 第94章 我哥替我怼死你 富丽堂皇的皇宫内院,兄友弟恭的融洽气氛。 “你又来了,跟我有必要这么礼仪周到的吗?”李承乾亲和有加的微笑着:“要不是怕你心里有想法,我怎么会天都要黑了,跑过来找你聊天?” 不管真假,李承乾这话说的反正让人听着很舒心,李泰也懒得想太多太远,眼下开心就是开心,他也没有还言,就没心没肺的笑了。 此时的李承乾给了他真正的兄长的感觉,此时的他便拿李承乾真正的当成兄长一样的尊敬,顺便还关心的问了句:“皇兄最近身体还好吧?脚疼的毛病有没有再犯?” “时好时歹,疼倒没怎样疼,最近我也是酒喝得多些,疼的不重也就没大感觉了。”李承乾这足疾真不是装的,他的饮食习惯太不好,几乎所有痛风禁忌的东西都是他最爱吃的。 疼起来的时候真的很要命,自从李泰提醒他酒能解疼,他真的少遭了不少罪,一疼起来他就喝酒,结果又添了个爱酒的毛病。 “疼的不重就别用酒止疼了,酒喝得频了会上瘾,喝多了也伤身。”李泰轻轻的叹了口气,别说他巴不得李承乾痛风发作的更厉害,就算他想救李承乾,他也拿痛风没办法。biqμgètν “无妨,我心里有数的。” “还是让御医弄些能止疼的草药外敷吧,总好过饮酒过量。” “御医有用,阿娘就不会升天了。”李承乾突然间就气塞胸膛,满满的都是恨意。 “……”李泰缓缓的低下头,虽然长孙皇后不是他的亲娘,但一个没娘的孩子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心里也是难过的。 大唐再是盛世,再是繁华,医疗手段也远远不能跟现代相提并论,易阳的娘也一样是死于疾病,李承乾的这句话像把刀子一样插进了两个人的心里。 李承乾把怨气都撒到了御医身上,导致他患了足疾也没有第一时间找御医诊治,他认为御医无能,他们不是救人的,都是害人的。 李泰则感叹人的生命无常,活着就该好好的珍惜时光,没人知道自己的生命在哪一刻会被按下终止键。 第二天李泰和往常一样早起,先是跑步后是简单的早膳,一切都准备好了,便大摇大摆的去金銮殿听政。 李泰没想到李承乾也来听政了,更没想到的是他比自己到的还要早一点,怎么突然间变化这么大呢? 听政通常就是听而已,只需要带两只耳朵过来就行了。李泰满心轻松的站好,笑吟吟的望了一眼端坐在龙书案后面的李世,又望了一眼站在自己对面的李承乾。 李世民也悄悄的向下望了一眼,看自己的两个儿子像一对金童似的,心里顿时滋生起一股充满了自豪的欢喜之感。 金殿上虽然人多,但是却无比的安静,随着太监一声高喝,群臣开始上书议事。 今天没什么大事,李世民几句话就安排妥了。李泰正听得昏昏欲睡,忽然有人朗声说道:“臣请奏之事,事关魏王,请魏王回避。” “嗯?”李泰扭头看过去,却原来是大理寺的一个寺丞。李泰想不通,这要告自己还让自己回避,这是什么规则? “父皇”李泰没动,李承乾一步迈到中间,朝上一揖:“既然他所奏之事与惠褒有关,不妨让惠褒留下,难道跟他有关的事,还能不让他知道吗?” “嗯,高明言之有理,青雀你且留下。”李世民看一眼原本没挪一下脚的李泰,李泰抱拳一揖,应了句:“儿臣遵命。” “臣参魏王殿下……” “臣亦参魏王殿下……” “臣启万岁,魏王殿……” “……” 一人两人说也就罢了,一桩两桩事也就算了,可是今天早晨奇了怪了,一连七八个都是参魏王李泰的,事件更是罗列了数十条之多。 李世民越听越生气,眉头是越皱越紧,索性就淡然的望着下面:“还有吗?谁还有什么状要告?”bigétν 李世民也不知道李泰这是得罪了多少人,惹得半朝臣子都来参他。 “父皇,儿臣有话说。”李承乾又向前一步,他先是朝上一礼,然后转过身来,面色冷峻的看着朝臣们。 李承乾抬起手来,点指着他们:“你们真行,如此的不分青红皂白,金殿之上岂容你们如此的颠倒是非。刘寺丞,你讲的事,本宫略知一二……” 平常李泰在这金銮殿上都是看魏征秀口才,每次都能把皇帝老爹给气得不行,又只能乖乖的听人家的话。 今天不一样,今天李泰大大方方的看着李承乾在这里大秀口才,他第一次知道李承乾的口才原来是如此的好。 李承乾话说的有理有据,气氛烘托得激情澎湃,说的慷慨激昂,听的义愤填膺。 李世民是越听越爱听,他最喜欢不过的就是看到自己的儿子意气风发的样子,尤其这个儿子要是李承乾的话,那就更好了。 李泰刚开始的时候听得很是感动,后来渐渐的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 怎么那些人提到的事情,不管真的假的,李承乾都能恰到好处的回怼,这里面没点别的事吗? 李泰越想,思路就越清晰了。这些人要说的话,肯定是提前都商量好了的。不然的话,不可能每一件事情都被李承乾给怼了回去。 换句话说,这些人一定是他授意的,他让这些人来参自己,然后他又站出来独挡一面的替自己把这些人给挡了回去。 第一他这么做肯定是想让自己领他的人情,第二他也可以探探父皇的想法,看看父皇是否一味不讲理的护着自己。 李泰嘴角斜挑,心里暗道“李承乾还是太嫩了些,何必急着跳出来呢?你稳一点,也好看看我的反应,也顺便看看朝中哪些人是依附于我的,你先跳出来,什么都看不到了。” 李泰猜测的没错,李承乾今天表现得这么的优异,并不是他机敏反应够快,而是事先都打好了腹稿。 李泰也不急着替自己辩解,他饶有兴致的扫视群臣,暗暗的记下这些人的表情,揣测他们的站队心理。 第95章 是好的与示好的 金銮殿变成了公堂,天天坐堂的李泰居然成了被告,只不过他没有半点做被告的觉悟,他既不慌张也不愤怒,倒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 李世民也不像个合格的法官,连最基本的严肃他也没做到,他嘴角噙笑的看着下面。这半屋子的人都告他的亲儿子,他没有一点恼火的迹象,还很舒心的样子。 他就是很舒心,他看到了李承乾竭尽全力的在维护李泰,他终于看到李承乾爱护弟弟了。一直以来都是李泰让着他、护着他,而他就跟个白眼狼似的,还时时的惦记着算计李泰。 宫内宫外的小动作怎么瞒得过李世民的眼睛?俗话说不聋不瞎不做家翁,他也只能是无奈的睁一眼闭一眼罢了,不然怎么办? 只要不闹出大事来,由他们闹去吧,忍上几年打发李泰到封地就好了,兄弟一分开就开始顾念手足情深了,只是那时再要相见却又难上加难了。ъitv “青雀,你有什么话说?”李世民略转头,看向李泰,这个儿子才是最贴心也最满意的,他要是嫡长子那就太完美了。 李泰向前一步走,先是拱手一揖,然后抬起头笑嘻嘻的说了一句:“没什么话说,就是多少有点意外。” “嗯?”李世民不明白有什么好意外的?是没被参习惯吗?“为什么意外?你是不是以为没人敢参你?” “不是,父皇你也常被人参,何况是我?圣人云,人孰无过?被参没什么可意外的,我意外的是这么多人组团参我,是谁给喊号子了吗?心怎么这么齐。” 李泰不轻不重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直接把金銮殿的气氛给拉到了冰点。李世民一听这话,脸“唰”的一下就沉了下来。 李世民真的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他还暗自窃喜,以为李承乾终于是回心转意,知道爱护兄弟了,没想到这居然是他设的局。 这些人参李泰,大部分都没有写奏折,可见仓促之间没来得及准备。参李泰可不是一件小事,他们连折子都不备好?可见都是临时接到的任务,硬着头皮上来参的。 就他们告的那些烂事,要么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要么连点边都没有的谎话,要么就是臆想类型的,以防于未然为由,提出各种限制李泰做事的“建议”。 论起来没一条能站得住脚的,李承乾就把他们给驳了个落花流水。 李世民心里刚刚还在为李承乾的表现而感到得意,这会儿就怎么想怎么一肚子气了。他若不是提前预知,怎么能一桩一件说的跟背书似的那么流畅。 一想到这些,李世民的心情就没法好了,丢下一句:“凤子龙孙不容构陷,再有参告亲王者,拿不出真凭实据的一律按侮上定罪。”便气恨恨的拂袖离去。 李承乾看李世民走的远了,他抬手轻轻点压了一下额头,悄悄的长出一口气,看向对面,见李泰正笑盈盈的看着他,还冲着他耸了耸肩膀。biqμgètν 百官散去,李承乾走到李泰面前:“受惊了吧?别跟那帮老顽固生气,跟我去东宫,我请你喝酒。” “我可不去。”李泰苦笑道:“赌坊的事还没解决好呢,我拿什么脸见皇嫂?” “算个什么事?又不是你的错,他们活该,不能轻饶了他们。” “他们也没犯什么错,赌坊没点说法也就不用开了。”李泰抱拳一礼:“多谢皇兄替我挡灾避难,改日我设宴酬谢,今天咱们就此别过,我要去府衙了。” “你去忙吧,有事跟我说。” “一定。”李泰再次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大殿。 陆清在殿门口候着,文武公卿排着队的往外走,他靠边站着,抻长了脖子向里望。 秦琼一步走出人群,轻轻的推了陆清一把,沉声喝道:“你是谁的侍卫?胆敢在这里张望,不要命了吗?” 陆清不认识秦琼,但他知道凡是从里面走出来的人都惹不起,他急忙后退两步,躬身一揖,老老实实的回道:“我是魏王殿下的随行侍卫。” 秦琼也不认识陆清,但他认识官服,眼前就是一个小小的六品昭武校尉,没想到竟然是李泰的身边人。 “哦,那你给魏王带个话,告诉他少去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记住刀剑无眼、人心难量。” “……”陆清不敢吭声,心里暗道“您哪位?您这么厉害,您亲自去说呗。” 秦琼像是看透了陆清的心思,他说道:“我叫秦琼,要不是感谢他给我老娘画了幅像,我才懒得多嘴。” 陆清一听到秦琼这俩字,立马恭恭敬敬的躬身礼拜:“是,秦大人的话我记住了,一定转告魏王殿下。” 李承乾回东宫,他从后门走了,李泰当然是最后一个走出大殿的,陆清急忙迎了上去:“二郎,今天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李泰看了他一眼,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听谁说什么了?” “好聪明的二郎。”陆清笑呵呵的问:“你怎么知道有人跟我说什么了?” “这不废话嘛,你又没上殿,你能知道有事,那肯定是有人跟你说了呗。” “你猜是谁跟我说话了?”陆清小脸上仰,眉间闪着喜气。 文武百官,这上朝的人虽不足百,可也有好几十,这让李泰从哪儿开始猜?李泰笑道:“看你兴奋的样子,必是个令你崇拜之人。我猜不着,你爱说不说。” “二郎果然聪明。”陆清一挺胸脯,笑盈盈的满面春光:“跟我说话的人是秦琼秦叔宝!他让我给你带句话,说告诉你少去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小心刀剑无眼、人心难量。” “他就跟你说这么句话,就值得你兴奋的合不拢嘴?”李泰微微一笑,他明白秦琼什么意思,就是提醒自己,暗中有人盯着自己,既要防着被人参也要防着有人下黑手。 “谁不知道秦叔宝马踏黄河两岸,锏打山东六府,孝母似专诸,交友赛孟尝。”陆清激动得走路都上蹿下跳的:“二郎,这种重义气的人,你要对他好点,他会对你更好的。” “是吗?”李泰淡淡的望着前方,轻轻的吐出一句:“单雄信待他如何?” “……”陆清顿时哑口无言,单雄信对秦琼的好,堪称可昭日月。秦琼或许对得起所有的人,唯独对不起单雄信,在单雄信面前,他永远差一个义字。 “对了,二郎,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才想起来问问我?”李泰白了他一眼:“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被七八个人参了几本,习惯就好了。” “啊?”陆清一听头皮都发麻,那么多人一起上本参他,真多亏了皇帝是亲爹:“怪不得他这么嘱咐你,不管怎么说他对你是好的。” “对我示好的,我心里有数就是。” 第96章 皇城最不缺王爷 今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李泰从皇宫出来,还没走到府衙就被人拦住了,昨天去查百济使臣的事有了准信,那个来自鄯善国和伊丽哈桑为什么要摆擂招亲,也查清楚了。 馆驿确实接待了几个百济使臣,他们还没有机会上殿面圣,都在馆驿等消息呢。皇帝绝对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他得按流程等着。 那个乌鲁只是百济使臣中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色,只是因为他汉话说的比较好才把他一起带了过来。 没想到他见色心急,跑到擂台上耍无赖去了,更没想到竟然撞上了李泰这个狠角色,更更没想到的是李恪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要把他给五马分尸。 陆清昨天把乌鲁送到了府衙,自然有人把他给送进了大牢。他现在正捧着牢饭犹豫要不要吃呢,想吃又实在是难以下咽,不想吃又实在是饥肠碌碌。 鄯善国的那个美女伊丽哈桑,不远数千里奔波来到长安,并不是为了招亲,而是为了求联,就是单纯的为了对上那个“三光日月星”的上联。 一个人就是再喜欢对联,也不可能跑到几千里之外来求下联。伊丽哈桑求下联并不是为了招亲,而是为了拒亲。 她是鄯善国的公主,高昌王子几次三番的下聘书,非要娶她不可,被她拒绝了好几次,高昌王子便出了这么上联,限期三个月,三个月还对不上的话,要么乖乖的嫁公主,要么就刀兵相见。 她实在不想嫁给高昌王子,于是就以遍访下联为名,离开了皇宫,一路来到了长安,说白了她能寻到下联就算是上上之策了,寻不到下联,她就势就逃婚了。 李泰在半路上被拦住听人汇报,李承乾回东宫也是半路被人给拦住了,然后直接把他请到了两仪殿,被李世民劈头盖脸的一顿暴骂。 虽然屋子里只有父子两个人,李承乾也是被骂得一肚子火气,回到东宫第一件事就是把卢武给叫到面前。 未曾开口说话,抡起胳膊就扇了卢武正反两个大耳光:“你个猪脑袋,出的那叫什么馊主意?害我被父皇骂了个狗血喷头。” 卢武被打得一愣,也 bigét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忙跪倒在地:“太子爷息怒,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李承乾打他也不解气,骂他也不解气,越想越窝囊。 本来李泰无故的到赌坊找茬还封了赌坊的事,李承乾是可以大大方方的去教训李泰一顿的,就是听了卢武的话,自己才反而替李泰说上了话。 也是卢武给出的主意,让朝臣去参李泰,然后自己站出来维护他,这样在皇帝那里会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后李泰就是出点什么意外,也没有人会怀疑到太子身上来。ъitv 就是这个被卢武说成一举多得的好事,让李承乾给办砸了。在皇帝面前根本没留下什么好印象,反而被皇帝老爹暴骂了一顿。 挨骂还是小事,关键是在老爹心里的形象打了大大的折扣,而且想在李泰跟前卖个好,也没卖成,李泰明显的看穿了真相。 这种搬起石头砸了脚的事,让李承乾无比的窝火,疯狂的踹了卢武好几脚,直到称心闻讯跑了过来,拦腰把他抱住,三言两语便灭了他的火气。 称心硬把李承乾给按坐下,他跪坐在身边,拿块丝绢轻轻的点压着李承乾的额头:“我的爷,可不能再这样了,看气的,脸都红了。” 卢武挨了一顿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他也不敢问,倒是称心替他问了句:“什么事把爷惹到这个地步?” 李承乾气呼呼的把早朝上的事说了一遍,卢武听完差点昏过去。卢武是给他出了主意不假,卢武可没让他今天早朝就这么干啊。 这仓促之间都没有准备,能找到什么真凭实据?完全靠胡编乱造去参亲王?你这是逼着朝臣拿脑袋当赌注,我的天爷,卢武这才清楚李承乾这次的损失有多惨重,以后还有谁敢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他这完全是做事不动脑子,一时冲动就开干,这不是死输没赢的打法吗? “爷,其实这事也并不算太坏,起码那些参了魏王的朝臣,以后都会死心塌地的拥护您了。”称心一边轻轻的帮李承乾按揉肩膀,一边轻声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他们这次都把魏王给得罪透了,他们要是离了您的庇护,还有活路吗?” 李承乾一听这话,立马就笑逐颜开了,总算有个让人舒心的地方。 不管老爹怎么生气,总还是自己的亲爹,至少现在自己还是太子,老爹虽然说过一次要废了自己,却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没有动真格的。 至于李泰心里怎么想,李承乾什么时候在乎过?他看不穿的话,他心情还能好点,他要是看穿了,也就是个生闷气罢了,他还能把自己怎么样? 能得到朝臣们的拥护才真正紧要的事,谁背后的朝臣多才是硬实力。ъitv “爷,今天谁第一个参的魏王?谁的言辞最为激烈?”称心眼睛盯着李承乾的脸,手按着李承乾肩。李承乾斜着身子往榻上一倒,带得称心跟着一倒,一下就倒进了他的怀里。 李承乾笑盈盈的抬起手轻轻的搂着他:“应该是大理寺的刘寺丞吧,他第一个站出来的。” “哦。” “你提醒我好好赏他,对不对?”李承乾微侧了一下身,跟称心脸对脸的躺着。 “嗯,是要好好赏他。”称心欠身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卢武:“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吧,再搞砸了可没人替你说情。” “……”卢武知道称心这是在帮他,可是他搞不清李承乾是什么样的想法,他愣眉愣眼的问了一句:“怎么赏啊?” “你简直就是头猪!”李承乾抓起枕头就砸了过去,称心急忙拉住李承乾:“跟他生什么气?犯不着的,知道他笨跟他直说就好了。” 称心探头望着卢武:“好好想想,你要是魏王的话该怎么赏他,你就怎么赏他好了。” “是。”卢武也是这样的想法,他急忙爬起来,弯着腰滚了出去。 李承乾眨了眨眼,原来称心是这个意思,他又理解错了。 长安街头依旧是人流如织,李恪又出来闲逛,知道今天府衙开衙,李泰没时间陪他,他便也没去打扰,一个人正觉无聊,迎面就碰上了一个兄弟。 这皇城是真不缺王爷啊,说碰就能碰上一个,他抬腿朝李佑走了过去,李佑一转头也看到了他,便笑着迎了上来:“三哥,怎地这般清闲?” 第97章 齐王请你去赴宴 李恪最多月余就要离开京城了,他是有时间就在长安街上闲逛,他就是想多走走多看看,毕竟一旦离开了,就未必有机会再回来了。 李佑特别的不想走,他还在琢磨怎么能够留下来,他的母亲阴妃提了好几次都没有作用,实在不行真的就只有装病一条路了。 “天生就是这清闲的好命,这有什么办法?”李恪笑呵呵的看着李佑:“你不清闲么?” “……”李佑就算是缺心眼,也不会回答说自己不清闲的。身为皇子,又不是太子,你敢说自己不清闲吗? 要说敢,满天下可能就一个人敢,也就李泰敢说这话,人家是京城长官,人家有政务要忙,其余的皇子,哪个不清闲?bigétν “三哥说的对,咱们还真是天生的清闲命。”李佑也笑嘻嘻的看着李恪,这是什么哥哥?真不愧是皇族弟兄,张嘴就给兄弟挖个坑:“没看我也闲溜跶呢嘛,三哥,你打算去哪儿玩啊?” “有什么好玩的?赌坊都被你四哥给封了,玩不成了。”李恪耸了耸肩膀,嘴角微微带着笑意。 他当然不介意李承乾和李泰干个两败俱伤,不过他也不想参与其中,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离开京城,先保住自己这个清闲王爷的身份再说别的。 苍蝇都知道不盯没缝的蛋,那太子的位置就是蛋,很明显这颗蛋现在还没有缝儿。李恪的想法很简单,先保住眼前自己拥有的,然后静待时机。 有那个皇帝的命,自然要力争一下,没那个皇帝的命,那就认命的当一个王爷也不错。人先远离皇城,目光紧锁京都,这就是李恪此时的打算。 “街上那么多赌坊,四哥都给封了?”李佑也路过了两家赌坊,没见门上有封条啊。 “那倒没有,他把通财赌坊给封了。” “……”李佑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那不是苏家的产业吗?四哥这是要大义灭亲啊?” “他也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那是苏家的赌坊。”李恪抬手指了指路边的一家酒楼:“我们上去聊?” “好啊。”李佑抬腿就朝酒楼走了过去。 两个人直接上了二楼,寻了个临街的雅间,随便点了一桌子的吃食,对坐着闲聊起来。 “怪不得今天半朝的大臣都参四哥,原来他得罪人了,这老苏也真是舍得下本啊。”李佑以为是苏掸找人参的李泰。 “啊?有人参他?今天的事么?”李恪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他好奇的瞪大了眼睛:“后来怎么样了?父皇怎么处置的?”ъitv “没处置啊,就把参他的人都给骂了一顿。听说今天皇兄很给力,拼了命的护着四哥,把所有参四哥的人都给怼得哑口无言。” “哦?”一句话李恪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李承乾这么卖力的维护李泰,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 鼓动半朝臣子上本参亲王,绝不是小小的秘书丞能够做得到的,苏掸没这个能量,而且凭李承乾能把那些朝臣怼得哑口无言,也就只有一种解释了,那就是只要他一开口,对方就不说话了。 “是真的,我刚从皇宫出来,我娘亲口告诉我的,这事不会有错。” “呃”李恪麻木的点了点头,心里暗暗的思忖“李承乾居然这么快就朝李泰下手了,李泰能没有反应吗?” “三哥,你想啥呢?”李佑发现李恪突然开始发呆了,这是什么毛病? “呃,没什么,我要走了,你不打算给我饯行吗?” “你哪天走啊?” “明,嗯,后天。”李恪略显苦涩的一笑:“明天进宫看看我娘,后天去赴任,这清闲的好日子也就算是混到头了。” 李恪生怕溅到身上血,早晚也得离开,那干脆早点走,躲出去又清静又干净,留下来不一定哪股邪风就吹到自己的脑袋上。 “你怎么不早说啊?”李佑掐着手指头算一下,明天进宫,后天就走了,那也就今天有点时间了:“那还在这儿坐着干嘛?走,我摆宴给你饯行。” “真是好兄弟,那我可不跟你客气了?” “谁用你客气?”李佑一想饯行宴也不能就两个人吃,总得请点人来才行:“把四哥也叫上吧。” “他哪有时间?” “有没有时间是他的事,咱得招呼一声。”李佑想了想,问道:“要不要请大皇兄过来?” “哪有让大皇兄给我饯行的道理?不过既然是你摆宴,那你说了算呗。” “嗯,一张请柬也不值几个铜板,来不来是他的事。”李佑笑呵呵的拉着李恪下了楼,到楼下冲着掌柜的摆了摆手就走了。 掌柜的急忙跑出柜台,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人就已走得没影了,他开心的冲着后厨喊:“别做了,剩下的菜不用做了。”然后大笔一挥把账都记到了齐王李佑的头上。 齐王府里鼓乐齐鸣,请柬雪片似的飞进京城所有的官宦之家。 李泰到府衙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通财赌坊的人给放了回去,并且准许他们营业,只是象征性的罚了点款。 这件事解决的很容易也很顺利,李泰又让人去大牢把乌鲁给提了过来,也没上堂,就在后堂审问。 “说吧,你到底姓甚名谁,因何来到京城?”李泰很悠闲的在桌边垂腿而坐,目光淡然的看着乌鲁。 乌鲁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神情黯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完全不像昨天那么嚣张。 “我叫乌鲁,是百济使臣。”biqμgètν “你既是百济使臣,那我来问你,你出使长安到底所为何事?” “我不知道。” “?”李泰眉头一皱,这个答案够出人意料的。 李泰冷笑道:“你说你是百济使臣,不知道出使的目的是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 李泰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对话了,这是精神出问题了吗? “我”乌鲁现在知道李泰是皇子了,而且是非常有实权的皇子,他心里当然惧怕,人家说要把他五马分尸可不一定是句笑话。“我不是百济的官,我只是给使者做个翻译,他们到底有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啊。” “原来是这样啊。”李泰琢磨着百济使者的汉语可能真的不太好,而大唐朝臣中也不知道谁会百济语,看来这个乌鲁暂时还是留下的好。 “二郎”陆清手里捧着一张请柬走了进来:“齐王殿下送来请柬,请您过去赴宴。” “赴宴?”李泰无奈的白了陆清一眼:“你替我回了就是,看不出来我在忙吗?” “哦,是吴王的饯行宴,你确定不去吗?” 第98章 没穿蟒袍也惹事 李泰昨天几乎一整天都是跟李恪在一起的,他也没提过一嘴说要走,今天怎么突然就摆上饯行宴了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李泰问道:“你可知都给什么人下了请贴吗?” “我问过了,是给所有的亲王和京官都下了请帖,” “嗯,吩咐打轿。” “是。”陆清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李泰先命人把乌鲁带回大牢,然后换了身衣服,坐上轿子吩咐回转皇宫,他把李治给接了出来,一起去齐王府赴宴。 轿子来到齐王府所在的那条街就无法前进了,密密麻麻的轿子把整条街都给堵上了。有二人抬的小轿,有四人抬的官轿也有厢式的车马大轿。 陆清在轿子边上轻声的说道:“二郎,前面轿子太多,过不去了,我们是等等还是跟前面打个招呼?”biqμgètν 李泰闭着眼睛养了养精神,李治则靠着李泰的肩头几乎要睡着了。 李泰打了个呵欠,缓缓的睁开眼睛,问了句:“是轿子过不去了还是人不过去?” “是轿子过不去,人还是能过得去的,只是离齐王府正门还挺远的。” “没事儿,只要腿脚好,怕什么路远?再说不过一条胡同而已。”李泰还有半句话咽回肚子里了,他差点说出徒步上昭陵也走过。 李泰轻轻的把李治推起来,陆清一手掀起轿帘,一手扶着李治走出轿子。 李泰把一个大红的礼单交给陆清:“好生照看晋王,寸步不许离开,任何东西不能让他沾手,知道吗?” 带李治出来是有风险的,无论如何都得保证他的安全,他要是磕了碰了,李泰都不好交待。 “是。”陆清接过礼单,恭恭敬敬的低头一礼。 李治仰着小脑袋,撅着小嘴唇,盯着李泰说道:“我就跟着你,你别想把我甩了。” “谁想把你甩了?”李泰抬手弹了他的脑门一下:“我是怕你乱跑,云海抓不住你。” 云海偷偷的笑了,他无法想像满院子抓晋王是个什么样的画面,尤其是齐王府里。晋王也九岁了,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怎么也不可能跟个小淘气猴子似的。 虽然放弃了坐轿,这条街也容不下四个人并排行走,李泰拉着李治的手走在前面,陆清和云海紧紧的在后面跟随。 穿来绕去的躲着横七竖八的轿子,他们很快走完了一半的路程,抬眼已经能看到齐王府的正门了。 这时满街的轿子忽然都动了起来,纷纷向两边退让,轿子太多,一时之间难免有些擦碰,轿杠和轿杠都有撞上的。 他们四人在中间顿时就变得紧张了起来,李泰生怕李治被撞到,他弯腰把李治给抱了起来。陆清和云海生怕李泰被轿杠刮到,他们把李泰掩在自己身后,加倍小心的跟身前的人们周旋。 “什么人这么大的气势?”李治忽然满心的怒火,自己和二哥都是下轿走着过来的,那些文武大臣也只是在轿子里闷等。这人是谁?竟然让前面的人给清道,太霸道了点吧? 当然李泰和李治也是完全有资格让前面的人给清道的,但是李泰不想这么高调,宁愿自己走几步路,也不想让满京城的人看着自己盛气凌人。 李泰一手扣着李治的后脑勺,把嘴凑到他的耳边,悄悄的说了句:“轻点骂,能干出这种事的人,肯定是你亲哥。” “呸!我就你这么一个亲哥!”李治还来劲了,不嘱咐他还好点,一嘱咐倒勾起火来了,他算是忘不了李承乾一时情急说要杀他的事了。 这也不能怪他心眼小,换谁谁也忘不了,区别不过就是说与不说罢了。 “你说错了,是我就你这么一个亲兄弟,你亲哥不只我一个。”李泰轻轻的拍了拍李治,轻声的叮咛道:“这里人多嘴杂,风过留声,不许再胡说了。” 好在此时街上乱烘烘一片,大家都在嚷,谁也听不清谁说了啥,反正不过就是些“让让”“抱歉”“没碰着您吧?”“咱们挤挤就好了。”之类的话,虽然乱却乱得一团和气,没有起争执的。 不管什么时候,能出现在王府门前这条街上的,大小都是个人物,谁也不愿意轻易的得罪人,不管认不认识都和气为先。 轿子很快就都挤到路边去了,笔直的街道一下子就腾了出来,这时李泰他们四人就有点太显眼了。 “这道清的真好。”李治一见道路瞬间就宽阔了,他的心情又活跃了,刚要从李泰身上蹦下来,忽听一声厉喝“什么人在道上闲逛?”吓了他一跳,他下意识的紧紧的搂住了李泰的脖子。 李治当然不是怕什么人,只是突然的声音惊了他一下。 李泰循声望去,原来竟是个熟人,那人手臂前伸正指着自己,一见转过头来的人是李泰,那人浑身都软了,哆哆嗦嗦的跪下,慌乱的磕头:“臣不知是魏王殿下,臣狗眼昏花,无意冲撞……” 那人正是早上带头参李泰的刘寺丞,参李泰时他很是卖力气,这会儿却跟个磕头虫似的。 在金殿上他一副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模样,连李泰都被他感动了,在这王府门前的胡同中,他卑微入土、奴颜婢膝的姿态,跟朝堂上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李泰下轿来走,就是想低调一点,万没想到竟然还有人给他来了这么一出,他都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某人的有心算计。 毕竟自己的轿子就在路口处停着,太子后到的话应该能看得到,他知道自己下轿走过来的,会不会安排条狗过来恶心自己一下,这还真的不好说。 不然的话,李泰还真想不到姓刘的有什么理由对着自己大呼小叫。 “刘寺丞,你好大的官威!”李泰冷哼一声,问道:“这条街莫非是你家的?还不许旁人走了不成?” “不不不,臣属实是没认出来殿下,臣万死不敢” “放屁!”李泰不知道他不敢干啥,他都敢上金銮殿参自己,这跟拿刀捅自己,能有多大区别?他还有啥不敢干的?“我便不是殿下,走这条路就该被你呵斥的吗?” “臣臣臣,臣也是无奈啊,太子爷驾临,臣奉命清道。”刘寺丞浑身直突突,他这会儿是最怕遇上李泰的时候,明知道李泰窝了一肚子火,正愁找不着自己撒气呢,自己偏就送上门来了。 “皇兄说这条道不许别人走了吗?” “这倒没有,文武百官都得避让,平民百姓自然也得避让。”刘寺丞心里恨得直咬牙,李泰和李治两个皇子,居然没一个穿蟒龙袍的,穿身绸缎管什么用?谁能认出来你们? biqμgètν 第99章 聚时金樽别时月 没穿蟒龙袍也就罢了,李泰还抱着李治,刘寺丞一看他们四个人,三大一小,有个抱孩子的,他们再怎么高贵,充其量也就是个三四品大员家里的亲眷而已。 谁能想得到,侍卫、下人都空手走,李泰居然亲自抱着李治。刘寺丞要早知道是他们哥俩,他一定夹着尾巴跑了,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可不来触这个霉头。 这世上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个“早知道”,因为没有这个“早知道”,后悔和来不及就成了义结金兰的好兄弟,真正的形影相随、不离不弃。 李泰放下李治,李治一个高就朝姓刘的冲了过去,抬起小脚丫,照着他天灵盖就踹了一脚,一脚把撅屁股叩头的刘寺丞给踢得脑瓜子“嗡”的一声,身子歪了歪,重又跪好,战战兢兢不敢吭声。 看李治那个速度,李泰感觉自己不像是放下一个孩子,倒像是放出去一条狗,刚一撒手,他就冲过去咬人了,越想就越想笑,这时候又不适合笑,他就扭过头去憋着笑。 “给你官服穿,是让你造福百姓的,不是让你造孽逞凶的!不能爱民如子,你就不配戴乌纱!欺负我大唐子民的狗官,有多少都该杀!” 李治小脸一绷,成本大套的正义之辞跟暴豆似的往外蹦。他骂了个痛快,还得意的冲着李泰一仰脖子,眨了眨眼睛。 李泰笑着拉起他的手,大摇大摆的朝齐王府的正门走去。李治是真的聪明,他知道李泰放下他是什么意思,李泰不好在这种地方对那人打骂,他就不用在乎了。 李泰也确实是有点为难,轻易的饶过他,皇家的脸上过不去,当众呵斥皇子这是不能随便忍的,这都能忍,轻慢皇家就不再是事了。 李泰也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论起来就是剐了他也没问题,问题就在于这事说大能大,说小也能小,真的处置的太过分了,会令人心寒,皇家威风显尽,臣子遍体生凉。 李泰把李治放出去,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轻点重点都好说话,小孩子做点出格的事,实在太正常了。 听说太子爷到了,李恪和李佑双双出来迎接,他们刚走到大门口,就见李泰笑盈盈的带着李治走了过来。 李佑急忙快走两步,迎上去抱拳一礼:“四皇兄,怎地不叫人报一声?若不是我神机妙算,险些就迎接来迟了。” “老五你真会说话,你什么神机妙算?你根本不是出来接我的,别当我不知道。” 李泰说罢,笑呵呵的冲着李恪拱了拱手:“三皇兄,你要走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是嫌我寒酸么?这一顿饯行宴我还破费得起。” “没和你说是怕你摆流水席庆祝,我好心给你省几个,你这半年都没俸禄拿的人。”李恪笑盈盈的斜了李泰一眼。 李泰没有理会他,这小子说话一句一个坑,一句一个雷,什么不好提,他偏提自己半年没俸禄的事,自己被罚俸还不是因为李承乾?这个李恪挑火都这么不动声色的。 “三皇兄、五皇兄。”李治礼貌的给他们两个见了一礼,李佑笑道:“九弟难得出来,到五哥家随便玩。” 李泰看了陆清一眼,陆清急忙把礼单拿出来,双手向前一递,呈给李佑身边的管家。 管家也不知道该不该接,他正犹豫,李佑伸手挡了一下,对李泰说道:“四皇兄,你这是何意?我请你吃个饭,还收你饭钱不成?” “这话让你说的,莫说一顿,就吃你一辈子我也吃得着,谁让你是我五弟了?”李泰笑嘻嘻的看一眼李恪:“你这不是送三爷走了嘛,我高兴,赏你的。” “哈哈哈,那好,那我就收了。”李佑亲自接过礼单,也没打开看一眼,直接就塞进了袖筒里。 兄弟几个在门口说笑了一会儿,太子的宫轿就来到了,李恪和李泰在前,李佑和李治在后,四个人急忙迎上前去。 李承乾弯腰走出轿子,只觉眼前一团黑影,他们哥四个像堵墙一样把阳光给挡得严严实实。四个人齐唰唰的躬身下拜:“臣弟参见皇兄。” “免礼,平身。”李承乾满面笑容的一抬手:“你们何必呢?在屋里等着我就好了。” 李佑笑意盈盈的回了句:“哪有不迎之理?未曾远迎已是罪过了。” “皇兄护佑手足敢与半朝臣子为敌,我等理该净水铺街、红毡倒地。”李恪真是个勾火好手,哪壶不开就提哪壶。 今天早晨的事,气得李承乾肝都疼,他偏要提一下子,生怕李承乾忘了也生怕李泰忘了。 齐王府上吹拉弹唱,歌舞不休,来来往往都是皇亲国戚。皇家亲戚多的,没个人介绍的话,自己都认不全,根本不知道谁是谁。 大家都知道的就是今天这顿豪宴是给李恪送行的,大唐是诗的国度,诗是酒的伴侣,送行又是经典的主题,于是乎酒席宴间说不尽的离别意,写不完的送行诗。 李恪只是微笑着点头,不管是谁写的什么水平的诗,他都是一个表情。 李恪是跟李泰齐名的才子,这是所有人的都共认的事实,今天是给李恪送行,李恪跟个主考官似的,收上来一大摞的“试卷”,独独没有李泰的那份。biqμgètν 李泰懒得凑这个热闹,他就只是很官方的敬了李恪一杯酒,然后就把精力用在了照顾李治吃饭上,别说自己写诗,就连别人写的诗,他也没用心听。 “魏王殿下,你就没什么话对我说么?我后天就走了,你连几个字都不想给我留吗?”李恪急得直接点名了,别人的诗作也好,书法也好,都入不了他的眼,他要说想看也就想看李泰一个人的。 写首诗没有问题,问题是不想写的太差。说实话自从易阳穿越过来,李泰原有的才华没增,还减了不少。 “磨墨。”李泰笑盈盈的提起笔,云海急忙抓起磨条磨墨,别人磨的墨不趁李泰的心,只有云海最能掌握他需要的浓淡度。 “送三皇兄吴地之官”李泰提起笔,唰唰的在标题下面写了一首小诗,只有二十个字的五言小诗。 “阴晴伴圆缺,离合共悲欢。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二十个字燃炸了全场,李泰都有点惊讶,真的有这么震撼吗?虽然这小诗算不得原创,这根本就是抄来的,但一点不耽误李泰开心。 李恪看着这精美绝伦书法,这字字撼心的小诗,他提起笔写下:“天上别时月,人间手足情。春草年年绿,秋水时时鸣。” 第100章 有什么可搜的呢 李泰见李恪提起笔,还以为他要给自己的诗写个评语呢,他好奇的望向那边。李治更是急得直接跑了过去,李恪刚写完,他就一把抢了下来,乐哈哈的拿回来给李泰看。 “调皮。”李泰笑着白了他一眼,然后接过纸张,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原来他和了自己一首小诗。 李恪的才情没的说,李恪的书法那也是当世一流的年轻书法家,李泰指着李恪的诗,对李治说道:“看看这诗,再看看这字,三皇兄就是你的榜样。” 李泰看过了,不能不吭声,他又不想像别人那样一味的吹捧,他便教训李治一句,告诉他要以三皇兄为榜样,这不着痕迹的夸赞自然又舒适。 李恪轻轻的笑了:“四弟又胡说,四弟诗情盖世,书法无双,人又住在宫里,教导九弟方便着呢,何故打趣我?”biqμgètν 刚刚一首小诗极其暖心,李泰的感动劲还没过呢,他这就原形毕露了,一句话又把自己拉进了李承乾的视线里。 李世民特许李泰不之官,还准他随时出入皇宫,拥有这等特权的皇子从古到今也不曾有过。李泰的这份专宠就是李承乾心头的刺,李恪偏偏就往刺上扒拉。 他不只提醒李承乾,李泰就在皇宫里住,还提醒李承乾,李泰要文才有文才,要君宠有君宠。 李承乾装听不见,不搭他的话茬,连眼神都不乱飘一下,心情稍受影响,表情一点没变。 李泰装听不懂,只是浅浅的笑着,谦恭有礼的回道:“小弟哪里敢打趣三皇兄?三皇兄诗美字美,属实令人神往。” “二哥,我内急。”李治吃饱喝足了,嫌坐在这宴会上太闷,找个借口想跑出去透透气。 李泰也不能不让他去厕所,只得嘱咐他一声:“不许乱跑。”又叮咛陆清一句:“跟住他,寸步不许离开。” “知道。”李治笑呵呵的转身就走,陆清也应了一声“是”,然后急忙跟上。 李治出了待客厅,顿有一种海阔天空之感,五皇子的王府自是气派辉煌,李治倒不觉得这些工匠气十足的建筑有什么好看的。 他是难得自由自在一会儿,在宫里有做不完的功课,不做功课便被两个皇妹给缠得什么都别想做。 他要求还真不高,能随便的走走就知足了。 陆清也不怎么担心他能出什么问题,毕竟这里是王府,至少安全是有保障的。不过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就紧紧的跟在李治的身后。 陆清不管他去哪里,只要他不甩开自己就行了。李治也没想甩开他,真要没个人跟着,他还有点害怕,自从在东宫汝南公主被误伤那次之后,李治就不敢落单了。 人人都以为帝王家代表着皇权富贵,代表着吃不完的美味,穿不尽的绫罗,李治却只觉得帝王家代表着危机四伏,代表着朝不保夕,没点心眼就别想活到自然死。 闲庭信步了一会儿,他还真的有点内急了,随便找个人带路他就奔偏殿去了。 王府里的厕所与平民家自是不同,偏殿里都是套间,这种专门供客人使用的厕所,外间有床有茶几,茶几上有吃的有喝的,可以供人休息,里间有好多个厕所都是单独隔离出来的。 来到外间,李治把外衣脱下来交给陆清,陆清向里面望了一眼:“我进去服侍你吧。”ъitv “不用,你进去做什么?你坐那儿等我就行。”李治也不是第一次来,对这里还算熟悉,他自己就跑了进去。 陆清抱着李治的外套,就坐在了茶几边上。他刚坐下,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抬眼一看竟是个熟人,不是别人,就是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刘寺丞。 刘寺丞显然也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能遇到陆清,虽然刚才他跟陆清一句话也没说过,但是他看到陆清就围在李泰的身边,知道他是李泰的贴身侍卫。 这种地方也不好攀谈,刘寺丞就尴尬的冲陆清哈着腰点了点头,然后急急忙忙的跑了进去。陆清以为这地方不会有什么人来呢,没想到这地方来的人还挺多的,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都进去四五个了。 陆清正无聊的抻长了脖子向里面望着,一个人从里面跑了出来,跑到茶几跟前,他翻手拿起一个茶盏,提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然后“咕咚”“咕咚”一口气把茶水喝了个精光。 放下茶盏,那人抬手抹了抹嘴,还冲着陆清傻笑了一下,随便的整理整理衣服便跑了出去。 陆清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他也没和那人说话,就只是看着他从里面走出来,喝了口茶又出去了。 这时李治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陆清急忙迎上去,拿起外套要给李治穿上,李治轻轻的笑了:“你真是不会侍候人,先给我打盆水来,我总得洗洗手吧?” “哦”陆清的确是侍候人的时候太少了,李泰也没给他立过什么规矩,他连宫规都有些什么也不知道。 听李治说要洗手,他四下里张望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打水,李治都被他那个傻呆呆的样子给逗笑了,于是提醒他道:“还用你亲自去打水吗?用不用现挖口井?” “啊对”陆清急忙冲着殿门前的奴仆说一声:“速去打盆水来。” “是!”奴仆答应一声,就急忙去打水了。 陆清怀里抱着李治的衣服,眼里是调皮捣蛋的李治,他轻声的问道:“殿下,你怎么才出来?没什么事吧?” “当然没事,这能有什么事?”李治忍不住笑了:“你是被我二哥吓得吧?我自己上个厕所,也值得你提心吊胆的吗?” “许是我太紧张了吧。”陆清的确是有点紧张,李泰一再的嘱咐他不能离开李治。“刚才有个人挺有意思的,他” 陆清正跟李治聊着天,突然一群人闯了进来,呼啦啦把殿门口给封了个严严实实,带头的人扫视一圈,见外间只有两个人,他也没有理会李治和陆清,直接下令道:“去里面搜。”biqμgètν 陆清和李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很好奇,便一起向里面望着,想知道他们这是去搜什么。 第101章 告诉你好玩的事 这一群人忽然把气氛搞得很紧张,陆清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了李治,李治仰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身为一个昭武校尉,是没有资格随便的拉扯亲王的,不过李治也知道好歹,知道他只是紧张自己而已。 陆清为官的时日尚短,一直就跟在李泰的身边,他根本对君臣的界线都不清晰,他只是凭一颗本心,努力的做到恭敬和礼貌,没人和他讲任何的禁忌。 李泰对那些虚套的繁文缛节很是不在意,他便也没有刻意的让陆清去学什么规矩,他拿陆清就当朋友一样,并没有想过去束缚他。 这时打水的奴仆回来了,李治洗了手,陆清帮他把外套穿好。 “不许出去。” 端着水盆的两个奴仆被拦在了门口,他们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于是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我们是齐王府的人,你管得着我们吗?” 虽然都很面生,彼此不认识,但还能看得出来他们不是齐王府的人,那不管他们是谁的手下,也没有限制别人自由的权力,再说一个厕所,你们围上干嘛呢? “我们是东宫侍卫,在找一样贵重的东西,暂时这里许进不许出。” 两个奴仆对望一眼,东宫的人他们的确是得罪不起,于是把水盆放回到了盆架上面,只好老老实实的靠墙站着。 李治整了整衣襟,大步流星的朝门口走去,他原来没想走,他满心好奇想要留下来看看热闹,一看东宫的人拦着不让出门,他要是被迫留下来,是不是显得有点怂? 李治才迈开步子,向前走了不到三步,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里面的人就被了赶了出来,谁上厕所上一半被轰出来肯定心情都不太好,一个个骂骂咧咧的。 能到这个偏殿来的人至少也是头顶乌纱脚蹬朝靴的,从他们怒气不息的抱怨声中,可以知道他们被人家很“客气”的搜了身。bigétν 最后一个被赶出来的人,李治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这不是刚被他照着脑袋给踹了一顿的刘寺丞吗? 刘寺丞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背字,昨天半夜收到太子爷的指令,让他早朝的时候玩命的去参李泰,有事举报,没事构陷。 他很听话的去参了,结果李承乾第一个跳出来,骂了他个狗血喷头。下朝回到大理寺,屁股都没挨着坐垫,就收到了五皇子的请贴说是要给三皇子饯行,请他赴宴他敢不来么? 半路上又遇到了太子的半副銮驾,他主动上前去帮着太子清路,结果一头撞到了李泰手里,被李治当街连打带骂的收拾了一顿。 好容易挨到了大开筵席,以为吃完饭就没事了,他出来上个厕所又被堵到里面搜了身,通上到下被扒个光洁溜溜,心里这火窝的都快要窝不住了,哪里料得到一出来又迎头碰上了李治。 他急忙上前施礼,衣服都没整理好,就往地上趴,惊慌失措的磕头:“臣刘明拜见晋王殿下。” 殿下?满屋子的人也就是刘明认识李治和陆清,别人都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身份,悄悄偷瞄一眼,殿下穿这么朴素干嘛?蟒龙袍留着生蛀虫吗? 一听说是殿下,全都慌忙跪倒,高呼:“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李治没有理会旁人,只是摆了摆手,让别人起来,他就满脸不屑的讥讽刘明:“看来你这狗官也只好欺负我罢了,怎么见了他们这些当差的,就连个屁也不敢放了?” 屁还是敢放的,刚才放了一大串。不过当着李治,话他就不敢说了,只是跪趴在地上,一个劲的哆嗦。 李治冷哼一声:“这官让你当的,可真够窝囊的。” 虽然寺丞官不大,但好歹也是正六品。再说就算是平民百姓,也不能被人随便堵在厕所里搜身吧? 李治嘲笑刘明没有拒绝的勇气,堂堂正正的大理寺寺丞居然向东宫的小小差役低头。ъitv 刘明当然不是惧怕差役,只不过这些差役是东宫的人,他才不敢拒绝,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他哪敢得罪他们? 差役他不敢得罪,晋王殿下他就更不敢得罪了,李治见他不吭声,欺负他也没什么意思,于是转过身问道:“东宫丢了什么紧要的物什,这般的兴师动众。” “回殿下的话”一个小头目躬身回话:“我们在找一枚碧绿的翡翠扳指。” “好贵重的扳指!”李治人小威不小,他脸一绷,刚站起来的人唰啦啦全都再次跪下了,他就点指着他们开骂:“为了区区一枚扳指,你们就敢胆如此的侮辱朝臣!在这里你们尚且如此的作威作福,面对百姓你们岂不是更加的如狼似虎?” “皇兄让你们找扳指,皇兄让你们把偏殿的门给封上了吗?皇兄让你们挨个人的搜身了吗?” “你们这帮胆大的贱人,皇兄的名声都是被你们给败坏了。” 李治今天过足了骂人的瘾,陆清就站他的身边发呆,他回想起刚才李治进去之后,有一个人从里面出来,还在他面前喝了一盏茶,那人的手上就戴着一枚特别绿的扳指。 “殿下”陆清弯下腰,悄悄的在李治耳边说道:“我刚才看到有个人手上戴着翡翠扳指走了出去,不过我现在也不知道那人去了哪里。” “你们这帮混蛋。”李治指着他们破口大骂:“找扳指也不知道问问人,干这些没用的事,白耽误工夫。你们过来之前,陆校尉就看到有人戴着扳指出去了,你们简直就是猪脑袋。” “当真的吗?”那个小头目抬起头,定定的盯着陆清,陆清就假装没看见他,根本就不搭理他。 李治白了那个小头目一眼:“那你以为本宫是跟你玩闹呢吗?” 说罢,李治一甩袖子就朝门口走了过去,陆清自然是紧紧的跟上,没人理会身后的那群人是怎样的反应。 反正丢的又不是李治的扳指,他又不在乎能不能找得到。他怎么也想不到,让那些人震惊的不是扳指已经被别人戴走了,而是李治竟然说出了扳指的去向。 他们在意的也不是能不能找到扳指,而是能不能到跟扳指有关的线索,而这关系到一个赌局,显然这个赌局的胜负已经出来了。 李治走出偏殿,感觉外面的阳光都带着欢乐的温度,他合不拢笑口的走回到李泰的身边,迫不及待扯着李泰的胳膊,把他的耳朵拉到自己嘴的前方:“二哥,我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哈哈哈……” 第102章 帮我也算上一卦 “什么?”李泰差点蹦起来,他听李治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他也控制不住的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好玩,太好玩了。” “九弟,有什么好玩的事,说出来,大家一起开心多好,怎么单单惠褒是你亲哥,我们都不是亲的呗?”李恪笑中含酸的看着李治。 李泰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个李恪就不能张嘴,他张嘴必勾火,而且勾的这么不动声色。 这些人里,只有李承乾、李泰、李治他们三个是嫡皇子,他这话说的,意思就是李治只认李泰一个亲哥,却忽视了李承乾。 其实他说的没错,李治的心里就没有李承乾的位置,但是这事可以这么干,话却不能这么说。这么干一点问题没有,这么说那就尴尬了。 “三皇兄,你不问我也要说的。”李治笑嘻嘻的正了正衣襟,清了清嗓子,非常兴奋地把他去厕所的那段经历,原原本本的跟大家讲了一遍。 李治万万没想到,这么精彩的故事,大家的兴趣都不浓,他发现大家震惊的点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陆清看到了那个戴着扳指的人,并且还说了出来。biqμgètν “世上竟有这等奇事,道长真乃通天彻地之才。”李承乾笑着朝一个人举起酒杯,那人自然是举杯还礼,众人也都笑着陪饮了一杯。 陆清的目光飘向那人,奇怪李承乾为何称呼他“道长”,那人并没有穿道袍,长相俊郎,双目如星。 陆清看了一会儿,恍然想起他不就是那天登上招亲擂台的那个老道吗?换身衣服跟换个人似的,这气质烔然不同。 李治没见过李淳风,他便好奇的问李泰:“二哥,那人是谁?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个神人。”李泰悄悄的对李治说道:“他是太史局的将仕郎李淳风,他会的东西可多了,尤其擅长推算,皇兄不信就跟他打赌……” 李承乾从手上摘下他的翡翠扳指,随意的交给齐王府的一个下人,吩咐道:“你戴着它,出去随便走走,半个时辰之内不许回来。” 那个下人走出去之后,李承乾就对李淳风说道:“本宫的扳指丢了,道长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帮我找到它吗?” 李承乾一句话,勾起了大家的兴趣,有人觉得太子这有点为难人了,李淳风肯定是找不到扳指的,有人觉得李淳风料事如神,一定能找得到。 于是乎人们立马分成了两派,就这样原本是一个玩笑,一下变成了一个赌局,人们纷纷下注,有赌太子赢的,有赌李淳风赢的。 李承乾成立了赌局,李淳风自然不甘示弱,他说道:“殿下的扳指丢了,自然要派人去找才找得到,我不能替你找扳指,但我能给你指条路。” “行,我派人去找,你说去哪儿找?” 李淳风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手指,便说去那个偏殿定能找得到扳指的线索,扳指随后就会出现。 李治好奇的瞪大了眼睛:“二哥,你赌谁赢了?” “我当然赌皇兄赢了。”李泰心里押的是李淳风会赢,但是他毫不犹豫的把赌注押到了李承乾的身上。 “完了,那这不是输一半了嘛。”李治着急的直挠大腿,还安慰李泰说:“没事,反正现在陆清也找不着那个人,扳指没找回来,咱们不算输。” 李治话音未落,却见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陆清一见来人,顿时有点目瞪口呆,他不就是在偏殿喝茶的那个人么?ъitv 那人跑的一头汗,气喘吁吁的来面李承乾面前,双手捧着扳指向前一道:“太子殿下,您的扳指在这儿。” 李承乾双眼盯着扳指,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这人是疯了吗?自己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半个时辰之内不许回来,他怎么还特意跑过来送扳指? 却说太子派人出去找扳指,让他们去偏殿寻找线索。结果这命令到了下人的手里,就变成了大肆的搜索偏殿,先是封住门口,一律许进不许出,然后冲进去挨个人的搜身。 扳指那么小,随便藏在哪儿,根本看不出来,于是不嫌细致的大肆搜查了一遍。他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周围的人自然就都知道太子爷在找扳指了。 眼见着太子爷为了找一个扳指都疯了,拿着扳指的那个人难免就害怕了起来。 他就暗自揣测“会不会是太子爷喝多了,把扳指交到我手里之后,把这事忘了。他现在发现扳指没了,就玩命的找,这要是找到我的头上,还不得诬陷我偷的?” 越想越慌,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他就拼了命的跑了回来,不管怎么说先主动把扳指交上去,就算太子爷怪罪,看在自己主动交还的份上,或许也能轻责。 “太子爷,这扳指是您交给我的,您还记得吧?”那人小心翼翼的低着头,汗珠子顺着脸往下淌。 李承乾真是无语了,他轻轻的拿起扳指:“我让你戴着它出去随便走。” “对,对对对,是这么回事。” “我还让你半个时辰之内不许回来!”李承乾真想一下敲碎他的脑袋:“现在到半个时辰了吗?谁让你回来的?” “您不是在找扳指吗?”那人也无奈得很,谁愿意回来?还不是因为你掘地三尺的找扳指。 “……”李承乾一时瞠目结舌,能在偏殿找到线索已经很神奇了,扳指还能无故的出现在眼前,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biqμgètν “好吧。”李承乾把扳指丢回那人的手心:“你做的对,这扳指本宫就赏给你了,下去吧。” 那人激动的跪地磕头,高呼:“谢太子殿下!” 赌局的输赢无关紧要,谁也不在乎那几两碎银,赢的哈哈大笑,输的也哈哈大笑,宴会的气氛倒是一下子就热烈了起来。 摆宴会的齐王,被送行的吴王,陪客的魏王,甚至赌局的发起者太子爷,都把目光聚焦到了李淳风的身上,李淳风一时成了最闪耀的存在。 “道长如此神算,能否帮我也算上一算?”李恪也没什么可算的,就是特别的好奇,也是想讨个口彩,便说道:“您就帮我算算我这一路可有风波?” 饯行宴上说到最多的一个词就是“一路顺风”,李淳风不可能不会说这个词,他却只是淡淡的一笑:“吴王问的可是后天的行程是否顺遂?” “正是。”李恪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有什么可疑问的?今天的饯行宴,为的就是后天的送行,算的不是这事还能是什么事? “嗯。”李淳风又装模作样的掐起了手指,神秘兮兮的说道:“我算你后天走不成。” 第103章 其实我不嫌无聊 虽然离京赴任这件事,李恪是临时起意,但也不是说着玩的,他是诚心想早点离开,这饯行宴是真的饯行宴,又不是扯个由头骗李佑一顿饭吃。 再说就算兄弟间开个玩笑,自己骗他一顿宴席倒还说得过去,惊动半个京城的官员前来参加这个饯行宴,然后他不走了? 李恪闻言微愣,略一思索之后,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道长的意思是后天或有风雨吧?真若是天公不作美,我便迟个一两日再走也无妨。” 李恪也不是死心眼,也不是急着去封地有什么重要的事,真要是赶上个刮风下雨的,自然会换个日子再走。 他这么一说,众人立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纷纷举杯附和:“道长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自然算得出天气变幻。” “是啊是啊,我还没想到呢,吴王果然是聪慧过人。” 李淳风也没说什么,就只是淡淡的笑着。 “二哥,二哥”李治晃了晃李泰的胳膊,调皮的问:“后天真的会下雨吗?” “我怎么知道?”李泰弹了李治的脑门一下:“就闲事最上心,读书没见你这么兴奋过。” 李治撅着嘴巴揉了揉脑门,又扭过头来看着陆清嘟囔:“你说真的会下雨么?” 陆清站在他的身后,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不知道,说不定会刮风呢?”ъitv “三哥不是骑马就是坐轿,那得刮多大风能拦阻他的行程?” 陆清也说不清楚,他就耸了耸肩,没有再开口。 李治又转过头去磨李泰:“一定会下雨的,要不然就是冰雹,不可能刮风,刮多大的风也不至耽误走路,对不对?” 李泰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刮十二级风,把你卷房上去。” 李治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废话了。 李淳风忽然望向李泰,心里暗自迷茫,世人只知大风小风,哪知风分多少级?自己从小就博览群书,查遍了古籍也没有给风分级的著作。 自己最近正在研究给风分级,这事跟谁也没提过,他是怎么知道的?莫非这世上早有人给风定过级了,只是自己才疏学浅不知道而已? 李泰一转头,李淳风避之不及,两个人的目光正正的撞到了一起,两个人都有点意外,都有点尴尬,便对视一笑。 “能阻人行程,想必风雨不会小吧?”李泰笑吟吟的看着李淳风,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句话。 李淳风不置可否的说了句:“大小都是麻烦,好在风雨过后便是晴天。” “道长说的是,理当常怀未雨绸缪心,不做临时慌乱人。”李泰举杯抬了抬手,李淳风急忙举杯回敬,两人对饮了一口。 李泰心里隐隐的觉得李淳风说的不是天气,看来阻挡李恪行程的,应该是件麻烦事。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莫非什么人生了病,让他一时走不了?父皇最近身体很好,杨妃也正是好年纪。难道他自己生了病?李泰看向李恪,只见他满面红光,透着健康的光泽。 就算他今天喝个烂醉,也不至于醉到后天。 如果不是生病,那就是有人找他的麻烦,谁会找他的麻烦?跟他有交情的自然不会,跟他有过节的应该盼着他赶紧走才对,那就更不会了。 李泰猜来猜去,哪样都觉得不太可能,都说天机难测,还真是难猜得很。 欢乐的时光总是很快,不知不觉的天就到了黄昏时分,第一个走的人就是李承乾,他若是不走,别人也不敢走。 李佑率领着一众文武官员送太子回宫,这几位亲王的轿子早就被抬进了王府,李承乾上轿之前笑呵呵的看着李治,问道:“雉奴,你跟我走还是跟你二哥走?” 李治要不是被点名了,根本就懒得理他,被点了名字,只好上前答话,他小手朝上一拱:“谢皇兄相携之意,我暂时还不想走,我要在五哥府上多玩一会儿。”biqμgètν 李治才不跟他一起走呢,他当然跟二哥一起走,但是他知道话不能这么说,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一下。 “调皮鬼。”李泰摸了摸李治的脑袋,笑着对李承乾说道:“他不想走,我就留下来陪他一会儿,皇兄放心好了,不必挂念他。” “那好,你们随意,我先回去了。”李承乾也没有要带上李治的意思,他只是客气客气,显得他像个亲和的好皇兄。 “恭送皇兄。”一众皇子齐唰唰的躬身下拜,李承乾弯腰钻进了宫轿,太子回宫自然是前呼后拥,鸣锣开道,整条街都热闹了起来。 太子的宫轿刚走出王府大门,李治就仰着小脸跟李泰说:“我们也走吧。” “嗯。”李泰应了一声,却没有动地方,他笑吟吟的对李恪说道:“三哥行程若是定准了,知会我一声。” “一定,不会忘了你的。”李恪对着众人抱拳晃了一圈:“我先回府去了,若无意外,后天启程之时,我希望你们都来给我送行,给我壮壮声威。” “恭送三皇兄。”李恪也在大家的欢送声中,弯腰钻进了轿子。 按顺序排也排到了李泰,李泰却并不急着走,他环视一圈,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李淳风,他走到李淳风的面前,笑着一揖:“学生李泰拜见先生。” “唉哟,折煞我了。”李淳风急忙还了一礼:“殿下何故如此?” “没什么原因,就只是仰慕你的才华,希望你得空的时候,常到魏王府走动走动。” “听说殿下在著书,不敢前去打扰。但不知道殿下所著之书,都写些什么?” 李泰正想和他说这个事,没想到他先提出来了:“包罗万象,什么都记,最主要的就是记述各县沿革、地望、得名、山川、城池、古迹、神话传说以及历史上都发生过哪些重大事件等等。” “这可真是造福子孙后代之壮举,殿下有心了。”李淳风思量着自己这些年总结出来的各种知识,或许也能有个用武之地,若得记载于上,岂不也是个名传千古的机会? 李淳风现在最愁的就是没有传人,他想把他这一生所学,都传承下去,于是他大大方方地说道:“蒙殿下不弃,臣明天即登府拜望。” “好,一言为定,我就在魏王府里等你了。”李泰开心的冲着李淳风拱了拱手,便拉起李治上了轿子。 坐在轿子里,李泰闭上眼睛开始回想今天的种种,李治则兴奋得直掀轿帘,看看街边的风景也觉得无比的畅快。 “二哥,你要是天天带我出来玩多好。” “偶尔玩才觉得有趣,天天玩多无聊?” 第104章 一天过的真精彩 坐在轿子里微眯着眼,李泰的思绪越飘越远,现在他已经完全的适应了这个时代。他脸上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虽然这里没有电没有网,但生活质量比前世可是高出不知多少倍。 前世虽然遍地高楼,但是自己连个房子都没买起。虽然满街都是车,但是自己却只能是挤挤公交罢了。 现在虽然看不到汽车,但是轿子有人抬,比坐车舒服多了。看来人只要有权有钱,在什么年代都能过得不错,要是一无所有,摊上多好的时代也是在最底层打拼。 李泰微微的笑着,想来还真是有意思,前世的人们坐飞机,几千里往返也就是个把小时的事,人们却忙得脚不沾地。 现在马车算是最快的交通工具,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着急的。生活节奏快也罢,慢也罢,人生大抵都是那么六七十年。 六七十年?自己哪有六七十年?如果自己不努力登上大宝,自己就只能活到三十一岁,三十一岁而已。 李泰忽然打了个寒噤,他一激灵吓了李治一跳。 “二哥,你是不是睡着了?”李治关切的看着李泰,稚嫩的小脸带着些许的担忧。ъitv 李泰“嗯”了一声,抬手掐了掐他肥嘟嘟的小脸蛋,笑道:“玩的这么开心,回去写一篇感想,好不好?” 李治的脸一秒就降到了零度以下,好不容易出宫来玩了一次,还得写篇作文? “不好。”李治的小脑袋摇的跟个波浪鼓似的:“不要写感想,什么都不要写。”bigétν “乖,你听话,我以后经常带你出来。”李泰抬手摸了摸李治的小脑袋:“你回宫去写感想,我去府衙一趟,若是太晚了,今天就不回宫了。” 天都快黑了,这时候去府衙,肯定是没有办法回宫了。李治一听这话,他的小嘴撅得老高:“你去府衙做什么?别去了呗。” 李治跟李泰在一起呆恋了,一会儿离不了二哥,什么事都得找二哥给做主,二哥就是他的主心骨,而且有二哥在,那两个丫头也不缠她,不然的话,他被那两个妹妹给欺负得太惨。 “欠债总要还的,一天没理政务了,我得去处理很多事情,不然越压越多了。”李泰也不是一个工作狂,只是他今天不想回宫,他想自己安静一会儿,让自己冷静冷静,好好的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明天再说呗,都快黑天了。”李治轻轻的摇着李泰的胳膊,连哄带求的嘟囔:“皇妹还等你给她们讲故事呢。” “今日事今日毕,明天还有明天的事,你也一样,回去别光玩,今天的功课多少补点。”李泰说着话,轻轻的一跺脚,轿子马上停了下来。 “二哥,我跟你去府衙行吗?”李治觉得这天底下,是个地方都比皇宫好玩。只要不让他在皇宫里闷着,去哪儿他都欢呼雀跃的。 “不行。”李泰故意绷起了脸,他倒不是不喜欢李治,也不是介意他跟自己在一起,而是宫里规矩大如天,没有李世民的许可,他是不能让李治在宫外过夜的。ъitv 虽然李泰完全可以破个例,留李治在魏王府住一晚也不会有什么,但是他不想搞特殊,无缘无故的让人抓住个把柄,说他骄纵越礼,犯不着的事。 李泰钻出轿子,吩咐云海:“好生照看稚奴,不可大意。” “是。”云海躬身一礼,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一句:“二郎,你也好生照看自己,别太累了。” “嗯。”李泰又扭头对陆清说道:“你送晋王回宫吧,我自去府衙就是了。” 第105章 试试就试试呗 大唐有夜禁制度,天黑之后街上不许闲人乱走,天色微昏之时街上的人就已经很少了,这个刘明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呢? 李泰也不能让他的尸首就这么横陈在大路上,他先是叫来了仵作,对现场进行了详细的勘察和记录,然后让人买口薄棺,把刘明送到了停尸房。 想要找个目击证人,实在是太难了,一来现场的确没有多少人,二来现在都过去有半个多时辰了,人们该冷静的也都冷静下来了,谁愿意站出来露这个头? 经检验,死者刘明是死于钝器击打,不知被什么东西打到了后脑,打得脑浆迸裂,尸体就直接趴在了府衙门前偏左二百米左右的地方。 虽说不是府衙正门前,可也离的不算太远,按理说府衙门前的侍卫应该能够看得见,偏偏李泰问到他们头上的时候,全都说没有看到。 街道两旁的商户说没看到也就罢了,他们基本上都已经摘了幌关上了门,没看到也情有可原,府衙门前的侍卫也如此说,难道这尸首是空降过来的吗? 就是说出花来,说出大天来,李泰也不信侍卫会看不到二百米外的命案,从刘明的伤势上看,他的确是没有一点反应就倒地了,但是脑袋都打漏了,可能一点声息都没有吗? 侍卫又不是聋子,又不是瞎子,会一点没看到吗?李泰再三逼问,他们就支支吾吾的说,他们听到声音的时候,发现人已经倒在地上了,至于凶手他们只看到一个黑影。 “为何不追?”没看到也就那么地了,眼看着凶手逃跑都不追,这侍卫还有什么用? “我们不敢擅离。” 侍卫一句话,差点把李泰给气炸了,“呯!”的一拳砸得桌子一颤,李泰指着他们吼道:“你们一个人守门,一个人去追不行吗?就算你们全去缉凶了,我会追究你们擅离之过吗?事情分不分个轻重缓急?”biqμgètν 凶手一旦逃脱,再想捉捕回来那就难了,这样的好机会,他们就眼睁睁的放弃了,这真是恨得人牙疼。 李泰正火冒三丈的时候,陆清揪着一个人,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那人身材魁梧,穿着一身黑褐色的衣服,看上去有几分狼狈,显而易见的他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脸上都挂了彩。 李泰不由自主的就站了起来,他的眼睛越睁越大,他很惊讶,令他惊讶的不是那人如何,而是陆清怎么会突然出现的?陆清不是保护李治回皇宫了吗? 现在这个时间皇宫的大门早就封上了,别说陆清,就是皇帝想出来也没那么容易。 李泰甚至抬手揉了揉了眼睛,确认进来的人真的就是陆清,他才有点发懵的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你送雉奴回宫的吗?” “二郎莫急。”陆清看李泰着急了,急忙先安慰他一下,知道他担心李治的安全问题,赶紧的说道:“我把晋王送到宫门口,看着他进了皇宫,才回来找你的。” “哦。”李泰略松了口气,李治没出事就好,今天是自己把他给带出皇宫的,无论如何都得把他平安的送回去,他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自己在责难逃,这一步就足以把自己打进地狱了。 越想越是后怕,以后可不能随便的带李治出来玩了,一个不小心再把自己给玩个万劫不复,那可就不好玩了。 李泰再一思索,不对劲呀,陆清若是看着李治进了宫门之后便回来找自己,至少半个时辰之前他就该到了,怎么才过来?莫非是跟那人打架,耽误了时间? “他是什么人?你带他过来,有什么事?”李泰一撩襟袍,缓缓的坐下,这时才向下细细的打量了那人一通。 那人和陆清都差不多,身上都满是灰尘,一看就是在地上滚的,就算是瞎也能看出来,他们俩大打出手了。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看到他当街行凶,打伤人命,便一路追了下去,他轻功很好,身手也不错,功底很扎实,应该不是寻常百姓。” 陆清只是远远的看到了那人行凶,并没有看到死的人,他不知道被打死的人是谁。 他看到那人拿个大锤照前面的人后脑上猛的一锤,当时鲜血就喷射而出,明知道被打的人肯定是没救了,他哪里还顾得上去看死人?他提气纵身撒腿就朝着凶手追了上去。bigétν “啊?”李泰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本以为这将是一桩悬案,既找不到证人,又毫无头绪,恐怕是破案无望了。 没想到这竟是一桩破案速度最快的凶杀案,这眨眼之时就把凶犯给抓住了,这可真是天都不饶他,杀生害命还想逃? “啪!”李泰重重的一拍惊堂木:“大胆贼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为何要行凶杀人,你与我从实招来。” 堂号也不用喊了,衙也不用役站班了,就四五个侍卫,一个文簿,李泰吩咐一声,点起灯笼,他准备要夜审凶犯了。 陆清照着那人腿弯就是一脚,直接把他给踹跪下,两个侍卫取来木枷当堂给他套上,又给他加了脚镣。 那人跪在地上低着头,一个字也不肯说,任凭李泰问什么,他就是不开口。 “装聋作哑能逃得过王法不成?”李泰抓起一根令签扔了下去:“与我打!” 衙役都不在,但是水火棍在,两个侍卫抄起水火棍,“噼里啪啦”的敲在那人的后背和大腿上。 十棍打得那人血透衣衫,再问时,他便开口说话了。 “我姓郑,名春荣。我跟那狗官有仇,看他过来我冲上去把他砸死了。” 李泰冷哼一声:“说的真是轻巧,你跟他有什么仇?又是怎么知道他会走这条路的?” “我跟他有大仇,他逼死了我爹,我非杀他不可。”那人趴在地上,疼得汗珠子顺脸往下淌:“我也不知道他会从哪儿走,我就是偶然碰上他了,就杀了他。”ъitv 李泰就算是把脑子抠出去一半,也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你恨谁,你想杀谁,谁就在你手握锤子的情况下,赤手空拳且毫无准备的从你面前走过? 老天要是肯这么帮你的话,应该也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落网了。 “偶然?好,那么我来问你,天到了黄昏时分,你为何在街上逗留?” 天一黑下来,街上就不许有行人了,都黄昏时分了,你不着急回家,你是在等什么? “不曾逗留,我只是累了,在路边歇息而已。” “好一张利口,看来你是铁了心的不想讲实话了。”李泰一咬牙,狠狠的一拍惊堂木:“你是想试试我一晚上能摔下去多少根令签吗?” 第106章 告诉我你爱听啥 都道是人心似铁,到了公堂上才知道官法如炉。没挨过板子的还能嘴硬,被打过屁股的都知道服软。 那人一见李泰又要伸手去摸令签,顿时就改了口:“我说我说,我其实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原本是在玉泉山上落草为寇,后来有人找到我,说只要杀了刘明……” 故事的开头编的挺好的,但是越往后就越编不圆了,李泰逮着个细节一再追问,几句话就问得那人又改了口。 “我实话实说,我原在刘家做护院,他的小妾勾引我,结果就把我赶了出来,后来他那个小妾生了个儿子,被他给溺死了……” “大人,我说啥你都不信,那你想让我招啥,你就直说得了……” “行,我跟您说实话,那您让他们都下去,我只跟您一个人说实话。你看我现在一身的伤,又戴着枷,您不用担心我伤害到您吧?” 笑话,李泰怎么会怕他?莫说他戴不戴枷,有没有伤,就说陆清既然抓得住他,那就是降得住他,李泰的安全自然就有保障了。 不过李泰也不可能听他的,凭白无故的把人都打发了,跟一个杀人犯单独交流交流?交流什么?学习一下杀人经验吗?biqμgètν 李泰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必要跟一个杀人犯独处,不管他说多少谎话,但是他一直都承认杀人这个事实,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判他死刑的了。 李泰不明白他为什么大半夜的爱上了讲故事,各种版本的谎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若不是仔细的推敲,还真容易被他给唬住。 “少跟我扯没用的,我就问你到底有没有实话?”李泰的屁股都坐累了,一转眼到了夜半时分,他也有些困倦了。 堂下这个人刁滑得很,一会儿一个说辞,不重样的给你编故事,把李泰气得牙根都疼,不过这也不算什么难事,比他难缠的也见得多了。 李泰打算再听他一个新故事就去睡觉,审案这种事急不得,慢慢耗呗,看谁能耗过谁。 “有实话,有实话,说实话杀刘明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谁都知道刘明和魏王您有过节,他死在您的衙门口,您自然就百口莫辩了。” “你放屁!”李泰脸一绷,指着堂下骂道:“在我兄弟间,挑拨离间,其心该诛。” 那人一看李泰似乎是对这句话不怎么满意,急忙又改口道:“我说错了,不是太子殿下,是吴王殿下,是吴王殿下让我杀刘明的。” 说是太子指使他干的,李泰还信个七分,说是李恪让他干的,那除非是李恪吃错药了,李恪后天就要去封地了,他离走给自己挖个坑?怕走的太顺利了吗? 不知怎地,李泰忽然就想起了宴席上李淳风说的那句“我算你后天走不成”,莫非说此事连累到了李恪? 照着这个人这么个混说法,用不上一个时辰,满京城里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人都得让他说个遍,要依着他的供词,那就上金銮殿上等着吧,凡是有资格进殿的人都有嫌疑了。 李泰也不想再听他胡话连篇的了,直接把他押进了大牢,自己也没有回魏王府,就在府衙的后宅对付着睡了一宿。 次日天明,李泰早早的起床,带着陆清快马奔向宫门,进了皇宫也来不及去立政殿,直接就奔金銮殿,陆清依旧是在殿门外候着,李泰则大摇大摆的进去听政了。 “有本早奏,无本散班呐!”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呼,议事程序就算是正式开启了。李泰看看对面没有人,也不管大臣们有没有本奏,他就一步走出人群,朝上一揖。 “父皇,儿臣有事上禀。”李泰双手掐着奏折向前一递,太监走下高台,恭恭敬敬的接过奏折走回去,把奏折轻轻的放在龙书案上。 “讲。”李世民知道他昨天一整天差不多都是在李佑的齐王府过的,他们欢喜大聚会的事,皇帝是知情的。 所以李世民更加的纳闷,明知道他昨天没做什么事,就只是赴了个宴席而已,有趣的是他还让雉奴回来写篇感想。 雉奴把笔杆子都快咬烂了,干巴巴的也就憋出不到二百字的作文,还自鸣得意的拿到李世民面前炫耀,被李世民狠狠的批评了一顿。biqμgètν 李泰自从听政以来,在朝堂基本上就是一个听的状态,很少有开口的时候。莫说自己没什么非得在金銮殿上说说的公务,就连别人提出的事情,他也不会主动的插话。 他们说多少,李泰就听多少,即使心里有存疑的地方,他也不会多嘴的问个究竟。 今天他第一个站出来说有本启奏,李世民多少有点惊讶,不过他也没有发现出来,就嘴角噙微笑,静静的看着李泰。 “大理寺寺丞刘明,昨天黄昏时分在府衙门前” “嗯?”李世民的眉头微皱,多少有点无奈的看着李泰,昨天刘明参了你一本,你今天就急着告他一状,你这意图也表现的太过明显了点吧? 李泰被拦了一下,他不解的抬起头,也看不出来李世民是什么意思。李世民没什么反应,就淡淡的说道:“你接着说。” “哦,刘明昨天黄昏时分被人杀害于府衙门前。” “啊?” 李泰一句话掀起了千层浪,从皇帝到群臣无不震惊,好好的大活人,怎么突然就被人给杀害了呢?这太不可思议了。 “怎么回事?”李世民突然听说这个情况,还有几分的接受不了,昨天刘明在金殿上参李泰,今天就听李泰说他死在了府衙前,这里面究竟有没有一丝半缕的联系? “凶手已经拿住了,只是还没有审问清楚。” 凶手拿住了?大家正在脑海里各种联想呢,突然听说凶手都被抓住了,不由得好奇心又上涨了许多。 这件事有点新鲜,这个凶手跑到府衙门口表演活人现杀,然后当场被抓?这是怎么个玩法? “这么快就拿住了凶手?”李世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将凶手带上殿来,朕要亲自审问他。” “是陆清校尉刚好看到了行凶的过程,便直接将凶手抓获。” “嗯,先把陆清叫上来。”皇帝一句话,底下的人纷纷跟着喊下去,那声音一层一层的传到殿外,感觉就像水波纹荡开了似的。 陆清听说喊他上殿,又激动又紧张的正了正头上的冠带,理了理身上的襟袍,略一低头,迈着方步,不紧不慢的走进大殿。 “臣陆清叩见皇帝阶下。”陆清走到李泰的身旁,规规矩矩的跪下磕头。 “你是怎样抓到凶犯的,从头细说。” 第107章 连名字都能换掉 金銮殿上静寂无声,只有陆清一个人跪在地上说着单口相声。可怜他的口才,真是远远不及昨夜那个编故事的杀人凶手,他说的一点都不精彩。 他只是老老实实的陈述了一遍事实,他就是送晋王到宫门之后,便去了府衙,在半路上看到那个凶犯杀人,他就直接追了上去,把凶犯给擒到了府衙。 他送晋王回宫的事,李世民是知道的,李治昨天异常兴奋的把一整天的事情都说给李世民听了。 陆清会去府衙找李泰,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李泰显得有点不正常,好好的他不回宫,去府衙做什么? 去府衙也就罢了,他竟然走到半路又改回魏王府了,回到王府又想起要看公文,又派人到府衙取公文,他平常也不是这么能折腾的人,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别的事?bigétν 别人或许不会多想,但是李世民会。昨天刘明第一个站出来参的李泰,被李承乾狠狠的怼了一顿。 表面上看是刘明针对李泰,李承乾为维护李泰而针对刘明。事实上是怎么回事,李世民比谁都清楚,他心知肚明的知道刘明根本就是李承乾的人,他还知道李泰早就看穿了他们演的戏。 李承乾拿李泰当傻子耍,李泰装看不出来,还很配合的对他感恩不尽的道谢。李世民昨天就有一股隐忧袭上心头,不然也不能特意把李承乾叫过去大骂一顿。 昨天早朝李承乾策划了一出闹剧,今天早朝李泰就报上来一桩人命官司,这其中到底有没有牵连? 李世民特别不愿意这其中真的有牵连,又特别愿意往这方面想。 皇室兄弟哪有手足情?当初这天下根本就是李世民打下来的,多少战功都不提了,父皇曾亲口许诺的太子之位,说反悔就反悔了。 李世民也曾一忍再忍,也曾想过做个太平王爷,终此一生也就罢了,可是皇兄忌惮,皇弟觊觎,多少明枪暗箭,多少刀光剑影,至今回想起来依然惊魂动魄。 太子无能,而次子太有才华了,这大概就是皇兄和自己之间悲剧的根源吧,而如今的李承乾和李泰,不也是如此吗? 难道我大唐就是这样的宿命?代代太子都只会嫉贤妒能,自己不知道上进,又看不得别人优秀。 李世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也走上那条老路,可是李承乾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一而再的挑战李泰的底线,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还不肯消停。 李世民觉得李泰是很有可能对刘明出手的,倒不是看准了李泰心眼小,而是觉得李泰很可能会用刘明的命给李承乾一个警告。 陆清那么巧的就撞上了那人行凶?早一步来得及阻止惨案的发生,晚一步看不到凶手,怎么就那么巧? 那人行凶成功了,陆清缉凶,如果那人行凶失败了,陆清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凶手? 几句话的工夫,别人只听了一个短暂又不精彩的故事,而李世民浮想联翩的在脑子里闪过两部电影了,精彩的令人头疼不已。 陆清说完了,李世民不动声色的向下扫视一眼,李泰泰然自若一副毫不在意的从容模样,脸上不见一丝丝的紧张。 李世民也无法判定这一切跟他到底有没有关系,刘明不是他杀的,他自然轻松自在,刘明若真是他杀的,他就一定惊慌失措吗? 绝不可能!别说杀一个刘明,就是屠了刘明全家,李泰也不会有半点的紧张。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点什么,那实在是太难了。 皇家子弟,不敢说个个都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但是喜怒不形于色,绝对是从小练就的基本功。 “青雀,既然凶犯已经归案,你又夜审了一通,怎么没有卷宗呈上来?”李世民的语气极度的温柔,不像是在金銮殿上问话,倒像是父子俩喝茶闲聊一般的随意。 “禀父皇。”李泰躬身一礼:“那凶犯十分刁滑,问一遍换一个说辞,半句实话都没有,满嘴的鬼话,一味的胡说八道。供词倒有记录,只是儿臣还未审明,不敢胡乱搪塞。” “王法条条不就是用来惩治凶顽的么?他不说实话,你何不动刑?”李世民就不信还能拿一个犯人没办法了。bigétν “动刑了,我打了他十棍,打之前他死活不肯开口,就是跟我装哑巴。打之后他信口开河,令人哭笑不得。” “哦?他都说些什么?”李世民倒挺有兴趣的,就是要听听他是怎么胡说的。 “他一会儿说他是劫匪,有人花钱雇他出手杀人。一会儿说他是刘家护院,跟刘明的小妾私通,因此怀恨在心。一会儿又说是受人指派,不得不出手。” 李世民也没遇上过这种一句话就换个身份的滚刀肉,他眉头微皱,追问道:“他说他受何人指派?” “他把我们兄弟几个全说了一遍,先说是受太子爷的指派,后说是吴王,又说是齐王。”李泰无奈的叹了口气:“若不是嫌晋王年纪小,我估计连雉奴也逃不过了。” 李泰嘴角噙着冷丝丝的笑意,显然那凶犯的供招,他是一个字也没信。 这时有人来报,府衙的人押着凶犯来到,李世民直接让他们上殿来,先是询问一下昨天的审案流程,把供词简单的翻了翻,果然那凶犯一句一翻供。 那凶犯走是走不了了,他是被硬拖到大殿上来的,他现在也根本没办法跪着,他就趴在地上,脸上沾着很多的乱发,看起来极度的狼狈。 “那囚徒,朕来问你,你姓甚名谁,到底为何杀害了大理寺刘寺丞,一一说个明白,若有半句谎言,须知欺君乃是灭九族的大罪。” 李世民话说的倒也明白,杀人肯定是死罪,你别以为你认死就可以随心所欲的胡说八道了,是死你一个,还是死一户口本带扒祖坟的,你好好掂量一下。 人没有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顺着藤还有摸不着瓜的?李世民不信他就一个亲人都没有,就算没有活的,死的总有吧? “陛下容禀。”那凶犯努力的磕头,奈何枷过大过重,他的头根本就碰不到地面:“我姓邓,名浮生,是刘大人的长随,” “嗯?”李世民看看手里的记录,是自己不识字,还是耳盲?“你不是姓郑名春荣吗?怎么你连名字都一会儿一变?” “不是的。”那凶犯微微抬了一下头又急忙把头低下:“见不着真龙,我不敢说实话。当着陛下的面,我岂敢扯谎?我真的叫邓浮生,刘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认识我,您一问便知。” ъitv 第108章 借金銮殿查案子 刘明无故的被人打死街头,刘家的人一个出面的都没有,不是没有亲情,而是不知情。刘明不回家住也不算是新鲜事,家里人都还不知道他出了事。 李泰昨天也没给刘家送个信,若不是陆清那么快就把凶犯给到了眼前,李泰是要找刘家人问问的,他得调查一下,刘明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府衙门前那条街上。 按理昨天的饯行宴结束之后,他应该是坐轿走的,无论是去大理寺还是回家,都不应该走府衙那条路。 “邓浮生?好,朕来问你,既然你是刘明的长随,又为何害他性命?” “我受刘家恩泽十三年,时时唯恐侍主不周,何敢生害主之心?”邓浮生扭头看一眼李泰,又扫一眼陆清,目光中满是浓浓的憎恨:“是他杀了我家主人,还诬陷于我!” “……” 他又翻供了,这一点都不新鲜,令李泰意外的是这一次,他居然连杀人都不承认了。bigétν 陆清一听这话,气得脸都青了,指着他一声暴吼:“你还是个人吗?敢做为什么不敢当?我亲眼看见你杀了人,你为何诬赖我?” 陆清这话说的简直太天真了,你说为何诬赖你?当然是为了活命,在谁死谁活的选择面前,邓浮生一点不糊涂。 李泰闻言也是一愣,他愣眉愣眼的看着陆清,真的是他么?李泰猛然间想起了昨天府衙门口的那两个侍卫,他们俩为何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话? 陆清跟刘明之间没有什么过节,但是李泰相信陆清有可能为了自己而擅自出手去杀刘明,他知道刘明今天早上参了自己一本,刘明当街喝斥自己的时候,他也就在自己身边。 “不是你说魏王在府衙等着我家主人,我怎么会引我家主人去府衙?你又怎么能有机会下手?”邓浮生一口咬定就是陆清杀了刘明,而且他指出是陆清把刘明给诱骗过去的。 李泰也觉得刘明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方于理不通,如果说是陆清骗刘明过去的,那就合情合理了。 府衙门前的那条街文官必须下轿、武将必须下马,这是皇帝立下的规矩,所以不管什么人从那条街上路过,都只能是步行。 “你?”陆清手指颤颤的指着邓浮生:“我几时对你家主人说过这样的话?” “你亲口对我说的,你怎么不敢承认了?”邓浮生振振有词,底气十足的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以为你杀人的事,没人看见。” “呵”陆清都气笑了:“好,你说何人见来?” “我家主人命丧之地离府衙不过百余步,虽然临街商铺都关了门,你们府衙门口的侍卫必定是瞧见了的。” “……”文武百官闻听此言,都信了邓浮生的话,他提出的证人是府衙的侍卫,按理府衙侍卫是应该替陆清说话的,可见邓浮生不是随便指一个自己人。 府衙的人押着邓浮生过来的,昨晚的人全都在,倒是方便得很,李泰脸一沉,重重的吐出一个字:“传!” 那两个侍卫战战兢兢的来到金銮殿上,上殿来双双跪倒冲着李世民磕头。 李世民也沉着一张脸,语气还算平和的问道:“昨天傍晚时分,刘寺丞是如何被人杀害的,你们看清了没有?” “看清了,是陆校尉杀了刘寺丞。” “……” 陆清满心的希望,以为他俩能实话实说,没想到他俩倒咬了他一口,这一口直接咬住了喉咙,他身子一颤,晃了晃差点摔倒。 李泰冷嗖嗖的目光射到那两个侍卫身上,气恨恨的问道:“我昨天问没问过你们?你们为何闭口不言?” “我,我们不敢说。” “这会儿怎么敢了?”李泰自穿越过来,还是第一次动了真气。 “我们”两个侍卫一脸为难的撇了撇嘴,慢慢的低下头,躲避李泰那充满怒火的目光。 他们没说什么,但是意思表达的极为清楚。他们就是怀疑是李泰下的令,他们不敢说,是怕李泰杀人灭口。 李泰把目光转移到陆清身上,只见他脸色惨白,浑身都微微的颤。 陆清是又气又恨又惊又怕,他的人生观都要崩塌了,人怎么可以当面扯谎?人怎么可以瞪眼睛说瞎话? “跟我说实话。”李泰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也没有多难看,压抑着自己暴怒的情绪,尽量温和的问了句:“是你做的吗?” 陆清眼底渐起层雾,心也颤,嘴唇也颤:“当然不是啊,我” “不怕,是你做的就承认,我保你。不是你做的,谁也别想冤枉你。” 陆清急得直冒汗,此时真是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昨天就该听李泰的话,护送李治回宫不好吗? 那这件事就怎么都跟自己扯不上关系了,现在倒好,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真不是我,我从来不会说谎,你相信我,我” “够了。”李泰转过身,上前一步,朝上一揖:“父皇,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 “你觉得交给你合适吗?”李世民现在是真的信了邓浮生的话,这一切应该都是李泰设计的,就是现在李泰和陆清两个人也是在演戏,他也觉得这才合情合理。 “父皇,我绝不会偏袒偏护的,一定把事情的真相摆到您的面前。” “我何以信你?” “我不用回府衙,就在这大殿上当面审理此案,审清问明之后一切由父皇定夺。” “好,你审吧。”李世民冷笑一声,昨天审了半夜,也没见你审出啥来,就把大多数皇子都给牵扯进来了,还都无凭无据。 “谢父皇。”李泰转过身,一道道命令跟蹦豆似的往外蹦。 “拿纸笔来。”李泰把纸铺到陆清的后背上,唰唰点点的开写,写了好几篇的字,然后分别交给金殿的侍卫。 “把昨天抬刘明的轿夫叫来,问他们这张纸上的问题,分开审讯,打一棍问一声,什么时候两边口供一致了,什么时候停,不一致就打死为止。” “去他们俩的家,从老到少全部隔离审讯,把这几个问题给我问明白了。” “把这封信交给齐王。” “……” 李泰是让陆清面朝外跪的,他写的那几篇字,只有李世民看得到内容。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的互相递着眼神,谁也不知道李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没用太久,李泰派出去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了,都带回了李泰想要的结果,他一张一张纸的看过去,看罢他把纸向上呈给了站殿太监,太监把纸轻轻的放到了龙书案上。 “父皇,事情已经查明白了。” 第109章 案情已明心未明 春风满城的时节,阳光明媚的上午,辉煌庄重的金銮殿上是死一般的寂静。密密麻麻的人站满了大殿,却没有半点声息,仿佛都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座座雕像。 李世民的脸沉得像是能滴出黑色的墨汁来,满大殿的文武臣子俱都敛气屏息,连大气也不敢喘。 龙书案上放着厚厚的一摞纸,雪白雪白的纸,漆黑漆黑的字,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一字字一行行犹如催命的符牌,又像扎心的利箭。 刘明轿夫的证词证明,根本没有人过去拦轿传话,刘明就是被邓浮生给骗下了轿,他们是一起走向府衙的。 李佑出具的证词证明,五品以下官员不能带人进入王府,也就是说邓浮生昨天根本没进去齐王府,他一直在府外候着。 李佑还能证明昨天李承乾是第一个走的,接下来就是李泰,后面的也都是按官员的品级大小,官越大的走的越早。 刘明基本就是最后离开的,李佑对他还比较有印象。 府衙两个守门侍卫的家人证明,他们两个昨天都和东宫的人见过面,并且府衙府丞证明昨天不是他们两个值班,是他们俩找个借口跟人调的班。 府衙街边的商铺老板证明,昨天下午酉时左右有人到店通知他们提早关门,要么离开要么留在屋里不许出来,并且每个店铺里有两个差役盯着,直到命案发生之后,他们才悄悄离开。 这些差役自称是吴王府的人,是否属实待查。 邓浮生的老娘和媳妇证明,邓浮生的表兄昨天上午去过他们家,邓浮生的表兄叫张则成,在东宫做事。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东宫,李世民的心隐隐作痛,果然没逃过皇家兄弟必定手足相残的定律。这一切都是李承乾所为,他故意杀害朝廷命官,只为了给李泰制造点麻烦。 他只想让皇帝怀疑是李泰杀了人,只要查不到凶手,李泰的嫌疑就洗不清。万没想到李泰忽然改道要去府衙,陆清也从宫门折返回府衙,这简直就是神助攻。ъitv 把凶手按到陆清头上,那李泰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原以为是天衣无缝,哪料得到被李泰抽丝剥茧,层层打开之后真相就赤祼祼的呈现了出来。 现在让李世民怎么办?他默默无语,是真的无语。满堂文武竖着耳朵在等待真相,李泰站得笔直,面沉似水的在等着给他一个交待。 真相要是就这么公之于众,李承乾的太子之位至少也要晃上三晃了,枉杀朝廷命官,意在陷害同胞手足,这样的太子有人愿意保他吗?会不会有人趁机提出废太子?真要有人提了,自己该如何应对? 别说杀人的凶犯邓浮生不是东宫的人,东宫的张则成上午去了他家,他下午就行凶弑主,这里面有没有牵连,只要抓住张则成一审便知。 更别说最多只是杀人,诬陷的事没有证据,邓浮生可是铁嘴铜牙的刚咬过陆清,如果陆清的杀人罪坐实了,那时节谁能说这件事跟李泰没关系? 一时间李世民愁肠百转,他想把真相隐瞒下去,李泰会同意吗?就算李泰同意,这真相又能瞒得住多久?一天还是两天?bigétν 李泰虽然没说几句话,比较关键的要问的地方都是写在纸上的,但是这大殿上哪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他们一下大殿,李泰查出来的这些,他们马上就能查得出来。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这事瞒不住。 明知道瞒不住,说又说不得,李世民真是恨得牙根都疼,但无论如何他都得护着太子,太子是嫡长子,是不可轻动的。 “这件事非同小可,一定要查个清清楚楚才行。”李世民缓了口气,轻轻的从龙书案上拿起一张纸。 李泰一听这话,目光便低垂了下来,事情已经如此的清楚,他还说不够清楚,那就是要继续查下去的意思。 继续查下去,无外乎就两个意思,一个是他不信任自己,不相信自己查出来的事实是事实,另一个就是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他需要改写事实,他在意的根本不是真相,他在意的是真相是否符合他的意愿。 李世民提着手里的纸,慢悠悠的说道:“有人勒令商户们提前关门,这些人究竟是谁指派过去的,还需要好好的查查。” 李泰心里冷哼一声,也真难为你这个偏心眼的爹了,那么多条线索指向东宫,你都不去查一查,你偏偏盯上了“那些差役自称是吴王府的人”,这么一句话,别的都你看不着?你是瞎吗? “取我的画架过来。”李泰头都没抬,阴沉的声音像从地狱里飘出来的,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李世民眉心跳了一下,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于李泰身上的压力。 他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就从李泰那极端愤怒又极端压抑的腔调中,感受到了一种心慌,或许是自己这件事做的太有失公道,有些心虚的缘故? 很快画架就被拿了过来,李泰唤过一家商户的人,让他们描述昨天在他家里的差役是什么模样,衣着相貌一点点的询问。 那商户一边回忆着,一边用他最接地气的语言描述着。他说了半天也不说不清,李泰微笑着一指陆清,对那商户说道:“看他脸上的五官有哪里和你说的人相似么?” 那商户只随便的瞄了陆清一眼,便摇起了头:“没有一样的地方,这娃子长的多俊,他那眉毛跟火烧云似的。” “哦,我知道了,你满屋子走,所有的人你都随便看,看谁的眉毛、鼻子、眼睛、嘴、脸型有像那人的地方就跟我说一声。” 那商户听话的满大殿给百官相起了面,一会儿觉得这人的眼睛像,一会儿又觉得那人的眼睛像,他自己都没明白他到底表达出了些什么信息。 “好了,你来看看这画像不像你说的那人?” 李泰把画架一转,那商户“嗷”的一嗓子,差点坐地上,他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着画,哆哆嗦嗦的说:“是他,就是他,他怎么钻画里去了?” 是他就行了,至于他怎么钻画里去了就没必要跟谁解释了。 李泰一连叫了七八个商户上殿,他画几幅人像速写跟玩似的,一盏茶的工夫能画两幅,超写实的那种,就是根据你的口述,活生生的就把那人的黑白照片给你呈现出来,前世的易阳可没少帮公安机关画这种速写。 这手工夫着实是令人震惊,满殿的人都忘了人命官司,注意力都被李泰的画给吸引过去了。 “李泰!”李世民猛的一拍桌子,吓李泰一激灵,在他的印象中,好像第一次听到李世民直呼他的大名,而且是这么的激动,自己到底怎么惹到他了? 第110章 都是吴王府的人 李泰心一抖,手一颤,差一点把铅笔扔了,他急忙稳稳心神,把笔放下,规规矩矩的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朝上一揖。 “父皇有何训教,儿臣敬听。” 李世民这一激动,还把孩子给吓着了,不过他可没管李泰吓没吓着,他就怒气腾腾的吼道:“你这么快就能画好一幅画,为何给朕画个像要画那么久?” 李世民让李泰给他画了好几幅画像,每一次都要画两个多时辰,就让他一动不能动的当模特。哪里像这些人的人像来的这么轻松,本人都不用到场,光凭着外人说几句就能画得惟妙惟肖。 李泰一时语塞,他怀疑自己这个爹可能是没长脑子。李泰伸手提起刚画好的一幅人像速写:“父皇,您看看这张纸有多大。” 这张纸也就是接近a4纸那么大吧,给李世民画的画像,最大的比真人还大一点,最小的也有半人高。 而且画的东西也不一样,这也就是相当于一张工作照,就画个脑袋而已。李世民的画像能光画个头吗?他人画全身的不算,他身边的景物也得画上。 “哦,你接着画吧。”李世民也觉得有点尴尬,看画看的太入迷了,智商还离家出走了。 “不用了,这些也够了。”李泰淡淡的来了一句:“请吴王、齐王、晋王上殿。” 李泰以为李治肯定会第一个到,他就在皇宫住,应该是最快的一个。没想到第一个上殿的人竟然是李恪。 李恪今天进宫来看望杨妃,明天他就要离京远走了,以为中午能跟父皇和母妃一起吃顿饭,结果都过了午时,也没见父皇过来。 杨妃几次派人打听就说朝会还没散,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怪事,一个早朝上到午时以后?皇上饿着肚子坐着,大臣们饿着肚子站着? 有些事情说起来很不合逻辑,讲起来毫无道理,但它就是事实,就那么离奇的发生了。 李恪一走进大殿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而且入目一排画卷,画上画的都是只有人头的画像,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李泰在大殿上给众人画起了像?就因为这个皇帝一直陪到现在?文武百官都不让走,全在这儿 ъitv看他表演绘画技能? 不管心里有多少的迷惑不解,都得先上前参拜父皇,李恪面带微笑,迈着小方步,优雅又不失庄重的走到李泰身边,撩袍、屈膝、收腿,恭恭敬敬的给李世民磕了个头:“儿臣拜见父皇。” “平身。”李世民脸上不见喜怒,很平和的说道:“今天是你四弟找你来的,到底是什么事,你问他吧。” 李恪站起来,刚要跟李泰说话,李泰笑盈盈的抢先开了口:“没什么事,找你看画而已。三皇兄,你来看,这些人里有你认识的吗?” 李恪愣眉愣眼的脸上的面皮直抽,他想不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了,这里真的是金銮殿吗?在这个地方不应该说点家国大事吗? 李恪瞟一眼那些画,又转头扫了一眼大殿上的群臣,他知道李泰画人像得看着人画,那也就是说这画上的人就是这大殿上的人呗。 他满腹狐疑的走到那些画的前面,看了看第一幅画,这人一点印象也没有,他扭头扫视这些文武官,也没看出来像谁。 “四弟,你这画是现画的吗?还是早就画好了摆这儿的?”李恪得问问,若是现画的,那人应该就在大殿上,若是提前画好的,那谁知道他画的是谁? “都是现画的,不过你就不用在这些人里找了,画的不是当官的人,是当差的,你想想在哪里见过没有。” 李泰看出来他的想法了,直接告诉他这些人都是当差的,让他仔细的去看,毕竟府上的人多,就算是吴王府的人,他也未必认识。 “哦,你这就是难为我了,当差的我能认识几个?”李恪没认出来第一幅,便去看第二幅,同时问道:“再多给点提示,他们是在哪里当差的?” 李恪这一句话算是问到点上了,李泰就想知道他们是在哪儿当差的,于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在你家当差的。” “我有这么大面子吗?我家当差的都请得动你给画像?”李恪说着回头盯着李泰:“你不打算给我也画幅像吗?”ъitv 李泰摇了摇头,诚实的回了句:“不打算,我铅笔都快不够用了。” “笔钱我出。”李恪一昂头,指着自己的下巴说道:“你要是再不画,这么俊俏的脸,你可就看不着了。” “我照镜子画呗,也不比你丑。” “……”一句话噎得李恪直翻白眼,气恨恨的指着他,又实在说不出什么来。 “二哥。”李治走上大殿,看一眼父皇,刚要上前见礼,李世民指了指李泰,他就朝李泰跑了过来。 “雉奴,你光看着二哥了?”李恪酸酸的挑起了李治的礼。 李治就憨憨的傻笑着唤了声:“三皇兄。” “雉奴,去看看这些画上的人,有没有你看着眼熟的。”李泰指了指那些画像,还是办正事要紧。 “哦。”李治听话的走过去,眯着眼睛仔细的看起了画。ъitv “诶。”李恪看到后面的一幅画,忽然惊呼了一声:“这不是我府上的冯福么?” “我看看”李治急忙跑去看那幅画:“哦,对,我上次去你府上的时候见过他。” 李世民都直冒冷汗,这是该承认的事吗?显然他们哥俩都不知就里,就这么轻易的上了李泰的当。 李泰嘴角微抿,吴王亲口承认这人是他家的差役,这回不用查了吧? 李恪笑呵呵的摸了摸李治的头:“好记性啊,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他。” 他们正说着,李佑也来到了金殿,他先参拜了李世民,后对两位皇兄拱手致意。 没别的,喊他过来依然是看画,他看了几眼,他指出两三个人:“他们是三皇兄府上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反正是见过。” “他们也是我府上的吗?”李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就认出来一个冯福。” 李泰眼神有点发直的盯着李恪,一下就想起了李惇风的那句“我算你后天走不成”,看来他真的是走不成了。 这件事不查清,不可能让他离京。 “去吴王府,把画上所有的人都单独关押审讯。”李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把这上面的问题问清楚。” 李泰从容淡定的发号施令,李恪一下愣在了原地,他甚至掏了掏耳朵,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他说把画上的人全都单独关押审讯?他凭什么? “四皇兄,到底出什么事了?”李佑抢先一步问了出来。 第111章 语言是一门艺术 关押审讯,这四个字实在是太重了,宰相门前尚且七品官,王府的下人岂容轻贱?就算是下人做错了事,也轮不到外人来教训。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主人就在你面前站着,你有事不能直说吗?你倒真不客气,直接就动手了,手是不是伸得有点长? 李恪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他暗暗的咬牙,是不是自己微笑的表情保持的太久了,让别人以为自己没有脾气?还是因为自己明天就要走了,李泰觉得没必要再给自己面子了? “起风了,看来三皇兄的行程真的是要耽误了。”李泰有几分揶揄的耸了耸肩膀,没想到风雨来的这么快又这么意外,他淡淡的看一眼李恪又转过头对着李佑笑道:“三皇兄诓了你一顿饯行宴。” 今天宫里有人到齐王府,给李佑送了一封李泰的亲笔信,上面让他调查几件事,他也都给查明白并且给了回话。 他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只是不知道出的是什么事,而李恪则一脸的懵,他是什么也不知道。 “谁有心思跟你玩笑?”李佑有几分好奇又有几焦急的说道:“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这句话李佑说了两遍,李恪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想袭上心头,“到底”这两个字里有文章,他不问出什么事了,问到底出什么事了,这说明他至少知道出事了。 “你都知道些什么?”李恪也不责问李泰,而是转向李佑发问。 “我什么也不知道,你看。”李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李恪,李恪接过书信,展开从上到下的扫视一通。 看来真的是出事了,李泰让李佑调查昨天进入王府的人里有没有一个叫邓浮生的人,说是刘明的下人,还让李佑证明昨天宴席过后什么人先走的?,什么人后走的。 如果没有出事,李泰也不是疯了,好端端的查这些做什么?李恪眉头一皱,有点不对劲,要查个大人物还说得过去,居然查刘明的下人?ъitv 刘明才是个六品小官,他的下人有什么必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查?六品小官的下人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还至于整这么大的动静? 李恪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灵光似的,就算那个邓浮生扯旗造反了,又跟自己的下人有什么关系?查刘明也好,查李佑也算说得过去,毕竟昨天是在齐王府摆的宴,可是怎么也不该查到吴王府吧? 李恪跟那个刘明半点交集都没有,为什么要查自己府上的人? “你这是何意啊?”李恪并不是护着下人,如果是自己府上的人做错了事,他不会阻止人家来查,但是起码得跟他打个招呼吧? 李恪气恨满腔,只因为他的尊严受到了挑恤。同是皇子,身份地位最为相似的就是他和李泰,提起他们俩,就像是天生的一对双子星。 正因为如此,他格外的在意李泰是不是压着自己一头,从前的李泰总是摆出一副“我是嫡皇子”的架子,而李恪总是不忘提醒李泰他只是“皇次子”。 明里暗里最为较劲的就是他们两个,有太子在,他们俩永远都是没机会的人,如果没有太子在,那他们两个真的是伯仲之间难分上下。 自从长孙皇后薨逝,李泰的性情大变,人一下子随和了许多,对李恪也是亲敬有加,李恪也不再冷言冷语的刺激李泰了。 今天李泰如此强势,当着他的面,直接下令审讯他的下人,而他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三哥莫急。”李泰微微的挑了一下嘴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说不太清楚,你去问问父皇吧。” “问就问,你当我不敢吗?”李恪冷哼一声,转身向龙书案走去,走到金阶之下三步之地,他朝上一揖,躬身说道:“父皇,不知儿臣府上什么人犯了什么大罪,竟惹得四弟如此大动肝火。” 李世民到现在为止都没向群臣说出审讯的结果,李泰拿不准皇帝是什么想法,所以他不肯乱说话,直接把球踢到了李世民那边,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bigétν 李世民知道这件事不能用瞒的手段,因为瞒不住。但是真相若是就这么直接摆到明面上来,他还没想好怎么能护得李承乾周全。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又重重的一拍桌子,眯着眼反问道:“你不清楚吗?” “儿臣实是不知。”尽管李世民气势很足,李恪也毫不心虚,单凭一句没影的话,就想吓到吴王殿下,那是不可能的,就算对方是自己的亲老子也不行。 贵族自有贵族的血脉,生来就咽不下委屈,低不下头颅,长不出媚骨,说不出谄言。 李泰摆了摆手,侍儿把那排画像撤了下去,他拉着李治的手慢慢的走到他每天听政的地方,默默的化身为雕塑。 李佑则满腹狐疑的走到李恪身边,他无声的朝上一揖,也静静的等着听“故事”。 李世民真是被逼到了死角,不说又不行,说又不知道群臣会是怎样的反应。 无奈之下,他决定先把事情陈述一遍,然后以还没调查清楚为由,先把这件事压下来,再到甘露殿的小朝议上,跟心腹之臣商量商量如何解决。 “昨日你们在齐王府大摆筵席,散席之后大理寺刘明在府衙门口被人杀害,你可知情?” “我不知情。”李恪抬起头带着三分倔强的望着老爹:“他被杀害与我何干?莫非说怀疑是我杀了他不成?” “刘明死了?我们谁也不可能杀他啊。”李佑也有几分诧异,他傻呆呆的说:“要说最恨他的应该就是四皇兄了,要说他最恨的应该就是大皇兄。昨天大皇兄和四皇兄走的都早,应该没有人特意为难他才对。” 语言这东西真的是门艺术,看李佑把这门艺术掌握到了什么程度,堪称是炉火纯青。先是装出一个傻孩子模样,然后就童言无忌的随便说了。 什么叫最恨他的人应该就是四皇兄,又什么叫他最恨的人应该是大皇兄,就是说凶手要挑也得在这两个皇子中间挑,跟别人没有关系。 什么叫昨天大皇兄和四皇兄都走的早?表面上理解好像是在说他们走的早,而刘明走的晚,所以在时间上他们撞不到一块去,好像李佑是在替太子和魏王说话。 其实他表达出来的意思是他们走的早,所以他们都有机会提前做安排,想打个埋伏什么的都轻而易举,他根本就是在给太子和魏王挖坑。 第112章 必须好好查一查 机灵永远都比笨好,但是抖机灵真的还不如笨好。李佑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像两根火柴一样,迅速的燃起了李世民心里的熊熊烈火。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李世民坐拥天下,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似乎没什么可惧怕的,其实不然,他也有他害怕的东西,比如手足相残。 他自己手足相残也就罢了,他怕的是他的儿子们也互相厮杀个你死我活,然而这么一件小事就暴露出了他们兄弟间的不睦之心。 李承乾处心积虑陷害李泰,不惜屠戮朝臣欺压百姓,完全不记得是谁掏钱替他平息民怨,又是谁两次三番的替他求情。 李泰心明眼净假装懵懂,雷厉风行的揭开真相又默不作声的冷眼等待,分明是手握利剑,随时准备出鞘的姿态,不见了那个为长兄求情痛哭流涕的模样,他心里根本没有一丝的原谅。 李恪生来的风流娴雅,看似温驯却受不得半点委屈,声声质问、咄咄逼人,显然如果侵犯到他的利益,他绝不会顾念什么手足之情。 李佑年纪虽小,心地却是不善,发现有着火的苗头,他急忙来煽风,生怕火着不起来,一张嘴就把两个哥哥往火坑里推。 一个个的看过去,就数九子李治最可爱,小小的娃娃脸,一双眼睛闪烁着天真,从小就最喜欢撒娇,也最招人疼。 李治拉着李泰的手,仰头望着他,忽闪着一双发光的眼睛:“刘明是昨天被大皇兄堵在厕所里扒个溜光的那个倒霉蛋吗?” 李世民一听这话,心又往下一沉,连李治都满是心机,他貌似天真的话语,透露出一个大信息,那就是昨天太子与刘明结怨了,杀刘明这件事他的嫌疑很大。 “别胡说。”李泰捏了李治的小手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话,他偏要说话,他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我知道一定是他,要不是你拦着,昨天在街上我就打死他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当街吼过呢,就你愿意护着他,他算个什么东西?还是大皇兄好”biqμgètν 李泰用力一甩,甩开了李治的手,冷冷的斜眼盯着他,他当时就不说话了,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怯生生的捂住了嘴。 李泰知道李治是为自己好的,不过真的没这个必要,因为李世民现在不是不知道真相,真相就在龙书案上摆着,至于怎么决断,那就要看他的想法了。 这么点事,想要搬倒李承乾,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别说死的人是刘明,死的人是汝南公主,不也那么不了了之了吗? 就算死的人是个亲王,也是没用的,别人不知道,易阳知道李承乾即使是造反,李世民都不舍得动他。 李泰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没有明确的进一步,因为没有胜算,但是他也不想退一步,他就是想看看李世民的态度,想掂量一下自己和李承乾在李世民心里的份量到底差多少。 表面上看李世民端端正正的坐在龙椅上,其实此时此刻他的心都在滴血。李治补的那句话,明明白白的是在摘清李泰,更是想把李承乾推下万丈悬崖。 李世民心里也清楚,自从李承乾一时情急说出要杀了李治的话,李治的心里就再也没有了大哥。 李治不报复只是因为没实力没机会罢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机会,他都急忙抓住,恨不得一下把李承乾从太子的宝座上扯下来。 这能怪李治心胸不够宽广吗?这要怪,也只能怪李承乾自己,无论他是不是口误,他的潜意识里都是有这个念头的,心里没有不可能脱口而出。 李治闭上了嘴,大殿重又恢复了安静。 “刘明死在了府衙的门前,凶手就是刘明的长随邓浮生。”李世民缓缓的开口,话说的很慢。 李恪、李佑心里都画了个问号,还以为今天一直没散朝是为了查凶犯,却原来凶犯都定下来了,那还查吴王府的下人做什么? 李世民提起一张纸,扫了一眼又轻轻的放到一旁:“邓浮生说是陆清诓刘明过府,刘明的轿夫证实一路上并没有人接近过。” “佑儿也证实刘明的下人昨天没有进齐王府,陆清根本没有机会跟他们打交道。”李世民又拿起一张纸放到旁边。 陆清闻听此言,心里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无端的被诬陷,差点有嘴说不清了,多亏了二郎机敏,当堂把事情给调查清楚了。 “府衙的守门侍卫说亲眼看到是陆清杀人。”李世民食指轻轻的敲点着桌子上的纸,目光淡淡的向下一扫,对跪在后面的那两个侍卫说道:“等到此案查清,你们说的若是实话,自然是陆清的死罪,你们若是说了谎,是剜眼还是割舌,到时候你们选吧。” 李恪闻言扭头看向李泰,还以为他是这桩案子的主审,原来他也是被这桩案子给牵连在内的?陆清要是凶手的话,李泰别说跳黄河,跳进银河也洗不清了。biqμgètν 李佑也看向李泰,这个多少是有点意外,他撇了撇嘴,目光中流露出二分的同情,心里暗道“老四也不行啊,这府衙怎么管的?自己人咬自己人。” “陛下饶命啊!”那两个侍卫早就一身的汗了,中衣贴在身上特别的难受,膝盖也跪得生疼,一听皇帝说要剜眼割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声的求饶。 “皇上,我们是冤枉的,我们也是被逼无奈,不得已才” “押入天牢候审。”李世民一摆手,四个金甲武士上前拖起两人就往外拽,哪管他腿在地上磨还是脚在地上磨,他们两个连疼带怕一个劲的大呼小叫,只是没人理会他们。 “他二人为何胡攀陆清,他们家眷给出的证词含糊不清,有待详查。” 李泰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此时他彻底的明白了。李世民就是想护着李承乾,他先把这两个人押下去,就是不想揭开真相。 就算那两个人喊出实话来也没用,李世民只需要一句:“你们攀扯魏王不成,又要攀扯太子了么?”就可以把李承乾给摘干净。 知道了李世民的意图,李泰也就知道现在不是跟李承乾较劲的好时机,目前还是要维持住自己好弟弟的形象,不能操之过急。 “邓浮生恶奴害主,还诬陷旁人,暂且收监。”李世民拿起邓浮生家眷的证词,轻轻的放到一边:“府衙街边的商户们言说有人勒令他们提早关门,还说那些差役是吴王府的人,青雀依商户们所述画影图形,你们几个也都认出他们确是吴王府的人。看来此事牵连甚大,是需要好好的查上一查了。” 第113章 太子不能换人吗 李佑转头看向李泰,这魏王殿下可以呀,脾气啥时候变这么好了?李佑印象当中的四皇兄,那是个爆竹脾气,从来不知道啥叫沉稳,他的字典里绝对没有“忍”这个字。 别说事情还没弄清楚,那些商户口述的模样,李泰画出来的人像,李恪、李治还有自己都指出那些人是吴王府的,光凭这些已经足够点燃李泰这个炸药包十二回的了。 听说画上那些人跟这桩案子有牵连,李恪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圆,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他愣愣的向上望着,又极其缓慢的扭转脖子,看向李泰,一时间心潮起伏,不知道该说句什么好。 邓浮生杀了刘明,还攀扯陆清,那些差役明显是帮凶,也就是帮着邓浮生害陆清,或者直接说就是陷害李泰的。 将心比心的想,如果是自己画出了那些坑害自己的人的画像,而李泰承认那些人是他府里的差役的话,李恪不敢想像会发生什么事,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但是他知道他肯定收不住情绪。 刚刚自己还怒怨不息的质问李泰,还以为是李泰看不起自己,现在看来李泰实在是给足了自己面子,给的太足了。 李泰知道他们两个都在看自己,李治这个小家伙也微张着小嘴在看着自己。 李泰平静的扫了他们两个一眼,微微一笑:“都盯着我干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ъitv 尽管那些差役的确是吴王府的人,李泰也相信李恪是不知情的。 一来李恪没有这个必要,他都打算要离京的人了,何必临走给自己招点麻烦? 二来就算李恪有这个想法,他也不会用这么蠢的手段,真要是他做的,没这么容易被查出来。 李恪有点尴尬的牵了牵嘴角,想说句什么,终是没说出来,他闪烁的眼神和绯红的面颊也道尽了歉意。 “这件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彻查到底,吴王、魏王、齐王你们三个各自回府,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离府。” 李世民一句话把他们全都软禁在自己家里了,有理的、没理的、有牵连的、没牵连的都是一个待遇。 “儿臣遵命。”李恪、李泰、李佑三个人齐唰唰的躬身下拜。 李世民说话的时候就在观察他们的神色,李恪没什么反应,他的下人惹下了祸事,他被软禁也好,被调查也好,都是应该的,他也没什么怨气,恨也是恨自己御下不严。 李佑明显的一愣,他没想到连他也要被软禁在家里,这件事跟他没有任何的牵连,他眉目间流露出不服气和不甘心。 李泰则十二万分的平静,看不出半点喜怒,一派谦谦君子之态,就像是一碗让人看不到底的清水。 李泰明显是被陷害的一方,李世民没有给他任何的安慰,还把他软禁在家中,他居然平静的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 李世民是故意的,他就想看看李泰受了委屈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跟李恪一样的急躁,结果李泰的沉稳安静,不能说是出乎意料,简直是吓他一跳。 李泰也没有过多的惊讶,他早料到皇帝会庇护太子了,只是没想到会把他们三个人都各自软禁在府中。 想来也没什么可意外的,这样皇帝就有足够的时间“打造”这件事情的真相了,这个“打造”的过程不需要他们任何人的参与。 李泰沉稳安静,李治可不沉稳不安静,他当即跳了出来,撕娇式的朝上嚷道:“不行!二哥不能离府,怎么来皇宫住?我要跟二哥在一起,你不让他离府,我就也去魏王府!”biqμgètν 李泰悄悄的拍了他一巴掌,小声嘱咐道:“别胡闹。” 李治不听话了,李泰让他别胡闹,他反而闹的更起劲了,就是个嚷嚷:“不行就不行!要么就让二哥住皇宫不许出去,要么我就去魏王府住!” 李泰一向是住皇宫的,李世民怎么突然让他去魏王府住了?当然是为了让他跟李承乾暂时拉开距离。 现在让他们同住皇宫,李世民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无论他们谁对谁出手,都跟往他心上扎刀子是一样的。 李治的胡闹,只换来一声喝斥,其余的什么作用也没起到。 站殿太监一声“散班”,文武百官如释重负,这早朝上的,一直到站到午时都要过去了,第一次知道上朝是个体力活。 群臣排着队的往外走,其中魏征、房玄龄、秦琼等十来个人被点名留了下来,他们出了大殿便直奔甘露殿。 李治则抱着李泰的大腿哭了起来,“二哥,二哥”喊个不停。李泰无可奈何的摸摸他的头,笑道:“我就回府住几天,你这是干什么?谁抢你二哥了?” “我不管,我不让你走,我就不让你走。”李治紧紧的抱着李泰的大腿,就是个不撒手。 李泰只好拱拱手,先跟李恪和李佑道个别,李恪和李佑也是挺无语的,好端端的被软禁了,他们也只是对李泰道一声保重,便匆匆离去了。 他们一离开,这大殿之上就没有别人了,李泰缓缓的蹲下来,静静的看着他。 “雉奴,你不能什么事都依靠二哥,正好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要让我看到一个独立的晋王,而不是一个长不大的鼻涕虫,懂吗?” 李治急得直哭:“凭什么不让你离府?人又不是你杀的。你不是都抓住凶手了吗?为什么不赏你还要关着你?” “雉奴,不要这么怨气冲天的,要相信阿爷。我们是阿爷的嫡子,阿爷做出的任何决定都不会是害我们的,懂吗?” 李泰抬手擦了擦李治脸上的泪珠,这孩子真的跟自己处出感情来了,他要是永远都是依恋二哥的雉奴该多好啊。 李泰也不忍心伤害他,奈何这大殿上龙椅就只有一张,李泰瞄一眼龙椅,这位置就算是踏着尸山血海往上踩,也得踏也得踩,不然自己就将是被踏被踩的了。 “阿爷偏心,我就不信这事跟东宫一点关系没有,阿爷为什么不查?” 宫里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尽管李世民连一个字都没提到李承乾,没提到东宫,可是就连李治都想到了,这事东宫脱不了干系。 “雉奴,听二哥说。”李泰把他的脸上的乱发掖到耳后,双手捧着他的小脸:“不是阿爷偏心,是阿爷为难,东宫是不能动的。你我做错事,要打要罚,皇兄做错事,要瞒要赏,因为他是储君,他不能犯错,他身上只能有光环,不能有污点,你懂吗?”biqμgètν “凭什么?他犯罪还不许说?太子就必须是他李承乾吗?二哥,你不能当吗?” 第114章 杀鸡儆猴这么讲 天可汗的继承人,这个身份谁不想?没机会的人不想,但是李泰没机会吗?李泰是机会最大的人。 大唐太子,这个头衔谁不想取而代之?没可能的人不想,但是李泰没可能吗?李泰是最名正言顺的太子第二人选。 李治一句话把李泰给问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李泰才缓缓的开口,坚定的吐出两个字:“不能!” “为什么?他要是真的犯下杀人的罪,不是应该” “他没有犯罪!”李泰直接打断了李治的话:“因为我大唐储君必须立嫡立长,所以他永远也不会犯罪!” “不对,父皇也是嫡次子。” “你还知道啊?难道我大唐代代嫡次子登基吗?”李泰瞟一眼龙椅,淡淡的说道:“为了不让后代儿孙起妄念,无论如何都得把皇兄扶到那张椅子上去。” “可是”李治憋屈的哭了,小嘴一撇“哇”的哭出了声:“太子就应该立贤,明明他样样都不如你,论年龄他也只比你大一岁。” “大一天他也是嫡长子,雉奴,这没什么不公平的,要知道乱世立功立贤,盛世立嫡立长。父皇那会儿是乱世,父皇功勋忒大,才能出众理该立为太子。现在是盛世,必须立嫡立长天下才安稳。” “可是他欺负人,他不拿我们当兄弟,我就要把他拉下来,我要换个哥哥做太子,我要你做太子。” “雉奴,宫中喋血千秋恨,何如人间做让皇?就算他被废了,我们也得想办法再把他扶上去。” “凭什么这么让他?” “不是让他,本来就是他的。我们要安守本份,不该起妄念,不能有争夺之心。”李泰轻轻的拍拍李治的小肩膀:“要看清自己的位置,做好本份内的事就是好本事。” “本份内的事是什么事?”李治每天除了读书算本份内的事,再也没别的了,他也不知道一个王爷将来有什么本份内的事可以做。 李泰微微的笑着:“皇帝好比是一只老虎,群臣好比是一群猴子,亲王好比是一只公鸡。猴子上蹿下跳,能干却也不好管,公鸡生来就头戴王冠,羽毛鲜艳,什么事也不用做,每天就在猴 ъitv子面前走来走去,招惹猴子们心生嫉妒,表面谄媚,背地里诋毁。有一天猴子作乱,老虎想杀了猴子,可是这个猴子很重要,杀了他的话,很多事没人能做得了,或者他根基太深,不敢轻动,你说老虎该怎么办?” 李治天真的瞪着眼睛,斗志昂扬的回答:“让公鸡叨那只猴子,叨服他。” “嗯,上策。”李泰竖起大拇指:“雉奴,这计策虽好,却有个前提,那就是公鸡必须得够强势,能降得住猴子才行。如果公鸡没那么大的本事,老虎就只能出下策了。” “下策?” “杀鸡儆猴,那么高贵的公鸡,说杀就杀了,猴子会不会害怕?他会不会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公鸡可是老虎的亲兄弟,公鸡平时那么高高在上,都一刀剁了,他还敢作吗?” “那鸡犯什么错了?” “鸡不需要犯错,鸡只需要该高贵的时候,高贵起来,使奴唤婢、前呼后拥,该挨那一刀的时候,把头伸出来,一腔血溅到猴子脸上,让它长长记性。” 李治虽小却也懂得道理,李泰说的明白,他理解的透彻,一时寒气涌心,“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我不要做鸡。” “呵呵,生而为王还不知足,你想怎么地?就算杀鸡儆猴也得挑鸡杀,鸡也不是一只,我排你前面,你怕什么?”李泰笑着帮他擦眼泪,慢声细语的对他说话。 “雉奴,你记住二哥的话,王冠不要顶太高,对人和气点,平时别把傲气使尽了,宁愿窝囊绝不霸气。羽毛要鲜艳,但不必干净,没事用污水洗澡,你就没那么显眼了。” 李治抽泣着问了句:“羽毛怎么鲜艳,怎么用污水洗澡?” 小小年纪还挺懂得自保,别的事不关心,这事追着问。biqμgètν 李泰很耐心的答道:“多读书,做贤才,让羽毛鲜艳起来。贪财、好色、懒惰、认吃,让自己的缺点暴露出来,切记贪财你可以挥霍无度,不能贪赃枉法;好色你可以姬妾成群,不能欺男霸女;懒惰你可以早睡迟起,不能不务正业;认吃你可以山珍海味,不能生冷不忌。” “二哥,你也用污水洗澡么?” “不,我不能,我要是黯淡下来,你不就危险了吗?”李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说过风雨我来背,你只管自在的飞。有需要杀鸡儆猴的一天,我才是最有价值的鸡。” “二哥”李治抱住李泰开哭,就像有人要杀了李泰似的,李泰轻轻的拍着他,虽然话说的有点过激的成份,但字字句句也都是真心,李泰就是这么想的,他把自己的位置看的无比清晰。 李治哭够了,抽抽答答的问道:“二哥,你什么时候回皇宫住?” “应该也用不了几天,等这件事过去,我就能回皇宫住了。你要是实在在宫里呆不住,就去魏王府玩呗。”李泰一推膝盖,慢慢的站了起来:“用我送你出殿么?” 回皇宫走后门就行,去魏王府那得从正门出去。李治摇了摇头,自己回宫还是做得到的,他抽泣着跟李泰道了个别,就自己回宫去了。 李泰走出殿门,感觉阳光刺眼,他抬手挡了一下,陆清急忙迎上来:“二郎,你饿了吧?”biqμgètν “饿有什么办法?”李泰上下打量了陆清一通,他身上也没有能吃的东西:“我也不能生吃活人。” “嘿嘿”陆清挠挠脑袋:“要不把我头揪下来炖了,给你补补?” “算了,你脖子上那破玩意儿,吃了我都怕影响智力。” “……”这算不算神级鄙视?陆清被怼得哑口无言,一个劲的摸自己的脑袋,嘟囔着:“有这么差劲吗?” 出了皇宫没多远,李泰一掀轿帘,对陆清说道:“去把李淳风请到魏王府。” “是。”陆清应了一声,转身要走,李泰又补了一句:“不着急,你先去吃点东西。” “哦,知道了。”陆清答应一声,抬头见李泰伸手递出来一锭金子,他急忙接了:“谢二郎。” “谢什么?从你俸银里扣。”说着李泰放下轿帘,笑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陆清掂了掂手中的金子,他也笑了,扣呗,一年的俸银也就这么两块金锭,自从跟着李泰,已经到手四块了,你爱咋扣咋扣,反正我没有。 陆清乐哈哈的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李淳风的家在哪儿呀? 第115章 大家看法不一致 天气风云变幻就是一瞬间的事,说阴就阴,说晴就晴,没有人会觉得惊奇,这都是司空见惯的现象。 人的性格一旦形成,却很难骤变,然而什么事都有例外,这种怪事对李世民来说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长孙皇后薨逝的时候,李泰的性情就是一夜之间大变,变得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个骄横跋扈、目高于顶的皇子,一下子就变成了谦恭有礼、体贴懂事的孩子。 李世民万万没想到这样的骤变,他还能赶上第二回。 在金銮殿上,趁着没人抱住二哥大哭了好半天的李治,自从转身迈出殿门就挺直了腰,一个懦弱狡黠的熊孩子,瞬间就变成了刚毅隐忍的小硬汉。 脸上的泪痕微干,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深深的吸一口气,缓缓长长的呼出去,感觉心胸舒畅了许多。 李治一步一个脚印,没骑马也没坐轿,就自己稳稳当当、踏踏实实的走回了立政殿,一路上抬头挺胸、气宇轩昂。 李泰的话,他字字句句都记住了,吞进了肚子里,刻在了骨头上,更扎进了心头。 “二哥,你说的对,我不能再懦弱,我再怕也没人可怜,我再哭也没人同情,咱们受了委屈只能靠自己舔伤口,因为咱们身前没娘,没娘的孩子要自己坚强。” “二哥,我要和你一样做光芒耀眼的贤德之才,好日子我们一起自在,一起飞,风雨来时我们一起背。” “……” 皇宫没别的特点,就是个大。李治那小短腿,一步一步从金銮殿量回立政殿,真是难为他了,累得他两条腿又酸又胀。 云海劝了一路,也没劝动这个小祖宗坐轿,任凭云海说得口吐白沫,他就是沉默不语,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好不容易回到了立政殿,云海又是让人烧热水准备给他洗澡,又是让人拿吃食给他充饥,更是恨不得一下把他推到床上去躺着。 李治却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磨墨。” “呃?”云海意外的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追问了一句:“殿下,您是让我做什么?” 李治走到书桌前坐好,铺好纸,斜眼看着云海,又重复了一遍:“磨墨。” “哦。”云海急忙抓起墨条和砚台,不紧不慢的磨起了墨,边磨边问:“殿下,二郎怎么没回来?” “他回来你就好生侍候,他没回来你就好生等候,莫多问,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好。”李治说着提起笔来,蘸饱了墨,轻轻的刮了刮,静静的开始写大字。 云海打听了一路,李治一个字都不吐,越是这样他的心里就越没底。 今天一个早朝上到了午时之末,这本来就不正常,李泰又没有回来,他就特别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李治的性格很活泼,尤其他那张破嘴,基本就是缝都缝不上。谁能想得到他居然变得嘴严了,平常总是笑嘻嘻的模样,现在小脸绷得跟个大人似的。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主动要写大字,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人要是说出息,就能出息的这么快吗? 他大字写完,饭菜都拿下去热了两回了,他午饭就算是省略了,直接吃的晚饭。吃完饭,他马上就去读书了,大家都感觉有点不适应。 李世民这一天过的焦头烂额,天色微昏他回到立政殿,才走到门前就听见屋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不由得令他又惊又喜,刹那间有点恍惚,还以为李泰在辅导李治功课。ъitv 想到李泰,李世民没奈何的一声长叹,今天真的是委屈李泰了,明知道他是被人陷害的,却没有替他讨一点说法,还毫无理由的把他给软禁在家。 诚心想看看他受点委屈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没想到他平静至极,从表情上根本都看不出来他受了委屈。 是他真的有胸怀,还是他真的擅隐忍?李世民一阵头疼,到现在头也还是跟炸了似的难受。 让李世民头疼的不只是李泰的沉稳大气,让他看不透彻,而是群臣对李承乾的褒贬不一。 下了早朝,他就去了甘露殿,一众心腹之臣都被他召了过去,先是简单的吃了顿饭,天大的事也得吃完饭再商量。 李世民对他们倒是没掖着没藏着,把李泰呈上来的调查结果直接摆到了明面上,让他们一个个的传看。 就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吴王府那边的调查结果也送了过来。吴王府的那几十个差役是以冯福为首的。 冯福是张则成的亲舅舅,张则成是东宫的人,在卢武的手下做事。冯福就是收到了自己亲外甥的求助,才好心的帮个忙。 冯福并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意味什么,更不知道这么一件小事会牵连到多少人,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在哪里。 他只是利用自己手里的一点小权力,叫了几十个差役,到府衙前的那条街上,封锁了那条街上的商户,也只是短暂的一会儿而已。 每个人最终都会为自己的认知付出代价,绝不是一句你不知道就可以推卸得到的。 几张纸摆在桌子上,事实已经清晰得很了,张则成以及吴王府的差役们都被抓进了大牢,等待审问。 长孙无忌看过这些资料,眉头皱出一个川字,心里涌起无限的恨意,恨铁不成锅的恨,恨得牙根都痒痒,不由得在心里,暗骂李承乾,这个不上进的玩意儿,不在正经学业上下功夫,净学这些个勾心斗角的手段。 褚遂良也是面沉似水,陷入了深深的深思当中。这个太子实在是顽劣成性,再若不严加管教,只怕会越来越荒唐了。 魏征看过之后倒是很平静,脸色如常,就像他根本不关心这个事一样。他一眼就看穿了李承乾,李承乾绝对是没有学好的那一天了。 魏征对李承乾不是失望,也不是灰心,而是放弃了李承乾,江山是一局棋,而他李承乾是一枚上不去场的棋子。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主意已经拿定。 “秦二爷,这事你是怎么看的?”房玄龄开口先问上了秦琼。 第116章 这就是我的态度 秦琼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突然被房玄龄点名提问了,他多少有点缺乏准备,就讪讪的笑了笑,然后斟字酌句的说道:“此事待查的疑点还是很多的,虽说东宫难脱干系,却也未必就与太子有关。” 一张张白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黑字,一字字陈述着惊心动魄的事实,铁打的证据摆在眼前,现在要查也无非就是填补一些细节而已。 秦琼这话说的很巧妙,既没有替东宫遮掩,又想办法摘清李承乾。 他揣度皇帝的想法应该是想要护着太子,不然的话就不会在这里开小会了,在金殿上就应该把这些东西公之于众。 如果在金殿上把这些证词公布了,那这上面的条条款款都是对东宫不利的,百官难免误会皇帝的意图,到时候纷纷把矛头指向太子,岂不是平添了许多的麻烦? 皇帝在这里把自己的意思透露一二,再在金殿上议论此事,百官也就知道风向了,好在没有酿成大祸,安慰魏王几句好话,赏点金帛之物,这件事也就压下去了。 “哼!”长孙无忌气呼呼的一扭头,看着李世民说道:“既与东宫有关,高明就难脱干系,我就不信没他的话,下人敢做出这等事来。” 李世民低头不语,只是默默看着桌子上的那些纸,白白的纸、黑黑的字,映在他的眼里就像是一簇簇跳跃的火苗,心都被点燃了。 房玄龄看了看长孙无忌,又转过头跟秦琼对视一眼,随即移开目光,没再说话。 房玄龄曾看到秦琼跟李泰的随行侍卫私语,后来又听说他的儿子秦怀道一月三访魏王府,房玄龄以为秦琼有向李泰示好之意,现在看来他还是先维护李承乾。ъitv 李泰皇宠在身,是真正掌实权的皇子,不向他示好的那是傻子。李承乾现在还是铁打的太子,贸然的得罪他的那是不要命了。 秦琼不傻不呆,当然知道在他们兄弟没开明火之前,最好不要明确的站队,这一步要是站错了地方,一辈子的功劳都打水漂了,全族的富贵都得泡汤。 “是啊,这件事太子至少是知情的。”褚遂良接起了长孙无忌的话茬:“臣觉得这刚好是个机会,借着这件事好好的训诫太子一通,能让太子迷途知返未尝不是好事。” “嗯。”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教育太子一顿是必须的,严惩那就不可能了。“只是有些委屈青雀了,你们说当如何安慰他才好?” 李承乾让人在府衙门前杀人,威逼商户关门,又让府衙的侍卫做假证,明明白白的就是想要诬陷李泰杀人。 如果不是李泰使出雷霆手段,当场就把案情给理明了,他得用多大的力气能为自己澄清,他有没有机会为自己澄清? “陛下,臣以为如愿方为好,您应该问问魏王想要什么。”房玄龄知道李世民这是想骂骂长子再哄哄次子,这桩人命官司就算是草草了结了。 这天下都是你的,你想给你儿子什么都随便,你自己问他想要什么得了,我们不知道你想给啥,更不知道应该给啥。biqμgètν 李世民见大家并没有很激动,没有人很针对太子,他便放下心来。 私下里怎么收拾李承乾,怎么安慰李泰,对李世民来说都不是难事,只要在朝堂上风平浪静的就好。 李世民的心安稳了下来,便把李承乾的六个老师全都叫了过来,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暴骂,然后下令全部降级,全都罚俸三月。 于志宁、李百药、杜正伦、孔颖达、张玄素、岑文本,直溜溜的跪了一大排,一个个低头听训,敛气屏息不敢出声。 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人家不是没给孩子请老师,人家一口气给请了六个,六个当世大儒! 在李承乾的教育这一块,李世民这个爹当的绝对是古往今来的头一份。 他自己还没当上太子的时候,李承乾才三岁,就安排长孙家庆做他的侍读。李承乾才六岁,就安排陆德明与孔颖达教导李承乾儒学经典。 纵观数千年历史,在培育太子这件事上最为呕心沥血者当数李世民与朱元璋。 朱元璋的太子朱标,堪称是整个封建时代最完美的太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优秀,奈何天夺人寿,这么好的太子竟早早的去世了。 李世民的太子李承乾,幼年时便光芒大盛,八岁与群臣议论天下大事,十岁开始听政,十二岁监国,真正是举世称赞的贤良太子。 万万想不到他越长大越叛逆,加上经常生病,每病一次就娇养三分,到如今竟然堕落到了令人灰心的地步。 两个好太子,都是命不长,只不过朱标没有任何过犯就病死了,而李承乾则是活着就把光环给作没了,造反不成被贬为庶人,没多久也死了。 父亲在教育上倾尽心力,绝对谈不上“子不教”,那太子如此的不争气,原因自然就只能是“师之惰”了。 李世民看着这一大排的太子之师,气得他七窍生烟,冲着他们狠狠的发了一通脾气,把他们赶出甘露殿之后,他扫视一圈,觉得还得给李承乾再加俩老师。biqμgètν “房玄龄、魏征,朕着你们两位共同辅佐东宫,好生教导太子。” “臣”房玄龄沉吟了一下,最终应了下来:“遵命。” 魏征也躬身一揖,说出的话却和房玄龄不同,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的说道:“臣不能遵命。” “却是为何?爱卿你这是何意呀?”李世民没想到魏征居然拒绝了,早些年魏征也曾辅佐过李承乾,现在怎么不肯了? 魏征缓缓的开口,解释道:“老臣身体大不如前了,不方便在东宫行走,而且老臣负责编撰《隋书》,实是精力有限,照看不到东宫了。” 魏征说的都是事实,但是事实他未必就都说了。 说一千道一万,魏征拒绝李承乾最重要的原因,一定是他没看起李承乾,他不看好李承乾,他觉得大唐交到李承乾手里是没希望的。 “也不需你做什么,你只挂个虚名即可。”李世民轻轻的叹了口气,眼睛里都没有了帝王的神采,带着几分疲惫、几分无奈的看着魏征:“你该知道我为何要你辅佐承乾。” 魏征低头不语,他心里清楚的知道李世民是什么意思,正因为知道,他才拒绝了。若李世民真的是想让魏征给李承乾当个授课的老师,魏征还真就答应了,但是不是这么回事,魏征拒绝就是一种态度。 李世民也不傻,见魏征不说话了,他就知道魏征不是没体贴到自己的想法,而是他真的不愿意帮这个忙。 第117章 和李淳风谈谈风 刘明不算是一个大人物,但他毕竟是穿官服的人,朝廷官员的性命岂能如同儿戏?他的死多少是会掀起一些波澜的。 李世民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是瞒不住的,他也不想用瞒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大家心里都已经知道了真相,你还企图用谎言去掩盖真相,那小丑只能是你自己。帝王尤其不能失信,你一次文过饰非,会导致以后没人跟你说实话。 公布真相,难免会引起朝臣们的猜疑,李承乾也会心惊。 李世民知道之所以会发生这件不愉快的事,就是李承乾感受到了来自李泰的威胁,他情急之下便做出了糊涂事。 所以李世民处理这件事必须要慎重,既要让群臣知道自己没有护短,又要让群臣知道太子的地位很稳固,你们别想多了。 最重要的是让李承乾自己感受到心安,知道自己的太子之位并不会因此而动摇,让他知道虽然李泰深得圣宠,但他始终都只能是个王爷。 但是这些话能直说吗?显然不能,李世民不能在朝堂上直白的讲“我是不会换太子的,你们别动歪心思。” 这话要是说了,就等于是告诉别人,他动了换太子的心,不然为什么要解释? 李世民也不能直白的对李承乾讲“你好好的,这太子的位置我不会换人的。”这话要是说了,就等于是警告李承乾,肯定会起反作用。 李世民指派两名朝中的柱石重臣去辅佐东宫,这样大家的心就都安定了,如果皇帝有换太子的心,就没必要下这么大的血本来培育太子了。 他想的挺好,万没想到魏征拒绝了,拒绝就是不肯替李承乾站队的意思。李世民话都说明了,魏征不肯搭话。 “既如此,那朕就不强人所难了。”李世民暗暗的咬了咬牙,魏征拒绝就拒绝了吧,朝中的大臣也不是一个两个,他不愿意就找别人好了。 说来议去讨论了一下午,总算是定下个大的方向,就是好好的教育李承乾一通,然后再安慰李泰一顿,至于刘明,赏几个钱葬了了事。 议完事,天都快黑了,李世民回到立政殿,人还没进屋,就听屋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心情总算是舒悦了一点。 李世民走进室内,众人刚要叩拜,他摆了摆手,免了众人的叩拜礼,他笑吟吟的走向李治,李治手握书卷正认真的读书,连头也没回。 “父皇。”兕子乐哈哈的张着臂膀扑进了李世民的怀里,李世民开心的抱起了她,她稚声稚气的问:“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二哥,要二哥。”小公主也跟着嚷。 别人说什么叫什么,李世民还都不在意,小公主喊着叫着的找“二哥”,真令李世民心酸难奈。 小公主现在才一周岁,别的孩子会说话都是先会叫娘,也有先会叫爹的,她却是先会叫“二哥”。 自从长孙皇后去世,这三个孩子名义上是李世民亲自抚养,其实就是李泰在带,李泰那时也才十六岁,自己还是个孩子。 李世民觉得这次真的委屈了李泰,可是真的不能让他马上搬回皇宫来住。李世民必须把这件事处理好了,才能让李泰回来。 现在李承乾正是最心慌最焦躁的时候,万一他再干点什么过激的事出来,伤到谁都是一辈子吃不完的后悔药。 李世民抱着兕子,看着小公主,听着雉奴,心里却是惦记着青雀,不知道他今天过的好不好,会不会有心理负担,是不是很难过? 都是李世民自己想多了,李泰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这点事都不值得他往心里塞。 不是他心大,是他足够冷静,他知道李世民一心护着李承乾,现在不是跟李承乾一争高下的好时机。 那他就没什么好争的了,只要带上十二万分的诚心维护太子,做个好弟弟就足够了。 不让他离开魏王府,对李泰来说这不就是给他放了个假吗?刚好这几天府衙没什么紧要的事,也就刘明这件事算是件大事。 现在摆明了这件事不用他插手,他还乐得清闲呢,谁愿意干那安抚死者家属的事? 他回到府里第一件事就是吃饭,他刚吃完饭,陆清就带着李淳风进府了。李泰要早知道他们这么快就能到,就等他们一起吃饭了。 李淳风今天没上朝,他也吃过午饭了,只有陆清一个人在挨饿。陆清奉命去请李淳风,他又找不到李府。 手里有金子,找人不用着急,怎么能忍着?他干脆直接奔酒馆去了,迈步刚要进门,耳边一声:“无量天尊”。 他转过身来一看,竟然是李淳风穿着一身道袍,正笑呵呵的跟自己打招呼。 我天爷,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陆清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这人就是李淳风没错,他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真的,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你至于这么夸张吗?跟活见鬼了似的。” “呃……”陆清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奉二郎之命,特意来请您的,不想在此巧遇,真是幸甚。” 陆清饭也没吃成,带着他就来了魏王府。 李淳风的到来,可把李泰给兴奋坏了,扯着李淳风一聊聊了一下午。李淳风果然博学多才,天上的、地上的、山上的、水里的,随便你提点什么,他都能跟你聊的头头是道。ъitv 天南海北的聊个不休,李泰兴奋得口吐白沫,李淳风又怎么甘心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魏王殿下,你可知风么?大风、小风、微风、细风说起来总有些笼统,奈何风乃无形之物不能称量。” 李淳风认真的看着李泰,在齐王府他可是听得很清楚,李泰曾说过十二级风,说明他对风是有量化的概念的。 “这倒也不难,先生可知水么?冷水、凉水、温水、热水说起来也是界线不明,只要人为的规定冰水相混为零度,水烧开为一百度,就可以精确的描述水的温度了。” 水的温度还可以这么细化?李淳风感觉自己的脑袋遭雷劈了,还曾经想要收李泰为徒,把毕生所学传给他呢。 现在看来抛却身份不提,光是李泰的才能和见识,就已经可以做自己的老师了。 “这”李淳风听懂了水如何划分温度,却还是不知该如何给风分等级:“殿下,水可以烧开了,定个准数。风如何界定呢?” “找参照物啊,比如零级无风炊烟上;一级软风烟稍斜;二级轻风树叶响……七级疾风步难行;八级大风树枝折;九级烈风烟囱毁;十级狂风树根拔;十一级暴风陆罕见;十二级飓风浪滔天。” 第118章 咱们到底谁先说 “神人啊!” 李淳风和李泰两个人看向对方的眼神都一样的炽热,一样的崇拜,都视对方为偶像。 什么叫忘年交?什么叫相识恨晚?简直有一种想把对方吞到肚子里的感觉。 李淳风自幼聪慧好学,博览群书,尤其精通天文、历法、数学等,是唐代天文学家、数学家、易学家。 在李泰的眼里,这李淳风不就是大唐版的百科全书吗?问他啥他都知道,比百度还方便呢。 李泰身为皇家子,自幼受到了最好的教育,有名的才华横溢,聪敏绝伦,好士爱文学,工草隶,集书万卷,是当时的书法家、书画鉴赏家。 更何况他还兼有易阳的记忆,脑子里有比别人多几千年的历史文化,自然是处处高人一等。 “先生”李泰很自然的双手一拱:“父皇说让我在魏王府设学馆,让雉奴过来读书,我想不能只教他儒学经典,也该教些算经术法才是,您以为呢?” 李淳风慌忙站了起来,躬身施礼:“殿下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直说就是,这等大事我怎敢置喙?” 皇子学堂的授课内容,这是随便参与一下的事吗?这得皇帝拿主意,再不然就是主事的人拿主意。 李淳风知道李泰并不是跟他商量什么,这事犯不着问他,问他一定是有什么事需要他去做。 “先生不必拘谨。”李泰笑着一摆手,示意他坐:“我的意思是编一套适合授课的教材,先生既精通算法数学,想来您是不会拒绝的吧?” “哈哈哈”李淳风闻言哈哈大笑,很不拘谨的点指着李泰:“人道我神机妙算,你是怎么知道我刚刚译好了《周髀》和《古算十经》?” 李泰知道这两部著作就是他翻译的,只不过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翻译的,以为总得七老八十很大年纪才能翻译这玩意儿吧? 没想到他这么年轻就把这两部古老的数学典籍给翻译过来了,李淳风今年才三十五岁,李泰十七,正好差了大约一半。 “太好了!”李泰高兴得合不拢嘴的笑:“等我回禀过父皇,这个就定为我大唐国子监明算科的教材了,以后就 叫《周髀算经》,可好?” 李淳风感觉自己的心脏偷了个懒,它好像不跳了。 自古以来,人们都以儒家经典为要,而且儒家经典是唯一的“经”,也就是正经。除却儒家经典,其余的一律都是旁门,不是正经。 按李泰所说国子监要开明算科?教材用自己翻译的《周髀》?以后《周髀》也可以算为是一经了? 在此之前,就是现在也没有一部正经的数学教材,可见数学有多不受重视,做为一个数学家,李淳风要披上道学的光环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 换句话说他数学再怎么厉害,也没人拿正眼瞧他,但是他会算卦,这就神奇了,他研究天文学,愣是要说成“我夜观星象……”不然的话谁听他说什么天文学知识。 在外人的眼里,李淳风是个神秘的人物,是个身上套着金灿灿大光圈的人物,却没人知道这光圈让他的心里有难过,他不明白钻石个科学咋就这么难,非要扯上风水、命运,只有胡说八道才有人信。 他还在为寻不到传人而发愁的时候,李泰要把他擅长的东西拿来编成教材,广而授之,从此以后数学可以列为一经,让全天下的读书人都学得到。 “先生,您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李泰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好好的人怎么突然一下就变成塑像了? “呃?”李淳风慢慢的回过神来,兴奋得脸色泛红,急忙抱拳拱手的作揖道:“多谢殿下,此事利国利民,真乃造福千秋之举。” “呵呵,先生言重了。”李泰微微的笑着,想说数学的教材定了,但是你还会天文、历法、易经、地理、道学,这些都不能浪费了啊。 李泰想把李淳风会的东西全都记录下来,只是觉得这话不好说,感觉像是要掏空人家的知识储备库似的,抢金抢银的都见过,哪有抢知识的? 李淳风也微微的笑着,他想的是数学这项技艺算是传得下去了,但是自己还有很多的东西没有人继承呢。 找个衣钵也实在是太难了,要不然一客不烦二主,干脆跟李泰说一声,既然能加一个明算科,是不是能多加几个科?比如天文、历法、易经、地理、道学什么的。 这话也不好张嘴,有种蹬鼻子上脸的感觉,给你点阳光,你得知道收敛,不能往死里灿烂。 说有点难为情,像得寸进尺似的,不说还不甘心,机会这东西可不是随时有的,一旦错过,再也不会回来了。 两个聊的热火朝的人突然间就没话说了,两个人对着傻笑,笑的他们自己都觉得很尴尬。 两个都是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两个人想的其实是同一件事,只是谁都不好意思提。 “其实我对天文、历法也有一些自己的心得,我想找个传人继承我的衣钵。”最终还是李淳风先打破了沉默,他摸了摸鼻尖,笑道:“殿下认识的人多,不知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一二?” 李泰一听这话,立马眉开眼笑,他当即就领会了李淳风的意思。他要真的是想要寻个传人的话,根本不会跟李泰提这个话茬。 说什么殿下认识的人多,李泰认识的人远远不如李淳风多。bigétν 他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在试探李泰的想法,想知道除了数学以外,其他的学科能不能也借机发扬一下子? 全都编到课本上让孩子们打打基础,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李泰知道这个,难度之大都不敢想像。 “先生,我觉得你可以先把你所知所识所学,全都记录下来,传人这回事是要靠缘份的,先有所准备,到时候真要是缘份来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您说是吗?” 一下子多开出好几个学科来,李泰做不了那么大的主,他可以跟皇帝提一嘴,成与不成都在两可之间。 “殿下说的极是。”李淳风也知道李泰不可能一口答应下来,不过好在李泰也没有一口回绝,似乎还是有点希望。 李淳风话锋一转,问道:“殿下,您现在编撰的地理类书籍,能否让我了解一二?” “先生若不嫌弃,便参与进来吧,也不拘泥于地理,但凡记录下来对后代有益的东西,尽可能的都收录其中。” 李泰正想把他拉进来呢,生怕他会不同意,没想到他主动提出对这套书有兴趣。 第119章 凌云志遇扶摇风 李淳风平时都是仙风道骨的,在别人眼里那都是神仙一流的人物。今天他却视李泰为神仙,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一张嘴,都不用把话说透,李泰就能知道他的意图,并且尽力的满足他。 李淳风站起来对着李泰又是一揖:“殿下若不嫌臣粗鄙,臣定当竭力。” “先生何须客气?先生如此博学实乃我大唐之福,也是后人之福。”李泰满眼都是赞许的目光,看李淳风犹如在看一方金玉般的欣喜。 李淳风被他夸的脸都红了,抬起袖子半遮了一下脸,笑道:“殿下实在是过誉了,我只是想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做个总结而已,说到底不过是我的一点私心,哪里有什么千秋功绩?” “这可不是一般的总结,先生有此著书传世之志,便是造福千秋之心。” “还要多谢殿下给我机会啊,不然我一个人闭门造车,时间、精力消耗甚大不说,有疑问之处都没个商量的人。” 李淳风是个喜欢做学术研究的人,尽管他自己什么都能做得来,但是一个人就长了两只手,尤其是用毛笔写字的时代。 家里倒是不缺下人,但是下人最多是能替他抄录东西,查缺补漏纠错校验就不是下人能做得到的了。 李泰这里专门著书,每一样细致的工作都有专人负责,李淳风恨不得把脑袋削尖了钻进来,自己纵然是个风筝,没有风也是飞不起来。 “先生胸怀凌云志,我自当助你扶摇风。”李泰微微笑道:“正所谓好风凭借力,助尔上青云。” 你有写书的愿望,我有写书的平台,来吧,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等你一展抱负。 李淳风极少有和别人聊天能把自己聊激动的时候,此时的他只觉得眼底要起雾,激动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ъitv 李泰把编撰《括地志》这件事全权的交给了萧德言负责,他带着李淳风去找萧德言,陆清和曹蟒在后随行。 曹蟒走着走着忽然想和李泰说话,他就快走一步,往李泰身边凑,手疾眼快的陆清一把抓住了他。 陆清扯着他的胳膊,悄悄的对他附耳低言:“有人的时候,走路要在殿下身后走,不能跟他平齐。” “俺要和老大说话。”曹蟒的大嗓门,他这辈子是学不会说悄悄话了。 “没有急事不能乱报,这时候说什么话?”陆清咬牙白了曹蟒一眼,这么没规矩,平时也就罢了,有外人的时候岂不是丢魏王的面子? 李泰停住脚步,回身问道:“你有什么话,说吧。” “嘿嘿”曹蟒向前一步,想起陆清刚说的话,又退回半步:“俺就想问问昨天死的那人怎么回事。” 昨天是他发现的死尸,是他回府报告的,后来他跟着去府衙只看到了验尸,尸体都没验完就把他给打发回魏王府了,后面的事他一点也不知道。 陆清真想踹曹蟒一脚,还以为他有什么正事,就是突然想八卦一下,这么不知轻重,早晚给魏王惹事。 “你问陆清吧,凶手是他抓着的。” 陆清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说道:“一会儿再和你说。” 陆清虽然也不懂得很多规矩,起码他知道主人身边有人的时候,自己就应该保持安静,不能边走边聊天。 曹蟒哪里管得了许多?李泰都发话了,陆清居然不给他讲故事,这让他如何能忍?他那大嗓门直接就嚷了起来:“老大都让你说了,你就说呗,非让俺等着干嘛?” “你就给他讲吧,先生不是外人,再说这事马上就全城都家喻户晓了。”李泰不觉得这件事是能瞒得住的,更何况李泰又没有犯错,他又不怕谁知道。 陆清也不好再推脱,便一五一十的讲述了起来。李泰真跟听故事似的,心底半点波澜不起。 “殿下,你就不为此事挂忧么?”李淳风很惊讶李泰的淡定,一般来讲,一个人无端的受了委屈,要么会愤愤不平,要么会心慌难抑,能做到如此平静真的不同凡响。 李泰都把真相摆到龙书案上了,皇帝没有给他一点公平,竟连他一起软禁了,他心里就没有一点迷茫? “一个恶奴害主的案子,有什么可挂忧的?那邓浮生嘴里没一句实话,他犯了案就胡攀乱咬而已。” 李泰如此说,李淳风就呵呵了两声,既然你不能掏心以待,那也就没有了往下谈的必要。 打死李淳风,李淳风也不相信李泰的真实想法会是如此的单纯,他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他决定这么干了。 他就当自己是个傻子,当自己什么都看不明白,然后就这么傻傻的去相信,这只是一桩单纯的恶奴害主案件。 李淳风略一思索,忽然冲着李泰竖起大拇指:“殿下高。” 李泰轻轻的摇了摇头,叹道:“无奈而已。” “嗯。”李淳风点了点头,这绝对是实话了,这是掏心掏肺的大实话。无奈而已,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biqμgètν 除了装傻,李泰还有什么招法?揪住李承乾的杀人嫁祸不放?只要皇帝没有动太子的心,一句话可翻云也可覆雨。 说你无辜你便是无辜,说你陷害你便是陷害。 露出你的锋芒让别人知道你不好欺负?行,这桩事或许可以让你得理得势,但事过之后,就会有无数的人来挫你的锋芒,直到你没了利刃。 思前想后还真不如暗自的隐忍下来,让皇帝知道你受了委屈,他会心疼也会内疚,这桩事你吃了点小亏,也没损失什么,以后却会有更大的好处,你的路会更宽阔。 话说起来很容易,但是一个锦衣玉食的皇家子,能有隐忍之心不容易,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能有如此长远的眼光不容易。 李泰这边淡定的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此时的东宫却差点把房子点着了。 李承乾本来喜滋滋的一夜好睡,虽然醒的很早,却不愿意爬起来去听政,一个是称心躺在身边,所谓好梦留人睡,另一个是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李泰今天早朝要有麻烦了。 他若是在,总得装模作样的替李泰求求情,他恨不得一脚把李泰踩死才好,能少替他说一句话就省一句话的力气。 开开心心的在床上滚了一上午,饿的肚子咕噜乱叫才爬起来,哪料得到一顿午饭还没吃完,苏烈就到东宫把张则成和卢武给带走了。 苏烈是折冲都尉,宫里的兵都归他管,他到东宫抓人,都没跟李承乾打个招呼,李承乾知道的时候,人都已经被带走了。 这态度不是个好兆头,李承乾一下就心慌了起来。 第120章 养了一只大公鸡 刮风下雨不知道,自己干什么了,还能不知道吗?李承乾像做贼让人抓住了似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乱蹦。 越心慌越焦急,越焦急越暴躁,他破口大骂苏烈,也不敢骂别人,明知道这是老爹下的旨,他敢说一个不好听的字吗? 他横踢竖踹的发脾气,差点把东宫给拆了。宫女、太监吓得跪倒一片,一个个恨不得把头插到地平面以下,连气也不敢喘出声来。 称心围着他团团乱转,拦腰抱着他都被他挣开两回,无奈称心绕到他前面,他高高举起一个大花瓶,正要往下砸,称心屈膝跪在了花瓶下面,他急忙向旁边一甩,把花瓶横着甩了出去。 “起来!”李承乾没好气的怒吼:“你跪下干嘛?砸着你怎么办?” “爷,你要砸就砸我吧,主意是我出的,祸是我惹的,陛下要是问到您的头上,您就把我交出去,陛下不会为难你的。” 称心向前跪爬两步,抱住李承乾的大腿,脸紧紧的贴到他的腿上:“都是我的错,我去认错就是,你别生气了。” 李承乾可舍不得称心难过,一见他这副模样,李承乾的心立马就软了下来,拉着胳膊把他给扯了起来,柔声细语的说道:“没事了,放心吧,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bigétν 李承乾不断的派人去打听,今天的早朝都发生了什么,他万万没想到都午时了,居然还没散朝。 打听不出来,就更加的心里没底,早朝上这么长时间不合常理,直接到东宫抓人更不合常理,两件不全常理的事一起发生了,这说明什么? 难道又暴露了?上次让李安俨去诬告李泰,结果就是个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回不会又是这样吧? 人的第六感有时候还真的挺灵,李承乾随便的一猜就猜对了。 上次他要是不诬告李泰的话,他偷百姓牛羊的事根本就不会暴露。这次他要不是非咬定陆清是凶手的话,李泰根本不会这么快的把真相给揭开。 李泰审了邓浮生半宿,连个真名实姓也没审出来,到金殿上何以就那么快的破了案呢? 原因很简单,在府衙的时候,李泰没觉得这桩案子跟自己能扯上什么关系,只把它当成是普通的一桩命案来审理的。 在金殿上,李泰才明白过来这桩命案是什么性质的,既然牵涉到了他,他当然着急,必须第一时间澄清才行。 李承乾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天,天都黑了也没人来东宫找他的麻烦。他也没打听到卢武和张则成被带到哪里了,更不知道他们都招了些什么。 李世民以为李治会缠着他追问李泰什么时候能回皇宫住,没想到李治连一个字都没提,不闹人也不缠人,规规矩矩的读书、写字、吃饭、睡觉。 第二清晨,每天都被陈文喊醒的李世民,居然是被一只公鸡给叫醒的。立政殿什么时候有公鸡了? 多年没有听到过公鸡打鸣的声音了,突然听到鸡鸣声,李世民还挺喜欢听的,他眯着眼,躺在床上问道:“谁让养的公鸡?” 陈文隔着床幔,躬身回话:“是晋王殿下。” “哦,呵呵”李世民抻了个懒腰:“一定是青雀给他讲闻鸡起舞的故事了,他起床了没有?” “起了,在看书。” 李世民得意的抿着嘴唇,果然被自己猜着了。在陈文的服侍下,李世民起床洗漱了一番,然后大步流星的奔李治的书房去了。 李治真的是在看书,并且还在大声的朗读。怕他分心,李世民就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直到他读完一大段,才推门进来。 “儿臣拜见父皇!”李治放下书本,规规矩矩的过来给李世民见礼,李世民一见心生喜欢,这孩子越来越懂事了。 “免了。”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李治:“怎么不多睡会儿?干什么起这么早?” “鸡鸣而起,不算是起早了。” “你还小,多睡会儿觉无妨的,别听你二哥说什么闻鸡起舞,适合他的,不一定适合你。” 宫里的人都知道李泰有早起的习惯,也都知道李治有赖床的习惯。 “二哥没给我讲过闻鸡起舞,也没让我早起。” 李治不知道老爹是随意的聊天,还是有什么所指,总之他是要第一时间站在李泰这边说话的,不能让人随便的抓住李泰的小辫子。bigétν 不管早起是对的还是错的,李治都要让老爹知道这件事跟李泰没有关系。 李世民真就是随便的闲聊一句,没想到李治这么敏感、这么紧张。 “他没给你讲过闻鸡起舞,你干什么养只公鸡?”李世民不知道公鸡除了打鸣和吃肉以外,还有什么用处。 如果是想吃肉的话,根本不必拿到立政殿来,更不需要养着它。 “二哥给我讲了杀鸡儆猴,我养只公鸡,提醒自己要做最有价值的鸡。”李治的目光满是坚定,李世民莫名的感受到一丝悲怆的味道,仿佛一个英雄即将从容赴死。 李世民有点奇怪,自己怎么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感觉来,是李治的神情让自己有了这样的联想? 李世民干脆蹲了下来,跟李治的目光平视着,他笑微微的开口:“雉奴,你终于长大了,你二哥说的对,就算是做鸡也要做最有价值的那只,主人想要杀鸡儆猴也会挑最不好的先杀,是不是?” 李治眼睛瞪得溜圆,黑白分明的眼眸闪着灵动的光,他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对,二哥不是这样说的。” “那你二哥是怎么说的?”李世民倒来兴趣,他实在是想不到,跟公鸡沾边的,还有什么新鲜的道理可讲。 李治很乖巧的把李泰叮嘱他的话给重复了一遍,他觉得有必要让皇帝知道这些,这些对李泰只有好处。 李世民听他如此这般的讲着“杀鸡儆猴”,心里一阵阵抽疼,一阵阵心酸。有心要反驳他一下,又找不到能够反驳的点。 “你二哥这想法太偏激了,都一样的同胞手足,自当彼此爱护,怎么会因他人之过而惩戒你们呢?你们太小瞧你大皇兄了。” 李世民这也是咬着牙替李承乾说好话了,说的半点底气都没有。李承乾明里暗里的对李泰出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指望他发自内心的来爱护手足,怕是指望不上了。 “但愿如此。”李治连提都懒得提起李承乾,有些事情无论多长时间都过不去,有些错误无论你怎样诚心的道歉,都没办法真的原谅。 很快李世民就去上朝了,李治抱着大公鸡来到李泰平时画画的那个院子。 biqμgètν 第121章 要么发财要么死 云白风轻的早晨,空气中带着淡淡花香,原本闲置的小院,连个仓房都算不上,被李泰给收拾得利利索索。 院子里十几间房都变成了烧火墙的暖房,最近春暖花开天气好转了,暖房也只有晚上才点火。 暖房里都是李泰种的葱、蒜、香菜、辣椒……bigétν 李治盯着这些东西瞅了一会儿,他看到眼里都是羊肉串上那滋滋的油光、鸡米花里微微的辣味、羊肉香菜馅水饺的热气…… 二哥不在,吃什么都没味道了,御厨像不会做饭似的,整一大桌子菜,看上去花哩胡哨的,塞嘴里没一道是好吃的,连二哥弄的冰糖葫芦都不如。 天气暖了,再想吃冰糖葫芦得等到冬天才行,李治舔了舔嘴唇,转身走了出去,他来这个院子是想去画室的,顺脚就进来看看这些蔬菜。 画室是重新收拾的一间屋子,非常的明亮,屋子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画架,再不然就是纸和笔,竹篓里还插着几卷画轴。 二哥的画技让李治羡慕的想哭,他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的求李泰教他,李泰就说这不是正事,死活不肯教。 “哼!不教我拉倒,我自己画,我也行。”李治把公鸡放到地上,他抽出一支铅笔来就开始画。 李治画的还真快,唰唰几支笔就画完了,别管好不好,反正就是个快。 瞅瞅地上来回溜达的大公鸡,再看看自己的涂鸦大作,越看越来气,这画的也太差了。 “你们看看这画的是什么?”李治叫进来十多个下人,让他们猜自己画的是什么东西。 “是兔子?” “不对,是猫。” “是青蛙吧?” “有点像猫头鹰。” “……” 李治也知道自己画的不怎么好,那也不至于连一个猜公鸡的人都没有吧?他还抱着大公鸡让大伙猜,就没一个人往公鸡上说。 “你们怎么这么笨呢?”李治气得把公鸡往小太监怀里一扔,小太监慌忙接住大公鸡,大公鸡受惊乱蹬,一下划破了小太监的手,小太监一甩手,一滴血飞溅到了纸上。 那滴血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李治画的鸡冠子的位置,这一下画面就鲜活得多了。 “殿下恕罪,小人该死。”小太监吓得急忙跪下,污了殿下的大作,这罪过说大可以杀头,说小就啥事没有。 李治傻愣愣的看着画,如果这画能带上颜色,那该有多好啊? 唐朝有颜料,宫里有的是彩色的画作,只不过都是毛笔画出来的人物和山水。 铅笔是李泰发明的,他只知道普通铅笔是由石墨和黏土构成的。他发现了罗子黛的时候,想起罗子黛就是石墨,于是马上找人研究,一下子就弄出了铅笔。 彩色铅笔李泰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不知道彩色铅笔的铅芯都是什么成份,不知道该拿什么材料来做实验。 他都不知道用什么能做出彩色铅芯来,他想当然的以为别人也不可能知道,于是这个想法就被他悄悄的压在心底了,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李治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他只知道他想要一副二哥画的那种画,而且是彩色的。他抓起所有的画笔看了看,全都是黑色的笔,可见笔就不带颜色。 李治知道铅笔是怎么发明出来的,既然罗子黛碾成碎末和黏土混合能做成黑色的笔芯,那用胭脂和黏土混合不就是红色的笔芯了吗? 也不行,胭脂水粉都是红色系的,那其他颜色怎么办?李治忽然想到了画家阎立本,他画的画怎么就是带颜色的?他用什么画的? 李治一句话就把阎立本给叫进了宫,没别的事,就让他交出一整套的颜料。 阎立本自然是没有二话,只是觉得李治好可爱,他想要什么颜料不是现成的?还用得着让自己为这事进宫一趟? 莫说宫里有的是颜料,就是去买,东西两市也有的是卖颜料的商铺。问题是李治哪知道?他能想到跟阎立本要,已经算是动了脑筋了。 阎立本借机在画室赖了半天,把李泰的几个画轴全都展开来仔细的看了又看。biqμgètν “我二哥画的怎么样?”李治小脑袋扬得额头快跟天花板平齐了,李泰画的画,把他骄傲的要上天。 阎立本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实在是找不到恰当的词汇形容,穷尽一生之力,能画出一幅这样的画来,我便死而无憾了。” 阎立本这句话说的李治很是受用,他小手一挥,大方的抽出一卷画来赏给了阎立本,阎立本激动的叩头谢恩,双手捧着画卷直颤。 阎立本走了,李治盯着颜料发起了愁,这可怎么画呢?颜料都是些粉末,拿个木棍蘸着画,画倒是勉强能画出痕迹来,但是一吹粉末就掉。biqμgètν 算了,何必自己琢磨?李治一句话把给李泰做铅笔的匠人给召进了宫。 “你们想想怎么能做出彩色的这样的笔来,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做好了人人有赏,做不出来全都砍头。” 李治小脸一绷,吓得众人面无血色,慌乱的磕头。李治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留下云海看着他们:“你们需要什么就跟云海说,这三天你们要什么给你们什么,三天之后是升官发财还是人头落地,就看你们自己了。” 李治说完,拽拽的走了,他就是故意给匠人们施加一点压力,生怕他们欺负他是小孩子,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结果这帮匠人可让李治给吓完了,赶紧的琢磨怎么能做出彩色铅笔来。颜料加黏土,一下就成功了,但是太硬,非常容易把纸划破,没办法顺利的画画。 硬怎么办?调混合比例吧,各种比例试了个遍,怎么都不行。眼见着天要黑了,他们也不能离开,他们只能被迫的住在皇宫里了。 “几位歇歇吧。”云海看他们忙了一下午也够辛苦的了,便劝道:“九殿下小孩子脾气,说说而已,不用太认真。” 小孩子脾气?我天爷,要是成年人脾气,我们还不怕呢。小孩子那有准吗?小孩子犟起来谁有招?这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这是皇帝的儿子,一句话能要我全家的命。 “多谢公公,我们再想想,还有两天时间,会有办法的。”铁匠无奈的很,谁能料到会遇上这么一档子事? “掌灯。”云海吩咐一声,小太监急忙拿过灯台,点起了灯。 平时都是点油灯,云海看他们研究东西,不断的写写画画,油灯不够亮,便给他们点起了蜡烛,一个灯台上插着整整五根蜡烛,把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第122章 两个消息进门来 李治一整天都在做功课,平时最不爱写的大字,咬着牙也要写好每一个笔划,平时最不爱朗诵的篇章,瞪大眼睛盯着字,一字一字的读出来。bigétν 李治发现只要认真起来,好好的写字,虽然书法水平不见长,但整洁程度的提升是立竿见影的,自己看着都舒服不少。 更神奇的是原本不懂的文章,多读几遍居然就懂了,读着读着就通透了。李治还从来没有过学习一整天的经历,原来学进去真的就不那么痛苦了。 抻个懒腰,自己这一天真是辛苦了,都这么努力了,吃点好吃的不过份吧?李治下令让御膳房给他烤羊肉串。 他撑得肚皮溜圆,忽然想起来那几个匠人应该还没走呢,宫门都关了,他们是不是没吃饭呢? 云海刚要吩咐人去御膳房传话,给这几个匠人安排晚饭,小太监就送来了羊肉串。云海都觉得有点意外,李治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了,这小事他还记得安排,真是不容易。 云海哪知道李治这是吃撑了,剩这么多的肉串,他觉得扔了浪费,想赏给下人,又不够分,俩人一串也不是个事,他就把这几个匠人想起来了。 羊肉串香气扑鼻,诱惑得这帮饿了小半天的人眼珠子直放绿光。 云海吩咐小太监在这院里给收拾出一间房子,搭个大通铺,拿几床被褥过来让他们住在这里。 小太监连连称是,云海转身回立政殿去了,李治一句话把他发配到这个院子里一整天,他猜李治这一天指定是玩疯了。 哪想得到李治这一天非常有正事,更想不到他刚一离开,那些匠人就大呼小叫的嚷翻了天。 铁匠抓着一串肉串使劲的一撸,手猛的往外一闪,一闪之下没收住劲,直接撞断了一根蜡烛。 无巧不巧的那半截蜡烛一头栽向颜料盒,铁匠手疾眼快的一把抄起了蜡烛。蜡烛虽然没有掉进颜料盒,但是蜡烛滴出了一滴“泪珠”掉进了颜料盒。 木匠离颜料盒最近,他急忙把那滴“烛泪”挑了出来,“烛泪”上面沾了一层的颜料,抖也抖不掉。 木匠手一滑,那滴“烛泪”又掉到了桌子上,桌子上都是羊肉串滴的油,他又一次捡起“烛泪”,“烛泪”微热又微软,他捻了捻,捻成一个小小的条形,笑道:“可惜了这颜料,别看少,这东西比金子都贵。” 高级颜料都是用顶级宝石做的,哪怕皇帝皇后的饰品用的也是二流宝石,一级的都用来画画了。 “我有办法了。”瓷器师伸手拿起小蜡条,走到桌边,拿着蜡条往纸上画:“看看能不能把颜料蹭下来。” 一画一道,然后别说吹,用手抚都抚不掉颜色。 “哎?哎哎,哎,我说哎”铁匠一见激动的都不会说话了。 瓷器师一看颜料算是蹭不下来了,他把蜡条往纸上一扔:“实在不行,用火烤烤呢?把蜡烤化了,颜料或许能” “能个屁呀,就那么点颜料,再值钱值几个?”木匠使劲撸了一口羊肉串,压低声音说道:“皇家不差这点玩意儿,咱们不说没人知道。” 铁匠走过去,拿起蜡条用指甲掐一下,那肯定是软软的,他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说颜料、黏土,要是再加上蜡,笔芯是不是就软了?” “加蜡?”木匠、瓷器师都惊讶的张大了嘴,没听说过这法子,不过也是,本来就是发明创造,要是有人做成过那就不用动脑筋了。 想到就试试,一试进步了许多,软硬程度还好,不能把纸划破了,只是总有点不够顺滑,涩涩的感觉。 铁匠就拿着蜡条在纸上画,感觉很好,只是没有黏土,它过于柔软不成形。为什么加上黏土就不这么滑了呢? “这个怎么就不涩呢?不应该是黏土的事啊。”铁匠指了指那些普通的铅笔:“那不都是黏土做的吗?” “是不是咱们这里少点啥呢?”瓷器师盯着刚做好的彩铅,离完美就差一步了,差的就是不知道哪一步没走对。 “能少啥?眼瞅着它就是蜡滴进了颜料里,还有啥?”木匠说着手搭在了桌子上,桌子上滴的羊油都凝固了,他赶紧擦了擦手。 羊油?木匠忽然想起他曾把这滴“烛泪”掉到桌子上过。ъitv “加点羊油试试。”木匠兴奋的抓起还没吃完的羊肉串,开始收集处理羊油。 颜料加黏土加蜡加羊油等于第一批彩色铅笔的炫丽登场! 颜料有很多种颜色,其中最为特殊的一种是白色,单纯只用它自然就是白色,它还可以跟别的颜色混在一起用,它和谁混谁的颜色就变淡。 根据白色的多少,即使同一种颜色的颜料,从浓到淡也可以分出无数种来。 “这要做多少种?”所有的人都拿不准主意,他们就把每一种颜料做出一支样品来,然后向李治请示。 李治懂得什么?他张嘴就是一句:“那就每种颜料给我弄出十支不同深浅的来。”说完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既然白的能和别的颜色掺,那其余的颜色肯定也能混着掺,让他们给我多掺点颜色出来。” 不同颜色的颜料混着掺?匠人不懂艺术,但他们听话,人家让掺咱就掺。红色里面掺点绿色,蓝色里面掺点紫色,随心所欲的乱掺起来。 “殿下,现在一共有十二种颜色了,还掺吗?” “掺,给我掺到二十四种颜色。”李治什么也不懂,顺口就给翻了一倍,反正你们弄成啥样,我都得提高点要求。 匠人们只有服从的份,也不敢多说一个字,老老实实的掺颜色去了,好不容易凑够了二十四种颜色,然后还得把每一种从浓到淡给弄出十种来。 两天的时间,二百四十一种颜色一套的彩色铅笔问世了。李治高兴的拍着巴掌蹦,这时两个消息同时进了门。 一个消息是大皇兄足疾发作了,说是疼得钻心,在床上打滚哭,按理说他理该到东宫去看看。 第二个消息是魏王要回宫来住了,并且马上就到,按理说他理该到门口迎接。 第123章 五个儿子五样心 李治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还用猜吗?他一个高就蹿出了院子,一路小跑的去迎接他的亲二哥了。 这几天李泰在魏王府过的滋润极了,要不是皇帝一道圣旨宣他进宫,他几乎都要忘记皇宫这个存在了。 轿子刚进宫门不远,陆清就在轿边报道:“二郎,九殿下跑过来了。” 李泰掀轿帘向外一看,李治撒着欢的朝自己奔来,他笑了笑,这傻孩子居然还跑上了。 “快些迎上去。”李泰一声令下,轿夫急忙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来到了李治面前。 李治呼哧带喘的跑到轿子前面,大声喊着:“二哥!” 李泰轻轻一踏轿板,轿夫缓缓的落轿,李泰掀开轿帘,笑道:“上来!” 李治欢天喜地的钻进轿子里,气都没喘匀,就急着说:“二哥,跟你说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这么着急?歇歇再说。”李泰笑着抚了抚李治的前胸,让他气息稳定一些。 李治喘着粗气,李泰掏出一块丝绢粗暴的在李治的脸上划拉一圈:“看你跑的,出这么多汗,我进宫还能不见你吗?你急个什么?” “怕你想我,你不着急看我吗?” “谁想你啊?”李泰笑着翻了个白眼,这个李治还真自恋,自己这几天谁都没想:“父皇这几天怎么样?皇兄和皇妹都好吗?” “父皇还是老样子,那两个调皮鬼成天欺负我。”想起李承乾,李治嘿嘿的傻笑两声,然后满脸得意的笑道:“皇兄老好了,听说他脚趾头疼,疼得趴床上打滚哭呢。” “啊?”李泰知道李承乾脚疼是真的,只是应该还没严重到这个程度吧? “哈哈哈哈……”李治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刚刚宫人来报,我没理他,直接来接你了,开心吧?” “开什么心?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你长没长心?”李泰轻轻的踏了一下轿板:“改道东宫。” “二郎。”陆清在轿边上提醒了一句:“您可是奉旨进宫的,皇帝还在两仪殿等着您呢。” 前几天那个刘明的命案到底怎么样了,李泰是一点也不知道。别说他没迈出府门一步,他连接近一下府门的事都没干过。 不只是他自己没出府,整个魏王府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离府,也不接见任何一位客人。消息就算是长翅膀了,也飞不进魏王府。 李泰是有意的封锁了魏王府,难得过几天清静的好日子,他可不想让一些闹心的消息扰了好心情。 这桩事在别人看来惊天动地,在李泰眼里还算不上是个事。皇帝爱怎么处理就处理好了,他反正就是个等消息。 打听不到自己闹心,打听个谎信自己闹心,打听着实信也未必如意,何苦来哉?倒不如压根就不去打听。 而且李泰料定李世民必然会利用这件事来观察他们兄弟几个,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到底谁更奸滑,谁更凶狠,谁更慌乱,谁更沉稳,这时候只要静静的看着就可以一目了然。 那天一出金銮殿,李佑就直奔后宫,赶紧把早朝上的事跟阴妃说了,李佑知道回府以后再出门就难了,他先去探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不过他不该把朝中事说给后宫听。 阴妃得知太子向李泰出了手,李恪也卷入其中,不由得喜上眉梢,叮嘱李佑在府中好生静养,坐山观虎斗便是,切莫扰入这潭浑水之中。 阴妃迅速把这个消息散布得满后宫无人不知,而且传言这东西没有照原话传的,传来传去就走了样。 一共就两天的工夫,这点事传出来有二十个版本。 杨妃闻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毫无办法,她想打听一下李恪的情况都做不到,宫里人不能随便出宫了,必须得有皇帝的亲批,不然是出不去的。bigétν 杨妃不知道李恪怎么会卷进这场纷争,他明明是来跟自己辞行的,结果连顿饭都没吃上就被叫到了金殿上,然后又被软禁在王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谣言的版本太多,杨妃都不知道该信哪一款,她想找皇帝问问,却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皇帝不到后宫来,嫔妃不准出后宫门。 李恪回府第一件事就是调查那些画像上的人,可以他晚了一步,所有牵涉其中的人都已经被带走了。 整个王府他也没找到一个知情人,这两天就吃不下、睡不下的煎熬着,他直为自己叫屈,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不知情,哪想得到他的下人居然会做出这种为虎作伥的事来。 冯福之流就是全杀了,李恪也不在乎,李恪担心就担心会牵连到他,如果审清问明之后,证据确凿的证实真的是吴王府的人威逼商户关门,到时候他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人相信他是真的不知情? 比李恪更加坐立难安的就是李承乾了,他比谁都慌,因为事就是他干的,他比谁都怕,因为他知道直相大白的后果,很有可能是摘掉他的太子桂冠。 李承乾派人去打探消息,怎么也打探不到,他急得直搓手,在地上来来回回的走,突然之间后宫里流言四起,他才知道李恪也参与进来了。 看来这件事瞒是瞒不住了,李承乾紧紧的眯起眼睛,恶狠狠的哼了一声,如果自己太子做不成了,那下一任太子会是谁? 很显然不是李泰就是李恪,现在李恪也自身难保了,那只剩下李泰一个人选了,如果除掉李泰,那自己与李恪之间,父亲还是会偏向自己的。 毕竟自己是嫡长子,李恪要是和自己有着一样的污点的话,他的份量自然就差了些许。 东宫三十六暗卫,两天两夜没闲着,全都被派出了宫门,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公干去了,全都到魏王府转了个圈,然后全都无功而返。 魏王府天不黑就挂灯笼,不是门前挂,而是围着墙挂一圈,偌大的魏王府被照得灯火通明,围墙一圈没有一点暗处,想悄悄靠近魏王府是不可能的。 李泰竟然如此谨慎?那是不可能的事,李泰又不知道有人想悄悄进府跟他探讨生与死的哲学。 魏王府这两天就是白天玩风筝,晚上玩灯笼,他只是在和李淳风一起测风力风向而已。 李泰就像是被蒙在了鼓里,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李世民却是洞若观火,什么都知道,其实他也真的不想知道。 不知道也就不闹心了,知道了反而如刺扎心。伤心、灰心、失望、难过,这五个儿子性格如此的鲜明。 李承乾心狠如狼,不管李泰怎样对他,他都无动于衷,非要置李泰于死地而后快。 李恪遇事则慌,不管平时怎样的洒脱,事一旦关己便没有了主张。 李佑其心可诛,跟个搅屎棍一样,总是一幅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 李泰沉静如水,不管多少明枪暗箭,任凭八面来风,他自岿然不动。 连同小小的李治,都被李泰给影响得心志颇坚,这两天懂事得跟从前一比判若两人。 第124章 就想要你的态度 整整两天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没有人到东宫来找一点事,皇帝也没有找太子谈过一句话。 越是平静越是吓人,李承乾派了三十六暗卫去刺杀李泰,居然连魏王府都进不去,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李泰没事围着院墙点灯笼干嘛?他从小也没有这爱好,难不成他提前得到消息了?莫非是父皇跟他演的戏,目的就是给自己下套? 好在三十六卫没有出手,刺杀的事没有实证。其余的事应该还好,就算抵赖不过,承认个错误应该能蒙混过关了吧? 一会儿往好处想,一会儿往坏处想,李承乾自己都快把自己给折磨疯了。忽然得知皇帝传旨让李泰进宫,他马上就感觉可能是大事不好了。 无边的恐慌让他不知所措,称心淡淡的说道:“爷,杀人的事你又不知道,慌什么?谁有能证明是你下的令?” “就怕赖不过去。”李承乾慌的一塌糊涂,称心微微一笑:“这怎么叫赖?你都病了好几天了,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 “对,对对对对对。”李承乾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他就抱着脚连哭带喊的嚷疼,惊动了整个御医院的御医,跟走马灯似的来东宫诊治,止疼的方子开了几十个,都被李承乾给撕了。 “止疼药有什么用?你们这帮废物!”李承乾又是冲他们抡巴掌,又是抬脚踹,多亏了称心在一边连拉带拽的挡着,不然御医都得被他打伤几个。 以往李承乾只要有个头疼脑热的,皇帝一准过来看他,就算不能亲自过来,也得打发陈文过来。 这一次皇帝愣是没有半点反应,跟不知道一样一样的。真不知道吗?真知道,知道他是装的,理他干什么? 李世民都快气炸了,生气还不敢承认生气,李承乾派人去暗杀李泰的事,他能提吗? 不能!因为只要提了,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就算是保不住了,这是绝对不能纵容的大罪。 太子,太子,李世民紧紧的闭上双眼,软软的向后一靠,心里不住的思量着到底是太子这两个字重要,还是儿子这两个字重要? 如果没有太子这个位置,所有的儿子都承欢膝下,他们兄友弟恭一团和气多好啊。可是人生没有如果,自己是皇帝,那就必须有太子这个位置存在。 太子是国之储君,是不可轻动的,好在李承乾也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能拉还是尽量把他往正道上拉。 陈文走过来,不远不近的躬身一礼,不紧不慢的开口:“陛下,四殿下到了。” “叫他进来。”李世民眼睛都没睁,陈文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坐正了身姿,掸了掸衣襟,打起几分精神来。 李泰虽然是奉旨入宫议事的,也没有穿蟒龙袍,就是一身的常服,很随意的样子,他以为两仪殿里会有很多的人,没想到只有李世民自己。 李泰走到近前,躬身一礼:“儿臣拜见父皇。” “嗯,你坐吧。”李世民脸上带着疲惫的笑意,随意的一指桌边的椅子。 李泰没有过去坐,而是笑嘻嘻的看着李世民:“阿爷,这几天您可安好?” 看他笑嘻嘻的样子,就像一道阳光射进了李世民的心里,当父母的最想看的不就是儿女的一张笑脸吗? “还好。”李世民随口应了一句,又随口问道:“你怎么样?” “我很好啊。”李泰眉眼弯弯的望着李世民:“阿爷,您要是没什么急事的话,咱们先去东宫一趟呗,您要是忙的话,就让我先去看看皇兄,行吗?” “嗯?你看他做什么?”李世民眉头一皱,他是什么意思呢?他这几天都没出过府门,刚一进宫就要去看看皇兄,怎么个看法?兴师问罪还是当面单挑?biqμgètν 李泰笑呵呵的回道:“雉奴听说皇兄足疾发了,急得跑到宫门去迎我,我恐怕耽误了正事,便先来见您了。” “足疾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他疼也是没办法的事,谁也不能替他疼。”李世民又指了指椅子,示意李泰先坐下。 李泰便走过去轻轻的坐下了,然后安安静静的望着李世民,是你找我来的,那你要说什么就只管说好了。 “刘明被杀一案,你心里应该有数吧?”李世民半眯着眼,轻轻的扫视着李泰。 李泰目光清澈,嘴角微微上挑,平和的说道:“还是那天查出来的那些,后来又查出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李泰的态度很明确,我是个傻孩子,你就看着编吧,你编出啥来我就信啥。 那些已经足够了,这两天查出来的,也不过就是证实了一下那些都是真的,再有就是补充了一些细节。 “是张则成授意邓浮生把刘明骗到府衙附近击杀,威胁那些商户的差役确实是吴王府的人,不过他们是被张则成骗过去的,府衙的那两个守卫是受卢武的胁迫做的假证。”ъitv 李世民话说的很慢,李泰也不着急,表情一直都没变化,就那么淡然的听着。 “总之整件事都是你皇兄策划的,就是想给你制造点麻烦,让别人都误以为是你杀了刘明。” 听到这话,李泰忽然笑出了声,他多少有点意外,他以为李世民会编好一套说辞来糊弄自己,没想到他居然没有否定事实。 “你笑什么?”李世民也毫无理由的笑了,不管因为什么,笑一下就觉得心情挺舒畅的:“这件事你想怎么办?” “父皇,您可真是好骗,这件事怎么可能是皇兄策划的?”李泰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款的数起来,摆出一幅试图要替太子洗白的架势。 “一来皇兄是我亲哥哥,他怎么会无故的陷害我?二来陷害也不该陷害我杀了刘明,陷害我谋嫡篡位不是更好?三来用脚趾头想也应该想得明白,我要是想杀刘明,何必在府衙门前杀?我完全可以悄悄的灭他三族,而不着痕迹。” 尽管李泰说的吐沫星子横飞,李世民就面无表情的听着,典型的没往心里去。李世民才不相信李泰的鬼话,李世民只想要李泰一个态度。 “行了,少跟我扯这些用不着的,你就说说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李世民把话挑明了,省得李泰装糊涂。 李泰天真的眨了眨眼睛,随即笑道:“父皇,这件事宜扬不宜瞒,若是瞒起来,恐怕流言满天飞,不如就把人证物证公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公平合理的判处就是了。” 说的真轻巧,这不就是要把李承乾摆到明面上公开受审受罚吗? 第125章 越害怕就越胡闹 绿叶浓荫下,轻风掠过一层淡淡的忧伤,就像水面泛起的点点鳞光。陈文抱着拂尘,仰头看着房檐滴下一串串晶莹的水珠。 今年的第一场雨,下了一会儿便停住了,只留下雨后特有的清新,一吸心旷神怡,一呼坦然舒适,一呼一吸之间都是大自然馈赠的幸福。 李世民不喜不怒的脸上不带一点表情,没有一点的温度,没有热也没有冷,就静静的保持着沉默不语。 李泰的态度不软不硬,让他很难开口。李泰没提什么过份的要求,只要求个公平合理的判处,你怎么驳人家? 这件事要是真的公平合理的判处,李承乾就算能保住太子之位,也得关他几个月的禁闭,尽管所谓的禁闭,只不过是不能出皇宫而已,他本也不可以随便出宫。 但是再轻的处罚都不行,这才是李世民为难的地方,哪怕你只是把这件事的真相摆了出来,没有任何的惩罚,也一样是对太子的名誉有损。 就算眼前的这桩事可以掀过去,以后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有人动歪心思。 说到底,李世民就是不想让满朝的文武官员都知道,李承乾阴毒荒唐到了这种地步,怕别人不会再心甘情愿的保他。 李泰话说的很巧妙,往左容易,往右也不难,什么叫公平合理?不过是谁嘴大谁说了算罢了。 李世民的静默不语,令李泰的心蒙上了一层微凉的露华,他超发的清醒了,眼前人虽然是自己的亲爹,但是自己却不是人家唯一的儿子。 所谓的宠冠诸王,不过是拿自己当颗棋子,把别人的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来而已,谁不知树大招风? “阿爷,您想什么呢?这件事也没多难办吧?”李泰笑呵呵的看着李世民,明知道他是不愿意把真相公布于众,于是李泰明明白白的把处理方案说了出来。 “不过就是一桩恶奴害主的案子而已,邓浮生平时傲慢忤上,对刘明早生不满之心。他找到在东宫做事的表兄张则成,合谋策划这了桩凶杀案。” 李世民撩起眼皮望了李泰一眼,这不胡说八道吗?明明是张则成指使邓浮生杀的刘明,怎么让他一句话说成了是邓浮生要杀刘明,找张则成帮的忙? “邓浮生是主犯必死无疑的了,张则成是从犯也难逃一刀,三哥府上的人都是被蒙在鼓里的,轻打轻责就是了。” 李泰不想多得罪一个李恪,不管他是不是有意的参与了这件事,都很无所谓的。 李世民轻笑一声:“卢武和府衙那两个侍卫怎么处置?” “就流放充军吧。”李泰才不在意怎么处置这些小虾米,杀了放了还是发配了,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李世民一撂脸,沉声道:“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得死。” 不杀他们不足以疏散李世民心中的郁火,不杀他们也无法为皇族立威,连污陷嫡二皇子这么大的罪,都能饶个活命,那弑君是不是也情有可愿了? “好,就依父皇。”李泰笑道:“没别的事,我去看皇兄了?” 一提到李承乾,李世民的脸更加的阴沉了,怎么一提起他,就感觉心里特别的堵得慌? 曾几何时,李承乾是李世民最大的骄傲,如今却成了李世民最头疼的心病。 李世民叹了口气:“看他急什么?你还没说怎么处置他呢。”ъitv 李世民不是三岁的娃娃,没那么好糊弄,你装懂事,他就信你真懂事?那是不可能的。 李世民心知肚明的清楚他们兄弟之间不可能真的手足相护,于是他就摆出一定要惩戒李承乾的姿态,看看李泰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李世民智慧,李泰也不傻,李世民要是真有惩戒李承乾的心,李泰早就一锤子砸死李承乾了。 李泰明知道他这个老爹有多偏心,他才不会瞪着眼睛钻他的圈套呢。 “嗯?”李泰萌萌的发出疑问:“处置谁?我皇兄么?” “嗯。”李世民一点不含糊的点了一下头。 李泰哈哈大笑起来:“阿爷你是怎么了?跟我大皇兄有仇吗?老跟他过不去干什么?且不说这件事他都未必知情,就算是他做的,又怎样啊?” 又怎样?枉杀朝臣、陷害胞弟,你说又怎样?李世民的眼眶好像都放大了一圈,这李泰什么时候这么有胸怀了? 李泰脸色都没变,就笑呵呵的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阿爷,你不能跟雉奴一样拗啊,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的对错,但是父子情是绝对的血脉相承。” “这么大的事,就不提不念的过去了?那他能知道什么叫收敛吗?这次他是冲刘明出手,下次他能不能弑父?” 李世民真的动了气,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放在桌子上的手都发抖了。 李泰也不敢嘻皮笑脸的了,他明白李世民是想说李承乾这次是杀了刘明,万一下次直接朝自己出手怎么办,话到嘴边他改了口。 这一瞬间李泰感受到了来自亲爹的关怀,他连句不吉利的话都舍不得往自己身上招呼。 “阿爷”李泰慢慢的站起来,直直的跪了下去:“我知道明辨是非是对的,我知道公正无私是对的,我也知道这件事就算不是皇兄设计的,也是皇兄默许的。” 李泰双手扶地,轻轻的一个头叩了下去:“但是,我求阿爷,您就饶了皇兄这一次吧,我相信他已经知道错了。” 窗外细雨扑窗,室内父子无言,一阵静静的沉默,两个人都是心潮起伏,各自有着各自的心事。 李世民心像个小鼓槌似的敲,都是自己的亲儿子,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李泰很聪明的选择了打开天窗说亮话,一味的装糊涂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万一被人家以为你真糊涂,那你可就真成了傻子。 李泰就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自己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是愿意放李承乾一马,并不是真的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好,你说的对,血到什么时候都浓于水,难得你有顾念手足之情,可惜高明他不能体会你的良苦用心。” 李世民顺坡就下驴,他才不坚持呢,再坚持一步,万一李泰反悔了,自己岂不是闹个骑虎难下?biqμgètν “谢父皇。”李泰赶紧站起来,笑嘻嘻的掸了掸袍子:“我们去东宫看看吧。” “你多余惦记他,他十之有八是装病。” “我敢说他足疾十之有十是装的,您不过去看他,他心里没底,越害怕越胡闹。您该对他好点,让他知道您最喜欢的人始终只有他一个。” 第126章 阿爷的嫡亲儿子 雨后的青石路有些湿滑,风中也带着些许的凉气。画栋雕梁、亭角飞檐都被洗得更为艳丽了几分,看上去格外的醒目。 “这雨下的好啊。”李世民嘴角微微带笑,眼望着小桥对面的亭子:“看那上面的图案都清晰了许多。” “是啊。”李泰用力的抽了一下鼻子,好好的享受一下这清新宜人的空气:“人心要是也能洗就好了,没事就掏出来洗洗,省得落灰。” 心是不可能掏出来洗洗的,不过这个比喻很好。一句话说得李世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这娃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透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非把李承乾一口咬个半死不可,绝没有可能会放过他的,哪里会有心情看什么风景。 李世民发现李泰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李泰思想极其的成熟,一句话说出来感觉就像是在谁的心里装了监控似的,一步到位说的那叫一个精准。 别人都说自己太过于宠惯李泰了,赏赐他的东西都超越太子的规格了,他却知道自己最喜欢的人始终只有李承乾一个。 始终?只有?真的吗?李世民自己也拿不准了,失望要是攒得多了,人心也是会凉的,哪怕是亲父子,哪怕是嫡长子。 李世民没说什么,只是脚步放慢了许多,自己的心都阵阵发凉,李泰不会心凉吗?李泰明知道他在背后搞的那一套,对他还能有多少的兄弟情? 湿润的空气透着几分的凉意,一缕风吹过,李世民打了个激灵。 “阿爷,你冷了?”李泰也没有能脱下来的衣服,四下里望了望,这段路还真是幽静,一个人影都没有,于是他说道:“我们快走几步吧。” “我不冷。”李世民人不冷,声音多少有点冷,李泰催他快走,他还站下了,左右看看,难得这里没有人,他认真的看着李泰,说道:“青雀,跟阿爷说实话,你心里不难过吗?” 李泰微扬的嘴角缓缓的变平,慢慢的下拉,逐渐的低下了头,好半天才憋出两个字:“没事。” 他微颤的声音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也掀起了李世民内心的波澜。一样是嫡亲的儿子,十个手指头哪个不是自己的肉?ъitv 十个指头可以分出长短来,但伤哪一个都是一样的疼,舍不得李承乾受苦,又怎么舍得李泰委屈? “盛世立嫡,乱世立功。这是你跟雉奴说的?”李世民心里最大的一根刺就是玄武门事件,杀兄屠弟成了他的心结,他知道这将成为他一生洗不掉的污点,会被后世大作文章的。 他并不在意所世如何评说,但是他在乎他的儿女怎么看待这件事,他最为担心的就是李泰,因为李泰和他一样是嫡次子,最怕他会有样学样。 连你这个当爹的都是这么干的,你杀你大哥和弟弟,然后就当上了太子,当上了皇帝,那我为什么不行? 就是这份担忧让李世民下定决心拿他做一颗最得力的棋子,用尽心力的宠他,让他成为所有人眼里的第二太子,成为众矢之地,养成他的骄纵之心。 使得万众瞩目的李泰成了李承乾最大的忌惮,也成了百官最大的厌烦,没人喜欢他的盛气凌人。 李承乾意识到自己的太子之位有威胁就会更加的上进,百官又不肯扶保李泰,这样就可以保住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太子一旦登基,李泰去封地逍遥一世,这是多好的安排。 李世民没想到,李承乾那个废物非但没有上进,反而净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长此以往如何是好? 现在是李泰愿意让他,一旦李泰不愿意让了,他能是李泰的对手吗?以前就看他们旗鼓相当,李承乾还占着优势,如今再看李承乾已远远不是李泰的对手了。 李泰一夜之间变了性情,他不再傲慢,谦逊有礼待人一团和气,与人交往有尺有度。 以前他跟李承乾针锋相对,现在他根本不把李承乾放在眼里,李世民知道他把东宫的眼线全都撤回了,东宫的消息他刻意的回避。 李泰很聪明的,他知道皇宫是谁的地盘,在皇宫没有一丁点事情是能瞒得住李世民的。对李世民来说没有知不知道,只有想不想知道。 就像这次在金殿上李泰对李治说的那番话,虽然看起来金殿上只有他们兄弟二人,但谁知道有多少隐卫在附近藏着? 更何况李治那张嘴也藏不住心事,他自己都有可能往外说。李泰既然话说出了口,就不怕谁知道。 不过他还是故作惊讶的抬起了头,跟李世民的目光正正的撞到了一起,尽管不足一秒钟他便又低下了头,李世民还是看到了他眼底那一抹明亮的晶莹。 “是,是我说的,雉奴还小,我怕他生出二心,所以提前敲打了他一顿。” “这么说你就是为了哄他,才这么说的?” “不是,他虽然小,但是他不傻,谎话怎么唬得住他?”李泰坚定的说道:“这本来就是治国大道,乱世理当立功,哪怕立功的是庶子也得立功,因为乱世嫡子不贤,江山会变色,没有比稳住大局更重要的事了。” 李泰缓了缓,幽幽的长出一口气:“同样的盛世必须立嫡,哪怕嫡子不成器也得立嫡,如果储君之位可以因贤而易,那就有无数的人会生出奸巧之计,大宝岂能靠谋划获得?凡有此心者,必诛之。” 这番话直击肺腑,李世民多希望这番话能让自己的老爹也听听,如果李渊能懂得这个道理,他们兄弟几个又怎么能落得厮杀至死的结局? 都是李渊的摇摆不定,使李建成恐慌有加,才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的杀害自己,最后逼得自己奋起杀之。 这才几年的工夫,就轮到自己面临这样的问题了。自己绝不能走老爹的老路,自己不可以生摇摆之心,要让他们知道太子就是太子,是不能更换的。 “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是大唐之幸。”李世民抬手搭上李泰的肩膀,重重的拍了一下:“你放心,阿爷不会亏待你的。” 不亏待我把玉玺给我,光说的好听有什么用?李泰腹诽是腹诽的,绝不可能真的说出来,他回了句:“我知道”,忽然间又笑了起来。 “又傻笑,你知道什么了?”李世民说别人傻笑,他自己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 “我知道我是阿爷的嫡亲儿子,我知道阿娘的儿女都是最珍贵的宝贝。”李泰知道长孙皇后在李世民心里的份量,别看李世民的女人众多,长孙皇后是他唯一的正妻。 第127章 画张小鸡吃米图 太子爷足疾发了,东宫上下忙了个四脚朝天,出来进去的人像走马灯一样。御医院的太医几乎是全数到齐,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出个章程来。 “圣人至!”一声喝报,全场皆惊,所有的人立马站起来整理一下衣襟,按秩序跪好。 李治人虽小却排在最前面,宫里只有他一个亲王,宫外的亲王全都在家关禁闭呢,想来也来不了。 李治见李世民身边跟着李泰,他撒着欢的跑了过去,嘴里喊着:“阿爷!”张开臂膀就往李世民身上扑。 李泰一把扯住他,皱着眉头训斥道:“休得调皮。” “把你高兴的,有什么好事吗?”李世民这几天就看李治顺眼,不淘气还知道读书,说出息就出息了。 李治依偎在李泰身边,傻傻的笑着,李泰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他有什么好事?看着我他就兴奋。” 李泰也真是拿李治没办法,你皇兄躺床上鬼哭狼嚎的呢,你这边三笑二喜的,合适吗?你高兴也不能高兴到明面上啊。 李治才不管那么多,你脚疼还不许我笑了?你屁股疼我还不能活了呢,就笑,就故意的笑。 “参见陛下。”众人齐整整的叩头,李世民淡淡的一句:“都起来吧。”bigétν “谢陛下。”众人赶紧起来,悄悄的向后一步。 李世民在前,李泰和李治在后,他们三个人走向内室。李承乾赤着脚,连袜子也没穿就下了地,衣衫不整的迎上前,冲着李世民躬身一揖:“见过父皇。” 看他这个状态,李世民一点心疼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是有那么一丝的厌烦袭上尽头,便沉着脸教训他道:“堂堂太子之尊,你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李承乾窝了一肚子的火,特意装病的人还能穿得利利索索的? 李泰上前扶住李承乾的胳膊,笑呵呵的说道:“皇兄,床上坐吧。” 李泰向前一步,李承乾下意识的一个激灵,他非常不自然的牵了牵嘴角,愣是没笑出来,只好随意的应了一声:“好。” 李泰扶着他走到床边,他轻轻的坐下,李泰蹲下来看着他的双脚,轻声的问:“是右脚疼么?看着都有些肿了。” 李承乾的右脚的确是足疾发作了,他是真的疼,并非全是装出来的,只不过他故意夸张了点。 李泰凝眸观察李承乾的右脚,明显的又红又肿,看来还是老爹看人准,他果然十之有八是装出来的。 李承乾真想抬脚把李泰的下巴给踢掉,你蹲这儿假惺惺的盯着我的脚干嘛?显得你有情有义似的。 李泰还真的是很关心李承乾的脚,真的是单纯的在看他的脚,他也不怎么会看,但是他看得出这个痛风的症状,已经开始不定时的发作了。 比上次见到他,恶化了不少,只不过这个恶化速度还远远不能满足李泰,这也太慢了点。 怎么能帮帮他,让他快点恶化呢?硝石,得赶快找到硝石矿才行,明天就跟李淳风提,说不定他见过呢? “是右脚有些疼,无妨事。”李承乾往回收了一下腿,李泰掐着他的两个脚踝帮他轻轻的把双腿放到床上。 李治很狗腿的快跑两步,搬了个绣墩放在床边让李世民坐,李世民坐下来也不问李承乾的症候,就沉着一张脸不出声。 “皇兄,你脚疼多久了?”biqμgètν “有三四天了,我本也没在意,谁知道越来越疼。” “御医怎么说的?”李泰也真是没话说了,二十多个御医都在外间坐着,真想知道御医怎么说的,直接问御医不就好了吗? “也没说出什么来,就开了些止疼药。”李承乾对御医就没什么好印象,提起御医不是灰心就是失望。 “御医也看过了,你好好吃药就是。”李世民撩起眼皮看向李泰:“让外面的人都散了吧。” “哦,是。”李泰转身就走,李世民又补了句:“你们两个也走吧。” “呃?”李泰微愣了一下,便应道:“是。”他抬头看着李承乾,说道:“皇兄,你好生将养,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李承乾看一眼李泰,又对李治笑笑,李治直接移开目光,对着李世民躬身一礼:“儿臣退下了。” 外间的人全都被赶了出去,一个没留。李泰拉着李治走出东宫的大门,李治立马开始撒欢,小嘴巴巴的说个不停。 “二哥,我还以为你得好久都回不来了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泰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笑着问他:“你这是嫌我回来的早了?” 李治开心的扬起小脖子,一蹿一跳的:“我怎么会嫌你回来的早?” “好好走路,别上蹿下跳的,地面滑。”李泰说着伸手扯住了他,却还是没挡住他一脚踩进了水坑里,自己的鞋湿了不说,还把李泰的衣服给溅脏了。 “你自己看看,前后左右就这么一个水坑,你都不带错过的,你是故意的吗?”李泰抖了抖袍襟,泥水怎么也是抖不净了。 “嘿嘿”李治一点被骂的觉悟都没有,丝毫都不影响他的心情,他就笑嘻嘻的仰头看着李泰:“二哥,我给你准备礼物了,你一定喜欢。” “你?”李泰还真是想不出李治能给他准备什么礼物,不过他立马就舒心的笑了,什么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这份心:“好了,别卖关子了,告诉我你准备了什么东西。” “不告诉你,反正你肯定会喜欢就是了。”李治开心的看着李泰:“二哥,你得答应给我画副画,我让你画什么,你就画什么,行不行?” “哟,小样的,你以为我是你的画师啊?还你说画什么就得画什么,我给你画个小鸡吃米图,好不好?” 李泰冷冷的翻了个白眼,李治愣愣的瞪圆了眼:“你怎么知道我想让你画鸡?” “……”这回轮到李泰发懵了,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想到画鸡的?鸡也不是啥稀有动物,吃鸡还可以理解,画鸡有什么意思? “鸡不用画,你就拿张白纸上面写上小鸡吃米图,别人问你鸡在哪,你就说吃完米走了,问你米在哪,你就说被鸡吃了。” 李治差点石化了,这什么二哥?有没有点正经? “我才不干的,我要你给我画个大公鸡,可好看的大公鸡。”李治振振有词的说道:“不是你告诉我杀鸡儆猴的吗?我要看着大公鸡,提醒我记住你说的话。” 李泰真的有点小感动,没想到李治这么听自己的话:“雉奴,不是我不给你画,公鸡好看就好看在羽毛的颜色上,没有颜色的话,公鸡一点也不好看。” 第128章 真的喜欢亲弟弟 李泰受不了李治的软磨硬泡,非要拉着他去看他养的大公鸡。 “二哥,你不知道我养的大公鸡有多好看,你要是看到了,肯定想把它画下来,拉都拉不住。” 李泰“扑哧”一下笑了,那得是多漂亮的公鸡能把人诱惑成那样?凤凰真是没见过,就算是开屏的孔雀也不至于的吧? “好好好,依你。”李泰掐着李治圆嘟嘟的小脸蛋,不怀好意的笑着:“我去看看公鸡肥不肥。” “嗯?肥不肥?”李治眨巴一下小眼睛:“你要炖了它呀?” “哈哈哈……”李泰心情愉悦的拉起李治的小胖手,两个人大步流星的走向画室。 一进院子就看到了那只大公鸡,它高高的昂着头,迈着小方步,正悠闲的满院子溜跶。 火红的鸡冠,五彩斑斓的羽毛,健壮的身躯,钢筋一样的爪子,果然是只选美级别的大公鸡。 李治指着大公鸡,骄傲的说:“你看,怎么样?” “嗯。”李泰点了点头,满意的说:“挺肥。” 李治知道李泰是故意逗他的,也不搭他的话茬,就继续磨他:“把它画下来,行不行?” “行,你不失望就行。”李泰前世也没少画公鸡,他曾经一副彩铅公鸡搏得了世界级绘画竞赛的金奖。 可是黑白的素描公鸡就没什么特点了,公鸡没了颜色真的很难看。 一样是画动物,兽类的像老虎、狮子尤其是马,素描的效果非常好,但是禽类的就不行,几乎画什么都不好看。bigétν 李泰倒也是信心十足,虽然只能画一副黑白素描,他也自信一样能画得形神兼备。在素描这个领域,李泰真是谁都不服,不只是因为这个时代没人会,就算是在前世,黑白素描敢画公鸡的也没几个人。 “我才不失望呢。”李治撒腿就去抓鸡,公鸡吓得直扑腾翅膀,把李泰逗得大笑起来:“雉奴,你追它干嘛?” “我抓住它,你好画啊。” “不用,我看过它就行了。”李泰画公鸡根本不需要看实物了,前世画了几千张。没有什么功夫是天生的,从小到大易阳画过的素描纸摞起来比他人都多高。 “哦”李治转身就回来了,李泰抬手推开画室的门,发现桌子上多了很多东西,上面罩了一块布,也看不到是摆了些什么。 “你进我画室了?”李泰相信别人是不会来画室的,也就李治这个调皮鬼,他或许是想自己了,就进来看看。 “嗯,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你别眨眼哦。”李治跑过去小手揪着罩布,小眼珠发光的盯着李泰。 李泰笑了:“你准备的东西,一眨眼就能没呀?” “你看!”李治小手“唰”的向上一扬,他就的眼睛一直定定的盯着李泰。 “啊!”李泰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他惊呼一声,一下就蹿到了桌子边上,他激动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二十四个陶瓷笔筒,每个笔筒里有十支同色系的彩色铅笔,全都是笔尖朝上的摆着。李泰看到这些笔,差点哭出来,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啊。 素描是融入他骨子里的东西,多少年无亲无友的岁月,他就是沉浸在素描的世界里忍饥挨饿也不觉得日子难过。 这大唐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彩色铅笔,他也曾想过把彩色铅笔发明出来,可是苦于不知道彩铅的配方,就放弃了,没想到李治这个小娃娃居然把彩色铅笔给搞出来了。biqμgètν “喜欢吗?”李治得意洋洋的晃着手中的一支白色铅笔:“这还有一支没用的,这帮笨蛋,弄支白色的笔干嘛?纸就是白的,我画过了,根本就看不出来。” “有用啊。”李泰一把抢下白色的笔,把李治的手都弄疼了,他也不理会,就直勾勾的盯着白色的笔:“这是点睛用的,作用最大的就是这支笔了。” 李治轻轻的搓着手,嘟囔了一句:“那现在能给我画公鸡了吗?” “哈哈哈,别说画公鸡,画宫殿都行啊。”李泰开怀大笑,笑够了放下笔,抱起李治抡了好几圈,把李治吓得直叫唤。 “你真是我的亲弟弟。”李泰都舍不得放开李治了,抱在怀里揉搓,把李治揉得跟块抹布似的难受,揉够了又捧着他的小脸瞧,左边亲一下,右边亲一下,李治左擦一把,右擦一把,他照着额头又亲一下。 李治拼命的从他怀里挣出来,推开窗冲着外面大喊:“来人,给本宫打水。” “哈哈哈哈……”李泰兴奋的要上天,拿笔的手都直抖,抖的停不下来怎么画画?他就一阵狂笑,光是笑都没办法表达他的心情,他放下笔,在屋子里翻了两个跟头。 李治乖乖的靠墙站着,这二哥怎么还疯了呢? 李泰好不容易把兴奋劲压了下去,他摆了摆画架,扭头看向李治:“小鬼,你想要多大尺幅的画?” “要这么大。”李治两只手比量一个三十公分左右的宽度,然后他又觉得比量的似乎宽了点,就说道:“要跟真公鸡一样大的吧。” 李泰夹好一张大约六十公分宽,一米左右高的纸:“你读书去吧。” “我想在这儿看着。” “一心二用能读好书吗?” “……”李治的意思是不想读书,可是他又不敢说,只好退一步:“我把书拿这儿来读,行不?” “可以,但是你只能看书,不能看画。”李泰调了调画架的位置,打开窗让阳光洒进来,拿起一只铅笔开始起稿。 “行。”李治吩咐人把他的功课都拿过来,他就在李泰的对面开始写大字,写了三篇大字,就开始读书,背诵了两篇经典,又去写大字。bigétν 李治做功课比前认真多了,他只是抽空望一眼李泰,身子都不离开椅子。李泰画画自然也是极认真,他抽空也会看一眼李治,有点意外他竟然这么老实。 李泰中午饭都没吃,一直画到黄昏时分总算是画完了。李治也没离开过,连写带背的一直在用功。 “武距文冠五色翎,一声啼散满天星;铜壶玉漏金门下,多少王侯勒马听。”李泰也懒得自己作诗,便把明代大才子唐寅的一首《咏鸡图》的诗,给题到了上面。 “雉奴,过来看看,还满意吗?”李泰起身向后退了几步,自己看着都觉得满意。 李治赶紧跑过来,一眼就惊呆了,这只大公鸡比院子里来回散步的那只漂亮多了,比它大好多圈。 “二郎,陛下传话请您和九殿下速去两仪殿。”云海都不敢进屋,只能是在窗外报了一声。 “知道了。”李泰拍了李治一下:“走吧。” 李治傻呆呆的“哦”了一声,然后迅速的扯起那块罩布把画架给罩了起来,李泰迷惑不解的问:“你这是干什么?” “罩上,别让父皇看见,他该抢我的了。” 第129章 谁也别打马虎眼 这也不能怪李治小气,李世民有的时候确实有点过分,当爹的也没个当爹的样,他见画就抢,抢走了李治好几幅画。 李泰笑着摸了摸李治的脑袋,安慰他道:“没事儿,父皇只抢母后的画像。” “拉倒吧,上次你画的我,都被他抢走了。”李治现在想起来还气呼呼的,那是画的李治在望台上向下望,李世民看到以后不容分说的就给抢走了。 “那是父皇喜欢你,这回没事。”ъitv “打赌,这画要是让他看见,不给他,他都认可杀了我,你信不信?”李治一句话逗得李泰合不拢嘴,这孩子的命也太不值钱了,一幅画就值得杀了他? 李泰只是笑笑,没有搭他的话茬,拉起他的手走出画室,对云海说道:“守住画室,任何人不得进去。” “是。”云海躬身答应了一声,他们哥俩说说笑笑的走出院门,钻进轿子径直奔两仪殿去了。 云海从窗外也只能看到画架,看不到画,他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回手把门闩上,他轻手轻脚的走到画架前,慢慢的掀掉罩布。 “哎哟嗬!”云海蹬蹬向后退了两步,吓了他一跳,这只公鸡也太鲜活了,除了比真的公鸡大上一倍,这简直就是一只活鸡嘛。 比活鸡还要鲜活得多呢,这羽毛,这绒毛,这眼睛,这嘴巴,这鸡冠,这爪子,我天爷,就是把真公鸡按上去也没这么漂亮啊。 云海盯盯的瞧了半天,天色暗了下来,他才恋恋不舍的把罩布罩上,关好窗,出门来又嘱咐侍卫,任何人不得进入画室。 他抬头看看天,迈步朝两仪殿走去。 陈文站在两仪殿的院子里,靠着柱子无聊的看着小太监们挂灯笼,见云海走了进来,他笑着走下台阶。 云海急忙快走两步,一搭拂尘施了一礼:“见过陈公公。” “云公公,客气了,你是来找四殿下和九殿下的吧?” “陈公公说笑了,我哪敢打扰?只是有些惦记,他们午饭还没吃,天都到了这般时候,我就让御膳房做了点吃食送来。”云海抻长了脖子向前望,再望也是什么都看不到。 陈文有三分惊讶又带着三分怒气的一甩拂尘:“你怎么不早说?陛下以为他们晚饭都吃完呢。” 陈文也向室内望了一眼,撇了撇嘴说道:“你也是的,不吃饭也由着他们吗?你也不知道劝劝?”biqμgètν 云海一脸的无奈:“二郎作画的时候,不许旁人靠近。” “四殿下的画,画的确实是好,那也得吃饭啊。” “他自己不吃也就算了,这回连九殿下也没吃。”云海也不进屋,就很自然的跟陈文闲聊了起来:“九殿下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他也不觉得饿,还整块布把画给罩上,说是怕被陛下抢了去。” “呵呵,四殿下又画皇后的像了?” “我哪知道?我也没进去屋,我就在门外听九殿下说,陛下要是看到这幅画,认可杀了他,都得把画抢走。” 云海一句话,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小孩子说话就是没边没谱的。 聊了一会儿,也不见他们出来,云海看着御膳房的人把夜宵送了进去,他便回立政殿去了。 巧得很,今天可不光李泰和李治没吃午饭,李世民和李承乾也一直饿到现在。 上午李泰和李治离开东宫之后,李世民想跟李承乾好好的谈谈。 李承乾铁嘴钢牙的不说实话,就认准了他什么也不知道。李世民挑明了跟他讲,事实摆在眼前,不需要狡辩。 李世民不是来调查情况的,是来要他一个态度的。李世民的意思也很明确,他就想让李承乾给李泰道个歉,你做错了事,就得承认错误,就得有改正的决心。 虽然想让他们兄弟同心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李世民心里总存着一丝的侥幸,盼着他们能和谐起来。 以李泰现在的态度,只要李承乾的态度摆正,起码他们是可以维持住表面上的团结的。 李世民以为掏心掏肺的跟他谈谈,他是会迷途知返的,不料他拒不认罪,即使李世民亲口承诺不会惩罚他,他依然不肯承认事实。 把李世民气得七窍生烟,直接把他从东宫揪到了两仪殿,你既然是这个态度,那咱就丁是丁、卯是卯。 所有的证人、证词都带到了李承乾的眼前,李承乾就说别人都是污陷他,要么那些人是受人指使诚心害他,要么那些人是屈打成招,反正整件事他都不知情。 “你非逼我把东宫翻过来吗?”李世民脸一沉,真以为你咬牙不认就能糊弄得过去?未免太天真了,东宫不可能没有皇帝的眼线。 只不过李世民不想搞出太大的动静,想好好的跟李承乾谈谈,劝他回心向善,没想到他学会了死鸭子嘴硬。bigétν 以前的李承乾不是这样的,这段时间东宫的事,李世民还真的没有注意过。 看来有必要好好的查查东宫了,他一天到晚都和什么人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怎么变得越来越不像个太子了?跟个市井无赖似的。 “您就是把整个天下都翻过来,也不能逼着儿臣说谎呀。”李承乾眼泪汪汪的,一脸倔强,好像他承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所有人的供词都指向了张则成,而张则成供出了卢武,卢武的供词是对李承乾最有利的。 卢武承认这件事就是他策划并实施的,而这一切都与太子无关,他并没有跟太子提起过。 他的说法是,他没有陷害魏王的想法,他只是想杀刘明,因为他听说刘明参了魏王,被太子给骂了,他以为太子和魏王都恨刘明,于是就自作主张把刘明给杀了。 他想等事成之后再向太子邀功,也算是给太子一个惊喜,没想到事情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卢武很清楚,宁死也不能攀扯太子,否死的就不会是自己一个人。 这件事李世事前思后想了好几天,跟群臣商量过了,跟李泰也商量过了,唯独没跟李承乾商量。 他以为他不追究李承乾的过错,让他给李泰赔个礼,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李承乾连个礼也不想赔,他根本就不承认错误。 李世民把李泰和李治一起叫了过来,当面鼓、对面锣,谁有什么想法就大大方方的说好了。 李泰拿着卢武的证词,他刚想说卢武能证明这件事真的跟太子无关,抬眼见李世民冷冷的目光盯着自己,他便改口道:“依卢武所说,张则成、邓浮生都是死罪,冯福等人可流放。”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李泰很聪明,说话知道避重就轻:“你少给我打马虎眼,卢武做这么大的事,太子会不知情吗?” 第130章 谁稀罕抢你的画 太子知不知情,你问太子呗,他也不是离的远,他还跪在我前面呢,李泰又是咬牙又是撇嘴。 “这个或许,这,我”李泰半天也挤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相信皇兄没有害我的意思,这里面很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雉奴,你觉得呢?” “我觉得”李治话还没出口,李泰赶紧踢了他一下,提醒他不要乱说话。 李世民就装瞎,也不管他们搞什么小动作。bigétν 李治把后半句话愣是咽回了肚子里,改口道:“反正我手下肯定没有敢背主行事的人。” 这话说的,跟直接说他怀疑他大皇兄故意杀人嫁祸,也没差多少。 “连雉奴都看得清的事,你还要犟到什么时候?”李世民决心要好好的治治李承乾个脾气。 李承乾自知没理,却依然嘴硬:“儿臣的足疾都发作了好几天了,近日来疼痛难忍,也无心管束旁人,他们得机便做了错事。” “好,既然如此,明天早朝朕就把这件事交给刑部去审,绝不会冤枉你,也不会委屈青雀。” 为了护着他,李世民愁的头发都少了,他居然连句实话也不肯说,把李世民气得决心要公正一回,谁的是、谁的非,都摆在世人面前,接受法律的审判。 李承乾身上冷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尽管心里很慌,嘴上就是不肯服软。 李泰则向前跪爬了一步,慌张的抬起头:“父皇不可,无论真相是什么,审判的过程就是对太子的侵犯。” “都是他咎由自取,怪着谁来?”李世民气得肺子都要炸了,万马千军丛中也能杀个来回,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就这么个逆子,就治不了他了?李世民豁出去了,让刑部审去吧,到时候看是谁后悔。 “父皇,皇兄或许真的是不知情,您” 李泰话没说完就被李世民的眼光给吓回去了,这时候再胡说八道,只能是火上浇油了,想要解决问题,第一步就是承认事实。 李泰沉了一下气,坦然的说道:“父皇,就算是皇兄一时糊涂,也并非不可原谅。” “他需要原谅吗?他根本就不承认有错!” 这个李承乾实在是不争气,敢做不敢承认,李泰无奈的说道:“既然父皇没有惩戒之心,又何必为难于他?” 李世民指着李承乾,冲李泰大声的吼:“你说朕是故意为难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不要交给刑部解决这件事,这件事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不需要刑部再查什么。” 李泰仰头仰的脖子疼,就低下头看着地面:“您金殿上就直接宣判结果好了。” “你想要怎样的结果?”李世民这句不是气话,他是真的想听听李泰的心声。 李泰毫不犹豫的说:“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此事无论与皇兄是否有关,都绝口莫提。” “他若是主谋也如此轻放了不成?” “父皇,您可知削发代首的故事么?就算真是皇兄的主谋,由卢武代罪也就是了。” 一缕头发都能代人受过,卢武好歹也是个大活人,比一缕头发显得有诚意的多。 “嗯。”李世民狠狠的白了李承乾一眼,你什么时候能让大人省省心?你要是有李泰一半的境界,也就不至于闹出这么一档子事。 这时御膳房的小厮抬着食盒走了进来,一见到食物,这四个人跟打了鸡血传的,一个个直咽口水,两只眼睛直往外迸发绿光。 “都起来,准备吃点东西。”李世民一声令下,他们哥仨急忙爬了起来,规规矩矩的请李世民上坐。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气氛马上就不一样了,虽然不是那种谈笑风生的场景,却也是其乐融融的画面。 李世民语重心长的对李承乾说道:“高明,做错事不可怕,饰非很可怕,你懂吗?” “嗯,我懂。”李承乾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然后补充道:“这次真的是” “好了,无论真假,你二弟都不追究了,你不应该谢谢他吗?”李世民还是希望他们兄弟之间能近一点就近一点。 李承乾端起酒杯,微笑着敬向李泰:“惠褒,我真的没有参与这件事,我要是早知道,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bigétν “我相信你。”李泰举杯回敬:“血到什么时候都浓于水。” 吃过夜宵他们便各自散去了,按理李泰和李治是应该直接回立政殿,李治非吵着要去看画。 “大半夜了,看什么画?”李泰不同意,就劝他道:“画也跑不了,明天再看嘛。” “不行,我得把画收起来,不能让别人看到。” “没事,一幅画而已,大不了二哥再给你画就是了。” “那好吧。”李治终于答应直接回立政殿了,其实他也是很累很困了,只不过一想起那幅画没安顿好,那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李世民无力的往后一靠,在想今天是去甘露殿休息还是去立政殿睡觉。陈文笑盈盈的走到身边,躬身一礼:“陛下,夜深了,您” “少废话!吩咐摆驾立政殿。” “是。”陈文走到门口,喊了一嗓子:“摆驾立政殿!” 然后他又走了回来,笑呵呵的说道:“陛下,四殿下和九殿下今天为了画画,午饭、晚饭都没吃,如此任性,身体怎么受得了?” “哦?他们又画什么了?” “这个没人知道,只是听说九殿下担心您会跟他抢,还说您要是看到画,认可杀了他都得把画抢走。”ъitv “哈哈哈”李世民大半夜的被陈文给逗笑了,什么画咱没见过?大唐最不缺的就是书画大家,书法家、画家、雕刻家都出在唐朝初期。 没别的原因,就因为李世民喜欢书画,所谓上有所好,下必趋之。 “我倒要去看看他们画了什么。”李世民临时改了主意,不去立政殿了,直接奔画室去了。 皇帝要进,自然早有人点好了烛台,把整间画室照得亮堂堂的。陈文推开门,引着李世民走到画架前。 陈文轻轻的掀开罩布,李世民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哇!” “这,这这”李世民都找不到什么词儿来夸一下:“这分明就是,哎呀,就是抓只鸡来也没有这么艳丽。” “好英武的一只雄鸡,这眼神像鹰,尾巴像凤,爬子像龙。”李世民也不知道是盯着画看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上面的诗,不由得又大赞了一通。 抢?那哪能呢?堂堂的大唐天子,怎么能干那种跟儿子抢东西的事呢? 这一个人都没有,有什么必要抢?直接拿走就是了嘛,李世民大大方方的把抢改成了偷。 第131章 谁的下人谁不疼 枝头一片嫩绿,阳光还带着几分的慵懒,早起薄薄的一层晨雾,好像少女的面纱。 “呼,好清爽。”李泰走出房门,大大的抻了个懒腰。 陆清笑盈盈的走过来,随意的见了一礼:“二郎,是练拳还是跑步啊?” 在魏王府的这几天,李泰每天早上都和陆清练拳,练拳比跑步有意思得多了,李泰想了想,说道:“练拳吧。” 两个在院子里练起了拳,一趟拳没打完,房门“吱呀”一声,李治跑了出来。 李泰一个收势停了下来,笑微微的看着李治问道:“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不早了,我都是鸡鸣而起。”李治边说边张望着,院子里只有李泰和陆清两个人。 李泰忍不住笑出了声,就他还鸡鸣而起?要没人叫他,他能睡到下午去。 李治也不在意被二哥嘲笑,他嘟着嘴巴:“云海死哪儿去了?我得问问他,是谁抱走了我的大公鸡。” 看这架势好像是没听着鸡叫,耽误他起床了。陆清笑道:“原来九殿下养公鸡是为了打鸣的。” “废话!”李治小脸一绷,气呼呼的说道:“不为了打鸣,难道还能是为了下蛋?” “呃。”一句话把陆清噎得直翻白眼,说的对,为了下蛋就不养公鸡了。 陆清也不觉得自己话说的有错,他以为李治养公鸡就是一时性起图个玩,他想早起的话,能喊他起床的人,那不有的是吗?他有什么必要亲自养只公鸡? “你什么时候开始早起了?”李泰玩味十足的看着李治,李治骄傲的一扬头:“就你没在的这几天,我天天早起读书。”bigétν 李泰笑着一挥手:“行了,你赶紧回屋补觉去吧,小孩儿要多睡觉才能长个儿,以后有你起早的日子,急什么?” 李治眨眨眼睛,多少有点发懵。平常二哥都是逼着自己读书、写字、背文章的,今天怎么劝自己睡觉? “不是你让我刻苦一点的吗?”李治的目光透着几分的天真可爱,一副无所适从的茫然。 李泰摸了摸他的脑袋:“知道用功就行了,没必要头悬梁、锥刺骨。” “可是你说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早是说早点启蒙,不是早点起床。”李泰笑着拂乱了他的头发:“你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用功是为了习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你就是帝王家,懂吗?” 懂还是不懂?李治越来越迷糊了,他先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后又缓缓的摇了摇头。什么买家卖家,听得他糊涂了。bigétν “我就不用读书了呗?”李治兴奋的跳了起来,一股如蒙大赦的喜悦扑头盖脸的袭来,幸福来的如此突然,险些招架不住啊。 “做梦去吧。”李泰笑骂着拍了他一巴掌:“让你多睡会儿,还不用读书了?你这么会得寸进尺呢?” “不你说的别人是卖瓜的,我是买瓜的嘛。” 卖瓜的,买瓜的?你馋瓜了吧?李泰无奈的笑道:“那你不也得知道哪个瓜苦哪个瓜甜么?你不做功课,不长学问,不会看真假人还了得?” “哦。”李治白高兴了,还没笑出来呢,就灭火了。“那你练拳吧,我不打扰你了。” 李治转身向外走,李泰又叫住了他:“你做什么去?” “我去看画啊。”李治理直气壮的看着李泰:“你说我现在不用读书的。” 不用读书在李治的心里就等于可以做其他任何的事情,不管做什么事,只要和读书不冲突就有理。 “就惦记这些闲事,有这工夫,多睡会儿不好吗?” 李泰脸色微微一沉,李治就不敢坚持了。 他撅着嘴,磨磨蹭蹭的回了屋,再次躺到床上,一下就睡了过去,原来回笼觉这么舒服,以后每天都应该早点起来,然后再回来睡。 今天早朝太子李承乾气象轩昂的出现在了金銮殿上,李泰比他略晚了一点,进殿先过去给他见了一礼,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上面两个皇子,下面两排文武,静静的站了有近一刻钟,李世民才迈着方步走进大殿。 皇帝上朝居然迟到了?这种事可真的是少见。 平时皇帝若是起的晚了点,陈文一个劲的在旁边催,今天陈文却反劝李世民干脆罢朝一日吧。 一幅画把李世民给兴奋的半点睡意都没有,就盯着画看,点油灯看,怕烟熏了画,点蜡烛看,不敢离的太近,怕烧着画,离的远点又嫌看不清细节。 一直折腾到天快亮了才睡着,陈文根本就没喊他起床,宁可挨打受骂也不想打扰他睡觉。 他从睡下到起床都不到半个时辰,就这还迟到了一刻钟。 李泰知道李世民昨晚没回立政殿,应该是甘露殿休息的,甘露殿离金銮殿很近,他不只是迟到了,还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来这春暖花开的季节是留人睡。ъitv 春困?好像不太对,李泰就起的很早,陆清也很早,连李治都起的很早,嗯,发现规律了,起的早的都是单身狗。 有句名言说的好,但凡有条腿压着,也不能起早出来晨练。 李世民坐下接受百官朝拜,然后就等着群臣上奏折。最近还真是天下太平,没什么大事可议,没多一会儿大殿就安静了下来。 “诸位爱卿,关于大理寺寺丞刘明被杀一案已经审清。”李世民一摆手,站殿太监打开一个卷轴,大声的念了起来。 大意就是邓浮生早有害主之心,勾结在东宫做事的张则成,两个人定下毒计暗害了刘明,至于三皇子府中的下人则是被张则成诱骗过去,他们完全的不知情。 李泰一直微低着头默不作声,这根本就是他说过的话,完全按照他编的流程走的,没有一点新鲜感。 李承乾听很认真,这个跟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很快就讲完了,按照这个说法,这件事跟东宫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宣判的时候却判了卢武一个死罪,李承乾急忙迈步向前,朝上一揖:“父皇,卢武虽然有驭下不严之过,却罪不至死,望父皇网开一面,饶卢武一命吧。” 李世民原本就只是两个眼圈黑,现在脸都发青了。好个不知好歹的李承乾,知不知道为了维护他,自己想了多少办法? 小朝议议了多少回,怎么也编不出一个满意的故事,还就李泰编出来的这个说法,最能顺利的把李承乾给摘清。 也不用他做什么,连道个歉都不用他道了,他就老老实实的站那儿装根柱子就行,再不然他不来都行,他还非要跳出来刷个存在感。 第132章 借我看上一天呗 头戴紫金冠,身穿蟒龙袍,从上到下通身的皇太子气派。面似冠玉白,唇似涂朱红,从里到外散发出儒雅儿风采。 平常李世民最爱不过的,就是李承乾的这一身太子气象与儒雅风姿,怎么看怎么顺眼。 今日里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不配这一身蟒龙袍,他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都对不起这么多年他读过的书。 他怎么就一点都不能体贴老父亲的心情?为他操碎了心,他一点情不领,这也就罢了,他还跳出来给卢武求上了情。 卢武是整件事情的策划者,也是执行者,只杀他一个人,绝对是法外开恩了。 李世民考虑到如果诛他九族的话,会引起满朝文武的疑心,所有人就都明白这件事的主谋其实是太子了。 李世民被他这一句话给气得心都直抖,要不是紧紧的咬着牙,恐怕面皮都得抖出颤影来。 悄悄瞟一眼,见皇帝气得青筋都暴了起来,李泰赶紧垂下眼帘,就假装没看着,老老实实的眯着,一点气息也不出,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李承乾没等来回音,你是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倒是出个动静啊,父皇怎么还哑巴了呢? 他转头看向李泰,见李泰头死死的低下,生怕谁看到他的脸一样。李承乾知道今天的结局都是李泰决定的,他说什么父皇就信什么。 自己用尽千般心血,总不如李泰一句话管用,也正是这个原因,让李承乾又是嫉恨又是恐慌,才屡屡下手去陷害李泰,结果每一次都是自己咽下苦果,他却安然无恙。 “贤弟?”李承乾干脆直接喊上李泰了,你低头装看不见我,那我喊你。 “嗯?”李泰能装瞎,不能装聋啊,他微微抬头看向李承乾,李承乾朝上甩了个眼神,意思是你帮我说句话啊。ъitv “哦。”李泰傻傻的点了点头,然后一步迈出朝班,朝上一揖到底。 “父皇,儿臣有一言奉上,刘明一案儿臣未曾参与审理,对案情并不知晓,但儿臣却知法理不外乎人情,皇兄既为卢武求一活命,父皇多少该通融一二,免其死罪,容其改过立功,岂不是好?” 改过,那也就是给条活路而已,立功就没那么简单了,立功是随便就能立的吗?想让他立功就得先给他机会,也就是说不只放他活命,还得让他再回东宫做事。 这是什么意思?太子一句话,卢武就啥事都没有了,那皇帝一句话,就约等于是放屁了呗? 李世民冷哼一声,没有理会李泰,而是微眯着双眼冷冷的看着李承乾:“好好做你的太子,这金銮殿上有你说了算的一天。” 李世民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你要是不好好做你的太子,别说保别人,连自己也保不住。bigétν 他话虽然是没说出口,但是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 “噗通!”一声,跪倒两个皇子。 李泰俯身叩头,再不说一个字,静静的伏地不起。李承乾也一个头磕到地上,不过他不能保持安静。 他直起身来,拱手一揖:“父皇容禀,卢武虽然做错了事,但他的心不坏。他就是听说刘明诬告魏王,一时气愤替魏王不平才做了糊涂事。” 天底下还有这么糊涂的人,替魏王不平,就在魏王的衙门口杀害刚刚跟魏王闹了点冲突的朝廷命官。 李世民眉心皱成了个死疙瘩,到底是卢武脑子不好使,还是李承乾脑子不好使?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李承乾从这件事的漩涡里摘了出去,他一句话就把自己又推进了坑里。 他这就是明明白白的在说,这件事的主谋就是卢武,卢武如果是主谋的话,那你还撇得清吗? “不必多说,君无戏言,把这些人推出午门,即刻问斩。”李世民都慌了,动作真得快点,别给他机会说话了,再说就圆不回来了。 “父皇不可!”李承乾急得向前跪爬两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头看一眼李泰,李泰又手扶地,额头压在手背上,根本就看不到他的眼神。 “你们都起来吧。”李世民忽然就换上了一副笑容:“朕得了一件宝贝,让你们鉴赏鉴赏。” 李世民有一大爱好,就是喜欢炫耀自己的子女,哪怕他们就只是写了篇好文章,他也得拿到金銮殿上大夸一番。 他的子女说两句漂亮话,他都得挂在嘴上跟别人重复好几遍。他看到那只五彩斑斓的画鸡图,兴奋得都没睡着觉,这要不拿出来炫耀一番,岂不是等同于锦衣夜行? 宝贝这两个字本身就能让人的眼睛放光,所有人都满怀期待与好奇,抻长了脖子向前望。 李泰也是两眼迷茫的朝上望去,李世民笑呵呵的站了起来,他摆摆手对百官说道:“都近前来,近前来。” 李承乾和李泰自然是排在最前面的,其余的人都围成了一个半圆,几十人簇拥在丹墀之下,这种情景在别的朝代或许见不着,在贞观年间这真的是常事。 众人都围好了,李世民站在高台之上,他身边的太监缓缓的打开一个画轴,一只昂首向日的大公鸡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咦嘘嗬!” “哇!” “嘶~” “啊这,这这” “……” 半天也没听到一个整句,大唐的臣子好像都比较擅长语气词,各种惊叹之声从不同的嘴里发出来。 李泰也震惊得忘记了闭嘴,大张着嘴巴,大瞪着双眼,跟没见过这幅画似的。 “这又是魏王殿下的大作?”当人们看到魏王那如傻似茶的表情之后,这种声音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很显然魏王也没见过这幅画,他比咱们还震惊呢。既然不是他画的,那就不要再提他了,多少有点尴尬。 李泰当然震惊,他震惊的是这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老爹什么时候知道这幅画的?李治都拿布罩上了,就怕有人看到会向皇帝汇报。biqμgètν 他们走的时候还特意关好了门窗,还嘱咐云海不许任何人进画室的。 李世民都看一宿了,还没看够,依然盯着画,舍不得移开眼神,他笑盈盈问:“你们觉得,这画算得上是国宝么?” “稀世国宝!” “绝对是国宝!” “……” 各种赞叹声,各种震惊的表情,令李世民心花怒放,不只因为得到了这么精美绝伦的一幅画,更是因为这画是他的青雀儿所作,画是国宝,那画画的人呢? 自己一生能创下多大的功绩,都不值得炫耀,儿女成材,这才是李世民最大的骄傲。 “陛下!”一个老臣突然挤到最前面,跪地叩头:“这幅画能赐给老臣,拿回家去观赏一天么?” 第133章 二哥给你要回来 好熟悉的台词,李泰情不自禁的抬头看看,这里果然是金銮殿不是某个观音院,眼前也的确是大唐的朝臣,不是住持长老。 这个朝臣不是别人,正是画家阎立本,第一次在金殿上见到长孙皇后的素描画像时,他就差点被刺激疯。 后来他几次三番的求见魏王,李泰知道他只是想求一幅画而已,就在平时练笔随便画的画里,随便挑一幅送给了他,也没有见他。 其实阎立本想要的不是鱼是渔,他不是想要画,是想和李泰探讨画技,见李泰用画来打发他,他认为李泰这是画技不肯轻传,便没再上门打扰。 李泰赐给他的画,他几乎要供起来了,每天没日没夜的看,这布局、这明暗、这线条、这笔法。 笔法?连笔也没有。阎立本找到给李泰制作铅笔的匠人,可是他们很固执,给多少钱也不给他做,说只给二皇子做。 李泰其实没有交待过不许给别人做,只是他们觉得二皇子对他们好,他们就要忠于二皇子,这是二皇子发明出来的东西,别人不配拥有。 “哈哈哈哈”看到堂堂的刑部侍郎跪地磕头只为求借这幅画,拿回家去看上一天,李世民不由得开怀大笑。 这简直就是奉承话的天花板,这马屁拍的真让人舒服,李世民大手一挥,没有二话的应允下来:“阎爱卿只管拿回去看,明日早朝时还回即可。” 李泰撩眼皮看了李世民一眼,可真大方,看他大手一挥的豪气样,还以为能把画赏给阎立本呢,结果就真的是借人家看一天。 在李泰眼里这不过就是他哄小孩子画的一幅画而已,论价就是一张纸罢了,这要是让李泰拿街上去卖,他也就能要价半吊钱。 但是这画在阎立本眼里,那就是稀世奇珍,舍全家性命都不带舍这幅画的。 在李世民眼里,这也是堪称国宝级的东西,是他的心头好,谁敢污了这画,绝对一刀剁了那人的脑袋。 散了朝,李泰被李世民给带到了甘露殿,父子俩闲聊了一会儿,出了甘露殿他就奔立政殿来了。 李世民没说让他去府衙,他也不是上班有瘾,能多懒一天就多懒一天 biqμgètν。 李泰还没有走到殿门,就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朝自己跑了过来,出什么事了?他心急便也加快了脚步。 “殿下,殿下您可回来了,九殿下都哭坏了。” “啊?”李泰听说李治哭了,便急火火的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您快去看看吧。” 小太监话音刚落,抬起头来发现眼前连个人影都没有,回头一看李泰快跑到门口了,他伸了伸舌头,这速度,真是亲哥。 李泰一口气跑到房门口,站住脚,听了听,里面传出呜呜的哭声,他刚要推门,忽听兕子说道:“别哭了,谁欺负你了,咱们告诉父皇去,好不好?” 兕子话还没说完,就听李治“哇”的一声哭得特别凶,跟有人要拉他上法场似的。 李泰推开门,一下就被眼前景象给惊呆了,云海、云夕、云离分两排跪着,云离手里还抱着小公主,兕子正使劲的拉扯趴在地上痛哭的李治。 “干什么呢?起来!”李泰一声大喝,李治也不哭了,推着地往起爬,只是止不住的抽答,哭的满脸都是泪水,抬袖子一抹,蟒龙袍上全是鼻涕。 “发生什么事了?为啥哭?”李泰板着脸,没一点笑模样,李治也不说话,憋憋嘴,突然“哇!”的一嗓子又哭了起来,他张开胳膊来抱李泰,指望二哥给他个安慰。 李泰抬手一挡,推住了他:“你离我远点,我嫌你埋汰。” 看他哭的直抽,估计说话也说不利索,李泰转过头看向云海:“到底怎么回事?” “九殿下独自去了画室一趟,回来就一直哭,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这么点事,值得哭吗?还哭得惊天动地的?”李泰也是愁了,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着正调的爹和这么个死心眼的弟弟。 当爹的抢儿子的画也就罢了,这次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抢改成偷了。李治也是,有事说事,哭什么呢?ъitv “画没了有什么要紧的?二哥不是还在吗?我再给你画就是了,你至于的吗?”李泰推了他一把:“把脸洗干净,带你去画室,咱们画一幅更大更漂亮的,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那幅,那是二哥专门给我画的。”李治忍不住哭,不说话还好,一张嘴说话就哭的更厉害了。 “二哥再专门给你画十幅,一百幅!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行!那是二哥画的第一幅带颜色的画,是用我做的笔画的!” “第一幅有什么好的?第一幅都是用来练手的,越往后画的越好。”李泰轻轻的拉起他的小手,准备带他去洗脸,他却用力的甩开了。 李治倔强的“哇哇”大哭,李泰实在没有法子,只好再次板起脸,怒吼一声:“憋回去!再哭信不信我揍你?” 李治不敢再哭了,憋得直打嗝。李泰看他哭的这么可怜,真的有点心疼了,一幅画而已,不值当的,他应该知道二哥随时能给他画。 他完全可以借着这个事,撒个娇、耍个赖,让自己多给他画几幅,他何必这么哭?莫不是心里有什么委屈,借着这个由头哭了出来? “雉奴,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心里这么难过?不能真的只因为一幅画吧?” “父皇把我的画送给别人了。”李治嘴一张开,眼泪就自动往下掉。 “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泰刚刚才回来,散朝不过二十来分钟,金銮殿上的事,他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是父皇拿走了画,我就追到金銮殿去找他,碰上齐公公往外走,我知道父皇的画都是他收着,就问他,他说父皇把咏鸡图赐给阎侍郎了。” 一幅画他竟然追到金銮殿上去要,看来这幅画在他心里的确是够重要的。 “就是借给阎侍郎看一天,明天早朝就还回来了。再说就算是赐给别人了,你也不值得哭吧?” “阿娘在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敢欺负咱们,现在我连幅画都保不住了。”李治伤心,真的伤心。 他拿太子当亲哥,结果李承乾有杀他的心,他拿皇帝当亲爹,结果李世民抢他的东西,一点不在乎他的感受,除了二哥,他还有什么?两个人事不懂的妹妹?两个嫁出宫门的姐姐? 一句话差点把李泰也给说哭了,画可以重画,但是凭什么心爱的东西要先给别人?这才是李治最受不了的地方。 “二哥给你要回来!” 第134章 咏鸡图不翼而飞 送出手的东西怎么要回来?何况是老爹当着群臣的面送出手的,更何况还不是给人家的,只是借人家看一天而已。 皇帝答应好好的,你怎么上门去讨? 李治眨巴眨巴眼睛,不敢相信李泰真的能把画给要回来,他就弱弱的问了句:“二哥不会是骗我的吧?” “你放心,我换身衣服马上就去,肯定给你要回来。” 李治一下子就舒服多了,哪怕不要那幅画了,也没那么难过了,起码还有二哥是真的在乎自己的。 “要不然算了,你再给我画一幅吧。”李治虽然很不情愿,却也不希望二哥因为一幅画得罪人。 本来就老被陷害,再树敌还活不活了? 看李治一脸的委屈相,李泰轻轻的笑了:“你好好做功课,别再胡闹了,画的事包在我身上。” “二哥”李治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你不会再画一幅来骗我吧?” 李泰弹了他的脑门一下:“鬼心眼真多,我想画也得有笔才能画,对不对?天底下就那么一套彩笔,你看住了。” 李治开心的笑了,他刚要转身去读书,忽然又紧张兮兮的问道:“你把画要回来,父皇会不会再来抢?” “没事,我再画一幅给他就是了。” “嗯!”李治使劲的点了一下头,当时就笑得合不拢嘴了。 李泰换了一身金黄的蟒龙袍,坐着半副銮驾慢悠悠的晃出了宫门。陆清随行在轿子旁边,莫名的感觉自己都威武了许多。biqμgètν 李泰很少这么正式的出门,他更喜欢随意一点,非必要不坐轿,能走他就走着,走着才能领略街头巷尾的烟火气。 皇子跟臣子之间的关系很微妙,这个尺寸极难掌握。结交朝臣,是皇子的大忌讳,但是又有哪个皇子不结交朝臣?哪个朝臣不攀附皇子? 所谓龙争虎斗,有时候争还是不争,斗还是不斗,其实也由不得龙,也由不得虎。 李泰之所以这么高调,就是让别人都知道他去阎府肯定是有事,而不是跟阎家有什么交情。 越是随便给人家的感觉就越是亲和,往往也越是代表着交情匪浅。 李泰大驾光临,阎府满门皆惊。 阎立本才到家没多一会儿,把画挂起来,派人给兄长阎立德送信,请他来家看画。 “老爷,老爷”下人慌慌张张的跑进中堂来报事,阎立本还以为是兄长阎立德来了,没想到下人张嘴就是一句:“魏王驾到,半副銮驾马上到门口了。”biqμgètν “啊?”阎立本大吃一惊,这可以开天辟地头一回,从来没听说过魏王主动到哪个臣子家里做客。 这殊荣来的也太突然了,让人有点措手不及。阎立本也来不及多想什么,急忙吩咐:“动乐相迎!” 什么红毡倒地,什么净水铺街这些都来不及了,奏个乐还是来得及的,虽然仓促倒也凑和得上。 阎立本急急忙忙跑到门口迎接魏王殿下去了,中堂里就只剩下他的闺女阎婉和一个小丫环。 “小姐,咱们回房去吧。”丫环恋恋不舍的看一眼这幅漂亮的画,再想看也不能再看了,老爷让她们即刻回房,她们必须得赶紧离开这里。 阎婉虽然是个大家闺秀,却不是那种温婉的性子,从小就娇生惯养大的,自是有着小姐脾气。 “嗯。”阎婉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狡黠的一笑,她指了指画,对小丫环说道:“把画卷起来,咱们拿回房去看。” “小姐,这如何使得?老爷说这画不许人靠近。” “你好不晓事。”阎婉小脸一绷,气势十足又十分有理的说了一大段话。 “爹爹要在这儿待客,客厅中央放一只大公鸡,成何体统?这画如此珍贵,须得好生保管才是,咱们拿回去,免得被哪个不长眼的给摸坏了。” 小丫环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反正小姐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干,她上去把画给摘了下来,匆匆卷好,赶紧挽着小姐回房去了。 李泰一路招摇,来到阎府门口他倒是没摆什么谱,到地儿就落了轿,陆清掀起轿帘,他就下了轿。 阎立本还没走到门口,见李泰都下轿了,他急忙小跑几步,到跟前撩袍欲跪,李泰隔空一摆手,笑道:“阎侍郎免礼。” 阎立本跪一半就站了起来,他拱手一揖:“臣阎立本拜见” “阎侍郎不必客气,本宫贸然来访,唐突之处还望阎侍郎多多包涵。” “殿下驾临,实乃阎门之幸,请!” 阎立本躬身相请,李泰抬腿就迈过了门坎,陆清随后跟上。 君臣俩边走边聊,阎立本满脸堆笑的说道:“几番求见殿下皆未如愿,殿下今日亲临,千万要多坐一会儿,我有许多话要向您请教。” 李泰有几分尴尬的扯出一丝干瘪瘪的假笑:“实不相瞒,我特意登门来访,是要取回那幅咏鸡图。” “呃?”阎立本好像没听懂李泰的话,脑子多少是有点懵,他是不是说要取回那幅咏鸡图?皇上答应借我看一天的,这可是我磕头求来的。 看一天有什么不行的?你这么快就追上来往回要? “殿下是担心臣保管不好么?”阎立本恨不得把那幅画据为己有,让他马上就还回去,他真的是心有不甘。 “当然不是,实话跟您说,这幅画是我给雉奴画的,父皇把画借给您,雉奴大哭了一场,他哭的我心像猫抓似的,因此特意过府来跟您商量,先让我把画拿回去哄哄他,过些时日说通了他,我再把画给您送过来,或者我再画一副送您,您看如何?” 李泰话说的极为客气,阎立本听到耳朵里的话却没有这么客气,他分明听到李泰说的是“赶紧把画给我拿来,别逼我跟你翻脸,没你的好果子吃。” “殿下莫急,画就在中堂,马上交给您就是。”阎立本敢说别的吗?不敢。莫说他是圣宠正隆的魏王,就是不起眼的一个亲王,他也得罪不起。 李泰也料到他不会有不同意见,便笑道:“给您添麻烦了。” “殿下说哪里话来?”阎立本讪讪的笑着,他似乎听到李泰在说“算你个老小子懂事”,不懂事咋办?敢不懂事吗? 说说笑笑很快就来到了中堂,早有仆人打开了房门,李泰向里面望了一眼,空间还是挺宽阔的。 “咦?”阎立本远远的看到房间里空空荡荡,不由得浑身发冷,三魂都直往脑门子上掸,这画怎么能不翼而习呢? 别的东西丢了也好、坏了也罢都无关紧要,偏偏这副画损失不得,尤其是这个时间段,他就魂不守舍的走进了中堂,一时都不知道该说句什么。 第135章 正有事找你商量 李泰倒是大方,也不用人让,自己就奔主座去了,稳稳当当的坐下,还笑吟吟的一伸手,请阎立本坐。 阎立本额头都渗出汗来了,他心里忐忑的像怀揣着两只兔子一样,面上还得强装镇定,硬是扯出一丝不深不浅的假笑,慢慢的坐在了下首。 阎立本刚刚出去迎接李泰的时候,屋里就只剩下了阎婉和丫头雪儿,这画她们两个要是没拿,那就是画里的公鸡活了,若不然画不长腿,是不会自己走的。 “上茶!”阎立本吩咐一声,小厮急忙端茶上来,分别放到李泰和阎立本的手边。 李泰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刚要张嘴说话,阎立本对小厮说道:“把咏鸡图拿过来。” “……”小厮一愣,瞪俩大眼珠子盯着阎立本,咏鸡图是啥玩意儿?上哪儿拿? “愣着做什么?去找雪儿要。”阎立本故意一板脸,说道:“快些拿过来,魏王殿下等着呢。” “哦,是。”小厮也没听明白太多,答应一声就跑了。 阎立本也不知道小厮能不能把画拿过来,拿的过来最好,若是小姐不肯给,或者小姐把画给毁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趁着麻烦还没有准消息,先稳稳心神待客是正经。阎立本好不容易有机会跟李泰聊聊天,他赶紧的步入正题。 “魏王殿下,老朽钻研画技数十载,自见到殿下的大作之后,方知这半生都白活了。” “哎哟。”李泰差点蹦起来,不带这么谦虚的,阎立本说他的画技跟自己比等于是白活了。 李泰真怕出门遭雷劈,吓得他在心里直念佛“阿弥陀佛,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bigétν “阎侍郎不可过谦,您折煞晚辈了。”李泰真不觉得自己画技高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前世。 在他的前世素描再好又怎样?哪幅素描能卖出天价?阎立本的步撵图那才是无价之宝,是当之无愧的国宝。 他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前世的时候,素描是美术生入门的基础,凡是会画画的人都会素描。 物以稀为贵,人人都会还值什么钱?步撵图一是贵在年代久远,古董是不可复制的稀缺资源,二是贵在阎立本的绘画技法早已失传。 真品不可多得,仿品很难相像,因为稀有所以珍贵。 而这个贞观年间一来素描没人听说过,绝对的前无古人,眼下就李泰一个人会。二来李泰身份高贵,除了李世民和李承乾,普天之下就是他最大了,不是谁都能请得动他来画画的。 真品非皇亲贵胄得不到,仿品……连笔都弄不到,咋仿?同样的因为稀有所以珍贵。 阎立本和李泰在中堂聊起了画技画法,小厮跑到后堂索画,他又不敢进小姐的闺房,在门外他喊了两嗓子,雪儿推门出来,先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大白天的你鬼叫什么?吵到小姐,小心打断你的狗腿。” 小厮梗着脖子回了她一个白眼:“你当我愿意来呀?老爷让我找你要画的,赶紧把画给我,我着急走。” “管我要什么画?我有什么画?” 小丫头一甩手,转身就要回房,小厮上前一把扯住:“别走,老爷说要咏鸡图,说你收着了。” “呸!谁看见我收着了?”雪儿推开他,嘟着嘴说道:“小姐还叫我呢,没空在这儿跟你磨牙。” 雪儿转身就走,小厮再一次扯住她,嚷道:“魏王殿下就在中堂等着呢,你要不给我画,就跟我上中堂。” “你好没道理。”雪儿一顿小粉拳,不分前胸后背的捶了上去,捶了下推开他,气呼呼的说道:“要画不得等我进屋取吗?你只管扯着我做什么?” 雪儿不怕小厮也不怕老爷,老爷说要画,小姐还没看够呢,就不给能怎么地?但是雪儿怕魏王,得罪了魏王,整个阎府都遭殃,一说魏王在等着,她马上就服软了。 雪儿和小厮在门外说话,阎婉在屋里听了个清清楚楚。听说李泰要把画拿走,她心下很是不痛快。 老爹说这画能在家里挂一天,这刚挂上,他就上门来讨,真是讨厌。他喜欢画不找他爹要,找我爹要干什么? 雪儿进屋一看小姐的脸拉得老长,就知道她不愿意把画交出去,雪儿也没办法,就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姐,老爷让把 画送到中堂。” “你说这画能不能是魏王画的?”阎婉见过一副魏王画的素描画,这幅就是带上了颜色,手法几乎一般无二。 “应该是吧,也没听说别人会画这么真的画。”雪儿看着画也是舍不得送走,就抱怨道:“他明明会画,自己画一幅就是了嘛,咱们从来没见过,多看一会儿都不行。” “哼,我猜也未必是他亲自画的,说不定他在哪儿淘弄来个画师,以前怎么没听说他能画出这么逼真的画呢?” 阎婉不信天家皇子就什么都厉害,他们不过就是皇权大过天罢了,没准是哪个番邦小国的画师被他收入囊中了,就昧着良心说是他画的,反正也没人敢让他当面画一个。biqμgètν “嗯,小姐说的对。”雪儿的人生信条就是小姐说的都对,她上前把画一点点的卷起来,卷的阎婉差点哭了。 雪儿拿着画卷要走,阎婉一把抓住画卷:“你把那小厮叫进来。” 阎立本正和李泰聊着,下人来报:“大爷来了。” 大爷自然就是阎立本的大哥阎立德,阎立本请他过来观赏咏鸡图,结果现在李泰坐这儿等着要把咏鸡图给带走。 “这,带大爷到偏厅稍坐。”阎立本不能撇下李泰在这儿,他跑出去迎接大哥。 “哎,慢着。”李泰开口拦了一下:“请阎尚书到中堂来。” “是。”下人躬身一礼,然后转身出去了。 李泰笑微微的看着阎立本:“阎尚书来的正好,我还想烦您给他过来呢。” “哦,殿下敢是有什么话说?” “一点闲事,想和你们哥俩商量商量。”李泰扭头看向站在身旁的陆清:“我让你准备的东西,拿来了吗?” “拿来了。”陆清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个画轴,躬身递了上去。 李泰抓住画轴,这时阎立德乐哈哈的迈步走了进来,抬头见李泰坐在主位,他急忙躬身施礼:“臣,工部尚书阎立德拜见魏王殿下。” “无须多礼,您请坐。”李泰笑着一伸手,请阎立德坐在阎立本的对面。 李泰刚要说话,这时一个清秀的小厮手中捧着一卷画轴,风拂杨柳般的走了进来。 第136章 即刻送画回皇宫 李泰见多了男人、女人、半男不女的人,却不曾见过这么般袅袅婷婷的小厮,话说阎府上下也有着数百口人,是缺人使吗?一个小厮还用得着找个丫头假扮一下? 李泰把手中的画轴放在腿上,轻轻的抚摸着,借着摸画这么个小动作,略一低头,暗暗的思索。 “这女娃应该是自作主张上来的,看来平素里骄纵过甚,凡事自专。她上堂大概是奔着看我来的,不然这堂上还有什么,值得她假扮男装也要跑过来瞄一眼的物事?” 李泰抬起头淡然的扫了一眼阎立本,又扫了一眼阎立德,他们哥俩的表情都有几分不自然,面皮僵硬得脸部线条都绷紧了。 那“小厮”捧着画轴走到阎立本面前,双手向上一举,只见皓腕雪白、十指纤纤,最不该腕间还露出翡翠的碧色手镯来。 阎立本接过画轴,眉头一皱,沉声喝道:“下去!” 那“小厮”傲娇的一挺胸脯,不想下去又不知说什么,赌气似的一转头,目光正正的对上了李泰的眼睛。 她一刹那间犹如受惊的兔子般,下意识的耸起了肩膀,樱口微张轻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怎地这一眼,好似什么东西射进了心房,吓得她心慌慌的想跑又不敢动,强制性的让自己移开目光,眼睛像不听话了似的,偏又再次转过去看。 她听人说李泰是个胖子,腰围三尺有余,走路都上喘,就因为他太胖了,皇帝还特许他宫中坐轿,每天上金殿听政都坐轿子。 可是眼前这个人不胖啊,脸如刀削斧斫般立体有型,剑眉星目、鼻直口方,是个难画难描的美男子,莫非他不是魏王殿下?ъitv 应该不是吧,听说魏王脾气暴躁,没人敢直视他,如果他是魏王殿下,至少他也该变了脸色才对。 可是眼前这个男子脸上没有一点愠恼之色,一双眼不怒而含威,两弯眉不笑而带喜,这世上果真有如此俊俏的郎,今儿真算是开了眼了。 阎立本若不是怕在李泰面前失了礼数,真想一脚把这丫头给踹出去。他一拍桌子,再次怒喝:“滚出去!” 阎立本吓得那“小厮”一个激灵,当时含泪欲滴,转身想跑却先跺了一下脚,差点把陆清逗笑了,陆清侧转头缓缓情绪,在人家中堂笑出声来不礼貌。 那“小厮”抬腿刚跑了一步,李泰开口说道:“慢着。” 那“小厮”停住脚,先是心慌胆怯的看了阎立本一眼,又不自觉的望向李泰。 李泰这次没有跟她对视,而是笑微微的对阎立本说道:“这咏鸡图马上就要送回宫里,以后也未必有机会再拿出来了,阎侍郎不妨打开来,让阎尚书品评一番也好。” 李泰留住那个“小厮”,并不是有什么别的念头,只是想当面检查一下画,就她这么个任性妄为的性子,谁知道她有没有把画给换掉? 阎立本也正为阎立德没有机会看到这副咏鸡图而有些遗憾,听李泰如此说,他连忙答应:“好,还是魏王殿下想的周到。” 那“小厮”眼睛一亮,又看向李泰,此时才能确定他果然是魏王殿下,看来传闻真的是太不可信了,说他胖说他暴躁,这不纯是胡说八道吗? 长的这么英俊帅气,性格这么温柔可亲,身份又这么高贵无双,他简直就是天之宠儿。 盯着李泰的那两眼睛只往外冒粉红色的桃心,阎婉恨不得把别人都赶出去,她单独上前跟李泰说几句话,那该有多好? “唰啦!”一下,阎立本打开了画卷,一只活灵活现的大公鸡赫然呈现在大家的眼前,李泰只瞄一眼,见画没有被掉包,他就放心了。 阎立德是一直盯着的,画一展开,他情不自禁的惊叫了一声:“哇!这世上竟有如此传神之作。” 阎立德是个书画大家,尤其擅长雕刻和建筑。献陵和昭陵这两大工程都是他负责的,足见他技艺之精湛,也足见李世民对阎家兄弟的器重。ъitv 阎立德像是被画里的大公鸡给勾走了魂一样,两眼直勾勾的就走到了画的面前,离的近了竟连气也不敢喘,屏着呼吸仔细的看。 阎立德今天没上朝,他是第一眼看到这幅画,阎立本也没看够啊,他拿着画轴就看不到画了,一转头见阎婉傻呆呆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很是拘谨的样子。“过来,你拿着。”阎立本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好像叫什么都不对,只能这么稀里糊涂的喊一声。 “哦。”阎婉倒腾着小碎步走过来,抓着画轴向上举起,画轴刚刚好的放到了自己鼻梁的位置,她正好大胆的看着李泰。 李泰比画还不怕看呢,李泰也没理会她,只是冲着阎立德淡淡的一笑:“阎尚书觉得此画有何不足之处?” “不足之处?”阎立德轻轻的呢喃着,微微的摇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画:“叫不出声就是它唯一的不足了。” 好高超的语言艺术,不着痕迹的盛赞,直接叫好未免流俗,又有拍马之嫌。 画中之物哪有能出声的道理?称不能出声为此画的唯一不足,比起直接丢过去两个字“完美”,要完美许多。 阎立德做梦也想不到,他这一句话竟然会说得李泰心底冰凉。李泰本是三分谦虚,七分随意的问了那么一句。 没想到阎立德会这样回答,他瞬间觉得自己就像这画中的公鸡一样,看上去艳丽无比,狂傲威武,摆足了冲天之势,却终是叫不出声。 他悄悄的看一眼身上这金色的蟒龙袍,可不就像它那身艳丽的羽毛一样,招人羡慕,人人大赞却只是蟒龙袍罢了,比龙袍只多一个字,一个字犹如万重高山。 自己坐拥二十二洲封地,手掌京畿大权,可不就像它高昂的头、雄壮的身躯一般的霸气十足,说起来位高权重却只是过眼云烟,坐镇京畿和坐镇朝堂只差一个词,一个词犹如万丈深渊。 该琢磨点正事了,不能总叫不出声,李泰握了握手中的画轴,淡淡的吩咐了一句:“陆清,把咏鸡图送回宫里,亲自交给九殿下,告诉他,我今天不一定回宫住。” “是。”陆清应了一声,上前拿过咏鸡图卷了起来,他卷好了画,躬身一礼:“殿下,臣何处复命?” 陆清在皇宫呆不住,他问李泰他该去府衙找他,还是去魏王府。 “不必复命,你就留在皇宫吧,保护雉奴,这画任何人都不给,父皇也不行,知道吗?” “……”陆清咬牙又咬牙,硬着头皮说了个:“是。” 第137章 给皇兄做好吃的 陆清昂首阔步的走了,阎家两兄弟望着他的背影直咂嘴,不是爱看陆校尉的身姿,只是贪恋他手中的那副画。 哪怕是被卷了起来,依然不影响它吸引人的目光。 李泰看看自己手中的画轴,一样是卷起来的画,这幅就这么没有吸引力么?既然没人喜欢,扔地上好了。 李泰解开画轴上的绑绳,他蹲了下来,把画轴放到地上,压住一头,用力一推,画卷“唰!”的一下展开。 “啊?”阎婉一直盯着李泰来着,见他要在地上展画,就觉得很新鲜,堂堂的皇子殿下,居然这么的没有架子。 如此亲和的人,居然被传成了暴躁的魔鬼,传言真是可恨。 本来阎婉的心思都在李泰身上,画轴一展开,她立马忘了李泰是谁。 这是一幅长长的画卷,一米二宽,七米多长。这幅画卷上画了整整六匹马,都是李泰亲手画的素描,就好像是六匹马的黑白照片一般的真实。 照片绝对照不出这么完美的角度,每一匹的姿态都不相同,每一根鬃毛都清晰可见,每匹马的眼神、动作都那么的到位,少一分则不足,多一分则过矣。 阎婉的尖叫声拉回了阎家两兄弟的眼神,他们一回头,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他们立马蹲了下来,忍不住伸手去摸,却又不敢真的触碰。bigétν “这这这这,这”阎立本当时就不会说话了,眼珠子一阵阵的直要冒汗,骨子爱画的人,对画的执念都刻到基因里了。 突然间看到这种难以用语言去描述的画作,他激动的脱口整出一句:“哪怕现在就死,能看到这样的大作,我此生也无憾了。” 李泰撇了撇嘴,抬头看一眼窗外,只见外边晴空朗朗、万里无云,多少算是放了点心,这阎立本说话怎么一句一个大霹雳?炸得李泰脑子里连打雷带打闪的。 阎立德恨不得把这六匹马看到眼睛里,永远也不拔不出去的那种。 李泰推着膝盖,慢慢的站了起来,轻轻的一笑,问道:“这六匹马,画的可好?” 这六匹马,李泰真的是用心了,在马厩里呆了好几天才画出来的。 “殿下,这画能借我看上几天吗?”阎立德这次根本就没接李泰的话茬,他没有评价画,而是直接提出了借画,他没敢说要,因为他知道这画轻易是不会给人的。 最令他不敢张嘴提要的是,李泰刚刚对陆清说的那句“父皇也不行”,简简单单的五个字,真的是把阎家兄弟给吓着了。 李泰这就是明摆着不拿皇帝当回事,谁给了他这么大的信心和勇气?这里面是不是暗示着什么? “哈哈哈”李泰大笑起来,笑罢他指了指地上的六骏图,对阎立德说道:“这便是我要和你商量的事了。” 商量什么?把这卷画拆了,咱们分分?画除了看,还能做什么?这有什么可商量的? 阎立德猜不到李泰要说什么,他就愣眉愣眼的看着他泰,用表情表达心情,你想让我干什么,就直说好了。 李泰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我知道阎尚书擅长雕刻,不知道这六匹马能雕刻出来不?”bigétν 昭陵六骏,可以说是举世闻名。不过现在昭陵有,六骏也有,昭陵六骏这个说法还没有。 李泰太知道李世民喜欢什么了,这六匹马都是李世民心爱的坐骑,都曾陪着他东挡西杀,立下过赫赫战功。 李世民是个恋旧的人,旧人、旧事、旧物他都放不下。谁能帮着他怀念,陪着他怀念,他就跟谁更亲近一层。 “雕刻?”阎立德光顾着赏画了,一点没往雕刻上想,李泰这么一提,他顿时来了精神,更加聚精会神的盯着画看了起来。 阎立本也时不时的伸手在上面比划两下,哥俩偶尔还交流几句行话。 “殿下,你想往木板上刻那种浮雕吗?”阎立德眼睛盯着画,脑子里已经开始选木料了,不同的木料光泽、纹理都不一样,哪种适合刻哪匹马,都是需要思量的。 “不,木料不得长久,要刻在石头上,哪怕千百年过去,我也要世人永远的记住父皇的功绩,我大唐的江山是父皇用血汗打下来的。” 李泰说着话,还悄悄的扫了他们俩一眼,你们可千万把我说的话给记住了,别忘了在我老爹面前重复一遍,要不然在百官面前重复也行。 阎立本和阎立德双双站了起来,双双冲着李泰一揖:“殿下此心,令人肃然起敬。” 李泰笑微微的对他们拱了拱手:“这件事就拜托给您二位了,事成之后,泰必有重谢。” “殿下言重了。” 事情交待清楚了,李泰便离开了。 春天的阳光明亮又柔和,春天的风和熙又温润,远看草色微青,近看绿叶初绽。这么好的天气,多么适合春游。 李泰坐在轿子里,没有去春游的想法,直接回了魏王府。 《括地志》的编写工作已经正式开始了,李泰亲自负责的内容很少,几乎什么都不用他管。 原本是萧德言主事,李泰就已经很轻松了,现在又多了一个李淳风这么得力的大助手,李泰彻底闲置了。 李泰回来不像是帮忙的,有点像是帮倒忙的,人家正按部就班的忙着,他跑过来把李淳风给带走了。 李泰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硝石,画也画不出来,画出来也就是个石块的形状,谁能知道是什么东西? 李泰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的说,结果李淳风就淡淡的来了一句:“你说的是消石吧?放进水中就消失不见了。” 硝石,在古代叫做消石,一般炼丹的道士手里都有,据说火药也是那些道士炼长生不老药时炼出来的,主要原料就是硝石。 李淳风就是个老道,虽然他不喜欢炼丹那一套,但是消石对他来说,那就是寻常之物啊。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李泰简直想揍自己一顿,长嘴是干什么的?早点问一嘴,早不就搞到硝石了吗? 李淳风不只有硝石,知道硝石的用法,还知道哪里有硝石矿。 李泰兴奋的差点把李淳风给抱起来抡一圈,他要是像对李治那样对李淳风,估计李淳风能还手。 硝石有了,那就代表着随时可以有冰了,硝石扔进水里会带走大量的热,直接把水变成冰,有冰那就可以在炎炎夏日制作冷饮了。 李泰心头最惦记的大皇兄要有口福了,好久没给他弄好吃的了,这回一定让他满意,必须让他满意到哭。 李泰拎着一袋子的硝石,哼着小曲就回了皇宫。 第138章 你不理我我理你 漫天的红霞像锦绣的绸缎铺散开来,层层堆雪似浪如潮的翻涌,李泰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脚步轻快的走进立政殿的院门。 刚绕过影壁墙,就见陈文迎面走了过来,李泰没等他过来给自己见礼,笑盈盈的先开了口:“陈公公,这是去传晚膳吗?” 黄昏时分正是宫里传晚膳的时间,见陈文在这儿,李泰猜度皇帝应该也在。陈文一搭拂尘,躬身一礼:“殿下猜错了,我是奉旨前来请您去甘露殿的。” “哦,这点小事,你何必亲自跑一趟。”传话这种小事,随便打发个人过来就行了。 “刚好我想活动活动。”陈文直起腰来,朝门外一伸手,您转身吧,面对面的跟我聊什么? 李泰没有转身,而是笑道:“劳公公等候片时,我换身衣裳便去。” “是。”陈文也不敢说不让他换,等着就是了。 李泰进屋把硝石放好,换了身常服,问了问李治的功课,看了看睡着了的兕子和小公主,然后还洗了把脸,收拾得清清爽爽的才出门。biqμgètν 陈文上下打量他一通,穿蟒龙袍在宫里也不显眼,非换身常服做什么? 李泰就是故意换的,他尽可能在李世民眼前不穿蟒龙袍,因为太正式了会有距离感,穿的随便一点,才有亲和力。 李泰不能在李世民跟前扮演一个臣子,他得扮演一个儿子。 李世民不缺臣子,什么样的臣子都不缺,李世民缺贴心贴肝的儿子,他的儿子虽多,哪一个不是先把他当皇帝,后把他当爹? 物以稀为贵,李泰深皇家不缺权柄,不缺才华,不缺阴谋也不缺阳谋,皇家最缺的就是质朴的亲情。 李泰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给自己立好了人设,他做一个爱兄护弟、敬父宠妹的真情人,让他们感受到自己带来的纯粹的亲情。 这一缕亲情,必会草蛇灰线绵延千里,终有扎稳根、开满花的时候。 “陛下今天心情不太好,殿下你要多多宽慰陛下一些才是。”陈文走的很慢,说话也很慢。 李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左右看了看,这里四下无人,陈文挑这么个地段说话,想必是有什么紧要的话要说,若不然他也没必要亲自跑过来传句话。 李泰干脆站住了脚,拱手一礼,轻声说道:“父皇因何动怒,还请公公明示。” 陈文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嘴角,就喜欢李泰这个聪明劲,一点就透,一句话他就知道自己是特意来提醒他的。 “今天馆驿的人打本上奏,说是百济有一个使臣被抓了,其余的人在馆驿闹了起来。” “哦,原来是这件事。”李泰这几天也没去府衙,把乌鲁给忘到脑后去了,知道是什么事,李泰心里就有底了。 陈文觉得这件事有点大,皇帝都震怒了,李泰却这么的不以为然,他进一步说道:“百济使臣在馆驿闹得很凶,而且还听说抓那人是因为一个女的?” “听谁说的?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的,抓番邦使臣?”李泰轻轻一笑:“这件事我有人证,肯定说得清楚。” “那就好,陛下可是气的不轻,你小心些。”陈文几乎是附耳低言了,若不是替他捏了把汗,也不会亲自过来给他递话了。bigétν 若是以前的李泰,陈文是不会理会他的,要杀要罚是你们君臣的事,要打要骂也是你们父子的情,陈文才懒得参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谁都懂。 这多半年来李泰的转变,陈文都看在眼里,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拿我当人看,我才会从心里真的尊敬你。 以前的李泰见到陈文,不逼他跪拜就算是放他一马了,现在的李泰拿陈文当长辈般的恭敬,见面总是笑脸相待,跟他说话从不打官腔,非但不用他见礼,对他还挺礼貌。 “多谢公公,我理会得。”李泰心里一阵温暖,宫里的水有多浑,他是从小就知道的。 陈文是宫里的老人,他轻易是不会多走一步路,多说一个字的,他能给自己透个话,这就是个信号。 一方面说明陈文对自己有了感情,这些日子的付出没有白付出,终于五八也换回了个四十,另一方面陈文是最了解皇帝的人,他向谁示好绝对不是盲目的。 两个人加快了脚步,转了两个弯儿,前面就是甘露殿了。李泰抬头一看,满天的火烧云,红彤彤的一片又一片的姿态万千的云彩,云彩下面就是金碧辉煌的宫殿。 “好美啊。”李泰跟没长心似的,明知道皇帝一肚子气在等着他,他不抓紧赶路,还站下赏起了晚霞。 “殿下”陈文哭笑不得的上前,想要劝他快点走,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开开心心的吃顿晚饭多好,你磨蹭一会儿,皇帝要是急眼了,那就好玩了,谁也别想好。 李泰伸手一指:“陈公公,你站那儿。” “呃?哪儿呀?”陈文懵了,不走路,站哪儿? “看我手,就那边,你过去站,脸对着我,站直一点,威武一点,快去。” “哦,哦哦”陈文猫个腰往前跑,跑差不多了站住脚,回身愣眉愣眼的看着李泰。 李泰冲他大喊:“往左一点点,脸往这边转。” 陈文微躬着背,一脸的迷茫还透着几分讨好的神情,怎么看怎么是个奴才,这气质拿捏的死死的。 李泰干脆跑过去,跟他说:“想像你现在是站在金銮殿上,高喊上朝。” “那是齐公公的事,轮不到我喊啊。”陈文一点也没威武起来,反倒一个大放松,整个人都软颓颓的了。 就他这气质,也难怪父皇不用他站殿,李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看现在像不像早上的感觉?齐公公吃晚饭的时候噎死了,明天上朝就得你喊,你赶紧练练。” 夕阳西下和朝日初升的感觉是最像的了,无论温度还是光感都极其接近。陈文一下就挺直了腰杆,齐公公噎死了?好事。bigétν “有本早奏,无本散班呐!”陈文一下挺直了腰杆,他还真入戏了,让他练练,他真的喊上了。 李泰向后退,退出五米左右,他蹲下来仰头望着陈文,陈文越喊越来劲,精神头越来越足,直到他嗓子喊疼了,李泰腿蹲麻了,太阳滚下西山,他们才走进甘露殿。 李世民正埋头批阅奏折,灰突突的脸色泛着一层铁青,紧绷的嘴角透出龙威,整间屋子似乎温度都很低。 李泰走到李世民的身边,笑嘻嘻的问道:“阿爷,您有事找我?” 李世民自顾自的批着奏折,没有理他,李泰也不觉得尴尬,他走过去把灯台的蜡烛点燃,然后举着灯台过来给李世民照亮。 第139章 你帮我批点奏折 一张小方桌,桌上乱乱的堆着几份奏折,李世民一身圆领的龙袍,盘坐在方桌后面,手拿着奏折静静的看着。 李泰就站在方桌的前面,手举着灯台静静的看着李世民的头顶,偶尔目光会越过他的头顶,去看他身后的屏风,屏风上是他亲手画的自画像。 没错,就是自画像,这画像的身体是云夕穿着长孙皇后的衣服,脸是李泰化上妆、梳上头、戴上首饰。 “你在看什么?”李世民眼皮也没撩一下,他都看过好几份奏折了,烛影都不晃一下,李泰这静功练的真好,若不是出神了,手怎么会这么稳? 李泰站的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奏折的封皮,肯定是看不到内容的,他也没有看一下内容的想法,也不怕李世民怀疑他偷看。 明知道他会过来,有什么怕他看的早就收拾起来了。 李泰轻轻的叹了口气,弱弱的说了句:“阿爷的鬓边都有白发了。” 李世民一下把奏折摔到了桌子上,脸一沉,拉得老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一向机灵的魏王殿下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哪有人愿意被人说老? “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李泰轻轻的把灯台放到桌子上,就势就坐在了李世民的对面:“不太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叫不太知道? 李世民冷笑道:“不太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陈公公说好像是我抓了百济使臣的事,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李泰跟个傻子似的,都不等人家问,自己就直接招了,上来就把陈文给卖了。 李泰太知道陈文是谁的人了,跟他有秘密就是作死新花样。 “嗯,说说吧。” “他骂我,我生气就把他抓起来了。”李泰抓乌鲁的确没有什么大义凛然的原因,实话实说就是因为他骂易阳了。 当时伊利哈桑问李泰名字,李泰报了个化名易阳,乌鲁上来喊着“易阳”两个字破口大骂,李泰当时就怒了。 李世民身子向前一探,满脸横肉的盯着李泰,不可置信的质问道:“他骂你,你居然把他抓起来了?” 李泰有点尴尬的扯出一丝假笑,呆萌萌的一抓脑袋:“生气了嘛,一冲动就把他抓起来了。” “呯!”李世民狠狠的一捶桌子,奏折都颤了两颤:“我说你怎么不直接剁了他?你是我儿子!只有我能骂你,别人谁都能骂你啊?” 李泰脸都有点微微泛红了,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幸福的,有这么个霸道不讲理的爹真好。 李泰就知道孩子受了委屈的时候,最暴躁的人一定是父母,所以他上来就装怂,好像他被人欺负了似的。bigétν “我三皇兄说要把他五马分尸,我看他是百济使臣,就给关起来了。”李泰声音越来越弱,头越来越低,一副犯了错又生怕被责罚的可怜样。 “百济使臣就能骂我儿子?你眼里朕就惹不起百济吗?” “嘿嘿”李泰忽然傻笑起来,笑嘻嘻的往桌子上一趴,仰脸看着李世民。 “阿爷,你上当了。我才没怕他们,我抓的那人不是百济使臣,他就是跟着使臣们过来的一个翻译,我不知道咱们朝中有没有人会百济语,留着他沟通也方便些。” 李泰把那天的事从天讲了一遍:“我后来查了,那个善鄯国的公主其实是被高昌国逼的,逃婚跑出来的,现在应该回国去了。” 李泰不知道李世民的消息来源是啥,听陈文说,李世民好像是误以为他跟别人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才抓了百济使臣。 李泰必须把这个事解释清楚,桃色事件是最容易污人声誉的,少年风流可不是个好词。 李世民看到馆驿的奏折时,确实很生气,当时就传李泰过来,可是李泰没在皇宫。 这时他又收到了暗查东宫的秘报,得知李承乾成天跟称心在一起荒唐,差点给他气出心梗来。 李世民真想赏李承乾一顿好板子,他克制又克制,劝自己冷静再冷静,想着李承乾今天心情也不好,先别理会他,缓缓再说。 今天刚杀了卢武和张则成,还有东宫不少的下人,李承乾这会儿应该知道悔过了,刚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教训,他怎么也能长长记性。 李承乾哪有时间悔过?他回到东宫除了发脾气就是发脾气,难以压制的嫉恨,使得他越发的暴躁。 他跪地嗑头只为给卢武求一条活路都没做到,而李泰的一副破画又赢得了满朝喝采,他前番画的是母后的像,受人景仰也就罢了,这次画只死公鸡,居然也能被吹捧上天。 满大殿的人没有一个考虑他是什么心情,全都围着李泰溜须拍马,这让他这个太子情何以堪? “我的爷,人生苦短,别把大好时光都用在生气上啊,不喜欢的人和事就不要放在心上,那和折磨自己有什么区别?多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才是对自己好。” 称心就是专门治李承乾的药,他一到,李承乾就没脾气了,他轻歌曼舞哄得李承乾什么都忘了。 每天都有一部分奏折会送到东宫让太子批,李世民派人来取奏折,想看看他批得怎么样,他不耐烦的对宫人说:“你去禀明圣上,就说本宫病了,这些折子我过几日再批。” 奏折是想批就批,不想批就压几天的吗?李世民让人把奏折拿到甘露殿,李承乾也没什么反应。 傍晚他又叫李泰过来,陈文以为皇上在生李泰的气,就过去提醒李泰一声,没想到结果却是他操了个乌龙心。 自从李渊去逝,李世民出巡留太子监国以后,朝中许多事务都交给东宫处理。李承乾虽然不经常听政,也没有实际的衙门,但手中的权柄不小。ъitv 六部连同军务都分出一些交给他裁决,李世民是真心实意的要把他打造成一代明君。 他可以没有才艺,可以没有学问,可以什么都不会,但是他必须会治国,他必须擅长理政。 哪里想得到他连奏折都懒得批,这是一般的贪玩吗? 李世民伤心、失望,更多的是恨,恨铁不成钢,看来不狠狠的敲打他一下,他是醒不过来了,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自己熬死就能登基当皇帝了。 当皇帝不用学的吗?就他这个样子,怎么放心把江山交给他?激励李承乾,李世民手里有一颗光华璀璨的好棋子。 “青雀,吃完饭帮我把这些批了。”李世民伸手一推,半桌的奏折就推到了李泰的面前。 李泰扫了一眼,大约三十来份,他点了点头:“好。” 第140章 炫耀是改不了的 还是这间屋子,还是这张方桌,还是这个烛台,还是这堆奏折,还是一个人埋头苦干,还是一个人静静观看。 两个人连位置都没变,只是角色进行了互换。李泰低头看着奏折,李世民斜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他。 李泰习惯性的伸手摸起笔,他略一抬头去蘸墨,见砚台里一片鲜红,才想起自己要批的东西是奏折,御笔朱批,奏折上黑字是臣子写的,皇帝的回批是朱砂红。 李泰慢慢的放下笔,看着李世民笑道:“阿爷,我在白纸上写回批行吗?” “你要写多少字啊?折子上写不下吗?” 李世民真不能理解,李泰为什么要在另外的白纸上写回批,写了也不算数,还得红笔抄到奏折上才行,那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 “我写好让皇兄看看,他觉得合适就抄录一遍,不合适的话,我也没污了折子,不会耽误事。” 李泰知道这些折子都应该是李承乾批的,老爹让自己半宿半夜的在这儿替他写作业。 “不用给他看,你直接写吧,好不好有我呢,你大胆的批。” “哦。”李泰再次拿起笔,轻轻的蘸饱笔,唰唰点点的批了起来。不管是替谁,李泰都竭尽全力的认真,这是个锻炼理政能力的好机会。 三十多份奏折,李承乾得批一小天,李世民也得一个时辰,李泰半个时辰批完了,平均两分钟批好一份。 他批完了,李世民就看完了,他批一份放旁边晾着,李世民就拿起边吹边看,他写半个时辰字,手腕累得酸疼,李世民看半个时辰,腮帮子鼓得生疼。 李泰坐得腿麻,站起来边走边甩手腕,心想这个批法不行,用毛笔写字太累了,等自己登基以后,就改成用铅笔批折子。 铅笔批折子?李泰好像才想起来铅笔还有写字的功能,他忽然一跺脚,莫名其妙的来了句:“我怎么这么笨啊?” 李世民抬眼看着他,这孩子是批折子累傻了吗?怎么跟自己还急上眼了呢? 李泰走回来,笑呵呵的问李世民:“父皇,你说我呆不呆?我怎么连笔能写字都想不到?要是普及铅笔,用铅笔写字那记述的效率得提高多少?” “呃”李世民淡淡的点了点头:“螺子黛一颗一锭金,现在这个价是买不到了。” 李世民知道现在市面上不管出多少钱也买不着螺子黛了,螺子黛本就稀有,李泰大肆的收购,使得长安街市上已经没有螺子黛了。 普及铅笔写字,这话说的真豪气,这豪气连李世民都差点被震出内伤。 李泰却轻松的笑了:“螺子黛贵,铜黛、青黛不贵吧?再说螺子黛也就在我大唐贵,波斯有的是。” 这话说的真是轻巧,李世民都笑出了声:“波斯有的是,跟你有关系?” “江河所至,日月所照,凡是有我所需的地方都和我有关系。”李泰的铅笔越来越少了,好在李治给他弄出了彩铅,不然的话,他真的都不敢随便画画了。 彩铅不贵,一根普通的铅笔能换二百根彩铅,因为彩铅的材料随处可见,而螺子黛只有波斯才有。 李世民想想晚饭也没吃啥特殊的,这李泰怎么还膨胀了呢?说话不只豪气的吓人,还硬气得吓人。 “照你这么说,天底下但凡你需要的东西,别人都得乖乖给你?为了螺子黛你是要灭了波斯?” “那倒不是,既然波斯人能来到长安,我们就能派人去波斯,我需要螺子黛,他们也需要丝绸和瓷器,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不同的需要,就换呗,互通有无、各取所需不是很好?”bigétν 大唐什么都有,那是番邦都来进贡,螺子黛之所以天价,是因为除了进贡之外,没有别的来路。 李世民脑子也不笨,李泰一说他就懂了,这不就是国际贸易吗?虽然李世民不会说国际贸易这四个字,但是他懂国际贸易这回事。 盛唐,什么叫盛?经济繁荣啊,没钱叫什么盛? “你说的倒也有理。”李世民满眼笑意的看着李泰,这个儿子越来越好了,真不知道是江山之福还是太子之灾。“青雀,你说国策当以何为重?” 李世民的语气不重,表情也温和,就像一个长者在和晚辈闲聊,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的压力。 这个情境之下,若是随便换个皇子都会变得紧张,因为任谁都会觉得李世民这是动了怒了。 有的朝代重文,有的朝代重武,有的朝代重农,就是没有哪个朝代会重商,商人一直是地位低下的,如果鼓励人们为了钱而离开土地,那粮食谁来种? 历朝历代都是重视农业,压制商业,不想种地那你就好好读书,把自己变成栋梁之材,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便能安享一世荣华。 李泰想的却是怎么和别的国家做生意,这与国本国策根本就不搭边,李世民这时候问他国策当以何为重,岂不是明摆着要教训他吗? 李泰一点这个觉悟也没有,他就大大方方的回道:“国策岂有定论?不同的时期当有不同的国策,哪有一成不变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国策?国策应该是由国情决定的。” “嗯。”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觉得咱们现在的国情,国策当以何为重?” “新朝初建,民心思安,不可穷兵黩武,但军力是国家安全的保障,所以大战当避,小战常打。” “大战劳民伤财,不可轻易言战,小战可扬国威,使民众有自豪之感,又能练兵,不使生懈怠之心。”bigétν “隋末多年征战,此时百废待兴,国策之首当以富国安民为要,农业为主,手工业为辅,商业也可鼓励。” “朝中士族豪门颇多,应开科取士,给寒门一个晋升的途径,使百姓眼中有光明,心里有希望。” “大唐疆哉广阔,各民族的百姓都有,当普及汉字汉语,提倡与汉人通婚,但也允许他们保留自己民族的特色。” “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教育方方面面都需要抓,治国之策我实在没办法一句话说清楚,我也就能想到这么多了。” 这么多就不少了,你再多想点就得说到天亮了,李世民笑呵呵一指茶盏:“喝口水,回去睡觉吧。” “?”李泰说了这么半天,居然连个评价都没有?“父皇,我说的对吗?” “我觉得你说的挺好,明天问问那帮老东西,看他们怎么说。”李世民摆摆手,李泰躬身一揖便退下了。 李泰边走边笑,父皇都准备好明天向别人炫耀自己了,看来自己说的还不错。 第141章 你不吱声我吱声 黎明前的天是最黑暗的,李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醒的这样早,或许是昨天睡前茶水喝的有点多,他爬起来就不想再睡了。 悄悄的推开房门,抬头想看看满天星斗,这一刹那东方放白,晨光像海浪一样“唰”的一下铺满了天空,整个世界瞬间明亮起来。 李泰露出惊喜的笑容,难得一见的奇景,黑夜到白天的转换是如此的迅速,如此的美妙。 今天起的太早了,李泰习惯性来到他跑步的院子,却没有跑步的想法,他直接去了画室。 屋里光线还是有点暗,他点起烛台上的五根蜡烛,坐在画架前,静静的回想昨天仰望陈文的画面,想了一会儿,他提笔勾勒出线稿的轮廓。 “太美了,天公之巧非人力能及。”李泰太喜欢昨天的火烧云和今天的晨光遍地了,他特别享受这种安安静静的创作。 尽管今天李泰起的特别早,按现代人的时间算也就是四点钟左右,但是金殿点卯也就五点钟,一个小时想画完是不可能的。 于是李泰决定今天不去听政了,他要把这幅画画出来。 李泰天天听政,天天议的事都与他无关,李泰就今天没去听政,今天李世民宣布了一个与他关的消息。 “太子近日染病,从今天起东宫的折子一律送交魏王批复。”李世民向下扫了一眼,没人反对,因为李承乾不在,也没人谢恩,因为李泰也不在。biqμgètν 李世民这是对着空气宣布了一条命令,他刚要转换话题,只见褚遂良从人群中闪了出来。 “陛下,太子只是足疾,批些折子还是可以的,魏王掌管京畿事条又有二十二州要管理,东宫的折子移交魏王有些不妥。” 褚遂良是太子的老师之一,也是李泰的老师之一,他和魏征、房玄龄、长孙无忌都是站在东宫这边的,对李泰一向没有什么好感。 虽然这多半年来,对李泰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观,但是还远远达不到能认可让他取代太子的地步。 李世民淡淡的向下望着,果然褚遂良话音一落,房玄龄又站了出来,他倒是会省事,张嘴就简简单单的一句:“臣也是这般想法。” 长孙无忌上朝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今天又是他晒网的日子,他没来。 李世民看向魏征的位置,那个老山羊鼻子是最能怼的,不过这次他没有走出来,就跟个雕像似的站着,也看不清他是不是睡着了。 “魏爱卿,你有何见解啊?”李世民点上名了,他们几个都是穿一条裤子的,有话一起说吧,别等我跟他俩说个差不多了,你又跳出来怼我一炮。 “陛下,臣以为太子既然有疾在身,理该好生休养。民间有句话说打虎亲兄弟,太子不方便的时候,魏王代劳也是应该的。魏王自幼为官,天天听政,论能力、经验、身份都十分合宜。” 魏征上次拒绝给李承乾当老师,李世民就知道他不愿意给李承乾站队了,如今他这是明着站到了魏王的一边。 把东宫的折子交给李泰去批,这是李世民提出来的,魏征只是同了个意,不知怎地,李世民心里却很难过。 魏征的态度是很重要的,很多人是拿他当风向标的。 “东宫的折子本就只是些微末之事,高明这几日确实患疾在身,等他的病好了,自然还是要交给他批复的,青雀不过是代劳一阵子而已。” 李世民并没有换太子之心,他只是想狠狠的警告李承乾一次,夺走他的权柄让他知道奋发向上。 而李泰始终只是一枚棋子,李承乾堕落的时候让他顶上来,李承乾一朝崛起,他马上就得把所有的权力都还给东宫。 李世民故意把话说的明明白白的,就是怕别人误会什么,如果更多的人选择给李泰站对,那局势就将走向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 李世民只想让李承乾一个人有这样的误解,不能让别人都这样想。 魏征没有再开口,他就保持着沉默。他知道李世民能做出这个决定,说明他的内心深处已经开始动摇了,只不过他现在还不自知,煮熟的鸭子就是个嘴硬,等着吧,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褚遂良和房玄龄对视一眼,谁也说不出什么来,想替太子说话又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皇帝说的明白,魏王只是暂时代劳而已,所以他们只能是沉默。 所有人都沉默了,也就代表着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李世民向下扫视一遍,没有人再上奏什么事了,好像是该散朝了,怎么阎侍郎一点反应没有呢? “阎侍郎。”李世民又开始点名了,你不吱声,我得吱:“昨天朕借给你的咏鸡图呢?你不是说今天早朝还给朕的吗?” “……”阎立本懵了,这什么情况?他赶紧站出来,朝上深深一揖:“陛下容禀,昨天……” 阎立本只能是实话实说,不然怎么办?他也变不出咏鸡图来,他倒也会画公鸡,但是画跟画那是有着天壤之别的,更何况谁敢仿造一幅假画来骗皇上? 李世民也懵了,这叫什么事?早知道李泰上午就追到人家家里,把画给要了回来,他说什么也不能提这件事啊,这整的多丢人?ъitv 李世民直咬牙,这个败家孩子,你把画要回来了,你怎么不说一声?昨天还在一起聊了半个晚上,你嘴咋就这么严? 李泰不是嘴严,纯粹是没想起来说,这件事他也不怕皇帝知道,有什么必要特意瞒着? 虽然不怕皇帝知道,但是李泰得安抚皇帝的小情绪。李泰今天没来听政,在画室里埋头作画,用了一个半时辰画完了一幅极美的彩铅画。 上面是红彤彤的火烧云,下面是皇家宫殿,宫门前站着一个老太监,那姿态神情,从骨子里透着不怒而威,脸上洋溢着天朝上国的民族自豪感。 太监不过就是皇家的一个奴才,透过一个奴才却能看到背后的大唐是何等的强盛、繁荣。 李泰抻了个懒腰,赶紧把这幅画给卷了起来,可不能再让老爹看见了。他随便吃了点东西,摆摆画架,抓起笔又画了一幅彩铅画。 李泰画了一个种满荷花的池塘,重点是池塘边上,柳树下蹲着一只青蛙。想起昨天阎立德说他画的公鸡叫不出声,他提笔在上面写了一首小诗。 “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写完以后,李泰满意的点了点头:“送给父皇正好,用这只青蛙换公鸡,他赚了。” 第142章 你居然会向着她 春风夜里一阵雨,晨起又是艳阳天。早朝听政之后,李泰直接离开皇宫,坐着小轿来到府衙。 李泰昨天好说歹说总算是把李世民给哄开心了,一张咏鸡图把老爹给嫉妒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倒不是李泰口才有多好,主要是李泰青蛙画的好,诗也题到了李世民的心坎上。 这幅画有池塘、荷花、柳树、一只大青蛙,还有十来只小青蛙,比那个大公鸡的画面丰富得多。 李世民开心也绝不可能是因为得到了一幅画,而是李泰见李治哭了,就跑去阎府要画,这份爱护手足的心让他满意。 李泰听说东宫的折子以后都归他批了,他心里自然是极度喜悦的,只是脸上没有一丝的得意,还傻愣愣的问了句:“这是我皇兄的意思?”bigétν 李世民都怀疑他智商有问题,这能是他皇兄的意思吗?就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这是朕的意思,你是要拒绝吗?” “不是,我怎么会拒绝呢?代批几天折子而已,又不累。”李泰说的轻松随意,仿佛一点都没意识到这是一件多大的事,就像是替兄长写两天作业一样的感觉。 李世民就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天真好,你要是真是这么天真,那可就真的省心了。 李泰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对李承乾的打击,也是对自己的考验,风险与机遇并存。 李泰没有推辞,他怕他客气一句,李世民真的把折子给收回。批折子那可不是小事,不是表面上的看一段话,然后给写个批语那么简单。 批折子那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肯让你沾指,对你来讲那就是一种锻炼。 无论这种锻炼的目的是为了激励别人,还是为了成就你,锻炼这个过程都是属于你的,只要你肯用心,都能学会如何的理政,如何的治国。 理政、治国的能力是李泰想要具备,并且必须具备的,所以这个锻炼的过程他是很需要的,哪怕明知道父皇是想拿自己当棋子,也心甘情愿被当棋子。 差不点一个星期没来府衙了,府衙内外倒是洁净一新,不只是屋子收拾得干净,器物擦拭得干净,连人都换了一大批。这几天李世民大力的在清洗府衙的人,不把衙门弄干净了,怎么能放心让儿子在这里工作? 李泰坐在内衙喝着茶,跟府衙的主簿、功曹、班头围坐在一起,聊着这几天府衙的变化,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陆清推门进来,气息微急的说道:“二郎,阎府小姐和人打起来了。” “嗯?”李泰没听明白,这都哪儿跟哪儿:“谁和谁打起来了?关我什么事?” “就是昨天去的那个阎府,他家小姐和善鄯国的什么桑公主打起来了,她们俩扭着到府衙告状来了,人就在门口呢,我拦着,没让她们敲登闻鼓。” “你不拦着,她们咋敲?侍卫是摆设?”李泰别的事不清楚,今天不是放告日,他还是清楚的。 登闻鼓虽然摆在外面没摘下来,但是鼓下面没有鼓槌,而且有侍卫看着,不许旁人靠近。 陆清撇了撇嘴,你又不是没见过那个阎小姐和那个桑公主,哪个是好惹的?要不是陆清答应给她们通报一声,侍卫都得被她俩当鼓槌抡起来。 李泰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长叹一口气,两个女娃子打架,到府衙来闹什么?真想给她们一人一顿板子,没事添乱型的。 这事也不值得升堂,一升堂事就大了,一个是官宦之女,一个是他国公主,这要是扣起帽子来,够发动一场战争的。 “出去看看吧。”李泰带着众人走出府衙大门,见街上不少百姓都在围观。 阎婉今天是女装,穿着一身粉红的衣裙,头上戴着金灿灿的一支朝阳五凤挂珠钗。只不过现在珠钗已经歪得不像个样子了,衣裙也破损了几处。 雪儿搀着她站在一边,雪儿姑娘看起来比她还要惨上几分,脸都肿了,眼眶也青了。 伊丽格桑今天的打扮很清爽,浑身上下干净利落,像是准备好了,要出门打架似的,没有过多繁复的装饰,更显得身材高挑,越发的英气勃勃。 李泰扫视一圈,没见到那天擂台上的那个头上辫发、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看来伊丽格桑今天是一个人出的门。 根本就不用着多问,很明显的阎婉主仆两个没打过伊丽格桑一个,她们俩都挂了彩了,伊丽格桑从头到脚没一点狼狈相。biqμgètν 看到陆清的时候,阎婉就知道坐镇府衙的人是李泰了,她有点不想让李泰看到自己的这幅模样,可是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那么多人一路跟着,看着她们拉拉拽拽的来到这里,她怎么能掉头就走呢?算了,咬牙硬挺吧,不就是打了一架吗? 惨,只能说明自己吃亏了,他更应该替自己出气,不说别的,起码对方是个胡人女人,李泰总不能胳膊肘向外拐吧? 在府衙门口看到陆清的时候,伊丽格桑还不能确定这里主事的人是李泰还是李恪。那天她虽然是见到了陆清,却不是很清楚他是谁的下人。 伊丽格桑也不是在乎是谁,不过看到李泰的时候,她还是微微笑了一下,好歹也算是个熟人。 只不过这个熟人多少有点怪,先前他说他叫易阳,后来知道他是四殿下,如今他又掌管着京城事务。 李泰也对她礼貌性的笑了一下,然后淡淡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先说?” 阎婉一挺平平整整的小胸脯,张了一下嘴,又没说出话来,她回手拽了雪儿一把,把雪儿扯到了李泰面前。 雪儿有点慌张,却又生怕被人抢了先似的,赶紧的说话,她抬手一指伊丽格桑:“她抢我们小姐的东西,还打人。” 伊丽格桑听她这么说,也不急着辩解,就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还冷哼了一声。 “说清楚些,在什么地方抢的,抢了你们什么东西,有什么人证物证?”李泰不想升堂大审,只想了解一下情况,尽量给她们私了就算了。 “在碧云坊,我们小姐看中一个琉璃坠子,她非说是她先看中的,还上手抢我们的,现在坠子还在她手里呢。” “那你们付钱了没有?” 雪儿看阎婉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她抢着付了钱。” “她付了钱,东西不就是她的吗?怎么是她抢你们的?既然是你们先看中的,为何不付钱呢?” 雪儿一下被问得词穷了,阎婉向前一步,怒气冲冲的一指伊丽格桑,质问李泰:“你居然向着她这个番邦女子?” 第143章 娇女难缠却好哄 李泰也被问得无语了,伊丽格桑目前为止还连一个字都没说,李泰也只是正常的问话而已,怎么就成了向着她这个番邦女子了? 李泰跟伊丽哈桑也没什么交情,有必要向着她吗?倒是阎婉这边,李泰多少得给她老爹和她伯父三分薄面。 “那好吧,我向着你。”李泰毫不避讳,春风化雨般的温柔,浅浅淡淡的微笑十分的迷人:“你告诉我,向着你应该怎么办?” 李泰明白她这就是被问到了理亏的地方,理屈词穷之下就恼羞成怒了。问题是你在家里怎么任性都行,出门在外蛮不讲理,外人能惯你毛病吗? 正常的人都能听得出来李泰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这分明就是一句气话。 这句话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想怎么办不可能问你,更不可能按你的意思办,他这就是在警告你,你要是觉得你自己行,就别来我这儿告状,来我这儿告状就得听我的。 偏偏阎婉一点没多想,她完全就按照字面上的意思理解的,见李泰这么直接的询问她的意见,她当时就笑得满脸桃花开了。bigétν 阎婉十分得意的一扬眉毛:“把她抓起来。” “好。”李泰一直保持着礼貌又善良的微笑,轻声细语的问:“然后呢?” 光抓起来都不行,还有然后可以选择?阎婉太高兴了,差点跳起来拍巴掌:“打她板子!” “可以。”李泰继续笑微微的问:“再然后呢?” 再然后?再然后把她怎么办?扒皮、抽筋、剜眼睛?不行,不行,不至于的。阎婉眨眨眼睛,非常大度的笑道:“再然后就算了吧,这次就饶了她。” “这么容易?”李泰嘴角噙着玩味十足的微笑:“说到底你就是想打她一顿,那你何必来找我?你们主仆两个直接动手就行了。” 三千度近视也能看得出来,她们主仆不是没动手,而是没打过。她们要是打得过,绝对不会闹到府衙来。 她们也不知道府衙是哪个官员在主事,不过仗阎侍郎在朝中为官,加上对方是个胡人女子,她想当然的认为不管是谁都会向着她的。 “我们,我们”阎婉不想承认自己主仆两个都打不过人家一个,于是她话锋一转:“我们哪能自己动手?那岂不是有违国法?” 这件事要是换成现代人,早就躺地上讹对方个倾家荡产了,挨打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出门要能被打个乌眼青,贴着膏药就去看楼盘了。 那时候的人可没有讹人的念头,那时候打架,挨打的得不到任何一点经济上的赔偿,打人的有可能会被打板子、游街甚至死刑,但是没有罚款顶罪那一条。 而且当时的风气是打赢的骄傲,打输的丢脸,所以一般如果不是被打成了伤残,实在忍无可忍的话,都不会因为打架,尤其是小打小闹来官府告状的。 这也就是她们,别人谁会来府衙找不自在?换了别人的话,李泰也不可能出来,也不可能接状,直接就轰走了。bigétν 阎婉不愿意承认她们打架了的事实,正好李泰也不愿意深究:“这么说你们没有打架?” “没有。” “那你衣服怎么破了?”李泰用下巴点了一下雪儿:“她的脸怎么回事?” “这,这是我们走路不小心摔的,刮破的。” 摔的挺技术,走路摔跟头还脸先着地了,是没长手吗?人在摔倒的瞬间,手不应该是下意识的扑地吗? 李泰真心被阎婉给逗笑了,唉,也真是没办法,能拿她怎么办吧?她胡闹而已,又没犯什么罪,抓不得、罚不得、打不得、骂不得。 “好,我理清楚了,你来府衙就是想让我替你出口气,对不对?” 阎婉都有点不好意思承认了,护着还有这么明目张胆的护着的,这也太难为情了,他该不是喜欢上自己了吧? 阎婉想想就开心,娇羞满面又是得意又是幸福的点了点头。 “总得有个理由吧,你们又没打架,就是买东西,她抢着付钱,把东西先买到手了,是不是?” 呀,是不是承认打架就有理由了?阎婉有点迷茫了,她也想不出别的理由,就又一次点了点头。 “好,那坠子你就放手,让她买好了,这样我就有理由替你出气了。” “行!”阎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也不算什么条件,反正自己抢不过来。 “那你回家吧,我一定替你出气。” “不行,我得看着打她板子。”阎婉看一眼伊丽格桑就满肚子的气,恨不得上去挠死她。 “打板子算什么?你怎么这么容易知足?”李泰瞟一眼伊丽格桑,笑道:“我把她赶出长安城,怎么样?” “先打板子再赶她走!”阎婉气就气在她们主仆被打了,她执着于要打伊丽格桑一顿。 李泰只想哄走她就算了,怎么可能真的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家板子? “女犯只有夹腿、拶子、木枷,没有打板子的。” “我不信,打板子分什么男女?” 女犯有打板子的,但是极少极少,因为打板子要在街边打,敲锣打鼓的喊人围观,叫做看打。 打没什么可看的,但是打之前要扒裤子,绑在长条凳子上,所以女犯约成俗成的规矩就是免打板子。 李泰不能给她细致的解释,就笑道:“你回去问问家里人,就知道我没骗你了。” 阎婉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又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你一定把她赶出长安城。” “放心,十天之后在长安城里,你要是还能看到她,就来找我算账。” “行,我记住你说的话了,我天天看着她,十天她是不走,你就得给我个说法。”阎婉傲气十足的在雪儿的搀扶下挤出了人群。 李泰不耐烦的松了口气,马上吩咐陆清:“去碧云坊把事情问清楚,录好口供,让知情人签字画押,然后把口供交给阎侍郎,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跟他讲一遍。” 伊丽格桑十天之内会不会离开长安城,李泰真的不知道,他只是猜测伊丽格桑大概会有回善鄯国的想法。 不过李泰知道十天之内阎婉算是出不了府门了,李泰就不信阎立本一点不管束他的宝贝女儿。 “易小郎君,想不到我们会这样见面。”伊丽格桑向前两步,微微一笑:“谢谢你。”bigétν 伊丽格桑知道他是为自己摆脱了一个麻烦,她现在就是个外乡人,怎么惹得起人家官宦之女? 当时若不是她们欺人太甚,伊丽格桑也不愿意跟她们动手。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见面,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呢。” “本来是准备昨天走的,可是突然遇上了熟人,他们来办事要耽搁几天。” 第144章 满满的帝王气象 “易小郎君,我真的叫伊丽格桑,你真的叫易阳么?” 李泰好想告诉她“我真的叫易阳。”但是这长安城里谁不知道魏王殿下姓什么?或许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叫什么,但是姓什么是毫无悬念的。 “我白衣名字叫易阳。”李泰比量了一下自己的官服,微微一笑:“我官身姓李,单名一个泰字。” “哦,那我还是叫你易小郎君吧,今天的事多谢了。”伊丽格桑微微躬了躬身子,略低了低头:“民女不敢多做打扰,有缘重逢必有酬报。” “份内的事,不必客气。”李泰扭头吩咐府衙的两个侍卫:“你们送她一路。” “这怎么行?不必了。”伊丽格桑有点受宠若惊,她慌乱的摆了摆手:“不用麻烦贵差,我自己走就行。” “安全点好。”李泰笑着扫了那俩侍卫一眼:“去吧。” “是。”侍卫答应一声,急忙双双走下台阶,礼貌的对伊丽格桑说道:“姑娘请。” 伊丽格桑尴尬的冲李泰笑笑就抬腿走了,李泰转身又低声吩咐另外的两个侍卫:“悄悄跟上去,查清她的住处以及都有什么人跟她有来往。” “是。” 李泰走回内衙,心里暗自琢磨,伊丽格桑是善鄯国的公主,她的熟人不会是平常百姓,来长安城里做什么? 此时两仪殿里李世民刚和群臣商量完几件大事,就在大家以为今天的小朝议就到此为止了的时候,李世民忽然抛出一个让人没法回答的问题。 “朕把咏鸡图借给阎立本看一天,青雀居然跑过去要了回来,要回来也就算了,还交给雉奴保管,连朕也不让看了,你们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这叫个事吗?这顶多是你们父子的家事,纯纯的家事,跟朝臣有什么关系?谁知道怎么办? 秦琼哈哈一笑,说道:“这好办,让魏王另画一幅献给陛下就是了,必须比那幅画的还要好,不然就罚他。” 秦琼跟随李世民多年,深深的了解他的性情,他的儿子,他想怎么着不行?他有必要跟谁商量?ъitv 他说出来就不是想惩罚儿子,那就赶紧给他铺个台阶,也算是变相的替魏王求了个情。 “依老夫看,以魏王之心性,他既然把咏鸡图送给了晋王,必然是有更好的献给陛下。” 魏征段位比秦琼要高出三层楼,看人比他准,看事比他透,说话也比他到位。ъitv 李世民什么时候,跟别人商量过,如何惩罚他的儿子?他一张嘴就是要炫耀儿子,尤其是李泰,他刚刚还拿李泰的国策之论大肆炫耀,这一转眼就变惩罚了? 魏征拿准了他是想要继续炫耀儿子,他既然拿画说事,一定是他手里又有好画了。 李世民指着魏征,笑道:“你这个老东西,这回你可没说对,他哪有什么好的给我?” 说完,他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卷轴,假装憋屈却笑出了一脸的褶子:“他就拿这么一幅破画来糊弄朕。” 我去,这皇帝炫儿又出新高度了,以前都是张嘴直接夸,这回还学会欲扬先抑了,只不过你这扬的有点明显,抑的不够,下次注意啊。 他嘴里说的啥,基本上没人注意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卷轴上,虽然还没有展开,人们的眼睛已经开始准备好放光了。 随着画卷“唰!”的一下展开,“哇!”异口同声的尖叫令李世民得意的心花怒放,有人夸自己的孩子感觉比夸自己还骄傲,不是朕喜欢炫耀,是炫耀真容易上瘾啊。 我去!这叫破画?皇帝这是当我瞎还是当我傻? 咏鸡图就孤零零的一只大公鸡,鸡固然是画的出彩,比真鸡那是漂亮得多,但是再漂亮也就一只鸡,背景就是白纸,一点别的东西没有,再好也难免单调,没有感情色彩。 这个咏蛙图才是一幅真正的画,上有天,下有地,中间有池塘、有荷花、有柳树。 池塘水面平的像镜子,也不乏道道涟漪;荷花有盛开的,也有含苞待放的。 最可爱之处还有一只小青蛙蹲在荷叶上,朝着花骨朵方向向上跳起,后脚还挨着荷叶,身体抻得老长,那个鲜活劲简直的无法形容。 这张咏蛙图,李泰前世的时候是照着相片画的,画了整整一寸厚的纸,师父罚他画一千张,虽然没有画够一千张,却也有七百多张。 师父就是一句气话,没想到他却认了真,师父看到那些画稿的时候都哭了出来,说“孩子,你不成名,天理不容。” 成名倒也做到了,不到三十岁就站到了素描界的巅峰,钱没挣着,连个房都没买起,就英年早穿了。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萧瑀看着画,轻轻的说道:“颇有帝王气象。” 说一个皇子的诗作颇有帝王气象,这不轻不重的六个字能捧人上天,也能摔人入地。 萧瑀是亲手拟过废太子诏的人,他说的话会是随随便便的吗?他知道李世民在盛怒之下,动过废太子的念头。 如果皇帝内心深处还存着这个念头,他这句话就是在给这个念头施肥。如果皇帝心里一直忌惮李泰,那他这句话就是给这份忌惮加了点催化剂。 无论皇帝的天平朝哪面倾斜,他萧瑀都没有站错队。 “这是送给陛下的,当然得有帝王气象。”房玄龄笑呵呵的把话题给岔了过去:“还记得咏鸡图上的诗么?十足的铮臣气息。” 房玄龄特意清了清嗓子:“武距文冠五色翎,一声啼散满天星;铜壶玉漏金门下,多少王侯勒马听。” 李泰偷来的这两首诗,一首是唐伯虎写的,一首出自新中国最伟大的开国领袖。不得不说大唐就是诗的国度,人家从诗上就能猜出作者的身份。 “画画的好,诗题的好,送的人也合身份,魏王做事有尺有度,是个难得的少年贤才。”秦琼竖起大拇指,参与一下魏王表彰大会。 两仪殿里都在夸魏王,东宫里可没人夸魏王,谁敢魏王一个好字,脑袋都得搬家。 太子爷有气无力的瘫在床上,本来没病,这回真要气病了。他耍小性子,不批奏折,想让父皇来哄哄他,没想到父皇没理他,还把折子交给李泰批了。 别的东西都可以给李泰,奏折能给吗?这不是一般的东西,这是夺权!而且这权还是父皇给夺走的,让他一点办法没有。bigétν 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李承乾这脚也是真倒霉,都快砸烂了。以往他生气也好,耍脾气也好罢,都没有真的心慌过。 这次李承乾是真的慌了,看来父皇要动真格的,李泰早晚要上位,怎么办? 第145章 别人都给不了你 长安街市热闹非凡,声声吆喝充满了人间烟火味,这是在现代社会很难看得到的,也是李泰最喜欢的。 他换上一身普通的绸缎衣裳,带着陆清逛起了街市,还不是那种酒楼、戏苑之类的地方,而是小吃、疏果类的地摊。 家家种地的时代,几乎没有卖蔬菜的,只有长安城的商业区才有,但是卖水果的还是不少,毕竟不是家家都有果树。 逛了小半个时辰,陆清背了两大袋子的野果子:“二郎,这些果子酸苦,不好吃。” “做熟了就好吃了。”李泰反正就是个划拉,看到野果子就不放过。 又到了李泰回宫的时间,李治和两个公主都跑到了院子里,除了府衙放假的日子,他们每天最盼的就是黄昏时分。 李泰每天黄昏以后的时光,除了被皇帝给召走,基本上都用来陪着他们。 今天李泰回来的稍晚了一点,几个小家伙都挤到门口来张望了,远远的看到他们,李泰心里一阵温暖,这个院子现在真的满满的亲情了。 “二哥,二哥。” “二哥。” 两个公主一前一后朝李泰跑过来,兕子稍好些,小公主跑不稳,摇摇晃晃还奶声奶气的喊着“二哥”。 李泰先抱起兕子抡了一圈,然后迎上小公主,把她也抱了起来,兕子搂着李泰的脖子,小公主使劲推她,想把她给推开。 “妞妞乖,不许欺负姐姐。”李泰笑着蹭了蹭她的额头,赶紧又夸另一个:“兕子更乖,知道照顾妹妹。” “二哥,你怎么才回来?府衙很忙吗?”李治仰着脖子,看两个妹妹都在李泰怀里,他朝上一伸手:“妞妞,三哥抱。” “二哥。”小公主使劲的把脸往李泰的肩头上贴,生怕李治把她给抢跑了。 “没事,不累,走吧。”李泰抱着两个公主,慢慢的向前走着:“我今天回来的不晚,我刚刚去御膳房了,给你们做了点零食。” “又有好吃的了?”李治原来也不馋,愣是被李泰给惯得嘴刁了。 李泰也不是个美食家,但吃过的和见过的食物,总比他们多得多了,随便跟御厨聊聊就研究出来点新花样。 “好不好吃,得尝过才知道。”进了院子李泰把两个公主放下,兕子跑去荡秋千,小公主也手舞足蹈的要上去。云夕推着兕子,云离抱着小公主在一边看,小公主又吵又闹非要往秋千上抓。 李泰接过小公主抱着也哄不好,他笑眯眯的看着兕子:“兕子,二哥带你玩,好不好?” 兕子人小却也机灵,想把她骗走没那么容易,她歪着小脑袋,得意的笑着:“我不,我就要荡秋千。” 李泰笑道:“就是带你荡秋千啊,坐我肩上荡,你敢不敢?” “敢!”兕子高举的一下就蹦了下来,把云夕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多亏她没摔着,不然云夕的小命都容易保不住。 李泰把小公主交给云离:“妞妞别急,二哥坐好就抱你。” 李泰稳稳的坐在秋千板上,陆清抱起兕子往上一举,她轻轻的骑到李泰的脖子上,吓得她小手乱抓,尖叫不止,陆清不敢撒手,就一直扶着她。 “兕子,把你手给我。”李泰举着手,兕子赶紧把手放到二哥手心里,李泰把她的小手按到自己额头两侧:“把着二哥的头,不许松手,知不知道?” “知道。”兕子的手能扶着一个“固定物”,一下就不害怕了。 李泰又抓着她的两只脚往自己腋下塞:“就这样勾住,一动不许动。” “好。”兕子又紧张又兴奋,又得意又开心。 小公主已经闹的要哭了,李泰招招手,云离抱着小公主过来,把她放到李泰的腿上站着,李泰掐着她的腋窝,让她的小手抓着兕子的膝盖。 云夕站在秋千左面,云离站在秋千右面,陆清站在秋千后面轻轻的推李泰的后背。秋千荡的要多慢就有多慢,兕子和妞妞笑的要多欢就有多欢。 云海和李治离的略远一点,云海紧张的盯着李泰他们,李治撅着嘴,没一点高兴的样子。 李世民一转眼有好几天没来立政殿了,李泰带这几孩子,他实在是放心。 上个月长乐公主回宫来,李世民曾对她说李泰太惯弟弟妹妹了,尤其是两个小公主,规矩得从小立,该教她们懂事了。bigétν 长乐公主知道这是父皇说不了李泰,想让自己给递个话,于是就跟李泰说了,李泰回她一句:“懂事的日子以后长着呢,有二哥在的一天,就先任性一天。” 一句话长乐公主就倒戈了,跑到李世民面前哭了一鼻子,哭得李世民好不心酸,对他的这几个嫡子女越发的疼爱有加了。 夕阳骑在西山头,马上就要坠下去了,陈文跟在李世民的身后一步一步的往立政殿走,他心不在焉的望着天边,昨天的火烧云真好看,可惜今天没有。 来到立政殿门前,陈文远远的摆了摆拂尘,侍卫们无声跪倒,没人敢出一点声息。陈文知道李世民有个悄悄进院去爱好,他喜欢偷听偷看他的子女们都在做什么。 这一次再怎么悄悄也没用了,转过影壁墙,就看到他们所有的人,都围着秋千架在玩耍,当然他们也一样的看到了李世民。 陆清推住荡回来的李泰,让秋千停稳,他伸手把兕子给抱了下来。云离也赶紧上前把小公主给接了过去。 大家正要齐齐整整的给皇帝行礼,李泰忽然一弯腰,指着李世民喊了一声:“雉奴、兕子、妞妞,谁先跑到阿爷身边,今晚的零食让谁先挑!” 李治看了李泰一眼,没动地方,兕子和妞妞是真听话,撒腿就朝李世民跑去,边跑边喊着:“阿爷,阿爷。” 兕子当然跑的快,妞妞腿短,但是人家跑的可爱,摇摇晃晃跟个不倒翁似的。 李泰扭头看着身边的李治:“你不跑,是吧?好,你要没我跑的快,零食就不给你吃。” 李泰也抬腿开跑,李治眨眨眼,不服气的跑了起来:“我肯定比你快!” 李治当然比李泰快,李泰一共就跑了三步,就表演一个起跑,李治超过他身边,他就停了下来。bigétν 看着自己的子女朝着自己狂奔而来,李世民感觉血液也是能够沸腾的,这一刻,这一瞬间,他忽然忘记了自己是个皇帝,他只剩下一个身份,那就是父亲。 李泰笑呵呵的朝前走着,眼睛望着李世民,心里暗暗的在说:“皇家最缺的永远是亲情,别人都给不了你,我给你。” 李泰很聪明,别人见到皇帝的第一反应都是跪拜,你把他当君,他当然把你当臣,你只有把他当父亲,他才会把你当子女。 第146章 要鱼要渔还要余 各种野果子洗净以后用糖水煮熟,再改小火慢慢的熬上一刻钟,盛出来放凉,基本上家庭版的罐头就做好了。 李泰想要的可不是放凉到室温的罐头,他把这些罐头用小坛子盛,小坛子放到一个大水盆里,往里倒上硝石,很快盆里就是少量的水,大量的冰了。 冰镇好的罐头,来上一口那真是爽口爽心,一股凉气直冲脑门。 第一个品尝者肯定是李泰,他感觉好失败,这比他想像的差太远了。 他可想像的参照物太多,别人没他那么好的想像力,李治一口下去就疯了,捧起小坛子就要“豪饮”。 李泰一把抢下小坛子,板着脸、瞪着眼:“这么凉的东西也敢猛喝?你不要命了?” 李治挨二哥的骂也习惯了,他就憋憋嘴,老老实实的不敢还言,充满求生欲和渴望的小眼神,使劲的卖可怜。 李泰一勺一勺的给他舀了一小碗:“慢点吃、慢点喝,今天就这么多,没有了。” “二哥~”李治眼巴巴的看着小坛子,里面至少还有三小碗:“再给我点呗,你让我干啥都行。”biqμgètν “好物不可多贪。” 李泰做的可不少,一人分一小坛也有剩余,李泰就不给他们多吃。 李世民只分到了大半碗,兕子就分到小半碗,小公主更可怜只分到大半茶盏的汤,只有李治分了满满一小碗,就他抗议的厉害。 剩下的陈文、云海、云夕、云离每人分到半碗,陆清和院里院外的侍卫们每人也分到半碗。 在这个从来没有过冷饮的世界里,在这个一块点心都能比出个公母来的皇宫里,嫔妃娘娘们都没尝过的美味,他们这些下人居然分到了,而且比两个嫡公主分到的还多。 下人最需要的是什么?尊重啊。他们其实不缺金不缺银不缺吃不缺穿,他们缺的就是被人平等对待,在这个等阶森严的地方,哪个主子拿他们当人看? 半碗冷饮不能当饱不能解馋,但是他们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滋味,如果这个滋味有名字,那它的名字一定是有温度的尊严。 李世民拿着小勺慢慢的吃,慢慢的喝,他虽然不是特别喜欢这种酸中带甜的滋味,但是这个冰凉的刺激感很新奇。 他一边吃着,一边想着抽空吩咐御膳房给东宫也送一份过去,这些都是李泰做的,他总不好吃着二儿子的,还给大儿子拿吧? 他惦记李承乾,却也不能在李泰面前表现的太明显。好在都是御膳房做的,就算现在御膳房没有了,明天再做也一样。 “阿爷”李泰笑嘻嘻的坐到李世民对面:“我给皇兄留了三坛,可是不知道他病中能不能吃,我怕好心反招他骂我。” “他那么不知好歹?你想送就让人送过去,吃不吃是他的事。”李世民太清楚李承乾能不能吃了,他就是个脚疼,还不一定是真疼,有啥不能吃的? “嗯,阿爷说的对,是我错了,亲兄弟不该多想。”李泰笑嘻嘻的冲着云海一招手:“把那三坛冰果送到东宫,叫两个御医过去,给太子把把脉再验验冰果。能吃也要叮嘱太子别多吃,凉东西吃多了伤身。” “是。”云海应了一声,急忙转身走了。 李泰话说的是真好,怕他多吃,你别多给他不就行了?一下子送过去三坛,足足十二碗,他除非是不爱吃,否则有什么理由忍着不吃? 李承乾不喜欢李泰,但是他真的喜欢李泰研究出来的美食。 牛肉干、羊肉串、涮火锅、鸡米花、羊蝎子、烤全羊、肉馅水饺、冰糖葫芦,样样都能把李承乾的馋虫给勾出来。 这回又送来了冰果,李承乾真服李泰这个细心劲,居然直接打发两个御医跟着过来的,这是有多怕自己陷害他? “有什么好验的?我这病在脚上,又没有什么忌口的。”李承乾对李泰送来的吃食都抱着极大的好奇心,他一指小坛子:“快盛给我尝尝。”ъitv 称心赶紧上前盛了大半碗,他舀起一勺居然还吹吹:“殿下莫急,我先尝尝咸淡。” 云海低着头,脸拉得老长,这冰果还用尝咸淡?你尝吧,尝完告诉我是咸还是淡。 “嗯”称心没想到冰果这么凉,冰得他一皱眉,往下一咽,这清凉凉的感觉一路向下:“哇,真好吃。” 称心急忙舀起一勺,喂到李承乾的嘴里,然后就笑眯眯的看着李承乾。 “嗯,好吃。”李承乾一口就着了迷:“惠褒果然有灵性,告诉他我很喜欢,改天一定好好谢谢他。” “太子殿下,四殿下嘱咐您说冰果不可多食,凉东西吃多了伤身。”云海把李泰的原话说了一遍,御医也给带到了东宫,验不验是他的事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领赏吧。” “谢殿下。”云海转身走了,也没去领什么赏钱。 云海心里觉得有点怪异,那个小童居然敢自作主张的替太子尝冰果,而且他给太子喂食连勺子都没换,太子也太惯着他了吧? 李泰都够随和的了,也没随和到跟下人共用一个勺子的地步。 云海回到立政殿时,陈文正站在房门外看星星,见他回来了,陈文特意走下台阶,低声对他说道:“父子俩都在批奏折,先别进去打扰了。” “哦。”云海点了点头,跟陈文两个人走到对面的台阶上坐下,两个人看着窗户上的人影,轻声的聊起了天。 他们在门外,是很难听到屋里的声音的,有时候主子叫他们,他们根本不知道,所以就盯着窗户,看人影动了,他们贴近门听声息。 “太子怎么样啊?病的重吗?”陈文没话找话似的,太子怎么样,他其实比云海清楚得多。 “看起来还不错,气色也挺好。”云海轻轻一笑,似有意似无意的把称心的事说给了陈文。 李承乾赶走了御医,却叫来了御厨。这么好吃的冰果,他必须要知道做法。御厨自然不会瞒他,这做法也极其简单。 李承乾一听这里面唯一的难处就是冰不好弄,现在这个季节已经没有冰了,以后天热起来更没有冰了。 李承乾想不到李泰这么在大方,连制冰的方法都告诉了御厨,还不是告诉某一个御厨,而是在御膳房公开讲的,讲不算,他还把硝石留在了御膳房。 “把硝石都给我拿来。”李承乾习惯了,直接就全拿走。 御厨也习惯了,二话没说,直接全给他拿来了,李承乾一看,这点硝石不好干什么的,这也不够做几回的,他愁眉紧锁的一叹气:“硝石哪儿有呢?” “四殿下说一般的道士手里都有。” 第147章 这是来讲笑话的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每一个早晨都是充满活力不该被辜负的,所谓朝气蓬勃,只有早晨的阳光会带给人奋发向上的激情。 一声鸡鸣啼破晓,像是在遵守着一个约定一样,李泰准时的出现在刚刚铺满晨光的庭院里。 李治也爬起来,洗漱更衣把自己收拾得精神百倍,然后静静的看书写字。李泰跑完步回来更衣,见他都写完了一篇读书心得。 “很好,有进步。”李泰摸摸他的头:“你要是想早起,就必须做到早睡,睡眠不足会头疼。” “我和你一样,行吗?”李治仰着脖子,脸上稚气未脱还带着婴儿肥,圆乎乎的脸蛋特别的讨喜。 李泰每天睡的晚、起的早,他的作息时间不适合小孩子,他就笑着摇了摇头:“你十六岁以后可以和我现在一样。” “为什么要十六岁?” “人生就是一场修行,修行的真谛就是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该念经的时候念经。” 李治好像是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他眨巴眨巴天真的眼睛:“就这么简单?” “这一点不简单。”李泰一边由着宫女给他换衣服,一边很认真的看着李治:“绝大多的数人都搞错了,吃饭的时候嘀嘀咕咕的念经,睡觉的时候想着明天吃什么,念经的时候又迷迷糊糊的睡觉,一事无成不就是注定的结果吗?”bigétν “绝大多数人都错了?”李治不太相信,这么简单的事绝大多数人都不到? “是啊,所以这世上庸人多嘛。”李泰换好了衣服,轻轻的拍了李治一下:“专注于当下,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做什么。” 李治有点迷茫的点了点头,目送着李泰走出房门。 “殿下,该用早膳了。” 云海躬身请李治去吃饭,李治“哦”了一声,问道:“我二哥吃饭了吗?” “吃过了,四殿下每天早膳都在画室吃。” “嗯,以后我每天早上都在画室读书,我要跟二哥一起吃饭。” “是。”云海答应了一声,心想你吃吧,你吃一次就后悔了。 李泰每天的早饭简单至极,一碗薄粥,两碟咸菜,再配个馒头就齐活了。 今天是府衙放假的日子,李泰听完政就没有事了,可以在皇宫闲一天,不过他可没有闲着的打算,他一早就吩咐陆清把那些匠人给召进宫来。 站在金阶之下,李泰目光低垂,心里暗自盘算着他要做的事情。听政又没有什么需要他参与的事情,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值得他关注。 今天的早朝还真跟往常有点不同,今天有两个番邦使臣上朝,一个是百济的使臣,一个是善鄯国的使臣。 无巧不巧的这两国的使臣说的几乎是同样的事情,他们相同的一点是都在向大唐递降表,都表示愿意归顺大唐。 李世民一听到这样的要求,那真的是眉开眼笑,不动一兵一卒,甚至连点唇舌都不费,就有人上赶着来投降,这说明我大唐是何等的强盛? 这种事没有人会拒绝,但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也没有人会不动脑子接住,哪怕掉下来的真是馅饼,不是陷阱,也得先看看是凉是热是什么馅的。 善鄯国的使臣先开的口,说完了他们要投靠大唐,愿意把善鄯国变成大唐的善鄯州,继续说了他们投降的理由。 高昌国屡次欺辱,时常抢掠,令善鄯国不堪承受,高昌王子强势逼婚要抢善鄯国的公主伊丽哈桑,如今以伊丽公主离朝为由,要发兵善鄯国。 善鄯国国主无力与高昌对抗,前思后想之后决定向大唐投降,反正都是亡国的话,宁愿做大唐的臣子,也不做高昌的奴隶。 善鄯国使臣提出如果大唐肯出兵帮助善鄯国解围,善鄯国愿意称臣并按年节纳贡。 李世民一口答应下来,既然向大唐称臣了,大唐必须得保护善鄯州,不是出兵而是驻兵,国字改州字,善鄯不再是一个国,而是大唐的一个自治州了。 这件事没有一个臣子提出任何一点意见,这有什么意见可提?直接庆祝就完了。至于出兵攻打高昌有没有风险,能不能打赢,大家脑子都没这个概念。 谁要是提出这个疑问,金銮殿上当场就得铺一地牙,大牙都笑没了。 百济的使臣傲气的斜了善鄯国使者一眼,看你们提的是啥要求?简直就是零要求,你们可真是来投降来了,投的这个缺心眼。 投降也得有所图才行,没有利益你投什么降?看我的! 百济使臣拿出比大公鸡还骄傲的姿态,眼睛直往天花板上翻,投降投的这么高调的还真是不多见。 张嘴哇啦哇啦一顿百济语,李泰是一句没听懂,就是看他那神情和语气,感觉他说的不像是好话。bigétν 那使者身边站着乌鲁,乌鲁在牢里这几天可能是过的不太好,整个人看起来很萎靡,一脸的菜色,说话也没气势,勉强把那使者的话给翻译了过来。 “大唐皇帝陛下”乌鲁也不敢往上看李世民,就看一眼那使者,说一段话:“我们百济要向您称臣……” 除了开头第一句话,不管水平咋样,还算是句人能听得懂的人话,后面的话就让满金殿的人都迷茫了。 百济要向大唐称臣,要求是大唐得每年按时按节的向他们纳贡,或者说是恩赐也行,反正就是到日子你就得给我钱、给我物、给我美女和牲畜。 你们要是不同意这些条件,就是不接受我们投降的话,那就别怪我们拿你的边境当后园子,你既然明说不给我了,那我就自己动手拿了,你可别说我们没给你打招呼,是你不同意在先的。 李世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这是什么脑回路?他的意思就是表面上你管我叫声爹,实际上我给你当孙子? 做梦也没有这么做的,这也太敢做了,有这想法都已经很了不起了,这话还敢说出来?这恤挑的实在是令人发指。 李世民反应了半天,才坚定又礼貌的赏了百济使臣一个字:“滚!” 乌鲁也不知是怎么翻译的,一个“滚”字,他嘟噜了一大串,那使者礼貌的朝上作了个揖,然后一转身,撅着尾巴横着就晃出去了。 他是走了,乌鲁就没那么幸运了,又被送回了府衙的大牢。 李泰从来不知道上朝听政还能听到这么有意思的笑话,散了朝,他笑呵呵的来到画室,拿起铅笔在纸上画了很多的草图,时不时抬头看看窗外,一边畅想他的设计成果,一边静静的等着匠人们。 第148章 苏定方真挺合适 一张纸上横七竖八的画着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很新鲜,有很多都是没见过的,但是匠人们看一眼就知道该怎么把它制作出来了。 李泰的画功实在是给沟通带来了极大的便捷,尽管他画的不是标准的图纸,但是他画的接近实物了。 这些匠人都是大唐顶级的能工巧匠,很多东西只要你能说得明白,你想实现什么样的功能,他们就能帮你实现了,何况有这么清楚的图形,这个工作的难度被大幅的降低。 “像这样的架子,用铁还是用木头你们定,一定要稳固。”李泰指着他画的秋千架和滑梯:“这两个东西都一样,做一大一小放院子里,做一大一小放屋里。” 昨天兕子和妞妞都要荡秋千,妞妞那么小自己没有办法坐在秋千板上,李泰忽然想起了前世的小区公园和淘气堡,决定给她们多做点有趣的东西。 童年只有一次,要给她们更多的快乐。 大的秋千和滑梯是给李治和兕子做的,小的秋千和滑梯是给妞妞做的,秋千不放木板,而是吊着一个小椅子,前面拦上,手可以扶着,腿可以伸出来。滑梯都一样的开状,小的就是窄一些、矮一些。ъitv “这个能做出来吗?两边都坐着人,一上一下的。”李泰敲了敲他画的跷跷板,两只手一上一下的比划着:“院子里放一个,屋子里也放一个。” 看到匠人们点了头,李泰又继续指着图往下说:“这种摇摇椅,可以多弄一些样子,比如马头的、狗头的、兔子的,做几个大点的,做几个小点的,免得两个公主抢。” “摇摇床做一个就行了,兕子大了不用睡这个。呃,还是做两个吧,一大一小,省得她抢。” “这个有点复杂,这是小公主的餐桌椅,我的想法是这样的,你看这里是个椅子,身体前面要有挡着的。前面这个挡板是活的,翻过来就是餐桌,翻过去不占地方。” 李泰很担心自己表述不清,匠人们那毫无压力感的表情让他放心了不少。 “这个吊篮藤椅做五个,两个大点的,成年人坐着躺着都没问题的,一个稍小点的,比较适合九殿下的,两个更小的,适合四五岁孩子的。” 李泰还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两个大的送给两个皇姐,然后雉奴的、兕子的、妞妞的。 “最后这个逍遥椅,做一个最大最气派的,上面要雕五爪金龙,是给我父皇的,再做一个略小一点的,是送给太子爷的,图案你们看着设计,符合他们的身份就好。”ъitv 李泰算了算好像把自己忘了:“给我也做一个逍遥椅,什么图案也不要,尺寸比太子的那个小一圈,都记住了吗?” 匠人们点点头,表示都记住了,李泰又检查一遍图纸,好像差不多了,他忽然想起李世民有个爱炫耀的好习惯,于是又补充一句。 “你们设计一款适合送给朝中大臣的逍遥椅,做二十个。” 李泰一下子搞出这么多新鲜东西来,李世民肯定会拉着他的那帮死党大臣看这看那。 你光让人家看,光显你什么都有,让人家眼热心痒的空手回去?干脆直接把他送人的那份带出来吧。 李泰把任务吩咐清楚了以后,留下陆清陪着匠人们研究这些东西,他抬腿回立政殿了。 李泰哄孩子是极有耐心的,连蹦带跳、连爬带滚的陪两个妹妹疯,绞尽脑汁的想花样来逗她们开心。 妞妞玩累了,困得用手揪着眼皮不肯睡觉,好不容易二哥在家,可舍不得睡觉,非要粘二哥身上。 李泰也很无奈,这要是有个洋娃娃就好了,让她抱着就睡觉了。 洋娃娃?那有什么难的?宫里什么人最多?当然是宫女和老宫女最多,她们最大的特点不就是闲吗?给她们找点活干啊。 这个东西好描述,李泰一句话吩咐下去,整个后宫掀起了一场手工竞赛。很快就弄出一堆来,比如大腿那么长的胡萝卜、一人来高的小兔子、毛线扎的大南瓜。 各种五颜六色的布料,大部分里面塞的都是蚕丝,鼓鼓囊囊的手感特别好,样式又新奇,两个公主都不缠着二哥了,一下子就钻进了玩偶的世界里。 李世民在两仪殿开了一场小朝议,百济今天的惹他不开心了,不过想想也没什么,驳回他们的请求也就算了,没必要因为他们脑筋不正常而动怒。 善鄯国的降表已经接了,走个程序就可以打发使臣回去了,在附近调兵过去驻扎,高昌不发兵便罢,高昌若是发兵,让边将就地反击。 小朝议散了之后,李世民把李泰叫到了甘露殿,问他有什么看法。 李泰也没什么看法,百济这次我们可以不理会他,他要是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再出兵收拾他也就是了。 “善鄯国那边,我们可以派人过去一趟。毕竟距离遥远,我们还是去个人了解一下情况的好。咱们边境分出一部分兵力驻扎善鄯国,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如果真的跟高昌打起来,边将肯定也需要援手。” 真要是打起来,朝廷哪能一点反应没有?连一个人都不派? 虽然不派人过去,打个高昌也没什么悬念,就是胜利的果实是大是小而已,但是有点说不过去,感觉中央不够关心地方。 “你的意思是我们直接出兵?” 李世民不想大张旗鼓的派兵出征,不是怕花费,而是感觉区区一个高昌,一个兵不出也照样碾压他,又何必像模像样的点兵点将?是不是有点太给他脸了? “没那个必要吧。”李泰也没把高昌放在眼里,他淡淡的说道:“刚好善鄯国的公主就在长安,我们可以派一员将领,带百十来人送她回去,也显得我们有护佑之心。” “嗯,使得。”李世民笑着点点头:“高昌若是起事,也不需边将领兵,如此甚好,只是你看派谁前去比较合适?” 边将的任务就是守卫边疆,没人侵犯大唐国土,边将最好别带兵上阵,养成他可以随便出兵的习惯可不好。 派谁去比较合适?这话问李泰,那还有第二个答案吗?当然是派苏烈去最合适,苏烈有个收集植物的爱好,正合李泰的心意。 “苏烈,苏定方,如何?” 一提苏烈,李世民的脸色暗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的开口:“你不知道他那性子,放出去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跑的是快,但是往哪儿跑,它自己说了算。他打仗是把好手,但是他纵容士兵抢掠,给大唐军队脸上抹黑。” 第149章 真的不是找皇上 苏烈屡犯战场纪律,李世民当时给他的处罚不算轻也不算重,他以为事情就那么过去了,没想到后来战事频发,李世民却一直不肯起用他,他就无声无息的被雪藏了若许年。 “这世上哪有不犯错的人?罚也罚过了,他也知道错了,总不能永远不给他机会吧?” 能让苏烈担任折冲都尉,统领皇宫所有的武装力量,足见李世民对他的信任度之高,李泰知道这个位置如果不是绝对的心腹,是绝对坐不上来的。 “我不给他机会,能有他今天?” 李世民现在的确是重用苏烈了,折冲都尉这是个令人眼红的位置,虽然品级不是特别的高,但是离权力中心近,随时能见到皇帝,这就代表着机遇无穷。ъitv “雄狮有雄狮的养法,老虎有老虎的养法,猎豹有猎豹的养法。”李泰轻轻的说道:“千里马就应该在草原上奔驰,苍鹰就应该在蓝天上翱翔。我觉得对苏烈来说,他更愿意做领兵挂帅的将军。” “战场是他的欢乐天,上阵杀敌是他的愿望,却不是我们的需要。”李世民这几天跟李泰一起批奏折,也习惯了跟他正经的探讨国事:“能上阵的人太多了,我们用谁都行,为什么不用老实听话的?” “嗯。”李泰轻轻的点了点头,每个人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不同,从不同的角度看同一个问题会有不同的答案,这没什么可辩驳的。 李泰想的是应该让苏烈到战场上去挥洒他的战斗才华,就这么埋没,实在是太可惜了。 李世民想的是大唐有的是和苏烈一样,甚至比苏烈战斗才华还高的将领,你苏烈的确是把好刀,但是我大唐不缺。 陈文轻轻的走过来,躬身说道:“午膳备好了。” “传吧。”李世民又补充了一句:“把他们三个给我叫过来。” “是。”陈文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出去了。 很快午膳就摆了上来,四五十道菜品搞的人眼花缭乱,其中一盘笋尖颜色很突出,李泰看着它笑了,不容易啊,终于看到素菜了。 “你又傻笑什么?看着啥了?”李世民也看着这一桌子菜,没发现哪盘长的招笑啊。 李泰指了指那盘笋尖:“看它挺好看的。” “你眼光挺毒啊,这是於陵的笋尖,贵着呢。” “笋尖能有多贵?”李泰虽然几乎不亲自花钱,但是他总知道长安有的是笋尖,遍地都是的玩意儿,能贵哪儿去? “在於陵笋尖贵比黄金,这是你舅舅弄来的,就他觉得好。” 於陵?笋尖?李泰微微皱眉,想起一首古诗来,他轻笑一声,吟道:“嫩箨香苞初出林,於陵论价重如金。皇都陆海应无数,忍剪凌云一寸心。” “皇都陆海应无数,忍剪凌云一寸心?”李世民轻轻的呢喃了一遍,这长安城里竹林似海,而於陵出一根竹子都是宝贝。 原本论价如金的於陵竹笋,到了长安就不值钱了,既如此,又何苦剪了於陵的笋尖,不让它成长起来呢? 它本来也是有凌云之志的,奈何冲天的苍鹰被折断了翅膀,千里宝马被拴在了食槽。 李世民悄悄的看一眼李泰,这孩子如此的善良、惜才,就如他所愿吧。 “青雀,吃完饭告诉苏烈,择日护送善鄯公主和使臣回去,高昌若有异举,他可见机行事,边兵由他调遣,边将不离守地。” “是。”李泰轻轻一揖,他又扫一眼那盘笋尖,想不到一盘笋尖,盘活了大唐一员战神。bigétν 苏烈听到这个消息,激动的直接给李泰跪下了,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带兵出征了呢,虽然只带一百多个兵,但是边兵可以随便调啊。 “快快请起。”李泰伸手把他拉了起来,笑道:“万一高昌没动静,你不白激动了吗?” “无论如何,殿下的恩德我都深铭肺腑,没齿不忘。” “最好别忘。”李泰笑呵呵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纸来,他把纸往苏烈的手里一摔:“这些东西在外面要是碰上了,一定连根给我拔回来。” 苏烈看看那些纸,一张张看过去,却原来是画的画,画上全是些没见过的东西。他把画揣好,笑着一抱拳:“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我刻到心上了,殿下保重!” 李泰也对他道了声:“保重。” 苏烈转身走了,他脸上在笑,嘴角在笑,心头也在笑,笑四殿下真逗,居然担心高昌没动静,动静那玩意儿,想让他没有困难,想让他有还不容易吗? 苏烈离开之前把皇宫里,尤其是涉及到立政殿的侍卫部署,全都认真仔细的排查了一遍,还嘱咐又嘱咐让他们多多留心。 苏烈交接好了皇宫里的事,又去找善鄯使臣设定行程。 伊丽哈桑听说护送她回去,是四殿下的主意,她一下就想起了易阳,在擂台上他又痞又帅,在府衙门前他又儒又雅,不知道他平时是什么样子的。 “能帮我把这个交给四殿下么?感谢他护送我回去。”伊丽哈桑从怀里掏出一个天然玛瑙的九眼天珠吊坠,那天就因为这个吊坠跟那个刁蛮的女人打了一仗。 伊丽哈桑感激擂台上的易阳,不管他嘴多损,他对出了自己想要的下联。 伊丽哈桑也感激府衙前的易阳,不管他对自己多么冷淡,他都替自己解决了一桩不大也不小的麻烦。 她想给易阳留点纪念,又不知道去哪找他,就把吊坠交给了苏烈。 “好,我一定转交。”苏烈还挺靠谱的,真的把这个吊坠送到了李泰的手中,李泰也没在意,笑笑就收下了。 两天后,伊丽哈桑以及使臣在苏烈的护送下离开了长安,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陈公公。”李泰手里拎着一卷画轴,笑盈盈的走到陈文的面前。 “殿下,你这又有新画给陛下看了?”陈文守在甘露殿的门前,专门就是谁来了给通报一声的,当然这也得看是谁来了,有的人就不给通报。 “不,我是来找您的。”李泰手腕一翻,双手擎着画轴向前一递:“恭贺公公千秋。” 陈文伸手去接卷轴,指尖刚碰到卷轴,忽听李泰这么说,他“啊”的惊叫了一声,下意识的缩回了手。 他有点不敢相信,李泰会记得他的生日还给他送礼物?不用礼物,就是亲口说这么一句生日快乐,都够他激动个死去活来的了。 “这,这是?”陈文都不敢接了,不是没收过生日礼物,是没收过殿下亲自送来的生日礼物。 “这是我为了给您庆生,专门给您画的像。”李泰直接把画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笑着转过身,迈开步子潇洒的走了。 第150章 谁稀罕抢你的画 天边一朵云好白,白的发光透亮,盯得久了,眼睛有些涩涩的发胀。陈文眨眨眼,莫名的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抬袖子压压眼,倒也没有液体流出来。拿着卷轴的手微微的发抖,陈文圣旨也不知拿过多少,手也不曾抖过,这一次却激动的心都跟着颤了。 解开卷轴,轻轻的展开,红彤彤的火烧云抢先入眼,紧接着是碧瓦飞檐,朱门红墙,墙前面站着的人竟然是自己。 “是我!”陈文忘情的喊了出来,手已经抖得控制不住了。 陈文天天看着长孙皇后的画像,也见过皇帝的画像,见过李治的…… 他不想有一副自己的画像吗?想啊,做梦都想。他能张嘴请李泰给他画一副画像吗?不能,疯了也不能提这样的要求。 哪怕会画画的人是哪个朝臣,陈文也能备上一份厚礼,请他给自己画一副像,但是李泰的这个身份,注定了他再想也不能张这个嘴。 做人,尤其是做下人,必须要知道深浅,必须摆正自己的位置。 李世民在屋里也没做什么正事,就盯着那一排长孙皇后的画像,默默的在心里呢喃着。 “观音婢,你知道吗?高明越来越顽劣了,成天躲在东宫跟一群下人嬉戏,不肯上朝听政。朕没逼他苦学,就让他跟杜正伦、孔颖达谈论古今政事即可,现在他竟然装病不让老师进门。” 万马千军能管得服首贴耳,百州千府能治得井井有条,生死关头没怂过,困境重重没怕过,就到了子女教育这块,真是愁啊。 管狠了,他就叛逆;管松了,他不在意。让他听政,他脚疼;让他批折子,他头疼;让他读书,他浑身疼。 “为了让他上进,我把东宫的折子都交给青雀来批了,我以为高明能知道着急,能改过自新,没想到他越发的懒惫,竟然赌气关了宫门,连老师都不见了。” 李世民正在这儿黯然伤神,忽听窗外陈文嗷的一嗓子:“是我!” 有刺客?李世民第一反应竟然是怀疑有刺客,他一脚踹开房门,“嗖!”的一下蹿到了院子里。biqμgètν 他圆睁二目结果发现陈文拿着一副画,在那儿浑身颤抖,要是李泰看到他这个样子,可能会怀疑这画带电了,这是被电击了吧? 李世民看着也纳闷,这什么画?咋还把人整出癫痫来了? “嗯哼!” 李世民故意重重的给个动静,陈文猛的转过身来,发现皇帝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他慌的也不知道是要下跪还是要作揖,反正身子往下一矮。 李世民伸抓住了卷轴,生怕他把画给弄坏了,陈文也一下停住了身形,他更怕把画弄坏了,两个人捧着一幅画,陈文慢慢的站直了身子。 “青雀又有新作了?”李世民轻轻一拽,陈文居然傻愣愣的抓着,一点没松手,李世民脸色一沉:“你不给我送进来,居然抢先偷看?” “这,这” 陈文缓缓的放开手,战战兢兢的盯着卷轴。 李世民看他吓成这个样了,笑道:“行了,我也没说你什么。”他也没展开画,也没卷上,抓着卷轴转身就走了。 陈文的确是有点怕,但不是怕李世民训斥自己,他是怕李世民抢他的画。他可亲眼看着李世民抢了李泰和李治好多幅画的。 “陛下!”陈文的老腿第一次倒腾出了风的速度,紧着追了上去:“陛下,这画,这画是殿下赐给我,我的。” “你的?”李世民说着话停住了脚,转过身来,盯着陈文的眼睛里怒气慢慢的升腾。 李世民没有看全画面,也看到了红红的火烧云和露出一角的宫殿,还以为李泰用彩铅只会画动物呢,看来他也会画风景。biqμgètν 正在得意的畅想如何向百官炫耀这副风景,陈文忽然说这画是李泰送给他的。自己这个当爹的都没见过他的画的彩色风景,他居然先送给别人一幅。 有送陈文的,没有送给自己的,这爹当的也太逊了吧?是可忍,啥事不可忍? 陈文把握皇帝的情绪那是一等一的准,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或许他自己觉察不到,但陈文一定能觉察得到。 陈文吓得哆哆嗦嗦的,也不知道是站着对,还是跪着对,他就猫着腰低着头不停的哆嗦,跟三九天吃冰棍了似的。 李世民手里抓的若是另一个物件,陈文说是他的,李世民一准就摔他脸上,像谁稀罕似的。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摔,反而抓的更紧了,感觉这画要是给了他,儿子的爱都被他抢了,不甘心、愤怒、紧张、嫉妒…… “哼!”李世民用力的一甩他的大袖子,抓着卷轴就进屋了。 陈文倒腾着小碎步,亦步亦趋的跟着进屋了,回手把门关上,赶紧走到李世民身边。 李世民把卷轴往身后一背,陈文的眼神跟着一条线的就转了过去。 看他这个德性,李世民都不急着看画了,李世民冷笑道:“你个老东西,你这是看着朕呢?朕能把画吃了?” 吃,倒是够呛,那万一你给撕了呢? 因为一幅画跟皇上杠,好像有点得不偿失,可是陈文是真心舍不得这幅画,他急的眼睛都要冒汗。 “皇上。”陈文直搓手,平时说话也挺利索的,这会儿愣是不会组织语言了:“今天是我的母难之日,殿下赐给我的这幅画,我,我还没看全呢。” “哦,三月二十一了?时间过的好快啊。” 李世民记得陈文的生日是哪一天,有时候能想起来赏他点啥,有时候忘了就后补点啥,基本上哪年都会送他生日礼物,不,礼钱,李世民十年有九年是给他赏钱。 陈文眼巴巴的看着李世民袍子边上露出的卷轴一角,时间过的快慢的,我都说这么明白了,你倒是把画还给我呀。 感慨一句没动静了,看样子他是不想还了,应该是在想用什么词儿来安慰我一下,就打算明抢了。 “皇上,我这半辈子也没喜欢过啥,这幅画我想带到棺材里去。” 啥都抢,陪葬品你抢不? 陈文不敢多说,就这么一句算是提着脑袋说的了。能要回来,万幸,挨顿板子也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不回来也只能认命了。 “不就一幅画吗?”李世民抓着卷轴点指陈文:“看你小气的,我就看看,行不?朕就看看!” 李世民见多了李泰画的画,再好也不可能像第一眼看长孙皇后画像时那么震惊了。他展开画轴,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你站好!”李世民提着画放到陈文身边对比着看,画整体比陈文高一点,画中的人大约有陈文的百分之七十大小。 第151章 提防皇帝也有诈 世人都觉得做官好,是草就比地皮高。做官的都盼着能做京官,位列朝班那才叫人生如愿。又谁知朝臣待漏五更寒,做大官也有做大官的难。 好不容易今天没有小朝议,各个衙门也多数放假,散了朝就各自回了家,正是难得浮生半日闲。 谁能料得到,有的人刚进家门,有的人还没进家门呢,就被圣旨给召回了宫。 当然有这份荣幸的,只是有限的几个人。长孙无忌、秦琼、房玄龄几乎是同时赶到两仪殿,他们互相递个眼神,谁也不知道皇帝又起什么妖蛾子。 他们料定皇帝也没什么别的事,十之有九又是要炫耀李泰的新画。上次就是刚散了小朝议没多大一会儿,马上把大伙给叫了回来。bigétν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就是李泰给陈文画了个画像。皇帝是兴奋个够,大伙跟着欣赏了一幅画之后,每人留下一根金条给陈文庆生。 该说不说的,李泰的画,那真的是一等一的好,可以说是国宝中的国宝。当时一个小黄门子举着画,陈文站在画的旁边,大伙仔细的对照,画比活人还要像活人。 头发的颜色、脸上皱纹的位置、连眼珠子那浑浊的感觉,都画的分毫不差。 陈文激动的一个劲的问:“像不像?画的跟我一样不?” “不是像你,是比你还像你。”长孙无忌左一眼画,右一眼陈公公,真想伸手上画里抓一把,看能不能把画里的人揪出来。 “模样倒是一模一样,这气质有点不像。”褚遂良很诚实,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同,反正就是感觉气场不一样。 “魏王把你画的也太威武了,你啥时候站这么直过?”秦琼拍了拍陈文的肩膀,陈文立马直起腰肝,端起架子,可是众人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同。 “你挺也没用,你看这画上的人气宇轩昂,身上带着那股劲,就像个斗鸡似的,再看看你,你顶多像个母鸡。” 李世民就是心里揣着三分嫉妒,嘴也特意毒了三分,谁让他第一个得到彩色画像了,就当众损他,非让他的得意减去三分。 陈文也是来了犟劲了,说画上的人不像我?他向旁边闪开两步,一搭拂尘,张嘴喊了句:“有本早奏,无本散班呐!” “唉我去!”秦琼都不看陈文了,赶紧盯着画上的人看看,指着画来了句:“我以为他活了呢。” “像!像像!这回像了。”褚遂良激动的嘴都不好使了,这人的气质还能瞬间升华,这真是长了见识了。 陈文向后退了几步,搬过来一个胡凳,他站了上去,又一次高声大喊:“有本早奏,无本散班呐!”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看一眼陈文再看一眼画,不能说一模一样,这就是大小号关系,不上手摸的话,视觉上几乎可以说是无差别。 “这是怎么做到的?”褚遂良惊叹之余直摇头,简直的不敢相信。 他一下想起了阎立本的那句“这不是画技,这是神技。”没错,这就神技,严重怀疑李泰会的不是画法而是魔法。 褚遂良感慨的是,画是怎么画的这么逼真的,陈文以为他问的是,自己的气质是怎么一下子提上来的。 “那天魏王就蹲着看我,他让我喊……”他激动得手舞足蹈的,跟大家讲起了那天的事情,边说着边回忆着,那天的火烧云是真的好看。 看他兴奋得忘乎所以的样子,李世民都跟着开心,几十年了,他第一次看到陈文表达出发自内心的快乐。 “魏王这礼送的,让朕都没有能拿出手的东西送你了。”李世民清了清嗓子:“我看你挺乐意喊的,从明天开始你就陪朕上朝吧,我让你喊一个月的,好好过过瘾。” “谢陛下!”陈文羡慕那个站殿的位置,羡慕了好几十年,站殿太监换了一拨又一拨,就是轮不到他。他要求不高,就渴望着能喊一次也行啊。 陈文的生日这刚过去没几天,皇帝又来一把,都没到家呢就被他给召回来了,长孙无忌笑笑:“不能又有人过生日吧?我身上可没带钱,你们借我啊。” 秦琼笑道:“我也没带啊,谁上朝还带钱?” “没事。”房玄龄笑道:“上次我就没带钱,第二天补的。” “哈哈哈……” 他们推开门,见陈文直溜溜的站在桌子旁,桌子的另一边坐着皇上,两个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陈文平常应该是站在院子里迎接他们,他在屋里也没啥毛病,只是莫名感觉气氛好像有点诡异。 谁也来不及多想什么,他们就连成一排的走到李世民面前,刚要来个集体作揖,忽然李世民的身体“嗖!”的向后一仰。 “啊!皇上!”长孙无忌顾不得什么君臣大礼小礼的了,他伸手就去抓李世民。 “陛下!”秦琼速度更快,猛的一下就蹿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李世民“嗖!”的一下又“荡”了回来。biqμgètν “呯!”龙头撞虎头,谁也没占着便宜。 秦琼顿时满眼冒金星,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手捂着额头,疼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李世民也捂着脑门大骂:“你是不是缺心眼?冲过来干嘛?你想刺王杀驾啊?” 长孙无忌拉着李世民的胳膊,想安慰他两句,又忍不住笑:“有用脑袋刺王杀驾的吗?” 还是文官好,房玄龄就一动没动,不是不想动,而是实在拿不出来秦琼那速度。他扒拉扒拉秦琼:“你挺出息呀,这还至于哭一个?” “撞鼻子上了。”秦琼就挨一刀也不至于哭,关键是鼻上有泪腺,撞得眼泪哗哗淌,根本就控制不了。 “皇上,程知节和尉迟恭来了。”陈文扒门缝往外看,发现在有人来了,他急忙汇报。 李世民指了指里间:“你们躲进去,不许出声。” 他们三个也不知道皇帝这是抽的什么风,也来不及多问,他们走进里间,发现虞世南和阎立本都在。 “嘘!”大家手势还挺统一,全都敛气屏息的听着外间的动静。 李世民玩上瘾了,他端端正正的坐好,微垂双目,陈文也准备好了,站在桌子边上,跟个雕像似的。 程咬金和尉迟恭两个人大大咧咧的推门进来,见皇帝在桌边坐着,他俩便走了过去。 李世民这次学乖了,不等他们到近前,就“嗖”的一下向后仰去。 “诶!”尉迟恭下意识的朝李世民蹿了过去,却被程咬金拦腰给抱住了:“提防有诈!” 这一眨眼的工夫,李世民又“荡”了回来,他仰过去荡回来自在得很:“程爱卿,你为何拦着他呀?” 李世民没想到第一个没上当的人居然会是程咬金,他可是有名的心眼不太多,他是怎么看出来有诈的? “上次你喝酒你就装睡着了,我好心叫醒你,你说我没规矩罚我三大杯。谁知道你这次是不是装晕,骗我们喝酒。” 第152章 谁也不能抢你的 李世民不是一个不着调的人,他是跟谁学的这么会玩了呢?当然是跟他的二儿子学的。 今天早朝散了之后,李泰邀请老爹去画室,李世民自然是心花怒放,还以为是让他看画,结果李泰进屋就坐下了。 哪有不让爹先坐,却自己坐下了的道理?他正纳闷这孩子怎么一点规矩都不讲,刚要张嘴训斥他,忽然他身子向后一仰。 “嗖!”的一下,李世民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拽出去老远,他本能的就扑向李泰,没想到李泰“嗖!”的一下又起来了,他来来回回的“荡”着,看上去无比的逍遥。 李泰当然只是演示一下,他晃了几个来回,赶紧站起来,请李世民上去体验。 在这个时代,连椅子都是李泰发明出来的,不可能有人见过逍遥椅。素描也好,彩色素描也好,冲击再大也只是视觉上的冲击力。 这个逍遥椅可不一样,这是真真切切的亲身体验,自己坐在上面,晃来晃去的感觉好不好且不说,李泰突然后仰的那一下,是真的牵到了李世民的心。 那一刻他忘了整个世界,包括他自己,那一刻他的心里只有李泰,那一下让他知道了,自己到底是有多紧张李泰。 然后他就想到了要用同样的办法来“戏耍”他的肱股之臣们,要让他们也知道自己的重要性,看看他们到底有多紧张自己。 “哈哈哈,你们都出来吧。”李世民把所有的人都喊了出来,他就坐在椅子上轻摇慢晃的:“你们看看朕现在的状态,配得上逍遥两个字不?” “……”配得上,你是挺逍遥的,拿我们当傻子耍,皇上就可以这么任性吗? “这叫逍遥椅,青雀发明的。”李世民一脸的骄傲,浓的都化不开:“你们想不想坐上来试试?” “……”想倒是挺想的,问题是谁敢呢?长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来那椅子上雕的是龙,坐龙椅上试试感觉? 坐之前得先摸摸屁股再摸摸脖子,选好下刀的地方,能豁得出来再去坐。 陈文左右摆了两下拂尘,两个小黄门子把屏风抬到了墙边,屏风的后面露出来两张雕着祥云和如意图案的逍遥椅。这下大伙可就不客气了,争先恐后的跑过去,好一顿吱哇乱叫,谁坐上去谁尖叫。 “让我试试。” “你还能下来不了?” “晕不晕呐?” “怎么停下来?” “……” 陈文笑呵呵的看着这帮朝臣,一个个跟过新年的孩子似的:“诸位不用着急,这逍遥椅人人有份,陛下已经给你们送到府上了。” “真的?”一听说自己也能有一个逍遥椅,立马全都眉开眼笑的,纷纷向前谢恩。 “不用谢我,青雀这孩子太能折腾,你们要是看到,他折腾出来的那一院子东西,都得惊掉下巴。” 大家都知道李泰好搞发明创造,每次都能把大家的眼球燃爆,这次见皇帝如此的夸口,期待感更是一下就被拉到了极致。 李世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立政殿的院子,被李泰给打造成了儿童游乐场。 他带着这些跟着他走过无数风风雨雨的老臣,走进立政殿。 滑梯、秋千、木马、跷跷板、吊篮藤椅…… 生平第一次知道眼睛也有不够用的时候,这到底该先看哪儿后看哪儿?哪儿人多看哪儿吧。 兕子爬上爬下的玩滑梯,满头大汗也不说累,怎么劝都不肯歇着,拉都拉不住。李治则拉着云海玩翘翘板。 妞妞坐在筐一样的坐椅里面,云离在后面小心的推她,她自由自在的荡着秋千,终于可以自己坐着荡秋千了,把她激动的拍着手咯咯的笑。 “这是什么?”阎立本围着吊篮藤椅看来看去,这造型像个鸟窝似的,还悬吊在半空中。 李世民一摆手,云夕坐进吊篮里半躺半靠的轻轻晃悠着,这个吊篮是李治的,对云夕来说有一点小,坐着没问题,全躺躺不下,这半躺着荡秋千的样子,看起来就感觉特别的惬意。 “会享受吧?”李世民笑眯眯的看着吊篮:“青雀给他的两个皇姐一人送去一个。” 看云夕那轻松悠闲的样子,李世民的嘴角微微上翘,他想像得到他的两个女儿坐进这样的吊篮里会是何等的开心。 和李世民同时看着吊篮的阎立本,也恰好有着同样的想法,这几天他的宝贝女儿成天的闹脾气,他正想着 怎么哄哄她,这个东西不错,一定要弄一个。 哪儿弄去?阎立本都跟那些侍候李泰的工匠打够交道了,他们不是匠人,他全都是犟人,花钱请他们做事,比劝一个忠臣卖国还难呢。 不光是不给你干活,连活是怎么干的也坚决不告诉你,连个牙缝都不带欠的,给多少钱都不行,你再多一句,就拿出宁死不屈的架式跟你对抗。 “陛下,这个”阎立本两只手比划着吊篮问道:“能借给我用用吗?” “嗯?这你要干什么用?”李世民想不出来他借这个吊篮能做什么。 “我想找个工匠给我女儿也做一个。”阎立本的想法倒也简单,有个参照物,随便找个工匠照着做,总能整出个仿品来吧? “哦,这个就给你了,拿去吧。”这么个小东西,李世民也不好意思借给他看看再要回来,直接给他了。 “谢陛下。” 阎立本一躬到底,自从上次阎婉跑到府衙生事,被自己给大骂了一顿又关了她三天禁闭,她就没有一会儿消停时候,开始是连哭带闹不吃饭,现在是成天气恹恹的不说话,可把阎立本愁坏了。 李治刚从翘翘板上来,抓着一个马头型的摇摇椅,刚要抬腿骑上去,听李世民说把吊篮送给阎立本了,他一转身撒腿就往外跑。 “二哥,二哥。”李治直接跑去画室找李泰:“父皇把你给我做的吊蓝,送给阎侍郎了,一会儿就要拿走。” “……”李泰都无语了,这个老爹怎么总拿李治的东西送人,还都是往老阎家送。“放心吧,有二哥在,谁也拿不走你的东西。” “嗯,谁也不能给。”李治咚咚乱跳的小心脏,只有在二哥面前才能感受到踏实。 参观完了立政殿,李世民又得意洋洋的带着众人,来到这个被闲置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院子。biqμgètν 刚才的震惊已经来的够猛烈了,没想到一进这个院子,又一次变傻了,目不暇接的撞进眼帘的东西,看上去简简单单,却基本都叫不上来名字。 单杠、双杠、肋木架、平衡木、扭腰盘、梅花桩…… 跟立政殿的儿童游乐场不同,这里被李泰弄成了小区健身公园。 第153章 我给你做个新的 身为一个太平盛世的皇子,不应该是过那种享尽人间富贵的闲散日子吗? 没穿越之前,易阳一直以为王爷就是歪戴着帽子,斜敞着衣衫,带着一群狗奴才上街招猫逗狗,专干些欺男霸女的快活事。 真当上王爷了才知道王爷是什么样的,你还敢歪戴着帽子?你要是衣衫不整,至少十个下人被打板子。你还想欺男霸女?你就是一个屁没放对地方,都有人打本参你。 别说王爷,就是太子也得规规矩矩的,皇家规矩大于天,这不是一句玩笑话。biqμgètν 李承乾那么不争气的也得关起门来作,明面上他必须装出个贤良太子的样子来。 就这还被参了,房玄龄、褚遂良联合十多个老臣,参太子以生病为借口荒废时光,要求皇帝严加管教,莫让奸邪小人把太子引逗得只知嬉戏玩乐,不顾礼仪纲常。 李世民当即下令让杜正伦、孔颖达等六个太子太师,轮流到东宫跟太子谈论古今政事,结果李承乾以病痛难忍为由,直接把东宫大门关上了,不许太子太师进门。 李世民亲自跑到东宫,父子俩没说几句话,李承乾那阴不阴阳不阳的态度就把李世民气饱了。 生气归生气的,总不能任由他这么下去,他若是真的变得无德无才了,那这个太子之位传给他还有什么意义? 太子若是不能把天下治理好,不能继承他的志向,那他真不如换个太子了。 换太子,算了,换太子不过就是一句气话罢了,从李承乾出娘胎那一刻开始,李世民就是按照继承人的模式培养他的,换太子就等于这十八年的心血宣告失败。 谁精心做了十八年的事情,愿意一朝宣告失败?李世民不甘心也不忍心,这太子之位原本就是李承乾的,自己只能是帮他坐稳这个位置,不能动摇他的地位。 转眼这又过去好几天了,李世民正琢磨着怎么跟李承乾沟通,李承乾就大模大样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李世民带着一群人,来到那个小偏殿观看李泰搞出来的新发明,李泰和李治从画室走出来,迎上去跟众人打了个招呼。 李泰正兴致勃勃的给大伙介绍着那些健身器材的用法,忽然门口一声喝报:“太子驾到!” 太子驾到,皇帝也不可能出去迎他,李泰笑呵呵的看向李世民:“父皇,我和雉奴出去迎一下皇兄。” “嗯。”李世民脸色微微一暗,嗯了一声。 李泰拉起李治就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李承乾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皇兄”李泰抱拳一揖:“臣弟迎驾来迟,望” “闭嘴。”李承乾笑着白了他一眼:“你哪儿那么多罗嗦?我来看看你,还非得在门外候迎吗?不三叩九拜的,怕别人不知道我是太子?” “皇兄。”嫌李泰礼仪太周到了,李治亲和,站得直直溜溜的,头也没低一下,就喊他一声。 “乖。”李承乾伸手来摸李治的头,李治闪身躲到了李泰的身后。 李泰拍了李治一巴掌,瞪了他一眼,抬头对李承乾笑道:“父皇在里面呢,我们过去吧。” 李承乾不想见父皇,可也不能转身就走,刚才在门外侍卫高声喝报,李泰出来迎接,父皇不可能不知道他来了。 “好。”李承乾微微一笑,收回空中这只尴尬的手,跟李泰并肩向前走着。 “皇兄,你的脚好些了吧?”李泰感觉得到李承乾走路一脚轻一脚重,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仔细的观察还是看得出来的。 “时好时歹,没事儿,疼的时候用凉水擦擦就好多了。”李承乾真不全是装病,他的大脚趾根部向外长出一个包来,疼起来的时候真的很要命。 最厉害的时候感觉像火烧一样,他半躺在床上咬牙哼唧,称心捧着他的脚,碰也不敢碰,揉也不敢揉,一味的着急也帮不上忙。 李承乾忍着疼还安慰称心说:“没事儿,以前也疼过的,忍过去就好了,疼不了多久。” 称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太子,心里一急滴下泪来,一滴泪落到了李承乾的痛处,痛感居然瞬间减轻了不少。 “哎?我不疼了。”李承乾惊喜交加的笑了起来:“我不疼了,我真的不疼了,称心你的眼泪止住了我的疼。” 一句话说得称心心都揪了起来,为了不让自己难过,他连疼都不喊疼了,还满面笑容的来哄自己。 称心看着红肿的包:“要是能替你疼多好,我宁愿承受十倍百倍的痛苦。” “称心,取凉水来,快。”李承乾不是哄他,那一瞬间是真的感觉到不疼了。 从此以后,李承乾疼起来就用软布蘸凉水擦,痛感立马减轻很多。 “既然用凉水擦能止疼,那用冰块肯定效果更好。”李泰扭头认真的看着李承乾:“一盆清水里面放点硝石,很快就会有冰,把冰砸碎用布口袋收起来,把布口袋放到脚上冰敷。” 李泰说的绝对是给痛风止疼最好也最快的方法,只不过硝石做出来的冰块可不是自然冰,硝石是做火药的原料,对人体有没有害,那就不知道了。 “好主意,我就说你心眼活,鬼点子多。”李承乾对这个提议那是百分百满意,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光知道硝石能弄冰果,净寻思吃了,没想过它能止疼。 李治跟在李泰的身边,小脸拉得老长,他就不明白二哥为什么要给他出主意,疼死他该。 他把硝石都给拿走了,害得李治好几天没有冰果吃,他心里根本没有别人,何苦惦记他?biqμgètν 他们走进院子,李治直接到画室里假装读书去了,他实在不愿意看到李承乾。 李承乾也只是象征性的陪大家说了几句话,便推说身上不舒服,回东宫去了。 他是收到了李泰送的逍遥椅,听说李泰搞出很多好玩的东西,他才过来看看的,看完就走了。 李世民带大家转了转,显摆了个够,然后吩咐准备御宴。 “阎侍郎”李泰逮着个机会,笑呵呵的看着阎立本:“听说你喜欢前院那个吊篮滕椅?” “呃,是”阎立本心里打鼓了,怎么每次皇帝答应他的事,李泰都得跳出来干预一下?“是这样的,我只想借用一时,照着它给小女给做一个。殿下要是有图纸借我一用也是行的。” “哦,你误会了,我不是舍不得给你,那个吊篮是九殿下的,贵千金用着有些小,我做个新的给您送到府上,如何?” 阎立本简直的喜出望外,他连连作揖称谢,李泰当着他的面,直接吩咐陆清:“照着长公主的那个式样做个吊篮滕椅,做好了直接送到阎府。” 第154章 又是皇宫风雨夜 一盏油灯透着昏黄的光,夜雨倾盆份外的狂,风过窗棂吱吱的响声比鬼哭还瘆人。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轰隆隆的雷鸣震耳欲聋。 “观音婢!”李世民被雷声惊醒,猛的坐了起来,见身边的杨妃睡得正酣,他方知自己是做了个梦。 “二哥,二哥。”妞妞被雷声吓得说什么也不敢睡觉,哭着喊着要二哥。云离抱着也哄不好,放摇摇床上晃也哄不好。 不管云离有多努力,妞妞还是把兕子也给吵醒了,兕子也跟着又哭又闹,非要二哥不可。 云夕、云离两个大丫头无奈的对视,这半夜三更上哪儿给她们找二哥去?她们年纪虽然小,却也是嫡公主,身份尊贵,不可能跟哥哥睡一起。bigétν 立政殿不是只有一间屋子,立政殿是个建筑群,院子就有一个广场大,到底有多少间屋子,不看图纸的话,李泰都数不过来。 白天李泰都是和她们在一起的,晚上他和李治都不在一起睡,他们睡觉的时候都有下人守夜,没什么需要担心照顾的地方。 李治是被雷声给惊醒的,他猛的坐起来双手捂着头,大叫:“二哥!” “殿下,你怎么了?”云海就在门口守着,急忙过来照看李治。李治披上衣服,趿拉着鞋就往外跑。 “殿下!”云海急忙追上去,又是给他收拾衣服,又是给他打伞,送他去找李泰。 惊雷一声震天响,李泰也吓得一个激灵,他坐了起来,守夜的小黄门子急忙问道:“殿下,您是要喝水么?” “你看看九殿下和公主的房里有亮吗?”这么大的雨,这么响的雷一声连一声,闪电一道连一道,只怕他们睡不踏实。 小黄门子去看了一眼,回来报道:“九殿下的房里没亮,公主的房里亮着灯。” 李泰已经穿好了衣服,吩咐他掌伞。他还没出门,李治就进了门。 “二哥,我怕,我要跟你一起睡。”李治半边身子都湿了,鞋子也湿了。 “不怕。”李泰搂着李治往外走:“我们去看看皇妹,她们肯定吓哭了。” 云夕、云离使出了浑身解数,连平时屡试不爽的吊篮都不起作用了,两个公主就是要找二哥,她们又怎么敢这时候去打扰李泰? 李泰的突然出现,简直就是及时雨,呃,及时就够了,雨就不用了,雨实在是太大了。 “二哥,二哥!”妞妞半个身子都歪成了九十度,云离几乎就要抱不住她了,李泰赶紧过去把她抱了起来。 兕子一见就喊得更凶了,李泰只好左手抱着妞妞,右手抱着兕子。李治不离左右的贴着李泰。 很快两个公主的情绪就安定了下来,李泰把她们俩都放到兕子的摇摇床上,他就轻轻的推着,还轻轻的哼着不知道对不对的摇篮曲。 她们困的睁不开眼,还舍不得睡,一会儿睁一下眼睛,见李泰真的没走,她们才渐渐的睡实了。 窗外雨骤风狂,室内悄无声息。 李泰吩咐把蜡烛点上,整整五个烛台,二十五根蜡烛把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李治也困得不行,他就靠着李泰在床上坐着,不肯睡,李泰也不说他,直到他坐着睡着了,李泰轻轻的把他放倒,给他盖好被子。 “你们困就下去休息吧,我守着他们。”李泰不打算走了,这雨也没有停的意思,风也没有停的意思,不一定啥时候一个惊雷又把他们吓醒。 云夕和云离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动地方,她们知道她们真的可以下去休息,但是她们不想下去。 云海则劝道:“二郎,你也睡吧,我守着。” “不用。”李泰看这漫漫长夜,不做点什么,也实在是难熬,看看这屋里有画架也有纸:“把我的彩铅拿过来。” “二郎,你想画什么还是白天再画吧,夜深了,你睡会儿吧。” “我睡不着,我要是困我就睡了,快去拿。” 云海拿来了彩铅,云离弄了碗热汤,李泰喝了半碗汤,然后认真的画了一幅长孙皇后的画像。 画完之后,随手又题了首词上去。 “纤月黄昏庭院,语密翻教醉浅。知否那人心?旧恨新欢相半。谁见?谁见?珊枕泪痕红泫。” 李泰的书法真漂亮,自己都爱看。当然他更爱看的是纳兰容若的这悼亡词。 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他相信李世民一定也睡不安稳,长孙皇 后去世的那天也是暴雨倾盆,犹如天河倒泻般的气势。 天色微明,雨势也小了,风声细细如泣如诉。天地一片清新,山川如洗。 杨妃一觉醒来,发现睡丢个皇上,这人怎么半夜偷着跑了? 甘露殿里,李世民斜倚着锦被,一脸的倦容,听着密探向他汇报昨晚的情况。 “太子寝宫一直点着灯,房中异响不断。” 李世民的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昨夜何人侍寝?” “……”密探咬了咬牙:“太子妃自有孕以来,一直和太子爷分房睡,昨夜也没有宫女侍寝,是太子的侍童称心还有两个小黄门守夜。” 李承乾是男人,称心是男人,两个小黄门是小太监,房中异响不断,他们打麻将了? 李世民知道称心是太常寺的乐童,长相俊美又能歌善舞,深得李承乾欢心。李世民以为李承乾只是喜欢跟称心一起玩,没想到他真的是喜欢跟称心一起玩。 李世民气得脸色泛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密探又说道:“四殿下和九殿下半夜去了公主房里,房间里不知点了多少蜡烛,无一暗处,从窗前的影子上看,四殿下一夜未眠,应该是画了幅画。” 李世民心里多少舒坦了几分,昨夜雨声大、雷声急,想必是公主害怕了就把李泰找了过去。 李泰做事还是有分寸的,他知道把李治叫上。多点蜡烛、一夜未眠、画了幅画,可见他深知人言可畏。 李世民穿戴整齐,早早的来到立政殿,他轻轻的推开门,见李泰坐在椅子上,上半身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身上披着一件披风,显然是别人给他后披上去的。 想伸手拍醒他,又不忍心打扰他,不叫醒他,又不忍看他这么坐着睡,扭头见云海战战兢兢的冲自己打着“嘘”的手势。biqμgètν “二郎刚睡着。”云海声音小的可能他自己都听不见,好歹通过唇形,李世民也懂了他的意思。 李世民转头去看画,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尽管画上的人画的维妙维肖,李世民也能控制住自己不出声了。 可是那一首悼亡词又狠狠的撩动了李世民的神经,真可谓是字字惊心。 第155章 虎符这就到手了 趴在桌子上睡觉肯定是睡不舒服的,李泰睡梦中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第一时间扭头去看床,见李治、兕子和妞妞都睡得安稳,他长出一口气。ъitv “二郎”云海想提醒他皇帝就在他身后站着,他却冲云海打了个“嘘”的手势,不让他出声。 李泰看一眼窗户,雨还没有完全的停住,他按了按心口,轻咳了一声:“我可能有几天不能回宫了,你千万照顾好他们。” “二郎”云海脸上的五官都紧急集合到一起了,他用拂尘向李泰的身后点了点。 李泰一点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是为自己的身体担心:“我没事儿,做梦突然掉坑里了,心跳的有点急,一会儿就好了。你把画给我收好,千万别让” “二郎!”云海赶紧出声打断了他,急得挤眉弄眼的朝他的身后比划。 李泰诧异的一回头,惊得他一下就跳了起来:“父,父,父皇。” 李世民老脸拉得比驴脸都长,冷森森的眼神跟刀子似的盯着李泰,怨气冲天的压低了声音:“说呀,你怎么不说了?千万别让我看到,是不是?” “不,不是。不是,真不是。”李泰局促不安的样子完全的出卖了他,气息也不稳,脸也渐渐的红了,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李世民哼了一声,冷冷的问:“不是?那是什么?” 李泰嚅了嚅唇,弱弱的说道:“我是说千万别让雨水脏了画。” “房子漏了?”李世民玩味十足的讥笑:“还是趁着雨没停,赶紧出去晒晒画?” 这个理由属实有点牵强,李泰眼珠子一转:“其实我刚才想说的是,千万别让那两个小淘气把画弄坏了。” 这个理由显得智商高点了,起码听起来有点可信度了。李世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也懒得和他计较。 云海挪挪椅子,用拂尘扫了扫原本就干干净净的椅面,李世民撩袍坐下,淡淡的看着李泰:“说吧,你要出宫干什么去?” 嗯?不是说画的事呢吗?这就掀过去了?李泰微愣了一下,感觉有点跟不上李世民的节奏,他略整理一下思路,缓缓的开了口。 “昨晚雨太大了,我担心有的地方会暴发山洪,我得查查有多少百姓房倒屋塌,有多少农田被水淹了,得看看有没有被水困住的人和牲畜,得安排人手抢险救灾,不能等下面报上来再去查,那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李世民心里很高兴,不管他能不能做好,他起码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心,知道惦记着家国百姓。 事情做的好不好都不要紧,办事能力是可以锻炼出来的,但是要是没有做事的心,可就难办了。 不知为什么,李世民一下就想到了李承乾,如果这几句话是太子说出来的该有多好,朕一定在朝堂大肆的褒奖他一番。 不管心里想着什么,李世民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他只是淡淡的问道:“你是只查长安城附近的,还是整个京畿之地都查一遍?” “城里坊区都不用担心,就是远处的容易受灾,所以我估计少则天,多则半个月我可能不会回来了。” “你有多少人手?” 李世民不用算也不用看,李泰负责的范围之内想要全面的调查一下,至少得三千兵士发出去,而李泰手里真正的兵一个都没有,就府衙那几十个差役而已。 心怀天下是好的,说大话也不难,关键是你做得到吗? “魏王府里有府兵八百,府衙有衙役六十,我可以再召募一些青壮,渡过这次危机即刻解散。” 李泰是有募兵的实力的,这个只要有钱就能做到,但是他没有募兵的权力。他募一个兵,都容易被按上造反的罪名。 魏王府的府兵不是真正的兵,没有编制,不归军队管,是李泰的私人保镖团。 也就是说除了六十个衙役,其余李泰想要动用的人员都是他的私人力量。这件事做成了,对他个人来说没有一点好处,还极易把小辫子递到有心人的手里。 你召募青壮就是一条铁打的罪名,你就算给他们起个名字叫志愿者也不行,你能起名字,别人也能,你可以说是志愿者,人家也可以说是雇佣军。ъitv 有必要冒这个风险吗?就下个雨而已,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随便换了谁也知道歇会儿比折腾舒服。 你就等着有受灾的报上来,你打个表向皇帝请求给百姓免个税啥的,这就足够你博个清官的美名了。 “青雀,你有没有想过,这其实是一件费力,但却不一定能讨得到好的事?而且很有可能有人会因此而参你一本。” 李世民相信李泰不是个傻子,这些他不可能没想过,只是不知道他为何执意去做这么傻的事情。 “百姓是大唐的百姓,江山是父兄的江山。我觉得我若是为了明哲保身而畏首畏尾,那才是真正的私心忒重。” 李泰的目光很是清澈,像一潭能看到鹅卵石的池水,没有一点涟漪也没有一点杂质。 无私绝对是令人肃然起敬的品格,忘我绝对是至高无上的境界。 李世民忽然间也明白了,他为什么敢半夜三更大大方方的到公主的房里来,不避讳公主房里的宫女,跟她们秉烛共处一室。 为了让弟弟妹妹睡个安稳觉,他根本不顾虑会不会有人往他身上泼污水,同样的无私与忘我,这份胸怀之坦荡甚至都令人羡慕。 有多少人能活得这么恣意?毫不顾忌的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有时候是一种勇气也是一种幸福。 李世民扯下腰间一块玉佩丢给李泰:“去吧,十天之内五千御林军随你调遣。” 李泰看一眼玉佩,竟然是一块虎符,他喜出望外的躬身一揖:“谢父皇。” 李泰直起身来,笑嘻嘻的看着李世民:“我本来打算早朝的时候上本,水火无情,刻不容缓,我这就走了?” “去吧。”李世民也笑呵呵的看着他:“凡事不必亲力亲为,要学会抓大放小。” “嗯,我知道了。”李泰点点头,又转头看向床边,叮嘱云海道:“这几天要是特别炎热,一天给他们吃两次冰果是可以的,一次不要吃太多。硝石不多了,若是东宫需要,紧着东宫先用,我弄到硝石会马上派人送来的。”biqμgètν “是,东宫若是来要,我全都给他们。”云海真是大方,一点私货不留,他料定东宫没脸来要。 李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缺心眼吧?他能来要吗?你就放到御膳房,他需要他自己就拿了。” 李泰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看向床上的李治和床边的两个公主,又嘱咐云海:“这四月的天忽冷忽热,最难将息,衣服要随时增减,食物一定要熟透,不干净的不能吃,小孩子肠胃不好,你要多多在意。” 第156章 凡有辱颜面之事 李泰大大方方的拿着兵符走了,李世民大大方方的拿着画像走了。 今天的早朝,皇帝到的很早,和皇帝一样早的还有东宫的正牌太子。当然太子不是自愿来的,而是被皇帝派人硬给叫过来的。 文武百官都还没有进殿,李世民和李承乾在偏殿小坐,李世民看李承乾顶着黑眼圈,一脸的困倦,就不由得怒火暗升。 昨夜李泰也是一夜未眠,人家照看弟弟妹妹,给阿娘画像,心里还惦记着暴雨会不会给百姓带来灾难。 李承乾呢?李世民真想问问他,昨夜太子寝宫一直异响不断是怎么回事。这事他做得出来,他爹连问都问不出口。 知道他贪玩,知道他叛逆,知道他脚疼。 原谅他扮突厥兵胡闹,原谅他赶老师出门,原谅他装病不去听政。 想不到他肮脏,想不到他龌龊,想不到他阴毒。 能原谅他误杀了汝南,怎么原谅他情急之下要杀掉雉奴来掩盖他的错误? 能原谅他养个小乐童,怎么原谅他荒淫无度到不分雌雄的乱媾(音构)? 能原谅他拿走御膳房所有的辣椒,怎么原谅他刺杀朝臣以陷害李泰? 点点滴滴都像钢针专门戳李世民的肺管子,桩桩件件都像利剑直击李世民的心肝脾。 他要不是嫡长子,怎么能容忍他到今天?能忍的,不能忍的,该忍的,不该忍的,李世民统统都忍下了。 普天之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让李世民这么好脾气。 “高明,昨夜雨下的大吗?”李世民脸色虽然不好看,语气倒还平稳。尽管内心里已经波翻浪涌了,还是压制住所有的愤怒,不让情绪宣泄出来。 胸怀激雷而面如平湖,说起来就是一句话,有谁知道这一句话的背后是怎样的忍耐。ъitv “昨夜电闪雷鸣,雨下得很大。”李承乾也不知道老爹犯了什么病,一大早晨喊他过来聊上了天气。 “那你睡的安稳吗?” “一夜不曾合眼。”李承乾折腾了一晚上,到现在还没睡呢,一脸的疲倦藏都藏不住。 “这么大的雨你都想到了什么?”李世民刚刚见李泰醒来就要去查访民情,心里很是欣慰,他多希望李承乾的心里也能装着江山社稷,装着黎民百姓。 哪怕在自己的启发下,能够想到这场雨对耕种是不是会有影响,对堤坝会不会造成伤害,也算他有胸怀天下的格局。 李承乾聪明得很,听父亲这么问,他立马就知道该怎么回答:“听到雷声、雨声,我就想起阿娘病重的时候,那段日子天天都是阴雨连绵的。” 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李承乾有些哽咽,他低着头,努力的酝酿情绪,虽然没有哭出来,却也红了眼眶。 若不是先有了密探的汇报,李世民一准会心疼的受不了,不管他犯下多大的错误都不是错误了。 李承乾也很了解李世民,李世民最看不了他们这些孩子伤心难过,尤其是这几个嫡子女,哪一个落下一滴泪,都跟一颗滚油溅到他心上了似的。 李世民最吃的就是这一套了,李泰成天的打感情牌,李承乾看也看会了。bigétν 李世民用力的握拳,指节节节泛白,指甲都掐得肉疼,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他撒谎也就罢了,编点什么瞎话不好? 哪怕他说他睡着了,没听见什么雨声、雷声,李世民也不会生这么大的气,他居然有脸提他阿娘,他阿娘是这么教育他的吗? 他阿娘要是知道他现在是这个样子的,不死也得被他气死了。 李世民心都发颤了,还是咬着牙,平静的问了他一句:“那个称心挺称你心的?” 一提到称心,李承乾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他口齿伶俐,手脚干净,我就把他留在身边了。” “东宫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绝对不容有污。”李世民脸黑的都快能滴出墨来了,他声音低沉的说道:“朕看东宫可谓是洞若观火,该怎么办你心里应该清楚,朕不亲自处理,是给你机会也是给你留着面子。” 李世民说完就站起来向金銮殿走去,李承乾则是冷汗横流,一时间浑身冰冷,愣了片刻,他抬腿走向金銮殿。 看来父皇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好在他似乎是想替自己瞒,自己这时候要表现得好一点,如果不去听政,惹怒了老爹,称心的命就保不住了。 陈文精神抖擞的站在殿角,跟只斗鸡似的昂着头,大喊一声:“有本早奏,无本散班呐!” 陈文向下扫一眼,今天好奇怪,天天来听政的四殿下不在,从来不来听政的太子爷出现了。 李世民高高的坐在龙椅上,下面的人奏上来的事情,他也没心思仔细的处理,大多是表示他知道了,具体解决方法等待下集分解。bigétν “陛下”朝班之中走出一人,脸上居然明显的挂了彩,额头肿个大包,嘴角也破了,还乌紫成片。 “王爱卿,你这般年纪还与人争强斗狠?” 李世民看他这伤都在脸上,这肯定是跑来告状的,这老家伙五十多岁了,又不是武将,也不是身居要职,只不过就让他打理个馆驿而已,他这是跟什么人打起来了? 馆驿就是接待番邦使臣的地方,基本上就是个凭公文可以免费吃住的大客栈。 “百济的使臣,屡屡上书皆被驳回,便将怒气撒到了臣的身上,不只打了老臣,还砸了馆驿许多物什,扬言让我转告圣上,若不按他们的意思写回书,他们就要闹得长安城无一日安宁。” 百济的使臣就上过一次金銮殿,后来他们对大唐的态度不满意,就上书要求必须接纳百济的投降,必须每年给百济大量的贡品。 这种无理取闹的上书,根本就没有机会摆到皇帝的面前,都被送到了李泰手里,李泰也是有耐心,驳了一回又一回。 “哈哈哈……”满朝的文武官员都笑了起来,这笑话讲的真行。 李世民当即下令,让翰林待诏即刻用汉字和百济字双语制诏,晓谕百济国王没事少做白日梦,少说没有影的大话,挑恤之前先考虑一下你到底抗不抗揍,再做决定。 派个使臣前去百济送诏书,与此同时李世民又下了一道圣旨,百济使臣砸损大唐馆驿,有辱圣颜,处以汤镬(音祸)之刑,由太子李承乾监斩。 另外府衙里还关着一个叫乌鲁的人,因辱骂大唐百姓,处以五马分之尸之刑,由吴王李恪监斩。 “凡有辱我大唐颜面之事,绝不轻饶!”李世民怒目圆睁的盯着李承乾,李承乾心慌慌的乱跳,只是默默的低着头,不敢出声。 ps:剧透可耻,所以不剧透。我以作者本人的身份,向大家承诺:阎婉不是女主!阎婉和主角有纠缠但无感情戏! 第157章 配得起这个待遇 连绵不断的雨持续了整整三天,雨过天晴终于又迎来了艳阳高照。阳光洒满大地的时候,人们的心中便充满了希望。 不少的良田被这场暴雨给浸泡成了池塘,李泰指挥官兵们及时的把积水引入河道。河道多处於堵,堤坝接连告危,李泰指挥官兵们疏通於泥,用沙石加固堤坝。 一顶顶帐篷像突然盛开的花,一瞬间就到处都是。多数的帐篷下挤着无家可归的灾民,少数的帐篷给体力透支的官兵休息。 五天的时间李泰的身影,几乎在所有的灾区出现过,他不是在一线巡视,就是走在去往下一个一线的路上。 李泰知道如果他就坐在长安城里发号施令,下面的人也会执行命令,但是执行的力度甚至方向都很难说,他能看到的只是别人想让他看到的。 他要是亲自下到第一线去检查,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哪怕他一个字都不说,下面的人也会感到人心振奋,激情饱满的战斗和机械的执行命令是完全不一样的。 灾民得到了妥善的安置,没有人闹事,倒有很多人自发的拜佛式叩谢天恩。 谁也没想到官兵来的如此及时,简直就是神兵天降,不只救了他们的人,连他们的牛羊猪狗都得到了救护。 洪水退去了,灾难的阴霾还笼罩在上空,很多的房屋被冲毁,人们在险中逃生的庆幸中,还饱尝着丧失家园的痛苦。 掂了掂手中的兵符,有效期还有五天。李泰慨然下令:“全力以赴帮助灾民重建家园!”ъitv 手里有人,五千兵士五天时间,足够把所有被冲塌冲毁的房屋重新建造起来,但是有个前提盖房子必须得有原材料。 虽然盖一座房,需要的原材料并不是很多,但是灾民手里一点钱也没有。 李泰有钱,但是用他个人的钱给百姓建房,这一次可以,那一下次呢?解一时急难可以,不能长久的以此为例吧?那以后就没人当官了,根本赔不起。 “所有需要重建房屋的人家听好了,殿下有令……” 李泰决定用自己的钱先帮百姓们把房子建起来,但是他们得签个协议,建房用到的材料款,限他们两年之内还清,可以用钱还也可以用粮食抵。 李泰等于是大额度的放出去一批无息贷款,顺手把人丁、户籍又重新登记整理了一遍。 没事做的时候闲的无聊,有事做的时候忙得头晕脑胀。 马蹄声声、车轮辘辘,坐在车马大轿里的李泰身心俱疲,他闭上眼睛半睡半醒的养养精神。bigétν 忽然有一人拦住路途,问了声:“可是四殿下的车驾么?” 陆清一揽缰绳,不喜不怒的答道:“正是,你是何人?何事拦路?” “在下受阎尚书所遣,前来请四殿下过府。”那人拿出一封请柬,双手递了上去。 陆清接过请柬看了一眼,淡淡的说了句稍候,便跳下马来,到轿子边上报道:“阎尚书送来一份请柬。” 李泰一掀轿帘,接过请柬,打开来从上到下的扫视了一遍,原来是他要求雕刻的那六匹马已经成型了,还有些细节之处需要李泰过去指导一下。 昭陵六骏那可是国宝,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把它做到最好。本打算回宫的李泰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改道阎府。” 阎府的后花园里有个大大的池塘,池塘里也没种什么花,就是一池春水随风吹皱,池边也没有柳树,很平整的一大片空地。 空地上很多大大小小的石头,有的被雕刻成型了,有的还是“野生石头”。李泰最为关心的当然就是那六块用来雕刻宝马的石头。 六匹宝马都已经雕刻完成,李泰挨个的摸来摸去,上辈子就在历史书和邮票上看过昭陵六骏,照着画了不知多少遍。 没有前生那无数次的临摹,哪有今世成竹在胸的挥洒。早知道自己会穿越过来给六骏画底稿,应该再多临摹它千百遍。 李泰开心的都合不拢嘴,阎立德陪在一边,心里很是忐忑:“殿下,为臣实在是尽力了,奈何技艺不精,只能是,唉,连殿下画的千分之一也没表现出来。” “此言差矣,浮雕和素描本就是两种艺术形式,不能放在一起对比,再说如此精湛的技艺,真真是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 李泰由衷的一句感叹,把阎立德给叹跪下了,“扑通”一声吓了李泰一跳。 “殿下如此盛赞,令臣喜之极又愧之深呐。”阎立德怎么看这几匹马怎么不合格,跟李泰的画作比起来,这简直应该都砸碎了铺路。 他生怕这个效果不能令李泰满意,请李泰过来检阅一下,也不敢说完成了,只说有什么问题再修整。 李泰一个眼神,陆清赶紧把阎立德给搀了起来。 “殿下,这些是打算用在何处?”阎立德都是按李泰的要求弄的,每一个宽两米,高一米七,这么大块头的六块浮雕放哪儿? 昭陵六骏当然要放到昭陵,不过这话李泰不敢说,他笑呵呵的说道:“这个我还没想过,把它们交给父皇,凭他放到哪里吧。” “这是要献给陛下的?”阎立德的眼睛立马放大了一圈,他满眼的不可置信:“这,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李泰不觉得这有什么妥当的,而且雕刻的如此完美,比邮票上看到的精美多了。 李泰知道这六骏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知道他有多爱它们,他相信这一定是得到李世民欢心的佳作。 “早说是献给陛下的,就不该刻这些箭矢上去,还有这匹”阎立德拍了拍飒露紫:“五匹马都只是马,它前面还站个人,而且它胸前插着箭,眼神形态都很没精神,万一陛下震怒了,殿下一片好心岂不是反为不美?” “放心吧,我就是要取飒露紫临终前的最后一个画面,这是它立下最大战功的时候,我要让千秋万代的人都记住它的功绩,让儿孙们都记住,我父皇为天下安定而出生入死战役。” “可是”阎立德叹了口气,殿下再英明神武也才十七岁,真是个孩子,只是一身正气,却不懂人情世故:“不如我们重新雕刻吧,陛下骑在马上神采飞扬的瞬间岂不是更好?” “不,就这么定了。”李泰摸着飒露紫,轻轻的说:“丘行恭有救驾之功,他配得起这样的待遇。”bigétν 阎立德正要再劝两句,忽听一声娇呼从身后传来:“大伯!” 阎立德回头一看,来人竟然是自己的侄女阎婉,她来做客也就罢了,往这里跑什么? 第158章 我的名字叫阎婉 阎婉脸上淡施脂粉,化了一个不浓不艳的妆容,头上梳着灵蛇髻,左边插一支小小的梅花发贊,右边插着参差不齐的流苏小步摇。 身上穿着水粉色的长裙,领口开到锁骨下面,刚刚好的露出一指宽的正红色肚兜边缘。 李泰只是扫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看马了,在李泰眼里这石头雕成的马,比她好看多了。 陆清倒是直勾勾的盯着她多看了几眼,见她走路像风拂杨柳似的摆动,就忍不住想笑,又不好意思真的笑出来。 李泰在阎府的后花园,后花园肯定是要戒严的,不可能什么人都放进来。 阎立德也不能因为李泰在,就拉网把后花园围上,没那个必要啊,后花园又不会有什么危险,用不着三步一岗、两步一哨,最多是让侍卫守着门口。 阎婉能进得来,说明守门的侍卫被她给唬住了,她一定是耍小姐威风或者撒什么谎了。 不管怎么说她都已经进来了,阎立德也不能整死她,只好向前迎了几步,沉着脸说道:“赶紧回去!魏王在此,惊了王驾,怎生得了?” “我就是来找魏王的!”阎婉小脖子一梗,头昂得老高,嗓门更高,一嗓子就把李泰的眼神给喊了过来。 这一嗓子把阎立德吓得肝都颤,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李泰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把她剁了,自己根本保不住她。 李泰没有和她计较的意思,不看僧面看佛面,冲这六匹石雕也得给她爹和她大伯个面子。 阎婉根本不理会阎立德那呆若木鸡的样子,大摇大摆的从他的面前走过,径直来到李泰的身前,跟李泰也就相距个两米左右才停住脚。bigétν 李泰斜身靠着飒露紫,淡然的看着她,她也没给李泰见个礼,也没低一下头,目光停在李泰的眉毛上。 李泰原本对她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她是个任性的娇娇女,现在好好的端详她一番,才发现她身量纤纤,看起来弱不禁风,性子却很野,胆量不是一般的大。 她出身官宦之家,不可能不懂规矩,她就是故意的,在我面前展现她的与众不同,为的应该是吸引我的注意力。 李泰正在琢磨她是天生的古灵精怪还是蓄意的攀龙附凤,她冷傲的开了口,用鼻子指着李泰眼睛:“答应我的事,你做到了吗?” “做到了。”李泰知道她问的就是伊丽哈桑有没有被赶出城的事:“我派人把她遣送回国了。” “真的?”阎婉惊喜交加跳了起来,乐的直拍巴掌:“那她愿意回去吗?” “她愿不愿意我怎么知道?”李泰懒洋洋的微笑着:“我愿意就行了。” 阎立德的汗都顺脸淌下来了,我天爷,李泰没急眼,这是多大的幸运?赶紧把这个姑奶奶整走,她再吼两嗓子,整不好两家人的命都没了。biqμgètν 阎立德上前一步,板着脸,冷冰冰的瞪着她:“话也说过了,赶紧下去!” “你下去!”阎婉正满心高兴呢,被这个大伯把兴奋劲给搅了个稀碎:“没看我和魏王说话呢吗?” 阎立德脸都黑了,心里暗骂阎立本,这个没用的废物,怎么管的女儿?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陆清实在忍不住了,他一扭头正对着李泰,想咳嗽又没敢,憋得脸通红,转过身背对着李泰咳嗽。 李泰看他一眼,他又看不到李泰,李泰轻咳一声,抬手随便指了方向:“百步开外,去。” 李泰没别的想法,单纯的觉得陆清不太礼貌,自己对陆清的约束也实在是太少,没给他立过规矩,他有点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是。”陆清边咳嗽边回话,赶紧的走开了,百步开外?开多外?一百步可以,九百步也可以的吧? 陆清简直受不了了,他是能走多远走多远,远远的看着吧,可不想听她说话了。 一句一颗炸雷,随时能引爆火药库,而且是不引爆绝不罢休的那种,陆清怕被炸着,赶紧的躲了。 阎立德似乎明白点啥了,阎婉赶他走,李泰赶陆清走,这还不走,等啥呢?他二话没有,抬腿就追陆清去了,远点走啊远点走,想不到咱们老阎家还有这好命,这是要出娘娘啊。 李泰知道阎立德这是误会了,他也不怕谁误会,不就是跟阎家小姐单独说几句话吗?四周这么多护卫看着呢,还能让她赖上? 再说她这个身份也赖不上自己,就算自己不嫌阎家官小门楣低,也得是个嫡女才行吧?李泰估计她最多是个庶出的小姐。 “我们坐着聊吧。”阎婉美的不行,她走到池塘边,侧坐在一块石头上,伸手撩了撩池里的水,扬起一串水珠,她便笑了。 李泰感觉她像个精神病,从她这神情上,不傻的都能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李泰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令她多心的事了,她怎么这么快就春心荡漾了呢? 李泰没坐,就不远不近的站在她身旁,淡淡的问了句:“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那个吊篮,是你特意按照长公主的式样给我做的,对吗?”阎婉感觉自己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了,满脸的得意的笑容,还故作羞涩的小声补了句:“我可喜欢了,谢谢你啊。” 长公主可是李泰的亲姐姐啊,这是给亲人的待遇,宫里的娘娘都没有,给她做了一个,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要把她宠上天的意思啊。 尤其刚才他还亲口说把那个番邦女子给遣送回了,欺负她的人都不配留在长安城,这又是什么意思?这就是无条件的护着她的意思啊。 “你好像是误会什么了。”李泰不知道阎立本是怎么跟女儿说的,她怎么这么自作多情?“阎小姐,你是叫雪儿?” 那天在阎府听阎立本吩咐小厮找雪儿要咏鸡图,然后就见她扮成小厮拿着咏鸡图上堂来了。 在府衙门前的那次,李泰故意回避了问名字这个环节,为的是给阎家留点颜面,所以到现在为止,李泰一直误以为她的名字是雪儿。 “我才不叫雪儿呢,雪儿是我的丫环。”阎婉故意绷起小脸,居然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冷哼一声又傲骄的一扬头:“记住了,我叫阎婉。” 李泰一听到阎婉这两个字,当然感觉一颗炸雷在脑子里炸开了,嗷的一嗓子吼了出来:“你叫啥?” 李泰给阎婉的印象很是温柔,说话都张不开嘴的那种,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嗓子,简直的震耳欲聋。 “啊呀!”阎婉惊吓之余一个激灵,身子一晃“扑通”一声掉进了池塘里。 第159章 好兄弟与子同衣 阎婉在池塘里上上下下的蹿跶,两只手拼命的乱划拉,李泰也不会水,他本能的向前一步,两脚却像生根了一般的站住了。 他没有跳下去的念头,救人可以,把自己搭上不行。李泰快速的脱下他的蟒龙袍,蹲下来,拿衣服当绳子甩向阎婉:“抓住,你抓住啊。” 阎婉三下两下抓住了衣服,身体慢慢的稳定住了,池塘的水没多深,最深的地方也就一米五,最浅的地方才一米左右。 阎婉稳住身体以后,才发现她可以很好的站着,她要是站直了,水面也就在她腋下的位置。 她故意往下蹲了点,水面上就露个脑袋,惊慌还未完全退去,脸上就染了一层的调皮,笑嘻嘻的看着李泰,手上松一下紧一下跟李泰玩起了拔河。 李泰也是吓的不轻,怎么也不能眼看着出人命,他抓着衣服回头一看,没有喊人的必要了。 四周的侍卫、阎立德都玩命的朝这边跑呢,陆清虽然跑的不卖力却也不比别人慢。 阎婉当然也看到别人往这边来了,他们一到,不就得把自己捞上去抬走吗?那还怎么跟殿下增进感情? 她手上一用力,想把李泰也拽下来,那样两个人都湿了,是不是就可以一起喝个热汤啥的了? 李泰回头的一瞬间,手上的力度猛的加大,把他拽得向前一闪,他下意识的松了手。 阎婉突然向后一仰,脚下一滑,直接倒摔进了水里,一口呛进肺子,差点要了她的小命,她挣扎之中,双手乱舞。bigétν 李泰改蹲为跪,一只手按着池塘的边缘,另一只手去抓衣服,好在阎婉右手一直紧紧的攥着衣服,她猛的抽甩,终于被李泰抓到,又一次稳住了她的身体。 这时侍卫也跑了,“扑通”“扑通”跳下去两个把阎婉给拖了上来,阎婉趴在石头上,咳嗽不止。 李泰也弄的半身都是水了,他抓着衣襟拧了一下,阎婉抬头见他胸前挂着玛瑙的九眼天珠吊坠。 “那坠子”阎婉认得,那天就因为这个坠子跟那个番邦女子打起来的,满京城找不到第二个。 原来他不只把那个番邦女子给遣送回国了,还把她喜欢的坠子给抢了下来。 “嗯?”李泰见阎婉指着自己,也没听清她说了句啥,便问道:“你说什么?” 阎婉俏脸飞红,一咬嘴唇,说道:“我要你的坠子,我喜欢。” “你喜欢?”李泰双眼微眯,冷冷的说道:“我也喜欢。” 李泰明明白白的拒绝了她,她却欢喜得心头小鹿乱撞。这人可真直接,我喜欢,他就跟着喜欢,这是不是就叫爱乌及屋啊? 看她那个模样,李泰真想一脚踹死她,刚才干嘛救她呢?应该往水里按她才对。 易阳也好,李泰也罢,骨子里都透着善良,看着她落水的一刹那,心里就只想着救人,这就是善良的本能,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什么别的东西。 如果冷静下来,或许能干出亲手把她推下水的事,但是突发事件激发的是本能反应。 不能让她继续想入非非,得和她说明白,李泰向前两步,居高临下的警告她:“阎小姐,你不要胡思乱想,本宫不是谁都能招惹的。” 说罢一转身,迎面差点撞上陆清和阎立德,陆清早就把外套脱下来了,他直接就把外套披到了李泰身上。 阎立德则直接就跪下了,也是跑得心慌,气息不稳的叩头:“殿下恕罪。” “这次就算了,你转告阎侍郎严加管教,再有一次,定治她个惊驾之罪。”李泰冷着一张脸,气呼呼的走了。 阎立德不用起来了,直接趴地上一句:“恭送殿下。” 李泰走的都看不到影子了,阎立德才勉强爬起来,看一眼趴在石头上的小落汤鸡,真是又疼又气,指着她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本打算回宫的李泰也没法回皇宫了,一来他穿着陆清的外套,里面的衣服还湿了一大片,二来他也没心情回皇宫了,他想好好的静一静。 李泰把陆清也喊进了轿子,他连个外套都没有,骑马招摇过市多少有些尴尬。在轿子里,李泰的眼睛睁一会儿闭一会儿,一个字都不说。ъitv 陆清感觉得到李泰心潮起伏,别看他安静的跟个雕塑似的,他的气息就出卖了他的心情,虽然他的气息也不是很乱,但是陆清对他太过于熟悉。 “二郎,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阎小姐了?”陆清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泰的侧脸,他一脸冰霜,估计是阎小姐落水让他后怕了吧。 “你觉得我跟她合适吗?”李泰的语气听不出来喜怒,没带一点情绪,就像是跟朋友聊天,说我要恋爱了,你帮我掌掌眼。 陆清沉默了,他低着头撇了撇嘴:“我能说实话吗?” “嗯。”李泰点了点头,也没看陆清,目光就呆呆的看着前方,心不控制的乱蹦。 陆清轻轻的吐出三个字:“她不配。” “你说出身?” “不是,你要是看上她,她爹马上就会升官。”陆清也不傻,皇子选妻对门楣的要求不是特别高,因为升官就是一句话的事。 陆清不喜欢阎婉,他怕李泰陷进爱情失去理智,于是冒死的进谏了一句:“她智商不高,情商有点低,就是个花痴。” “陆清,你说我待你怎样?” 陆清感觉到麻烦了,自己贬低了人家的心上人,这就拿小话来敲打自己了:“知遇之恩,天高地厚。” “我为难过你吗?” “没有。”陆清更加笃定了,这意思表达的多清楚?这就是说自己劝他跟阎婉分开,对他来说就是在为难他。 “那我为难你一次,行吗?” “嗯?”陆清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你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了。” “现在没事,我怕将来有事。”李泰双目无神,身上都泛着冷冷的气息。 “二郎,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你的事,我万死不辞。” 李泰抬手把他搂了过来,在他的耳边悄悄的说了好长的一大段话。陆清听完傻愣愣的盯着李泰,半天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很快就到了魏王府,车马大轿直接来到内宅门口,陆清先下轿,然后回身打起轿帘,李泰搭着他的手从轿子里钻出来。bigétν 他们一转身,惊见皇帝和李淳风并肩站在院子里,陆清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后腰撞到了车辕上,疼得他一咬牙,没敢出声。 李泰也特别的不自然,自己身上穿着陆清的外套,低头看一眼,倒是看不出来里面穿着湿衣服。 不过陆清就惨了点,他没有外套,虽然身上也有衣服,也不露什么,但是也就相当于现代人穿着内衣了,不露也尴尬。 第160章 真的是吃坏了吗 魏王府的文学馆基本建好了,过几天李治就要来这里读书,李世民今天微服出来,就是想看看文学馆建的怎么样,都安排了什么人教李治什么科目。 李泰不在,陪皇帝四处走走的光荣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李淳风的肩上,君臣二人谈笑风生很是惬意,这时一辆车马大轿疾驰到了门前。 他们很是意外,这魏王回府就算坐轿也该是人抬的小轿,车马大轿直接跑到内宅,这情况不太正常。 接下来看到的情况就更不正常了,陆清和李泰先后下轿,这侍卫和主子一起坐在轿子里,要是有刺客的话,俩人一起死就算是尽忠了呗? 一起坐轿子也行,衣服是怎么回事?看他们衣衫不整的下轿,李世民感觉眼前直发黑。 李承乾弄个称心,李泰又整个陆清? 陈文对皇帝说太子对下人过于宽容,称心居然跟太子共用一个勺子,李世民一听就知道他这话的背后是什么意思,俩大小伙子用一个勺子喝东西,这能正常吗? 李世民当即让密探去查,刚好那天李泰送给李承乾一个逍遥椅,结果外面电闪雷鸣,屋里雨暴风狂。 真是亲兄弟,都挺有才,一个能发明新物件,一个能创造新玩法。 共用一个勺子的那面是实锤了,同乘一辆车的这面还有的怀疑吗? 李泰今天穿的是蟒龙袍,陆清今天穿的是六品校尉官服。若是随便的常服,李泰还能说衣服是他自己的,现在想瞒也没有瞒这条路了。bigétν “阿爷”李泰三分窘迫两分紧张的扯出一脸假笑,连动也没敢动一下,就站在原地扮演傻孩子,跟犯了什么错误被逮着现形了似的。 陆清低着头不敢抬,像被雨浇了的鸡崽子,使劲的降低存在感。 看他们两个这副模样,李世民感觉眼前又黑了一层,能不能大大方方的?你们就装个没事的样儿出来,骗骗我不行吗? “穿成什么样子?”李世民脸一沉,不耐烦的说道:“赶紧换衣服去!” “是。”李泰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抬腿之前还回身拉了陆清一把,陆清跟触电了似的,把他的手甩开了。 李世民几乎就要站不住了,若不是李淳风还站在旁边,他必须保持着帝王威仪,可能就软软的瘫下去了。 李泰和陆清跟做贼了似的跑进屋里换衣服去了,李世民向前两步,把车夫隔离开,挨个的问了一遍。 知道他们去阎府的时候穿的很正常,从阎府出来的时候,衣服就那样了。 他们跑阎立德家里干啥去了?车夫只知道是阎府来人下贴请他们过去的,什么事他们是不可能知道的。 换个衣服,换了小半个时辰,李泰跪趴在池塘边上把衣服弄湿了,裤子弄脏了,身上也沾了泥水,他洗个澡然后换上新的蟒龙袍,清清爽爽的很舒服。bigétν 李泰出来发现皇帝不在,李淳风笑呵呵的看着他:“宫里来人说九殿下肚子疼,陛下就急忙回去了。” 李泰抬头看看天,今天多少些炎热,不太可能着凉,怎么会肚子疼呢?或许是有事找父皇,随便扯了个谎吧,李泰也想不出李治能有什么事。 “我也回去看看吧。”李泰急忙吩咐陆清:“备马,回宫。” 李世民刚赶到立政殿,不到一刻钟李泰就到了。 李治小脸蜡黄,喘气都没什么力气了,整个人软软的躺在床上,上吐下泻的折腾了小半天,他已经快虚脱了。 李泰坐在床边拉着李治的手,满眼心疼的看着他,又扭头问云海:“御医怎么说?” “说是冰果吃多了。”云海心都在嗓子眼提着,李泰离开了七天,临走好一顿嘱咐他要注意饮食,冰果不让他们多吃。 云海真的没多给,李治也听话,虽然他馋冰果,也没偷吃,就半碗而已。而且连着几天都这么吃,就今天出问题了。 “冰果从哪儿拿过来的?同一坛冰果都谁吃了?”李泰不怕他冰果吃多了,李泰担心冰果里有人加料了。 云海看了一圈:“从御膳房拿过来的,两个公主多少吃了点,我和云夕、云离也吃了点。” “你们都没事?” “没事。” 李泰握了握李治的小手,略一思索又问道:“雉奴的午饭吃的什么?” “主要就是炸肥肉酥和酥白肉。” 李治的午饭按规格的话,好几十道菜,基本上李泰就准他一顿四个菜,他主要也就吃一两样够了。 李泰点了点头,微笑着摸了摸李治的额头,一点都不烫:“没事儿,以后油腻的东西和凉东西分开吃,一起吃肯定会肚子疼的。” 肚子疼不是什么大事,头疼事才大呢,李世民现在就止不住的头疼,他静静的观察了一会儿,见李治不怎么折腾了,他便回了甘露殿。 正琢磨着要不要调查一下李泰和陆清的事,陈文倒腾着小碎步走到他的身边,面色凝重的唤了声:“陛下。” “有话说,有屁放。”李世民闹心闹得心像猫抓,本来就站不住、坐不住的,他有话还不痛快说,找骂一样。 陈文左右看了看,他一摆拂尘,四边角落站着的几个宫女、太监纷纷躬身一揖,然后集体向外走。 李世民有点诧异却也没说什么,他看人都走净了,开口问道:“有什么大事么?” 陈文稍向前一点,躬身答道:“陛下,今天九殿下吃坏了肚子,我担心是饮食不够精心,就自作主张的封锁了御膳房。” “嗯?”李世民忽然感觉脑瓜皮上冒了股凉风,倒不是担心陈文能做什么手脚,而是他既然说出来,那必是查出什么来了。biqμgètν 御膳房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出问题的地方,出一点问题都可能会要了皇族成员的命。 “在一个烧火的小黄门子身上,搜到了不干净的东西。”陈文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生怕惊到了谁。 但是这个事就不是声大声小的事,尽管他极小声的说了出来,李世民依然感觉入耳如雷。 李世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是谁?” “人都关起来了,我还没问过,不知原委。”陈文太知道宫里的规矩了,该知道的事你可以知道,不该知道的,那我真不知道。 会是谁?李世民不敢想也不愿意想,但又不能不想。多么庆幸现在知道了,又多么的不想知道。 能把手伸到御膳房的人屈指可数,无论是谁对谁出的手,都是李世民不想承受的痛。 自己家里摆战场,心肝战脾肺,输的是谁?赢的是谁?伤的又是谁? 第161章 天静地静人不静 四月十五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天空,深遂的苍穹坠满了会眨眼的小星星。微风无声的拂过,扫去一天的燥热。 难得的月夜良宵,连鸟儿都不忍心发出声来打破这份美好。天也静、地也静、风也静、水也静,唯独人不静。 李治很听话,老老实实的喝药,尽管一直上吐下泻,他也没有闹人,表现得很坚强,李泰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到了黄昏时分,他总算是不折腾了。 看他睡安稳了,李泰才离开,云海被他留下照看李治,晚饭他也没吃,一个人来到那个偏殿,想要安安静静的坐一会儿,偏又心焦难耐,他便来到院子里。 天色暗了下来,两个小太监开始往院门上挂灯笼,李泰仰望星空,感觉心里堵的一点缝儿都没有。 “搬梯子来。”李泰吩咐了一声,马上有人搬来梯子架好。 李泰爬到梯子上,望着昭陵的方向发呆。 好久没有站在梯子上望昭陵了,以前他总是带着李治一起望昭陵,李世民听说以后,特意在上苑建了个望台。 李泰是看不到昭陵的,尽管今晚的月亮很圆很大,这夜色虽朦胧静谧却只能看到几米之外而已,昭陵只是一片漆黑,连个轮廓也看不清。 李泰苦笑一声,或许是望昭陵望的多了,还真就是站在这里心比较静。 “殿下,夜深了,您” “闭嘴!”李泰头也没回,这时候他不想听任何没营养的劝阻之言:“你们都下去吧,这院子今晚不需要留人。”ъitv “是。”小太监们应了一声,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如果不是有虫鸣声在耳边嗡嗡作响,李泰真的以为一切都被定格了,仿佛连时间都没有动。 李泰轻轻的苦笑一声,没想到那个智障里的缺心眼竟然就是阎婉。按易阳所知道的历史走向,阎立本的女儿阎婉是李泰的正妻。 自己苦思了很久,都想不明白的问题,一下子就有了答案。 易阳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李承乾造反之后,李泰会说出“杀子传弟”的荒唐话。 你说“传弟”是为了迷惑皇帝,还算是情有可原,你说“杀子”是为了表忠心还是为了秀智商下线?你杀的子是谁?你的子不就是皇帝的嫡孙吗?你要杀皇嫡孙,你还妄想能继承大宝?要不是皇帝够疼你,你长一百二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现在明白了,就凭阎婉那个智商,别说什么“杀子传弟”,就是“杀爹传舅舅”的话她也说得出来。 再加上原来的李泰性情高傲,他不可能把所有的责任都往女人身上推,也低不下头来承认错误。 他倒是很可能咬牙硬挺,“对,就是我说的,怎么地吧?”怎么地?贬你王位,让你憋屈至死。 还有易阳一直想不通,李承乾造反之后汉王李元昌被杀,李泰有什么必要跑去吓唬李治? 一句话让李治抓着了把柄,借故装病,一举把李泰从九霄之上摔到了地狱之中。 现在一下就想通了,如今的阎婉只是个侍郎之女,就敢当众吼她大伯,敢用下巴指着自己说话。 如果给她冠上魏王妃的名头,有了魏王正妻的身份,她敢不敢吓唬李治?别说用一句话吓唬,就是提刀吓唬她也敢呐。 娶妻不贤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一直以为自己的对手是李承乾,是李恪,是李治,抑或是李佑,万没想到自己这些兄弟都未必是自己走向宝座的障碍,最大的障碍居然会是阎婉。 李泰都能想像得出来阎婉跟得了失心疯似的样子,没有一点母仪天下的风范。任谁看了都会头疼,也难怪父皇不肯把江山交到自己手里。 夜越来越深,李泰多少有点冷了,可是他不想动,他就眼望着昭陵,默默的想着心事。 无论如何都不能跟这个阎婉有任何一点牵连,真要是娶了她,聘礼给得起,命给不起。李承乾是被自己作死的,李泰是被媳妇作死的。 就算争嫡夺位的事与阎婉无关,李泰也不喜欢她的性格。 假扮男装上堂是不知深浅之举,扮男装就只是换了衣服,连首饰都不摘,是心不够细还是当别人都瞎? 在堂上不听父亲的话,在花园公然顶撞伯父,这是没礼貌还是没教养? 落水上岸之后不先讨件衣服披身上,是忘了自己是女人,还是忘了纱裙湿了会紧贴身? 张嘴就跟自己要吊坠,是跟自己有多熟吗?有交情还是有人情?前思后想,李泰向天祈愿,只愿跟她不要再有任何的交集。 渐渐的月上中天,李泰估计着大概有三更时分了,他身上也特别的冷,于是他慢慢的爬了下来。 他走进画室,从怀里掏出来几张纸,轻轻的铺在桌子上。这些纸都是他这几个月来交给御厨总管的。 这些纸上有的只写着菜名,有的连详细的做法都有。这些都是李泰精心为李治安排的菜谱。 “红烧肉”“炸肥肉酥”“酥白肉”“回锅肉”“糖粘肥肉”“梅菜肉”…… 李泰吩咐御厨每顿至少要两盘这样的菜品,除了特别肥腻的就是高糖的。易阳知道李治成年后有心脑血管疾病,说白了就是三高的厉害。 李治经常头晕的不能起床,才把折子一点点的交给武则天批,才有了后来的女帝临朝,李武两家的血腥屠杀。 李泰知道他才是最后登上宝座的人,拿他当最大的敌人,怎么会有好心给他?一道道他吃得满口香甜的幸福,最后都会变成扼杀他的一根根丝线。 李泰看着这些纸,一字字都是他亲笔写的。 “二哥,我能死吗?我以为我看不到你了。”想起下午李治看着自己那可怜又恐慌的眼神,李泰心如把攥。 李泰提起笔划下一道又一道,最后他把纸团起来扔掉。 “雉奴,我该把你怎么办?”李泰的心好乱好乱,他知道现在的李治是百分之百的拿他当亲二哥,可是有些东西是不能让的。 “我今日放过你,他年你能放过我吗?”李泰坐不住就站起来转圈圈。 “你今日以我为兄,我便待你如弟,他年你若与我敌,我便与你对阵。” 李泰展开一张纸,提笔写下几十道菜名,百分之八十都是素菜。最后在下面备注,不许见肥肉,不许用荤油,不许多放糖。 “小胖子,从明天开始你就跟我一起吃吧。”李泰心安定了下来,嘴角也带上了笑意,忽又想到李治的身体需要锻炼:“嗯,让陆清当你的体育老师。” “圣人至!”一声喝报,吓李泰一激灵,这大半夜的父皇来了? 第162章 下一次转身就跑 李泰刚刚站起身来,陈文便推开了房门,李世民迈步走了进来。 “阿爷,您这是醒的早还是没睡呢?” 李泰傻愣愣的有点发懵,子丑相交这个时辰,父皇怎么会过来?按现代时间算,这是凌晨三点钟,哪有人这个时间段溜跶?bigétν 李世民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油灯:“怎么不点蜡烛?” 油灯昏暗又呛人,平常都是夜不太深的时候点一会儿,若是深夜不眠就改成点蜡烛了,或者主子睡了以后,守夜的人会点油灯。 “我只是写几个字,油灯够亮了。”李泰倒不是舍不得点蜡烛,只是下人都被他打发走了,他自己也找不着蜡烛。 “给别人盖房子那么大手笔,自己连根蜡烛都舍不得点?”李世民走到桌边,慢慢的坐下,手指一捻桌上的纸,随意的扫了几眼。 还以为他写点什么重要的东西,原来是写了一篇菜谱。 “你有这么好吃吗?熬夜写菜谱?”李世民满眼的不可思议,这孩子是馋成什么样了?仔细看一眼,这菜谱全是素菜,也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值得这么惦记吗? 李泰撇了撇嘴,不敢还言,心里暗道:“你有这么好奇吗?凌晨跑过来看我写啥。” 李泰缓缓的说道:“都是我不好,没安排好雉奴的饮食,让他遭罪了。” 原来他这是在给雉奴安排菜谱,李世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一口,疼的他都说不出话来。 雉奴闹肚子是因为饮食安排的不好吗?那是有人在他的汤里放了巴豆。李泰却因此而自责、难过,他夜望昭陵,一定是在向阿娘请罪。 李世民眼光一扫,发现地上丢着几个纸团:“那是什么?” 陈文赶紧把纸团捡起来,抻开铺在桌子上。李泰解释道:“那是我以前给雉奴安排的食谱,我发现都太过油腻了,以后我打算让他和我一样吃素的。” “不行!”李世民左一眼右一眼,两种菜谱对着看,还是被李泰扔掉的这面好吃的多,他拍拍皱皱巴巴的纸:“你们两个以后都按这个吃,说过你多少次了?不吃肉怎么行?” 李泰自己吃素,李世民都好大意见,看他瘦的都给大唐丢脸,要不是还有几块腱子肉显得精壮,李世民早把大肥肉片子塞他嘴里去了。 李世民就喜欢腥膻油腻的,他感觉吃荤是一种享受,吃素就维持个活着,一点也不美味。 “阿爷,您要是真疼我,就让我吃自己喜欢吃的,行吗?不管您觉得多好吃的东西,也得我自己喜欢才咽得下去,被逼着吃东西很难受。” 李泰不想失去吃东西的自由,可不能让别人来安排自己的饮食,这实在是一件太危险的事了。 “你还知道被逼着吃难受,那你还逼雉奴吃素,他能喜欢吃吗?” 知子莫若父,李治从小就爱吃荤,李泰负责他的饮食之后,这才十个月他胖了二十多斤,可把他高兴坏了,二哥给的东西最好吃。 “他一定喜欢吃,我保证他要是不喜欢吃,我绝不逼他。” “嗯。”李世民看了看李泰,从头到脚的干净利落,脸上虽有几分疲倦之色,却也不掩风姿,看自己的儿子如此倜傥,心中自是多一分欢喜。 多好的儿子,你可不能沾染上那些不堪入目的毛病。想起陆清,李世民又暗暗的打个冷战。 还没来得及调查他们,但愿他们没什么事,李世民不动声色的问了句:“阎立德什么事找你?” 李世民从来没管过李泰结交朝臣的事,因为李泰真的没有结交谁,他只去过阎家,李世民猜测大概是因为阎立本、阎立德都是画家的缘故。 他们之间应该只是艺术上的交流,不会存在其他的什么事,如果李泰有培养自己势力的心,不应该结交阎家,阎立德是刑部尚书,要结交也该结交兵部、吏部、礼部。 李泰也不说话,就瞪眼睛看着李世民,沉默了一会儿,调皮的笑了:“阿爷,我跟你说实话吧。” “嗯?你还有不跟我说实话的打算?” “不是。”李泰笑道:“我是想给你个惊喜,既然你问到了,那就告诉你吧。我把拳毛騧(音瓜)、什伐赤、白蹄乌、特勒骠、青骓、飒露紫都画了下来,然后”ъitv “在哪里?”李世民激动的一下站了起来,这六匹战马全都战死了,它们是李世民魂牵梦绕的心肝宝贝,他是多想多想再看到它们一眼。 李泰被吓得一愣,随即无奈的摊了摊手:“都没有了。” “没有了?哪去了?”李世民当时就暴怒了,脸“腾”一下变得通红,太阳穴那里明显的青筋暴起,他指着李泰吼道:“你是不是把画送人了?看都不让我看一眼就送人了?” “没有。”李泰下意识的就说了句没有,说完才反应过来,这是欺君啊,赶紧又更正:“有。” 李世民气的扬起手要打他,他也不敢动,不敢搪也不敢躲,吓得他双目紧闭。 李世民只是生气,没有气到真的要打他,手只是扬起来了而已,没有真的往下落。 陈文赶紧抓着袖子把皇帝的手给扯了下来:“皇上,您听殿下把话说完啊,他说要给您个惊喜,必定是有好东西给您的。” 这是什么人呢?一提画就急眼,一眼没看着就生气。李泰睁开眼,缓了缓情绪,继续说道:“我让阎尚书把六骏刻成了浮雕,我想找个什么日子,做为礼物送给您个惊喜。” 原来是这样,李世民心里舒服点了,他还是追问道:“那你画的马呢?都给他了?” 不给他,让他照啥刻?李泰撇了撇嘴,回身抱了个筐过来,筐里面全是画轴:“这里有几幅画的不太好的。” 不太好的也行,李世民也没要求打开,也没问哪幅是画的马,直接一挥手,陈文上前抱起筐就走了。 李泰只剩下个目瞪口呆,眼瞅着陈文把他所有的画都抢走了,他也不敢吭声。 屋里没有别人了,李世民的那张老脸也没那么和颜悦色了,他冷气十足的问道:“你干什么穿陆校尉的衣服?你们为什么坐一辆车?” “阎尚书找我过去看浮雕,他刻浮雕的地方有个池塘,他家一个丫头失足掉水里了,当时我就在旁边,一着急就脱下衣服救她了。” “你疯了?”李世民一听就急了:“你会水吗?你逞什么能?淹死一百个丫头能怎么地?” “呃,我没说清楚,我没下水。”李泰急的直比划:“我就拿衣服当绳子这么甩,她抓住衣服就不至于沉下去了嘛,然后就有人跳下去救她了。” “再有这种事,你转身就跑,知不知道?人垂死挣扎的时候力气相当大,万一把你拽进去呢?” “嗯。”李泰点点头,一脸诚实加忠厚的说道:“再有一次我不会扔衣服的,我往里扔石头。” 第163章 父皇上朝我发呆 李世民实在是没绷住脸,被他给逗得“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扔石头倒也合理,所谓落井下石嘛。 既然是他的衣服湿了,陆清的衣服给他穿也是正常的,他也不能让陆清穿着中衣满街招摇,李世民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多半了。 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上朝了,李世民站起来很严肃的警告李泰:“以后再给我送礼物不需要挑日子,哪天都可以送,一天多送几遍也行。还有你再作新画,必须让我先看一眼再送人。” 说完他抬腿就走了,龙行虎步走的甚是威武。biqμgètν “是。”李泰恭恭敬敬的低下头,听着他的脚步声和开门声,直到他关上了门,李泰才一脸憋屈的抬起头。 这个皇帝老爹,说的可真是轻巧,还让他看一眼再送人,这一眼没看的都连筐抱走了,他看一眼还有机会送给谁? 早朝的时候李泰抬头看了一眼,李世民那张脸也看不出来喜怒。说实话李世民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好是坏。 昨天夜审御膳房的小黄门子,折腾到三更时分。 那小黄门子身上藏有砒霜,他自然是不肯招认有害人之心的,只说是用来毒老鼠的,一时疏忽带到了御膳房,他并没有拿出来过,没有害过人。 他以为死就是最大的一关了,只要豁出去死,咬紧牙关,谁也没办法从他的嘴里掏出实话。 他不知道的是,有多少比他硬上十倍百倍的硬汉,在刑具面前都是求死的。死,在特定的情况下并不是一种惩罚,而是一种奖励。 想死那得付出代价,没有实话想死是不可能的。 得到实话的李世民差点拿砒霜泡茶喝,心都要碎成沫了。却原来是李承乾身边的大太监秦胜,悄悄的给了小黄门子砒霜。 这件事秦胜死抗,就是不承认跟太子有关系,他说是他自作主张起了歹心,他让小黄门子在李泰回来之后把毒药洒到汤碗里。 立政殿里九殿下和两位公主的饮食一直是李泰负责的,无论这汤谁喝了,结果都令秦胜满意。 李泰有事那是最好的,一了百了了。李泰没事,他也得为这件事负责,就算能保住命,也保不住他的王位了,从此便没有了跟太子竞争的实力。 秦胜说是他眼见着魏王身受皇宠,太子的权力都被他夺走了,一时心急便做下了糊涂事,这件事跟太子丝毫的关系都没有,太子至今毫不知情。 说实话秦胜心里恨如烈火,不恨别人,就恨那个小黄门子,身上有砒霜为什么不放?你改放巴豆是给自己挖坟呢吗?这坟挖的,连我都让你给埋了。 小黄门子也不知道是缺心眼还是心眼太多了,他不能确定那个汤碗是不是送往立政殿的,于是他记住了那个碗,决定先放点巴豆。 宫里人都娇气,吃了巴豆肯定会传御医,如果御医去了立政殿,那他等李泰一回宫,就往这个碗里放砒霜。 没想到没挺到李泰回宫,才半个时辰御膳房就被封了,所有的人都被控制了起来,他藏在靴子里的砒霜也被搜了出去。 李世民这个后怕,层层冷汗浸透了中衣,夜风一过遍体生寒。 秦胜和那个小黄门子谁也没机会看到早晨的太阳了,东宫也被封为了禁地,夜里三更天所有的侍卫进行换班,东宫除太子外,所有的人被调离、关押、审讯。 东宫这边还没审出结果,暗中监视李泰的密探又出现在李世民的眼前,李世民心都突突,生怕听到他不想听到的消息。biqμgètν 密探说魏王把晋王哄睡之后便登梯望昭陵,三更之后才下来,现在在画室写东西。 李世民担心李泰,便亲自过去看看他,结果他竟然是在为李治闹病这事,深深的自责,在院子里望着昭陵挨了半宿的冻,又熬夜给李治重新安排菜谱。 虽然这件事怎么都怪不到李泰的头上,但是李泰这个做法却深深的触动了李世民。这孩子意识到自己有错之后,有悔过的态度,有改正的行为。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李世民不自觉的又想到李承乾,李承乾犯多少错误不说,他哪有一次主动承认错误?哪有一次真心的悔过?又哪有一次有改过的行为?他反倒是一次次的变本加厉。 李泰望一眼对面,李承乾又没来,他看着那空荡荡的位置,心里暗暗的琢磨,天气也暖了,硝石也有了,海鲜路远,运点河鲜过来应该做得到的吧? 当然没问题,别说是天家皇子,就是稍有点钱的富豪人家也经常吃鱼,平常百姓家摆个宴席也吃得起鱼。 李泰的脑子里疯狂的搜索鱼的做法,红烧的?糖醋的?清蒸的?煎鱼?烤鱼?水煮鱼? 我的亲哥,我都绞尽脑汁了,这么多款总有一款适合你吧?不喜欢没关系,做好吃了你就喜欢了,下朝我就去找御厨研究各种鱼类的花式做法。 李泰净想鱼怎么做好吃了,根本没听到今天早朝都有些什么事,他正发呆呢,忽然听李世民笑道:“朕要去阎尚书家坐坐,众位爱卿可陪朕同去。” 阎立德和阎立本这哥俩都懵圈了,老阎家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动这一金銮殿的人到家里做客? 众人纷纷向殿外走去,长孙无忌过来拍了李泰一下:“惠褒,你想什么呢?这一早晨就看你发呆了,赶紧走吧。” “舅舅”李泰礼貌的低头一揖:“我就不过去了,雉奴昨天吃坏了肚子,他身体不舒服,我回去陪陪他。”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跑个肚算什么事?再说你又不能替他难受,宫里还缺人侍候他了?” 长孙无忌不容分说的扯起李泰就往外拽,李泰只好边走边和他说:“雉奴真的不舒服,再说这么多人陪父皇过去,也不差我一个。” “怎么不差你一个?这么多人也没有管他叫爹的。” “……”李泰硬是被长孙无忌给怼得无话可说了,他被长孙无忌给拉进了轿子里,只能是跟着走一趟了。 长孙无忌扭头笑呵呵的看着李泰:“惠褒,你多久没去过东宫了?” “有些日子没过去了,皇兄出什么事了吗?”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自从他监斩了百济使臣之后,便卧床不起,也病了好几天了。” “监斩?什么时候的事?”李泰真的是太不关注东宫了,他甚至故意的回避跟东宫有关的消息。 长孙无忌跟他讲了皇帝下令判百济使臣汤镬,让李承乾监斩的事:“他许是吓着了,你抽空过去看看他。” biqμgètν 第164章 昭陵六骏六马赞 天子率领百官出行,除了御驾亲征或者告天祭祖什么的,很难看到这样壮观的画面。 天子临门就已经是足够记入家谱的荣幸了,天子之后还有殿下、皇亲以及满朝的文武官员,如此豪华的配置,是不是应该把大门拆下来迎接? 皇帝很任性,根本不打招呼,他嗷的一嗓子把大伙都给叫来了,阎立德慌得直麻爪。 不用说别的,一人一盏茶,阎府的下人就得哭,不说现烧水泡茶来不来得及,就说茶盏都凑不出来。 阎府倒不至于没有茶盏,而是凑不出来花式、质量,既够档次又一模一样的上百个茶盏,大家过来做客,你不能按品级大小给发不一样的茶盏吧? 除了皇帝和李泰可以搞点特殊,其余的人都得一样,这要是让人家在这点小事上比出个花红柳绿来,你就算是下不来台了。 皇帝不会考虑这些破事,大臣们也是无奈,皇帝喊话了,他们就只能是跟着,至于阎家怎么招待,倒是没人有挑礼的心思。 但是阎立德不能不考虑招待问题,他派人快马加鞭的往家跑,赶紧通知家里人做好准备。 阎立本也赶紧过来跟阎立德沟通,家里现在最紧缺什么,两家凑一下,他也派人快马回家,把家里最高规格的茶具、餐具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大哥家。 他们哥俩急得头冒汗,忙的脚生烟,结果皇帝到了院门口就对阎立德说:“你跟青雀合谋刻的马在哪儿?带我去看。” “是。”阎立德一听这皇上是来看浮雕的,他要直接去池塘边,这可太好了,起码能有点时间准备,这要是直接去客厅,我的天,急切中恐怕下人们连个座垫都摆不明白。 李世民可不是来喝茶的,他着急看马,早上那一个多小时的空闲,他都没舍得睡觉,把硬抢去的那一筐画轴全都打开了,一直看到上朝。 李世民没问浮雕有多大,他自己猜也就一米左右的高度,因为画就是一米左右的高度。 他没怀疑很小,如果是巴掌大的东西,也不必在池塘边雕刻了,在池塘边雕刻是为了随时用水冲掉残余的石粉,说明雕刻物挺大的。biqμgètν 阎府所谓的后花园,只占一个后字,确实是在房宅之后,至于花那是一朵也没有,园也谈不上,连堵像样的院墙也没有。 很宽阔的一块空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那六块特别高大的石头很是显眼,李世民远远的就看到了。 “一二三,正好六块,不会是那六块吧?”李世民指着那块大石头,兴奋得满脸喜气,多少有些意外,没想到足足有一人多高。 “圣上慧眼,正是那六块。”阎立德笑微微的脸上闪着亮晶晶的一层光,心都拎起老高的感觉。 又怕这六块浮雕不能讨得皇帝的喜欢,又怕哪里出什么纰漏,不能很好的招待百官。 “可真不小啊。” 李世民心里满满的期待感,这是儿子给自己准备的惊喜,其实不管是什么东西,有这份心就已经够令他喜的了,至于惊,还是算了。 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能让皇帝开眼的物件太少了,也就李泰的画能算得上,浮雕见的太多了。 背面只能看出来个块头大,很快他们绕到了石头的前面,李世民一眼就直接扑了过去,惊喜交加的大喊:“特勒骠!” 李世民从马头摸到马尾,从马背摸到马腹,眼底层层起雾:“当年浍州一战,宋金刚兵锋甚锐,一昼夜接战数十回合,连打了八个硬仗。” 陈文看到特勒骠都激动得声音哽咽:“当时陛下一连两天水米未进,三天人没解甲,马没卸鞍。” “是啊,陛下骑着特勒骠一昼夜间急追二百多里地,交战数十次。”长孙无忌缓缓的开口,慢慢的点头,往事历历又浮现在眼前。 “拿笔来!”李世民大笔一挥,写下:“应策腾空,承声半汉;天险摧敌,乘危济难。” 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特勒骠身上移开,又看到了旁边的青骓。 “青骓。”李世民低声的唤着它的名字,轻轻的抚摸它的脊背,缕缕思念汇聚成河。 石刻中的青骓作奔驰状,马身中了五箭,均在冲锋时被迎面射中,但多射在马身后部,由此可见骏马飞奔的速度之快。 阎立德气都不敢喘了,生怕皇帝会暴怒,青骓一生有很多光辉时刻,却偏偏把它中箭的瞬间给记录了下来。 长孙无忌伸手摸了摸青骓身上的箭:“平定窦建德一战,青骓当属首功,那一战之后我大唐方才真正的统一了。” “足轻电影,神发天机,策兹飞练,定我戎衣。”李世民眼圈泛红的提笔写下这首赞诗:“朕要给它们各写一首。” “瀍(音馋)涧未静,斧钺申威,朱汗骋足,青旌凯归。”这是李世民给什伐赤写下的赞诗。 石刻上的骏马凌空飞奔,身上中了五箭,都在马的臀部,其中一箭从后面射来,可以看出是在冲锋陷阵中受伤的。 “我记得当时陛下出生入死,伤亡三匹战马,最后是什伐赤冲出重围携主凯旋。”长孙无忌拍了拍什伐赤的臀部:“宝马神骏不过如此。” 转过什伐赤,就看到了飒露紫。李世民没有摸它,只是站在它的面前凝视着它,喃喃的说道。 “当年在洛阳与王世充邙山决战,朕失后援,单人独骑被敌军围困,飒露紫前胸中箭,危急关头,幸好丘行恭赶来营救,他把自己的坐骑让给朕,给飒露紫拔了箭,然后又执刀徒步冲杀,斩数人,突阵而归。” 阎立德最为担心的就是这个飒露紫,这个画面中它精神低迷,没有一点王者气势,而且它身前还站着一个丘行恭。 丘行恭卷须,相貌英俊威武,身穿战袍,头戴兜鍪,腰佩刀及箭囊,作出俯首为马拨箭的姿势,完全就是当时的情景再现。 “紫燕超跃,骨腾神骏,气詟三川,威凌八阵。”李世民提笔为它写下赞诗后说道:“青雀儿深得朕心,丘行恭之功当名标千古。” 李世民接连给拳毛騧和白蹄乌也写下了赞诗,李泰默默的拿起这六张纸,悄悄的塞进了袖筒里,这可是御笔亲的六马赞。 “阿爷,都怪我虑事不周,只想着把它们刻下来给您个惊喜,却没想过这么大块的物件不好摆放,您看把它们置于何处才好?” 李世民也光顾着感动了,没想过往哪儿放,他一扭头看到了陈文,忽然就想起那天陈文说要把画像带到棺材里。 “把它们送到昭陵,把朕写的赞诗也刻上。”李世民见李泰把纸给收了,便说道:“这字就青雀你来写吧。” 李泰微微一笑:“我写不合适,我推荐一人,就欧阳询大人来写吧。” 第165章 你是我亲自生的 上午的阳光不毒也不弱,既温暖又不刺眼。大家围着观看造型优美、雕刻线条流畅、刀工精细圆润的这六块浮雕作品。bigétν 石刻中的"六骏"是李世民经常乘骑的六匹战马,它们记录了李世民所经历的最主要六大战役,同时也是表彰他在唐王朝创建过程中立下的赫赫战功。 历代帝王心中最为介意的都是自己得位是否“正”,玄武门事件是李世民心中难解的疙瘩。 李泰用这六块浮雕向世人宣告着李世民的功绩,没有他的浴血奋战就没有大唐的建立。 什么叫送礼送到心坎里?这才是亲儿子! 李世民激动的亲自一口气写下了六首赞诗,他让李泰执笔把这六首诗抄录一遍,刻到石头上,就是给李泰一个扬名的机会。 李泰毫不犹豫的把这个机会给了欧阳询,欧阳询眼前一亮,大唐最不缺的就是书法家了,他没想到这样的好机会能轮到自己。 不用说有多少臣子能写,就说李世民自己的飞白书那就是天下一绝,李承乾、李泰、李恪全都是年青一代书法家。 “好,准奏,你说让谁写就让写。”李世民眉开眼笑的看着李泰,暂时忘了胸中的愁烦事,这一刹开怀,真有种“有儿万事足”之感,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谢陛下。”欧阳询双手抱拳,深深的一揖:“臣定不辱圣望。” 李世民看一眼欧阳询便哈哈大笑起来,欧阳询的字那是没的说,人长的实在是一言难尽。 就因为他长的难看,许敬宗在国丧期间嘲笑他,都被降官贬出京城了。能丑到影响别人的前程,也真是不容易。 李世民一笑,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没人知道为什么笑,反正皇帝开心我们就跟着开心。 浮雕也看了,诗也写了,放哪儿也定下来了,阎立德觉得现在没什么事了,他上前一步,刚要请大家到正厅休息用茶。 这时一个下人跑到他的身边,气喘吁吁的报道:“侄小姐要闯进来,被侍卫拦住了。” 阎立德算是怕了阎婉这个小祖宗了,他无奈的一抚额,小声说道:“赶紧把她赶走,别让她进来。” “可是”下人一脸的无奈:“她手里有龙袍,她要硬闯的话,没人敢拦。好不容易才劝住她等我通报一声。” 阎立德气得眼珠子差点冒出来,刚要说“把她腿打折”,一想不能说,她要是用龙袍挡,谁敢打?别说有人拿着,就是挂在晾衣杆上,也没人敢往龙袍上比划一下。 阎立德想让阎立本出去把阎婉给赶走,可是他这个位置离皇帝太近了,周围人也太多了,阎府下人的话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 “手里有龙袍?什么人这么霸气?”长孙无忌不能装聋,龙袍可不是小事,听到了必须要过问一下。 “呃,这”阎立德只好老老实实的解释一番,把昨天的事简单清楚的说了一遍。 李世民这才知道原来李泰救的是阎立本的女儿,阎婉性子怎样没人知晓,但她的才名可是不低,那是出了名的能书善画。 虽然阎立德说的含糊不清,但是也说了阎婉落水时,就李泰离她最近。这说明当时他们俩在一起,而四周无人。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能掉水里?是不是李泰有什么过格的举动,吓着人家姑娘了? 李世民悄悄的扫了李泰一眼,李泰的脸上满满的情绪,看不出来是愤怒是焦虑还是慌张,但是都证明那姑娘牵动他的心了。 皇家儿郎从小练就的基本功,就是喜怒不形于色,他都变了脸色,明显的是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这件事青雀和我说过了,衣裳送到魏王府就好,她就不必过来了。” 李世民看这里人实在是太多,姑娘家也不方便抛头露面的,把她喊过来让大家伙前瞧后看的,李泰脸上也不好看。 李泰一听不让她过来,暗暗的长出一口气,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少看她一眼是一眼,可不想跟她扯出麻烦来。biqμgètν 李世民又悄悄的扫了李泰一眼,见他面色明显柔和了,不由得暗自得意,到底是父子同心,看他紧张的那个样子,有你老爹我在,怎么能让你丢丑呢? “是。”阎立本急忙亲自跑了出去,养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儿,啥场合都敢闯,啥祸都敢惹,啥人都敢得罪,真不如早点摔死她了。 为了好好招待皇帝和众位朝臣,阎立德愁的腿肚子都抽筋了,结果没一个人需要他招待,看完了浮雕全都打轿回府了。 李世民喊李泰跟他坐一辆轿子,李泰犹豫了一下,便听话的登上了御辇,跟李世民并肩而坐。 “青雀,你这件事做的好,想让阿爷怎么赏你?”李世民刚才就想当众赏李泰点什么,后一想千好万好不如心头好,先问问他喜欢什么再赏才更对他的心思。 “我倒不需要什么。”李泰淡然的看着前方:“这几天我下去查访,发现好多人家缺少青壮,大多是老弱妇孺在家,良田无人耕种,都长满了荒草。” 李世民有点没听明白,这都哪儿跟哪儿?老百姓家里缺少男儿汉,没人种地,这事得找送子观音说,跟皇帝也说不着啊。 李泰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我大概问了一下,很多人家的青壮都在牢里服刑,基本上是犯的错误不大,但是监禁的时间很长。” “你的意思是把犯人都放出去?”李世民转过头盯着李泰看:“还是让他们出去种完地再继续服刑?” “都不是,直接放人只能是治标治不了本。”李泰目光柔和又清澈的看着李世民:“我想请您修正律法,减轻刑罚、宽柔待民,不知可行否?” 李世民默默不语,就静静的看着李泰,这孩子不是长孙皇后生的,这孩子是从我心窝里生出来的吧?他咋能知道我在想啥?biqμgètν 李世民正琢磨着想要重新修订律法,现在的律法是延用旧朝的,过于严苛,不利于百姓修养生息。 “明天你打本上奏,先议上一议。” “嗯。”李泰开心的笑了,这就代表皇帝同意了,就是皇帝有这想法也得拿到金殿上去议。“阿爷,听说我皇兄病了,您怎么没告诉我?” “他不一直病着呢嘛。”一提李承乾,李世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如果他不是自己亲生的嫡子该多好,一刀把他剁八瓣。 秦胜威逼小黄门子给立政殿的人下药,这事李承乾真的不知道?谁信?他说是想毒杀李治以陷害李泰,但是谁能保证那碗毒汤会倒进谁的嘴里? 第166章 啤酒加冰才叫爽 画栋雕梁之下没有一点欢声入耳,锦被绣帏之中没有一丝笑容上脸,眉清目秀只落得个两眼空洞无神,沈腰潘鬓只落得个一身疲软乏力。 头上的金盔光芒耀眼,身上的龙袍显赫威严,李承乾面色惨白,神情凄然,看看外面烈日当空,他却紧了紧身上的被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寒气,只觉得阵阵发冷。bigétν 最喜欢看人垂死挣扎的李承乾,在法场上监斩却没有感受到快意,看着百济的人被扔进大锅里,他无法想像如果也这样对待称心,他的心会是怎样的痛。 他心里异常的清楚,父皇让他监斩就是在警告他,如果自己不跟称心做个了断,那称心的下场绝对比百济的使臣好不到哪去。 监斩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上把称心给送出了宫门,他不能让称心丧命,不能让称心受到一点刑罚。 称心走了,他的心仿佛也被带走了,整天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十八岁正应该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他却活得郁郁寡欢。 从前他稍有一点不舒服,皇帝都会亲自到东宫来看他,这一次他在床上躺了两三天,连饭都没怎么吃,御医一日三传,皇帝却没有一点反应。 李承乾相信父皇一定知道他的状况,父皇就是不像以前那么在意自己了。 “殿下,您是东宫之主,是太子爷,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将来这江山社稷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要振作起来,不能这么消沉下去啊。” 秦胜苦口婆心的劝着,各种好吃的跟流水线似的在他的眼前过,李承乾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想吃。 他很没精神的呢喃了一句:“父皇要是只有我一个嫡子该多好啊,我就能把称心留在身边了。” 李承乾觉得如果他是唯一的嫡子,父皇没有第二个太子人选的话,他有点什么毛病,父皇也得迁就他。 尽管他说的很小声,秦胜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也知道李泰现在越来越耀眼了,连小小的李治都变得懂事起来,他们都是能够威胁到太子前程的存在。 “殿下放心吧,只要是您的心愿,都会成真的。” 李承乾也没多想什么,就很随意的点了点头,没想到几天之后,秦胜居然威逼一个小黄门子给立政殿的人下药。 万没想到小黄门子没下砒霜却下了巴豆,事没办成反倒惹下了祸。他自己丢了性命,也连累秦胜没了活路,东宫被大清洗了一通。 人员清洗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一个月不到就清洗两回的也极其少见,前一阵子刺杀刘明,就被清洗过一次了。 李承乾躺在床上,怎么也提不起来精神。想想卢武被杀了、张则成被杀了、称心远离宫门,现在连秦胜都被杀了。 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身边没个值得信任的人,想要杯茶,连宫女太监的名字都不知道,所有的人都是生面孔。 李承乾又是气恼又是怨恨,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父皇一天比一天偏心,自己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想想从前东宫里是多么的热闹,常常是宾客如云,而现在却是冷冷清清,简直是门可罗雀。 顶着个太子的名头,过着半囚禁的日子,李承乾不甘心又毫无办法。 他正哀怨满心难以排遣的时候,忽然李泰派人过来请他吃饭,说是两位公主回来了,要全家人一起吃顿饭。bigétν 李承乾拿着贴子,真是百感交集,东宫被封了两天了,若不是收到了这个贴子,他还以为东宫的门封着呢。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收拾得清爽一点,便来到了立政殿,一进大门就看到四个公主,她们争着抢着的玩秋千、滑梯、木马,远远的就听到一串串银铃似的笑声。 李治的身体也好了,围着两个大公主,小嘴叭叭的说个不停,李泰就站在一边笑微微的看着。 李承乾一过来,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游戏,急忙过来给他见礼。 一张大大的圆桌,上面还有个大大的转盘,这是李泰发明的转桌。李世民自然是面南背北的坐在主座,其余的人围坐在他的身边。 左一盘右一盘的菜品端上来,大家的眼睛都直了,这个李泰是折腾些什么?请人吃饭哪有这么请的?一盘一盘又一盘全是鱼,各种做法的鱼。 鱼谁都吃过,只不过没吃过全鱼宴。 一碗奶白色的汤,冒着腾腾的热汽,李泰拿小勺舀起一勺,轻轻的吹了吹,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小口,脸上顿时绽放出满意的笑。 “嗯,真不错,很鲜。皇兄、皇姐,你们尝尝。”李泰只是喝了这么一小口,给别人打个样儿而已。 大家也跟着喝了一口,然后都附和着夸赞了几句。这些人里要说最高兴的,那就非李治莫属了。 李治吃了好几天的素了,今天起码是吃鱼,不是吃草了。 李泰格外关照的就是太子爷,一会儿叫人给太子爷夹鱼肉,一会儿叫人给太子爷挑刺,一会儿又叫人给太子爷盛汤。biqμgètν 李世民一顿饭也没怎么说话,就安安静静的吃。曾几何时,不管心里有多少不痛快,只要看到他的这几个嫡子女,他立马就笑逐颜开了。 现在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尽管每个人看上去都精神百倍,跟从前没什么两样,他看在眼里的感觉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多希望,他的这几个嫡子女,哪怕就像现在这样,维持着表面上的手足相亲也好。他最怕,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们手足相残。 长乐公主拿起筷子“咦?”了一声,她笑道:“怎么餐具全是银的?” 自从李治“闹肚子”,立政殿所有的餐具都变成了银制品,这当然是李世民下的令,什么都能赌,命赌不起。 “银杯饮酒不醉人。”李泰顺嘴就胡说,他还提起酒壶给李世民斟了一盏酒,笑道:“愿父皇眼中常见欢喜事,腹内常怀安乐心。” 李世民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也没有拿酒盏。 李泰给李承乾也倒了一杯酒:“恭喜皇兄身体大安,愿皇兄永远无灾无难。” 李承乾也微微一笑,端起酒盏喝了一小口。 李泰喝了一口,笑道:“天越来越热了,清酒下喉更添燥热。” “酒以清为贵,不饮清酒难道要饮浊酒不成吗?”长乐公主没有喝酒,却笑呵呵的跟着抬起了杠。 “皇姐,你不知道。”李泰随意的说道:“浊酒里面加一点冰,配上火锅简直是夏天里的一大享受。” “真的假的?我还没听说过有往酒里加冰的呢。” “当然真的。”李泰抬头看向李承乾,温和的笑道:“皇兄你可以试试,真的超爽。” 第167章 就陪皇兄自己喝 李承乾其实也没什么兴致,一点好心情都没有,李泰和他说话,他便笑着点了点头,随意的应付了一句:“好,得空试试,你搞出来的花样肯定不错。”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 李泰搞出来的花样,对李承乾能有几分好意?李承乾对他起杀心不算,动杀手也不是一次了,他真的不知道吗? 李世民借着喝酒,低头暗暗的思索。 青雀儿这十个月来一天比一天上进,心态不焦不躁,政务井井有条,上能宽慰老父,下能护佑弟妹,方方面面都优秀得令人无话可说。 最难以理解的是他对东宫突然就不关心了,撤走了所有的眼线,不过问东宫任何的讯息,他以前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紧盯着东宫,时时处处要跟李承乾较劲。 李世民也曾明明白白的问过他,他说:“荣华富贵没有尽头,只有人团圆才是万年长。” 冷眼旁观李泰还真的是不再监视着东宫,不理会李承乾的小动作。 李承乾每有难处,他必相帮,李承乾犯错,他必求情,而平时他只是依礼请安,从不打扰,偶尔会展示一下不深不浅的关心。 难道真的像他说的,阿娘离世之后,他便意识到了亲情是最宝贵的东西?还是他有足够的信心,觉得他一定能当上太子,根本就不用花费力气跟李承乾斗? 如果答案是前者,那可太好了,也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如果答案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李承乾的刀明晃晃的握在手里,他的刀锋却是深藏不露,连自己都看不出一点端倪。 李世民慢慢的吃,慢慢的喝,边吃边喝边观察着这帮孩子,在他面前这些人全都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这里有几分真? 李泰若真的是信心十足的话,那他的信心来源于什么?是太子的堕落无为还是他的光芒耀眼? 都不可能,太子再堕落无为也不会堕落到让自己有废弃之心的地步,他只是青春期有些叛逆,胡闹的孩子都是在争宠,他也只不过是想多得到一点父亲的关爱而已。 他对胞弟出手,一定是因为他的太子之位受到了威胁,他是被逼到了死角,如果让他的心安定下来,他是会迷途知返的。biqμgètν 李世民不是不知道李承乾现在是什么状态,只是抱着一丝侥幸,渴望能把他从错误的道路上拉回来。 孩子出了问题的时候,当爹的怎么忍心一棒子打死?但凡有一丝可能,也想挽救他一下,无限次的愿意给他机会。 李泰再怎么才能出众,能做个好王爷也就可以了,二十二州封地还不够他一世逍遥么?不够可以再加。bigétν 如果李泰只是看准了李承乾的不争气,和努力的做好自己,那真的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李世民怕就怕李泰在暗中向李承乾出手,只是紧密的监督之下,依然没有发现李泰有任何的动作。 李泰的这一句“皇兄你可以试试,真的超爽。”李承乾的这一句“你搞出来的花样肯定不错。”就像一根撬棍,撬动了李世民的某根神经。 李泰为什么单单提醒李承乾试试?他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酒都是要热饮才好,不煮也就罢了,还加冰?那能行吗?”李世民淡然的看着李泰,李泰坦然的目光平静如水。 “凉寒之物肯定伤身,所以要等天热的时候正好降暑,再说只要有节制,少饮一些无妨的。” 说着李泰一摆手,吩咐云海:“把那坛酒拿来。” “是。”云海很快拿了一坛酒过来,李泰拔掉坛塞,坛口飘起一层白雾,森森冷气飘了出来。 李泰亲自舀了五大碗的酒,给李世民一碗,两个皇姐和皇兄各一碗,自己也有一碗,只有李治眼巴巴的看着。 “二哥,我也要。”李治不知道那是什么酒,反正看着冒凉气就感觉很诱惑。 李泰看他一眼,拿了个茶盏给他倒了一盏。 酒虽凉却也是液体,李泰又拿来一盆砸好的冰块,夹起冰块挨个碗里放上几块。 “今天没有火锅,不过吃鱼喝汤,饮这酒也是不错的。”李泰满脸都是幸福的笑意,他端起酒碗晃了一圈。 两个公主互相对望一眼,她们自来不会饮酒:“惠褒,这酒不醉人吗?” “一碗都没问题。”李泰仰脖喝了一大口,这凉气还真是挺爽。 易阳原来以为古人的酒量很大,动不动就几大碗甚至论坛的喝,李泰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这浊酒根本就是酒糟没滤干净,这度数不是啤酒,是啤酒兑了水。 本来想酿点啤酒,奈何不会。 像人家穿越都带个系统,带个电脑啥的,再不然穿越之前也是个博士后,高级科研人员啥的,不是技术牛逼就是设备牛逼,知识储备都跟百科大全似的。 自己倒好,一觉就睡过来了,也没人给打个招呼,啥也没带过来。 要是早知道能穿越,起码多读点地理书也行啊,也不至于找个硝石矿都找不着,这劲费的,到处找道士买硝石。 看李泰那么自然的端碗就干了,也不像是有什么问题。最重要的是他自己都说凉寒之物伤身,要等天热起来降暑气方才饮一些。 这分明都是劝人保养的好话,也不像是害人的样子,莫非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呃,以圣上之心度小儿之腹了? 这酒别人不怎么喜欢,偏就李承乾喜欢,这玩意儿好喝,喝了一碗还要一碗,李泰也不小气,就一碗连一碗的给他倒还陪他喝。 李泰的这个酒是正常的浊酒坛,泡在人造冰里冰镇出来的,添的冰块则是烧开的水放凉,用人造冰隔着盆冷却成冰的。 这就是正常的浊酒加冰,浊酒比啤酒度数低很多,李泰可以陪他喝个饱。哥俩喝得脸色红晕,话也多了,真正是一对把酒言欢的亲兄弟。 这气氛让他俩带的越来越热烈,连李世民也不知不觉的开心了起来:“给朕再来一碗。” 云海急忙给皇帝舀酒,却被李泰一把按住了酒坛:“阿爷,你不能再饮了。” “却是为何?”李世民看一眼酒坛,你们使劲喝,我就不能喝了? “就这点了,你多饮一碗,我们就少饮一碗。”李泰眼圈泛红,两眼发直,舌头好像也不太听话,但是话说的是真清楚,明明白白的就是舍不得给你喝。 “惠褒!”李承乾挤眉弄眼的提醒李泰,李泰醉眼迷离的眨眨眼睛,就装不明白。他捂着坛子不让云海给皇帝舀酒:“我们的,都是我们的,谁也不给。” ps:关于一部分词汇是否用错的解释,我知道在唐代喝酒要说吃酒或饮酒,不能说喝。我知道在唐代“大人”是父亲的意思,不是用于对官员的敬称,我也知道唐代称呼父亲为“阿耶”而不是“阿爷”,我还知道“哥哥”这个词在唐代既指父亲又指兄长。那为什么明知道是错的,还错用了?为了符合现代人的语言习惯,毕竟我的书是写给现代人看的,为了让更多的人明白我写的是什么意思,所以我故意把“阿耶”写成了“阿爷”,多处出现“大人”。 如果真的遵遁太古音写书的话,那么大家看一下这首诗“两嘎黄列忙翠柳,一行爸落党蹭滕。香含瑟冷岑秋雪,门爸东挪么里扔。”读起来别扭不?这就是著名的“两个黄鹂鸣翠柳……” bigétν 第168章 结论就是挺费钱 “二郎!”云海抓住李泰的手腕,用力的攥了一下,希望他能清醒一点,在皇上面前这么胡说八道的,万一皇上怒了,至少也得骂他一顿。 “你掐疼我了。”李泰一巴掌把云海的手拍开,他抢过器皿给自己舀了一碗酒,还舀起一大勺子,晃晃悠悠的倒进李承乾的酒碗里。 李承乾也有点头晕,但还不至于醉,他苦笑着对李世民说道:“二郎醉了,父皇你担待他点。” 李世民笑了:“自古天子避醉汉,我哪敢惹他?你们只管畅饮,我看着。” 李治和四个公主吃饱就下去了,李世民还真好脾气,就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哥俩吃吃喝喝。 “算了,放下吧,别饮了。”李承乾看李泰有点重影,他真的醉了,但是他不承认自己醉了,他还认为他是清醒的,醉的人是李泰:“二郎,你这酒量真是堪忧。” “你瞧不起谁?我行!”李泰醉眼强睁,用尽了力气也只能瞪出一条缝儿来:“倾尽三江之水酿酒,也不够我一天喝的。” 李世民直捂脸,这么两碗就喝得说话没有谱了,吹牛也真不怕风大。 难得看他们喝醉一回,李世民这看热闹的是真不怕事大,他不劝也就算了,还招手把陈文叫过来:“去甘露殿把那两坛御酒拿过来。” 这什么浊酒加冰,皇帝暂时弄不着,但是好酒可不缺,你们不是爱喝吗?我给你们提供好酒,让你们往饱里喝。 御酒是纯度略高的清酒,也就相当于现代三四十度的白酒,李泰盯着酒盏看了半天:“怎么小了?你们以为我醉了,看不出来吗?” 李泰把酒盏往桌子上一撴:“换大碗,给我换大碗。” 李世民摆摆手,陈文真的给他们俩换了大碗,李泰捧着大碗咕咚咕咚就喝光了,他一抹嘴:“哥,是不是咱俩喝的时间太长了?冰块都放热了。” 李承乾也端起碗陪他喝了个精光,忽听他喊了自己一声“哥”,心头突然一颤。 李承乾好多年没听到李泰喊他哥了,连李治都是,喊李泰就一口一个“二哥”,喊自己就是冷冰冰的“皇兄”。 “热,真热。”李泰直划拉自己的胸脯,胡乱划拉一气,抬起头来看着李承乾傻呼呼的问:“哥,你热吗?挠挠就不热了。” “我不热。”李承乾也真的醉了,他端起刚倒满的酒碗给李泰看:“我没喝,哈哈哈,你上当了。” 李泰眯着眼、歪着脖子,心里暗笑“你没喝,那碗酒倒狗肚子里去了?”他晃了晃脑袋,呢喃道:“你没喝?你为什么不喝?” 李泰嘟囔着又喝了一碗,喝罢把碗往身后一扔,掐着自己的脖子问云海:“我怎么这么热?我怎么上不来气了?” “二郎!”云海上来抓住他的手往下掰,这自己把自己给掐死,可太冤了吧? 李泰就势一推把云海推得摔倒在地上,他自己也控制不了平衡,身体往前踉跄两步,脚底下直拌蒜,一下扑倒在云海身上。 李泰往爬了两下,没爬起来,他就侧躺在地上,目露两道凶光,就像暗夜里的狼一般。ъitv “李高明!”李泰恶狠狠的指着李承乾:“我知道了,你用毒酒害我,怪不得你不喝。你终于动手了,我请你吃饭,你给我下毒,好手段,我,我谢谢你给我留个全尸。” “二郎!”云海可一滴酒没喝,他不能让李泰胡说八道下去,他玩命的往起爬,他挣扎着腾出手来捂李泰的嘴,李泰很随意的就抓住了他的双手。 “二郎!别胡说!”云海急得直嚷,李泰完全不理会他,死死的抓住他的手,两眼发直的盯着他:“云海,我活不了多一会儿了,让我把话说完,你做证,就说是我要毒杀太子反害了自己,与别人无关。” 说完李泰扭过头,咬牙切齿的盯着李承乾:“我最后保你一次,你答应我振作起来做个好太子,答应我放过雉奴,你要是敢害雉奴,我做鬼也不饶你。” 李承乾让他给吓傻了,这人好好的怎么就中毒了?李承乾傻愣愣的看看桌上的酒碗,这里有毒?不可能啊,自己也喝了一碗,明明没事。 “惠褒,你怎么了?这酒是父皇拿来的,不可能有毒,你别吓我,我不信你中毒了。” 李承乾一转头见李世民稳稳当当的在旁边坐着,他揉了揉眼睛,又对李泰说道:“你看父皇还在这儿呢,我什么时候给你下毒了?” 李承乾爱说啥说啥,李泰选择性失明,他看不着李世民,就直勾勾的盯着李承乾,连话也不说了,摇摇晃晃的脑袋突然往下一栽,双眼一闭就睡着了。 “父皇!”看李泰身子一软就倒下了,李承乾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他跑到李世民身边,惶恐万分的嚷道:“不是我,不是我下的毒。” 李世民的脸色很沉,心也很沉,他能肯定李承乾真的醉了,但是李泰真的醉了吗? 他要是真的醉到了这种程度,在以为自己即将毒发身亡的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那这个儿子,别说是给一座金山,给十个南非钻石矿都不换,这是天赐的宝! 如果不是呢?那他可能是有点缺心眼,在亲爹面前,在皇帝面前演这么拙劣的戏码,有什么好处? “真的不是我,父皇,你相信我。”李承乾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甚至他都上手抓着李世民的胳膊开晃了。 李世民撩眼皮看向李承乾,冷冷淡淡的说道:“嗯,我相信你,你回去休息吧。” “谢父皇。”李承乾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嘴角微微上翘,作了一揖之后,抬腿就快步走了出去,至于躺在地上的李泰,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看着他的背影,李世民暗暗的叹了口气,这个孩子是真的没有心机。 你就装装样子也好啊,你弟弟还躺在地上呢,你总得过去看看死活吧?死了你假装哭两声,活着你安排他到床上休息,不也显得你是个好兄长? 出事了就只知道为自己辩解,不知道分析问题也不能够解决问题,李世民相信如果换成是李泰,他一准会先调查酒都经过哪些人的手,起码他会用证据为自己辩白。 云海跪在李泰的身侧,搂着李泰的头,愣愣的仰望着皇上,李世民淡然的看着李泰的脸,冷冷的说道:“一点酒就醉成这个样子,取冷水来,泼醒!”ъitv “皇上,二郎他禁不得呀。”云海急得不行,又不知道该怎么劝皇上收回成命。见皇上脸色难看,他只好轻轻的把李泰放下,违心的慢慢的向外走去。 李世民一直在观察李泰的脸,如果他不是真的睡着了,听到自己的话,他一定会有反应的,可是他的眉毛、睫毛、鼻翼、嘴角都丝毫未变,难道他真的是醉了? “回来,扶殿下到床上睡。” ps:这本书是小说不是史实,有些人物的故事、性格、年龄不符合史实,比如阎婉在历史上是一位真正的名门闺秀,不可能是书中的性格,之所以做了这么巨大的颠覆性的改动,是为了制造一个前李泰失败的理由,也是为了给现李泰一个能够改变命运的信心。小说在史实这一块上肯定有突破,完全符合史实的话主角不可能登基。感谢大家的喜爱和支持,喜欢请给个五星好评,不喜欢请直接滑走。 第169章 来自舅舅的教诲 陈文无声的推开房门,他也不知道是谁在演什么戏,心中莫名的有些慌乱,真是替李泰捏了把汗。 李世民走到门口,见外面阳光刺眼,他感觉这过于明亮的光线就像一根根刺,带着热度的扎到了他的心上。biqμgètν 李世民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连陈文都看得出来的事,他会看不穿吗?李泰居然在他面前如此大胆的演戏,真是把自己当成三岁的娃娃了。 奈何他是自己最为钟爱的儿子,尤其近十个月来,他更是处处贴心,没想到只三杯两盏淡酒,就看到了他的心之深、计之浅。 心深之人不可轻信,计浅之人不堪大用。 “阿爷!”李世民才抬起一条腿来,身后忽然传来清脆的一声呼唤,他急切的一回头,只见李泰一个高蹦了起来,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阿爷,我装的像不像?”李泰笑嘻嘻的凑到李世民面前,带着三分得意两分傲骄的问:“你怕没怕?” “你看我怕没怕?” 李世民饶有兴味的盯着李泰,怕倒是没怕,明知道酒菜都没问题,眼看着他装醉,怎么会怕? 他演技虽然不错,足以蒙骗一个清醒的人,却不足以蒙骗李世民这种经过无数风浪的人,尤其李世民还是他的亲爹,对他的酒量、心智都是有着足够了解的。 “阿爷不疼我。”李泰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我都死这儿了,你抬腿就走。” “我应该赐你一副棺材呗?”李世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调皮也没有这么个调皮法,他是不是有点过分? “嘿嘿”李泰嘻皮笑脸的向外望一眼,得意洋洋的说道:“我皇兄真的信了。” “你耍他干什么?”李世民无奈的撇了撇嘴,真是都不知道说他点啥好,这么大的人了,玩不知道个分寸吗? “我长几个胆子敢耍他?我是在帮他。”李泰笑意盈盈一脸的喜气:“阿爷,咱们去画室聊吧。” 李世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画室了,李泰画的每一幅画在他眼里都是奇珍。 李世民当模特都轻车熟路了,他自己就摆了个稍显轻松的姿式坐好,他知道一坐要坐很久。李泰没打算给他画像,只是觉得画室比较舒服也比较安静,不过看他都这么自觉的摆好姿式了,也不好扫他的兴。 李泰把画架摆摆,拿起一支笔开始起稿:“阿爷,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太胡闹了?” “你觉得呢?” 李泰不紧不慢的勾勒着轮廓,不紧不慢的开口:“我不是胡闹,真不是。是舅父让我劝皇兄上进的,他说我皇兄不肯听政还不让老师们进门,我猜皇兄这么无所作为,这么耍脾气,一定是心里不痛快。” 李泰手上停顿一下,苦笑一声:“阿爷跟前,我就直说了,皇兄就是怕我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心里焦虑又不敢明言才这么狂躁的。我故意装醉就是让他知道,我对他那顶太子金盔没兴趣,而且哪怕是他要我死,我也会保他的。” 李世民多少次都想跟儿子们明谈,好好的沟通一下,都没张开嘴,想不到李泰会这么坦诚的把事情给挑明了说,这样也好,不用掖着藏着的,有什么就说。 “你演技不错,差点连我都骗了。”李世民轻笑一声:“青雀,如果你今天喝的酒真的被他下了毒,你真的毒发了,你还会跟他说这些吗?” “都毒发了,哪还能把时间浪费在说上?我有一口气在,也冲过去掐死他。他能断手足情,我就能断君臣义。” 李泰坦然从容的画着画,伸手换了一支笔,吹了吹画面上的铅尘。 “我知道这话阿爷不爱听,阿爷跟前我不说谎话,他真要杀我的话,我除非没有能力,但有一丝力气我也反击。能对我出手就一定能对雉奴出手,雉奴是我的底线,谁碰谁死。” 李泰故意这样说,就是让李世民心里有个权衡的标准,如果自己被李承乾杀了,那雉奴很可能也保不住了,如果死的是李承乾,至少还能保住一个雉奴。 死一个儿子好还是死两个儿子好,这是一道并不难的数学题。 李世民沉默了,人一动没动,表情也没有一点变化,他的确是不爱听这样的话,可是这话又没有什么毛病。bigétν 难道李泰跟你说“皇兄要杀我,我就把脖子洗干净抻长等着。”你就开心了? 没人说话,气氛变得有点尴尬,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有点像雨声又有点像虫鸣,李泰时不时的要看上李世民一眼,李世民没有一点变化。 过了好半天,李世民慢悠悠的问道:“你觉得你皇兄有动你的想法不?” “当然没有。”李泰一下笑出了声:“一个假设而已,父皇你不会当真了吧?我皇兄要是有动我的心思,他就不焦虑了,他还闹什么脾气?他早就振奋精神跟我斗了。”ъitv “你说的有理。”李世民心里踏实了不少,还好他真的不知道,李承乾对他下过杀手,这样他们的兄弟关系还有的弥补。 第二天早朝,破天荒的看到了太子爷的身影,他金盔龙袍气宇轩昂的站在金殿的最前方。 李世民看两个儿子各站一边,他眉梢带喜的端坐在上方,处理了件闲事之后,他开口问道:“众位爱卿,治国之道当重文当重武?”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做答,文官自然说该重文,武官自然说该重武,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很快形成了两大阵营,吵得不可开交。 “好了,两位皇儿,我想听听你们有什么看法。”李世民挑了两个非文非武的人物出来。 “父皇”李泰走出朝班,恭恭敬敬的朝上一揖:“儿臣以为连年战事,使得百姓深深厌倦杀伐,现在正是百废待兴之时,理应重文,不可穷兵黩武。” 李承乾也朝上一揖:“父皇,咱们大唐就是马上得来的天下,马上功夫不可荒废,理应重武,上继祖德,下扬国威。” “嗯,你们说的都有些道理,文武之道犹如车之双轮,要并行也要均衡,重武不可轻文,重文亦不可轻武。” 李世民一句话说出来,二人同声应“是”,心里同时表示不服气,这种和稀泥的话简直就是万金油,说好听的这是真理,说不好听的这跟放屁也差不了多少。 李世民当然是有他的想法的,他更喜欢李泰提出的说法,马上可得天下,马上不能治天下,但是他不想打消李承乾议政的积极性。 “陛下,刚刚收到一份奏报!” 第170章 我要为阿娘延福 “呈上来。”李世民端端正正的坐着,陈文走下金阶接过奏报,回身来刚要把奏报放到龙书案上,李世民吐出一个字:“念!” 陈文拿着奏报精神抖擞,李泰向上瞄了一眼,看他容光焕发的样子,跟有啥喜事似的。 一份振奋人心的奏报,让他念得格外热血沸腾。却原来是李靖发回来的消息,吐浴浑之战大捷,诺曷钵请求大唐颁赐历法,奉大唐年号,并派子弟入侍。 李泰微微一笑,这忙帮的,本来就是个内乱,现在吐浴浑从一个国变成一个省了,大唐的国威就是这么的强,随便一出手,带回来的就是灭国的战功。 李世民当即下旨封诺曷钵为河源郡王,也叫乌地也拔勤豆可汗。 仗打的有多惊心动魄,就全靠想像吧,奏报上一个字没提,正事说完了,最后一句说李靖已经走在回长安的路上了,候君集脱离了队伍,没有跟大军一道回来。 李世民的脸上一直保持着人畜无害的微笑:“这个老东西,放他出去一回野一回,不知道又跑哪儿撒欢去了。” 李泰又向上瞄了一眼,看来这大唐的将星们不太好管理,放出去就不听话了,苏烈因为这个原因被雪藏了好多年,候君集居然也有这个爱好。ъitv 这个好消息来的毫不意外,朝堂上下大笑几声,就等着李靖回来给他庆功。早朝后,李世民点了几个人到两仪殿议事,还特意让太子和魏王也过去。 李承乾和李泰并肩走出金銮殿,李承乾看着李泰笑呵呵的说道:“醒酒了吗?一会儿散了朝,我请你到东宫饮酒,如何?” “不去。”李泰特意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 看他回答的这么干脆,李承乾诧异的问:“为什么?” “丢不起人。”李泰使劲白了他一眼,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没你这么当哥的,把我灌个神智不清你跑了,你够意思吗你?” “你怎么不怨你自己酒量窄?我也不比你喝的少,我怎么就没醉得往地上躺呢?” 李泰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气恨恨的冷哼一声:“你不是我亲哥,不安慰我还来嘲笑我。” 李承乾被他逗得笑出了声:“行,我不是你亲哥,反正你是我亲弟弟。” 今天小朝议议的第一件事,就是前两天李泰提出的要重新修订律法的事,这件事李世民交给房玄龄和魏征去做了。 房玄龄和魏征拟出了一个大略的提纲,请皇帝审查,皇帝直接就交给了李泰,李泰快速的扫了一遍。 许多连坐的罪都取消了,死刑比隋律减少了九十二条,将致残的刑罚改为流放的有七十一条,削繁为简、变重为轻的条目不可胜数,定令一千五百九十多条。 “嗯,了不起。”李泰不住的点头,不愧是名臣,做事真的是有效率。 这才三四天的工夫,虽然细节都还没处理,但是能把整套律法捋得这么条理清晰,提出如此明确的修正方案,几乎就是个奇迹了,毕竟这是个没有电脑的时代。 长孙无忌以为李泰就只会装模作样的点点头,提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便上前从李泰的手里把提纲拿了过来,顺手交给了李承乾:“高明,你久不议政,也该好好的看看了。” 李承乾才不喜欢看这伤脑筋的东西,他随便的扫了扫,说道:“甚好,减轻刑罚有利于安定民心。” 见李承乾也没说出什么来,长孙无忌撇了撇嘴,老实的端起茶盏喝茶去了,白给他争取个表现的机会,他就这么不珍惜。ъitv 想稳住太子的位置,你得展现你称职的才华,你又不是不会理政,你低调什么? 长孙无忌看李承乾日渐消沉,把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偏偏李承乾自己就不肯上进,他都恨不得替李承乾表现,奈何这事替不了。 “陛下若无异议,就照着这个修整了?”房玄龄写这个提纲是为了请示下一步的工作怎么做,不是来求表扬的,两个皇子各夸几句就完事了?皇帝怎么也得给个态度才行。 李世民没看,皇帝也没必要一条一款的细看,这些事既然交给他们做了,就相信他们能做好。 李世民刚要张嘴,李泰抢先上前一揖:“父皇,我想再补充一点,趁着修改律法,可不可以把刑具的规格统一下来?” “嗯,没问题。”李世民的目光飘向房玄龄,房玄龄笑呵呵的看着李泰:“不知魏王想统一哪些刑具?” 现在是哪个衙门都有刑具,都挺齐全的,就是没有一个统一的规格,比如下令打板子,有的板子长,有的板子短,有的板子厚,有的板子薄。 这一来就没有一个量刑标准了,而且这期间有了差异,必然产生很多不见光的腐败。 “枷、杻、钳、剿、杖、笞的长短、宽窄都需要有个统一尺寸,所有的刑具能统一的都应该确立一个标准。” 李泰很谦和的看着房玄龄:“我只是提个建议,具体的我也不懂,一切由您和魏公定夺就是。” “好,那我们先拟个标准出来再议。”房玄龄对这个建议很满意,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点,李泰很好的提出了补充。 “有劳二公了。”李泰冲房玄龄和魏征略低了一下头,简单的拱了一下手。 “份内的事。”房玄龄微笑着点了点头。 魏征面无表情的保持着一惯的淡然,只是悄悄的垂了一下眼帘,他对李泰的这个态度颇为满意,谦恭有礼,丝毫没有以势凌人的压迫感。 长孙无忌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放,笑呵呵的看着李承乾:“高明,你昨天说什么事要请示陛下来着?” 长孙无忌不断的拉高李承乾的存在感,太子必须是除皇帝以外的第二核心人物。 “哦,是我想为阿娘延福的事。”李承乾向前一步,冲着李世民深深一揖:“父皇,请您恩准我出宫为阿娘做个道场,以全孩儿思亲之念。”ъitv 但凡提出给长孙皇后延福的要求的,李世民是有一次准一次,从来没拒绝过,这次也不例外,李世民很痛快的答应了。 “父皇。” 李泰又一次站了出来,所有的人都以为李泰肯定也是要为长孙皇后延福,这种事有一个开了头,后面的子女必定跟上,以示孝心,这都是落了俗的套路了。 李世民也是这样猜测的,他就笑眯眯的看着李泰,虽然他是后提出的,但也一样证明他心里有阿娘,李世民并不觉得晚张个嘴,就是跟风,凡事总有先后,说的晚点也没关系。 “旧朝的律法不合新朝使用,旧朝的礼法也一样不全新朝使用,我想请求重新制订新礼。” 第171章 看看谁的胆子大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规矩,就是秩序,就是用来约束人们行为的各种规则。一个国家,必定是要依靠规矩来实现有序管理。 关心规则的制订,就是关心国家的走向。李泰的心思都在治国上,哪有心思跟李承乾争宠? 李泰一出手,格局就甩了李承乾十五条街的。 “嗯,礼法乃是大事,朕早有修改旧礼的想法,一直不曾提及,却被你提了出来。”李世民当即一指房玄龄和魏征:“礼法也是律法,就一并交给你们来做吧。” “臣遵旨。”令中书令房玄龄、秘书监魏征,同时躬身施礼,齐齐的应了下来。 李泰一连七八天没有回过魏王府了,魏王府一连七八天都有客人来访。陆清都摸准规律了,每天到时辰必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刑部侍郎阎立本家的千金大小姐阎婉,阎婉每天都理直气壮的来魏王府,她手捧着龙袍说她是奉旨来的。 她奉不奉圣旨,也是按时的出现,陆清每次都大开府门,客客气气的迎接她进来。然后府门、大门、二门、房门次弟而开,一路把她带到客厅高坐。 她爱坐多久就坐多久,茶水、点心、丫环都不缺,陪客的就只有陆清一个,他就低眉顺目乖乖的坐着,有答无问一点也不扰民。 阎婉前两天还能消停的坐着,基本也没什么话,只是捧着龙袍来,抱着龙袍走。第三天她就忍不住怒问:“李泰为什么避而不见?” 陆清很礼貌的回了一句:“你想多了,你还不配殿下避而不见。” “你?”阎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葱尖似的食指直直的指着陆清的面门:“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知道,我得给阎尚书和阎侍郎几分薄面,所以让你进来了。”陆清说的非常明白,如果不是看在你伯父和你爹的面子上,你根本都没有机会进门。 阎婉没想到陆清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她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微张,愣了愣,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陆清“扑哧”一下笑了:“多谢小姐夸赞,做护卫的除一颗忠心外,必须得有赤胆。” 阎婉被气得直呼哧,雪儿急忙过来扶着她,又对着陆清怒气冲天的骂道:“你听不懂人话吗?哪个夸你来?” 陆清不急不躁,目光如水的扫了她们主仆一眼,平静的说道:“我听得懂人话,刚才你家小姐夸我颇有胆量。” “哼!”阎婉用力的一甩袖子:“我们走!” 雪儿拿上蟒龙袍,扶着阎婉还不忘回头狠狠的瞪了陆清一眼,陆清也没站起来,就淡淡的一句:“慢走,不送。” 她们今天气呼呼的走了,第二天又威凛凛的来,每天按时到魏王府打卡,有时候坐个两个刻钟,有时候能坐个小半天。 每次她们离开之后,陆清就叫随行的一个小童把她来的时间、坐的时间、说过的话、行为举止都记录下来。 “陆校尉,记这些有用吗?”小童拿着本子,一脸无奈的看着陆清,他实在不明白记这没用玩意儿干什么:“我觉得殿下不会看的。” “让你记你就记,这不是给殿下看的。”陆清背负着双手,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头浮现出李泰对他附耳低言的话语,不由得深深的叹了口气。 小童跟着也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回去整理记录“阎小姐静坐了半柱香,期间打量房顶六次,坐姿变换十九次,与丫环撇嘴对望四次……” 这一天李泰一大清早就回魏王府了,他把李治也带了过来,陆清还没和李泰说上几句话,就有人来报:“阎小姐来访。” “不见。”李泰非常直接,直接就拒绝了,跟她没有来往就是最好的来往。 李治眨眨眼,满眼的好奇,他仰头看着李泰:“有小姐找你?我要有二嫂了吗?” “别胡说!”这是李泰最开不起的玩笑,也是自穿越以来最为堵心的一桩糟心事。 命运,这两个字真是难以捉摸。 上辈子易阳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个女朋友,穷的没房也没车,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上班和参加各种素描大赛上了。bigétν 上班混个温饱,素描挣点奖金,本以为生活慢慢会见光,没想到光还没见到,自己先告别那个时代了。 终其一生也没得到一个女人的青眼相待,谁料得到这辈子他最头疼的事,居然是如何摆脱一个女人的纠缠。 李治紧紧的盯着李泰的脸,笑嘻嘻的问:“都找上门来了,还想瞒我?” 李治虽小,可也不傻,哪个大家闺秀能随便造访魏王府?他们之间肯定有故事。 “瞒你做什么?没看我赶她走吗?我要是喜欢她,还能不让她进门?”李泰摸摸李治的脑袋:“带你去学馆看看,择个日子你就要正式过来读书了。” “不急。”李治一把扯住李泰:“二哥,你有喜欢的人吗?我去跟父皇说,给我娶个二嫂,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泰也不是没长嘴,想说自己不会说?他笑着拍了李治一巴掌:“着急要二嫂干什么?多个嫂子等于多半个后娘,你不知道吗?” 李治嘿嘿的傻笑了几声:“没事儿,满宫都是后娘,我能对付。” “你要是不想跟着我,我就把你送东宫去,那儿有皇兄有皇嫂,保证能把你照顾得很好。” 一听这话,李治吐了吐舌头,那还是算了吧。李泰拉起李治,两个人刚迈过门坎,就见阎婉风摆杨柳似的走了过来。 李泰眉头一皱,忽略了她手里有龙袍的事了,龙袍在手她只管往里硬闯,没人敢拦。 陆清也是服了,人家明明白白的不见她,她还闯进来了,这是疯了吗? “婉儿见过魏王殿下。”阎婉盈盈一拜,螓首低眉很是有几分妩媚。 李治向前半步,使劲挺挺胸脯,可惜他没穿蟒龙袍,没人认识他,也没人拜他。 “免礼,你见本宫有什么事吗?”李泰的目光望向远方,完全把她忽略在视线范围之外。 “我是来给你送衣裳的,”阎婉话还没说完,李泰就接过了话茬:“陆清,把衣裳留下,送客。” “是。”陆清应了一声,笑着朝雪儿一伸手:“交给我就好。” 雪儿紧紧的抓着蟒龙袍没动地方,她急切的看向她家小姐,阎婉一个闪身就把她完全挡在了身后。 阎婉指着陆清就是一嗓子:“姓陆的,你给我闪开。” 陆清很听话的向旁边一步:“闪开可以,衣裳得交给我,我是奉命来拿的。” 这时李治一个高蹿到了雪儿面前,他盯着雪儿手里的衣裳看了看:“这不是蟒龙袍吗?怎么到你手的?” 李治也是顽皮,伸手就去抓那件蟒龙袍,他要看看是不是他二哥的衣裳,雪儿见他来抢,脚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手下意识的向前推了一把。 第172章 蟒龙袍当裹尸布 在阴冷的浓云之间,西山露出冷清清的几座峰尖。夕阳映照下的昭陵,就像烟雨中的美人髻鬟,朦朦胧胧中若隐若现,让人很难看清它真实的容颜。 昭陵北面祭坛东西两侧,胡乱的摆放着六块骏马青石浮雕石刻,把它们运上来可是费了好一番力气。 阎立本带着几个人仔细的测量着地理位置,研究它们的摆放角度。 阎立德拿着一个小刻刀,在飒露紫的尾巴处轻轻的划动:“这里还可以再细一点。” 阎立德刻完了一扭头,刚好阎立本也一扭头,哥俩的目光正正的撞到了一起,两个人相距有个四五米远,谁也没说话,相视一笑。 这时一个阎府的仆人张牙舞爪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嚷:“不好了!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阎立本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阎立德也收起刻刀跟了上去。 那仆人气都喘不匀,也顾不得见什么礼,就断断续续的说道:“小姐,小姐病,病倒了。” “病了就请郎中,大惊小怪的报给我做什么?”阎立本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小姐真的病了,这次病的很重,一直” “病多重都得在家养着,别指望出去散心。”阎立本冷哼一声,阴沉着脸问道:“她没跑出去吧?” “这”阎府仆人也不敢隐瞒,只好实话实说:“小姐每天都出去。” “什么?”阎立本一听肺子差点炸了:“我说让她禁足三个月,寸步不许离开闺房,谁那么大胆敢放她出去?” 仆人吓得头一直往下低,低得都快碰到膝盖了:“小姐说她是奉旨出门的,她说是去给魏王送蟒龙袍。” 皇帝是说过让把蟒龙袍送到魏王府,这倒是自己忽略了:“那也就送一次而已,还天天送吗?” “小姐天天带着蟒龙袍出去。”ъitv “……”阎立本撇了撇嘴,看来她并没有去魏王府,她是拿蟒龙袍当出门的令牌了。 真要把蟒龙袍送到魏王府,她不就没办法出门了么?估计她也就是出去走走逛逛,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阎立德一听她天天出去,明显身体很健康,真要是病了,应该在床上躺着才对,于是一拉阎立本:“算了,她爱出去玩就由她吧。” 阎府的仆人一看他们哥俩转身了,他急忙转到前面鞠躬作揖:“小姐真的病了,这次真的是病了,请了二十多个郎中,都说小姐病的不轻。” 请二十多个郎中,要么是病的够重,要么是作的够狠。 阎立本当时有点发懵,阎立德问道:“什么症候?” “郎中说小姐是惊惧过度。” “惊惧过度?”阎立本和阎立德老哥俩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就阎婉那性子,她知道什么叫害怕吗?她惊惧过度,她干啥了?上山挑战野兽去了? 阎立本一把揪起那个下人:“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详细的说。” 阎府的那个仆人也不知道太多的事,他只知道阎婉今天和往常一样的出门,回来的时候还没下轿就连哭带喊的。 回到闺房没多久就派人请郎中,结果郎中越请越多,小姐却一会儿比一会儿病的厉害了,老夫人就让他来请阎侍郎回去。 阎立本和阎立德对视一眼,这回去还是不回去?她病的如此突然又如此蹊跷,会不会是装病?不回去又真的担心她,不管她是病了还是出了什么事,都一样的放心不下。 “你回去一趟吧,这里有我。”阎立德看出了阎立本的忧虑,阎婉娘走的早,扔下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在奶奶身边长大,娇惯的不行。 阎婉的奶奶是北周武帝之女,封号清都公主,虽然北周早已不在,但公主的坐派和脾气还在,尤其阎婉的娘深得老安人的欢心,她过世之后,对阎婉那是格外的宠溺有加。biqμgètν 阎立本回头看看那些石刻,这里根本就脱不开身,他一走很多事就得耽搁下来,他狠了狠心,说道:“我不回去,她爱怎样怎样吧。” 正说着,又一个阎府的护院跑了过来,阎立本感觉头皮发麻,这又是出了什么事了? 那护卫跑到跟前,就只剩下喘粗气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柬来,颤颤巍巍的向前一递。 阎立本接过信柬,打开一看,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一晃差点倒下,阎立德扶了他一把,顺手把信柬拿了过去,他从头到尾看一遍,也像雷惊的鸭子般呆住了。 “这,这这,这如何是好?”阎立本急得眼珠子通红,无助的看着阎立德。 阎立德稳稳心神,说道:“莫慌,先去魏王面前请罪吧。” “也只好如此,魏王若不肯饶恕,只怕阎家要有灭门之灾。”阎立本感觉身上的力气一下就被抽空了,连站着都费了很大的劲才勉强站得住。 阎立德叹了口气,安慰他道:“不至于,魏王要是动那么大的肝火,不能让她活着回去。” 阎立本无奈的点了点头,在护卫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bigétν 阎立德看着他的背影,不住的摇头叹气,再低头看一眼手中的信柬,不由得遍体生寒,这回怕是连自己都要受阎婉的连累了。 真不知道阎婉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一连九天到魏王府打扰,前八天魏王不在,今天魏王拒而不见,她居然硬闯府门,这就已经够死罪的了。 雪儿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推了晋王殿下一个趔趄,魏王当时下令将雪儿给杖毙了,最狠的是,他居然把蟒龙袍赐给雪儿当了裹尸布。 李泰的原话说的是:“省张芦席,就用那件衣裳把她搭出去吧。” 李泰只是不想要那件衣裳了,他说完扯着李治就走了,武士上前拉起雪儿就往庭下拖,阎婉哭喊撒泼都没人理会,她就眼睁睁看着雪儿被活活打死了。 但凡有半个心眼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知道哪怕是丢弃雪儿的尸身,也不能真的用蟒龙袍给她收尸。 偏偏阎婉就真的把蟒龙袍披到了雪儿身上,抱着雪儿的尸体哭了个够,还是陆清下令把她和雪儿一起丢出了魏王府,她吩咐人买口棺材把雪儿装殓起来,然后她就钻进轿子哭回了府。 回到家里她往死里哭闹,老安人心疼孙女,打发人请郎中又派人来请阎立本回去。 过了好半天才弄清发生了些什么事,又急忙派人送信把实情告诉阎立本,让他给赶紧拿个主意,到底怎么安葬雪儿,她身上还裹着蟒龙袍呢,直接埋是不是不太合适? 第173章 一道夕阳铺心中 阎立本魂不守舍的策马返回长安城中,哪里敢先回家,进城之后直奔魏王府,到了府门口连滚带爬的跌下马来。 也没准备什么拜贴,只好报上名号请侍卫给通禀一声。 “殿下不在,您请回吧。”侍卫根本就没动地方,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阎侍郎,但是知道殿下真的不在。 他不在不行啊,阎门全族的命都在他身上系着呢。拿蟒龙袍当了裹尸布,这胆气足以震得全族人肝颤,这是说灭族就灭族的大罪。 “我求求您给通报一声,我是真的有急事求见殿下。”阎立本堂堂的刑部侍郎,冲两个守门的侍卫连连作揖,不断的说着好话:“若能得殿下召见,必不忘两位的大恩。” 他不信李泰真的不在,现在未时刚过,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他带李治出宫不能回去的这么早,李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不得多玩会儿? 侍卫也是无奈,跟他说殿下不在他又不信,只好说道:“那您稍待,我去通禀一声。” 不多一会儿,陆清走了出来,阎立本迎上去深深一揖:“陆校尉,我特来向魏王殿下请罪,求你给通报一声吧。” 陆清看阎立本如此的恭敬有礼,不禁想起他的女儿阎婉指着自己鼻子大骂的样子,她的嚣张和她老爹的卑微,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阎侍郎不必客气。”陆清抬手虚扶了一下:“您是为今天上午的事来的吧?” “正是。”阎立本无力的点了点头,刚想要解释点什么,陆清抢先开了口。 “你放心,殿下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要你能保证,令爱不再出现在殿下面前,今天的事随便你怎么处理。” 陆清说话非常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阎立本却很糊涂,像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轻轻的重复了一遍:“您是说殿下不会追究龙衣的事了?” 陆清冷笑一声:“殿下会不会追究,要看令爱是否纠缠他了。”说完陆清也没回院子,而是扯过一匹马,扬鞭而去。 阎立本站在府门口,抬头仰望苍穹,一轮红日挂在当空。ъitv 一天的云彩这就散了? 阎立本忽然大笑出声,他都做好了,杀阎婉来平息魏王怒火的准备,陆清说只要阎婉不再出现在魏王面前,这事就算过去了,也就是说只要管住阎婉就行了。 阎立本从昭陵赶往魏王府,而李泰则是从魏王府赶往昭陵。 李泰带着李治来到昭陵西南十八里处的一座寺庙,车马大轿加上随行人员,虽然是轻车简从也有四五十人。 下了轿子,李治跺跺脚,抬头观看,只是上面一个大大的匾额,写着“瑶台寺”三个大字。 李治看那三个字写的得遒劲有力,特别像二哥的字迹,便回头问道:“这是你亲笔题的吗?” “嗯,我写了六十六遍,还是觉得不甚满意。” 李泰的书法水平极高,但是易阳的书法就只有书没有法了,仗着李泰的肌肉记忆,唬一唬外行是没问题的,但是褚遂良、李世民这些对他的字极熟悉的人,是一眼就看得出来水平回落了。biqμgètν “这还不满意?”这书法水平,李治都羡慕的两眼冒金光了:“只是这寺名好生奇怪,一提瑶台能想到的就是王母娘娘和仙女,一提寺能想到的就是如来佛祖和僧人,这两个词根本就不搭边。” 李泰抬手搭着他的小肩膀,轻轻的往怀里一带,低声的说:“这是给阿娘追福建的寺院,我们去给阿娘上柱香,念卷经。” “给阿娘追福的寺院我都知道,没有这个呀。”李治也出钱给长孙皇后建了寺庙追福,所有这些寺庙都是要造册登记的,他特意看过。 “这是我偷着建的,没有上报,不在统计之中,我只带你一个人过来。”李泰也仰望着匾额,轻轻的说:“给阿娘追福是做儿子的心意,又不是为了邀功,何必吵嚷得全天下都知道?” 李泰拉着李治走进寺庙之中,这座寺庙与众不同的之处,一个是离昭陵特别的近,一个是环境特别的清幽,有一种让人一进门就不想再离开的舒适感。 “二哥,这里真好,有种回家了的感觉。”李治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一进门就有种心里特别踏实的安全感。 “有娘在的地方就是家。” 李泰建寺之初就吩咐匠人们,要营造出家的感觉来,不需要什么庄严、古朴、辉煌,要给人一种放松、踏实的归宿感,不要金科玉律下的佛,要倦鸟归来时的窝。 不多时来到正殿,迈过门坎,李治抬头便是一愣,猛然间看到亲娘站在眼前,不由得两眼滔滔,嗷的一嗓子“娘!”便朝塑像扑奔而去。 上方悬挂着“慈航普渡”四个大字,下方是精美逼真的彩色塑像。塑像是一尊坐在莲花台上的观音,是真人一样大小的比例,身材是照着云夕弄的,面容是照着李泰弄的。 那些工匠几乎是住在画室所在的那个偏殿里,每天照着李泰的画以及他和云夕本人研究,他们还开玩笑说这观音是王子变的。biqμgètν 李泰也是第一次来,他站在塑像前仔细的端详,真好,上辈子就只听说很多的名人给自己弄个蜡像,易阳是想都不敢想,这辈子一句话吩咐下来,立马就实现了。 李治直往莲花台上爬,李泰干脆把他抱了上去,他摸着观音像哭了一通。 李治在瑶台寺里转了半天,看到了好几个阿娘的彩色塑像,偏殿里的塑像更随意一些,有一个直接就是皇后正装的站立相。 “二哥,我不想走了,就在这儿住一晚,行吗?”李治牵着李泰的衣角,轻轻的摇晃。 “不行。”李泰必须得保证李治的安全,带的人再多也不放心:“咱们今天必须得回宫,以后我再带你来,其实我也不想走。” 走出院外,李泰和李治恋恋不舍的回头看看“瑶台寺”那三个大字,他们转过头来时,一片金光麦浪般的铺满大地,“唰”的一层光浪从身后涌过,眼前一片金光灿烂。 “娘!”李泰和李治双双转过身,冲着寺门跪倒,三叩九拜之后方才起身离开。 温暖的夕阳笼罩着他们,他们浑身暖洋洋的坐进轿子里,李治一下靠近李泰的怀中:“娘看到咱们了,对不对?娘在给咱们照路。” “嗯。”李泰紧紧的搂着李治,默默无语的依靠之中,浓浓的手足情在心间流淌。 与此同时皇城的一个道观中也铺满了这道夕阳的光,一个小道童惊奇的叫了起来:“我的爷,快看这光浪多美,你来了,什么美好都来了。” “好个屁!”李承乾一脸的怨气:“夕阳照下来,我就该回宫了。” 第174章 有钱也不让你花 碧瓦红墙的宫殿里有着人间最大的富贵,也有着人间最大的权力,更有着人间最大的规矩。 进不去的人盼望着下辈子能做那堵墙里的一根草也好,住在里面的人恨不得做墙外的一颗树。 李承乾坐在东宫的庭院里,无精打采的望着天边的晚霞,他多想化身为一朵自由自在的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那他宁愿住在道观里。 想起跟称心在一起的快乐,不由得幽幽的长叹一声:“人生若得常称意,何妨清贫受苦辛?”biqμgètν 然而他必须要面对现实,愿望只是愿望,幻想也只能是幻想,就算他放弃所有,也换不来跟称心天长地久。 他很清醒的知道,想要跟称心光明正大、长长久久的在一起,那就唯有一条路可走。 他必须要稳住自己的太子桂冠,必须要一步踏上那个万万人之上的宝座,唯有那个时候他才能够随心所欲的为所欲为。 “殿下。”一个穿着五品官服的人走到李承乾面前,恭恭敬敬的躬身一揖。 李承乾撩眼皮看了他一眼,却原来是候君集的女婿贺兰楚石,他淡淡的问道:“什么事?” “今天汉王来访,说是邀您明日去踏青。”贺兰楚石双手递过一封信柬,李承乾接过信柬,快速的扫了一遍。 汉王李元昌和驸马杜荷今天来东宫,结果李承乾出宫为母追福去了,他们便留下一信柬,约李承乾同去春游。 “好,你去准备一下,明天跟我一起去。” “是。”贺兰楚石应了一声,躬身一揖,便退了下去。 李承乾亲自到甘露殿告假,说是应汉王之邀明天要去踏青,就不去听政了。李世民都有点意外,他本来也不经常听政,这还知道告假了。 想到他今天做了一天的道场给母亲追福,他要出去玩一天就玩一天吧,李世民毫不犹豫的准了假,还嘱咐他多带点人出去。 第二天早朝,有个吐蕃使者上书,上书的内容还是求婚,请求唐王李世民能赐个大唐公主跟他们的松赞干布成亲。 李世民老规矩,让陈文大声的把书上的话念了一遍。李世民都还没开口问下面的人有什么意见,下面的文武官就笑翻了天。 这哪里是什么求婚?这就跟来讲笑话的一样。 上次吐蕃来求婚,当时刚好吐谷浑的使者向大唐提出求兵,吐谷浑的要求得到了满足,而吐蕃求婚的请求被李世民给拒绝了。 吐蕃使者回去对松赞干布说,吐谷浑使者从中挑拨离间使得婚事没成,松赞干布大怒,即刻发兵吐谷浑。 无巧不巧的吐蕃军队遇上了候君集的部队,候君集直接给他们上了一课,一路把他们给逼回了逻些城(今拉萨),丢盔弃甲的狼狈让他们知道了什么叫血的教训。 松赞干布一看这个情况,大名打不过,小名惹不起,来硬的不行,还得求婚,于是又派使者来到长安,带了一些金珠宝贝,再次提出了求婚。 大唐公主是谁花两个钱就能买一个的吗?这笑话讲的真可以,李世民没有二话,直接第二次拒绝了吐蕃的求婚。 吐蕃使者知道上次吐谷浑之所以能得偿所愿,是李泰替他们说了一句话,于是他也向前一步,冲着李泰深深一揖。 “殿下,请您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我们吐蕃愿与大唐永世通好。” 永世通好,说的是真好,求婚不成就骚扰我们边境,就这么个通好法,那不好也罢。 李泰微微一笑,淡淡的吐出一句:“回去告诉松赞干布,大唐公主不是给他充门面的工具,不要痴心妄想。” “殿下,你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我们是有着满满的诚意的,我们带来了很多的珠宝。” “嗯,你们还可以带回去。”珠宝算得了什么?你怎么带来的就怎么带回去好了。 吐蕃使者被怼得目瞪口呆,无奈之下只好退出金銮殿。bigétν 李泰一步走出人群,朝上一揖,朗声说道:“父皇,儿臣有一言上禀。” “讲。”李世民笑盈盈的看着李泰,李泰每每能提出很多有用的建议。 “吐蕃使者既然带着大量的钱财过来,那” “嗯?”李世民笑了起来:“什么意思?你是想打劫他们吗?” 见财起意也不用在金銮殿上说的这么明白吧?是要巧立名目把人家的钱财给扣下,还是派人假装劫匪把人家的钱财掠夺过来? 李泰都让李世民给整不会了,堂堂天家皇子能在金銮殿上说打劫的事吗? 他无奈的撇了撇嘴,继续说道:“我是说他们未必能原封不动的把金银珠宝带回去,很可能会把这些钱财花掉。” 他这一句话,把整个大殿上的人都给说懵了,人家带钱来的,还能不让人家花吗?再说他把钱花在长安,那钱就是被长安的人赚了,怎么说都是好事。 李泰是脑子上锈了,还是吃饱了撑的,管人家花不花钱干什么?这用得着你操心吗? “我想请父皇下旨,任何人不得携带书籍、铁器、种子以及手工艺人出城。” 李泰太清楚他们要娶大唐公主的目的是什么,松赞干布又不是爱上了哪个公主,他随便求娶一个,图的就是大唐的陪嫁。 他们需要学习汉文化,需要铁器的冶炼工艺,需要农作物的种子,需要各种手工业的发展。 如果娶不到大唐的公主,完全可以在长安城里,搜索他们需要的东西,他们愿意花钱,李泰不愿意赚他的钱。 李泰不希望他们从大唐拿到技术,发展起来再回头打大唐。 莫说易阳本就知道吐蕃后来有多凶猛的攻打大唐,就说李泰也能从他们求婚不成就动手,打不过就求婚的行事手段上,看得出他们有多么的反复无常。 “准奏!”李世民也不是傻子,当即下旨命褚遂良拟诏,长安城内四处贴告,即日起执行。 散了朝,李泰急忙回到立政殿,叫上李治一起出了宫门。李泰自然是要去府衙,李治则要到魏王府读书。 黄昏时分两个人又一同回到皇宫,李泰批折子,李治写作业,两个人共用一张桌子,时不时的互望一眼。 “二哥,我想吃酥白肉。”李治忍了好几天了,他也偷偷吩咐过御厨给他做,奈何御厨不听他的。 “可以呀。” 李治刚要欢呼,李泰头不抬眼不睁的补了句:“别管我叫二哥,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哼!你说话不算数!”李治气得把书往桌子上一摔:“我一直听你的,你让我吃啥我吃啥,你答应我的事一直没办。” 第175章 漂亮的鸡也被杀 “答应你的事,我敢不办吗?”李泰边整理着折子,边跟李治聊天:“罗子黛太贵了,舍不得给你祸害,我让他们用铜黛做铅笔呢,纸张也不是很适合画素描,我让他们改进呢。” 李泰答应教李治画画,前提是李治每天得跟他吃一样的食物,平时的零食也得他说了算。 李治不动脑子的应了下来,跟二哥吃一样的算什么事?二哥能吃的,自己也能吃。只要能学画画,挨饿都认了。 可是快十天了,李治吃素吃的脸都要绿了,李泰绝口不提教画画的事。 “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李治着急了,眼看着二哥画的画,心上的草长的都有树高。 “明天,明天开始每逢三、六、九日,给你上美术课。”李泰把折子放好,微笑着说道:“不是放告日我就有时间。” 李治本想要求二哥晚上教自己画画的,一看到桌子上那一大堆折子,他不悦的撅起了嘴:“明明都是他的活,偏让你干。” “怎么说话呢?”李泰板起脸,训斥他道:“他是谁?他不是咱亲哥?” “是你亲哥。”李治使劲一推桌子,站起来走了。 “你给我回来。”李泰喊了一嗓子,不过没起任何作用,李治失聪了,脚步一点没迟顿,推门就走了出去。 李泰叹口气,这小子还长脾气了,简单的翻了翻他的功课,做的还挺认真。李泰吩咐小黄门子把奏折送到甘露殿,他也抬腿走了出来。ъitv 转个弯看到云海、李治在院门口和一个人在说话,李泰快走几步,赶到近前刚好听到李治问:“你叫什么名字?” “佑川府折冲都尉,纥干承基。” 一听到纥干承基这四个字,李泰脚底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纥干承基是李承乾的卫士,也是他养的刺客。易阳知道纥干承基刺杀过李泰,结局是险些得手。 按历史走向,他是刺杀失败了,但是谁来保证一切都能按历史走向走? “好大的官威!”李治小人不大,威风摆的十足,他沉声怒喝:“谁给你的胆子擅闯立政殿?” “扑通”一声,纥干承基赶紧跪下:“殿下明鉴,我奉命来送山鸡,不曾闯殿啊。” “不曾闯殿?”李治小手指着纥干承基的膝盖:“有没有贴到台阶?报事要踏上台阶吗?” “这”纥干承基当然知道报事要在台阶之下三步开外。 他现在是跪着,虽然膝盖几乎贴上了台阶,一条小腿的距离肯定不足三步,但是又能差多少? 就走近了这么一点,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不管怎么说,他惹不起晋王殿下,只好低头认罪:“是我一时疏忽,请殿下息怒。” “都是你们这些下人不懂规矩,坏了我皇兄的名声。这次我就饶了你,再撞到我手里,定砍了你的狗头。” “是是,谢殿下。”纥干承基给李治磕了个头,缓缓的站了起来,李治小手一摆,他深鞠一躬,急忙退下了。 纥干承基没有犯错,他只是倒霉。 李治正因为提到了李承乾才生的气,一出门就碰上了东宫的人,他就故意找茬,把气往纥干承基身上撒。 李泰走到近前的时候,纥干承基已经走了,云海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摆着一只硕大的山鸡。 李承乾出去玩了一天,打了些野味回来,送给他们一只山鸡,东西不多却也是一份心意。 “生我气了?”李泰抬手摸摸李治的头,李治躲了一下,没躲开也没再躲,他闷闷的摇了摇头。 李泰看一眼山鸡,羽毛很鲜艳,挺漂亮的,他笑道:“山鸡不错,把毛拨了做个毽子,然后送御膳房去。” “是。”云海答应一声,端着托盘走了。 李泰拉着李治慢慢的走向甘露殿,天边没有火烧云,也没有好看的晚霞,但是湛蓝的天,丝丝缕缕洁白的云也挺好看。 “天真好。”李泰望着天边感慨:“像极了人生,偶尔有那么几个发亮的高光时刻,多数还是平淡无奇的寻常日子。” 李治只是闷不吭声,低着头往前走。任凭李泰怎么感慨,他都不抬头看一眼。 李泰停住了脚,静静的注视着他:“怎么了?一句话就值得你这么闷闷不乐的?” “他杀鸡了。”李治对“鸡”这种动物,那是情有独衷,鸡肉可以吃,但是杀鸡这回事不能当他的面提。 李治缓缓的抬起头,撅着鲶鱼嘴,看着李泰:“多漂亮的鸡都得被杀,多乖都没用,对不对?” 对还是不对?李泰给不出答案,只觉得心底一阵阴寒。李泰躲开他的眼神,望向远方。 李泰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慢慢的蹲下来,两只手捧着李治的小脸,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你放心,我排在你前面,我在一天就保你一天。” 李治想哭,可是眼里没有泪,眼里没有泪却有了坚毅,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二哥,我和你一起,谁敢动你,我就跟他玩命。” “敢动我的人,你没有能力跟人家玩命。”李泰“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皇兄好心送只山鸡给你,你也不道谢,也不回礼,只管胡思乱想些什么?” 李世民听说太子送了只山鸡给他们,感觉很是开心,太子终于懂点事了,出去玩还想着给弟弟妹妹带点战利品回来。 “明天你们也出去玩一天吧。”李世民笑盈盈的看着李泰和李治,他以为他们哥俩能高兴得蹦起来,结果他们哥俩却一致的摇了摇头。 “昨天二哥带我出城玩了,明天我要去学馆读书。”李治哪儿也不想去,他盼着明天能开始学画画呢。biqμgètν “你们昨天出城了?”李世民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他以为昨天李治在魏王府玩了一天。 “我带他到城西郊外转了一圈。”李泰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于是他话锋一转:“阿爷,今天侍御史马周上书,对州县地方官吏的选任提出了很多的建议。” “我也看到了,你有什么想法?”国事大于闲事,李世民的思路一下就跟着李泰走了。 “我觉得阿爷说的对。”李泰笑吟吟的说道:“我去巡查水患的时候,阿爷曾对我说过要抓大放小,我觉得此事也当抓大放小。” “如何抓大?如何放小?” “以后刺史由您亲选,县令则由京官五品以上各举一人。” “嗯。”李世民思索了一下,说道:“就这么定了。” 有这么个儿子真是添了个得力的助手,越来越多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他来决断了,他理政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李世民忽然心底涌起一股隐忧,好像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他锻炼得越来越好了,那东宫岂不是越来越弱势了? 第176章 各自有着各心肠 暮霭沉沉,楼台在浓雾中看不真切,月色朦胧,满天的繁星也隐匿不见。在这春尽夏初的时节,人间帝王独居在孤寂的宫殿,夜风习习,吹皱了一池春水却吹不断蝉躁虫鸣! “陛下”漆黑的夜幕中闪出幽灵一般的身影,冲着李世民躬身一揖,低声说道:“昨日太子确实是去了玄都观,玄都观大作了一场法事给皇后娘娘追福。” “嗯。”李世民相信李承乾不会在这个事上撒谎的:“青雀昨天做了什么?” “魏王昨天杖毙了阎侍郎家的一个丫环,然后带着晋王出城奔向昭陵方向。” “嗯?”李世民有点意外,李泰的脾气近十个月来都很温和,成天笑呵呵的,对谁都很温柔,唯一一次发火就是杖毙了阴妃身边的小太监郭影。 “阎府小姐去魏王府送蟒龙袍,她的丫环不知怎么推了晋王一下,魏王当时下令将那丫环杖毙了。” “哦。”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是因为李治。李泰对李治的好,都快超过自己对李治的好了。 一件衣裳打发个人送过去就是了,就算亲自去送,也该阎文本去送,阎府小姐能亲自登门去送衣裳,看来这里面是另有深意了。 “他们昨天是去了昭陵?”李世民知道阎尚书和阎侍郎这段日子都在昭陵,李泰去昭陵要么是祭奠母亲,要么是向他们解释一下。 想想都不太可能,祭奠要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就得是个特殊的日子才行,没有平常想祭奠就祭奠一下的,李泰再想母亲也还是懂规矩的。 所谓敬鬼神而远之,没有人随便的就去上个坟。 要说找阎侍郎解释一下,也说不通,李泰要是能给阎家那么大面子,就不会打死丫环了,杖毙是一句话,原谅也是一句话。 既然选择了打死她,那就是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他们去了昭陵西南十八里处的一座寺庙。”密探实话实说:“寺名瑶台寺,我只看到他们进去,周围人很多,我无法靠前,里面的事情不清楚。”biqμgètν “他们今天都做什么了?” “今天魏王就去了府衙,晋王就去了魏王府,太子殿下去春游,唯一特别的一点就是他带了三个小道童,回来的时候又把他们送回玄都观了。” 李世民一摆手,密探消失于黑夜之中,就像刚刚的对话就是一场幻觉。李承乾出去玩,带了三个小道童,想必就是昨天做道场的时候认识了几个小伙伴。 谁还没有点秘密?李泰和李治去的瑶台寺,李世民也是从未听过,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瑶台寺。”李世民轻轻的呢喃着,好奇怪的寺名,不知怎地,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李泰画的一副彩铅的长孙皇后画像。 那副画像长孙皇后穿着特别漂亮的衣裳,像仙女一样侧身站着,回眸一笑,那份端庄中透着妩媚,大气又不失调皮的神采简直被他给画活了。 在画卷的侧上方还题着一首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时失神,李世民不禁哑然失笑,他们去的是寺院,自己却想起了长孙皇后,这根本就不搭边。 “陛下,夜深了。”陈文拿个披风轻轻的搭到李世民的肩上,李世民紧了紧披风站了起来:“你知道那个瑶台寺么?” “不曾听说。”陈文一只手搀着李世民,一只手提着灯笼:“既然连圣上都不知道,想必是四殿下建的,不然他怎么会知道?” 陈文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一听离昭陵那么近,没点地位的人是不敢在那地方随便弄个建筑物的。 瑶台这俩字就跟女人有关系,肯定是李泰为了给长孙皇后追福才建的。 “有道理,明天去看看,这个孩子,建寺院又不是什么坏事,他怎么不上报呢?”biqμgètν “四殿下一向是有心而不邀功。”陈文这短短的一句话,包含了太多的信息。他说李泰有心而不邀功,那谁无心却只是想着邀功? 李承乾可是刚刚给长孙皇后做了一天的道场,这是大张旗鼓做的,绝对的邀功之举,那有心还是无心就无从评判了,谁也不能把心挖出来看看。 李世民闻言,心里一动,陈文处处替李泰说话,看来李泰送他那副画像是真没白送。连陈文都站李泰那边的话,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也会站李泰那面。 不行,这样的局面不好,李世民必须要让东宫的地位稳起来,可是李承乾就是个不争气,这可怎么办? 李世民一夜忧愁,觉都没睡好,次日清晨早朝上,李承乾和李泰一左一右站在最前面,这让他舒心了不少,起码太子知道来听政了。 “父皇,我想住在道观,斋戒七七四十九天,给阿娘做个水陆大会,道长说做一个长期的道场,可以令阿娘福道更加圆满。” 李承乾是诚心诚意的想住在道观,斋不斋戒无所谓,主要是住。 “准奏。”李世民还以为他是来听政的,没想到他是来请假的,不过为长孙皇后追福也是一件正事,这种孝行之举应该赞扬。 太子暂时搏不来战功,也不能著书立世,就先搏个好名声也不错。 “陛下”于志宁一步走出人群,他恭恭敬敬的朝上一揖:“臣以为太子大可不必住于道观之中,为娘娘追福斋戒即可,白天做完了道场,日暮还来得及回宫。太子贵为储君之尊,岂能在道观留宿?” “先生言之有理,只是做一天道场很是疲惫。”李承乾不在乎做不做道场,在乎就是要在道观住:“一天两天尚可,四十九来回折腾实在是不智之举。” “太子殿下”于志宁是太子的老师之一,他极力的劝谏:“你回宫住每天还可以上朝听政,散朝去道观,时间上来得及,并不紧迫,来回折腾你也是坐在轿子里,不会过于疲劳。” “好,就依先生所奏。”李世民也觉得李承乾还是有必要天天来听政的,哪怕你站在金殿上睡觉都行,你越缺席,你弟弟就越显眼,你好歹过来装个吉祥物也好。“高明你每天散朝后再去道观,日暮回宫。” “是。”李承乾躬身一揖,心里恨得牙痒痒,本来父皇都准奏了,这个该死的于志宁非站出来多嘴。 李世民扫了李泰一眼,太子都要做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了,你没点表示吗?biqμgètν 李泰见没人说话了,他一步走出人群,双手捧着一个折子,朝上一揖:“父皇,儿臣有本启奏。” 第177章 好像是又出事了 “君依于国,国依于民,克民以奉君,犹割肉以充饥,腹饱而身毙,君富而国亡。帮人君之患,不自外来,常由身出。夫欲盛则费广,费广则赋重,赋重则民愁,民愁则国危,国危则君丧矣。” 陈文捧着折子,激情饱满的高声诵读,读得热血沸腾也读得心惊胆战。 这李泰简直是不要命了,为了给百姓减免一点赋税,把话说的这么狠,陈文真真的替他捏着一把汗。 李泰上的这一本,主要就说了两件事,一个是要求给百姓减免赋税,一个是提倡勤俭节约。 满大殿的人都以为,他会变着花样的提出给长孙皇后追福的事,谁也没想到他一张嘴说了个这个。ъitv 李世民听的是一愣一愣的,大臣们的眼睛也是一瞪一瞪的。 李泰是这脑子里都装啥了?就算你没有给长孙皇后追福的心,太子爷都带了头了,你现学也来得及啊,你就说要给长孙皇后多建座庙,你不会说吗? 太子最近如此的颓废,正是你表现的时候,你哪能在这件事上落后?从古到今都是以孝治国,在孝行这件事上,拼死也不能落后,你是傻的吗? 皇家兄弟一共不就有两件事可做吗?一件叫明争,另一件叫暗斗。这个李泰怎么摆出了一个退场的姿态?这是以退为进吗? 退的一步大家都看出来了,人家三天提了两次给阿娘追福的事,你绝口不提。那进的一步呢?给百姓减税还是倡导节约?这些什么时候不能提? 虽然说政事才是真正的正事,追福之说实在是荒诞,但是现在的形势是追福大于一切,哪个儿子对长孙皇后的思念深,追福的事做的花样好,做的次数多,哪个儿子就能得到皇帝的青眼。 这一步李泰要是不争,那基本上就宣布了他退出太子之位的争夺。正因为朝堂中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懂这个规则,所以才对李泰的做法感到惊讶。 李泰真的没争吗?李泰只是没在明面上争,他先摆出一个不争的姿态,然后做出往死里争的事实。 他暗建瑶台寺为长孙皇后追福,表面上不上报也不让别人知晓,既然如此低调,为什么出门带了好几十人?他为什么不只带李治一个人过去? 还不是为了方便别人好调查?这么多人,随便有几个说漏嘴的,他不争的初心就会结出大争的结果。 李世民听完了,愣了好一会儿,确认他没有别的话说了,才吐出两个字:“准奏。”ъitv 李泰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李承乾要搏个孝子的名望,那自己就搏个贤能的名声,在孝行上,自己总可以另辟蹊径扳回来,在贤良上,李承乾拍马也是追不上自己了。 散了朝,李泰带着李治一起去了魏王府,李泰正式开始教李治画素描,满心期待的李治,以为自己第一天起码能画个小物件什么的,没想到就是画线条,画了整整一节课的斜线。 不过他并没有灰心,线条也画得很认真,手腕累得酸疼也没叫苦。 听说李泰要教画画,陆清积极主动兼死皮赖脸的给李治当起了伴读,说人话就是蹭课学画画,李泰的要求就是纸笔自备。 美术课结束了,还有体育课,陆清见李治带了一个毽子,他便开始教李治踢毽子,李治努力了半天,最好成绩就能踢三个,有时候连一个也踢不着。 看弟弟这么笨,李泰都感觉脸红,把他急的拿过毽子自己踢了起来,李泰好歹连着踢了三十多个。 李治只是看着,乜呆呆的看着,二哥踢的多就踢的多呗,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这么笨,而且我也不想超过你。 李治这他强任他强的心态也是超稳了,李泰的表演也就起到了自己踢两脚热热身的作用。 陆清接过毽子,笑盈盈的看着李治:“你好像对毽子没兴趣,对不对?” “还好。”李治也谈不上没兴趣,二哥安排的体育课,他也不敢有意见。 “没事儿,你要是不想踢,我带你跑步、打拳都行。”陆清掂了掂手里的毽子:“我先踢两脚试试。” 李治踢毽子,那是踢不着,呃,踢不好。李泰踢毽子,那是最正常的踢法。陆清踢毽子,那是花式踢法。 一个漂亮的野山鸡鸡毛毽子,一个俊俏的少年郎,毽子上下翻飞不离陆清的左右,毽子不应该是用脚踢的吗? 这怎么头顶、下巴顶、肩顶、背顶、腹顶、腿顶、脚底板也能顶?花式的毽球表演,让人感觉两只眼睛有点不够用。 李治兴奋得直拍手,嗷嗷的叫好,拼命的喊着“要学,我要学!”李泰暗自赞叹“这是高俅附体了吗?”这脚法要是传下去,咱们国足有希望了。 时光如水,不到二十天的工夫,李治这个小胖子,个子变高了,肚子变小了,走路也带风了,最令他开心的是他能画点简单的小东西了。bigétν 李治最喜欢的就是美术课和体育课,然而想上这两样课的前提是,其他所有的功课都必须过关,不然本就不是天天有的这两样课还会被取消。 这一天李世民在甘露殿闲来无事,想起了他的三个嫡子,他想着每天坚持听政的李承乾,眼中满是笑意。 不管怎么说,这些天李承乾每天听政,散了朝就往道观跑,天黑再回宫,也是辛苦他了,好在他比较禁折腾,一点没见瘦。 李世民也不是喜欢大胖子,而是喜欢自己的儿女多少都有点富态之相。 想起李治也是满心欢喜,就是有点心疼,这孩子明显的瘦了,李泰自己瘦下来了不算,他还把弟弟也给带瘦了。 不过李治这段时间的进步实在是太大了,简直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所有的老师都交口称赞,各方面全方位的成长。 李治越优秀,李泰的功劳就越大。更何况李泰本身是耀眼的存在,政绩很出色,弟弟妹妹都照顾的极好。 要说不好,他就是有个“不邀功”的习惯不好,建了那么好的瑶台寺,居然都不上报,还不想让朕知道,真是岂有此理。 多亏亲自去看了,不然哪里会知道,彩色塑像能做得如此这般的栩栩如生。又哪里会知道李泰的一片孺慕之思藏得是如此之深? 最难得他们三个现在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也就不用担心他们闲极生事了,这样起码能保持住表面上的和谐。 李世民正美滋滋的想着自己的孩子,陈文忽然倒腾着小碎步,急切的来到近前,躬身一揖,双手呈上一个带火漆的信封:“陛下,八百里加急密报。” ps:这本书是小说不是史实,有些人物的故事、性格、年龄不符合史实,小说在史实这一块上肯定有突破,完全符合史实的话主角不可能登基。感谢大家的喜爱和支持,喜欢请给个五星好评,拜托啦。 第178章 太子今晚没回来 八百里加急已经是最高级别的紧急情况了,每个驿站都要换上最快的马,阻者死,逆者亡,撞死人不负责。 密报?这都不用拆开,就知道必定是有人谋反。八百里加急,除了强敌突然入侵就是有人造反,强敌进犯没必要密报。 李世民一下屏住了呼吸,连气都忘了喘了。李世民不怕战争,多强的对手都没惧过,什么样的刀光剑影都经历过。 李世民怕挥刀向他的人是他所钟爱的人、是他所信任的人、是曾跟他风雨同舟的战友、是曾跟他推心置腹的兄弟。 不怕看到敌人刺刀的凶残,就怕看到自己人叛变的嘴脸,尤其李世民是个恋旧的人,恋旧的人都重情,他最接受不了的就是感情上的背叛。 会是谁?固定在边境镇守的将军还是出征在外的元帅?如果是边将造反,那真的是,是谁的可能都有。 如果是出征的元帅谋反,现在派出去的人也就是李靖带走的大军,还有苏烈。苏烈只带了一百多人,他只有调集边兵的权力,想造反也没那个实力。 李靖已经在还朝的路上了,奏报上说候君集脱离了队伍,会是他吗?候君集大败吐蕃,刚立下赫赫战功就造反? 接过密报的手微不可察的在颤抖,李世民真想一把撕了它,不管是谁他都不想看到。 可是这个现实由不得他逃避,陈文把灯台移近了些,然后悄悄向后退了几步。 “嗤!”轻微的撕纸声,带着撩动神经的力量。bigétν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把信掏出来,轻轻抖开信纸,在烛光下一字一行的看过去。看罢他双眼紧闭,心都抖成了一团。 “呯!”李世民狠狠的把信往桌子上一拍:“气死朕了!” 陈文只是撩眼皮望了皇帝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深深的低下头,极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知道皇帝现在就在暴走的边缘。 李世民再没有多说一句话,身为帝王是不能乱说话的,一言能决人生死,他气得胸膛都胀疼,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 缓了好一会儿,李世民才有气无力的说:“把高明和青雀给我叫过来。” 陈文暗自撇了撇嘴,他知道今天太子没回宫,不过他没提,就小心翼翼的应了声:“是。”然后转身走了出去,吩咐一个小黄门子:“速请四殿下过来。” 陈文很清楚这是关乎谋逆的大事,皇帝找最贴心的两个儿子商量,如果他说了太子不在,很可能皇帝就找大臣商量了,李泰就失去了一次参与大事的机会。 大事和小事不同,你把琐碎的小事处理得再好也不能服众,你若是参与过一次大事,哪怕只是打个酱油,也给你的经历渡了一层金。 李泰推着小公主的摇摇床,轻声细语的呢喃:“满天月亮一个星,十万将军一个兵,河里公鸡会下蛋,麻雀踩死大老鹰。” 本来是哄小公主睡觉的,结果妞妞刚闭上眼,兕子就玩命的大笑,李泰一看她,她就小手捂着嘴笑。 李泰也是无奈了,好不容易想起来个童谣,还被兕子当成笑话了,早知道需要天天哄孩子,穿越之前去考个幼师证好了。 李泰只好哼哼唧唧的不说词了,慢慢的推着摇摇车,思绪却忍不住的乱飞起来。 每天要经管李治的功课,要陪两个公主玩,看起来有些辛苦和无聊,李泰可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和无聊。 对他们好一点再好一点,为他们付出纯纯的真感情,李泰相信人心换人心,五八定能换回四十。 他们都还小,从小养大的猫儿狗儿还对主人有感情呢,何况他们是有血有肉的人,更何况自己是他们同根同源的嫡亲哥哥。 过几年他们长大了,就全是自己的人脉。人脉倒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李世民的命脉。 李泰看着他们的时候,满眼都是爱意,就像一个穷汉看到了金子。李泰清醒的知道,自己再怎么优秀,在李世民心里的地位都远远赶不上李承乾,那如果加上他们呢? 李泰就不信所有的嫡子女加一起还不如一个李承乾,就算不如吧,那也没什么,李承乾早晚自己把自己作死,没有了他,这太子之位,舍我其谁? 胡思乱想之中,渐渐的把妞妞和兕子都给哄睡着了,他轻轻的起身,悄悄的走出房门,见李治的房里还亮着灯,他便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门口,一个小黄门子快步朝这边跑了过来,李泰眉头一皱,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宫里规矩大于天,纥干承基就离台阶近了两步,都被李治找着茬硬是骂了他一顿,这小黄门子疯了?大晚上的跑这么快,还直奔着自己的方向。 李泰侧了一下身,双眼死死的盯着他,那个小黄门子跑到离李泰五步远便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举起手中的令牌:“陛下召您速去甘露殿。” 见到令牌,李泰心里多少安稳了一点,不过这个小黄门子连礼都不见,话说的这么急促,可见是出了大事了。 李泰撒腿就往外跑,到了门口侍卫已经准备好了轿子,李泰弯腰钻了进去。 轿子跑得要起飞,李泰被晃得直晕,心也突突的乱跳,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半夜急召? 李泰也没办法思考太多,轿子就冲进了甘露殿大门,李泰下轿就是一个踉跄,多亏陈文扶住了他。 “殿下,快,陛下等着您呢。”陈文抓着李泰的胳膊,拂尘指着门口,示意他快些进去。 “出什么事了,这么急。”李泰想先了解一点情况,陈文就只一句:“我也不知道,快进去吧。” 李泰心鼓咚咚的推开门,见李世民一脸怒容的坐在桌子旁,他快步走到近前,焦急的看着李世民的脸,缓缓的轻声说道:“阿爷,别着急,什么事都有办法解决。” 李世民撩起眼皮看着李泰,脸上的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心里确实是舒服多了。 这孩子不先问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先劝慰自己,说明他更关心自己,而不是关心突然的事件是否对他有利。 李世民没说话,李泰到了,那太子也快到了,他想看看太子是什么态度,这时陈文躬着个腰,快步走了进来:“回陛下,太子今晚没有回宫。” 李世民摆了摆手:“院子里不许有人。” “是。”陈文躬身退下,轻轻的把房门带上,站在门口挥了挥拂尘,院里的宫女、太监一干人等统统走出院门。 李世民食指点了点桌子上的那封信:“刚接到的八百里加急密告。” 第179章 父子夜话辨真伪 八百里加急密告?听到这几个字,李泰顿时愣了一下,脖子僵硬的扭转,目光定定的盯着桌子上的纸。 八百里加急送了一封告密信,这告的会是什么事?bigétν 李泰又机械的扭回僵硬的脖子,惊讶的望着李世民,轻声的问:“有人反了?” “你自己看。”李世民的情绪早就平静下来了,他淡然的看着李泰,想看看他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李泰快速的拿起信纸,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原来是利州刺史高甑生和广州都督府长史唐奉义联名书写的密告,他们揭发李靖私通西突厥,挥师回京,意欲谋反。 看完之后李泰又轻轻的把纸放回到桌子上,不急不躁的轻声说道:“父皇莫要心急,没有大事。” “哦?”李世民难以掩饰的眼角带喜,他相信李靖绝对不会有谋逆之心,他气的就是高甑生和唐奉义居然诬告李靖,往李靖身上泼脏水。 八百里加急密报,任谁也会天然的就有三分的信任,谁没事拿八百里加急开玩笑?是嫌命长了吗? 一般来讲诬告这回事,无论成功与否,都能扒对手一层皮。有人告就得有人审,审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高压,不是谁都承受得住的。 李世民笃定李靖不会谋反,多半是因为感情,多年患难与共过来的,他对李靖那么好,与其说他不相信李靖会反,不如说他不能接受李靖会反。 他很惊讶李泰的淡定与判断,他只是扫了一眼告密信就能笃定李靖没有反,这是什么缘故? “通敌叛国、谋逆造反,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李世民饶有兴味的盯着李泰看。 李泰淡淡的一笑,指了指桌子上的纸:“这哪有什么通敌叛国、谋逆造反?这分明是诬告朝臣、构陷栋梁。” 李世民认为李靖不会反,他至少有三分的成份是在赌,他也不能百分之百就笃定李靖绝对没有反。 李泰对李靖的信任度肯定不如李世民高,但是他能绝对肯定李靖没有反。 因为易阳知道李靖没有造过反,虽然前世的认知未必有多大用处了,但是李泰也找不到李靖有什么理由造反。 “何以见得?”李世民满意李泰给出的答案,但并不满意于简简单单的做出二选一的一个答案。 如果你只是随便挑了结果,那跟三岁娃娃何异? 李泰见李世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密信,他便随手将密信拿了起来,笑问:“父皇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看出来这上面有诈的?” 李世民没说话,也没什么反应,就淡定自如的看着他,李泰把密信往李世民面前一放:“这东西根本不用看,上面字字句句都是斟酌过千百遍的,不可能有任何的纰漏。” 李泰指了指密信,说道:“如果从信上就能看得出破绽的话,那写信的人也不配做官了,根本没资格在朝堂中混。” “那你是凭什么断定不会有大事的呢?”李世民对李泰的淡定和冷静十分的满意,还想知道他的分析能力以及看问题的角度如何。 李泰轻轻一笑:“造反第一件事,不应该是先搬家么?” 造反的终极目标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家人更好的生活吗?如果造反的结果是九族都被连根拔了,那还造个什么劲? 李靖的家就在长安城里,顶级的豪门贵族宅院,三个嫡子全在家,他造反是为了把他全家都送上黄泉路吗? “就凭这一点?”李世民不得不承认李泰分析的对,但这并不足以判定李靖一定没事,如果他就是拿全家的性命赌一把呢?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但也不代表没有。 “我大唐江山能有今天的局面,他立下了赫赫战功,不说是肝胆涂地,起码算得上是呕心沥血,谁付出半生精力做成的事情,愿意一朝推翻?” 李泰振振有词的继续说道:“李药师南平萧铣、辅公祏,北灭东突厥,西破吐谷浑,都没有人能策反他,西突厥何以如此有幸,竟能说服他通敌造反?放弃光耀千古的美誉,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是图什么?”bigétν 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李泰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判,这么重大的突发事件,他居然头脑还能保持高度清醒,思路丝毫不乱。 “再说他居高官、享厚禄,荣华富贵早已到手,造反他还能登基为帝不成?”李泰缓缓的说着:“他精通孙、吴之术,更兼王佐之才,他岂不知造反的风险有多高,而收益又有多大的不确定性?” “你说的倒也有理,只是有些事情明知道不会有,却只能是宁可信其有。”李世民轻轻的拍了拍密信:“这里面若有三分是真,一时大意就将带来十分悔恨。” “父皇说的对,只不知父皇打算如何处理?”该说的话,李泰都说完了,他决定要静静的聆听李世民的意见。 李世民摆手示意李泰坐下,他说道:“明天在早朝上议一议吧,不管怎么说,有人报上来了,怎么都得过问一番。” 李泰等了一会儿,见李世民不再说话了,他才开口问道:“阿爷,你是想等他们回到京城之后,开衙审理他们?” 朝堂上下都在等着李靖回来给他庆功,突然一下李靖就从功臣变成了阶下囚。如果李靖真的有罪,倒也不冤枉他。如果李靖真的没罪,他能不知道寒心吗? 一人做事百人瞧,寒心的能是他李靖一个人吗? “有问题吗?”李世民不觉得审理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纵然自己心里再信任李靖,有人告他了,总不能就无声无息的压下去吧? 那以后还有人告状了吗?还怎么广开言路? “嗯。”李泰挠挠头,傻傻的笑了:“我就是觉得最好别凉了功臣的心,在朝堂上说这件事,就等于把一桩大案给公开了,肯定遭人非议,不如在小朝议上说,或许能商量出个好的办法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就是了。”李世民看他分析问题如此的清晰,不知道他有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李泰略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我觉得先从这密报下手,只要能证明高甑生是不是诬告就行了,不需要对李药师大肆的调查。” 这话说的真是轻巧,李世民眉头皱成了个大大的疙瘩,人家告的就是李靖谋反,你不调查李靖,怎么能证明是不是诬告? “如果这件事交给你去做,你有几成把握能够查得清?” 李泰非常自信的吐出两个字:“八成。” 第180章 有本呈上无本走 吹牛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说大话又不需要什么成本。 凡事即使有十成把握,也没人张嘴会说十成,一成留给意外,一成留给谦虚,八成便是顶格的说法。 李世民看着李泰轻轻的笑了,这是谁给他的自信呢?这么大的一桩案子,他居然敢打这样的保票。 “口气真不小,你这是有定计在心了?” 李世民真有点哭笑不得,虽然李泰才名不小,虽然李泰一直表现不错,但是这么大的事,又是突然事件,他哪来的自信如此这般的老神在在?难道他早有准备吗? 李泰“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这怎么可能?我虽无定计,却有决心。府衙的职责就是明是非、辨忠奸,如果我查不清楚,那别人就更难查得清楚了。”bigétν 府衙是大唐最高的司法机构,如果李泰都查不明白,那别人还有谁行?李泰敢打这个保票,不是因为有十足的把握而是因为有十足的责任感。 听他这么说,李世民老怀甚慰,一个人没有能力可以锻炼出来能力,一个人不够聪明可以锻炼得更聪明,如果一个人没有责任感,那可怎么好? 不知为什么,李世民忽然一下又想到了李承乾,如果他有这份责任感该有多好? 李世民却不知,李泰打这个保票,不是有把握也不是有责任感,而是单纯的想把这个活揽到手。 无论李靖是不是真的反了,李泰都想亲自去查,如果他能替李靖平反,那就是送给李靖一个天大的人情,如果他能坐实李靖造反,那便是一份天大的功劳。 当然这件事的风险之大,往大了说足以掉脑袋,高收益必定伴随着高风险,李泰觉得值得赌一把。 “你下去休息吧,这件事明天再说。”李世民笑吟吟的看着李泰,莫名的心里又慌乱了起来。 李泰也微微笑着,轻声说道:“阿爷你也别太忧心了,定然不会有事的。” 李世民“嗯”了一声,李泰躬身一揖:“儿臣告退了。”说完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微风细雾,扑面不寒却令人极度的清醒,李泰仰头望月,天色阴沉,半月当空又被雾气遮挡,连星星看起来也少了很多。 李泰坐在轿子里,看着那一盏角灯,心绪乱纷纷如同这夜色中的雾,愁思漫布得到处都是,却又毫无头绪。 高甑生为何要冒着天大的风险密告李靖?这次出兵吐谷浑,李靖是主帅,高甑生是部下,想必将帅失和,他起了歹心? 想来要么是报复,要么就是有利可图,莫非他才是私通外敌的那个? 李泰捏了捏眉心,头好疼,回到立政殿,他先问了问两个公主和李治的情况,确定他们都在安睡,他才回到自己房里。 辗转反侧睡不着,他坐起来吩咐一声:“掌灯。” 上夜的小黄门子急忙点起蜡烛,端着烛台站在床边,轻声的说:“殿下,夜深了,您还要出门么?” “笔墨伺候。” 小黄门子急忙把烛台放到桌子上,铺开纸压好,又去磨墨。 李泰扯过外套披上,趿拉着鞋走到桌边,静静的想了一会儿,然后提笔开写。 “雉奴,二哥有急事要出趟远门,你这几日的功课莫要荒废……” 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李泰停笔怅然,最终一咬牙,补了一句:“二哥若不得还,切记以孝心事父、以忠心事君,让字为先、忍字为高、庸字为上,不争者无祸、平安者是福。” 洋洋洒洒写下七篇的蝇头小楷,写完了累得直甩手,才想起来叹口气:“我笨死得了,这不能用铅笔写吗?”bigétν 躺到床上小睡了没多一会儿,随着一声鸡鸣,天就放亮了,李泰爬起来收拾停当,便快到上朝的时辰了。 他把昨天写好的信装进锦盒,并丢块令牌给云海:“我若是紧急离开,你把这个锦盒交给雉奴,速召陆清、曹蟒、李淳风进宫。” 云海接过锦盒和令牌,脑子直发木,什么叫紧急离开?又为何这一大早就急召护卫进宫? 他愣愣的盯着李泰,轻声的问:“出什么事了吗?” “不必多问,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是。”云海知道问也问不出来了,便应了一声,把锦盒塞进袖筒,急忙传令去了。 晨晖之中大殿一如既往的金碧辉煌,李泰比以往来的略早了一点,他不必跟群臣一起从正门进来,他是从后门过来的。 群臣排好队,有秩序的走进金殿,李泰有些心不在焉望向门口,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不由得惊喜交加。 李淳风居然来上朝了,他是有名的十天九不朝,晒网比长孙无忌晒得还勤,他莫不是真的会算吧?怎么就知道自己今天要找他? 李淳风在魏王府学习和研究天文、历法、算学以及天象仪器,颇有所得。今天他想向皇帝上疏,建议改制浑天仪。 李泰激动的直接朝他跑了过去,扯起他就往前拽:“快来,我有话和你说。” 李淳风一下子被他给闹了个进退两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子扯着他,他也不好硬甩开,这金殿上每个人的位置都是有说法的,谁敢随便向前一寸?bigétν “殿下,这不合适吧?有话等下了朝再说不迟。”李淳风不敢动也不敢不动,尴尬的脸都红了。 “上什么朝?你今天就别上了,先陪我聊聊。”李泰扯着他大步向前,然后从侧面的角门走了出去。 什么大殿、小殿、偏殿、正殿,李泰是一律不进,什么殿都难免有人偷听,他可不知道哪里能埋伏人。 李泰带着李淳风一路来到广场一样大的庭院中心,放眼望去,视线之内不许有人。这回可以随便说话了,就是喊也没人能听得到。 李泰简短的跟他讲了密报的事:“快快给我出个主意。” “呃,容贫道先算上一卦……” 今天的早朝格外的与众不同,皇帝根本没来,陈文站在殿角,没有高喊那句“有本早奏,无本散班。”而是高喊了一句:“有本呈上,即刻散班。” 打个卡就宣布下班?这是什么情况? 众朝臣面面相觑,都些迷惑不解,抬头向上没有看到皇帝,向前张望,发现只有一个太子站在最前方,标志性的吉祥物魏王殿下也不在。 两个小黄门子走下金阶,有本的自然向前呈本,无本的也得等到没人呈本了,再一起向后转。 “太子殿下、长孙无忌、房玄龄、褚遂良、秦琼、尉迟恭、程知节……速往两仪殿议事。” 随着陈文念出一串人名,众人恍然,原来是咸鱼下班,鲨鱼还得在岗。 第181章 就想听你的看法 金龙殿,玉凤楼,富贵荣华下钓钩。朝天冠,紫貂裘,权倾天下一身愁。 李世民独坐在两仪殿里,强打精神等着他的柱石之臣,昨天一整夜不曾合眼,八百里加急密报,事关江山变色,他岂敢掉以轻心? 他扪心自问,自己真的信任李靖吗?信任。真的敢信任到不拿密报当回事吗?不敢。 真要是信任到底,他就不召开这个小朝议了。李世民心里慌成了一片荒草地,众大臣也慌得心突突乱跳。 早朝都停了,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大家互相递个眼神,都是一片迷茫,连太子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远远的看到他们奔两仪殿去了,李泰急忙催促李淳风:“你这卦有完没?快点算。” “算什么算?我这不分析呢吗?你知不知道欲知心腹事,” “须听背后言。” 李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茬,他白了李泰一眼:“别说背后,你就钻他床底下都听不着实话,他干什么了,他自己不知道吗?现在是他警惕性最高的时候,他睡觉都得留三分心眼。” 李泰撇撇嘴,弱弱的问了句:“那怎么办?” 李泰就是明知道这个大案不好查,实话不好套,才来找李淳风讨主意的。biqμgètν “欲知心腹事,须做心腹人。”李淳风摇头晃脑的说道:“主意给你出了,能悟出多少看你自己的道行了。” “谢了。”李泰主意讨到手了,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撒腿就跑了,一阵风似的冲向两仪殿。 李泰进屋的时候,他们也才知道要议什么事,还没有人发言。议这种机密大事,自然不能容许院子里有人,他突然推门,吓了大伙一跳。 李承乾看一眼李泰,又快速的扫一眼众人,发现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点惊讶,他心里暗暗的生起一丝欢喜。 刚刚在金殿,陈文可没念到他的名字,这些人来到两仪殿,殿门就禁严了,他这是擅自闯进来的,父皇至少会训斥他一顿。 令李承乾大失所望的是,李世民居然非常亲和的看着李泰,面带微笑,轻声的问了句:“怎么不多睡会儿?” 昨天从甘露殿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接近三更天了,五更就上朝,李泰再睡也睡不多久,李世民还不知道李泰写了七篇蝇头小楷呢,李泰事实上只睡了不到两刻钟。 李泰也知道自己有点唐突了,可是事关重大,他急着参与其中,跑的快了些,推门也急了些,不过他真的没有擅闯,陈文就在殿门口站着,根本没有拦的动作。 陈文明知道他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人,有什么必要拦他? 李泰尴尬的牵了牵嘴角:“我来晚了。” 说完话才发现还有更尴尬的事摆在眼前,大家都已经坐好了,皇帝之下就是太子,太子之下就是长孙无忌,没有他的位置。 要么他留在最后,要么长孙无忌给他让,长孙无忌若是让了,后面所有的人都得让一下。 李泰回手关上房门,不动声色的走到前面,他就悄悄站在李承乾的身后。 长孙无忌刚要往起站,他双手搭上长孙无忌的肩膀,轻轻往下一按:“舅舅你坐,我不累,议事要紧。”bigétν 李承乾往旁边挪了一下,伸手一扯就把李泰给扯坐下了,兄弟俩相视一笑,好多年没挤在一起过了。 看他们兄弟俩挤坐在一起,李世民瞬间想起了他们小的时候,如果都还没长大该多好啊。 “昨夜收到了八百里加急密报。”李世民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人人都懂这是什么意思,人人都是惊讶中又夹杂着愤怒,纷纷把急切的目光聚焦到李世民的身上,李世民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李承乾身上。 李泰很安静,因为他早就知道了。李承乾一听八百里加急密报,当时眼睛瞪得溜圆,居然有人敢造反?他满脸狠戾的脱口而出:“是谁?” 身为当朝太子,听说有人谋逆,他当然愤怒,恨不得马上把反贼抓过来乱刃分尸。 李世民却多少有点失望,昨天李泰不是这个反应,李泰异常的冷静,他也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怀疑,他轻声的问:“有人反了?” 李承乾不一样,他也惊讶,但更多的是确定,他愤怒的吼:“是谁?” 什么样的反应都正常,谁都没有错,李世民只是发现李泰可以控制情绪,他比较理智,而李承乾却是被情绪牵着鼻子走,他容易冲动。 做大事的人当然是越理智越好,情绪化的人只适合做个大头兵 “高甑生和唐奉义联名密告,揭发李靖私通西突厥,意欲谋反。”李世民略顿了一下,问道:“此事当如何解决?” “不可能!”程咬金第一个跳了出来:“李靖怎么可能造反?我保他不能反。” “朕也相信他不能反,但是现在有人告他谋反,朕该怎么办?”李世民不需要谁来猜测事实的真相,他需要的是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 “有告必有审,这也没什么别的办法。”褚遂良说道:“眼下最重要的事应该是,先阻止李靖大军继续前行,以防万中有一。” “你说的倒是正理。”李世民幽幽的叹了口气:“只是李靖功劳特大,无故的让他受审,朕于心不忍,不审又不知如何证他清白。” 程咬金气恨恨的接过话茬:“奶奶的,俺去剁了姓高的和姓唐的,没人告就不用审了。” “就你心眼多。”秦琼白了程咬金一眼:“那么容易还用你去剁?” “其实知节说的也没错。”房玄龄看一眼秦琼,又看向李世民:“不如先把高甑生和唐奉义抓起来,棍棒之下不信他没有实话。” “此计不妥。”魏征摇了摇头,真不知道房玄龄吃错什么药了,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也想得出来:“棍棒之下容易屈打成招,而且这种做法难以服众。” “不如全抓起来,三堂会审,清者自清。” “还要是做个万全的准备,必须先阻止大军前行。” “李靖此次出征大获全胜,如今凯旋归来,当由他大军入城,进城之后再堂审也来得及。” “我们都相信李药师不会谋反,但是王法为大,有人告了就必须得走这个流程。”biqμgètν “对呀,陛下不能念私情伤国法,如此这般只恐流毒于国甚是久远。” “……” 李泰看看窗外天色越来越明亮,急得他心内如焚,这十万火急的事,哪有时间在这儿扯皮?他刚要说话,李世民的目光便朝他这边转了过来。 “高明,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 第182章 愿尔等同去同归 听说有人造反,李承乾气得血液都要倒流了,听群臣分析了一通,他也觉得李靖造反的可能性没有那么大了。 不过这件事,别人可以无条件的往死里信任李靖,李承乾不能,这天下不是别人,是李家的,他是大唐太子,他损失不起。 哪怕风险只是一点点,他也不能冒着风险去信任李靖,密告也好,诬告也罢,总之有人告了,就得拿无当有那么干。 “父皇,儿臣以为当务之急,应该点将带兵,出城拦阻李靖的大军,无论告状的还是被告的,一并捉回,审理过后,有功当赏,有罪当诛。法理当前,纵有些过激手段,想必忠臣也会谅情。”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虽然觉得他说的法子不很妥当,倒也雷厉风行,不失一代君王风范。 既然有人密告了,那就得有行动,李承乾的做法固然会伤了功臣的心,却也比因为情份、脸面,一时大意结果真的跌入大坑要好得多。 “青雀,你有何想法?”李世民昨天跟他谈了半宿,知道他不想凉了功臣的心,不知道他想出什么办法来没有。 “父皇,儿臣觉得皇兄所言甚是。”李泰先肯定了一下李承乾的看法,然后话锋一转:“儿臣只是想在手段上温婉一些,就算李靖真有反心,下面的将士也未必知晓,刀兵相见的话,里外伤的都是自己人。” 李泰心里急,嘴上也急,说话跟连珠炮似的:“不如命人带领兵将前去相迎,到时候见机行事,使他们兵将分离,若能顺势查清真伪自然是好,即使不能也可以以请的形式把人带回来。”bigétν “好。”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造反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闻不问的过去,但是怎么审怎么问是需要一点技巧的。 李世民不想伤了李靖的心,李泰的提议甚好,尽最大的努力在保住李靖面子的情况下,安全的把主将带回来,只要主将和士兵分离,那造反就是笑话。 老虎没有牙,谁还怕它? “那么谁去相迎合适?”李世民的目光淡淡的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光说的热闹没有用,你得有行动才行。 李承乾的目光向后躲闪了一下,他清楚无论是去抓人也好,去迎人也罢,都是有着极大的风险的。 李靖若有反心,见面打是不打,怕是由不得你。李靖若没有反心,你做戏的去迎接,难保告密的高甑生,明里暗里搞出什么事情来。 想造反的人要是见着他,那还不得抓太子做人质?这一屋子人谁不能去?自己没必要逞能,去玄都观快活比去半路上迎人好多了。 李泰当仁不让的站了起来,朝李世民一拱手:“父皇,当初为大军送行的人是我,现在去迎接他们的也应该是我。” 李世民眼角微微的收缩了一下,李承乾的躲闪让他有些失望,李泰站出来他很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疼,谁都知道此行有很高的风险系数。 “你还小,我去吧。”长孙无忌没有站起来,就只是瞟了李泰一眼。 “舅舅” 李泰刚唤了一声,就被长孙无忌给打断了:“陛下和太子不能轻动,这件事我去最合适。” 李泰听这话,心里特别的不舒服,好像自己被忽略了。 他心里暗暗的冷哼一声,好个长孙无忌,李承乾自己不肯出头,你还替他打圆场,李高明是你亲外甥,我跟你就没关系了呗?行,我跟我爹说。 “阿爷,让我去吧。”李泰望着李世民,诚恳的眼神透着倔强和请求:“您在城外布下天罗网,到时以焰火为号,或进或退。” 既然收到了密报,不管有事没事,都得先做好防御工作,这是必须的。李世民昨天晚上就把这道命令发下去了。 李世民揣度着这次出行风险也不会太大,派人保护着他,怎么都不会让他有危险的。再说身为皇家儿郎,皇家有事他应该顶上去,这是责任也是对他的锻炼。 只是李承乾似乎比他更有责任,比他更需要锻炼。李世民干脆直接点名了:“高明,你觉得青雀去合适吗?” “父皇”李承乾多少是有点慌了,他是真的不想去:“我觉得我去更合适,但是阿娘的追福道场还差着一个月呢,我要是中途断了,怕是就前功尽弃了。” 李承乾说着看向李泰:“惠褒,你替我去道观给阿娘追福吧。”“给阿娘追福是第一要事,哪有中途假借他人之手的道理?皇兄,放心,我此行定不辱使命。” 莫说李世民,就连长孙无忌都暗暗的叹了口气,这个李承乾简直的提不起来。 “好,这件事就交给青雀了。”李世民看着李泰,问了句:“你需要些什么吗?” “需要两样东西。”李泰略一抬头,目光清澈透底的看着李世民:“一个是无底线的信任,无论发生什么事,阿爷你要相信,我只有一颗为父为兄为家国的赤心,绝无异志。” “嗯,这不用说。”李世民从来没怀疑过李泰能有异志,他有异志最多是谋谪,不可能是造反。“第二呢?”ъitv “钱。”李泰非常实在的就说了一个字,办事得用钱:“我要黄金二十斤。” “可以,你要带多少兵将?” “我只带陆清和曹蟒两个人,请父皇指派几员大将,能不离我左右,保护我安全就行,至于兵,我要一百轻骑。” 让皇帝随便指派,自己一个不挑,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让人放心,不必怀疑自己有自己的班底。 “一百轻骑?”李世民轻笑道:“青雀,你可知一百轻骑在李靖的大军面前能起多大作用么?” 李靖要是果真有造反的心,一百轻骑都不够他杀一柱香的。 李泰淡然的回道:“一百轻骑能来回报信也就足矣,他有动我的意,便证明他有反心,城里已做好万全的准备,他插翅难飞。他没有动我的意,带再多人又如何?不过是白白的跟着走一趟。” “你的安危就可以不顾了吗?”李世民最在意的是他的青雀儿,你带的人多就没人敢轻易的动你,你带的人少就很危险。 “我要是带着百万雄师把他们包围了,就算他有天大的反心,咱也看不到了。”李泰轻轻的一笑:“阿爷放心吧,李药师必无反意,而且不还有几员将领保护我呢吗?再怎么我逃跑的能力还是有的。” “好。”李世民也知道时间宝贵,不能耽搁的太久:“秦琼、李勣、尉迟恭、程知节,朕命汝等随魏王殿下同行,一切听从魏王号令,务必保证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 第183章 我二哥去哪儿了 红彤彤的夕阳坠向山腰,漫天的晚霞如同是火起云霄,一簇簇、一堆堆,似美人云髻又似风起征袍。 “二郎,天要黑了,我们是赶夜路还是寻个宿处?”陆清轻揽丝缰,看李泰一脸的风尘,真想抬手给他擦擦,奈何都骑着马不方便伸手。 李泰扯住缰绳,抬手用手背压了压额头,向前望望,什么也看不到,他长出一口气,赶了一小天的路,真个是人倦马乏。 “问问大家还赶得动路不?我是想赶夜路,怕大家受不了。”李泰的坐骑比别人的好,跑起来又快又稳,他担心别人比他遭罪,怕坚持不了,他这个担心真有点多余了。 除了他和陆清、曹蟒,其余的人都是身经百战的选手,坐骑上的那点差别完全被骑术拐着弯的找补回来了。 秦琼笑呵呵的看着李勣:“殿下还可以啊,我以为他身娇肉贵的吃不了辛苦呢。” 李勣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跟没听见秦琼说话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心里暗道四殿下是不错,可惜人强命不强,他要是太子该有多好,可惜了。 他既然没有太子命,就不该这么显露才华,如此招人眼,太子岂能不嫉恨?今天他立下多大的功,就给他攒下多大的祸。biqμgètν “怎么都慢下来了?”程咬金单手揽缰绳,粗声大嗓的嚷道:“一口气跑过去得了,你们是怕黑还是怎么地?” 尉迟恭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你胡说乱嚷什么?跑了一天了,殿下受得了吗?那么点的娃娃,走路都得用轿抬的主。” 陆清拨转马头来到众人面前,他拱手作了个圈揖,笑着开口:“殿下着我来问问,若是赶夜路,各位还赶得动不?” “哈哈哈”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刚说人家身娇肉贵的,这就被他个小娃娃鄙视了:“我们当然没问题,别说是空跑,就是连砍带杀,我们也能跑个三天两夜。” 李勣一拽缰绳来到李泰身边,说道:“殿下,依我看还是就地扎营,歇上一晚吧。” 李泰很是谦恭的问道:“却是为何?” 不为何,就怕你累着,李勣没好意思直说,他说道:“若是一直赶路,到时我们带着一路疲兵,恐怕太弱势了些。” 李泰略一思索,长叹一声:“我们又不是去和谁拼命的,只是去探个虚实而已,真要是交兵,就算我们吃饱喝足,最多也就是做个饱死鬼罢了。” 一百轻骑怎么跟数万大军对抗?要是有打的打算,就不能不带人。 “话虽如此,也不必急于赶路,在哪里遇上都是遇上,远一段近一段也无妨。” “这话就不对了,如果李靖有反心,我们多走一步,京城就多一分的安全。如果李靖没有反意,我们多走一步,他就多一分的荣耀,是不是?” 皇子在城门口迎接,皇子出城五十迎接,皇子出城三百里迎接,这荣耀感能一样吗? 敌军已经兵临城下,敌军在城外五十里,敌军离城门三百里,这危机感能一样吗? 李勣一时语塞,李泰不只是说的对,李泰的胸怀和境界也令他钦佩,心里都没有自己。 一点都没考虑自己的苦和累,还知道问问别人受不受得了,怎么没问问你自己受不受得了? 李勣无话可说,李泰一声令下,众人率领着一百轻骑冲向无边夜色,快马惊起宿鸟,晨风拂退露华。 且不说他们一路狂奔而去,却说夕阳下一乘小轿吱呀吱呀的走进了皇宫内院,轿子里坐着的正是读书归来的李治。 李治拉开轿子侧面的帘幔,开开心心的看着天边的晚霞,怪道叫做火烧云,果然像天上着了火一般。 陈文站在甘露殿的院子里,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天空,又见到漂亮的火烧云了,真的好美。 陈文的画像就挂在他的屋子里最显眼的地方,每天睡前的最后一眼看的是它,醒来的第一眼看的也是它,这火烧云真的和那天的好像。 陈文的思绪正漫无目的的乱飞,房门响动,李世民走了出来,他急忙迎上去:“陛下。” “打轿立政殿。”李世民也抬头看了看天边的火烧云,李泰没在,他得对那几个孩子上点心。 “是。”陈文转向刚走了两步,一个小黄门口捧着个托盘走了过来,却原来是该送往立政殿的折子。 李世民一看到这些折子,脸色不自然的变了变,李泰 biqμgètν出门了,这些折子该送往东宫,这对李承乾来说,是一个多好的机会,顺理成章的就把东宫的权力要回去了。 可是小黄门子却说太子不在东宫,应该是又住在道观了。bigétν 他每天回来批批折子,早上听个政再去道观,时间完全排得开,可是他就是不肯。李世民叹了口气,看来他是在跟自己怄气,罢了,谁没年轻过?由他吧。 李世民摆了摆手,小黄门子把折子送了进去。 云海就站在立政殿的门口等着李治,李治下轿的第一句话就是:“二哥回来了吗?” 李治每天回来的时间是固定的,李泰则不一定,府衙的工作没有准,他有时早有时晚。 “还没有。”区区三个字,云海差点哭出来。 李治没有注意他什么情绪,听说李泰还没回来,他迈上台阶的脚又退了回去,他转身道:“那我等他。” “殿下,进屋吧,你等不到二郎了。” “什么意思?”李治一整天没看到二哥了,他知道二哥不在魏王府,难道他要在府衙住? 云海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盒,双手递上:“二郎让我把这个交给殿下。” “嘿嘿”李治调皮的笑了,这么好看的盒子,二哥怎么好端端的给自己准备礼物了?他抓起盒子晃了晃,感觉里面是纸:“二哥给我画画了?” 迫不及待的拆开盒子,把里面的纸拿来一看,全都是字,他从头看了起来。 李泰先说他有急事要出趟门,后是对他一顿叮咛嘱咐,从衣食冷暖到人情世故,说好听的叫细致入微,说实在的就是罗嗦。 “二哥要走多久啊?这么婆婆妈妈的。”李治笑着看完了六张纸,第七张纸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是:“二哥若不得还……” 李治的眼泪一下就涌出了眼眶,泪眼模糊的擦了又擦,才把后面的话看完。 “我二哥去哪儿了?”李治抓着云海的胳膊暴吼:“他干什么去了?你告诉我!” 云海也不知道李泰干什么去了,他悄悄的跟陈文打听了好几次,陈文连个牙缝都不欠,半个字的信息也不透。 “陛下来了。”云海朝前一指,李治跟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 第184章 荒郊野外洗风尘 “九殿下,您慢着点。” 陈文都担心李治一头撞轿子上,李治可不管那么多,轿子刚刚停稳,李世民还没有出来,他就气喘吁吁的喊上了:“阿爷,我二哥去哪儿了?” 李世民从轿子里出来一看,他眼圈都红了,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急什么?谁能把你二哥卖了不成?” “告诉我,他干什么去了?啥时候回来?” 李治急吼吼的追问,抬头看到晚霞漫天,刚刚还觉得美得不像话的火烧云,这会儿怎么觉得它红的这么刺眼?这哪是什么火烧云,这分明是火烧心。biqμgètν 看李治真的着急了,李世民也很痛快,没让他多等,直接告诉他:“你二哥奉旨出城去接李靖了。” 李靖得胜还朝的事,李治是知道的,他眨眨眼,问道:“就接个人,天都黑了怎么还没回来?” 李治不信,如果真的是这么简单的话,二哥不会说那么重的话。接人还能跑多远?一整天都没回来,这正常吗? “路远,往返就算没有耽搁也得三四天。” 李世民拉着李治慢慢的往前走,李治怎么想都不对劲:“阿爷,都谁跟我二哥一起去的?” 接人不能让李泰自己去接吧?总得有点人陪着,不说给李靖多大的面子,起码给李泰撑个排场。 “好多人呢,我让秦叔宝、李勣、尉迟恭、程知节陪他去的。” “真的?”李治对这些人都相当的熟悉,虽然说不清他们都打过哪些大仗,但知道他都很厉害,有他们陪着,二哥应该是安全的。 “阿爷还会骗你不成?” “我不信,这事还有谁知道?” 李世民笑着拍了他一巴掌:“你这个滑头,连阿爷的话都不信了,你舅舅知道,你皇兄也知道,你去问吧。” 李治将信将疑的撅着嘴,心里暗暗的思量,皇兄也知道?二哥要走的路有点远,说不定有人会在中途搞手脚。 二哥若不是预见到这一点了,也不会说那么多话。 李治虽然小,却也知道什么是事实,什么是自己的设想,设想的再合理也不能拿出来当事实说。 他低着头,闷不吭声的跟着父亲往院子里走,心里暗暗的发狠“李承乾,你要是敢动我二哥,别说你是太子,你就是天子,我也弄死你。” 李泰带领着众人风尘仆仆的跑了整整一天半,中途只是下马吃了点干粮、喝点水,一直在不停的赶路,终于探子来报说,李靖的大军就在前方三十里处。 “原地扎营。”李泰一声令下,兵士们迅速的扯起了几顶大帐蓬,竖起了几杆大旗。 旗还用现竖吗?用!为了跑的快,跑的时候旗都是卷着的。 李靖也收到了探子的报告,听说四殿下带着人在前方三十里处停脚,他急忙一挥手,让他的大部队原地驻扎。 “再探!”李靖必须得确定一下前方的人到底是不是李泰,探子刚应了声“是”,人还没站起来,就见两匹快马狂奔而至。 马上的人穿着校尉官服,来到李靖面前,一揽丝缰,拱手说道:“魏王殿下亲自前来迎接,请诸使君速去相见。” 说罢两人纷纷亮出身份牌,李靖一看来人果然是宫廷校尉,急忙下令:“李道宗、李大亮、李道彦、高甑生,随我前去拜见魏王殿下。” “是!”众人齐齐的应声,一瞬间就有种热血沸腾之感。 殿下亲自来迎接,这是多高的殊荣?彼此交流了几下眼神,眉梢眼角都带着兴奋。 李泰坐在帐篷里,看起来平静又淡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的有多快,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心里出了多少的汗。 如果李靖敢不带兵的过来,那基本上就代表着没什么事,如果他不敢离开队伍,那也基本上就能定论了。 陆清走进大帐,轻声的报事:“二郎,他们快到了。” “嗯。”李泰一摆手:“你们先退下。” 大帐内的几个卫兵急忙走了出去,李泰又对曹蟒说道:“你也出去吧,守住门口,有人靠近就高声喝报。” “哦。”曹蟒听话的走了,大帐里就只剩下李泰和陆清了。 “附耳过来。”李泰笑吟吟的看着陆清,陆清向前一步,竖起耳朵听他的吩咐。bigétν 李泰在他耳边低声的说了好长的一段话,陆清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晰,他点点头,又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成败就在你身上了。”李泰重重的拍了拍陆清的肩膀:“成败都不如你重要,切记第一条就是保护好自己。” 陆清的目光透着坚毅,他弯了弯嘴角:“放心。” 李泰走出大帐,已经能看到远处的尘土飞扬,没多一会儿,五匹快马就来到了近前。 看到他们的一刹那,李泰的心里莫名的涌起一股激动之情,忽然就想起当初给他们送行的情景。 除了候君集,他们五个全在,真是造化弄人,送他们出征的时候,是多么的激情澎湃,如今迎接他们却是提心吊胆。 以李靖为首的五个人翻身下马,齐齐的冲着李泰抱拳拱手。 “鄯善道刑部尚书任城王李道宗” “且末道凉州都督李大亮” “赤水道岷州都督李道彦” “盐泽道行军总管,利州刺史高甑生” “李靖” 自我报了个门户之后,齐唰唰的一句“参见殿下”,身穿铠甲不方便行大礼,就只是抱拳拱手,简单的低了一下头。 “免礼”李泰的目光带着喜悦的热度,从他们的脸上一个一个的扫过,尽管心知肚明的知道他们面和心不和,却也是很难看得出来什么,表面上他们似乎还挺和谐的。 “我说过待到凯旋归来日,御酒与君洗风尘。”李泰伸手指向一顶帐篷:“你们仗打的漂亮,我也要言而有信,请。” 李靖愣眉愣眼的左右转转头,青天白日的不是做梦,这荒郊野外的,喝酒着什么急? “殿下,这似乎不妥吧?还有几万大军在路边候着呢。”李靖看看李泰身边的人:“我们进城再喝不迟。” 李勣笑道:“为了接你们,殿下赶了两天一夜的路,咱们还是歇息好了再走吧。” “请你喝酒,你还这么多事。”程咬金大手一挥:“你赶紧的吧。” 一个帐篷坐不下这么多的人,于是这些人分别进了两个帐篷。 李泰、李勣、泰琼、曹蟒、李靖、李大亮、李道宗,他们在一起,而另外一个帐篷则是陆清、尉迟恭、程咬金、李道彦、高甑生。 他们从容的走进帐篷,李泰的心就放下了一大半,他这边应该是没有问题了,陆清那边着实是令人担心。 第185章 你明白我的意思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人生际遇无常,就像天气一般的风云多变。陆清原本无依无靠又一贫如洗,偶然间结识了李泰,可谓是一步登天。 像今天这个小小的帐篷里,论品级他最多也就配在门口站着,却因为他是四殿下的近身侍卫,而与这一众战功显赫的重臣并肩坐在一起,并且隐隐以为他尊。 尉迟恭、程咬金都不甚在意细节,陆清表现的有些高调,他们只觉得这个娃娃离了主子的眼,多少有点张狂。 年轻人有几个知道内敛的?更何况他跟李泰形影不离,自是不把高官放在眼里,跟他们推杯换盏随意一些,又犯了什么毛病? 尉迟恭和程咬金心情都很好,见李靖只带几个随从前来拜见殿下,就知道李靖没有防范之心,定不会有反意,肯定是姓高的诬告人了。 只要李靖没有通敌造反就好,至于诬告不诬告的都是小事,根本不在他们两个的考虑范围之内。 酒席宴上能说什么?不过是一方说着庆功的恭维话,一方说着谢恩的谦逊词。摆出了推心置腹的架式,却没有一个人会说一句有用的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顿饭还没吃完,陆清已经跟全桌的人都混熟了,就连戒心最重的高甑生也跟他有说有笑的。 “二郎说今天在这里夜宿一晚。”陆清端起酒盏,笑盈盈的环视一圈:“大家一路辛苦,咱们也别喝得大醉,倾此一盏早些休息吧,待回到城中我请客,咱们大醉个三天三夜,如何?” 李道彦端起酒盏应和道:“陆校尉说的是正理,微醺不醉便是刚刚好。” “正是,正是。”大家纷纷端起酒盏,一盏酒下肚,正式宣告一顿饭结束了,尽管有的人没吃好,有的人没喝够,但这荒郊野外不比城里方便,大家也没一个是奔吃奔喝的。 “高刺史”陆清一把抓住高甑生的手腕,高甑生不由得就是一抖,陆清哈哈笑道:“你个大男人,怕什么?” 高甑生微愣一下,拂开他的手,撇嘴说道:“做甚么这般拉拉扯扯?你莫非吃醉了不成?” “醉倒不曾醉,只是连着赶路,属实疲乏得紧。”陆清困得眼神都有几分迷离,他看着高甑生说道:“你我一见投缘,不知高刺史在何处安歇,我想跟你一起。” “赶路的人哪有固定歇处?像这平坦的地段还能支个帐篷,山间林里餐风宿露都是平常。” 高甑生的心一直在嗓子眼那儿提着,若是跟陆清住一起,莫说是闭眼,连眨眼都不敢了,谁知道他藏的是什么心?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高甑生却是清楚,按时间算,这些人必定是皇帝收了八百里加急密报之后,派他们出来的。 那他们是干什么来了?要么是抓捕李靖,要么是抓捕自己。如果是抓捕自己,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计谋,一声令下生抓硬拿也就是了。ъitv 看他们立好帐篷,备好酒菜,很有可能是为了诱捕李靖,而自己送出密报的事未必有人知道。 “高刺兄所言甚是,赶路人最是辛苦,好在今天还有几顶帐篷,我们两个挤一挤,总好过露宿。” 陆清又一次抓住高甑生的手腕,嘻皮笑脸的说道:“今日有缘能与高刺史相识,真是三生幸事,我有许多话要和你说。” 尉迟恭不知道陆清什么意思,单独拉高甑生走,莫不是想独自一个擒拿高甑生?那可是很危险的事,于是他说道:“我也和你们挤。” 陆清傲娇的一歪头:“不带你,你们仨挤去吧。” 程咬金也反应了过来,他大咧咧的说:“我不想跟黑铁匠挤,我跟你们住一块。” “高刺史不喜欢人多,就我一个,谁都不带。”陆清小胳膊一甩一甩的,真有三分的醉意。 高甑生不好拒绝也没办法拒绝,硬是被陆清扯出了帐篷,陆清拉着高甑生,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到另一顶帐篷前。 高甑生的心都跳出了鼓声,谁知道里面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他甚至在想他要不要杀掉陆清,然后直接逃跑。 帐篷门前站着两个卫兵,陆清突然一下站得笔直,半点醉意也没有的吩咐道:“离远一点站,这帐篷周围二十步之内不许有人靠近,有人来要高声喝报,听懂了没有?” “是!”卫兵不管三十七十一,谁的吩咐都听,齐唰唰的迈开步子。 陆清单独把他一个人带到这里,外围不许有人,这用意还能更明显吗?高甑生猜测皇帝肯定是想悄无声息的先审他。 之所以没有明着大张旗鼓的抓捕他,而是采用如此隐蔽的手段,应该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如果自己承认是诬告了,那自然就直接犒赏李靖了,如果自己拒不承认是诬告,那时已将李靖迎进了城,想抓想审也容易得多了。 果然不愧是帝王,高甑生以为李世民收到密报必然大发雷霆,要么直接跟李靖刀兵相见,要么先放李靖进城,再行抓捕审讯。 他想的是要么明抓要么明战,没想到皇帝来了一个明迎暗捕。。 高甑生紧张的脸都发木了,拳头一攥一松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回头看看,四处张望之下发现,到处都是甲胄在身的兵丁。 跑肯定是没有可能了,硬着头皮进去,只要嘴够硬,说不定还有转机。 “高刺史,你看什么呢?进去呀。” 陆清伸手一指门口,高甑生面带尴尬的说道:“我那个,我有点内急,看看哪里方便。” “呵呵,心内急吧?喝盏茶消消火就好了。”陆清说着伸手一推,直接把高甑生给推进了帐篷。ъitv 高甑生一个踉跄进了帐篷,有种噩梦惊醒般的错觉,他稳住身体,抬头观看,发现帐篷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帐篷里很简陋,却也有一张矮桌,矮桌下面铺着大大的兽皮,足够三四个人躺在上面睡觉的。 高甑生连口气都没敢松,傻愣愣的一回头,见陆清笑吟吟的走到自己身边。 “不必多心,这边坐。”陆清笑得跟朵花似的,高甑生入洞房的那天都没他这么高兴,这陆校尉是有啥喜事吗? 陆清非常客气的扶着他慢慢的坐下,高甑生的心跳总算是平缓了下来,只不过他一脑子浆糊,两眼迷茫的问:“陆校尉,你这是何意啊?” “当然是好意。”陆清笑着跟他隔桌而坐:“咱们也不必掖着藏着的,我这人性子直,有话就只会直说。八百里加急密报,陛下收到了,你该知道我什么意思了吧?” 第186章 白纸黑字写真话 陆清声音不大,语气也温柔,但却字字如雷,惊得高甑生面皮一个劲的变色。陆清说他有话只会直说,他这个直说法,高甑生是一点都没明白。 “恕我愚钝,我实在是不懂你的意思。”没头没尾的,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既然是奉圣命而来,想必就是调查这件事的了。 “呵呵呵呵,这都不明白?”陆清开心的笑了起来,指背轻轻的敲打着桌面:“我当然是替二郎谢谢你的了。” “谢我?这从何说起?” 陆清身子向前一倾,小声的说:“不是你揭发李靖通敌造反的吗?” 高甑生彻底懵圈了,他密告李靖跟李泰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他谢吗?难道他跟李靖有仇? 看他局促不安的样子,陆清继续笑着说道:“你胆子可也不小,这案子若是被查出假来,你项上人头未必保得住吧?” 一句话说得高甑生脖子后面直冒凉风,他岂不知这场官司的风险有多大,一时气愤便写下密报发了出去,如今开弓哪有回头的箭? 煮熟的鸭子,他也就剩下嘴硬这一条路了,除了硬抗,别无他法,抗得住便有一线生机,抗不住就万劫不复了。 “我说的都是实情,怎么可能查出假来?”高甑生虽然是一念之差才写的密报,却也真的做过周密的计划。bigétν 他联合广州都督府长史唐奉义共同“揭发”李靖,其中李靖如何通敌,他们又是如何得知的,这期间的过程两个人是做过细致的沟通的。 “哈哈哈哈”陆清笑着站了起来,点指着高甑生:“你呀,我一片好心为你着想,不想你却不信任我。” 高甑生有点搞不明白到底是谁的智商不在线,说什么不信任他,怎么信任他?一共认识不到两个时辰,这么大的事,凭什么就信任他? “非是我不信任你,实是” “少和我来这套。”陆清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摆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来,便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在我跟前,别说你拍胸脯下保证,就是起誓都没用,是真是假,大家心知肚明。” 高甑生用力的一拍桌子,把桌子拍得直颤,然后怒指着陆清:“你?” 陆清抬手压下了他的手指,笑盈盈的看着他:“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一定是真的,绝对是真的。”陆清松开他的手,轻轻点着桌面,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而且必须是真的。”biqμgètν 必须是真的?真相还有必须的?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说李靖有没有通敌叛国这都不重要,调查结果必须是有。 高甑生的眼睛一亮,一丝喜气瞬间掠过眉头,虽然这份惊喜一闪而过,却被陆清捕捉了个正着。 “陆校尉,你想是吃醉了酒,说的这叫什么话?”高甑生故意一板脸,装出正人君子的模样。 陆清冷笑两声,上下扫了他几眼,怎么看他都不像个正人君子:“实话,我说高刺史你不会真的糊涂吧?” 陆清嘴角噙着笑意,身子略向前探了些许,压低了声音:“我家二郎是什么身份,你该不会不知道吧?李靖死保他头上的那位,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是说?”高甑生眼睛瞪得比牛眼睛都圆了,谋嫡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这种话好拿出来随便说的吗? “我什么也没说,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真,什么叫假,我只知道荣华富贵是真的。” 陆清说着从桌子下面抽出一个盒子来,打开盒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 “这是?”高甑生看着晃眼的金子,心不争气的乱蹦。 青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大量的金子突然摆在眼前,谁还有理智?脑子都抠出去喂了狗了。 金子不是毒药,一般情况下不会使人丧失理智,但是要注意两个词,一个是大量,一个是突然。 “这是殿下给你的谢礼。”陆清笑眯眯的盯着高甑生,把盒子往他面前一推:“二十斤黄金,莫嫌轻薄。” “这” “这只是开始,事情办成之后,另有封赏。”陆清既是画饼诱惑他,也是在提醒他,别光看着金子乐,拿人家钱得给人家办事:“二郎要的不多,证要确凿凭要牢。” “这不合适吧?”高甑生的两只眼睛都快冒出金光来了,死死的盯着一根根金条,这些都是自己的了?“我只是秉一颗臣子丹心,说了句实话而已,哪有这么大的功劳?” 陆清邪魅的一勾嘴角:“这件事若是真的,李靖不死也得丢官,二郎向前一步要轻松多少,你心里不会没数吧?” “请殿下放心,我说的事都是真的。” “何必执着于真的假的?面疙瘩掉进浆糊盆,真真假、假假真,谁能说得清?”陆清并双指,点点自己的心口:“要我说真假都随心。” 陆清伸手又从桌子下面抽出一个锦盒来,这个锦盒打开却没有金子,有的只是文房四宝。 “这是?”高甑生不知道陆清这是要让他写什么,聊的热火朝天的,该不会都是为了骗自己的供招吧? “你告状不得有个状子?”陆清殷勤的铺好纸,又给他磨墨:“你把李靖如何与西突厥勾结的过程写下来,写的细一点。” 高甑生看到纸笔就有点紧张,说话那是说什么都行,白纸黑字可就不一样了。 陆清也不看他,边磨墨边自言自语:“跟什么人接的头,在什么地方谈的话,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人证、物证,你是怎么发现的,细节写的越细越好,反正也没人去找突厥人对证,你只管大胆的写,其余的都有我呢。” 磨好了墨,陆清把笔递给高甑生,他阴险的眯着眼睛:“只要把这桩大案办成铁案,你我的铁富贵就算到手了。” 看看耀眼的金条,想想自己的处境,左右都是没有退路了,就算陆清不给他钱,不跟他说这些,他金殿上也难免被审,这些还是要写的。 “好。”高甑生提笔开写,陆清慢慢的站了起来,笑道:“你安心写,我去守门。” 陆清掀开门帘,就站在门口向外望,高甑生能做到刺史,还是胸有点墨的,编几个小故事不费劲,唰唰的往下写。 他写完了之后,喊陆清过目,陆清也没看,只是吹了吹,吹干了墨迹便把纸一折,塞进了袖筒。ъitv “这个我收着,给二郎看看,也好心里有数。”陆清一拍高甑生的肩膀,郑重其事的叮嘱道:“到了京城之后且莫急躁,待二郎运作好了,你到金殿一告便准。” “如此甚好。”高甑生笑着冲陆清作了一揖。 第187章 脾气真的太暴躁 尘漫漫,马萧萧,数万儿郎刀在腰,征途哪惧血染袍。风细细,路迢迢,旌旗蔽日放光毫,凯歌高奏喜还朝。 威凛凛,意夭夭,銮驾亲迎咸阳桥,不枉尸山踏几遭。情切切,语交交,君赞吾身双凤翼,我谦微躯九牛毛。 李靖在众将的簇拥下缓缓行进,皇子出城数百里迎接,这份荣耀足以写进家谱了。 看一眼身边的李泰,侧脸的线条十分清晰,如此俊郎的男儿世间少有,又是天家皇子,真是令羡慕到哭的人生。 李泰转头恰与李靖四目相对,李靖偷看还被发现了,他略尴尬的笑了笑:“殿下辛苦了,要歇息一会儿吗?” 李泰向前望了望,肉眼已经能看到咸阳桥了,到了咸阳桥再过五十里就是城门:“兵卒们已经回了军营,就我们这百二十骑,还是直接进城吧。”bigétν “好。”李靖眼望着咸阳桥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蹿进长安城,走的时候雪花飘零,回来已是杨柳依依。 谁没有父母妻儿?谁没有姐妹兄弟?谁走的时候不是妻儿牵肠、父母挂心?谁在外不是时时思家、处处念亲? 马蹄声声比鼓点还振奋人心,一个个笑容满面,心欢意畅都写在了脸上。 李靖得胜还朝自是喜不自胜;李泰一计功成也是喜上眉梢;陆清牛刀小试很是洋洋自得;众臣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全都如释重负; 曹蟒跟着出城游玩一趟,傻呵呵的乐个够呛。高甑生以为奸计得逞又傍上了靠山,一扫心头忐忑,无比的怡然安乐。 “报!”众人正行走间,一个探子快马来报:“銮驾在咸阳桥亲迎。” “啊唷!”李靖闻言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明明没有风,怎么好像什么东西飞进了眼睛,眨眨眼竟然雾气升腾。 此次出征虽然战果喜人,却也算不得是什么定国开疆之战,不过一个小小的吐谷浑内战,大军一到便稳住了局势,也就击退吐蕃算是意外之功,那也是候君集的功劳。 李靖万没想到皇上给他这么大的面子,派嫡次子出城几百里来迎接不算,圣驾居然亲自迎到了咸阳桥。 今日之殊荣注定了他李靖必将名标青史,一时心情澎湃的竟说不出话来,他左看看右看看,众人纷纷拱手祝贺。 李世民早收到了消息,知道李泰一顿酒夺了李靖的兵权,直接派秦琼领兵先回军营去了,而他则和李靖形影不离,众将官出征的、接人的穿插开一路同行。 按理说李世民在皇宫等着就行了,最多到城门口等着,根本没必要跑出城外五十多里,奈何他禁不住九儿子软磨硬泡。 李治这几天就赖李世民身上了,早晨睁开眼就去给阿爷问个安,李世民上朝他在后门等,下了朝就走一步跟一步,也不吵也不闹也赶不走。 李泰真是多余担心他会被害,他成了皇帝的挂件,谁想害他除非是刺王杀驾,更不用担心他不用功,皇帝亲自看着他读书。 李治黏着父皇没什么别的心机,就一个目的,他想第一时间知道二哥的消息,不管二哥有事没事,皇帝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biqμgètν 他听说二哥带人回城,马上催促皇帝出城来接,御驾亲迎,这面子给的多足?连拉带拽、连摇带晃,愣是把皇帝给逼出了宫。 李靖激动的好悬没犯心脏病,急忙快马加鞭,跑得烟尘滚滚,疾奔向咸阳桥。 李泰一眼看到皇帝身边还有个小鬼头,蟒龙袍的掩盖下基本看不出来他圆溜溜的小肚子了。 一阵场面性的礼仪过后便是说不尽的好话,唱不完的喜歌。李治则直接跑到了李泰面前:“二哥。” 李泰弯腰把他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好几圈:“哈哈哈,晕不晕?” “不晕,再转。”李治搂着李泰的脖子不撒手了,这抱起来容易,还放不下了。 “我晕,你能不能少吃点?累死我了。”李泰轻轻的把他放下,好好的端详了一番:“想没想我?” 李治不说话,就看着李泰不停的傻笑。 皇帝下令所有这些人放假三天,先回家与亲团聚,三天以后再上朝议事即可。进了城,一百轻骑直奔军营,众大臣也都各回各家。 李治来的时候跟皇帝一起坐龙凤大轿,回去非跟李泰乘一匹马。李泰抱着李治骑马回了皇宫,陆清和曹蟒则去了魏王府。 临别时,陆清特意邀请高甑生明天到魏王府做客,高甑生连连拱手表示一定会去的。 李泰回宫自然乐坏了两个公主,从午时陪她们一直陪到日落西山,才得空跟李世民聊聊天。 李世民一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最舒心的是李靖果真没有二心,最开心的是李泰无惊无险的平安归来。 “你怎么不把高甑生抓起来?”李世民觉得事情已经很明白了,有什么理由不动高甑生? “证据还不是很足,再等一等。”李泰很认真的看着李世民:“我派人去捉唐奉义了,等拿到唐奉义的供招,他就无话可说了。” 第二天高甑生很早就带着礼单到魏王府拜访陆校尉了,陆清亲自到把他迎接进府,又备宴相待。 高甑生以为就是随便请他吃顿饭,没想到又是歌伎又是舞女,吹拉弹唱样样俱全,他如坠五里雾中,幸福得直有炫晕感。bigétν 吃得也差不多了,陆清突然离席而去,过了一会儿有下人急急忙忙来找他:“高刺史,您快去看看陆校尉吧。” “啊?他怎么了?”高甑生觉得陆清酒量还不错,而且今天也没喝很多,他能出什么事? “他,他生气了,要把院里二十多人全都打死,您快去劝劝吧。”那个下人不停的作揖:“求求您了。” 这孩子什么脾气?高甑生问道:“什么事把他气这样啊?” “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事,陆校尉只说误了您的事。” 高甑生非常惊讶,魏王府的下人能误自己什么事?不管怎么回事,总该过去看看。他抬腿就跟着下人走了,不多时来到一处庭院,远远的就听里面哭爹喊娘的。 高甑生快走两步,一步迈进门坎,发现院子里跪满了人,抬眼发现还有被吊起来的,细看跪着的都是女人,不只是跪,头上还顶着坛子,吊着的都是男人,或多或少身上都有几道鞭痕。 高甑生一看这些人真够可怜的,他急忙喊道:“这是做什么?快快住手!” 陆清铁青着一张脸从屋里走出来,怒喝道:“不许停,打!没用的东西,统统给我打死!” 高甑生上前劝道:“贤弟,你这脾气也太暴躁了,有什么事好好说嘛。看在愚兄的面上,饶了他们吧。” 第188章 抱着孩子见圣上 有些时候,有些事,有些人,该给的面子必须得给。 高甑生上前劝了一句,陆清立马一挥手:“看在高刺史的面上,暂时先饶过你们。” “多谢高刺史。”跪在地上的女人们感激的给高甑生磕了个头,吊着的男人们被放下来以后也纷纷向高甑生作揖致谢,然后都快速的离开了院子。bigétν 高甑生笑呵呵的看着陆清,问道:“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 “恨死我了,这帮没长心的狗东西,我应该全抽死他们。”陆清使劲的叹了口气:“高兄,你来看。” 陆清带着高甑生走进他的内室,只见地上一片狼藉,全是摔碎的茶盏杯盘,桌子也倒了,凳子也翻了。 “我来取你写的状纸,想让你看看,若没有纰漏了的话,我下午就进宫去找二郎。”陆清指着墙角挂着的一件湿衣服,直喘粗气的说道:“不料想胆大的死狗奴居然擅自把我的衣裳给洗了,蠢狗奴也不知道摸摸衣服里有没有东西,你看” 陆清翻过衣服的袖子,墨汁把洁白的袖口都染黑了,许多纸屑还沾在上面。 高甑生透过窗口,看到院子里地面上好大的一滩水,被泡坏了的纸,还看得出来墨迹斑斑。 “这可是官服啊,洗不出来怎么办?”高甑生眉头一皱,脏了官服就是对官职不敬,皇帝一生气,你这辈子也别想再穿官服了。 “若不是官服,我就撕了它了。”陆清气得咬牙切齿的,眼睛瞪个溜圆:“关键是状纸没了,这可如何是好?” 高甑生笑道:“状纸没了有什么紧要?再写一份也就是了。” “有劳了。”陆清躬身长揖,连连拱手。 高甑生都被陆清搞的不好意思了,他笑着扶了陆清一把:“贤弟不必如此,这不是应该的吗?” “哪有那么多应该的?都是我不小心,误了事。”陆清态度是极好的,他非常狗腿的把桌子给扶正,把椅子给摆正,麻利的铺上纸,迅速的磨好墨。 高甑生坐下来,提起笔就开写。陆清好颜好色好声好气的嘱咐:“写细点,细节越多越好。” “放心吧。”高甑生文不加点的往下写,陆清又到门口去守着,笔尖扫过纸面的声音真好似春蚕食叶,莫名的觉得有点动听。 很快高甑生就写完了,他吹了吹,喊陆清来看。陆清拿起纸上下扫了几眼,也只扫了两页,后面还有五六页他连看都没看,就一并折了起来,往袖筒里一塞。 “贤弟何时进宫啊?” 高甑生笑吟吟的看着陆清,陆清平平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现在。” 高甑生闻言,拱手一礼:“那我就不耽搁贤弟了,愚兄这就告辞了。” 陆清微微一笑,高甑生转身走出门,他刚来到院子里,陆清在后面说了句:“高兄陪我一道进宫吧。” 宫门跟城门不一样,那不是谁想进就进,谁想出就出的。高甑生除了上朝能进一次皇宫,还得是固定时间、固定路线。 就算皇帝是你家亲戚,你也不能随便就进去溜达一圈,高甑生凭什么能进得去皇宫? 高甑生停住脚,回头笑道:“贤弟,你是吃醉了不成?我怎么能进宫呢?” “我说行就行。”陆清眉清目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迷离的笑意,他略一挑眉:“只不过要委屈你一下。” “什么?”高甑生真的是没听懂陆清在说什么,他只觉得浑身发凉,感觉不像是好兆头。 陆清脸一沉,厉声喝骂:“好你个狗贼,红口白牙你没实话,诬告元戎、构陷忠良,你的黑心狗都不吃。” “你说什么?”高甑生一下变了脸色,头皮一阵发麻,心像秤砣一般“咻!”的坠到了底。 “我说,拿下!”陆清一声令下,二十个侍卫从不同的角落,瞬间蹿到了高甑生的身边,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法绳已经搭上了肩,他想起挣扎的时候,已经被绑成了个粽子。 李泰正抱着妞妞举高高,云海过来躬身一礼:“陛下召您去甘露殿。” “知道了。”李泰刚要放下妞妞,妞妞小手快速的搂住了李泰的脖子,脑袋使劲往李泰身上拱。 李泰笑呵呵的抱着妞妞就走了,外面阳光大好,晴空丽日特别的明亮。 李泰边走边思量,父皇叫自己过去,应该是询问高甑生诬告李靖的事,这件事的细节李泰也说不清楚。 现在还没到午时,也不知道陆清那边有准信了没有,去抓唐奉义的人也还没回来。 “四殿下。”陈文微微躬身,急忙打开房门,李泰冲他点点头,便迈步走了进去。 李世民看他抱着妞妞,一下就笑了。 这几天李世民可是吃够了带孩子的苦,还以为李治大了最省心,没想到他最不听话,连学馆也不去,就一天到晚黏着父皇,跟个小尾巴似的。 李泰一回来,李治马上就没影了,都没等到回宫,在咸阳桥就跟父皇离体了。两个公主更是小的哭、大的叫,一到黄昏时分就一字一声的要二哥。 把李世民给折磨的,暗暗的长了个记性,以后没事可不能再派李泰出差了,这帮小祖宗他实在是惹不起。 “父皇”李泰往李世民眼前一站,抱着妞妞也行不了礼,就轻声的问了句:“您找我?” “嗯,你坐吧。” 李泰侧身坐下,妞妞又是抓他耳朵又是揪他头发,他也不躲,李世民眉头一皱:“脑袋是给人揪着玩的吗?” “没事儿”李泰笑嘻嘻的蹭了蹭妞妞的额头:“揪自己二哥的,也没揪别人的。” 李世民撇了撇嘴,别人的脑袋有什么重要?随便揪,剁下来揪都行。 “这个你要不要看看?”李世民拍了拍桌子上的一摞纸:“高甑生写的状纸。” 李泰随意的瞄了一眼,看上去有个十几页纸,他抱着妞妞也不方便看,就问了句:“高甑生人呢,抓起来了吗?” “关在天牢了。” 李泰“哦”了一声,说道:“那我就不看了,必定是两份状纸有出入。” “何止有出入,简直说的不像一件事,人名、地名、时间全都对不上。”李世民冷冷的哼了一声:“就这么个脑子还诬告别人。” “这倒不能怪他智力不够,真相只有一个,说实话的话,说一万遍都是一样的,谎话是编出来的,大致脉络还记得住,细节谁能记得全、记得清?谎话经不起细节上的重复。” “嗯,这件事办的漂亮。”李世民给予了口头上的表扬,然后说道:“我本想明日上朝把这件事议上一议,一想还不如不议,直接砍了算了,你觉得呢?” 第189章 我来给你求个情 李泰哄着妞妞,有点漫不经心的问了句:“议过再杀和直接杀有什么区别?父皇是出于什么考虑做的决定呢?” “不是你说的,尽量别冷了李靖的心吗?”李世民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其实饱含着心机。 他刚刚面审过高甑生,高甑生当然不遗余力的把陆清跟他说的话,添枝加叶的都告诉李世民了。 高甑生对诬告李靖的事倒是供认不讳,因为他知道他已没办法抵赖了。至于那两份状纸,他直接说是陆清骗他编的。 关于高甑生诬陷李靖的事,李世民倒没怎么在意,因为在知道秦琼领兵回军营了的时候,就可以笃定李靖没有反意了。 但是陆清联合高甑生一起诬陷李靖的那些话,却深深的触动了李世民的神经。李世民当然知道陆清只是奉命行计,只不过那些话字字惊心。 假设李泰真有夺嫡的心,那么扳倒一个李靖,固然对李泰真的有帮助,又怎么能比得上拉拢一个李靖,好处来得多? 这计中还有没有计,如何能知晓?李世民越想越焦虑,坐立不安的转了好多圈,最终决定把李泰叫过来,试探一番。 问他如何处理高甑生,是先审后杀,还是直接杀。如果他支持先审后杀,说明他想把这件事情宣扬开,让李靖深深的感激,领他天大的一个人情。 如果他支持直接杀,说明他没有太大的野心,只需要观察他跟李靖有没有过密的交往就是了。 “哦”李泰的心思转的也不慢,没回宫甚至没出宫的时候,他就想过这个问题了,他知道李世民必然会对他起疑心。 他临走之时就跟李世民说过,他要两样东西,一样是无底线的绝对信任,另一样是二十斤黄金。 二十斤黄金,李世民是真的给了,但是无底线的信任,李世民真的给了吗?李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管李世民是不是有意的试探他,他都得当成是那么干。 “父皇,你既然不想冷了臣子的心,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出城查探是实、迎接是虚,那又何必非杀高甑生不可?这件事就烂在肚子里,不提不就得了?” 李世民给出的是二选一的选择题,万没想到李泰竟然给出了第三个答案。 这件事只要不提,那就没人知道,李靖被蒙在鼓里,他当然不会领李泰的情,最多是感激他出城接了自己一下,那也是奉命来接的,感恩的源头还在皇帝身上。ъitv 而放高甑生一条活路,能起到拉拢高甑生的作用吗?那是绝不可能的,就凭李泰这次的做法,高甑生能恨他到下辈子去。 李世民多少有点恍然,李泰的境界好像一直比他高,难道这次又是自己小心眼想多了? “你说的也对,不过高甑生就算不杀,也不能放,他诬告之事其罪非轻。”李世民脸色一沉,真的是恨得牙痒痒。 李泰掐着妞妞的腋窝,把她举高高的来回摇摆,逗得她“咯咯”的笑个不停:“李药师没有把战报交上来吗?” “交上来了,你要看吗?”李世民得根据战报定奖赏,这种战场记录是要第一时间上交的。 李泰笑道:“我不看,您看看吧,定能找到高甑生的罪过,加重一点判罚也就是了。” “我还没看,高甑生犯什么错了?” 李泰抱着妞妞,轻轻的拍了拍她后背,轻笑一声:“我也不知道,没人提战场的事,我就是猜的。出征前他们毫无嫌隙,回来时高甑生就急着发密报,显然是将帅失了和,而高甑生必定是有着罪过的,狗急才会跳墙。” 李泰相信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没点原因,高甑生能密告李靖吗? 李世民看着妞妞的小手揪李泰的嘴唇,掐李泰的鼻子,拍李泰的脸,居然还去抠李泰的眼睛,李泰紧紧的闭上眼,轻轻的晃头蹭她,她开心的笑,李泰也一脸幸福的笑。 李世民忽然感觉到了一股亲情的热度,欣慰也羡慕。 第二天早朝,李泰神清气爽的来到金殿,依然准备安安静静的做目不斜视的雕塑一枚。 他刚站好,李承乾就走了过来,见到李泰他略微有点惊讶,上前一笑,刚要说话,李泰急忙躬身一揖:“见过皇兄。” “不必客气,你一路辛苦了。”李承乾满是关切的眼神扫了李泰一通:“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三天了。”李泰笑微微的看着李承乾,心里暗想,皇兄最近忙什么呢?怎么都不关心我了?以前你不是都监视我的吗? “三天了?”李承乾惊呼出声,还以为他刚回来呢,没想到都回来三天了,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我几次到东宫问安,都碰巧皇兄不在。” “嗐,问什么安?我是说你回来怎么没上朝啊?”李承乾最近听政是一天都不落,他生怕不好好过来听政,就不让他去道观了。 李泰嘻皮笑脸的吐了吐舌头:“父皇准了我三天假,我就偷了个懒。” “好好歇歇是对的。”李承乾捶了他一拳,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装雕塑。 李世民坐好,向下一望,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的两个亲儿子,第二眼谁也没看着,他眼里就看这俩金童最好看。 陈文今天看起来也特别的精神,老家伙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似的,攒足了力道的高声喝道:“有本早奏,无本散班呐!” 闲事每天都有那么几桩,很快就被处理完了。李世民向下看了看,见没人再递本了,他开口说道:“众位爱卿,此次进击吐谷浑一战,李靖大扬国威,战果喜人,朕心甚慰。” 大家都知道这是要论功行赏了,都竖起耳朵来听。李世民一挥手,陈文打开一卷圣旨,大声的宣读起来。 “封李靖为卫国公,授濮州刺史。” “李道宗迁礼部尚书,封江夏郡王。” “李大亮晋为武阳县公,检校右卫大将军。” “李道彦封为胶东公,继任岷州都督。” 陈文读到这里,把圣旨拿了下来,喝道:“领旨谢恩呐!” 李靖、李道宗、李大亮、李道彦走出人群,齐唰唰的撩袍跪倒,向上叩头:“臣谢主隆恩。”ъitv “爱卿平身。” 李世民一句话,他们四个站了起来,一起回来五个人,怎么只封了四个?他们左右看看,这时才发现高甑生没在,这什么情况? “朕命利州刺史高甑生任盐泽道总管,他竟未能按期到达,贻误军机。”李世民脸色一沉,痛心疾首的冷哼一声:“削去官职,流放边疆。” “啊?”这仗打的没功劳也就罢了,还打出罪来了?李靖向前一步,躬身一揖:“臣启陛下,高甑生虽有失误,但罪不至此,万万不可如此定罪,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第190章 这算有意露真吗 李靖带着这些人出去打仗,大家都吃了许多的辛苦,承指望回朝来加官晋爵,哪料想无端生祸? 高甑生确实是犯了错误,贻误了军机,但也没造成重大后果,而且李靖当时就已经处理过了,一次犯罪,两次惩罚,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别人可以袖手旁观,李靖觉得他必须要站出来替高甑生说句公道话,毕竟他也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人。 别人若是求情,李世民还不会有太多的想法,李靖求情,真是令人越发的气愤,越发的觉得高甑生可恨,流放他实在是轻的,杀他都不解恨。 “君无戏言,成命难收,卫国公不必多言。”李世民一句话驳回了李靖的请求,李靖刚要继续进言,陈文高喝“散班!” 李世民起身就走了,留下满朝文武,多半都处于发懵状态,皇帝不是个暴戾不讲理的人,今天是怎么了? 只有少数人明白皇帝这看似严惩了高甑生,实际上是轻饶了高甑生,只为了给李靖留个面子。 虽然都知道李靖并没有谋反,但是被人告过谋反也是个不太光彩的点。对李靖来说,这种事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除了生气就是伤心。 不知道心情就能好吗?也不一定,李靖很是郁闷,战报上写得是清清楚楚,自己很严厉的惩罚过高甑生了,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还要坚决的流放他,高甑生实在是太冤了。 下了朝,闷闷不乐的回到家中,他写了个奏章,准备明天早朝的时候再上一本,同时派人去请高甑生,想问问他怎么没上朝。 很快李靖就收到了消息,说高府昨天就被封了,全家都被关进了天牢。李靖一下子就明白了,高甑生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得罪皇上了,似乎皇上又不太方便明说。 如果仅仅是战场的那个错误,根本不值得如此小题大作。bigétν 李靖虽然被封为了卫国公,心情也不是很好,他在家里多喝了几杯,大肆的感慨了一顿。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李泰拉着李治在街上闲逛,一眼瞥见李靖和魏征并肩走进了一家酒楼,他们的身后是李府和魏府的随从七八个人。 李泰扭头看一眼陆清,陆清揉了揉肚子,对正东张西望的曹蟒说道:“我有些饿了,请你吃酒,你去不去?” 曹蟒不过脑子的应道:“去!”有人请吃酒,哪有拒绝的道理? “二郎,我”陆清话还没说出口,李泰就跟轰苍蝇似的摆摆手,陆清傻笑着拱了拱手:“谢二郎。” 陆清知道李泰出门带着隐卫,根本用不着担心他的安全问题。 李泰拉着李治向前走了,陆清和曹蟒一前一后走进了那家酒楼。 三层的酒楼,一楼一般都是奔吃饱来的,二楼基本都是奔吃好来的,三楼其实都是奔环境来的,吃的精致就行,好不好吃都不重要,人家就是找个赏心悦目的地方聊聊天而已。 李靖和魏征自然是上了三楼,他们的随从都留在了二楼。曹蟒进酒楼就是奔吃奔喝来的,在一楼找到半张空闲的桌子,他一屁股就坐下了。 “上楼吧,这里太嘈杂了。”陆清抬腿就上了楼梯,曹蟒也只好站了起来,还嘟囔着:“在哪儿不能吃?人多也不挤你嘴,真是能折腾。” 陆清上楼一看,靠窗有三张桌子,李府下人坐了一桌,魏府下人坐了一桌,中间刚好空着一桌,他抬腿走过去坐下。 陆清对店小二说道:“一壶清酒,菜捡好的上就是。” “好咧。”店小二最喜欢的就是这样客官了。 “看你挑这地方”曹蟒坐下,还指着屋里其他的桌子抱怨:“楼下你嫌人多,楼上那么多清静的地方,你咋不过去坐?” 陆清抻脖子向外望着:“这里靠窗嘛,可以看看风景。楼上看风景就是不一样。” “俺咋看不出来不一样?”曹蟒也向外望了望,没什么不同嘛。 “风景都是一样的风景,只不过有人能看明白,有人看不明白。” 曹蟒挠挠不太灵活的脑袋,粗声大嗓的问了句:“你是不是说俺傻?” 陆清耸了耸肩膀没说话,旁边倒是有两个人茶水都从鼻子里喷出来了。 曹蟒是不太聪明,可也不是蠢,俗称没傻透,都有人嘲笑他了,他当然知道陆清就是在说他傻了。 为了给自己的智商讨个说法,他非追问到底不可:“俺怎么就傻了?俺啥看不明白?” 陆清冷笑一声:“你能看明白,那我问你前几天,咱们跟魏王殿下出城干什么去了,你明白吗?” “接人啊。”这事曹蟒明白,他跟着去了,除了接人没干别的事。 “我就说你看不明白吧,表面上是去接人,其实不然。”陆清可能是跟李淳风混久了,说话摇头晃脑的,可惜他装不出李淳风那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 “不可能,就是接人,这你唬不了俺。” “接人用得着魏王殿下亲自去吗?用得着接出好几百里?你个不长脑子的夯货,我告诉你吧……” 李治走着走着突然一指前面:“二哥,我想把那个房子画下来。” 李泰连看都没看,淡淡的说了句:“你能把骰子画下来就不错了,还画房子?” 李治不高兴的撅起了嘴,虽然自己的画技稀烂,但是骰子也太容易了吧?画个骰子的自信咱还是有的。 李泰低头看一眼他的小表情,笑道:“不服气?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写实素描。” 听二哥这意思是要给他表演画画了,他的小心脏立马就扑腾了起来,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画画当然要回宫画了,外面主要是没有笔。 李泰让人拿过来一筐鸡蛋,他在每一个鸡蛋上都写下一个字,标记出来一个记号,然后把带标记的一面冲外。 李泰开始画画,他画了十颗鸡蛋,然后让云海进来,照着画找鸡蛋,李治就盯着画看,当他看到云海准确的把十颗鸡蛋都挑出来以后,他惊讶得嘴里都能塞进去两颗鸡蛋。 “天底下就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你画的是什么,自己心里要无比清楚。先做到心中有数,才能挥洒自如。” 李泰笑吟吟的摸了摸李治的脑袋:“加油吧,少年。” 李治亲自上手去看那些鸡蛋,看看鸡蛋,看看画,震惊得大脑直木,这是怎么做到的?ъitv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李治下定决心非要学会不可,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李泰探头向外看去。 一个小黄门子跑到近前,急火火的说道:“殿下,快,小公主……” 第191章 硬塞到手的疾病 小黄门子腿急嘴也急,李泰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事,一听到小公主三个字,他猛的一推窗子,半个身子都闪了出去。 李治见李泰这明显是把窗户当门推了,他一指门口:“二哥,门在那儿呢。” 不用他说,李泰也反应过来了,他两步蹿到门口,推门问道:“小公主怎么了?” “突然就咳喘不止。” 李泰拔腿就跑,李治玩命的在后面追,可怜他眼看着李泰五百米仨脚印,他就只能是三步一喘,眨眼之时就被甩得看不着人影了。 立政殿早已乱成一团糟了,李世民在大厅中间打转转,御医三四个围着妞妞商量对策,陈文和云海一边一个紧贴着墙壁装壁画,云离跪在床边无声的掉眼泪。 李泰风一样冲了进来,也没跟李世民打个招呼,两眼直勾勾的就奔妞妞去了。 一把从御医手里抢过妞妞抱着,妞妞小脸通红通红的,呼出来的气滚烫滚烫的,连咳带喘憋得上不来气。 李泰坐在绣墩上,把妞妞放到自己的腿上,让她略向前俯身,空心掌轻轻的叩击她的后背,敲了几分钟,也不见什么效果。 看她憋得难受,李泰怀疑她喉咙里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于是扶起她,把手指伸进她的嘴里,一压舌根使得她条件反射的呕了一下,一口浓痰呕了出来,当时呼吸就顺畅了很多,咳嗽也止住了。 李泰右手搂着妞妞,眼睛盯着左手心的浓痰,颜色深的已经不是黄了,几乎就是棕褐色。 这明显的是有火,她一个话还不会说的娃娃,心里能有火吗?bigétν 宫女端水过来给李泰洗手,御医急忙来摸妞妞的脉,李世民抓着御医的肩头就给扯到了后面:“滚开。” 傻子都能看出来妞妞好多了,刚才那么危急的时候,御医一点用没有,四个人围成圈的开会,这会儿来把什么脉? 李世民伸手摸了摸妞妞的额头,还是烫得厉害,妞妞一点精神都没有,老老实实的偎在李泰的怀里。 “阿爷,你离远些。”李泰知道妞妞只是一口痰呕了出来,暂时能舒服一会儿,不代表她的病好了。“咳喘之症容易传染,您” “屁话!你都不怕,偏朕怕?”李世民眼珠子都急红了,他满目心疼,哪里顾得了许多。 李泰正赶不走李世民,李治又跑了过来,气喘吁吁一头大汗。 李泰抱着妞妞侧转身:“雉奴,你先出去。” “她怎么了?”李治想看看妞妞,却看不到。 李泰平静的说道:“妹妹病了,你先去写大字,一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哦。”李治也不懂什么,反正二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看了李世民一眼,唤道:“阿爷” “去吧。”李世民摆了摆手,李治转身走了。 御医早就开好了药方,急急忙忙的去熬药。李泰愁眉紧锁,这么点的孩子怎么喝药?给她喝水都费劲,那么苦的中药让她怎么喝? “她都吃什么了?病怎么来的这么急?”李泰早上还看过妞妞,那时还没觉得她有什么事,这才下午就病成这样了。 她能吃什么呀?主食就是奶,辅食也少得可怜,就那么几样,米汤、蛋黄什么的。 她的饮食一点特殊的地方都没有,完全和以前一模一样。穿着也没问题,而且现在天都热起来了,不像春末那会儿忽冷忽热。 “这两天她接触过什么人?”李泰开始怀疑是别人传染了妞妞,可是妞妞的行动轨迹异常清晰,一个外人也没接触过。 李泰沉思了片刻,又问道:“她乳娘这几天有没有咳嗽、气喘、发热?” 云离回忆了一下,有些迟疑的说道:“好像是有,我见她脸发红,问她她说是热的,我见她轻微的有点咳嗽,她说嗓子发干有点痒,过一会儿就好了。” “她这种状况有多久了?” “大概有三四天了。” “大胆!”李泰气得暴吼:“她生病了,为什么还让她给妞妞喂奶?” 李泰抱着妞妞,感觉怀里像抱着小火炉一般,胸膛都被她焐得发烫。这可怜的孩子,好好的愣是往肚子里喂火奶,她怎么受得了?bigétν 李世民目瞪口呆的,这李泰探病跟查案似的,条理如此清晰,几句话就把病因找到了。 “给她换个乳娘,药让乳娘喝。”李泰摸摸她的额头,无限的心疼都写在了脸上:“所有人都出去,这屋子除了乳娘、御医外,任何人不得擅入。” 宫娥、太监纷纷的向外走,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李世民、李泰、妞妞、云海和云离了。 “你们俩也出去。”李泰看着云海说道:“无论府衙的公文还是要批的奏章都送到外间,放桌子上就行,房门以里任何人不许进来。” “是。”云离和云海应了一声,然后悄悄的退了出去。 “阿爷,你也走吧,病这回事,谁也帮不上忙,您看着也是白跟着揪心。”李泰站起来,抱着妞妞慢慢的走来走去。 “你把人都打发走了,你自己怎么照顾她?” “人在病中的时候最需要的是安静,人多不利于养病,您放心,我一定能照顾好她。” 李世民留下的确是没意义,离开的确是不放心,经不得李泰一再的劝,他嘱咐几句便也走了。 他不走,李泰一个劲的劝,他走了,李泰莫名的心一沉,心尖上漫过一层凉意。不知怎地,一下就想起了汝南公主。 虽然汝南公主不是嫡女,也是长孙皇后一手养大的,也是李世民的亲生,她就那么冤死了,李世民连一个字的说法都没替她讨。biqμgètν 妞妞是长孙皇后最小的嫡女,是李世民的掌上奇珍,她病到这个地步,当爹的转身就走了。 李泰把妞妞放到摇床上,丝绢蘸凉水轻轻的擦擦她的小手心,把丝绢放在她的额头上降温。 在屋子里搭个灶,用锅煮醋,更奇怪的是他让人把两三层布缝起来,做个什么“口罩”,就算是进外间也得戴上才让进,出去就销毁,口罩只能用一次。 李治等了好久也没等来二哥,他再次跑回来,却被侍卫拦在了门口,说什么也不让他进,他又吵又嚷。 李泰推开窗,对他说道:“雉奴别闹,你听二哥的话,速去瑶池寺,告诉阿娘,皇妹病了,你为皇妹念上七天的经,阿娘定会护佑皇妹的。” 李治很迷茫的看着李泰,李泰很认真的看着李治:“让陆清和云海陪你去,一定要心诚,懂吗?” “嗯!”李治重重的点了点头,不管,不想那么多,反正听二哥的。 第192章 再祈一次福试试 七日青灯照佛卷,早奉清香夜奉茶,不知心内如煎煮,唯见缁衣退繁华。 李治在寺内老老实实的拜了七天的亲娘菩萨,晨钟暮鼓、斋戒沐浴,样样都极其精心,不敢有半点懈怠。 好容易盼到了七日满,他连坐轿都嫌慢,骑上马一路疾驰,飞奔回宫。陆清一直护送他到立政殿门口:“九殿下,我在这儿等着,请您务必送一寸消息于我。” 陆清无召不能随便进殿,他也七天没有见到李泰了,走的时候只知道,李泰要一个人单独照顾生病了的小公主,也不知道小公主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李泰怎么样了。 “随我进来。”李治一句话喜坏了陆清,他咧嘴应道:“是!” 很快来到了公主的庭院,见房门前没有人守着,李治不由得喜上眉梢,这说明可以随便进去了,看来皇妹的病应该是好了。 李治推门进屋,见屋里空空荡荡,不只没有人,连摇摇床都没有了,他不由得浑身发凉,这是什么情况? 他跑出来,直奔李泰的卧房,结果是一样的空空荡荡,他不由得心慌起来。跑到画室也没有找到人,李治脸上的汗都流了下来。 立政殿什么时候这么清净过?放眼望去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他跑到院门口,揪住一个小黄门子急吼吼的问道:“公主呢?人都哪去了?”biqμgètν 小黄门子一愣,发现眼前人竟然是九殿下,他急忙回道:“公主换房了,四殿下说这院子不干净,要晾上几天。” “哦,公主病好了没有?我二哥呢?” “公主已经痊愈了,四殿下在偏殿。” 偏殿通常都是闲置的,二哥怎么跑到偏殿去了?李治也没多问,带着陆清就往偏殿跑。 万没想到偏殿门口居然有重兵把守,怪不得立政殿那么清净,侍卫都调到这边来了。 李治感觉头直晕,二哥在里面处理什么军机大事?想想也不对,甘露殿和两仪殿都没重兵把守,这是干什么? 李治不管有多少人把守,他抬腿就往里走,两个侍卫各向中间一步,把路给堵住:“九殿下留步。” “尔等何敢拦我?” 李治眼睛一瞪,两个侍卫吓得赶紧跪下:“殿下容禀,是四殿下严命守住此地,任何人等一律不准擅入。” “去报,就说我回来了。”李治不信二哥能不见自己,既然是二哥立的规矩,他便不硬闯了。 侍卫果然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侍卫出来对李治说:“四殿下请您到窗前候着。” 李治带着陆清走到窗前,窗前竟然也有侍卫守着,窗前五米之内根本没法靠近。李治和陆清对望一眼,都不明所以,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等了好半天,终于窗子“吱呀”一声打开了,李泰站在窗后笑微微的看着他们俩。 “二哥!” 李治往前一冲被侍卫给拦腰抱住了,李泰笑道:“雉奴莫急,你好好听二哥说。” 李治急的直蹦,冲着李泰嚷嚷:“二哥,你让我进屋啊!” 陆清也满目焦急的望着李泰,他看得出来李泰又瘦了很多,脸色蜡黄满满的病态。 李泰轻轻的咳嗽了几声,然后尽量让呼吸平稳下来:“不是二哥不让你进屋,二哥这几天特别的想你,但是你不能离我太近。” “为什么?”李治是特别的不喜欢这种隔空对话的感觉,距离感特别的强。 “二哥这几天咳嗽、痰喘,这种病是很容易传染给别人的,所以我的屋子你不能进了。” “我不怕!”李治死命的往前冲,侍卫玩命的抱住他,他急得直哭:“我要和二哥在一起!” “雉奴,你再去求求阿娘吧,妞妞已经好了,阿娘一定也会护佑我的,你去替二哥读四十九天的经书,好不好?” 李泰想把李治哄走,留下来太危险了,李泰现在也不能确定自己是感冒还是肺炎,但是他知道无论感冒还是肺炎,在古代都是致命的。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他的这个病百分之百具有传染性,因为他就是被妞妞传染的。他已经病了,他不想连累到更多的人,尤其是李治。biqμgètν 自从他穿越过来,给他亲情回馈最多的人就是李治,李治把他当成唯一的依靠,全身心的信任着他,一直受他的教导,一直听他的话。 两个皇姐回宫的次数有限,平时也少有联系,两个皇妹纵然可爱到无敌,奈何年纪太小,跟她们只有宠爱没有交心。 李治听说妹妹病了的时候,很听话的就走了,当时稀里糊涂的就觉得二哥的话要听。现在知道二哥病了,他说什么也不想走。ъitv “不!我建庙给阿娘追福,阿娘一定会保佑你的。”李治宁愿花钱建庙也不想离开李泰:“二哥,你让我进去吧,我要和你在一起。” 李泰看一眼陆清,陆清上前一步,扯住李治:“九殿下,你为公主祈福已经灵验了,就再去一次吧。” “我不去!”李治忽然后悔了,他要不是听话的走了,说不定二哥就不能病了,一定是二哥光顾着照看皇妹了,却没人照看二哥。 “殿下,你去吧,这里有我。”陆清倒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信念:“我保证寸步不离的照顾四殿下。” 陆清想的倒是美,李治进不去屋,他就进得去吗? 李泰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然后脸色阴沉的说道:“你们既然不听我的,就不用再过来了。” 李泰说完“啪”的一声就关上了窗,他都没敢留在窗边,快走几步趴到床上不停的咳嗽,咳的稍缓一点,捧起水杯“咕咚咕咚”的喝。 李泰已经病了四天了,他发现自己有不舒服的迹象就开始喝药,可是喝了两天的药也没见好,他怕反过来再影响妞妞,于是他把妞妞交给云离,自己跑到偏殿来了。 本来他是想回魏王府的,李世民说什么都不同意。他要是好好的,什么时候都可以回魏王府,他病了,李世民怎么能让他自己回府? 为这事都召开了两次小朝议,也没议出个结果来,今天李世民又召开了一次小朝议,他愁眉苦脸的向他的好兄弟们宣告了两个消息。 一个好消息是妞妞完全的康复了,一个坏消息是李泰病的严重了。谁能有什么好办法呢?一面是恭喜公主痊愈,一面是劝慰皇帝宽心,什么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 李世民这几天愁得茶饭难下,小女儿病得让他揪心,李泰病得让他担心。 “陛下,玄都观里正在做水陆大会,为皇后娘娘追福,不如再多做几天,一并为四殿下祈福。” 第193章 亲舅舅真惦记你 玄都观,是长安城中最有名的道观之一,香火之鼎盛难以形容。 李承乾每天坚持早起进宫去听政,下了朝就急急忙忙往玄都观赶。他听政也就是点个卯,无论朝堂上的事还是皇宫里的事,他一律都不当个事,根本就不关心。 这两天他也觉得有点意外,怎么好像有个七八天都没见到李泰上朝了?他是做什么去了,还是父皇又给他放了个假? 李承乾也只是脑子里闪了这么个念头,闪一下就忘到脑后去了,他心里记挂着的就只有玄都观。 刚开始做道场的前几天,李承乾还能抛头露面的装装样子,后来他就成了甩手掌柜的,一切事务都由道士负责。 他每天就躲在偏院里歇息,当然太子爷歇息必须得有人侍候,侍候他的人不多,只有三个。 一个是令他最为称心的称心,另两个是称心给他找的新玩伴,一个叫秦英,一个叫韦灵符,都是这玄都观里的小道士。 称心接近他们自然是为了硝石,可是有些人真的是一见投缘,他们一相遇就如同磁石碰到了铁,一下子就玩到一块去了。 李承乾几次来道观看望称心都没有发现,这一次他天天来道观,称心干脆把他们两个也推到了李承乾身边。 自此李承乾都没了回皇宫的心,各种找借口的住在道观,现在更是连借口都懒得找了,大大方方的留宿在道观。 他以为他做的事天衣无缝,又哪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李世民今天第三次召开小朝议,商量李泰的病该怎么治、怎么养,于志宁借机说出到玄都观来为四殿下祈福的话,就是想把李世民的视线引到玄都观上来。 结果李世民一点没往这方面想,他直接就摇了摇头:“祈福倒是可以,只是眼下最重要的是给青雀选处静养之所,我想让他入住武德殿。” 李泰虽然有住在皇宫的特权,却只是有住的特权而没有一个宫殿是属于他的,他说到底只是借住的。 立政殿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宫的宫殿,他们的嫡子女小时候都是住在立政殿的,但是成年之后,太子要入住东宫,其余的皇子要么去封地,要么宫外建府。 李泰是既有封地,又有宫外的府院,没有在皇宫里还霸占一个宫殿的道理。 前两天李世民只说想在皇宫给李泰选一处宫殿,大家都不同意,今天他直接说出了武德殿,长孙无忌闻言,眼睛一下放大一圈。 武德殿,仅次于东宫的存在,实在是太配李泰这个嫡次子的身份了。 这要是把李泰送进武德殿,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得把李承乾送进冷宫了,东宫是不是得给人家腾出来呀? 魏征的眼皮也抖了抖,心里暗道“你不是嘴硬吗?魏王入住武德殿,就等于向天下宣告你要培养副太子了。”bigétν “病人宜静养,不宜折腾,魏王还是在立政殿先养着的好。”别人有想法也没吱声,禇遂良第一个冒了头。 “他要是肯在立政殿养着,我也就不着急了。”李世民深深一叹:“他跑到偏殿去了。” 偏殿,长孙皇后去世的时候用来供人临时休息的地方,平时没住过人。 长孙无忌虎眉紧皱,他跑偏殿去做什么?他又不准人探视,又装出没有地方住的样子,他真病了还是假病了? 装病加扮可怜,打动老父亲的心怀,一举拿下武德殿,他离太子之位就更近了一步,心机如此深沉的人若是登了帝位,绝非天下苍生之幸,也绝百官之福。 长孙无忌支持太子整整十八年了,十八年心血岂容别人一旦摧毁? 李世民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他就想看看大家都是什么样的态度,想知道有多少人是支持李泰的,有多少人是追随李承乾的。 尽管李世民的那双眼睛是油锅里炼出来的,奈何在场的也都是千年的狐狸,喜怒全都不形于色,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 李世民盯着秦琼问了句:“你有什么看法?” “武德殿么,离东宫很近。”秦琼简单的陈述了一个人人都知道的事实,然后说道:“兄弟俩离的近些也好。” 李世民又点了魏征的名字,魏征淡淡的说了句:“陛下若真有赐宫之意,当问过魏王,再做定夺。” 宫殿是你的,儿子也是你的,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好了,非要问的话,那你想给谁就去问谁吧。 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准结果,李世民决定带着大伙过去看看李泰,他们一行人来到偏殿门前,谁也没想到迎接他们的,不光是一碗闭门羹那么简单。 闭门羹,一个大锁头就能做到了,而李泰则是派重把守着此地,无论来人是谁都不许擅入。 听说是皇帝带着很多大臣过来了,李泰只好再次打开窗,先是礼貌的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要封门,然后又说自己好多了,感谢大家的关心。 “青雀,朕有意让你入住武德殿,你愿意吗?” 李世民真的就问上了李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君无戏言自然不会是逗他的。只要李泰点个头,马上就可以过去了。 李世民不信李泰不明白武德殿的重要性,李泰闻言也是一愣,随即笑道:“父皇,我这病容易传染给别人,我躲人尚且来不及,我要宫殿何用?”biqμgètν 魏征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层面,武德殿离东宫非常的近,又是东宫最大的心腹之地,李泰现在患着病,要是有人做点手脚,他小命就保不住了。 于是魏征向前一步:“陛下,武德殿乃李元吉旧居,阴气甚重,加之四殿下梁病在身,搬过去恐怕是不吉利。” “好吧,既然如此就依众卿之言,只是委屈了我青雀儿。”李世民自己也一脸的憔悴却浑然不知,还满目心疼的看着别人。 “父皇不必担心,我已经好多了。”李泰微微一笑:“父皇,雉奴回来了,您看着他点,别让他往我这边跑。” 李世民对这个事信心都不大,他深知在李治心里二哥占着多大的地盘,他也不敢大包大揽的答应,就虚应了一句:“你好生养病就是,别人不需你担心。” 李世民也没说几句话,就带着众人走了。长孙无忌直接来到东宫,可是东宫之主不在,他连门也没进去。 长孙无忌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个混孩子怎么就不能长点心呢?骂了他半天,才想起来太子每天都在给母亲追福,这个时间他是不会在宫里的。 “顺轿玄都观。”长孙无忌决定亲自过去看看,如果场面弄得很宏大,倒也可以替他请上一功。 第194章 二郎我来陪着你 “云公爷,您这就是为难我了,我实是不敢呐。”御医抱着药箱不松手,生怕被云海给抢了去。 云海好话说了一大车,想以替拿药箱为由,请御医带他进去看看李泰,御医是推三阻四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你放心,殿下若是怪罪,一切由我担着。”云海掰开御医的手指,硬是把一锭赤金塞到他的手里,顺势抢下药箱:“您就帮帮忙,我求求您了,二郎身边连一个供呼唤的人都没有。” 云海说着就红了眼圈,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转转。御医看他偌大年纪的人,整出这副模样来,实是于心不忍。 于是看在滴溜溜放光的金锭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进了偏殿的第一道门,在门口有两个侍卫守着,只要有人进来,就给发一个口罩,必须戴上才能往里走。 云海规规矩矩的戴好了口罩,他抬眼看御医,御医早就轻车熟路了,还提醒他口鼻都得遮住。 御医实在是太喜欢口罩了,他不是不知道有的病飞沫传染,他是不敢弄这东西,你把口鼻遮住怕传染,是在嫌弃谁? 往里走,过道上都是浓浓的醋味,这个时代什么消毒液之类的想都不要想,连浓度足够的酒精也没有,只能是用蒸醋这种办法来给空气消毒。 走到内室,迎面就是一排屏风把床给挡了个严严实实,御医一个眼神,云海把药箱轻轻的放到桌子上。 “殿下今天可好些了吗?”御医绕过屏风,见李泰躺在床上看起来很没精神,气色比昨天还差了许多。 李泰张嘴没说出话来,先是一通咳嗽,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他微微有些喘,轻轻的摇了摇头:“差不多咳了一夜,从咽喉向下,整个胸腔都疼,喘的倒是轻了些。” 御医到近前,坐在床边的绣墩上,伸手搭上李泰的脉:“殿下,痰中有血么?” “有一点,不太多。”李泰双眼无神的看着御医:“就是一点血丝,是不是我喉咙咳破了?” “不是。”御医面带微笑的望着李泰:“风燥伤肺,有血痰很正常,不算什么事,现在正是病发的时候,症候看起来很凶,吃几剂药过后就好了。” “嗯。”李泰点了点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急也没有,他又问道:“小公主真的好了吗?” “真的好了,她乳母今天就可以停药了。” “那就好。”李泰说着又猛烈的咳嗽了起来,连御医把脉都只能中断了。 云海实在忍不住了,他一下蹿了过来:“二郎!”又是捶背又是抚胸,好一会儿李泰才止住咳嗽。 李泰一个劲的摆手,云海就是不肯走,还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他乱摆了。看一眼李泰,云海真的哭了出来。 八天没见,李泰瘦了一圈,脸色晦暗得灰突突的,没一点年轻人的朝气,嘴唇也干得快裂了,双目赤红全是血丝。 “离我远一点,去外间坐着。”李泰知道赶不走他了,就算把他赶出偏殿,他也得守在窗户底下,昨天李治就那么干的,是陆清硬把李治给拖走的。biqμgètν “殿下让你去外间,你就去吧。”御医是真害怕,直冲云海作揖,人是他带过来的,李泰要是怒了,他可没有好果子吃。 云海怕耽误御医诊病,便乖乖的退到了屏风后面,捂着嘴,眼泪哗哗的淌了下来,从他认识李泰的那天起,李泰就没遭过这么大的罪。 最令云海害怕的是李泰痰中带血,宫里人都知道长孙皇后就是这样,开始的时候是咳嗽加哮喘,后来就咳血,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殿下,您的脉象很好,已经开始好转了,您只管放宽心养着,不要多想。”御医提笔写了个新药方,然后抱着药箱走了。 云海急忙又跑到床边去看李泰,李泰一指窗户:“开窗通通风。” 云海打开窗,回转身来见李泰拿个口罩戴上了,他问道:“二郎,你本来喘气就费劲,怎么还戴这个?” 云海没见过口罩,戴一会儿就觉得多少有点闷。 “怕传染你嘛。”李泰见云海去提茶壶,提醒他道:“这屋里的器皿,我用过之后都要用水煮一遍,你轻易的别碰。” “二郎,别人怕沾上病,我怕什么?”云海端着茶盏递到李泰手里:“我本就是个废人,能让二郎病好,我就是死也值了。” “你的心情我懂,但事情不是那么回事。”李泰一口气喝完了一盏茶,把茶盏递给云海,指了指桌子:“把那盒奏章给父皇送过去。” 云海看一眼那些堆得有点凌乱的奏章,那原本都该是太子批的,现在李泰病成这样了,还要连夜替他批。 “二郎,你这屋子留一个人侍候吧,哪怕一个也行。”云海没见过哪个皇子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是睡觉,屋里也得有两个守夜的。 “好,就留一个,在外间候命即可。”李泰想清静一点,不想传染别人,可也感觉到了没有人的不方便。 云海捧着大盒子走出偏殿,刚出门口,迎面就碰上了李治和陆清。李治昨天离开偏殿之后就到处找人打听李泰的情况。 除了不知道真实情况的,就是不肯告诉他真实情况的,还有就是跟他说实话,他又不敢相信是实话的。 “九殿下莫急,我有办法知道二郎的身体到底怎么样。”陆清先安抚住了李治的情绪,然后对他说道:“但凡人生病都是夜里发作的凶,如果能安睡一晚便是无有大碍。” “那怎么能知道我二哥是否安睡?”李治眨眨小眼睛:“趴窗户下面听?” 陆清点点头,好聪明的小孩儿:“倒是个好主意,不过窗户离床太远,怕是听不到,晚上我到他房顶上去听。” “好。”李治连御医的话都不信了,他却相信陆清。 “那你得帮我。” “怎么帮?帮你弄个梯子吗?” 李治都把陆清逗笑了:“上个房我还用不着梯子,只是皇宫里到处都是卫兵,我若是穿夜行衣上房,万一露了行踪,容易被当成刺客。” “包在我身上。”李治小胸脯拍的啪啪响,这点事不叫事,他一声令下,哪个卫兵敢出声?该装瞎的装瞎,该装聋的装聋。 李泰一夜咳喘不止,陆清一夜风寒未停。 得知李泰折腾了一整夜,李治当时就疯了,带着陆清直奔偏殿而来,在绝对实力面前不需要任何的阴谋诡计,直接往里闯就是。 同一时间,李治闯进了皇宫偏殿,长孙无忌闯进了玄都观内院。 第195章 嫡皇子偏殿聚齐 李治闯进来,李泰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暗叹一声,这个听不进去话的老爹,跟他说什么都白说,就让他管住李治,这么点事他也没上心。 长孙无忌闯进了玄都观内院,李承乾可是大吃一惊,他们四个人正玩耍得不亦乐乎,忽听远远的传来一声喝报:“长孙司空到!” 一嗓子吓得李承乾一激灵,这满室狼藉,现收拾是来不及了,衣衫不整也无法出迎,还是称心镇静些,他扯过被子给李承乾盖上:“我的爷,你莫慌,就说足疾发了。”ъitv 秦英慌慌张张的系着腰带,韦灵符里面的衣服也来不及穿了,道袍披上一裹,往床边一跪,抱着李承乾的脚,哆哆嗦嗦的捏起一点冰沙涂到那个大包上,假装吹气。 称心用最快的速度把乱七八糟的衣服团起来,连同自己一起塞到了床底下。 秦英拽拽衣襟,快步跑到门口,长孙无忌已经一步迈过了门坎,秦英慌忙跪倒,张了张嘴,竟然紧张得没说出话来。 长孙无忌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他死死的低着头,鬓边几根碎发贴到了脸上,明显的是刚出了很多的汗。 外面天气的确有几分炎热,但是这屋里冷气森森的,怎么会出汗?长孙无忌也没多想,向前一步忽觉有股怪味扑鼻,虽不浓烈但却异常清晰。 长孙无忌一皱眉,正不明白这是什么味道,韦灵符用力的捏了李承乾的脚一下,冲他丢了个眼色,示意他装疼。 李承乾会意,故意呻吟了一声,这一声倒使得长孙无忌的思路猛然清晰了起来。他的心瞬间放大了一圈,差点把胸腔撑破。 两个箭步冲进内室,见李承乾裹着被子,半躺在床上,一脸的惊慌根本无法遮掩。床边跪着个小道童也是死死的低着头,轻轻的往太子的脚上抹着冰沫子。 长孙无忌扫视一圈,见矮几上摆着铜制的投壶,还有许多的箭矢,桌子上杯盘混乱。 不用问不用审,这一看就知道他们吃的很开心、喝的很开心、玩的更是花样繁多的开心。 “舅父。”李承乾心惊胆怕,咬着牙强自硬撑:“我脚疼的厉害,不能给您见礼,望舅父宽恕。” 李承乾完全忘了论家礼,长孙无忌是长辈他是晚辈,论国礼长孙无忌是臣他是君,可巧长孙无忌也忘了,没半点臣见君的觉悟,只想把他扯下来胖揍一顿。 长孙无忌也懒得听他胡扯,直接就是一句:“你要是不想让我把他们都杀了,你就给我洗心革面,好好做一个体面的太子,不然的话,圣上能饶你,我都不饶你。” 李承乾吓得面无血色,一迭连声的下保证:“舅父息怒,我一定痛改前非,绝不让舅父失望。” 长孙无忌站在床边越发觉得这股汗臭味恶心的难以忍受,他吩咐人把窗户打开通风,然后把下人都轰了出去。 秦英和韦灵符自然也悄悄的溜了出去,长孙无忌看到韦灵符光着脚,连袜子也没穿,就知道是自己来的太突然了,他们都没来得及穿戴整齐。 长孙无忌走到窗边,闭上眼睛,别说金星,眼前都直冒黑星,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长出一口气。 “高明,你真是堕落到底了。”长孙无忌转过身来,指着李承乾就是一通暴骂。“粪土之墙不可污,说的就是你!” “给你阿娘追福,你躲懒偷闲也就罢了,居然干出这等令人不齿的丑事。追福你心不诚,玷污道门圣地。”ъitv 长孙无忌点指着李承乾咬牙切齿的骂:“怪不得天降灾星于宫门,你知不知道你小皇妹和惠褒先后病倒?” 李承乾被骂得低头不敢抬,听说妞妞和李泰病了,他抬起头,满眼迷茫的说:“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再不知道就不用回宫了!”长孙无忌气得自己青筋暴起:“你父皇要让惠褒入住武德殿!你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李承乾嗫了嗫唇,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脸色变得煞白,心变得冰凉直往一起聚的感觉。 “我还纳闷陛下怎么下得了这么大的决心,看来他是早就知道你现在什么德性了,换谁谁也会选择放弃你!” “你天天往道观跑,不回宫住,不理朝政,也没人管你,你是不是挺高兴的?” “知不知道为什么没人管你?就你干的这点破事,你爹要是不知道,那就是他不想知道!换句话说他已经对你失望透顶了,不稀得管你了。” “天降暴雨,为什么是惠褒出去赈灾?东宫的奏章为什么要交给惠褒批?你早朝都不必天天去听政,为什么惠褒连小朝议都不允许缺席?” “你是不是觉得你挺聪明的?什么活都让惠褒干,你只管放心的玩就行了。我告诉你,那是圣上在锻炼惠褒,一朝他的翅膀长成了,你的太子金冠就得给他戴!” “别以为你是嫡长子,太子之位就稳了。满朝官员可不在乎太子是谁来当,不管谁登基,人家都是文武公卿,没有人非保你不可。” “今天于志宁突然请陛下来玄都观给惠褒祈福,我就觉得不对劲,赶着过来看看你,果不其然,你是真争气啊。” “你要是觉得你现在的日子过的挺好,你就直说,我也不逼你了。你要是还想保住你的太子之位,还想有君临天下的时候,该怎么办,你自己想想。” 长孙无忌第一次知道骂人也能骂得自己心慌乏力,差点把自己气心梗了。 李承乾急忙认错:“舅父,我知道错了,我发誓从现在开始什么都听您的。” 长孙无忌被李承乾气得头晕脑胀,李泰则被李治磨得束手无策。 李泰准他在外间活动,他都不依,非要跟二哥黏在一起。李泰软硬兼施,李治软硬不吃。 一个李治已经摆脱不掉了,还有一个默默无语的陆清也学会了选择性失聪,你让他做这屋子以里的事,他都听得见,你支他出去做事,他就聋了。 “咱们各退一步,我准你们留下,但是你们必须时刻戴着口罩,并且不许绕过屏风。否则的话,我就回魏王府去住,要么我病好了再相见,要么我死了准你们哭丧。” 李泰都这么说了,李治无奈把功课都拿了过来,就在屏风后写字读书,听着李泰时咳时喘也不敢过去看上一眼。 “太子殿下到!”外面传来一声喝报,李泰吩咐道:“雉奴,去迎一下皇兄。” 李治冷冷的哼了一声:“我二哥病着呢,身边离不了人。” 陆清刚要出去迎接,眼前金光一闪,太子爷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bigétν 第196章 后宫干政杀无赦 陆清慌忙后撤一步,躬身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陆校尉,不必多礼。”李承乾满面春风的虚扶了一把,陆清慢慢的直起身:“谢殿下。”biqμgètν 李泰绕过屏风,恰与李承乾四目相对,也就十来天没见面,两个人的风采简直的天差地别,李承乾脸上洋溢着满满的青春气息,李泰却是病容满面,看起来就没有精神。 “见过皇兄。”李泰躬身一礼:“不知皇句子亲临,未曾远迎,望” “你再说我就走了?”李承乾伸手扶住李泰的胳膊,扶着他慢慢的走到床边坐下:“病了就好好的养着,理会那些没用的虚礼做甚?” “皇兄说的是,是我俗套了。”李泰正说着话,李治殷勤的端了盏茶过来,笑呵呵的双手朝前一递:“大皇兄,喝茶。” 李泰有几分尴尬的牵了牵嘴角,干瘪瘪的夸了一句:“雉奴懂事了。” 太懂事了,把李泰刚用过的茶盏特意添点水,然后就给大皇兄送过去了,李泰也不好当面揭穿他,只能由他胡闹了。 “是啊,说长大就长大了。”李承乾象征性的喝了一口茶,随手就放下了茶盏。 李治又特别狗腿的抽出一个口罩,巴巴的递到了李承乾面前:“请皇兄戴上这个,御医说二哥的病,喘气就能传染,预防无大错。” 李承乾抬手摸了摸李治的脑袋,满眼看意的看着李治:“雉奴越来越心细了,这东西戴得惯吗?” “开始有点闷,戴一会儿就好了。”李治笑嘻嘻的一踮脚,亲自动手把口罩给李承乾戴了。 李泰眼睛都直了,这小子也忒损了,他从自己刚摘下来换掉,准备销毁那堆口罩里,拿了一个就往李承乾的脸上糊,李承乾还笑着夸他。 李泰说不了几句话,就开始嗓子痒,连咳嗽带喘,李承乾也没坐太久,一刻钟左右就走了。 时光如水,自李泰生病以来,半个月过去了。 这半个月李承乾每天上朝听政,只要有小朝议,他必然到场,偶然有些不甚紧要的政事,他积极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多半都会获得众臣的交口称赞。 每天在道观为母追福,他都是冲在第一线的,天一到黄昏时分,他必保准时的回转宫门。 李世民发现太子突然间就像脱胎换骨了一般,欣慰的同时也弄得他一脑袋浆糊,人要是说出息,就能立竿见影的出息吗? 李世民坐在逍遥椅上,轻摇慢晃中满怀心事像流水一样静静的漫过心头,他不知道老天为什么总爱开他的玩笑。 曾几何时,令他欣喜,带给他慰藉的人是李泰,而李承乾给他的却是越来越多的失望。 如今好不容易真的盼来了李承乾的浪子回头,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的青雀儿一病不起,整个御医院的人围着治,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现在已经卧床不起整整四天了。 李泰即使在病中,也没有耽误一点正事,无论是府衙的公务还是东宫的奏章,他让李治隔着屏风念给他听,然后他给出批示让李治写,并且每写好一份,让李治说一份的感想。 李泰让李治说如果这件事让他决断,他当如何决断,开始的时候李治说话很孩子气,他的手段都是简单粗暴型的,多半不是为了解决问题带来的隐患,而是为了解决问题带来的情绪。 四五天的时间,李治再回答问题已经有了解决问题的正确思路。李泰都不得不承认李治真的是当皇帝的好材料。 平时李泰只教李治吟诗做赋,陶冶情操,再不然就是空谈一些大道理,绝不会教他处理政务。 李泰很清楚自己不是感冒那么简单,很可能是肺炎加哮喘。妞妞就是肺炎,他被传染了之后,又勾起了哮喘,哮喘应该从长孙皇后那里遗传过来的。 这该死的时代,连抗生素都没有,很多在现代看来很平常的病就能要人命。 他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了,便抓紧时间教导李治,他相信李治一定能干倒李承乾,他有这个能力和决心,最重要的他有这个命。 稍有闲暇,李泰跟李治聊起了汉朝的吕雉,说起了刘如意和戚夫人在刘邦过世之后,被吕雉残害的故事。 “戚夫人和刘如意都是汉高祖心尖上的人,汉高祖却没能保护好她们母子,你觉得错在哪里了?” 李治这几天像是掉进了什么坑里,二哥只要一张嘴就是各种提问。自己也只能是认真回答,他想了想,说道:“刘邦死之前应该把她们母子安置妥当,把她们送出京城就好了。” 李泰摇了摇头:“不对,刘邦错就错在容忍吕氏插手政事。牝鸡司晨最是要不得,你切记,无论什么情况下,后宫干政者杀无赦。” “嗯!”李治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再有人问我,我一定这么答。” “你记住就好,前车之鉴不可忘。哪怕像我一样抱病在床、难以理政,也不能把朝事托于妇人之手,宁教顾命大臣辅助太子理政,也不能假于妇人之手。”bigétν “我记住了。”李治眨眨眼睛,补充一句自己的感想:“都是刘邦自己的错,不能怪吕氏心狠手辣,就是二哥说的凡事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李泰倾心尽力的教他怎么杜绝武氏后患,他完全把这些道理,当成阅读理解的正确答案了。 想再多跟他说几句话,突然间咳嗽不止,一口血痰咳了出来,李治装作不经意的把痰盂挪到一边,递给李泰一杯茶,又拿丝绢认真的帮他胡乱擦了擦嘴角。 李泰一把抓住他的小手,他的认真令人感动,他的笨拙也真的令人难受,不过这些李泰都不在乎了,他就直勾勾的盯着李治。 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就是这间偏殿,想不到自己离开这个时代也是在这个偏殿。 刚刚的那一抹鲜红,李泰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李泰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了,他对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死心了。 “父皇年纪大了,你要多陪伴父皇,以一颗赤子之心陪伴父皇,不要心生妄念,不要心存怨岔,宁愿愚蠢绝不机灵,懂吗?” “二哥”李治张嘴就要哭,李泰死死的抓着他的手,直接打断了他:“听我说,好生照看皇妹还有皇姐,成年之后即刻去封地,莫恋京城。” 陆清在外间的门口不敢出声,他的对面就站着身穿龙袍的天子,李泰一字字一声声说得李世民珠泪滚滚。 “皇上!”陈文那两条老腿玩命的朝前跑,人没到声就到了:“有人揭招医榜了!” 第197章 药王救命甚及时 “雉奴别哭,男子汉要勇敢的面对现实,二哥不能给你掌舵了,你要把控好自己的人生。”李泰挣扎着坐起来,一下把他带进怀里,紧紧的搂着他,哽咽着说道:“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不了因。” “二哥!”李治刚哭出声来,忽然陈文的声音传了过来,听说有人揭了招医榜,李治一把推开李泰,转身朝外跑去,边跑边喊:“揭榜人在哪儿?快来!” 李治风一样从李世民和陆清的中间跑了过去,他竟然都没看到李世民和陆清,跟个小瞎子似的向前疯跑。 李世民和陆清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李泰半个身子探出床边,咳得不猛烈,喘得很厉害。 看他连咳嗽的力气都没了,陆清也忍不住眼泪直流,又不敢越过李世民的身位,就只能是站在后面默默无声的流泪。 李泰抬一下头,见是他们两个,又缓缓的低下了头,李世民看到他支着床的胳膊直颤,想要安慰他一句,一张嘴没发出声来,眼泪就抢先涌出了眼眶。biqμgètν 李泰无力的向后一靠,喘了一会儿才又慢慢的抬起头,两眼无神的看着李世民:“阿爷,青雀不孝,我累您担心了。” 李泰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情绪,话一出口突然就绷不住了,眼泪像决了堤似的止不住的流。 “青雀!”李世民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扶着李泰的肩膀,定定的看着他,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李泰拼尽全力的推他,奈何他根本就推不动。李世民以为是自己掐疼他了,便缓缓的松了手:“别怕,没事的,朕不会让你有事的,朕不准你有事!” 李泰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努力的朝远处指。陆清过来扶着李世民往后轻拉:“陛下退后些,别让殿下着急了。” 李世民当真的向后退了几步,还轻声的安慰李泰说:“有人揭招医榜了,你的病治得好。” 李泰点了点头,假装信了,这病来的又急又凶,跟长孙皇后当时的情形极度的相像,长孙皇后还撑了两个月,而他连一个月都不到,就已经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了。 “快快,您小心些。”陈文上前打起门帘,一个老道步履匆匆的走进了偏殿,李治还一路小跑的跟在后面。 李世民转头看到这个老道,差点一脚把他踹出去,这不就是个江湖骗子吗?郎中就郎中,穿什么道袍? 这张老脸一看能有七十来岁了,头发全都白了,倒是显得仙风道骨,一根黑头发没有。身子很是矫健,看他走路的姿态、速度,也就不到四十岁。 “咳咳”李泰都没咳,这老道先咳嗽两声,他冲着李世民拱了拱手:“陛下,病人在哪儿呢?” 他只看到一排屏风,屏风边上站俩人,一个穿着龙袍的肯定是天子了,另一个应该是个侍卫。bigétν 李世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现在的人胆子这么大吗?皇家的招医榜也敢揭着玩? “你姓甚名谁,贵庚多少?医术是家传还是从师?” 李世民必须要盘问一番,这人实在不像个郎中,而且他都花甲之年了,就算他年轻的时候是郎中,现在耳聋眼花的也不一定能行了吧? “在下姓孙,名思邈,空长了若许年,也不记得” 李泰一听是孙思邈到了,激动的一招手,话没说出来,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医者父母心,听到李泰这么猛烈的咳嗽,孙思邈直接就冲了过去,完全没有理会李世民,一代帝王在孙思邈面前连点存在感都没有。 孙思邈盯着李泰的脸看了一会儿,又观察了一会儿痰盂,这时李泰咳嗽得轻点了,他扶着李泰躺好,摸了摸他的额头和心口,又翻眼皮看了看。 也不知他从哪拿出来又长又粗的一根银针,抬手就给李泰扎上了,李世民差点上前去扯他,这是什么看病法?也不把脉也不开药方,拿针就乱扎? 李泰躺在床,眼神里多了一层光彩,陆清微微的笑了,他从李泰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丝的求生欲,先前李泰都放弃自己了,眼神中满是即将离世的无奈。 李世民和陆清站在屏风边上看着,屏风后面李治、云海、陈文站成了一排。很快李泰就被扎成了个小刺猬,神奇的是才一刻钟左右,他明显的不那么喘了。 看到效果这么好,李世民的心才放下一点,对孙思邈也客气得多了,见他写好了药方,便教陈文和云海拿着照方熬药去。 “孙郎中,依你看殿下的病,几时得好?”李世民十分和善,甚至带着两分恭谨的看着孙思邈。 孙思邈一捋胡子,微微的笑道:“得个十来天吧。” 十来天就能好?真是个喜出望外的好消息。 陆清悄悄的溜到床边,看李泰脸色似乎真的有好转,他喜滋滋的看着李泰:“听见了吗?十来天就能好了,看你吓的,把我都吓哭了。” 李泰白了他一眼:“我死也不用你陪葬,你怕什么?” “怕没人陪我淋雪。” 李泰喘气都费劲的人还笑了,笑呵呵的一抬手,清晰的赏了陆清一个字:“滚!”biqμgètν “孙郎中,你这是遇到过什么愁事,头发白的这么厉害吗?” 李世民不住的扫视孙思邈,就是对他的年龄很好奇,一头白发怎么也得七十多了,这张脸往多了说也不到六十,要是看背影的话,他走路像个少年。 “哈哈哈”孙思邈大笑几声,李世民就看到他满口都是大白牙,不知道他这是犯了什么病,打听一下他为什么白头很招笑吗? “人老了哪有不白头的道理?”别人说自己老的时候都带着些许的伤感,孙思邈说自己老的时候却带着些许的骄傲:“九十七岁的人了,哪还有黑发?” 多亏了屋子里青石地面很平整,这一句话差点把李世民给闪个跟头:“九,九九九,九十七了?” “老朽贱生于西魏大统七年。” 西魏大统七年也就是公元541年,现在是贞观十一年也就是637年,大数减小数加一,李世民掰着手指头算了好几遍,果然是九十七,活神仙啊! “有道之人真是值得人尊敬,像羡门、广成子这样的人物原来世上竟是有的,朕一直以为只是虚言。”李世民也不嫌孙思邈岁数大,直接就大开招揽之门:“道长可愿在朝中就职么?朕授您爵位,掌管御医院,如何?” 孙思邈想都不想,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了:“老朽本是山村野老,不惯紫绶红袍。” “父皇!”李泰抓着陆清的手,挣扎着坐了起来:“儿有话说。” 第198章 太子他回宫了吗 李世民惊讶得嘴都忘了合上,这垂死病中的人都挣扎着坐起来了,也不知道李泰有什么紧要的事非说不可。 “父皇,孙老不慕功名,不愿为官,我们也不可强夺人志。”李泰说句话还得喘一会儿才能接上,他望着孙思邈说道:“孙老深识药性、心中良方无数,不知可愿著书立说,以惠后人?” 孙思邈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名利二字是真的打动不了他,但是他也有愿望,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医学,他的愿望就是把自己这一身所学传下去。 想找一个能完全继承他衣钵的人,实在是太难太难了,虽然他有不少的徒弟,但没有一个人能达到他的成就。 他当然想著书立说,他也总结了不少的文字,只是很零散,著书立说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需要帮手,需要环境,需要资料。 巧得很,他需要的一切,李泰全都有。看他眼睛放了光,李泰就放了心。 他又继续说道:“魏王府里有个学馆,藏书过万卷,有数百人在为各行各业著书之事劳作,还没有人为医学著书,孙老可以过去看看,如果有什么不周之处尽管明言,泰定然无不依从。” 还有这种事?为各行各业著书?那医学书籍必须要占据一席之地啊,这怎么能空白呢?医学可是直接为人的生命和健康服务的,这必须是重中之重。 孙思邈有点不敢相信还有这么好的事,这话要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他绝对以为是疯话,但是堂堂的魏王殿下会当着皇帝的面跟他开这个玩笑吗? “有这等事,我倒想去看看。”孙思邈想把自己的知识总结出来,千秋万代的传下去,但是他也不能马上就答应下来。 事先了解清楚了,再决定做不做,总好过上去就干,干一半发现跟自己想像的不一样要好得多。 李泰笑着点了点头,吩咐陆清:“你送孙老过去,一切交给李淳风就是。”bigétν “殿下不必心急,你的病还没好呢,孙老得留下来照看你。” 陆清不是懒,而是不想让孙思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离开皇宫,他的出现就像给陆清的心里点燃了一盏灯,陆清视他为李泰的救命稻草,怎么肯送他离开? “药已经熬上了,针灸也得明天。” 李泰听到孙思邈这仨字就对自己的身体有信心了,一下子就不害怕了,病还没见轻呢,他又开始操心上著书的事了,这可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陆清转过身来,看一眼孙思邈又瞟一眼李世民,他劝不了李泰,他相信当爹的比谁都更在意儿子的性命。 李世民又不聋,陆清说的那么明白,于是他开口说道:“陆校尉说的有理,著书不必急于一时。” 李世民安排孙思邈就住在隔壁,李泰要是病情出现变化,孙思邈随时可以过来。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李泰只针灸了一次,喝了一碗药,一下午都没怎么咳嗽,偶尔咳几声也没有那么猛烈,喘气也明显好了很多。 黄昏之后孙思邈过来给李泰第二次针灸,一进门发现九殿下正捧着奏章大声的念,他当时都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了。 陆清急忙把孙思邈请进来,孙思邈给李泰针灸,李治照念不能停,李泰也是该说话说话,完全没有避讳孙思邈。 送到李泰这边的奏章都是小事,也没什么秘密,很快今天的奏章就处理完了,云海抱着奏章来到甘露殿。 和往常一样,把处理好的奏章放到桌子上,然后再把今天才送上来的奏章抱过去,他刚抱起盒子,李世民淡淡的说了句:“先放下吧。” “是。”云海没敢吭声,两手空空的走了。 李世民身子往后一靠,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着这些奏章,心里有个五味瓶在翻。这本就是东宫的事情,现在借着李泰病了这个机会,把这些东西送还给东宫正合适。 只是李泰一直做的很出色,他在病中的时候,剥夺了他的权柄,会不会引起他的心火使病情加重? 李世民想还权给东宫,又怕伤了李泰的心。前思后想,决定还是把这些奏章送到东宫的对。 难得李承乾最近勤于听政,以前的种种坏毛病都被他一一改了过来,从前的那个贤良太子正在慢慢回归。bigétν 李世民觉得这是个锻炼李承乾的好机会,一旦错过了,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遇上这么好的事了。 当初就是李承乾装病,他借机把奏章交给了李泰,如今李泰真病,把奏章再交给李承乾,合情合理,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就更不好找机会了。 “陈文,把这些奏章送到东宫,告诉高明,明天早朝前批好。” “是。”陈文抱起盒子,转身走了出去。bigétν 他走到甘露殿院门之外不远处,问身边的小黄门子:“太子殿下今天回宫了吗?” 那小黄门子急忙答道:“回了。” 陈文声线阴沉的又问了句:“回了吗?” “是回了,我看到太子殿下的轿子回宫了。” “嗯?”陈文稀疏的眉毛一皱皱:“我老眼昏花,你看得倒是真切,太子殿下真的回宫了么?” “这”小黄门子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我没看清楚,我现在去东宫问问?” “谁有闲工夫等你去问?”陈文脸色一沉:“太子殿下到底回宫了没有?” 都说两遍回了,你是听不懂吗?小黄门子知道这不是陈公公想要的答案,于是他乖巧的回答道:“没有,太子殿下今天没回来。” “哦,这些奏章陛下明天早朝前就要,如何是好?” 小黄门子差点被逼疯了,你想说啥你直说不行吗?你这啥意思?让我批呀?“那您说呢?” “嗯?” “呃,不如送到四殿下那里吧,反正一直都是他批的,也不差多批这一回。” “嗯,你这小脑袋瓜真挺好使呀,我怎么没想到?”陈文把盒子往他怀里一塞:“你快给四殿下送去吧。” 陈文转身就回去了,李世民多少有点惊讶,这老东西回来的也太快了,长翅膀也不能回来的这么快吧? “皇上”陈文走到近前躬身一揖:“听小黄门子说,太子殿下今天没有回宫,我让他把奏章送到四殿下那边了,免得耽误了。” “嗯,你下去吧。”李世民漫不经心的吩咐一声,继续低头批着奏章。 陈文走出了房门,李世民愁得一声长叹,这个高明是怎么回事?道观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才好了几天,偏生今天给他送奏章,他今天就没回来,这是天意如此吗? 第199章 我反对世袭刺史 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大会,还剩下最后三天。李承乾站立在金銮殿上,有点魂不守舍的听着众大臣乱哄哄的说来说去。 自从被长孙无忌暴骂了一通之后,他就把称心、秦英、韦灵符都带回了东宫,让他们假扮成小黄门子,留在自己的卧房里。 他出宫去道观也带上他们,来来去去都是同去同回。堂堂太子莫说在身边藏三个人,就是藏三百个人也很难被发现。 本来每天日子都过得很顺心,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这次回到皇宫之后,称心就染上了病,症状和李泰一样一样的,又咳嗽又是喘。 前几天症状不凶,还能捱得住,这几天咳嗽得厉害了,没有办法陪他一起出宫去道观了。 李承乾人站在金銮殿上,心早飞到了称心身边。他哪有心思去道观,他拼命的搜肠刮肚的在想,有什么理由可以不去道观。 李世民忽然点了一堆的人名,其中便有李靖一个,可是喊了两嗓子都没见到人。没来上朝也是平常事,李世民也没有往心里去。 “陛下”李大亮从人群中闪了出来:“李靖称病在家,闭门谢客已十日有余。” “哦?”李世民惊讶之余,心底又涌起一阵的凉意,这大唐是怎么了?一个接一个的病倒。 先是爱女接下来是爱子然后是爱将,李世民问道:“卫国公染的是什么病?都有些什么症候?” 症候么就是个不愿意见人的症候,皇帝问到头上了,李大亮便实话实说道:“臣不知卫国公身患何病,臣数次前去探望,卫国公闭门不见,门子说卫国公病了不便见人。” “臣启陛下”魏征闪出朝班,朝上一揖。 “卫国公闭门谢客之事,臣略知一二。皇上流放高甑生一事,他深觉不妥,便具表陈情想请陛下收回成命,表章尚未呈上,意外得知陛下实是因高甑生诬告他勾结番邦、蓄意谋反才将其流放。一时心灰方才阖门自守,杜绝宾客,虽亲戚不得妄进。” “原来是这样。”李世民点了点头,好在这个不是身体问题,这是情绪问题,让他独自消化一段时间吧,抽空去安慰安慰他也就是了。 “他不在就不在,我们继续议事。”李世民向下扫了一眼,满朝文武个个气宇轩昂,令人见之心喜:“朕欲封荆州都督、荆王李元景等二十一王为世袭刺史,另外对我大唐有大功之臣长孙无忌等十四人为世袭刺史,众卿以为如何?” 李世民一句话问出来,金殿之上竟然鸦雀无声,这个事不小,谁都得思考一会儿。 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人是太子左庶子于志宁,他朝上一揖,朗声奏道:“陛下,臣以为亲王可封刺史,功臣亦可封刺史,然世袭却甚为不妥,这样做会使后患无穷,不是长久之计。” 长孙无忌也在思量,世袭刺史说起来恩泽后代,但是自己就必须要到封地上去生活了,离开了京城,就是离开了权力中心。 所谓的世代相袭是当今圣上的想法,他年换个人坐朝廷,如果自己的后代不得圣心,那何来圣宠?世袭是一句话,取消世袭也是一句话。 俗话说赊三不敌现二,做人目光要放远些,朝廷中的事时时处处字字句句都要经心,有些时候看上去是诱人的甜头,吞下去就是无边的苦果。 退一万步来讲,如果眼下的日子过的很好,那没有变化岂不就是最好的变化?既然变数不好把握,那就坚定定数不要变。 长孙无忌走出来,朝上一揖:“陛下,臣情愿辞官养老,不愿远赴赵州。” “却是为何?莫非你不喜欢赵州地?那你喜欢哪里,尽管告诉朕。”李世民想把这些功高的老臣都打发到封地上去,又不想亏待了他们,于是才想出了世袭刺史这么个法子。 让他们官高爵显,又让他们后代可以继承爵位,岂不是万全之策?他们都在京城里,个个都位高权重,李世民担心他们拉帮结派,更担心他们在皇子的身后乱站队。 “臣等披荆斩棘的侍奉陛下,如今四海一统,陛下却让我们世代治理外地州郡,这跟流放有何不同?”ъitv 长孙无忌跟李世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布衣之交,后又结为姻亲,现在更是儿女亲家,他在李世民心里的地位是与众不同的。 别人有话也不敢直说,他却是不在乎。 “岂有此理!”李世民气得直拍桌子,吓得李承乾直低头。他不动还没人注意他,他一低头,金冠闪动,李世民便一指李承乾:“高明,你说,我是流放你舅舅吗?” 李承乾恭恭敬敬的朝上一揖,他哪敢像长孙无忌那么肆无忌惮的说话?他说道:“此乃父皇一片爱护之情,是天高地厚的恩典,怎能说是流放?” 长孙无忌差点抬脚踹他,看来是骂他骂的轻了,他也指着李承乾说道:“你不听我的话也罢了,你连你老师的话也不听吗?” 又是于志宁,李承乾心里暗恨,长孙无忌告诉过他,想揭穿他和称心的人就是于志宁。 “不敢不听,只是世袭刺史确实是皇家恩典,也只有功高之臣才有资格,舅舅本就不必推辞。” 按李承乾的说法,长孙无忌好像是得了便宜还在卖乖似的,貌似这推辞是装装样子的。 李承乾的想法跟李世民是一样的,他也想把长孙无忌、房玄龄这帮老臣送到封地上去,都离自己远点,多支走一个,就少一个监视自己的。bigétν 长孙无忌气得脸色铁青,心里暗骂“竖子,你真不知好歹,我要是走了,还有谁护着你?我一走,你的太子之位就丢一半。” 李世民却十分满意,不愧是自己的嫡亲儿子,果然能体贴自己的用意。 “朕意已决,此事就这么定了,无须再议。”李世民一句话散了朝,今天没有小朝议,他只留下了长孙无忌一个人。 李承乾惦记着称心,又不得不去道观,他急匆匆的出了宫门,坐进轿子里他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主意。 最后三天的水陆大会,他是有很多仪式要参与的,还要带头念经,他根本没有办法缺席,不过这水陆大会又没有皇帝亲临,又没有官员参与,谁认识他? 李承乾悄悄为自己的睿智点了个赞,他一跺轿板,下令改道吴王府。 李世民并没有在两仪殿与长孙无忌议事,他们两个人散步在御花园中,看花繁叶茂之中蝴蝶飞舞,不禁想起许多的往事。 “观音婢常带着孩子们在这些玩耍,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李世民感慨了一通,话锋一转:“我想把东宫的奏章还给高明,又怕青雀难过,你说怎么办好呢?” 第200章 三哥教你写大字 春天就张罗要去封地的吴王李恪,因为一场刺杀事件拖延了下来,直到现在已经是夏日炎炎了,他还在吴王府里过着吟风赏月的日子。 清早起来在花草芬芳的庭院中舞起了青锋剑,剑乃兵中君子,舞动起来最是飘逸,实战价值不敢说最高,但观赏性绝对是最好的。 李恪越舞越开心,不觉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身心倒是极度的舒爽,他刚收了剑势,准备洗个澡去,一个仆人前来报道:“太子殿下来访!” “动乐相迎。”李恪抬头看看天,太子爷这么早来干嘛?李承乾几乎没有不请自到的时候,他想必是有什么事情。 李恪匆匆穿上外套,大步流星的向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就见李承乾迎面走了过来,他急忙拱手一揖:“弟李恪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李承乾笑呵呵的抬手虚扶了一下:“自家兄弟,何必客气?” 李恪把李承乾请到客厅高坐,李恪吩咐下人:“与太子奉茶。” “不必了,我说几句话就走。”李承乾一摆手,太子身边的下人全都退了出去,李恪一看也跟着一摆手,把吴王府的下人也赶了出去。 “皇兄有何训教但请明言,弟敬听就是。”李恪恭恭敬敬的低了一下头。 李承乾笑道:“有什么训教,我是有事求你。” “皇兄何出此言?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李恪一听他说有事求自己,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不管什么事都得让人家说话,先听听再找理由拒绝。ъitv “玄都观的法事还有最后三天了,你知道的吧?” 李恪点了点头,这事不光他知道,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最后这三天有许多仪式要我亲自去上,倒没什么难的,无外乎就是上香、献酒、念念经卷,奈何我有件急事缠身,玄都观那边” 李承乾定定的盯着李恪,李恪两眼迷茫的看着李承乾,李恪猜他大概是想让自己冒名而去,但这话茬他不能主动接,而且也不能答应。 山高海深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能不知道吗? 冒充太子那是万死无生的大罪,李恪跟他还没那么深的交情,不敢信任他,万一金冠戴在自己头上,他当时翻了脸,岂不是被他明着害了? “贤弟”李承乾低声说道:“愚兄求你帮我一把,你就替我应付一下,去玄都观走走形式,如何?”biqμgètν “呃”李恪身子略一沉,挠了挠头,小声的说道:“皇兄你到底是要干什么,连这么大的事都顾不上了?” 李承乾也编不出什么好的理由,但是你想让人家帮忙,总得给人家一个理由,于是他实话实说道:“我有个好朋友病了,我想陪陪他。” “皇兄,此言差矣。病了自然是要就医,你陪着能有什么用?不如请御医给他诊治,你安心去玄都观才是正理。” 李承乾叹了口气:“他身份低微不便劳动御医。” “但不知是何病症?若不然请他到我府上来休养,我保证好生照看他,延医请药都不是问题。” 李恪不想冒充太子,就想着帮他解决另外一件事也好,照顾个病人没什么难的,就是给他请御医来府上也做得到。 “咳喘之症,跟惠褒的症状是一样的。御医给惠褒开的方子我也有,药也熬了,就是没有用。” 李承乾本就对御医有偏见,他觉得就是御医无能,长孙皇后才归了天,他的足疾也没一个御医能治得了,现在称心的病也指望不上御医。 “哦,惠褒好些了吗?我上次去看他,气色很差令人忧心呐。” 李恪每个月只有两天可以进宫,他看过李泰两次,第一次的时候症状还轻,第二次的时候感觉人都要留不住了。 提起李泰,李恪忍不住有点心酸,从小到大他们俩一直被称作是一对双子星,夸一个的时候必然会带上另一个做对比。 他们明里暗里的较劲,处处要跟对方比,为了力压对方一头,暗地里都死命的用功。 结果两个人都变得很优秀,命运相似、才华相当,近一年来他们不再较劲,反倒是彼此欣赏,颇有相惜之意。 “我也很久没看过他了,我上次看过他之后,我这朋友便病了,一直也没抽出身来再去看他。”李承乾时间紧急,便催促道:“咱俩换衣服,你替我去玄都观吧。” 李恪一听这话,心尖上掠过一丝凉意,这李承乾简直的狼心狗肺,自己嫡亲的兄弟都到了生死边缘,他住在皇宫里居然都没有天天过去探病,心急火撩的惦记着他的什么朋友。 什么朋友这么重要?上不顾死去的亲娘,下不顾病危的亲弟,不怕父皇震怒,不惜拉我下水,我傻的吗? “皇兄,你是不是急懵了?你陪在你朋友身边也没有用啊,若是让父皇知道你因为谁而没去给皇后娘娘追福,对你朋友来说就是杀身之祸。” 李恪笑微微的给他出了个主意:“既然他症状和惠褒相同,说不定惠褒现在已经好了,我可听说有人揭了招医榜。” “招医榜?”李承乾天天在街上走个来回,也没注意到这个事,他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怎么没想到,出个招医榜给称心治病呢? 在城里给他买个豪宅,门口立个牌子又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现在怕是来不及了,称心都咳血三四天了。 “父皇最近可好?” “挺好。”李承乾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还在思忖如何说服李恪替他去玄都观。 “嗯,父皇若是安泰,说明惠褒好转了。皇兄莫急,不如你赐我金牌,我进宫去探视惠褒,帮你讨问一下药方,可好?” 李承乾一琢磨这主意不错,自己回宫去问倒是没问题,只是玄都观那边就耽误了。让李恪去问个药方,称心一样能得救,玄都观那边能自己去还是自己去最好。 李承乾当即解下金牌交给李恪,让秦英和韦灵符跟着李恪一起回宫,反复叮咛他们两个要机灵些,药方、熬药都要精心再精心。ъitv “别忘了你们的荣华富贵是谁给的,没有他就没有你们的今天,没了他就没了你们的明天。” 李承乾最信任的就是他们俩,最担心会对称心不利的也是他们俩,既要让他们做事,又要时刻的敲打他们。 “放心吧,我们理会的。”秦英和韦灵符双双满口应承。 却说李泰背靠床头坐着,手里拿着李治刚写好的一篇大字,叹了口气:“这字让你写的,它要是会说话都得骂你,你凭什么把人家胳膊腿都给干分家了?” “哈哈哈”李恪刚走门口就听见李泰在教训李治:“惠褒你干什么这么欺负雉奴?不就是写字吗?雉奴过来,三哥教你。” 第201章 陈文主动给带路 盛夏时节正是百花争艳的时候,御花园里一阵阵香气扑鼻。奇花异草铺展开来,赏心悦目又沁人心脾。 御水桥下偶见金鱼踊跃,水面上波光鳞鳞。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信步闲庭,聊了许多往事,李世民忽然说起他想把东宫的奏章依旧送到东宫,又怕李泰在病中会多心。 “当时我就说不让你把奏章交给惠褒,你偏不听。”长孙无忌倚着栏杆,目光随波光飘远:“惠褒岂不知他只是代劳?他应该不会多心的。前几天惠褒病重时,你就该把奏章交给高明,哪有让惠褒带病批阅的道理?” “那时节我哪有心思考虑这些事,他做什么不做什么,我都不管,只要他顺心就好。”李世民这几天也瘦了一圈,脸色发黄,看起来就很是疲惫。 “是啊,听说他咳血,我一夜都没合眼。”长孙无忌说着目光也黯淡下来,他的嫡亲妹妹就是这个病走的,如今这病又遗传到了李泰身上。 怎么说长孙无忌都是李泰的亲舅舅,说不心疼那是假的,说有多疼也谈不上,只是看他的症状和他阿娘极度相似,他看着李泰就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妹妹。 “你不知道,青雀这场病把我血都吓凉了。”李世民慢慢的走下御水桥,此时他无比清楚的知道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原来他需要的不是他的孩子有多高的才华,也不是有多强的实力,而是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要求而已。 一直以来他都是拿李泰当一枚光华璀璨的棋子来培养,利用他激励李承乾,防范他嫉恨李承乾。 似乎是只要能把李承乾的斗志激发出来,让李承乾变成大唐最优秀最合格的继承人,李泰的利用价值就算是达到了最大化。bigétν 李泰突然病倒了,李世民担心的只是李泰的身体,想要的只是让李泰好起来,他不能失去的只是他的嫡亲儿子而不是一枚棋子。 现在李泰的身体有了好转,他想让嫡长子和嫡次子都回归到自己的位置上,一个做好太子,一个做好亲王。 他想让李承乾知道,无论他什么样,他都是大唐唯一的太子,这点是不会变的,他不必忌惮任何人,也不必惶惶难安,只要好好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一切都将是水到渠成的。 他也要让李泰知道,无论他有多优秀,他始终都只能是个亲王,不要心生妄念,知福惜福才是真的福。 他不想再利用李泰来刺激李承乾,也不想让李泰凭白产生某种错觉,以为自己是拿他当太子的候选人培养。 “惠褒这次真的是吃了苦头了,你多疼他些吧。”长孙无忌慢悠悠的说道:“现在天气正好,等他病体好转,你可以带他出去游玩一阵子,留高明监国,岂不是好?” “嗯,也好。”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样既可锻炼太子的理政能力,又能安稳朝臣们那颗摇摆不定的心,更能不动声色的把东宫的权力还回去。 李世民忽又想起了李承乾,他经常住在道观不回宫,道观哪里比皇宫好?“高明最近懂事了不少,我们去玄都观看看他搞的水陆大会到底怎么样。” “好,我们换身便服前去吧。”长孙无忌一听这话都替李承乾捏把汗,他要是真的痛改前非了还好,若是让皇帝撞上什么不堪入目的情景,恐怕自己也保不住他了。 李世民也没有銮驾出宫的意思,还是微服出宫方便。长孙无忌倒不在乎怎么过去,他只是趁换衣服的时候,悄悄嘱咐下人飞马前去玄都观,给李承乾提个醒。 李承乾得讯从心里感激李恪,多亏了他没答应替自己前来,否则哥俩全都万劫不复了,越想越是后怕,太感谢李恪了,感谢他八辈祖宗。 李恪可不知道有人这么感谢他,他这会儿正教李治写字呢。 “书者有法,得按规矩来,竖画和撇捺组合的字,注意撇捺收笔位置不能低于竖画收笔,这叫裙不落地。”李恪提笔写了个“木”字,然后把笔递给李治:“你练吧。” 李治没啥可说的,只能是乖乖的练了。 不是李治字写的多差,而是哥哥们太强,大哥、二哥、三哥都是书法家,他只是个孩子。 李泰咳得频率低了很多,喘的也不十分厉害了。他戴着口罩,靠着床头,气色依然很差,眼中却有了神采。 李恪笑着摸了摸口罩:“这东西真是戴不惯,难为你一整天戴着,怎么受得了?” “别摘,戴着安全。”李泰指了指窗边的绣墩:“坐远一点吧,离我近了没好处。” 李恪站在原地没动,笑道:“我是你亲哥,我会嫌弃你吗?” “你坐窗户外边也是我亲哥,跟嫌不嫌弃没关系。”李泰笑问:“你怎么进宫来了?” 李恪真的走过去坐在了绣墩上:“皇兄惦记着你,他又抽不出时间过来,便赐我金令,让我来看看你。” 李泰轻轻的笑了,这话让人怎么理解呢?他抽不出时间从东宫走到偏殿,他抽得出时间从皇宫走到吴王府。 “好吧,你既如此说,那我就拜托你,代我谢谢皇兄。”李泰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李恪也笑。 李恪掂了掂手里的金牌:“确实是他赐给我的。” “嗯,我相信不是你抢的。”李泰一句话把李恪噎得直翻白眼。 “皇兄让我来看看你好些了没有,顺便跟你讨个药方,他的朋友也患上了咳喘之症,御医的方子不好用。”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泰眨眨眼,心里暗自琢磨,会是什么人呢?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过来讨这个药方,何必绕个弯子让李恪过来? 李泰一下就想到了称心,也就是他既能牵动李承乾的心,又不敢见光。 “哦,药方么,我也不知道,病这回事,每个人都不一样,岂有随便照方开药的道理?”李泰轻轻的咳嗽了几声,然后接着说了下云。 “一会儿给我看病的郎中就过来了,让云海带他过去,直接给病人号个脉吧。”李泰正说着孙思邈就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陈文。 云海急忙搬个绣墩放在床边,请孙思邈坐,孙思邈看了看李泰:“你气色好了不少,坚持住,你这是又想让我给谁号脉啊?” “哦,是太子殿下的一个朋友病了,孙老得空给看看去吧。”李泰话音刚落,陈文急忙揽过话头:“孙郎中路径不熟,还是我带他过去吧。” “也好,那就有劳您了。”李泰抬头看着陈文:“你怎么也有时间过来了?”ъitv “陛下和长孙司空去了玄都观,我刚好有半日清闲,特地来看看你。” 第202章 总算是好起来了 长安街市人流如织,熙熙攘攘的人群真的是摩肩接踵,天气本就炎热,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更添喧嚣。 皇城自有皇城的繁荣,也自有皇城的特点,皇城最大的特点就是皇族多,半城都是皇亲国戚。 李恪从宫里出来,看天时尚早,他回府也没什么事,就下轿来在街上闲逛起来,走了不过十几步,迎面就碰上了皇子五殿下李佑,李佑的身边是他的舅舅阴弘智。ъitv “三哥。”李佑笑着拱了拱手,李恪笑着唤了声:“五弟。” “见过三殿下。”阴弘智躬身一个长揖,李恪虚扶一下,道:“不必多礼。” “好巧,我刚刚碰到了六弟,一转身就遇见了你。”李佑笑呵呵的看着李恪:“六弟去玄都观凑热闹去了,我嫌那边人多,你也是要过去的吗?” 一提玄都观,李恪浑身冒冷汗,这个后怕,多亏自己没答应替李承乾去应付了事,若不然的话,这一应付可能自己这辈子就了事了。 他都不敢想像,如果自己现在是在玄都观里冒充太子,装模作样的点香、磕头、敬酒、念经,这时父皇突然出现在面前,那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估计当场就能把心吐出来。 “不是,我就随便走走。”李恪展颜一笑:“我又要去封地了,你要不要再给我饯行啊?” “饯行没问题啊,问题你能不能保证走啊。”李佑差不点把半个京城的人都惊动了,结果李恪到现在还没走呢。 李恪也感觉自己像是骗了他一顿饭一样,不由得笑了起来:“不出人命的话,应该能走。” 哥两个说笑几句便各自分散了,李佑笑呵呵的看一眼阴弘智,说道:“天气好了,果然都在家里呆不住了。” 阴弘智低声说道:“陛下的皇子甚多,走两步路就能遇上一个,你就没点想法吗?” 想法?身为一个皇子应该有什么想法?李佑能有什么想法,又敢有什么想法? 论排行他排第五,不上也不下的尴尬。 论才华,李泰、李恪都是满分以上的选手,就是李承乾也甩他十五条街的。 论背景,嫡系身后还有长孙一脉支持,他呢?靠阴家么?那可真是一言难尽。 李佑的亲娘是隋朝长安留守阴世师之女,当年阴世师阻止李渊攻破长安,曾经杀了李渊的儿子李智云,还挖了老李家的祖坟。 李渊破长安之后抄其家,家眷没入掖庭。阴氏颇有几分姿色,机缘之下受宠于秦王李世民,后来生下皇五子李佑,封为德妃。 阴妃能从掖庭一步步走到今天,混到了四妃之一,可以说她已经努力并且幸运到极限了,阴家还有什么势力可供李佑依仗? “舅舅,你什么意思啊?”李佑对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是很满意的,除了不想去封地以外,没什么其他更高的要求。 “我是说你至少该招募一些壮士以自卫。”阴弘智一脸奸邪又语重心长的说道:“当今太子荒唐无能,众皇子都虎视耽耽,你总要有点自保之力吧?”bigétν 李佑闻言不语,暗自琢磨,招募一些壮士自卫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见他沉吟不语,阴弘智又说道:“姓李的本就跟你有仇,你该不会不知道吧?你身上淌着阴家人的血,我是你亲娘舅,还会害你不成?” 不说他们甥舅闲谈,却说李恪回到吴王府之后,马上让下人准备东西,他又开始张罗走了,他要尽快去封地。 吴王府的仆人躬身低头的问道:“殿下,您打算何日启程?” “行程未定,你先准备着吧,我打算再进宫看一次娘,跟娘辞个行就走。” “是。”仆人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李恪进宫是有固定时间的,这就是说大概要十天半个月以后再走的意思了。 李恪今天进宫知道了一个消息,就是李承乾所说的那个朋友原来是他的娈童,这件事万一浮出水面,必须会有点动静,李恪怕溅身上血,能跑就快点跑。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他还真不是故意知道的。 孙思邈给李泰针灸过后,便去东宫给李承乾的朋友看病,陪同过去的人有陈文、云海、秦英和韦灵符,李恪把他的随行侍卫也派了过去。 陈文和云海都认识称心,在回来的路上他们很不避讳的聊天,云海说起称心曾和太子共用一个勺子喝汤,陈文说起皇帝曾想要杀掉称心,太子把称心送出宫,没想到又给带回来了。 李恪就算是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如果只是普通的小童,父皇有什么必要起杀心?这次事情要是败露了,父皇必然震怒,李承乾会不会把邪火烧到自己头上来?还是赶紧走吧。 这一天的时间说过去就过去了,又到了黄昏时分,天边又涌起了火烧云,虽然只是很少的一小片,但是挺红的,也挺好看。 陈文刚从东宫走回来,站在甘露殿外面,仰头望着火烧云,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好看,没有那天的火烧云好看。” 陈文这次对李承乾挺够意思的,他并没有把称心隐藏在东宫的事上报给皇帝的打算。 因为李承乾和称心那点事,皇帝并不是不知道,他是明知道,只是为了不伤李承乾的面子,让他自己去处理这件事了。 如果陈文在皇帝面前故意提这件事,皇帝或许会处理称心,同时也会疑心自己是故意提的。 陈文来东宫一次,等着孙思邈给人家治病也很无聊,他便跑去给太子妃问了个安,顺便不算太委婉的提了个醒。 陈文当然不至于傻到明说称心跟太子之间的种种,说皇家的闲话是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的。 陈文只是说咳喘之症容易传染,东宫有人患上了这样的疾病,请太子妃多多在意,好生保养身体。 太子妃客气的向陈文表达了谢意,陈文只是说了两三句话就走了。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在玄都观微服游玩了半天,看到水陆大会的盛况空前的气势恢宏,心里非常的满意。 五天后,李泰彻底的痊愈了,水陆大会也彻底的收了尾,李世民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那老头就是个骗子,他不是说得十来天才能好的吗?我二哥五天就好了。”李治骄傲的仰着头,围着李泰上蹿下跳的。 “你嫌我好的快了?”李泰抬手敲了他的脑壳一下,站在院子里感受着清新的空气,这绿草清风都浸润着幸福:“是不是应该弄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好耶!”李治连跳带拍巴掌的兴奋。 “嗯,把皇兄请过来,顺便也给他庆功。” 第203章 开开心心团圆饭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应该是极平常的事了,寻常百姓之家,这种情景一天能出现三回。然而在帝王家,这几乎是不太可能出现的。 李泰也做不到把所有的家人都聚在一起吃顿饭,没别的原因,就是家人太多了,老爹的嫔妃抛开不算的情况下,皇子就有十四个,皇女有多少,李泰都有点数不过来。 这么多人想全都聚在一起,实在是太难了。李泰也没有这种想法,他只想把李世民的嫡子女们聚在一起,至于其他的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李泰一边吩咐御膳房按他的说法准备吃食,一边提笔写请贴,把嫁出宫门的两个姐姐以及舅舅都请到了立政殿。 两个大公主一进院子就嗷嗷大叫起来,院子里这么多好玩的东西都是她们没见过的。 秋千有大有小还有带个椅子的,滑梯也有大有小,远远的看到兕子从梯子爬上去,从滑板上滑下来,像飞一样的感觉,看着就爽翻了。 “这个我也有。”长乐公主摸着大大的吊篮滕椅:“这个好像没有我的那个大。” 当然没有,虽然只是差一点点,但是必须差,李泰在这些规格上是很细心的,不能出现僭越的现象。 “皇姐。”李泰笑盈盈跟两个大公主打招呼,他指着院子里的东西:“去玩吧,难得回娘家,随便疯,玩个痛快。” 李泰这话说的,就像公主在婆家受气了一样,长孙无忌的老脸一下拉长了三寸。 “舅舅,你进屋坐吧,一会儿吃饭我喊你出来。”李泰笑嘻嘻的请长孙无忌进到,他在外面大家都放不开,尤其是两个大公主。 长孙无忌一听这话,脸又拉长了三寸:“你让我进屋坐,吃饭的时候喊我出来?” “是啊。”李泰点了一下头,才反应过来长孙无忌是误会了,于是笑着解释道:“今天在院子里吃饭。” 在院子里吃饭?那还盖房子做什么?长孙无忌真服了李泰的这个能折腾劲了,他这还是大病初愈的。 长孙无忌也没再多问,转身就进屋了。 一张大大的圆形转桌,一圈高靠背的椅子,这些都是李泰的发明 ъitv,大家也都很熟悉了。 很快桌子上摆好了碗、筷、碟、盘,正中间看样子,像是弄了个火锅,只是“锅”比往常要大上一些。 院子里还支起了烧烤设备,烤点羊肉串、鸡翅、鸡心、心管、腰子以及应季的蔬菜,除了串烤的还有铁板烧。 李泰手里有了大量的花生,他榨出了大唐的第一滴花生油,炸东西、烤东西都方便多了,大唐的酥油实在是一言难尽,非得给它个形容词,那就是贼难吃。 一切都准备好了,李泰把大家都请了过来,依次坐好之后,大家都盯着中间的“锅”看。 “你请这么多人,就这一道菜?”李世民对李泰研究出来的美食都抱着极大的兴趣,像烤全羊、涮羊肉以及水饺什么的,样样都新奇又好吃。 “这是水煮鱼,现在这个季节正是吃它的好时候。”李泰笑道:“还有那么多烧烤呢,不会让大家饿着的。” 水煮鱼的特点就是麻、辣、鲜,大多数人一口下去就欲罢不能了。 李泰特别的喜欢水煮鱼,倒不是因为它的口感,而是因为它是继羊肉火锅之后的又一大痛风杀手,再配上动物的内脏,基本可以宣判痛风没跑了。bigétν “惠褒,你也忒小气了吧?”长孙无忌看到酒的时候,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至于连清酒都备不起吗?” 清酒和浊酒其实是一回事,清酒就是过滤的次数多,酒看起来更加的清澈,度数也相对的高,浊酒就是过滤的次数少,酒里面有少许的酒糟,看起来浑浊,度数也相对要低一些。 “舅舅,你有所不知。”李泰笑着端起酒盏:“浊酒加点碎冰块最适宜现在的季节,清酒加冰块口感不好。” 长孙无忌喝了一口,果然冰凉爽口,不由得笑道:“惠褒真是能琢磨。” “二哥,有冰果吗?”李治还小,不能喝酒,看别人喝凉凉的酒,他就想要冰果了。 “冰果算什么,二哥给你弄了水果刨冰。”李泰让人用专门的刨子把冰块刨碎,然后把碎冰直接放到煮熟又晾凉的水果上面,最后把捣出来的水果汁浇到上面。 李治拿个勺,挖着吃,吃得一脸幸福,李承乾坐在他的对面,暗暗的羡慕,把碎冰直接倒在冰果上面多好,就这么简单,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李泰怎么让太子爷羡慕别人呢?第二碗都没给两个皇姐,也没理会两个皇妹,直接就送到了李承乾的面前。 李承乾尝一口,便笑着大肆的表扬起李泰来,李泰只是谦虚的一笑:“皇兄不必过誉,抓紧吃吧,这东西放时间长了不好,冰一化就没了特色了。” 一家人坐一起其乐融融的吃着喝着,李泰是病刚好,不宜吃过多的辛辣之物,所以他酒也没碰,菜也没吃,都只是给大家打了个样,然后就没他什么事了。 “朕打算到洛阳巡察一些时日,正好青雀的病也好了,带你过去散散心,如何?”李世民提出要带李泰出去玩,一下把气氛给闹了个鸦雀无声。 谁都没这个思想准备,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呢?bigétν 李泰正抱着妞妞哄,他笑微微的回了句:“父皇做主就是。”李泰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要出去玩,不过他知道不能跟父皇对着干,不管什么事,先应下来再说。 李治撸下一颗鸡心,都没来得及嚼,就赶紧插嘴:“我也要去,把我也带上。” 李泰看他一眼,又转过头对李世民说:“把雉奴、兕子、妞妞全都带上吧,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让他们也长长见闻。” 李世民撇了撇嘴,这个李泰还真是不嫌麻烦,别人出去玩,都恨不得就自己走才好,他竟然要把这三个小鬼全都带上。 “他们还小,留在宫中吧。”没有人比李世民清楚,这三个小东西有多能缠二哥,李泰要是带着他们走,除了背的就是抱的,什么也别想玩了。 “没事,不累赘。”李泰乐哈哈的把妞妞举高高,逗得她不停的笑:“我保证能照顾好她们。” “好吧,那就全带上。” 立政殿这边吃的开心,吴王府那边收拾得热闹,大车小车的装着各种箱子,一条条绳索勒紧。 李恪正指挥得热火朝天的,忽然一个下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来,大声的嚷道:“圣旨到!殿下快去接旨!” 第204章 高高兴兴出去玩 圣旨?李恪一听到这两个字,犹如雷惊般的呆住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圣旨来呢?就算父皇有什么事要和自己说,召自己进宫也好,派人传话也好,总不必下道圣旨这么正式。 自己在京城无官无职,就是个闲散王爷,能有什么正事跟自己说?李恪心慌慌的前去接旨,一路上就在琢磨,是不是称心的事暴露了? 给称心治病的郎中算是自己给请过去的,父皇是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了?那也该先问问怎么回事吧,怎么能直接下旨呢?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么? 李恪心怀忐忑的接旨,没想到圣旨没提什么称心,而是命他代理府衙事务,说是李泰要伴驾出巡。 一串喜钱送走了宣旨太监,李恪拿着圣旨直撇嘴,这个偏心的老爹,带着嫡子出去玩,让我这庶子留下替人家干活。 干好了,顶多落声好,这衙门还是人家的,干不好,跑不了的要挨顿骂。 奈何圣旨如山,由不得他愿不愿意。 “殿下,大部分东西都打理好了,咱们哪天启程啊?”吴王府的一个仆人满头大汗的来问行期,李恪苦笑一声:“卸下来吧,暂时不走了。” “又不走了?”仆人都要疯了,咱们这是进行打包演习训练吗?俩月来一回的。 “嗯。”李恪换身衣服,坐轿赶奔府衙去做一些事务上的交接,他发现接李泰的班真的很轻松,府衙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 除了他生病的这半个多月没有开衙,攒下了几桩案子没有审以外,其余的事务一点都没耽误,他在病中还摇控指挥着府衙的运转。 “果然干的不错,放心吧,三哥不会比你差的。”李恪抓起卷宗仔细的看了起来,却原来李泰只是没有开衙审理,很多细节都已经调查取证了。 李泰在魏王府里嘱咐李淳风和萧德言,要格外的照看一下孙思邈。 孙思邈的任何要求都要顶格的满足他,他掌握的知识太重要了,记录下来就是造福后代,福泽千年都说少了。 李泰安顿好了魏王府的事,就没有别的事了,府衙交给了李恪,皇宫里没有他需要担心的事情。 陆清跟在李泰的身边,脸上没一点笑模样,木偶一样的,李泰走他就走,李泰停他就停。 “你怎么了?明天就出去玩了,你怎么不开心?”李泰发现陆清好半天没说话了,一看他那表情,满脸的幽怨,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没有啊。” “是不愿意跟我走吗?” “不是。” “那是怎么了?”李泰抬腿侧坐在凉亭的栏杆上,背靠着红色的柱子。 陆清斜倚着栏杆,目光渐渐放远,阴沉着脸也不吭声。 “说话,哑迷谁会猜?” 陆清白了他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你怎么没心没肺的?出去玩有那么高兴吗?” “哦。”李泰轻轻的笑了,老爹要带他出去玩,然后把府衙给了李恪,让太子监国,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夺权吗? “你就不会说你身体没养好,不能出去折腾吗?”陆清很生气,二郎病得要死的时候,没人来夺他的权,病好了把他的权柄剥夺干净。 出去玩,这算什么理由?玩够了,怎么办?回来以后什么都没了,是不是就得直接去封地了?干脆直接去封地玩算了,就不用回来了。biqμgètν “我不是跟你说过,人生摊上什么风景就看什么风景吗?我现在就是带你出去看风景,懂吗?” 李泰笑盈盈的看着陆清,陆清都气成这个样子,李泰是真的麻木吗? 李泰只是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的身份,他知道李世民只是拿他当一枚棋子来利用,更知道李世民对他的宠爱都只是普通的父子之爱,没有立他为储的器重在里面。 李世民心中的太子只能是李承乾一个,因为他怕,他怕“王位可谋”这种思想在大唐王朝世代相传下去。 李泰对他从来都没有过指望,所以也不会失望。李泰不是没有心计,不是不懂计谋,他只是不能也不敢,他必须小心谨慎。 其实他一直在谋,只不过他的谋不着痕迹,他要的是温水煮青蛙,在不知不觉中加深父子情,润物细无声的让李世民慢慢的对他器重起来。 他的谋不是立竿见影的快刀斩乱麻,因为对手决定策略,如果对手是李承乾,李泰绝对有一万种办法剁了他,但是对手是李世民,哪怕李世民睡着了,哪怕他手里握着刀,他都不敢妄动。 可是他的心里话能说给谁?除了烂在肚子里,别无他法。即使他明知道陆清是忠诚的,他也不能随便的说给他听。 陆清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可是连挠头带眨眼的琢磨了半天,也没懂李泰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风景不风景,谁和你聊风景了?我是说你回来以后,府衙被别人弄得乱七八糟,还不得你来收拾乱摊子?” 李泰微微一笑:“好事啊,那不是证明谁都不如我吗?我多骄傲。”ъitv “可是”陆清有话也不敢说,他担心的不是府衙,而是东宫的奏章不会还给李泰了,那原本就不是李泰该做的事。 李泰批着东宫的奏章,朝中就有人猜测皇帝是拿李泰当太子来培养的,无形中就有人在他的身后站队。 奏章一还回去,好不容易吸引来的那些人又被打回原形了。 “陛下分明是想给太子个立功立威的机会,偏拿你说话。” 陆清知道太子监国是什么意思,现在是太平盛世,朝中满是柱石之臣,别说太子就是傻子都能监国,陛下回来只要天下无事,就是太子监国有功。 李泰当然也明白这点,也正是明白这点,他才真的很愿意出去玩,给李承乾机会,他才能作得更狠,没人监督才能肆无忌惮,你不给他机会,他怎么作死? “你能想到的,我都想得到,相信我不比你傻,好吗?”李泰也望向远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有些东西你认为是你的,却没有守住,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太弱。认清事实,等待时机,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不该是你的,认命。” “你认吗?” “退一步如果能换来海阔天空,我退。退一步如果只能是坠入万丈深渊,我还退吗?” 李泰蹦下来抖了抖衣襟,笑着了拍了拍陆清:“格局别那么小,皇帝是我亲爹,不会亏待我的。” 第二天御辇被装扮得像花车一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出城门。太子一直送到城外五十里长亭,跟大家依依话别之后才返回。 “殿下,太子妃闯宫!” 第205章 太子妃疑心难解 东宫按理说就是太子妃的天下,太子妃还用得着闯宫,也真算得上是一件新鲜事了。 李承乾闻报大吃一惊,这个太子妃是要造反吗?这几天她就一直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 为了不让称心他们三个暴露在别人的视线范围,李承乾的寝宫外有专门的一队侍卫守着,不许任何人随便进入。 太子妃好端端的就对这事产生了巨大的好奇,非要刨根问底的追究。李承乾懒得理她,一个孕妇就老实的养胎得了,管什么闲事? 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趁自己出城送人的工夫跑过去胡闹,称心的病还没好利索呢,让她给惊着怎么办? 李承乾连轿都不坐了,策马狂奔,身后一道烟尘滚滚而起,进宫门都没下马,直接跑回东宫。 纵然李承乾拼尽全力的赶了回来,也还是没能把太子妃挡在门外,她早就进去了。侍卫怎么敢死命的拦太子妃?做做样子都是提着心硬装出来的。bigétν 太子妃气势汹汹的走进太子寝宫,结果寝宫里除了小太监还是小太监,连个宫女都没有。 还以为李承乾金屋藏娇了,却原来干干净净。没找到把柄,太子妃有些不甘心,是不是他把人藏在别处了? 搜宫是大事,太子妃也没有什么实证,不敢搞那么大的动静,于是她大模大样的坐下,寝宫的小太监们跪在面前。 太子妃再三再四的追问,这些小太监们咬定没有女人来过。太子妃实在是没法相信他们的话,不是女人的话,太子为什么偷偷摸摸的请郎中过来? 不敢请御医,肯定是见不得光。太子妃问了半天也没有结果,于是她话锋一转:“最近什么人生了病,在这里调养?” 好多人的目光一下聚焦到了称心身上,太子妃脸一沉,眯着一双凤眼,指着称心问:“你知道,对不对?” 称心汗都透过了衣衫,衣服紧紧的贴在了后背上,他紧张的回道:“是我生病了。” “放屁!”太子妃没有看到称心的脸,称心穿着的就是小黄门子的衣服:“你也配在太子寝宫养病?” 太子妃话音未落,李承乾一步迈进了门,看到称心等人都跪在青石地面上,不由得心头怒火升腾,他暴喝一声:“都给我起来!” “谢殿下。”小黄门子们一个个推着膝盖站了起来,悄悄的退到墙角,尽最大的努力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太子妃气得狠狠的一拍桌子,扭过头去喘着粗气。biqμgètν 李承殿黑着一张脸,不看他汗水顺着脸都淌了下来,就看胸口的起伏也明显的看得出来他跑得有多急。 “怎么?”李承乾冷冷的盯着太子妃:“见了本宫,连个礼术都没有了吗?” 太子妃转过头来,冷哼一声,摸着肚子说道:“我身上不方便,太子爷担待些吧。” “不方便还到处乱走?我告没告诉过你,本宫只想有个清静的地方,不许你来打扰?”李承乾也不需要她回话,直接就下令:“扶太子妃回宫养胎!” 两个小黄门子战战兢兢的向前,太子妃“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气恨恨的一甩袖子,捂着肚子走了出去。 太子妃回去以后,怎么想怎么生气,她就是怀疑太子有问题,可是又没查到女人。 “娘娘,只要知道到底是给什么人看病,不就行了吗?”太子妃身边的宫女一边轻轻的给她扇着扇子,一边悄悄的给她出着主意。 太子妃转头看着她:“你有什么主意,只管说就是。” “等郎中来了,您就请他过来给您把把脉,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嗯。”太子妃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说的有理。” 马铃声摇碎了一路尘埃,遮天蔽日的幢(音床)幡宝盖,皇家仪仗人成列、箭成排,儿郎凶似虎,御马矫如龙。遥送二目,只见旌(音精)旗摆动、旆(音配)旃(音沾)徘徊。 李世民跟小兕子坐在一乘大轿里,李泰带着李治和妞妞紧随其后。 李治很兴奋,一直不停的说着笑着,小妞妞开始的时候跟着兴奋,后来摇摇晃晃中,她就在二哥的臂弯里睡着了。 妞妞一睡着,李泰就示意李治不要出声,李治没多一会儿,也困倦得枕着二哥的腿睡着了。 他们的轿子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前面的轿子却传来了兕子的哭声,李泰抬手拨开轿帘,对随行在轿旁的陆清说道:“兕子怎么哭了?去问问情况,要是她找我的话,就带她过来。” “是。”陆清抖抖丝缰,向前两步问明了情况,回来报道:“陛下说公主是想阿娘了,没有事。” “哦。” 李世民也不怎么会哄孩子,就无奈的看着兕子哭,他再怎么也想不到,随意的一句话就能把兕子给招哭。 兕子扒着轿帘看外面的风景,她看到天好蓝、云好白,远处的山很巍峨,近处的树很绿,她觉得这野外的风景很美,就眨着会发光的眼睛问父皇:“这里阿娘来过,对不对?” “对,你怎么知道?”李世民笑吟吟看着可爱的女儿,万没料到兕子“哇”的一下就哭了起来。 问她为什么哭,她抽泣着回答:“二哥说阿娘走过的地方都会变得很美,这里这么美,一定是阿娘来过。” 李世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可怎么哄?他想换个话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和这么小的孩子聊什么,于是顺势问了句:“你二哥还说什么了?” “二哥说以后要走遍阿娘走过的路,沿着阿娘的足迹,去看阿娘看过的风景,吹阿娘吹过的风,二哥说只要把阿娘放在心中,这就是一种不一样的重逢。”biqμgètν 李世民轻轻的把兕子搂入怀头,任凭她轻轻的哭泣,他只是安静的坐着,安静的外表笼罩着一颗安静不下来的心。 不知怎地,李世民忽然又想起了李承乾搞的水陆大会,声势浩大的折腾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是太子给皇后追福。 李世民为此高兴得不得了,还赏赐了太子很多的财物。当时他还有一丝念头在心里闪过,为什么青雀就不知道给阿娘追福呢?明明他也很想念阿娘。 后来他想起李泰给阿娘建庙而不上报,他不供佛祖,不供罗汉,不供神仙,就把他阿娘塑成了观音的模样、皇后的模样供后人敬奉。 他追思阿娘不求功、不求利、不求名,他知道教导弟弟妹妹记住阿娘。真正的孝行应该是轰轰烈烈的还是沉静无声的?是做给别人看的还是自己默默思念的? 李世民正流淌着无边的心事,兕子突然从他怀里拱了出来,使劲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册子,李世民一见猛的一把抢了过去。 第206章 就是想出口恶气 “啊!”兕子手里的东西没了,当时她就化身为炸了毛的小猫,张牙舞爪的扑向李世民,连小獠牙都露了出来,奶声奶气的大吼:“给我!” 李世民一下把小册子举得高高的,好声好气的哄道:“我看看,我看看就给你。” 兕子哪里听得进去,玩命的往起蹿,非要抢回来不可,李世民脸一沉,喝道:“别闹!再闹父皇揍你。” “我不干!你还我!”兕子够不着,就抡着小粉拳噼哩啪啦的往李世民身上招呼。 “你老实坐着去。”李世民真以为他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呢,没想到圣旨也有失效的时候,兕子根本不理他那套,就是个疯狂。 李世民这个无奈,哄孩子咋就这么难呢?哄也不行,吓唬也不行,这可咋办? “停轿!”李世民一扒轿帘,吩咐道:“把公主送到殿下那儿去,那儿要是挤就让晋王过来。” 兕子被侍卫硬给抱下了轿,她连挠带踹又哭又喊:“不行!你给我!我的,我二哥给我画的。你想要让你哥给你画,你凭什么抢我的?” 兕子哭得李世民心像猫抓似的,都没心情看小册了,他的头探出轿外向后望着,兕子进了轿子马上就不哭了。 李世民放下轿帘,长出一口气,真是神奇。他展开小册子,一页一页的看了起来。小册子上面大部分是画,画上还配有文字。 “这,青雀是真,哎”李世民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奇奇怪怪的画面,画上的人物都只是线条勾勒的轮廓,一点都不精细。 前几页看着还正常,后面开始乱画了,有的是挺大个脑袋不大点的身子,有的是眼睛占半个脸的面积,虽然不协调,看着还挺好,真是说不上来的奇怪。 画是用铅笔画的,文字也是用铅笔写的。一开始的时候李泰是想给兕子画一套小人书,画了几页,他一想哄孩子还是画卡通吧,于是乎风格发生变异了,前面是连环画,后面改漫画了。 画的内容全是跟长孙皇后有关的事情,其中还有长孙皇后盛装祝贺李世民,手下有魏征这样敢于直言的大臣,看得李世民直笑。 笑着笑着不争气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往事历历在目,她的音容笑貌都还那么鲜活,可是人却永远的离开了。 看着李泰把他画得那么滑稽,他偏生不起气来,看着看着愣是觉得这画上的自己还挺可爱的。 少了些许帝王的霸气,多了几丝父亲的和蔼。 画册并不厚,一会儿就翻完了,看得李世民意犹未尽,翻来覆去的反复看了两遍,最后冷哼一声:“就画这么点,多馋人。” 太子妃听从了身边人的意见,派人监视着太子寝宫,看郎中来了,马上进去说她也有咳喘之症,让郎中来给诊治。 李承乾一听就害怕了,他知道这个病是能传染的,莫非说苏氏被传染了?苏氏倒是无关紧要,但是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这孩子的地位那可是出奇的高,大唐皇帝的嫡长孙! 李承乾匆匆忙忙的跟着一块过去了,结果太子妃一点病也没有,完全就是装的,把李承乾给气得大骂了她一通。 太子妃也不算是白挨骂,起码她知道了,生病的人真是那个叫称心的小黄门。 苏氏气得肝都颤,一个小太监值得他留在寝宫里养病?简直就是胡闹,还有没有尊卑上下? 一个小太监何以如此受宠?苏氏定要查个清楚明白。 第二清晨,李承乾到金銮殿去上朝,还是他原来的位置,只不过加了把椅子,他面向群臣坐着议事。 苏氏派人去叫称心,称心的病已经好了,但是听说是太子妃叫他,便谎称自己的病还没好,怕传染给太子妃,不能前去。 下人可不管你说什么,抓起称心就给带到了苏氏的面前,称心哆哆嗦嗦的跪下磕头:“拜见太子妃殿下。” “你叫称心?”苏氏冷冷的盯着称心,称心头也不敢抬的应了声:“是。” “你几岁净身,何时调到东宫的?” “这”称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就含糊不清的回了句:“我侍候太子殿下才半年。” 苏氏已有七个半月的身孕,自从怀孕就和太子分房睡,对太子那边的事一点也不知道:“这么说,你是半年前进的宫?” “是。” 苏氏点手叫过来一个小黄门子:“去敬事房问问,这个称心是什么时候净的身,分到了哪个宫里,怎么被调进东宫的。” “这,等等!”称心当时慌了,要是这么大张旗鼓的查下来,整个皇宫都得知道他和太子的事了,倒不如只跟太子妃一个人说实话,也免得闹得沸沸扬扬。 “娘娘,不必去问,请您摒退左右,我有实话上禀。”称心连连叩头,急得声音发颤,浑身流汗。 “好大的狗胆!”苏氏一拍方几,指着称心骂道:“竟敢让本宫摒退左右,你想谋害本宫不成?” “啊?”称心懵了,太子对他那是恩宠有加,他几乎忘了皇权代表着什么,太子妃对他可没有半点感情。 太子妃冷脸喝道:“你到底是如何混入东宫的,给我从实招来,敢有一字欺哄,本宫就将你乱棍打死。” 这一刻他才真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蝼蚁,他的身家性命在人家眼里连蝼蚁都不如,人家可以随随便便的就砸下一顶大帽子,轻飘飘的就压你个粉身碎骨。 “我原本是太常寺的一个乐童,在九嵕(zong)山与太子相遇,太子殿下便将我带进宫来了。” “你被分在哪个房里?负责什么事务?” 称心又无法作答了,他只对李承乾一个人负责,根本没有人管着他,他什么职务也没有。 “我就是侍候在太子殿下身侧,随时听候差遣。” “胡说八道。”苏氏半个字也没信他的,东宫的事,太子妃自然是了若指掌,东宫里怎么可能有无职闲人?“把齐公公给我叫来,我看你怎么不说实话。” 太子妃不知道他归哪房太监管,但是太子妃知道宫里所有的太监都归齐公公管。 “娘娘!”称心急得浑身冒火,这娘们怎么跟疯了似的,就知道找人,一找人就把事闹大了:“我,我是太子伴读,并不归齐公公所管。” “放屁!”苏氏气得脸都红了,哪有不归齐公公管的太监?又有哪朝太子的伴读是个太监?伴读都是皇亲国戚或是高官家的才子才有资格。 “看来你嘴里是没有实话了,来呀,拉下去,重打十板!” “娘娘!我说的都是实话。”称心想要解释,可是没人给他机会,太子妃下了令,下人就动了手,上来扯起他就往外拖,任凭他怎么挣扎、求情都是没有用的。 打板子有专门的地方,要绑在长条凳子上,裤子扒到膝盖以下再打。 苏氏就想知道称心是什么来路,太子怎么会对他那么好,问半天什么也没问出来,就想打他一顿出出气。 没多一会儿,一个小黄门子就跑了回来,慌慌张张的禀道:“娘娘,那个称心没净身,他是有根之人。” 第207章 我说它叫花果山 皇宫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人很多,尤其是女人很多,但是男人很少,尤其是成年的男人,少到只有皇帝和皇太子两个。 现在的皇宫里多了一个李泰,是皇帝特批的,可以住在皇宫里的成年皇子,除此以外其他任何成年男子,没有特殊原因,不经过特殊允许是不能住在皇宫里的。 那未成年的可以吗?也不可以,有特殊情况住一次两次或许可以,长期住皇宫里的话,第一步就是进敬事房,五六岁的孩童也不例外。 称心他凭什么可以在东宫住?太子妃不是个傻子,她瞬间就明白了所有,之前她没有明白是因为她一点没往那方面想。 现在由不得她不想了,太子把一个没净身的男人藏在宫里半年多,他们是什么关系还用猜吗? 如果只是正常的朋友关系,李承乾完全可以给称心个官职,就像李泰直接就封了陆清一个校尉,但是有了官职就不能随便的住进皇宫大内了,陆清也不能随便进入宫殿,在皇宫也是住在侍卫房。 很显然李承乾不可能是舍不得一个官职,那什么关系宁愿不见光,也要图个方便? 太子妃感觉眼前一阵阵眩晕,心突突的乱颤,小黄门子问道:“板子打完了,现在是把他送回东宫还是?” 苏氏又气又恨,嘴唇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直接打死。” 皇家丑事只能遮,不能扬,尤其这是涉及到太子清誉的事,如果这事被公开了,那太子的位置恐怕都要换人坐了。 苏氏再生气还也是要顾着李承乾的前程,毕竟如果太子倒了,那苏家也就跟着倒了,这一个人的背后是一个家族甚至几个家族的命运。 如果称心不死,这件事极有可能被扩大化,闹起来对太子极其不利。如果称心死了,最多就是太子妃打死了一个小黄门子,这算个屁事? “是。”小黄门子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刚一迈门坎,眼前一团阴影,他抬头看时,却是太子爷站在面前。 李承乾抬腿就是一脚,把小黄门子给踹了个腚墩,还向后滑了一下。 “你要打死谁?”李承乾咬牙切齿的看向太子妃,青筋暴起的喝问:“称心在哪儿?” “你?”太子妃这会儿恨不得连李承乾一块打死,奈何她没那么大的权力,她一挥手:“你们都给我下去!” 屋里的宫女、太监们一听这话如蒙大赦,一阵风似的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你想干什么?”李承乾怒不可遏的盯着苏氏:“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忘光了,是不是?” “李高明!”苏氏左手捂着肚子,右手一指李承乾,破口大骂:“你个恬不知耻的东西!东宫是天底下最高贵的地方,你居然豢(音换)养男宠,你不配穿蟒龙袍,你甚至都不配披人皮!” “你敢骂我?”李承乾一把抓住了苏氏的手腕,恶狠狠的警告她:“骂我等于造反!别仗着你有身孕,就以为我不敢动你。你再不消停,我就把你苏家连根拔了。” 说着用力一推,太子妃噔噔噔向后退了几步,一下摔倒在地上,李承乾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就走了。biqμgètν 称心被抬回东宫,李承乾看着秦英和韦灵符给他清洗、上药,忍不住在一旁滴泪。 打板子分轻板、重板,轻板十板肯定会肿,但不一定能破皮。重板十板,有可能致残,但不一定能死。 太子妃下的命令是十重板,称心被打得血肉模糊,李承乾恨恨的说道:“这个贱人,他日我登大宝,第一件事就是休了她。” “我的爷,不可乱说,称心给你惹祸了。”称心哭着说道:“要不我就净了身,侍候您吧?” 称心其实才十二岁,个子高了点,身材好,容貌好,才艺好。 五岁被卖进太常寺,从小学歌学舞学取悦于人,学会了看人眼色,学会了讨宠卖乖,不想竟被送到昭陵,要他一生以活陪死。 每天对着大山,按时按点像模像样的歌舞,还有做不完的杂役、咽不尽的苦水、说不出的难,挨多少鞭抽棒打,受多少喝骂委屈,直到那一天遇到了威赫赫的皇太子。 他知道自己不需要活葬一生了,那一刻的激动与欣喜,现在还时常从心头流过。太子对他是真的好,他想和太子在一起是真的难。 怕皇帝知道,太子只能把他送到道观,太子妃更是一句话就能要他的命。板子打到身上,他是真的知道怕了,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用怕,没事。”李承乾自己还哭着,却蹲下来给称心擦起了眼泪:“我要你娶妻生子,要你做官,做最大的官,我要你跟我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再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却说太子妃被推倒之后,就伏地痛哭了起来,她正哭着,忽然眼前一道黑影,她抬头一看,竟然是贺兰楚石。 “你?”苏氏惊愕万分,他是候君集的女婿,在东宫任职,是太子的心腹侍卫。他怎么直接就走了进来? “臣参见太子妃殿下。”贺兰楚石躬身一揖,也不等苏氏说话,他就站直了腰,面无表情的说道:“太子殿下有令兰芷殿宫人以下犯上,尽皆处死一个不留。太子殿下让臣来转告诉您,为了龙胎安稳,无事请您不要离开兰芷殿。” 苏氏闻言顿时浑身瘫软,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板直冲向脑瓜心。为了掩盖李承乾的丑事,苏氏只想打死一个称心。 为了救下称心,李承乾竟然打死了她所有的下人,所有的! 洛阳有许多的山,李世民带着儿女去爬山,这座山奇峰林立,怪石密布,飞瀑高悬、烟云浩渺,兼有黄山之奇、峨嵋之秀、泰山之雄、华山之险。 “二哥,这是什么山啊?”兕子仰头看着李泰,李泰放眼环视了一大圈,这山他也没来过,不过总感觉似曾相识。 “这里山奇、石怪、洞佳、水秀、雾美、林茂,是个好地方,应该是一处名胜古迹。”李泰也不知道山的名字,他看这里有山有瀑布还有山洞,更有花果飘香,于是笑道:“我看像花果山。”biqμgètν “哈哈哈,你怎么顺嘴胡说?”李世民笑道:“这山叫化姑山,不叫花果山。据《山海经》记载,商周时期称姑媱山。传说是‘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化为媱草’,因以为‘化姑山’。” “二哥说叫花果山就叫花果山!”兕子这两天就跟父皇过不去,虽然画册“被逼无奈”,呃,积极主动的还给她了,她还是耿耿于怀。 “山的名字能说改就改?”李世民见兕子眼睛瞪得溜圆,攒足了劲要跟他对着干,他于是退了一步,说道:“行,那让你二哥做首诗,做的好,这山就叫花果山了。” 第208章 龙门石窟造佛像 做诗对李泰来说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做的好,那就有问题了。自从易阳穿越过来之后,李泰本身的才华降了一个层次。 皇帝老爹发话了,他不得不做,又不得不做好,他就上下左右看了一眼,山挺高、树挺绿、云挺白、天挺蓝,小风一吹还挺舒服。 “那我就随便说一个吧。”眨眨眼也没眨出什么好词来,于是乎他也不动脑子想了,大大方方的一笑:“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听罢李泰吟的小诗,李世民一脸骄傲浓得都化不开,还故作谦虚的点了点头,简单的来了一句:“嗯,尚可。” “由古成今,不知道多少前人登上过这座山,领略的是一样的风景,感受的应该也是一样的心情,抛开时间上的错差,岂不就是与古人的一场相逢?”褚遂良竖起拇指夸赞道:“魏王的境界太高了。” 李泰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这是孟浩然的诗,境界高不高李泰不知道,李泰只知道能流传千年的必是经典。 李泰暗自窃喜,这初唐真好,许多的著名的大诗人都还没有出生,可以随便偷他们的诗作。 李世民却被褚遂良的这番话,说得失了神,与古人的相逢?他猛的想起小兕子那奶声奶气的话语。 “走阿娘走过的路,吹阿娘吹过的风,只要把阿娘放在心中,这就是不一样的重逢。” 这是李泰教给弟弟妹妹们的道理,却原来他不只是嘴上说说,他的心里真的是时刻都装着阿娘。 让他做首诗,他信手拈来的一首绝句,竟饱含着对母亲的思念,若不是褚遂良无心的解读,自己都没往这方面想。 这孩子永远都是这么的细腻又这么的不着痕迹,他的思念都深深的压在心底,从不肯拿到明面上来搏什么名声与功利。 东宫的气氛阴沉了数日,随着称心的伤势慢慢的减轻,终于太子爷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能走吗?别逞能。”李承乾扶着称心,称心非要走几步,在床上趴的太久了,再不走走都要不会走了。 “还好,不疼了。”称心慢慢的走了几步,知道自己没有变残疾,心里顿时轻松多了。 李承乾看着都觉得遭罪,可不能让他再遭遇一次这样的事情了,李承乾这几天就在琢磨怎么杜绝后患。 称心留宿在寝宫实在是太显眼了,让他搬到哪里都是旧房子,他决定要在东宫新盖个房子,一切都按称心的想法来布置。 在寝宫附近选了个地方,李承乾兴冲冲的拉着称心,大肆的畅想起来,从建筑布局到装修风格,甚至一些小摆件的选择,他们说了一整天。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李承乾提出想建个房子的事。在皇宫里盖房子绝不是小事,至少要看看风水,如果风水师说不行,那还真就不行。 李承乾说什么也没想到的是,风水师没有开口说什么,第一个跳出来说话的人,竟然会是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于志宁。 果然他一张嘴就说不出来自己爱听的话,他振振有词的说道:“我们现在的皇宫就是隋王朝留下来的旧皇宫,隋王朝的时候,百姓们就说皇宫太过于奢华了,如今殿下居然还要加盖房舍,岂不是奢上加奢,愈发的贪奢无度了。” 李承乾不过就是想盖个房子,结果于志宁长篇大论的反驳了他半个多时辰,跟于志宁比起来,李承乾感觉自己鼻子底子就是个窟窿,根本都不是嘴,瞪俩眼睛怎么也说不过他。 论讲理讲不过,当着文武百官,李承乾又不能以势压人,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作罢。建房子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宣告失败了。 回到东宫,李承乾气恨恨的大骂:“该死的于志宁,我早晚要杀了他。” “我的爷,你又要杀谁呀?” 称心跪坐在李承乾的身侧,捧起一盏茶递到他的嘴边,他接过茶盏,叹了口气:“房子建不成了,都是我没用,这么点事也办不成。”biqμgètν “来日方长嘛,这算得了什么?不值当因为这么点事生气。” 称心正劝解着李承乾,一个小黄门子匆匆忙忙的跑进来,气喘吁吁的报道:“太子妃肚子疼,请您快点过去看看。” “肚子疼?该不会是吃多了吧?告诉她少吃点就是了。”李承乾别说动身连欠一下屁股的想法都没有:“要是还疼就找御医,再不然找接生婆也比找我有用吧?” “可是太子妃要请您过去啊。” 李承乾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又不能替她疼,告诉她能忍就忍着,忍不了我也没办法。” 小黄门子也不敢多言,只好应了一声“是”,然后转身退下了。 称心轻轻的揉捏着李承乾的肩膀,轻声的劝道:“我的爷,你该过去看看的。” “莫要理会她。”李承乾转过头,关切的问:“你真的不疼了吗?” 称心点了点头:“嗯,好差不多了。” 今天的洛阳有一点燥热,阳光实在是太足了些,晃得人都睁不开眼睛。尽管有人给撑着大大的伞,依然无法拒绝天气的炎热。biqμgètν “相传这里是大禹治水之时开凿的龙门山,因此这里就叫龙门,鱼跃龙门说的就是这个地方。” 褚遂良跟个导游似的介绍起了龙门,李泰对鱼跃不跃龙门并不感兴趣,他只对龙门这俩字有兴趣。 说起龙门,他就想到了龙门石窟,易阳知道龙门石窟有大量的佛像,就是李泰为了给长孙皇后延福而建造的。 虽然自己没有去过龙门石窟,但关于龙门石窟的图片还是接触过的。 “青雀,你在想什么呢?”李世民观察李泰好半天了,他一直在出神,愣愣的盯着山上的那些很不规则的石洞,那有什么看头? “阿爷,我想在这里建造一些佛像给阿娘追福。”李泰的眼中闪着一层亮亮的光,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微笑:“哪怕经千年万载,就算颜色全都褪去,佛像和碑文都应该是存在的,那么阿娘的名字和功业就会千秋万代的流传。” 李世民又一次恍然,这世上什么是永恒?人事有代谢,世上的人就像地里的庄稼,一茬又一茬。就是王朝也难免有更替,秦皇汉武不都成了过去了吗? 天地间也唯有山川河流是永恒不变的,他要依山开凿佛像,使这份追思永远的与大山同在。 李世民又想起了长孙皇后要求的依山建陵,李泰如今的想法才是真正的继承母志,这才是真正的孝道。 “准奏。”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只管提。” “谢父皇。”李泰深深一揖,人还没有直起腰来,忽听李治一声尖叫。 第209章 父子们庭园夜话 李治尖锐的一嗓子,李泰连腰都没直起来,拧身就朝声源的方向蹿了出去,这速度吓了李世民一跳。 什么叫离弦的箭?离弦的箭还得先瞄准再离弦呢,李泰先冲出去再睁眼看方向。 见李治高举着双手,一副投降的姿势嗷嗷大叫,李泰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他的身边,急切的问:“怎么了?” 李治小脸惨白,两眼发直的盯着前面的草地,抬手向前一指:“一个花鼠踩我脚了。” 顺着他的手向前看,李泰眼珠子瞪得生疼也没看到花鼠在哪儿,他就无奈的骂了李治一句:“一个花鼠至于这么大呼小叫的吗?” “关键是它突然就踩我一脚!”李治吓得心还突突呢,没得到一点安慰,直接挨了顿骂,这小心脏委屈的都抽巴了。 “没打招呼,是吧?那它不对了。”李泰摸摸李治的小脑袋,笑道:“等抓住它,扒它皮给你做踺子。” “抓住了!” 李泰闻声回头,见陆清提着一只小花鼠笑哈哈的跑了过来,李泰脸一沉,问道:“你干什么去了?我不让你保护雉奴的吗?” 陆清举着小花鼠,笑嘻嘻的说:“抓凶犯去了。” “我带个傻子出门。”李泰无奈的白了他一眼:“调你离山是真不难啊。” “没离山啊。”陆清晃晃手里的小花鼠,笑嘻嘻的看着李泰:“就在山上抓的。” 李治凑过来看看花鼠还挺好看的,于是让卫兵编了个草笼子把花鼠关进去,当成宠物养了起来。 “二哥!”兕子手里举着一把鲜花,乐哈哈的朝李泰跑过来,李泰迎上去把她举得高高的转圈圈。 “好不好看?香吗?”兕子拿着花,直往李泰的脸上怼,李泰装作很陶醉的样子,吸口气:“真香。”biqμgètν 云夕把采来的野花编成一圈花环,李泰拿过来扣到兕子的头上,使劲的夸她漂亮,她高兴的手舞足蹈的跑去问李世民:“父皇,我好不好看?” “好看。”李世民弯腰把兕子抱了起来,兕子摘下花环努力的往父皇的脑袋上套。 李世民当然不愿意,他仰头躲着,兕子倔强的非套不可,李世民刚要把兕子放下来,忽然李泰喊了一嗓子:“别动!父皇,你别动,坚持一下。”bigétν 这话李世民极其熟悉,这就代表李泰找好了角度,要观察一会儿,他要把眼前的景象画下来。 可是这荒郊野外,也没带纸和笔,他怎么画?李世民略侧了侧身,他看一眼李泰,只见他扎了个稳稳的马步,手里拿着一根草梗比比划划的。 一根草对着空气也能画出画来吗?当然不可能,李泰也不是要用草梗画画,他只是在给李治和陆清讲构图。 李治和陆清左边一个右边一个,认真的看着草梗,听着李泰给他们讲。 “从顶部到这里,这就是天空到父皇的头的距离,这里是兕子的头,这里是父皇的手……这些比例一定要记住,竖的量完了再横着量……” 顶着毒辣辣的太阳,抱着不老实的熊孩子,李世民热得汗水直淌,他要是知道李泰拿他当教具,在给李治和陆清上美术课的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当然李泰不会让他白当教具的,晚上回去真的把这个情景给画了出来。李世民看着如此鲜活的画,尽管见过很多李泰的画了,依然惊叹不已,每次都感觉很不可思议。 李泰是写实派画家,只会素描和彩铅,他最大的特点就是超级写实,画出来就是照片的效果,但是比照片多了一丝灵气,毕竟绘画是有灵魂的。 自从见过彩铅画,李世民就不满足于黑白灰色调的素描了,他甚至让李泰把以前画过的素描都给涂上颜色,李泰耸耸肩膀表示儿臣做不到。 李世民看了一会儿画,小心的把画收好,推开门出来欣赏月色,却见这帮孩子在院子里挑灯笼玩游戏。 “阿爷”看李世民出来了,雉奴、兕子、妞妞都跑了过去,把李世民团团围住,一个个上蹿下跳的往李世民身上扑。 李世民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个个都跟眼珠子似的,他笑哈哈的拥着他们往前走:“告诉阿爷,你们在玩什么啊?” “跳格子。”兕子嘴最快,她指着地上画的格子,兴奋的说:“谁跳错了就得唱歌或者背诗。” “哦”李世民看了看妞妞,问道:“妞妞会跳吗?” “她净乱跳,她还趴地上擦格子。” “那怎么办?”李世民纳闷妞妞能遵守规则吗?她是会唱还是会背诗? “她要是跳错了,就罚她骑二哥爬一圈。” 李世民庆幸嘴里这会儿没有水,不然的话能呛死,就这还差点把舌头吐出去呢,这是怎么定的规则? “阿爷来了,妞妞再犯错就罚阿爷,给咱们讲一段阿娘的故事,好不好?”李泰可不想再爬了,妞妞出手就没有对的时候。 “好”兕子高兴的拍巴掌,她爱听跟阿娘有关的故事,以前都是李泰给她讲。 李治也点头赞成,故事不故事的不重要,他可不想让妞妞再欺负二哥了,爬上她就不让停。 妞妞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别人拍巴掌她也拍,别人喊好她也喊,重在参与,参与一下就高兴,别的都不在乎。 “嗯,可以。”李世民看着李泰,提了个要求:“我讲过的故事,你都得画下来,就画成那种小册子的样式。” 李泰瞪着眼睛都无语了,这个爹真是个爹,你是一点亏不吃啊。答不答应都得答应,于是李泰说道:“我就是想画,才请您讲的。”ъitv 天上一轮圆月,身边半顷池塘,父子们围在一起乘凉夜话,不时响起一串笑声,偶尔夹杂着数声叹息。 卸下冕(音免)冠的重量,脱去龙袍的束缚,李世民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身边小儿女天真烂漫,他的身心都被浓浓的亲情的浸泡着,原来儿女承欢膝下的滋味竟可以这般的美好。 李泰抱着妞妞,慢慢的把她给晃睡着了,云夕接过妞妞带她回房睡觉去了。李泰坐在李世民的对面,认真的听着他讲起一段段往事,看着他的脸上浮现出越来越浓的幸福。 兕子有点困了,李泰把她抱起来放到李世民腿上坐着,李世民一扯披风半裹着兕子,兕子就靠在他的怀里半睡半醒的听着他讲故事。 李治则靠着李泰坐着,疯玩了好几天,一歇下来他的确是疲乏得很。李泰把披风解下来,半盖在李治身上。 “咱们回房吧,他们都累了,早点睡吧。”李世民抬头看着皎洁的月亮,感慨一声“明天就回京了,也不知道高明这一个月过的怎么样。” 第210章 天地之间有杆秤 “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秤杆子挑江山,咿呀咿儿哟,你就是定盘的星,什么是功,什么是名,什么是奸,什么是忠,嬉笑怒骂路不平,背弯人不弓。” 回京的銮驾早早的启了程,李治坐在父皇的身边,闲极无聊哼哼呀呀的唱了起来,李世民听他唱的歌很不一样,没听过这样的调子,更没听过这样的歌词。ъitv “这谁教你唱的?”李世民也没听说李治还有音乐课,宫廷中的歌舞也没有这种类型的。 “二哥教我的。”李治的脸上洋溢着闪光的骄傲,他扬着小脖子问:“阿爷,你知道天地之间的这杆秤在哪里吗?” 李世民笑了,这个李泰是不是给他讲神话故事了?天地之间的秤,这明显是个比喻句,它能在哪儿? 李世民想说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就在天地之间呗,又觉得这答案太无聊,于是他说道:“歌词是你二哥写的,你问他去。” “不用问,二哥早就告诉我了,在人心。”李治洋洋自得的说着:“秤就是公平公正,公道自在人心。” “哦,嗯,对。”李世民点了点头,明白了,这李泰给李治上的不是音乐课,是政治课。唱个歌都这么有深度,可见他这培养弟弟是有多用心。 李世民不由得就勾起了嘴角,李泰的教育手段很是与众不同,他并不像那些大儒授课那么严肃正经,他是潜移默化,一点点的渗透。 “你把这首歌,全都解一遍,我听听还有什么大道理。” 李世民笑微微的看着李治,团团的小娃娃脸透着调皮与可爱,这孩子自从跟着二哥以来变化太大了,成熟了很多,懂事的跟以前比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道理可多了。”李治口若悬河的讲了起来:“秤砣是老百姓,为君者心里百姓有多重决定着你能挑起多重的江山,秤砣越小能称量的份量就越少。” “秤杆子就是皇帝,看起来什么都不用做,其实所有的担子都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必须结实,必须有最强的抗压力还要找好平衡,抗不住压力会断,找不好平衡会乱。” “定盘的星就是满朝的文武官,各自有各自的位置,该在哪里就在哪里,不能乱不能蹿。” “官员争的是功名,皇帝辨的是奸忠。嬉笑怒骂人生百态,谁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坎坷,无论如何都要做到背弯人不弓。” “背弯人不弓就是见到上位者,必须鞠躬作揖,这是礼节,但是如果居上位者不良,坚决不能与之同流合污,这是气节。” 李治累得口吐白沫,巴拉巴拉的说了半天,李世民也没个动静,他眨眨眼睛推了老父亲一把:“阿爷,你在听吗?” “嗯,回去把这个歌词写下来,再写一篇感想交给我。” 李世民已经在畅想怎么向他的老兄弟们吹牛逼了,看看我生的儿子,才这么点的孩子都能讲出这么多大道理了,关键是讲的对,讲的透彻。 “我都写好几篇了。”李治都不怕写字了,反正李泰有的是理由让他写字,他找借口也没用。 “写好几篇了?感想写一篇不就行了吗?” “写好了一篇就行了,写不好就得重写,还罚我钱。”李治说着撅起了嘴,满心的委屈都写在了脸上:“我知道二哥没钱了,我就故意写差点,被他发现了,他不领情还打我一顿。” “他打你?用什么打的?”李世民虽然很放心李泰带他们,但是秘探也一直没断,怎么一点没听说李泰打他? “嗯。”李治看看自己的手心,除了记忆的影子,啥也看不出来:“用戒尺打的,可疼了。”ъitv “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了,他带我去瑶台寺看阿娘的雕像,让我写感想,我写的不好,他看出来我是故意的了,就打我。” 李世民点了点头,他们去瑶台寺,秘探连庙门都没进去,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不可能知道。 李治又气呼呼的说道:“我还不是想帮帮他?他不知好歹。” 李世民这才反应过来李治说了些什么,李泰很缺钱吗?“他用你帮什么?他钱也不比你少。” “他没钱了,他的钱都借给百姓盖房子了,得两年能收回来呢。还有他编书需要很多钱的,派人下去查什么东西,他都花自己的钱,他宁愿花钱也不想惊动官员,他说人家做的是大唐的官,是为百姓服务的,不是为他服务的。” 李世民还真不知道李泰缺钱,他心里没这个概念,他的儿子会缺钱?简直是笑话。想想李治说的不对,或许是李泰故意骗他的,意在劝他节俭也是有可能的。 李泰要是真的没钱,他怎么会提出要在龙门石窟造佛像?那可不是小钱,没点积蓄谁敢放那般大话? 李泰可没让李治到皇帝面前胡说八道,李治是故意的,他觉得这点事让父皇知道就等于是解决了,钱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何必自己愁白了头,还弄不到。 过了两天,李世民寻个机会,问李泰打算什么时候开工造佛像,李泰毫不犹豫的说:“怎么也得个两三年吧。” 李世民脸上带着微笑,淡然的看着李泰“要那么久吗?” “先实地测量一下,然后需要花很多时间设计佛像造型。这么重要的事,必须要认真才行。” 听他说需要两三年以后才开始建造佛像,李世民就相信李治说的话了,两三年他的钱也该收回来了。bigétν “青雀,你是不是缺钱?我不是跟你说,有什么需要只管提的吗?” 李泰笑道:“钱这东西哪有人不缺?不过我有算计,缺钱我可以自己赚。给阿娘追福这种事,哪能伸手管您要钱呢?我觉得这钱必须花自己的才行。” 李世民竟无言以对,花别人钱算什么孝行?有人给拿钱的话,那谁不会把事情办得风光好看? 李承乾办一场水陆大会,李世民给拨的钱,就别提多少了,哗哗的跟流水一样。李世民想的是儿子有这份心就很难得了,钱不能让孩子搭上。 “你能赚什么钱?大不了算我借你的,从你的俸禄里扣就是了。” “阿爷不用替我担心,我准备开几家油坊,花生和辣椒都能卖很多钱,实在不够,我可以在学馆开课教画画,总之赚钱的法子还是有的。” “随你吧,你真能折腾。” 父子俩说着笑着,銮驾就来到了城门外,李泰扒轿帘向前望,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鼓乐声飘进耳朵,说明迎驾的人已经出了城。 第211章 骤升骤降的心情 旌旗招展,车轮轰隆,遥望皇子殿,心飞帝王宫。喜看两岸晓烟杨柳绿,欣逢一蓑烟雨杏花红。 天浩浩,日融融,良将腰中三尺剑,精兵背后五钧弓。出城曾渡洛河水,回銮又见钟南峰。 李世民走的时候是太子带领着百官出城相送的,回来的时候也是太子带领着朝臣出城相迎的。 父子兄弟别后重逢,有着说不尽的繁文缛节,各种仪式化的寒暄是必不可少的无聊。尽管每个人心里对此都很无奈和疲惫,但每个人都尽最大的努力把戏演到极致。 一派喜乐祥和中,大家终于回到了阔别月余的皇宫。太子下令大开筵席,宴请文武百官给父皇接风洗尘,李世民龙心大悦与大家畅饮了一回,天近黄昏才回到甘露殿休息。 陈文捧着一碗醒酒汤轻轻的放到方几上,看李世民直捏眉心,他劝道:“陛下一路车马劳顿,今日早些歇息吧。” “嗯。”李世民端起醒酒汤,喝了半碗,颇为欣慰的笑道:“高明监国深得百官称颂,看来是平时我拘管得他太严苛了,让他放手去干,人家干的不错嘛。他能成熟起来,对朕来说简直就是一件喜事。” “是啊。”陈文躬着身子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恭喜陛下马上就要喜上加喜了。” “哦?”李世民抬眼看着陈文,不知道又有什么好消息了。ъitv “算日子,东宫快添一喜了。” “哈哈哈……”李世民点指着陈文:“你这老东西,用你提醒朕吗?朕就是算着日子回来的。” 本打算早点睡,却兴奋的睡不着,李承乾回到正轨上来了,李世民高兴的恨不得马上去祭个祖,这可是值得谢天谢地谢祖宗的大好事。 李世民最大的一块心病,就是李承乾越来越荒唐,越来越不争气,不指望他有多优秀,他能做个合格的太子,李世民也就知足。 只要他的太子之位坐稳了,别人也就熄了妄念了,朝中大臣也不必拉帮结派了,最重要的是他的儿子们不会互相厮杀了,不能再重走他的老路了。 李承乾要是不学好,李世民感觉自己死都闭不上眼睛,这回闭眼工程总算是漂亮的峻工了。 李承乾完全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太子,可以坐镇朝堂,可以驱使万方,人家监国表现得很优秀,文武群臣那是交口称赞,对李世民来说这就是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长孙无忌这个主意出的太好了,自己要想想怎么奖赏他。李承乾这次做的也很好,李世民决定以后早朝要让他议政,不能是光是听政了,要把更多的权力下放给他。 凡是有事上奏的,都要先听听他如何决断,尽可能多支持他的想法,帮他树立起威信来。 夜越来越深了,陈文催促了无数遍,李世民终于收回了他泛滥成灾的设想,准备洗洗睡了。 他还没动身,一个小黄门子急急的走进来:“陛下,太子妃临产。” “啊?”李世民惊喜相加的跳了起来,喜讯来的这么快,真是说来就来了:“快快,摆驾兰芷殿。” 李世民迈步走进兰芷殿,还没有坐下,忽听小黄门子报:“太子殿下到!” 李世民站住脚回身望去,过了一会儿才看到李承乾的身影,李承乾抬头看到皇帝在屋里,他急忙快走几步上前施礼:“见过父皇。” “免礼,你怎么才过来?”李世民这从甘露殿赶过来的都进屋了,他这住在东宫的人怎么反而落了后? “呃,适才酒席宴上多吃了几杯酒,头昏沉沉的便睡下了。”李承乾脸上并不见怎么样的焦急,他很平常的向内间望了一眼,便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 李世民显得比李承乾还要激动得多,老脸都泛起了红光,他忐忑不安的直搓手,心里不住的在嘀咕“神佛保佑,一定要母子平安,最好是个男孩儿。” 李世民和李承乾在外间坐着,太子妃在里间,隔着三重门,干着急也听不到里间有什么声音。 “魏王殿下到!晋王殿下到!” 随着小黄门子高声喝报,李泰拉着李治近乎小跑的快步走了进来,他们急匆匆的过来深施一礼:“见过父皇、皇兄。” “免礼。” 李泰直起身,笑意盈盈的看着李世民:“父皇,我们回来的正好,进门就是喜讯。”ъitv “是啊,你们坐。” 李泰和李治刚要过去坐,两个御医垂头丧气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个人低着头,悄悄的到李世民面前一跪:“陛下,太子妃胎儿已娩出。” 李世民“腾”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的问:“男耶?女耶?” 两个御医低头不语,肉眼可见的他们浑身都在颤抖。李世民犹自沉浸在兴奋之中,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们,等着他们回话。 李泰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这两个御医的反应不太正常。 李承乾也站了起来,刚要冲着御医吼骂,李泰抢先一步,上前揪起一个御医,急吼吼的问道:“为何没有哭声?” 产房报喜必有婴啼之声,如此安静不像是喜讯。李世民的脸也“唰”的一下由红变成了白,他的心仿佛一颗火炭突然遭遇了冰水,这一瞬间连呼吸都停滞了。biqμgètν 御医浑身乱颤,嘴也颤得不太利索了:“是,是个死胎。” “什么?”李世民感觉一道雷劈中了脑瓜心,他暴吼一声,眼前一片漆黑,伸出手来乱抓,李泰撒手松开了御医,慌忙扶住了李世民:“父皇!” 李世民差一点晕过去,李泰扶着他慢慢的坐下:“父皇,你没事吧?” “是个男胎,可是早已胎死腹中,至少有个五六天了。”另一个御医可能是看皇上没晕过去,他再加把火。 “男胎,死的。”这四个字在李世民的脑子里开启了无限循环的播放模式,这是他的嫡长孙,嫡长孙! “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李承乾抬腿一脚,把御医给踹得趴倒在地。 李承乾最恨的就是御医,他抬腿又是一脚,边踹边数落:“救不活皇后,治不好本宫,现在连个孩子也保不住!” “皇兄,你还是先去看看皇嫂吧。”李泰不想看他拿御医撒气,他这么闹对谁都不好,太子妃现在需要安慰,皇帝现在也需要安静。 “父皇。”李承乾看向李世民,李世民无力的说了句:“你进去吧。” 李承乾点了点头,就走进了内间。李世民强打精神的问道:“太子妃的身体是要天天请脉的,你们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太子妃出了问题吗?” “七,七天前就发现胎儿有濒死现象,当时若是舍大保小或许能保住,但是屡请太子不到,卑职不敢做主,只能寄希望于上天,求安然于佛祖……” 第212章 谁生谁死谁的局 屡请不到,这四个字说的李泰心里都一抖,他不自觉的就看了那个御医一眼,这是跟太子有仇吗?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是一句话,你知不知道这四个字就是对太子的控诉? 御医又何尝不知道把太子推到前面来,有多大的风险?可是御医也别无选择。 皇嫡长孙没有保住,整个御医院的人都人心惶惶,生怕皇帝一个震怒,他们就会被杀得血流成河。 所谓触底反弹,触到了底自然是要反弹的,全家性命都被悬在了一根头发丝上,这个时候,谁还去考虑咬太子有多大的风险? 咬赢了,至少能保住全家人的性命,幸运的话自己也能逃脱责罚。咬输了,大不了就和现在是一样的结局,生死关头容不得糊涂,为了活命也得实话实说。 “七天前,不知因何事太子与太子妃大吵了一场,太子杀了兰芷殿所有的宫人,还把太子妃推倒在地,臣等前来请脉时,太子妃正伏地痛哭,当时脉象很危急,臣等给太子妃施了针,开了安胎药。” 一个御医浑身冷汗淋漓的说着,另一个御医接着话茬继续往下说。ъitv “掌灯时分太子妃突然有了临盆征兆,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没能娩出胎儿,脉象大危,臣等派人数次去请太子,可是太子不肯过来,后来脉象平稳了,胎儿却没有了挣扎折迹象,臣等猜着是胎死腹中了,只是没人敢说。” 孕妇什么最重要?当然是情绪,孕妇的情绪能直接影响到孩子的健康。就算太子妃有点过错,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跟她计较。 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能让李承乾跟太子妃动手,还杀了她身边所有的宫人,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典型的杀人灭口。 只不过不知道这是为了掩盖什么事,能让李承乾暴怒到这种程度的,想必不会是太小的事,极大可能是有损脸面的事。 具体是什么事,皇帝是一定要过问的,只是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不能在这个地方问,这个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李世民搭着李泰的手站了起来,一言未发直接往外走,李泰搀着他走出房门,扶着他上了轿子。 李世民回甘露殿去了,李泰和李治对望着,两个人都没说话,夜风微凉给这盛夏的燥气减去了三分。 李泰很震惊,不是震惊李承乾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而是震惊太子妃的孩子居然会是死胎。 按照易阳的记忆,在长孙皇后去世后一年左右,李承乾的嫡长子李厥出生,他怎么会是死胎? 看来历史的确是可以更改的! “二哥。”李治可不想在院子里傻傻的站着,他就唤了李泰一声,说道:“咱们回去吧。” “嗯。”李泰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留下来干什么呢?安慰皇兄吗?貌似皇兄不怎么需要,而且自己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汇来安慰他。 至于安慰安慰皇嫂,像这么离谱的想法,李泰是连半点这个念头也不起。莫说皇嫂只是失去了一个孩子,就算皇嫂本人在烈火中求生,那也轮不到李泰去送安慰。 “二哥,你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李治的情绪是一点不受影响,他边走边和李泰聊了起来。ъitv 李泰轻轻的叹了口气:“皇兄这次真的是太错了,我想替他求求情,想了半天愣是张不开嘴。” “人家用你求什么情?少干点多余的事吧。”李治最不能理解,最生气的事就是李泰总是替李承乾求情。 李泰比李治还希望李承乾一步跌下神坛,可是李泰清楚李承乾的荣辱兴衰全在李世民的一句话上,只要他君宠还在,那就是谁都动不了他。 有些事明知道不可为,就不要轻举妄动。这次也一样,李泰没有及时的表态,就是在等,他要看到李世民的真实态度,才能决定风向。 回到立政殿,这一夜李泰睡的不好,但好歹也还是睡了。 李世民则整整一夜未曾合眼,各种审讯一直没停,每多知道一条信息,就像多被人给凌迟了一遍。 “陛下,自您去洛阳以来,太子殿下足疾发作了两次,与汉王及齐王去野外郊游一次。” “陛下,太子从玄都观带回了两个小道士和称心,每天大部分时间用在了他们身上。” “陛下,东宫九成以上小黄门子被他们欺辱过,受过凌虐有伤痕的多达三十七人。” “陛下,太子妃下令对称心笞(音吃)臀十重板,太子为此暴怒,斩杀兰芷殿所有宫人。” “陛下,太子妃气恼过度伤了胎气,生命危急之时七次派人去请太子,太子三次明言不愿理会太子妃的死活,后四次封门不见,小太监跪门直至天明无果。” “陛下,太子欲在东宫为称心等人建宅第,因于志宁坚决反对而作罢。” “……” 次日清晨,李泰早早的走出房门,东方的天空一片紫黄相间的朝霞,红彤彤的太阳一点都不刺眼。 大自然的美,总是那么的慷慨无私,抬眼就看得到,只要你有一颗欣赏美的心,就能感受到美的魅力。 大大的抻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这清新的空气中,李泰嗅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他朝东宫的方向看了一眼,李承乾这次怕是要伤筋动骨了,自己该怎么办? 李泰想了想,这时候不是上蹿下跳的好时机。 父皇这次肯定是动了真气,自己若是再替李承乾求情,父皇会觉得自己是非不分,是个糊涂迂腐的货。自己若是添火浇油,父皇会觉得自己心胸狭隘,是个落井下石之徒。 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降低存在感,不表态就是最好的态度。存在感怎么降低?当然是找点事让自己忙起来。 府衙有李恪在坐着,自己也不好上去就抢回来。东宫的奏章自然还是送往东宫的,自己也不好上去硬抢。 李泰边想着心事边朝甘露殿走去,陈文站在门口见李泰来的这么早,他迎上来微躬身:“四殿下好早啊。” “不必多礼,我是睡不着就来给父皇请个安,不知父皇起了没有?” “圣上彻夜未眠,这会儿正难过着呢,殿下您要小心些,少说话为上。”陈文知道皇帝都快气炸了,这会儿谁在他身边都多少会有点危险。biqμgètν 危险和机遇是一对孪生兄弟,这个时候谁能出现在他的身边,也就能给他的心灵注入一剂慰藉的良药。 “好,多谢您的提点。”李泰懂陈文的意思,他就是提醒自己不要给李承乾求情,谁这时候替李承乾说话,谁就能把李世民给点燃喽。 第213章 谁人问我粥可温 李泰轻轻的打开房门,慢慢的走到李世民的面前,微微的躬身一揖,缓缓的开口唤了一声:“阿爷。” 李世民半靠在榻上,眼皮也没撩一下,晨曦透过纱窗,在他的身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过了一会儿,他才有气无力的问了句:“来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 李世民这一夜都在为李承乾伤心伤神,没有精力一点去考虑别人,李泰突然出现,令他疲惫不堪的心头又掠过一丝凉意。 李泰知道因太子之故,龙裔陨落,纵然太子出现也未必保得住龙胎,但他没有出现就是大罪过,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么大的罪过不可能没个说法,所谓墙倒众人推,太子倒了,李泰是第一受益人,他急着站出来推这第一把,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不过李世民真的不愿意看到他的獠牙咬向太子,不愿意看到他们手足相残。biqμgètν 李泰见他嘴唇很干,额前明显多了几根白发,眼里也没了帝者之威,一代天可汗,此时完全就是一个心力交瘁的老者。 李泰想笑一下却没有牵动嘴角,只是很弱的叹了口气,轻声的说道:“什么时候孺慕之情都需要个理由了?昨夜我没有睡好,就想着阿爷肯定也睡不好,于是就过来看看,哪有什么事情?” 李泰不是来推李承乾一把的,作死的路上,他不需要别人帮忙,他一直是一路小跑的前进,现在都加速跑了。 李泰一直走的都是感情路线,他是来抚慰受伤的老爹的。 李泰看到桌子上摆着早餐,他转身走过去,用指背碰了碰碗边,又掀开盖子看了一眼,他扭头唤了一声:“阿爷。” “嗯?”李世民听他说的话,似乎没有在李承乾这件事上推波助澜的意思,对他很是满意,忽然他又柔声细语的呼唤自己,莫不是想替李承乾求个情? 就算他不知道李承乾跟称心之流的种种,总还知道他冷落太子妃导致皇嗣胎死腹中,这种不顾念自己亲生骨肉的行为,你还有什么言辞替他说情? 李世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如果李泰敢张嘴替李承乾求情,就先暴骂他一顿出出气,非把他糊涂的脑壳敲稀碎不可。 李泰浅浅的一笑,说道:“粥尚温。” 一道晨光正正的照射在李泰的脸上,他浅浅的笑意,带着一层温温的热度,既温暖又不灼人。 李世民竟也微微的笑了,面对李承乾他有种无力感,那种恨铁不成钢,恨得牙都要咬碎,想把他提起来,却任凭你使尽洪荒之力依然没有一点进展,那种无力感让李世民灰心、失望、难过。 面对李泰他也有种无力感,那种得陇之余尚可望蜀,你指望他是一片树叶,不想他竟是一片森林;你指望他是一滴水,不想他竟是一口井,惊喜层层递进。 你每次带着“妄揣”之心去琢磨他的“小心思”,却总是被他的格局给打败,这种无力感使得李世民的心情,有种越被挫败越欣慰的复杂。 就像此时此刻,这个美丽又温馨的早晨,李世民一会儿怀疑李泰是来“加害”李承乾的,一会儿又怀疑李泰是来假惺惺的替李承乾求情以讨好自己的。 结果李泰根本没把李承乾的事放在心上,他只是来陪陪他的老父亲的,他关心的不是谁的人头落地,也不是谁的金印离手,而是桌上的粥“尚温”。biqμgètν 李世民抬起手,李泰赶紧过去扶着他起来,扶着他坐到桌前,把粥碗、小菜摆了摆位置。 李世民吃着吃着溜了号,只顾着盯着李泰看,看儿子吃饭仿佛是一种享受,一种把记忆拉回从前的享受。 “阿爷。”李泰抓起手边的一块丝绢,轻轻的擦拭了一下李世民的龙袍,吃个粥居然洒到身上,这是老年痴呆的征兆吗? “吃你自己的去。”李世民一巴掌把李泰的手给打开,献什么殷勤?你不能装瞎吗? 父子俩静静的吃了一顿早餐,谁吃的都不太多,都是没什么心思吃。看看时间离上朝还有一会儿,李世民的心又慌乱了起来,一会儿早朝要怎么提这件事? 说起来这就是家事,不过是李世民的儿媳妇生了个死胎而已,跟朝臣们好像是没什么关系。 但是帝王是没有家的,帝王家事便是国事,这事不能不提,太子妃有孕满朝尽知,这不是能瞒得了的事情。 “青雀,东宫的事,你有什么想法?”李世民没有等来李泰主动跟他提这件事,于是他就主动提了出来。 李泰低下头,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想做个七天的小道场,超渡一下皇侄。这时候皇兄皇嫂都在悲痛之中,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做吧。” 平常百姓之家,生出个死胎直接扔到乱葬岗去了,皇家自有皇家的体面,死胎也不是随便就能扔了的,但又不能葬入皇陵,最好的办法就是送到庙里。 李泰的想法很简单,我去道观躲上一个礼拜,这件事怎么处理,我是一手不沾,一字不参与。 李世民问的是如何处理李承乾,没想到他答的是如何处理皇嫡孙的后事。 “也好。”李世民同意了他的要求,没有再逼问他什么。 设身处地的想想他这个嫡次子的身份,也真是让他为难,他说什么都不对,李世民也就没再为难他,他能选择冷眼旁观已经是很好的了。bigétν 很快到了早朝时间,父子俩一起走进金殿,李泰到下面站好,对面空空荡荡的没有人,想来太子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没来听政也可以理解。 长孙无忌也看向了太子的位置,很奇怪太子为何没来听政,自从在道观被自己大骂了一回之后,太子听政从未缺席过,今天是怎么了? 皇帝去洛阳的这一个多月,长孙无忌是天天来上朝的,他真是兢兢业业的替李承乾把着关,生怕有什么事处理不当。 齐公公站在殿角,阴沉着脸,缓缓打开圣旨宣读,告诉大家皇嫡长孙胎死腹中,由李泰去玄都观做七日道场超渡亡魂升天。 李泰也拿不准皇帝想怎么处理这件事,他给出的信息太少了,什么缘由都没说,这倒是进退自如,真相没有公布那就是决心没有下定,不管怎样自己先躲出去总是对的。 早朝之后李泰就去忙这件事了,满朝大臣也只有长孙无忌一个人被皇帝给单独留了下来。 两仪殿从殿门开始就重重戒备,搞得长孙无忌都有点紧张,进到屋里,他刚要张嘴问问皇帝搞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干什么,李世民突然说了句:“朕要另立太子,你看谁合适?” 第214章 哪两个择一而立 “另立太子?”长孙无忌“嗷”的一嗓子,直接吼了出来,两个眼珠子瞪得差点从眼眶里滚出来。 他也不似听到了一句话,倒像是大晴天的遭了雷劈,所谓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好端端的怎么就闹到了要换太子的地步?难道就只因为没保住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还是太子在道观里干的那些荒唐事暴露了? 长孙无忌目瞪口呆,傻愣愣的盯着李世民,满脸满眼满心的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啊?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李承乾在李世民心里的地位。 即使李承乾亲手误杀了汝南公主,即使李承乾对李治的杀意都宣之以口了,即使他谋杀朝臣来陷害李泰,李世民都心知肚明的忍了下来,这次怎么就不能忍了? “高明犯了什么错?”长孙无忌不知道李承乾又干了什么,怎么就触到了龙之逆鳞,难道他起了弑父的心? 除此之外,长孙无忌都想不出来,他得惹多大的祸,能让皇帝痛下这个决心。 李承乾犯了什么错,李世民都不知道从哪开说,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缓了好一会儿,他沉闷闷的开了口。 “不必问了,他没资格做大唐太子,朕一定要废了他。”李世民嘴角绷得发直,忍着心口疼,说道:“我找你来是商量下一个太子立谁,至于高明的事,你不必多言。” “太子当立嫡、立长、立贤,高明是嫡长子又贤能多才,要废他必须得有足够的理由。” 长孙无忌是寸步不让,关于谁当太子的问题,长孙无忌从来没有过动摇,这大唐的太子只能有一个,除了李承乾,谁都不行。 “理由?废他最不缺的就是理由!”李世民抓起一个奏章“啪!”的一下摔到桌子上:“辅机,你说,放在哪朝、哪代、哪个君主,能容忍他当太子到今天?”bigétν 长孙无忌拾起奏章打开慢慢的看,李世民一只手按着桌子,胳膊都直颤,心都抖成花了。 “废他?不杀他,我都觉得我够手软的了。”李世民这辈子没生过这么大的气,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说着话,声音都变了调。 “打着给亲娘追福的旗号,在道观跟小道士乱媾(音构),这也就罢了,居然纵容他们将一个九岁幼女凌虐至死。” 长孙无忌也气得变了脸色,道观的事他是知道的,他只知道李承乾和那几个小道士胡闹,但不知道他们背后还有许多的罪恶。 “你冤了高明,这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这些事他并不知情,这不是他犯的错啊。”长孙无忌也恨不得把李承乾抓过来活活踢死,但为了维护他,只能是抠字酌句的帮他摘掉一点是一点。 “他的确没参与,但他知道以后也没追究啊,他还拿钱给他们,说什么喜欢就多买点回来玩,奴婢下人就可以随便凌辱,随便虐杀吗?” 李世民不敢想李承乾的心理有多阴暗,他烤鸡不为了吃,只为了看鸡垂死挣扎;他偷百姓的牛羊,也不是为了钱财更不是为了耕地,只为了把它们放在大锅里煮,听他们临死前的哀嚎声。 他扮突厥人,让士兵互相砍得流血,他没有一丝怜悯,只觉快意;他谋害朝廷命官,没有一丝迟疑,只为了给李泰制造一点麻烦;他误杀皇姐,没有一丝悔意,反而为了掩盖事实险些对李治下手。 这样的人坐天下,他能爱民如子?这话说给鬼听,鬼都不会信的吧?龙椅又不会使人脱胎换骨。 霖雨苍生是指不上他了,生灵涂炭应该就在眼前。李世民一步一步打拼到今天不容易,他不能把江山交给一个花花太岁,不能,绝不能! 长孙无忌抬眼见李世民的脸色不好,嘴唇都有点发紫,他急忙扔了奏章,过来扶着他,硬把他按到椅子上坐好,轻声的劝说起来。 “龙体要紧,你得知道保重自己才行,另立太子的事缓一缓,等你气消了再说,气头上别下决定,这么大的事,也不能一句话就定下来,是不是?” 李世民没精打采的摇了摇头,眼神中无尽的哀伤:“辅机,你我是布衣之交,从小一块长大的,如果说这天底下只有一个人了解我,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吧?你说我气量窄?我就问你一句,如果你的长子如同高明一般,你的爵位可会世袭给他么?”biqμgètν “我”长孙无忌顿时语塞,劝别人别生气就是一句话的事,事要是临到自己头上,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这要是他的儿子如此这般,他非一顿好板子打他个皮开肉绽,打死了省心,打残了养着。 给他爵位?家里边给他留个座位,都是看在祖宗的份上,赏他脸了。 一句话问的长孙无忌哑口无言,他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言辞能替李承乾辩解一下,就像李泰说的,真想替他求个情,奈何他干的事,让人张不开嘴。 “有些事刚知道的时候,确实是很生气,时间一长也就不那么气了。”长孙无忌扯把椅子,坐在下首的位置上,缓缓的说起他那次去道观的事情。 “这种事说起来上不得台面,但其实谁心里都有数,大汉朝皇帝除了未成年早亡的,几乎个个都好男风,这也算不得什么,改了也就是了。” 长孙无忌说的没错,在那个时代养娈童只是一种爱好,魏晋时期甚至以此为雅好。问题是李承乾犯的错误,不只这一条。 “不必说了。”李世民不想听任何人替李承乾辩护,但凡有一丁点办法,李世民自己就选择原谅了,用不着别人来劝:“他若是能做个好太子,这些都不是事,我是看准了他不能做个好太子,才下决心要废掉他的。” “他做的很好,他监国这一个多月真的是兢兢业业,颁布了很多条利国利民的政令,还” “兢兢业业的人是你吧?政令都是你拟好的,他就说个同意,有多大的难度?”李世民不屑的白了他一眼。 这也是李世民要废掉李承乾的原因之一,连朝政都不上心,什么事都完全依赖长孙无忌,那将来要是让他继承皇位,我这江山算是给儿子了还是给舅哥了? 长孙无忌又被怼得无话可说了,他咂了咂嘴,无奈的说道:“那好吧,既然你意已决,我们就商量一下立谁更合适,你想立哪一个?” 李世民叹了口气,之前他也没动过换太子的念头,从没想过这个位置会换人,突然之间他想要换个太子,顿时心乱如麻,好像哪个都合适,又好像哪个都不合适。 “我想在他们两个当中择一而立,你觉得谁更合适一些?” 第215章 这次我没有卡文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点指的两个名字,他大感惊讶:“怎么是在他们两个当中选?要选也该在青雀和雉奴之间选一个。” 李世民神色未变,心里已经有了算计。他点指的是李恪和李泰,而长孙无忌提出的两个人选是李泰和李治。 可见长孙无忌是认可扶李治上台,也不想支持李泰。如果他有支持李泰的心,他就不必提出新的选项,直接拍板选李泰就是了。 以前生怕李泰结交朝臣、拉拢勋贵,如今看来他不只是没有结交朝臣,他还把朝臣给得罪光了,连亲舅舅都不支持他。 李世民心里最中意的太子人选就是李泰,但是他也有他的顾虑,李泰背后的人太少了,没人支持他的话,硬给他一顶太子金盔,他未必戴得住。 “立嫡当选青雀,立长当选李恪,他们两个从小就像孪生兄弟,各方面的才能都不相上下,我想选李恪,因为朝中支持他的人比青雀多太多了。” 李世民很坦诚的看着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的脸很长也很黑,他是绝对不可能支持李恪的,哪怕支持李泰也比李恪强。 长孙无忌在意的不是他们谁的才华高,在意的是李泰是谁生的,李恪又是谁生的。李泰是长孙皇后的嫡子,而李恪的生母是杨妃,也就是隋炀帝之女。ъitv 李泰和李恪还真是各方面都势均力敌,连身世都一样的让人难分轻重。 李泰的优势是占了个嫡字,劣势也是如此。李承乾只是被废,不是被杀,朝中支持他的人,会不会对新太子下手?各种明枪暗箭之下,李泰承受得住吗? 这份压力是李世民不想给他的,李世民只希望他的儿子都好,如果这个愿望太贪心了些,那他的底线是他的嫡子都好好的活着。 李恪的优势是身兼两个大一统王朝的血统,劣势也是如此。李恪当太子会得到前朝旧臣的支持,也正因为如此,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不难想像,各种明争暗斗几乎就是没有休止。 李世民宁愿让李承乾和李恪同室操戈,也不想看到李承乾和李泰手足相残。他以此为理由,征询长孙无忌的意见。 长孙无忌迟迟不语,沉默了好久,他长出一口气:“储君之位不可擅动,立李恪乱了嫡庶,立李泰乱了长幼。我看与其把心思用在琢磨怎么换太子上,不如把精力用在研究如何教导太子上。”bigétν 李世民摆了摆手,抚额叹气:“你以为我没给过他机会吗?他实在是无可救药了。” “我看未必。”长孙无忌还是不死心,他实在不想放弃李承乾,于是他进一步争取道:“高明自幼就是神童,若是严加教导,未必就不能回心转意。” “还怎么严加教导?我给他找了多少老师,你不会不知道吧?他关门不让老师进,这怎么教?” 李世民知道长孙无忌一心一意支持李承乾,其实就是昨天的自己也是一心一意支持李承乾的。 可是现在,只一夜的工夫,就查出来李承乾这么多见不得光的勾当,这太子的位置还能让他坐吗? 李世民坚决的对长孙无忌说:“就算新太子不立,我也要先废了他。” “太子的废立是大事,不是急事,缓缓何妨?”长孙无忌不在乎李承乾都做了些什么错事,他在乎的是他十几年的心血不能付诸东流。 他一直是李承乾的坚强后盾,李承乾一直倚重于他,李泰不一样,虽然都是一样的亲外甥,但是李泰跟他既没有感情基础,又没有李承乾那么听话。 从前的李泰高傲到云端,见着长孙无忌都逼他先见君臣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家礼?你回家跟你自己家人见家礼去吧,我李青雀是皇子,皇者无家。 尽管这近一年来李泰对他的态度转变了很多,却也没有太亲近的时候,只不过礼貌了一些而已,十几年成见,靠几次礼貌的打打招呼就想消弥一空? 在李世民的眼里李泰是长大了,变好了,在长孙无忌眼里李泰是长心眼了,会装了。 在李世民眼里李泰稳重、成熟、重感情,在长孙无忌眼里李泰虚伪、阴毒、心机深。 李世民明提李恪,心里真正想立的人是李泰,他只是不想让别人过早的把矛头指向李泰,才把李恪提出来试试动静。 长孙无忌明议太子之选,心里真正想的是保住李承乾,他要尽最大的努力,把握一切机会替李承乾争取,争不来稳定的地位,争个时间也行,有时间就有转机。 李世民也不是马上就要拟诏宣诏,他已经知道了长孙无忌的想法,他还得再探探别人。 想要扶他上马,就得先把马驯服,不然上去容易再摔下来。更何况倾心培养了十八年的李承乾靠不住,转性不足一年的李泰就靠得住吗? 长孙无忌这句话说的对,换太子是大事,不是急事。李世民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也对,这倒是不急,明日议上一议再说。” “先别急着议,议过就会使得人心不安。你就缓一缓,给高明一点时间,我一定能让他洗心革面,他不是没有天赋也不是没有才华,他只是被那群宵小之辈给勾搭坏了。” 李世民伤心的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就死心吧,他烂透了,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还是观察观察李恪和李泰哪个更合适吧。” “李恪肯定不行,你若是坚决不立嫡子,李佑也比他强,他身上流着前朝皇室的血,让他坐皇位,好不容易抢来的江山还回去一半了。” 李世民捏了捏眉心,真的是头疼:“就依你所说,先缓一阵子,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个几年,再看看他们到底哪个能行。” 长孙无忌斜眼瞟着李世民,李世民抬眼看他,他没好气的说:“一大早晨不嫌忌讳,你这就老骨头,我该入土了吧?” 长孙无忌能把这件事拖住,并且知道了皇帝心中的第二太子,有李恪和李泰两个人选,他已经很知足了,毕竟比马上就废了李承乾要好得多,给时间就有翻盘的机会。 李世民探明了长孙无忌的真实想法,他是死保李承乾,不分贤愚对错,实在保不住李承乾,他就会保李治了。 两个人都达成了目的,正要愉快的结束这通谈话,忽然远远的传来一声喝报:“飞马快报!”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这是有紧急文书到了,飞马快报其实就是正常的三百里加急,应该是大事但不是急事。 长孙无忌推开房门,冲着院门处的陈文一摆手,陈文对门外的人说道:“送进去吧。” 第216章 你们居然不信我 “候君集和苏烈一起回来的?”长孙无忌轻轻放下手中的奏报,眼神中有点不可思议:“候君集跑高昌去了,苏烈不是去了鄯善国吗?” “嗯,听说高昌有动静,候君集跑过去把高昌国老皇帝给吓死了,苏烈跑过去把高昌国小皇帝给活捉了。” 李世民有节奏的轻敲着奏报:“这俩玩意儿都说自己一人灭一国,这功劳我都不知道给谁好了。” “这高昌也是有点不禁打,屁大个工夫让人灭两回。”长孙无忌笑着站起来,整了整衣襟:“行了,我过去看看高明,你也别生气了。” “我不生气,你别生气就行,他现在应该挺悲痛的。”李世民连眼皮都没撩一下,就坐在逍遥椅上轻摇慢晃的,看上去还挺自在。 “唉。”长孙无忌叹了口气,忍不住抱怨起皇帝来了:“你还知道他这会儿难受着呢,偏这时候要废了他,天大的事,你也该体谅体谅高明的心情,孩子没保住,他比谁不难过?” 李世民没有再说话,他直接闭上了眼睛,表示拒绝沟通了,长孙无忌撇了撇嘴,独自奔东宫去了。 李泰下了早朝,回到立政殿吃了点东西,又梳洗一番,换了身衣服。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的,吩咐云海备轿,他要先去玄都观把做道场的流程确定一下。 李治一个高蹿到李泰身前,挡着他,不让他上轿,耍赖式撒娇:“二哥,带我去呗。” 能出去玩,谁愿意去上学呢?李治左磨蹭一会儿,右磨蹭一会儿,就不想去读书,两只眼睛跟贼似的盯着李泰,听说他要去玄都观做道场,他非要跟着不可。 “一寸光阴一寸金,大好时光你不去读书,道场一做七天,荒废七天容易,想追回七天还有可能吗?” 李泰故意板着脸,教训他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你现在不用功读书,长大了该做事的时候,就干什么都力不从心,老了才知道后悔,还来得及吗?” 李治嘴撅得老高,嘟嘟囔囔的说道:“我带着功课过去还不行吗?” “书能带,笔能带,你能把老师们全带过去吗?读书都不知道用功,你这辈子就打算混吃等死、浑浑噩噩的过了,是吗?” 李泰把李治训得快哭了,他抬手摸摸李治的脑袋,轻柔的说道:“怪二哥不该带你出去玩,玩的时间太长了,回来收不住心了,是不是?” 李治憋屈的眼泪直打转,委屈巴拉的小声说:“我去读书了,那你七天都不能给我上课了吗?” “我每天晚上回来教你,学馆里我的课让陆清上,行了吧?” 李泰知道李治最喜欢的就是美术课和体育课,喜欢的东西就肯努力,苦点累点也不吭声,看他认真的样子确实是很可爱的。 李治拉着长声说个“行”,然后迈步朝他的轿子走了过去,李泰笑微微的看着他的背影,那两步道让他走的,跟个小鸭子似的。 李治刚要上轿,一个小黄门子走了进来,他走到李泰面前躬身一礼:“见过四殿下。” “什么事?”李泰认得他是甘露殿的小太监,想必是老爹有什么话要嘱咐。 “候君集和苏烈还朝了,陛下命您到城外五十里长亭迎接。” “……”李泰懵了,自己也不会分身啊,这个老爹是怎么想的,他明知道自己今天要去给皇侄做超渡道场的。 去接个人而已,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太子哥哥去?想来是因为他昨夜失了孩子,今天心情不好,父皇不想让他强颜欢笑的去迎人吧。 虽然知道那孩子胎死腹中跟李承乾有一定的关系,却也没想过他会受到什么惩罚。 以李世民对李承乾的偏袒,这事根本一点都怪不着李承乾,孩子是在死在太子妃肚子里的,跟别人有什么关系?bigétν 李泰对东宫的事,知道的不多,而且根据今天早朝时李世民的反应推断,李承乾应该什么事都没有,李世民都没提什么前因后果,根本没有惩戒一下李承乾的意思。 李泰没有多想,跟易阳的记忆有直接的关系,在易阳的记忆中,李承乾真正倒台是五六年以后的事。 他是先刺杀李泰未果,然后急着造反,反还没造呢就被泄了密,接着嫡长子、嫡次子同时被贬,便宜了小李治。 李泰觉得现在的李承乾肯定是没事的,所以也懒的理会他,关于东宫的事,他只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越多越难办。 李承乾无底线的作,自己就得无底线的包庇他,无底线的替他求情,不知道多好,事情出来了,只要表示个“我也很意外”就行了。 李泰冲李治招了招手:“你别去学馆了,跟我去见父皇。” 李泰带着李治来到两仪殿,李世民一个人正在批奏章,他们两个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然后李泰开口说道:“阿爷,我今天要去玄都观,出城迎接功臣的事交给雉奴吧。” “道场晚个一两天再做也可以,先去接人吧,他们都是优秀的战将,你热情些。”李世民故意给他安排个接近朝中重臣的机会,他居然不愿意去。 “阿爷,其实随便派哪个皇子过去迎接都一样,都是您给臣子的体面,雉奴身份略高些,很合适。” 李世民有几分不解的抬起头,问道:“你怎么就不能去呢?” “我”李泰有一丝为难的挠了挠头,忽然笑道:“阿爷跟前我就实说了,大军出征之时是我去送的,李靖回来的时候是我去接的,现在我再去接,我怕皇兄会多心。” 跟这些掌兵权的人频繁接触,是多招人眼的事情?李泰可不想惹一身麻烦,他现在还没有去结交哪路人马的打算,还是继续打亲情牌,把老爹拉拢过来才是真格的。bigétν 势力?先收收民心再说,多给百姓办点实事,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才是亘(n)古不变的真理。 李世民还真挺希望李承乾能多心的,奈何他长心了吗? 李世民淡然的说道:“都是我让你去的,你皇兄身体不好,以后让你做的事会很多,你只管把事情做好,不必多想。” “是。”李泰乖乖的应了一声,李治在旁边急着插了句嘴:“父皇,我跟二哥一起去吧?” “去吧。”看他一会儿都离不了二哥的样子,李世民舒心的笑了,总算有个兄友弟恭的让自己老怀甚慰。 李泰拉着李治脚步轻快的走出两仪殿,心情愉悦的要起飞,父皇说皇兄身体不好,以后有很多事要让自己做,这是个强烈又清晰的信号,说明父皇对皇兄开始灰心了。 “时间还早,我们去东宫看看吧,皇兄现在心情一定糟透了,我们去陪他一会儿。”既然要走亲情路线,那就该过去走个形势,毕竟皇兄也是亲人嘛。 李治不想去,可也没反对,就进去坐一会儿的事,没必要别扭。 他们走进东宫的大门,径直奔太子寝宫而来,才走了没多远,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个魂飞魄散。 ps:感谢“与君混太清”的超长评论,太感人了,为了你,我决定明天力争更四章,如果没更的话,那就是我没码出来:) 第217章 兄弟出城接功臣 门高十二尺,横搭素锦,双挂白绣球。堂宽三四丈,竖垂薄纱,对展长丝绸。幔幛如云罩,白绫似雪飘。幔幛如云层层近,白绫似雪条条摇。 “二哥!”李治紧紧的抓住李泰的胳膊,身体直往李泰的身后躲。好端端的太子寝宫,居然变成了灵堂,这也太毛骨悚然了。 李泰也有点懵了,这是给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布置的灵堂?未免太过份了吧?昨天知道是死胎的时候,也没见他特别激动,怎么能干出这么过激的事? 东宫另有丧事的话,谁敢瞒而不报?难道是刚出的丧事,还没来得及报? “不怕,没事的。”李泰紧紧的搂住李治,似安慰似猜测的说道:“不会是皇兄出事了,最多是皇嫂,皇兄出事没人敢直接布置灵堂。” 李泰话说的太轻巧了,好像皇嫂死活就无关紧要了一样,李治巴不得出事的是皇兄,他仰起头看着李泰的脸,弱弱的问了句:“皇嫂不是人呐?” “配在东宫布置灵堂的就俩人,皇嫂再重要也不如皇兄重要啊,你分不清远近吗?” “没你分的清。”李治向前望了一眼,说道:“咱们走吧,我害怕。” “怕什么?眼见着有事,哪能直接就走?”李泰搂着李治慢慢的向前走着,才走了步,忽然一声哀嚎响彻云霄。 “是皇兄的声音。”李泰看一眼李治,李治扭过头去“哼”了一声,他多希望听到的是皇嫂哀嚎的声音。 李泰拉着李治快步走了过去,刚走到门口,忽听一声暴喝:“你个混账东西!” 他们兄弟俩对视一眼,这不是舅舅的声音吗?他怎么骂上了?两个人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左右看看,不对劲啊,这东宫怎么没人? 大白天的从殿门到太子寝宫,至少也该碰上十几个下人的吧?寝宫门口也没人,人都去哪儿了? 李治小声的问了句:“咱俩进不进呐?” 进吧,没人给报门,硬闯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李泰正在犹豫是进还是走,忽听长孙无忌吼道:“把这些都给我拆了!他们活着不配在这儿住,死也不配在这儿祭。” “他们是谁?”李治两眼冒着好奇的光,轻轻的问了李泰一句。李泰冲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别出声。 李承乾瘫坐在地上,哭得泪人一般,哪顾得龙袍尊贵,直觉得撕心裂肺,他不管不顾的拍打着地面,嚎啕大哭:“称心死了,秦英死了,韦灵符也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放肆!他们配你哭祭吗?你给我滚起来!” 长孙无忌声声怒吼,李治直吐舌头,他还没见过舅舅这么凶,李泰拉拉他,两个人悄悄的离开了东宫。 “到底是什么人死了?皇兄怎么哭的那么厉害?”李治歪着小脖子看李泰,李泰只耸了耸肩膀:“我也不知道啊,我听到的你都听到了。” “是不是跟舅舅有关系?要不然舅舅怎么骂的那么凶?”李治怎么也想不明白,什么人值得太子那么伤心的哭祭,舅舅又为什么那么的不近人情。 “少在闲事上用心,不许瞎打听,也别让人知道咱们去过东宫,知道不?”ъitv 李泰嘱咐他一句,生怕他胡说八道,也不希望他知道的太多,小小年纪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不该接触的东西不能接触。 车马大轿很快就跑出了城门,李泰多少有点感慨,世事如棋还真是如此,昨天自己才被人从城外接进来,今天自己就出城去迎接别人。 带兵回朝的人无论是凯还而归,还是败阵而回,都必须提前汇报行程,不是等着谁来迎接,而是兵从哪条路走,将何时进城,这些都得等上级的指示才行。 通常只有立下大功或关系特别亲密的人,才会有皇子亲自出城迎接。 李靖回来的时候,带着数万大军,说实话那时候李泰是有着很大的心理压力的。 这次不同,苏烈走的时候只带了一百来人,回来也是这一百来人,候君集是脱离队伍跑的,只带了二十多人,回来也是这二十多人。 他们两方汇合到一起才不到一百五十个人,出城迎接他们的队伍就多达三百多人。 得胜归来的心情自然是极度喜悦的,别后重逢虽然没有多亲热,却也有着三分的欣喜。 候君集看魏王和晋王带着许多的将领出城来迎接自己,他满脸满心都是骄傲,高兴得哈哈大笑,他跟两个皇子只是走个流程般的客气客气,跟那些随行的将领有着说不完的话。 苏烈也是兴奋得要上天,但是他表现的不像候君集那么明显。他有几年没打仗了,跟那些将领早就生疏了,倒是跟李泰比较亲近。 这一次当然没有在野外开席,轰轰烈烈的把他们迎接回城,刚到城门就看到銮驾停在城门口。 众人急忙向前参拜,李世民笑容满面的拍了拍候君集的肩膀:“本来就不白,这又黑了一层。” 候君集摸摸他的老脸,憨直的笑了,一指尉迟恭:“再黑也黑不过他个黑铁匠。” 尉迟恭也不理会他,只是沉着脸,越看越黑了。 李世民笑道:“当初是魏王说把吐谷(音玉)浑的事交给你处理的,结果你擅作主张跑到高昌去了,你说朕是不是应该把你和魏王一块罚?” “嘿嘿”候君集憨笑着说道:“吐谷浑的事解决完了,顺手解决一下高昌而已。再说去高昌是我自己去的,跟殿下没有关系。” “他推荐的人不靠谱,跟他怎么没有关系?”李世民说着话,一眼瞟到了苏烈,便指着苏烈说道:“你也是魏王举荐的,这回没犯错误吧?” 苏烈恭恭敬敬的一躬身,作揖道:“臣一路小心谨慎,不曾出错。”ъitv 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嗯,没犯错就好,你要是犯了错,我就连魏王一块罚。” 李治冲李泰做了个鬼脸,我这个倒霉的二哥也太难了,谁犯错都要罚他。李泰微微一笑,轻轻的揽着他的小肩膀,心里美的都要冒泡了。 老爹这都跟推销一样的,把自己往他们的视线里拽了,看来真的是对自己放下了戒心,以后少不了要磨砺自己了,没关系,这都是我想要的。 李泰知道自己前面的路走对了,走对了怎么办?当然是继续走下去啊,难不成发现这条路对了,非要找一条不对的路来走? 庆功宴就在皇宫摆的,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一天就过去了。 第二天的早朝,李泰一如往常的站在了自己的位置,对面还是没人,令他意外的是李恪居然来上朝了。 第218章 金殿论功封官职 李恪现在代管京畿事务,他来上朝也是正常的事,李泰见他来了,急忙上前打个招呼,拱手一礼:“见过三皇兄。” “免礼。”李恪上下打量了李泰一番,比从前稍瘦了一点,其余的都还好:“身体恢复的不错嘛,洛阳好不好玩?”biqμgètν “风景不错。”李泰正说着话,长孙无忌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们俩互望一眼,一起转过身,向前几步躬身礼拜。 “见过舅父。” “见过长孙司空。” “两位殿下客气了。”长孙无忌看一眼李恪,再看一眼李泰,没来由的心慌神乱,一阵不耐烦。 李承乾本身够不争气的了,这两个绊脚石还这么的显眼。两个闲散王爷就歇着去呗,居然一对一双的来听政了。 看看最该来听政的太子殿下又没来,长孙无忌气得肝都疼。 长孙无忌昨天一整天都在东宫了,把李承乾布置灵堂给拆了个七零八落,把痛哭的李承乾给关起来,怎么都骂不醒他,气急了,长孙无忌踢了太子好几脚,可也无济于事,太子爷依然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李世民走进大殿,端坐在龙椅上,随意的向下一扫,群臣大礼参拜之后,随着齐公公一声高喝,早朝正式开始。 今天早朝的重点就是关于候君集和苏烈灭了高昌国的事情,昨天的庆功宴上这些事,大家已经聊了个七七八八。 高昌国的小皇帝麴()文泰被苏烈给捉了回来,他情愿臣服于大唐,且每年向大唐进贡纳税,李世民便将他放了回去。 仗怎么打的也没必要细说,战报上写的足够详细了。大家关心的就是如何奖赏他们,说白了就是想知道这一人灭一国的光荣战绩,皇帝到底想给谁。 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觉得这份荣耀非候君集莫属,第一高昌国的老皇帝的确是被候君集给吓死的。老皇帝驾崩了,自然算得上是亡了高昌国。 第二候君集的身份地位,远远高于被闲置了若许年的苏烈,苏烈凭什么跟候君集争功? 第三候君集是跟着皇帝出生入死过的老战友、老兄弟,和长孙无忌一样,也是太子一系的后盾,从感情上皇帝也得偏着他一点。 “诸位爱卿,此次高昌之战大获全胜,朕心甚喜,候、苏二卿皆有大功。”李世民的脸上洋溢着浓浓的自豪感,大唐的将士出征就像一柄柄锋利无匹的战刀,真正的所向披靡。 “候君集功劳虽大,然擅离队伍、自作主张甚不可取,这等先斩后奏、目无军纪之举,若不看此次功劳颇大,定严惩不贷。” 李世民上来先批评了候君集一顿,候君集心中甚是不平,我这一人灭一国的大功,你居然骂我一顿? “朕深思之后,候爱卿攻打高昌虽是师出无名,却也可功过相抵。候爱卿大破吐谷浑之战功勋卓著,封陈国公,授陈州刺史。” 候君集一步走出人群,朝上一礼,高呼:“臣候君集,谢主隆恩。” 官封的不算小,但是这只是打吐谷浑时立下的功劳,高昌一战的功劳几乎被抹杀了,候君集总觉得皇帝有点亏待自己了。 “苏烈仅带百余随从护送鄯善公主回转鄯善州,时高昌起兵发难,借兵平定叛乱,以一己之力,生擒高昌新皇麴文泰,功莫大焉。” 李世民望着下方,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苏烈授左武候中郎将,折冲都尉一职依旧兼任。” 论品级官封的没有候君集高,但候君集被封的是刺史,昨天李世民才宣布刺史是可以世袭的,也就是说早早晚晚你都得到封地上去生活。 世袭刺史说起来绝对是皇家恩典,但是长孙无忌当时就在朝堂上说,皇帝这是要把他们给发配出去,可见谁心里都明白,太平盛世京城里不需要太多的武将,在这儿虎踞龙盘的。 苏烈的官不算大,但却在京中掌着实权,尤其是折冲都尉一职,更是直接掌管皇宫里的军事力量。bigétν 很明显皇帝这是更偏向苏烈,给了他最核心的权力,和他们都想争的一人灭一国的荣誉。 论起苏烈的功劳远不如候君集的大,这次吐谷浑一战候君集是首功,他打出了大唐的国威,候君集凭这一战封神,跻身于大唐战神行列。 “臣苏烈谢主隆恩。”苏烈朝上行了大礼,起身后他不自觉的看了李泰一眼,李泰并没有看他,听政嘛,李泰就是个目不斜视的雕塑。 这件事之后又议了两三桩不大不小的闲事,眼见着没什么事了,李恪一步走出朝班,朝上一拜:“父皇,儿臣代理府衙多时,如今魏王已回,特来交还印信。” 说是交还印信,其实就是个口信,不必真的捧着大印过来,印信自然是在府衙放着,他只需要过来走个流程就行了。 李泰看了李恪一眼,刚想说你再管一个礼拜吧,我还得去做一个礼拜的道场呢,李世民笑着开了口:“你不是做的挺好吗?怎么不愿意做了呢?” 李恪微微一愣,做的挺好也得还给人家啊,听说过赖金赖银的,还没听说过有赖衙门口的,你一屁股坐上去就不想下来了? “府衙本就是惠褒的,我只是代理,他回来了自然该还给他的。”李恪没有赖着不走的意思,他也知道李泰只是不好意思赶他走,他不能等人家来要,他应该主动交还。 “谁说府衙就必须是他的,我看你干的不错,接着干吧。”李世民轻飘飘的一句话就飘出了嘴唇,满大殿的人都震惊了。 李恪有点反应不过来似的,自己明明是过来还大印的,怎么搞的像是来抢大印的一样?自己坐镇府衙的话,那就是说不用去封地之官了? 群臣感觉皇帝这是要重用李恪了,那李泰是怎么回事?原本连东宫的奏章都要他批的,现在什么都没了,府衙也不给他了,是他犯了什么错还是另有重要的事交给他做? 看来君宠这东西是真不靠谱,连他亲儿子的命运都是这么的难以捉摸。 “陛下”长孙无忌忍不了了,他第一个站了出来:“府衙一向是魏王在管理,无缘无故的把它转交给吴王,如此轻率甚不妥当。” 府衙那是锻炼太子的好地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通着上书房连着六部,俨然就是个小朝廷。 “没什么不妥当,就这么定了。”李世民似有意似无意的瞟了一眼雕塑李泰,李泰神情自若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长孙无忌看一眼李恪,垂下目光,路漫漫其修远兮,慢慢来吧。他略一思索,又朝上一揖:“陛下,臣有本启奏。” 第219章 终于可以学习了 想要保住李承乾的太子之位,首先第一条李承乾得是那块料,什么错误都能忍,万事不谈,他要是没有能力做一个好太子,没有能力治理国家,谁给制造多好的条件都白搭。 长孙无忌为了扶保李承乾上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让李承乾重新振作起来。 这是最为关键的一点,这一关过去了,其余的凭李承乾的血统、凭长孙无忌的能量,所有的障碍都将不是障碍。 “太子最近日益狂悖(音备)骄躁,行为怪僻乖张,长此以往恐有害于其身,不利于天下,请陛下恩准为臣,亲自管教太子,臣必将正其心、立其德、增其才,使之观沧海而辽阔致远,歌大风而亘古及今。” 长孙无忌生怕皇帝灰心到完全放弃李承乾,连教都不愿意教他了,他非常卖力的说了一大通的话,李世民只是淡淡的一笑。 “你自己的亲外甥,爱管管去,你跟谁说来?” 李世民才不会阻挡他去管教太子呢,自己反正是不想再管了,他不死心就管去吧,真要管好了,那可太好了,真得好好谢谢他,分半壁江山给长孙家都行。bigétν “臣管便管,陛下切不可溺爱。”长孙无忌反思了很久,他觉得李承乾变得这么任性胡为,跟他爹过度的宠爱有直接关系,一犯错误就给瞒着,也不打也不骂。 上次他误杀了汝南公主,长孙无忌就说过要揍李承乾一顿,居然还说出要把雉奴杀了的话,先打他一顿板子,让他知道知道疼,看他还敢不敢犯浑。 李世民死活不同意,就说他已经知道错了,替他瞒下来,免得伤了他的清誉。 溺爱?李世民觉得自己现在能允许李承乾活着,就是最大的溺爱了,他笑道:“你想怎么管怎么管,打死了你别哭,打残了你养着,朕绝不干预。” “谢陛下。”长孙无忌一揖之后回到自己的位置,有皇帝这句话就行,只要你放权我就敢狠狠的管,千军万马都趟平了,就不信管不好一个叛逆期的孩子。 长孙无忌刚退下去,于志宁又站了出来:“陛下,臣身负教导太子之责,见太子近日有些懒惫、不思上进,故写有《谏苑》二十卷以劝说太子,请陛下审阅。” 于志宁双手捧着一大摞书册,齐公公急忙走下去接过来,把这些书册轻轻的放到龙书案上。 “嗯,不错,你有心了。”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昨天他提出世袭刺史的时候,于志宁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紧接着长孙无忌就跳出来咆哮。 今天长孙无忌提出要教导太子,他马上就递上了《谏苑》。可见这些人都是太子一系的铁杆后盾,这么强硬的班底,李承乾就这么不珍惜。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就要散朝了的时候,李世民看向李泰:“青雀,你闲着没事,把这个《谏苑》手抄一遍,再写份感想交给我。” 我去,这一瞬间都有人在心里骂出了声,皇帝你这么干,真的好吗?毫无理由的把人家的官给撸了,然后说人家闲着没事?ъitv 闲着没事也就罢了,人家闲着没事你就给找点事?这么大的人了,让人家抄书?你当他是岁的小娃娃吗?抄完书再写份感想,你这套操作用在李治身上,谁都说不出什么,你用在李泰身上?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李泰的身上。 李泰正两眼放光地盯着龙书案上的那些书册。忽然听到父皇让自己把它抄一遍,再写份感想,他急忙上前,欣然领命。 “是!儿遵命。”李泰满面笑容地深深一揖,便退回自己的位置,喜气洋洋地望着龙书案。 没有人知道于志宁献上《谏苑》的时候,李泰是有多么的羡慕,那可是正经的教导太子的理论。 李承乾有十几位大儒围着他做一对一的治国指导,而自己则是一直在自悟,若不是仗着肚子里比别人多了几千年的历史,哪里会有治国的理念和见识? 表面上看李承乾很多的权力都分给了自己,而事实上自己处理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全是边边角角的杂务,没一点真正有用的政务。 李承乾则什么正事都不用做,只要一心一意的学习就行了。不管别人怎么看,李泰看到的是李承乾拥有最好的学习资源,而自己却没有这样的机会。 李世民有一面镜子叫魏征,李承乾有一面镜子叫于志宁,李泰多想也有一面自己的镜子,然而这只能是一种奢望,并且是一种连提都不敢提的奢望。 兄长李承乾,兄弟李治,都在学习,只有自己每天忙着“正事”,他是多想放下“正事”,踏踏实实的打打地基,治国的才能绝不是靠自学就能会的。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希望,父亲把他的担子卸下来交给了李恪,把这么重要的学习资料交给自己,并且让自己写感想,这就是有给自己写批语的意思。 什么叫指教?这才是真正的指教。指教指教,对你有指望才肯教。 李世民到底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李泰自己就凭着想像力把自己哄得心花怒放,越想越开心,差点没在金殿上笑出声来。 李世民都让他逗笑,这孩子什么毛病?李世民以为他会很生气,至少也是忍着气,没想到他一脸喜气,笑的都要收不住了。 下了早朝,李泰捧着《谏苑》喜不自胜的回到立政殿。 李治刚刚吃过饭,收拾得清清爽爽准备去学馆,见李泰拿这么多的书册过来,他眼睛一下子变直了,惊讶的问了句:“不会让我把这些都背下来吧?” “父皇让我把这些都抄下来,跟你倒是没关系,你想看也行,不看也随你。” 李治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不不,我不看。你抄去吧,跟我没关系。”biqμgètν “不跟我去做道场了?” “不去不去,我还有许多功课要补呢。”李治跟个小球似的跑出了门,赶紧钻进轿子里,生怕二哥让他代笔。 李泰笑着敲了敲《谏苑》,呢喃道:“这一字千金的宝贝,居然不想学。” 说是超渡亡魂找和尚比道士强,于是他来到了化生寺。 到了化生寺,自然有人给李泰安排了窗明几净的房间,桌案上还插着新折的鲜花,香炉里一根清香缓缓的燃着,淡淡的檀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道场基本上没有李泰什么事,有什么需要请示的会有人来问他,有什么必须他出场的仪式,会有人来请他。 李泰就在屋里正襟危坐,铺开纸,拿起铅笔就开始抄,铅笔写字比毛笔快得多,也省力气。 “四殿下,玄奘法师到了。” 第220章 兑现承诺的一章 “谁?” 小和尚一句“玄奘法师到了。”李泰手一抖,笔尖把纸都给戳破了,小和尚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吓得一哆嗦。 “是,是玄奘法师。”小和尚以为四殿下是嫌玄奘法师名头不够响,于是解释道:“玄奘法师是长安城里非常有名的大法师,他” “我知道,我知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李泰激动的脸都红了,小和尚脸也红了,喃喃的说道:“那倒也不至于。” “至于,至于,早晚至于。”李泰都不用人请,自己就站起来往外走了:“快带我去见。” 小和尚都替玄奘法师感到有点受宠若惊了,魏王殿下是这么平易近人的么?感觉魏王殿下都熟知玄奘法师的大名,看他都有点崇拜我们玄奘法师的样子。 化生寺昨天就收到了消息,上上下下早就为这事准备起来了,特意邀请了长安城最著名的佛法大讲师陈玄奘,过来主持这次的超渡大会。 李泰其实没听说过什么玄奘法师,但是易阳能没听说过吗? 陈玄奘自己都不能相信,两千年以后他的大名会响亮得无与伦比。提起大唐或许都有人不知道李世民,但是不知道唐僧的有几个? 小和尚在前面带路,穿宅越院的来到主持的禅房,早有人远远的看到报给了主持知道,主持和玄奘法师并肩走出禅院迎接魏王殿下。 “阿弥陀佛,贫僧拜见魏王殿下。”主持和玄奘法师双手合十,低头躬身施了一礼。 “阿弥陀佛,不必多礼。”李泰也双手合十还了一礼,他左右扫了一眼,一眼便认出哪个是玄奘法师了。 主持的眉毛都有点白了,玄奘法师当然应该是年轻的那个,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 李泰盯着玄奘法师,笑问:“这位就是玄奘法师吧?” “阿弥陀佛,正是贫僧。”陈玄奘很礼貌的又施了一礼。 “殿下,请。”住持躬身伸手,请李泰进屋,李泰微微点了一下头,迈步跟着大家一起进了禅房。 禅房中自是清新古朴,早有小和尚奉茶上来,茶盏上没有图案,只一个“禅”字。 陈玄奘很中规中矩的跟李泰聊着天,询问这场法事都有些什么特殊的要求,流程上都有哪些要加或要减的步骤。 李泰感觉玄奘法师好像是拿他当客户了,他轻松的笑笑:“法事的事一切由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我又不懂佛法,盲目的指手画脚无异于是添乱。” “殿下过谦了,福德智慧便是佛,运用得当便是法,佛法无边,无处不在。” 李泰点了点头,必须承认玄奘法师的确是个得道高僧,是个宣扬佛法的最佳人选。他们简单的聊了一会儿,法事便开始了。 住持基本就是个维持秩序的,玄奘法师带领着一千二百僧人开始诵经,李泰则回房去抄书了,他抄书累了便出来看一会儿。 他也听不懂经文,也没什么需要他做的事,他出来就是看看玄奘法师,长的不像他印象中的模样,不过也不丑,身材比李泰要胖上一圈,跟一般的大唐男人比,还算是瘦的。 三四天的时间过去了,玄奘法师和李泰也熟悉了不少,说话不再那么拘谨了,聊天也不那么正式了,偶尔也会闲聊些诸如天气、诸如世道、诸如人情、诸如天南海北…… 李泰忽然问了玄奘法师一句:“你有理想吗?” 玄奘法师很认真甚至可能说有点凝重的点了点头:“有!” “出家人不是讲究个无欲无求吗?你有什么理想?” 玄奘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追求佛法就是我的理想,说了你可能不信,我一直有一个西行的理想,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佛法的发源地在天竺,那里有更多的佛法可供你研习,也有更多懂佛法的人陪你谈禅讲经。” 李泰一直是笑眯眯的,给人的感觉很是温柔,陈玄奘也不是很严肃,只是他们的眼神里都有几分的认真。 陈玄奘的眼睛立马涂抹上了一层亮光,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懂他,一直以来他一提要西行的想法,都会被人嘲笑,都觉得他是痴人说梦。 就是现在也有人不能够理解,他为什么老是念念不忘的要去天竺,住持老和尚就忍不住插了句嘴。 “天竺离长安路途遥远,光说西行,没个向导怎能不迷路?谁知道路在何方?” 玄奘还没有张开嘴来反驳住持,李泰抢先说道:“任凭他十万八千里,哪怕他山高水长,只要理想站在那里,路就在脚下。” “殿下高论。”住持老和尚说不过李泰,也不敢说得过李泰,嘴上随便恭维一句,心里很不认同这个想法。 玄奘法师则频频点头,边点着头边隐入了沉思。光说有什么用?没有行动的话,那一切理想都只是心里想想了。 “殿下说的有理,做完这场法事,我便西行。”玄奘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去天竺拜佛求经:“殿下可有什么嘱咐的言语么?” “路上顺便宣传一下,我大唐的强盛与繁华。”李泰笑了笑,能对他有什么要求?“祝你一路平安,早些归来。” “好,我记住了。”玄奘很开心的向李泰道了声谢,感谢他让自己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一路上千难万险,你一个人怎么走得了一个来回?”住持老和尚真的替他担心:“事非经过不知难,这里到天竺绝不是走走路那么简单。” “纵有九九八十一难,也挡不住我心诚志坚。”玄奘决定要去就势不可挡了,他有这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一直犹豫不决,李泰的一句话,他忽然悟了。 他想要的并不是到达天竺这个结果,而是走向天竺这个过程,如果你都没迈开脚步,还说什么结果呢? 想做那就有的是办法,不想做那就有的是借口。 “住持长老说的也有道理,那么远的路不是轻易能到的。”李泰微微一笑:“我资助你行李马匹,我还有个亲随身壮力大,让他护送你一路西行吧。” “如此甚好,阿弥陀佛,多谢殿下。” “不必客气。”李泰冲着窗外一招手,曹蟒便走了进来,李泰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你就听玄奘法师的话,护送他西去天竺,给他牵马挑担做个助手。” 曹蟒愣了半天,傻里傻气的问了句:“老大,你把我卖给他了?”ъitv “嗯,就是没要钱。”李泰一句话把满屋子的人都给逗笑了。 七天很快就过去了,李泰也把《谏苑》抄完并且每篇都认真的写好了感想。 他抱着一大摞的书册来到甘露殿,把这些成果往桌子上一放,笑吟吟的看着李世民:“阿爷,我来交作业了。” 李世民没有理会那些东西,只是笑微微的看着他,轻轻的说了句:“有人给你提了门亲事,不知你中意与否。” 第221章 多值得好奇的人 “但凭父皇做主。”李泰都不过脑子的就应了下来。 亲事这回事,他没必要抗拒,也没想过自专,这就不是一个恋爱自由的年代,自己也不具备自由恋爱的身份。ъitv 恋爱这回事,想不想有?李泰只能是苦笑一声,这跟想不想有关系吗?这得靠缘份,遇上了那就谈呗,没遇上跟谁谈? 上辈子他对恋爱这回事挺向往的,也挺积极的,积极了一辈子,到死也还是守身如玉。易阳就那么洁身自爱吗?不!是姑娘们都火眼金睛。 貌似潘安怎么比得上富比陶朱?才华满腹怎么比得上豪华别墅? 更何况易阳性格孤僻、相貌平平?再配上一句家境贫寒,基本上他就算是跟女人绝缘了。 论才华,他除了画画还会什么?好不容易找了份工作,都干到过劳死了,也不过就勉强能交得上房租而已。 女人,这两个字,在易阳眼里多少有那么点倒胃口。好在李泰不像易阳那么偏激,或许是境遇不同,人的性格真的会变吧。 李泰不再贫寒,而且权势倾天,只要他愿意,想要多少女人,可以说就只是个数字,他对女人没了那份向往也没了那份偏激。 李泰明白自己有喜欢别人的权力,娶几个宠妾没有问题,没名份的更是不限量,但是正妻只能娶一个,而且必须是父皇做主的。 他可不想因为成亲这回事,跟父皇闹意见,反正自己又没有心上人,娶谁还不一样? 李泰的这个态度,令李世民多少有点意外。他觉得李泰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先问问是哪家的姑娘,最起码也该有点兴奋,哪怕有点好奇,这才正常。 他这比商量晚饭吃什么还淡定的态度,很是令人迷惑不解,李世民笑问:“你这是娶谁都行,是吗?” 李泰也笑了:“是啊,婚姻事本来就该是阿爷做主的。” “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 李泰摇了摇头:“没有,我喜不喜欢也不重要,阿爷安排的就是最好的。” “嗯。”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非常满意他这个听话的好态度:“我就喜欢你这个知道好歹的劲。” “阿爷又不会害我。”李泰笑嘻嘻的看着李世民:“这天底下无条件爱我的人就只有阿爷一个了,我不信阿爷的还能信谁?” “这话说的,有谁对你不好了?” “那倒不是,我是说别人对我好都是有前提的,首先得是我先对人家好,才能换回来人家对我的好。” 李泰手上整理了一下那些书册,低头盯着书册继续说道:“父子亲情是血脉交融的天性,是没有条件的,就算儿子做的不好,做了错事,父亲也是会原谅的。” 李世民的身子向后一靠,微仰头盯着他的脸,轻哼一声,微冷的腔调问了句:“你想说什么?” “嘿嘿”李泰抬头看着李世民傻笑:“什么都瞒不过您,我想说都过去这么多天了,皇兄还没有上朝听政,您能不能给个台阶,去看看他吧。” “他足疾犯了,疼的不能动,真的走不了路。” 李泰惊讶的小嘴微张:“这,这么严重了?” “没事儿,疼几天就不疼了,他都习惯了。”一提他,李世民脸上就愁云密布的,长出一口气,话锋一转回到了正题上。 “不说他了,你舅舅给你提的亲事,说的是阎侍郎的女儿,阎家书香门第,都是书画大家,那女孩儿你还救过她,见过几次,她能书擅画才名很盛,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bigétν 李世民说了半天,发现李泰遭雷劈了一般的两眼发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世民干脆不说了,静静的盯着李泰看,李泰还是跟个傻子一样,呆若木鸡的发愣,李世民“呯!”的一拳捶到桌子上,李泰吓得一蹦。 李泰猛的一个激灵,心突突乱跳,他就只听到了“阎侍郎的女儿”,后面一个字也没听着就出神了。 “父,父皇,你答应了吗?”李泰眼神里都充满了恐惧,把李世民逗得直想笑,这丫头有这么吓人吗?好像儿子似乎是有点怕她呢? “嗯。”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饶有兴味的盯着李泰。 李泰那表情离哭不远了,他五官都揪揪到一起,好半天才弱弱的问了句:“父皇,这门亲事,我可以拒绝吗?” “嗯?”李世民眉头一皱,问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谁都行的吗?” “是,谁都行,但是就她不行。”李泰都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了:“除了她真的谁都行,到大街上抛绣球,随便砸一个我都认。” “哦。”李世民若有所思的点了一下头,笑道:“谁都行,独她特殊,说明她在你心里是最特别的,你还是挺在意她的,这就是缘份啊。” 特殊,的确是,太特殊了,特殊的李泰都想掐死她。 “阿爷,良缘可结,孽缘何必呀?”李泰叹了口气:“您该知道,我打死过她一个丫环,就是” “诶,这算什么事?”李世民没等李泰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区区一个婢女,她敢记恨你,不成?” “……”李泰不知道说什么了,都有点怀疑父皇和自己说的是不是一个事,怎么感觉思维都不在一条线上呢? 李泰想表达的是自己很讨厌她,李世民居然能理解成自己担心被她记恨,这是亲父子吗?说好的心有灵犀呢? “反正我不要她,我肯定不会娶她。”李泰非常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这回应该没有误会了。 “你怎么也不懂事了?该知道娘亲舅大,你舅舅为这事跑了阎府六趟,阎侍郎才勉强答应,你以为阎家就愿意呀?人家还没瞧上你呢。” 李世民白了李泰一眼,没想到一向听话的他居然也学会叛逆了。 阎家会没瞧上自己,李泰心里明白这就是陆清把他们给吓住了,不然的话还用长孙无忌跑六趟?递他个口信,他就送上门来了。 “那不正好吗?”李泰无奈的看着李世民:“阿爷,除了她,你随便给我指一个,只要是个女的我就同意,行吗?” 李世民被他逗的哈哈大笑:“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谁要绑你上轿一样,好歹阎婉也是大家闺秀,你至于这么嫌弃吗?” “不是嫌弃,阿爷,你不知道她什么样子,你要是了解她一下,我相信就算我爱上她了,你也会逼着我休了她的。其实娶谁,我真的无所谓。我跟谁过和我娶谁完全可以是两回事,对吧?正妻不过就是祭祖的时候露个脸罢了,我就是怕咱们老祖宗压不住棺材板。” 李泰疯了一样的说了一大堆的话,李世民就微微一笑:“本来我对她没印象,让你说的我倒是好奇了,好吧,我了解了解再说,你不用着急。我先看看你的感想写的怎么样。” 第222章 蟒雉奴童言无忌 李世民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书册打开,李泰真的是够用心的,左面的一页是抄的《谏苑》原文,右面一页几乎是一段一评的感想。 李泰原本兴冲冲的过来是想跟父皇学学这些理论,让父皇指点自己的不足之处,结果李世民张嘴给他提了一门堵心的亲事。 一下子把他的心堵得都没缝了,李世民盯着书册越看越爱看,看的都入了迷,李泰则站在桌边有种魂飞天外的感觉,生怕老爹一冲动把这门亲事给他定下来。 阎婉那不知深浅、不知轻重、不知进退的性格,天知道会给他添多少麻烦,谁娶妻不是奔着恩爱和谐去的?哪有人是图个无穷无尽的麻烦? 李泰心慌神乱的站了半天,情绪才慢慢的缓和下来,他自己搬了个椅子过来,静静的坐在桌边,等着父皇给他讲解些什么。 父子两个安安静静的隔桌而坐,李世民嘴角微挑,偶尔点点头,李泰的态度和能力都超过了他的预期。 李泰则慢慢的开始了思考,舅舅为什么突然间操心起自己的亲事来了?又为什么会是阎婉? 说起来有资格操心自己亲事的人,除了父亲也就是舅舅了,舅舅若是真的关心自己也实属正常,可是他平时有关心过自己吗? 从前甥舅二人都尽量避免碰面,自李泰换了灵魂之后,对他客气了一些,他也亲和了不少,但也只是见面时看起来热情了一点而已。 阎家兄弟二人在朝为官,都是文官而且一个刑部侍郎,一个工部尚书,相比于兵部、吏部、礼部,阎家就算没什么势力的那种了。bigétν 李承乾身后是以长孙无忌为首的一众老臣,个个位高权重,个个手掌大权。李恪身后站着隋朝旧臣,也是相当大的一股力量,朝廷中隋朝旧臣超过了半数。 李泰只结交了一部分权贵的子侄辈,这些新秀在多年后或许有一部分能成为中坚力量,但是现在不就是没长成的小苗吗? 况且李泰穿越之后跟这些公子们也断了联系,他这十个月有二百八十天都在皇宫,回魏王府的次数当真的是屈指可数。 自己身后没人,看起来是最弱势的,这也是李泰想要的结果。李泰知道背后有人的好处,也知道背后有人的坏处。 李治能登上大宝,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背后没人,他上台没有人心里害怕。李泰也是这么想的,自己背后如果有人,那自己想上台,就会有另一部分人心慌,阻力就会大。 其实李泰拒绝阎婉,真的只是讨厌阎婉这个人,跟阎家这种“小门小户”结亲,他并不介意。 虽然可倚仗的势力小,但是带来的敌意也少。李泰始终认为打铁得靠自身硬,如果说拉拢,他只想拉拢老爹一个人,有老爹一个人支持就足以跟全天下抗衡。 长孙无忌已经知道皇帝有换太子的心了,他当然心急如焚,为了保住太子的位置,他必须要做的三件事,就是提升太子的形象、赶走或杀害李恪、灭掉李泰的希望。bigétν 教育太子这件事,长孙无忌紧锣密鼓的开干了,他召集了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少师、太子少傅等等所有的太子老师,一共二十多位大儒聚在一起开了两天的大会。 他要求所有人不许拿李承乾当太子看,每个人都要使出最大的力气去管教他,发现错误要指出,要严厉的批评,骂的越凶奖励越高。 李恪那面,暂时还没腾出手来,毕竟才七天,他还没挤出时间和精力来对付李恪。 李泰是他亲外甥,是最让他头疼的,他不能对李泰下死手,思来想去就给他结亲这条路最合适,给他找个“小门小户”的人家成亲,这样他的背后就没有太多人来站队。 没有人支持怎么能上位?君是船,臣是水,谁的水多谁就飘得高,没有水再漂亮的船也得搁浅。 李世民傻吗?不可能的,天底下如果只有一个人聪明,那一定是帝王。所谓帝王心术,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 李世民看这些朝臣、皇子,真的是洞若观火。长孙无忌的那点小心思,他比谁都清楚。 关于阎婉和李泰这门亲事,他是有着七分同意的,他也觉得李泰没必要找个岳父做靠山,只要儿子能顺心顺意比什么都强。 事业上能靠亲爹,尽量别去找野爹,靠干爹起来的通常都不得长久,而且你靠人家起来的,将来极有可能会受制于人。 所有人看到的只是如何上位,李世民要考虑的不是上位,而是上位以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上位还用考虑吗? 他知道李泰不愿意娶阎婉,心里也就有数了。哪个当家长的去干预儿女的亲事,大抵都是因为儿女喜欢上了自己不中意的人,然后去强行拆散。 哪有强逼着儿女找个不喜欢的人结合的道理?那除非是为了打断他对那个不良的心上人的妄念。 李泰没有心上人,不用逼着他去娶个不喜欢的人,不过第一次看儿子这么着急,倒是挺愿意逗他的。 李世民看完一页,刚一抬头,陈文走了过来,他躬身说道:“九殿下来了。” “让他进来吧。”李世民放下书册,笑呵呵的看着门口,陈文打开房门,李治活泼的走了进来。 “不用行礼了,坐吧。” 李世民随意的一摆手,李治顺着他手的方向就走了过去,大大方方的往他二哥腿上一坐,还笑嘻嘻的仰脖看着李泰:“阿爷让我坐的。” 李泰懒得理他,也没吭声就抱着他坐着,他转过头看着那一大摞书册,对李世民说:“阿爷,你罚二哥写这么多东西啊?”bigétν “没有,我要给你二哥说门亲事,你知不知道你二哥喜欢谁?” 李世民觉得阎婉不会太不堪的,十之有八是李泰心里有别人,他们兄弟亲密无间,说不准这小鬼头知道点什么。 “我二哥”李治使劲往李泰怀里拱了拱:“喜欢我呗。” “滚下去。”李泰一下把他给推了下去,他晃悠晃悠一把抓住了桌子,稳住身体之后,他气恨恨的一指李泰:“敢推我,我让你娶不成媳妇。” 李治真不是好惹的,他转过身气呼呼的对李世民说道:“阿爷,一辈子不给他说亲,我不想要皇嫂。” 李世民眼珠子瞪得像元宵那么大,强憋着笑问:“这是为何?” “皇嫂有什么好?你看大皇兄跟皇嫂定亲,爷爷就过世了,成亲,阿娘就病了,皇嫂怀孕,阿娘就走了,皇嫂要生,皇侄也死了。嫂子有喜事,咱家就有噩耗。” ps:我承认我书写的不怎么好,但是请大家相信我,我只是能力不足,不是故意的,好吗?阎婉这俩字一出来,你们就炸,说我开始作妖了,我可能自己作自己吗?你们知道打造一个全民都讨厌的人物有多难吗?你们知道为了阎婉我几次更稿吗?如果阎婉不是足够令人生厌,怎么能体现出长孙无忌对李泰的“毫不在意”?这是亲情的淡薄,也是权势面前的自私。我不想剧透,我也不想你们真的动气,所以很早我就保证过阎婉不是女主。可是居然有人在上一章发出不到半个小时,就给我四星评价,说我前面写的好,后面不行了。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你们为什么不能给我一点信任?我写书不敢报辛苦,也不求任何回报,甚至要承受一定数量的谩骂。你们不知道五星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只能剧透一点,五星的多少决定着这本书能走多远,短短一个月从8.4分追到9.3分,这是这本书走下去的底气,一旦分数下来,我想写,编辑会让我写吗?我被叫停过的书不是一本两本,是两位数。拜托各位看官,有气只管来骂我,段评章评我都反复的看,你骂就是了,别拉低分数,拜托了。 第223章 感谢大家的支持 有一种尴尬叫无法化解,有一种无语叫目瞪口呆,有一种着急叫徒呼奈何。 李治气吼吼的吼了一通,然后骄傲的朝着李泰一梗脖,满满的示威的意味,那自鸣得意的小表情,脸上就像写了字一样的,把“还敢不敢得罪我?”表现得淋漓尽致。 “腾!”的一下,李世民和李泰同时站了起来,父子俩这回心挺齐,不只同时站了起来,还同时朝李治扬起了手。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想法,先把李治拉开,可别让对方给打了,到底是李泰离的近,他一把抓住李治把他扯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略转身就势一推,指着门口暴喝一声:“滚!” 李治有点愣住了,不太明白二哥怎么发疯了,李泰冲他挤眉弄眼的丢眼色,又补了一句:“滚出去!” 李治有多机灵?马上一缩脖,小短腿倒腾出车轮般的幻影,从定点到门口六米远,跑了个风驰电掣,推开门“嗖!”的一下就没影了。 李治是跑了,李泰没跑了,他慢慢的转过身,僵硬的牵了牵嘴角:“童,童言无忌,阿爷你别生气。” 不生气,说你家娶了个丧门星,你生气不?李世民阴沉个脸,双手按着桌子,略向前俯身。 李泰看他脸色不太好,赶紧说道:“我揍他,我这就揍他去。”说着转过身,迈开大步,恨不得一步蹿出去才好。 “回来!” 李泰身子一顿,缓缓的转过身来,李世民眯着眼睛冷哼一声:“拿我当傻子呢?你有揍他的心,还能赶他走?” “小孩子有口无心,阿爷你别往心里去。”李泰低下头,浑身冒火,这个败家孩子太能惹祸了,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这谁教他的?整不好真是要挨揍了。 “人小心可不小,说出话来比刀子都锋利,这要是换个地方说,这一句话能让多少颗人头落地,你知道不?” 李泰心都直突突,也不敢顶嘴,他只能在心里腹诽“知道啊,我知道,那话也不是我说的,我有啥招?你不骂他,骂我干什么?” 李世民十分正经,十分严厉的继续骂李泰:“饭可以乱吃,话能乱说吗?就这样的,你还护着他,这么惯下去,他得变成什么样?” “我错了,都是我把他惯坏了,阿爷要罚就罚我吧,我以后一定好好管教他,我保证他再也不会这么口无遮拦了。” 李世民使劲瞪了他一眼:“知道错了就行,他再有一次,我就把你们哥俩屁股打开花。” 这么容易就过关了?李泰喜出望外的抬起头,嘻皮笑脸的乐了。看他笑,李世民也笑了,可拿他怎么办吧?这么大的人了还顽皮呢。 李世民拍了拍书册:“你写了这么多,我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你过来把那些奏章替我批了。” “哦。”这活不错,李泰很喜欢批奏章,也批得轻车熟路了,他大大方方的走过去,坐在桌子边上,伸手拿起一份奏章打开,快速的扫了一遍,然后他就把奏章放下了。 “阿爷,这个我不敢批。”李泰以为是东宫的那些奏章,结果不是,这些奏章是府衙送上来的。 以前李泰掌管着京畿(音机)事务,坐镇于府衙之内,小事就自行决断了,大事就得写份奏章送上来。 现在皇帝让他批这些东西,这个权力有点太大了,就算他还掌着府衙,这些也是他不敢决断的大事,不然没必要送上来。 “大胆的批,你批完了我检查,批的不妥当的,我自然会改。”李世民要锻炼他的治国能力,就得逐步的放权给他,不然的话,讲再多的理论都只能是纸上谈兵。 “是。”李泰不敢怠慢,认真的看了两遍,仔细的思考过后才提笔开批,因为慎重不敢大意,所以每一份奏章批的都很慢。 李治一溜烟的跑出了甘露殿,哼哼唧唧的唱着:“天地之间有杆秤……什么是傻、什么是精、什么是理、什么是情,留下多少好故事,讲给后人听……”biqμgètν 看他这么高兴,陆清迎上前去,笑问:“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二郎不在么?” “在呀,嘿嘿嘿”李治开心的直冒泡,左右看看人挺多的,他就挺起胸脯,骄傲得跟只秃尾巴公鸡似的向前走了,陆清只能是跟上。 走到前后左右都没有人的一段路径,李治站住了脚,小声的跟陆清说:“你教我的那些话,终于用上了,我全说出去了。” “哪些话呀?”这没头没尾的,陆清怎么知道他说了什么。 “不是你说如果我阿爷要给我二哥定亲,就让我说皇嫂不吉利的那些话吗?我全说了。” 陆清赶紧左右看看,果然没有人,心总算是没吐出来,他压低声音问了句:“定的谁家姑娘啊?” “不知道,阿爷没说。” “我的祖宗。”陆清咬牙瞪眼的小声说道:“我不是告诉你,定的是阎侍郎家那个小姐,你再说的吗?” “我管那么多?反正我说了。” “唉。”陆清长叹一口气,仰头看看天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呢喃道:“二郎你可别怪我拆你良缘,是他没听明白话。” 把李治送回立政殿,陆清出宫去了魏王府。 府衙送上来的奏章并不多,这是三天的奏章也只报上来五件事,李泰全都批完了之后,李世民让他连奏章带批复都念一遍,然后问他为何如此批复。 李泰紧张又兴奋,心里暗自高兴,脸上却只表现出了被突然提问的拘谨,没有半点的欢欣外露。 李世民在听他念完讲完之后,每一件事都指出他对的地方和不足的地方,每一件事都和他深入的探讨一番,往往还会引出更多的话题来。 渐渐地李泰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他发现他从骨子里喜欢理政,也发现李世民不愧为千古一帝。 李世民的政治目光和胸怀远见,根本不是自己能比得上的,尽管自己肚子里多装了几千年的历史文化,在治国这方面跟李世民比起来,自己也只能是个弟弟,不,是个儿子。 “以后每天的早朝和小朝议,你不许请假。雉奴早上让他自己去学馆,下午你们在关宫门前一个时辰必须回来。” 李世民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以后府衙的奏章就归你批了,还有你皇兄身体不好,东宫的事务你也上点心。” “是。”李泰应了一声,笑道:“我们过去看看皇兄吧,我这几天没回宫,也不知道他足疾发了。” “你自己去吧。”李世民头也没抬一下,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李承乾了。 ps:谢谢你们,太令人感动了,上一章发出去到现在才几个小时,近两百个五星好评,你们让我感觉到了一股震撼的力量!看到大家这么给力的鼓舞,我都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言辞来表达激动与感谢了。我知道大家盼的就是多更新,我努力,因为没有存稿,不敢给大家过多的保证,我保证每天三章是打底,争取能做到每天四章!咱们立个约定,我天天四章,你们天天追更别养书,行吗?关于卡文的事,唉,你们说从哪一段、哪一行、哪一句停下来,你们会觉得我没有卡文?卡文说明有吸引力,对不对?其实这本书大约一百三十章左右我才开始故意卡文的,故事也是从那里开始精彩的,我跟大家承认错误,我前期的确没怎么上心,今天还和编辑沟通要不要看前面的一百三十章推倒重写,考虑到这个难度实在太大,最终决定就这样吧。废话不多说了,祝每一位看官看的愉快! 另ps:历史上的阎婉不是这样的性格,人家是正经的大家闺秀,我不是特意黑她,只是剧情需要,这里是小说,不能完全照史实来,有的书把赵子龙写成了女性角色,白龙马和唐僧谈恋爱,也不能说人家胡编乱造,只能说看哪本书就依照哪本书讨论吧。 第224章 仁兄贤弟的日常 雕梁画彩凤,庭柱绕金龙。一树梨花映绿叶,满园芍药笑芙蓉。莫道人间无好景,且看帝都太子宫。 李泰和李治在东宫门口下了轿,兄弟俩互望了一眼,上次直接闯进去把李治给吓了一跳,这次可不敢再硬闯了,于是李泰上前递上名贴,让侍卫进去禀报一声。 李承乾一个人无精打采的坐在床上,背靠着枕头,双目无神的耷拉着脑袋,一个小黄门子腰弯得接近九十度,迈着小碎步,轻轻的走到床边,双手向前一递:“四殿下和九殿下来了。” 李承乾懒懒的把目光移到名贴上,冷哼一声:“什么意思?他们来了,本宫还得亲自出迎么?” 小黄门子战战兢兢的不敢出声,也不明白李承乾这么说是让他怎么办,就低头听着李承乾抱怨。 李承乾话都说这么明白了,这个小黄门子就呆呆傻傻的在这儿杵着,气得李承乾抬腿一脚踹了过去。 “唉哟”冷不防的挨了一脚,小黄门子被踹了个腚墩,李承乾捧着脚,一个劲的倒吸冷气。 小黄门子不敢叫疼也不敢站起来,他就势直接跪下了,李承乾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要是称心在的话,这种事都不用报就知道该怎么办,看他这个傻里傻气的样儿,没来由的就生气,真想活活打死他算了。 “你撅个屁股,趴那儿干什么?”李承乾恶狠狠的吼道:“还不快去把他们迎进来。” “是。”小黄门子应一声,赶紧爬起来转身向外跑。 李泰和李治进屋之后先跟李承乾见了一礼,李承乾强打精神的说了句:“免礼,你们坐。” 小黄门子搬了两个绣墩放在床边,他们一撩袍,轻轻的坐下。 “我这脚疼的厉害,也没法出去迎你们。”李承乾的腿上搭了一条薄薄的毯子,把脚给盖了个严严实实。 李泰看了一眼毯子,微笑道:“迎我们做什么?我们就是怕你在休息,要不然就直接进来了。” “我这养病的人,什么时候都是休息,不怕打扰。”李承乾的脚是真的疼,他不时的就皱一下眉:“倒是你,府衙那么忙,大白天的就过来,不会耽误公务吗?”biqμgètν “府衙不归我忙了。”李泰笑笑:“父皇把府衙交给了三皇兄,我现在是闲人一个,什么事都没有。” 李承乾心里只为称心等人伤情,别的事都放下了,什么太子不太子的,他不在乎了,他想争大位就是为了跟称心光明正大的天长地久,现在称心死了,他什么念想也没有了。 从前他都是时刻监督着李泰的,现在连府衙归了李恪,这种一点都瞒不了人的事,他都不知道。 “无官一身轻,阿爷也是疼你。”李承乾转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奏章,对李泰说道:“你既有空,这些奏章还都送到你那儿吧。” “皇兄你只是足疾,批奏章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有奏章批还可以分散心神,多少解点疼。” 李泰现在不需要这些奏章了,他有更高级的奏章批,这些小儿科的东西,留给李承乾自己玩吧。 李治曾经在陆清跟前抱怨,说太子的奏章都让李泰批,就是欺负他二哥。 陆清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他,奏章就是权力,都是抢破头的要批,这活没有人不愿意干。 李治一看这么好的机会,那得抓住啊,赶紧说:“二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皇兄病了,这么点忙你都不帮,还是亲兄弟吗?” 李泰斜眼瞄着他:“你不也是亲兄弟吗?你来。” “哦,你让我帮你拿着啊,行。”李治从绣墩上蹦了下来,非常勤快的过去捧起装着奏章的盒子:“你们聊着,我把这个送回去啊。” “放那儿!”李泰指着桌子,眼睛一立,李治很不情愿的把箱子放下了。 李泰转过头,看着李承乾,笑道:“这小子越来越坏了,嫌我给他布置的功课多,就想办法给我揽活。” “能者多劳,你有空就帮我批吧。”李承乾看那些东西头疼,一眼都不想瞅。 李泰瞅了一眼,一共也就十来个:“这是随便帮的事吗?对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最近饮食还好吗?” 李承乾摇了摇头:“疼的闹心,一天到晚什么也吃不下。” “再疼也得吃东西啊。”李泰捏着毯子一角,轻轻的掀起来,见李承乾的脚已经明显的变形了,两只脚的大脚趾根部都向外凸出一个很大的包,又红又肿都发亮。 “你不说凉点舒服吗?怎么还盖上了?”李泰把毯子盖到脚踝处,抓起一把扇子,冲着红肿的地方扇了扇:“上次我看还只是稍微有点肿,怎么发展的这么快?这得多疼啊。” “没事,今天不算疼,昨天开始就不怎么疼了。” 李泰看他的脚痛风石已经明显形成了,说明痛风急性发作期快过去了,现在到了慢性关节炎阶段,疼的不见得有以前那么剧烈,但是对活动的影响开始变大了,也就是说以前他犯病是疼,以后犯病是瘸了。 痛风要是忌口的话,发病的次数就会少。他都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李泰满目心疼的叹了口气:“不疼也得吃点,不吃饭怎么受得了?你想吃什么?” “什么也不想吃。”李承乾没有食欲,他心里难过,就想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呆着,想哭就哭,哭累了就睡。 李泰勾勾手指,叫过来一个小黄门子:“吩咐御膳房做点肉汤送,另外看看有什么新鲜的果子捣成汁,快些送来。” “是。”小黄门子应一声,赶紧奔御膳房去了,不一会儿就把肉汤和果汁都端了过来。 “你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吃硬的怕胃不舒服,流食可以多吃点。”李泰亲手端着肉汤递到李承乾面前,还拿勺子搅了搅。 肉汤的香气直往人的鼻孔里钻,勾得馋虫大动。李承乾闻了闻,真香。他舀起一勺肉汤倒进嘴里,满嘴都是味蕾带来的幸福感。 吃了多半碗的肉汤,过了一会儿,李泰又把冰镇好了的果汁递了过去:“凉东西吃多了不好,皇兄你少吃一点,莫要贪多。” “我理会的。”李承乾接过果汁,看一眼李治:“给雉奴一份啊,这还得我告诉你?” “莫管他,我要不看着他,他都拿这个当水喝。” 李泰侍候太子爷喝了多半碗的肉汤,又喝了一小碗的果汁,看李承乾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便劝道:“我是深深的知道生病是什么滋味,我都以为我活不了呢,挺过来也就没事了,皇兄,你这足疾一定治得好,你好好养着,别灰心。我和雉奴先回去了,改天来看你。” 李承乾也无心留客,便着人送他们出门,他们刚走到东宫门口,迎面就撞上了长孙无忌。 第225章 我要搞个小发明 李泰和李治双双上前,躬身施礼:“见过舅父。” “免礼。”长孙无忌笑呵呵的伸手虚扶一下,看着李治说道:“雉奴怎么没去学馆?” “学馆今天放假。” “哦”长孙无忌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学馆好不好?你最喜欢学什么?” “好着呢。”李治扬着小脑袋,得意洋洋的说:“我最喜欢学画画和踢踺子。” 长孙无忌一听就笑了,这什么学馆?幼儿园吗?他抬头看向李泰,果然心机够深,把李治带到身边,他亲自教,就教画画和踢踺子。 眼见着李承乾越来越堕落,李治再不成才,他觉得太子之位除了他没有第二人选了。做梦也想不到,他老爹心里还有个李恪也是太子的备选。 “惠褒,”长孙无忌微笑着问李泰:“你皇兄今天怎么样?”ъitv 李泰微微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脚肿得很厉害,疼得下不了地。也不知道这病可怎么能好,整个御医院都束手无策。” “无妨,足疾而已。”长孙无忌听李泰说整个御医院都束手无策,忽然想起了孙思邈,他说道:“惠褒,你病重的时候,有个揭榜而来的神医,现在是不是在魏王府呢?” “对呀!”李泰惊喜交加的一拍大腿,拍挺疼,他边揉腿边说:“我怎么忘了这个茬了?我这就去请孙先生过来。” “你这孩子,还能用你亲自去请?”长孙无忌回头吩咐一个随从:“去魏王府,请孙先生过来,给太子治病。” “是。”那随从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李泰跟长孙无忌寒喧两句,便也带着李治走了。 长孙无忌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暗暗的冷笑,神医就在你府上,你会想不起来?病长在你脚上,你一定想得起来。 既然人在你府上,那就不需要你沾手了,免得你特别嘱咐一番,病就没个好了。 走的远了,李治恨恨的说了句:“我怎么早没想起来孙先生呢?” 李泰拉着李治,口是心非的说道:“是啊,我也没想起来,说不定孙先生真的能治好皇兄的病,那多好啊。” 李治停住脚,斜着眼睛看李泰:“你有病吧?我是说早点想起来,把孙先生送出城藏起来就好了。” “……”李泰很无语的看着他,他忽然一惊一乍的说道:“现在也不晚呐,二哥你快马出宫一定能先到,别让孙先生过来。” “行了你,他是你亲哥,又不是你仇人。”李泰扯起他继续向前走着:“雉奴,心里别总放着仇恨,不说对别人怎样,对自己也是一种折磨。” “他就没拿咱们当亲人,他活该受罪,我才不想让他好呢。”李治嘴撅得老高,李泰弹了他的脑壳一下,没说再说什么。 痛风在现代社会都是不死的癌症,别说一个孙思邈,再给左边加个华佗,右边加个扁鹊,也得干瞅着,最多是能缓解一下,能延长一下发病的频率,想治好那可太难了。 长孙无忌见李承乾的脚又红又肿,确实是不方便行走,又是心疼又很无奈,他翻了翻桌子上的那些奏章,李承乾一个字都没批。 “高明啊,你脚疼也不影响你批奏章,这些你必须得用心批,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长孙无忌坐在床边苦口婆心的劝了起来:“你兄弟众多,你要是不振作,盯着你这东宫的人不会少。” “甥儿知道,我一定努力。”李承乾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只有顺着他说这一条道,他满口应承,只是因为不愿意听他罗嗦而已。 看李承乾黑眼圈有点重,长孙无忌问道:“你没睡好吗?” “嗯,脚太疼了,睡不着。”李承乾这两天脚并不是很疼,不过睡不着是真的,前两天是称心的头七,他痛哭了一小天,接下来的这两天就神志恍惚,一直提不起来精神。 不一会儿孙思邈被请了过来,也没给李承乾把脉,就只看了看脚,孙思邈说道:“太子殿下这是风湿热痹,开副药吃着可以清热通络,祛风除湿,能暂缓疼痛,这病治不好,但只要能忌口、多运动,它不疼就算是好的了。” 长孙无忌一脸虔诚的看着孙思邈,好声好气的问:“那怎么忌口?如何运动?” “不用问了,我知道。”李承乾面似死灰,一脸的沮丧:“凡是我爱吃的都不让吃,御医早就说过了。” 李承乾并不觉得孙思邈有多么厉害,他说的话和御医说的都一样,他的方子又能特别到哪?于是李承乾随意的摆了摆手:“有劳你特意跑了一趟,下去领赏吧。” “是。”孙思邈见他对自己没有足够的信任和尊重,便也没有多说,一揖而退。 第二天散了小朝议,李泰就去了魏王府,趁现在有时间没任务,他想把素描的技法整理出来,一个是方便给李治讲课,一个是他想把这些记录下来。 各行各艺他都在搜集记录,独独忘了自己的素描也是一种技艺。从铅笔的制作、纸张的改进到素描的技巧,他全面的思考了一遍,心里有了大概的轮廓,就提笔开写。 写了几篇就感觉累得手腕发酸,不能用毛笔写,又慢又累,写的字少还行,写的多真有点受不了。 可是用铅笔写又保存不了太久,总不能隔几年就安排人抄录一次吧?怎么办呢?自己用铅笔写,然后让别人用毛笔抄一遍?似乎是可行,可也不是太好的办法。 李泰坐在那里拿着空白的书册发呆,这书册装订的倒是不错,就是字要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上写,这要是有个打印机就好了。 李泰忽然想到了“印字”,如果有字模,那就可以一个字一个字的往纸上印字了,如果把一篇文章的字,都用字模排好,刷上墨之后再铺上纸,字不就印到上面了吗?ъitv 从技术层面来讲,字模、字盘、墨汁和纸张,这些硬件全都具备,现在完全可以实现活版印刷,只是别人脑子里没有这样的概念而已。 活版印刷最主要的就是刻好字模,字模可以用木头刻,但是保存不了太长久,木头会腐烂、开裂,李泰想直接用铜做铜的字模,纯铜不会上锈也不易变形。 纯铜少量的还有,如果需要大量的话,国库也没有多少,纯铜是用来铸铜钱的,国家也缺,正因为它稀缺才用来铸钱,可以防止造假。 字模不用做全铜的,底座部分可以用木头,这样的话,弄一套常用字的字模应该不是问题吧? 李泰正琢磨着活版印刷的事,陆清走过来,低声说道:“李淳风被召进宫了,很急,不知道什么事。” 第226章 到底议的是什么 李淳风在朝中的地位很重要,用四个大字来形容,那基本上就属于是可有可无的那种。他才华很高,懂的很多,但不掌实权,是个闲散人员。 他整天就在魏王府里著书,跟外界都绝缘了,通常情况下应该没什么事需要找他。 李泰也想不出皇帝为什么要召李淳风进宫,不过他也没那么强的好奇心,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怕查的地方。 “他进宫就进宫呗。”李泰不在意李淳风进宫做什么,他吩咐陆清:“把那几个工匠艺人给我叫过来。” “是。”陆清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李泰在纸上画了一些东西,他也没见过活版印刷用到的工具都是什么样的,就凭着自己的想像,画了点示意图。 不一会儿铁匠、木匠全都被叫了过来,李泰指着图,连说带比划的阐述着他的想法,他自己的思路就不够清晰,生怕别人听不懂,把他急得语无伦次的。 “殿下,你说的字模,是不是就像一个印章?你说的字盘,是不是就是把许多一样大小的印章固定住?然后刷上墨,铺上纸,再用软毛刷子轻轻的刷一遍,字就印到纸上,对吗?” “对!”李泰竖起大拇指:“你们太厉害了,一下就听明白了。” 李泰逗的大家哈哈大笑,这些人也是跟李泰混得熟了,给他做东西是最省心的,他能把他想要的东西画成图给你看,有的都标好尺寸。 这一次虽然只是个粗略的示意图,但是这次他要的东西很简单,他们一下就懂了,然后他们就蹲在一起,围成圈的开始讨论,没李泰什么事了。 很快他们就商量出来一个方案,字盘怎么做、字模怎么刻、怎么固定好位置,字和字之间的距离如何掌控,这些问题全都清晰了。 “殿下,字我们能刻,但是我写的字不好看,也不知道你想要多大的字。” “写字还是问题吗?我来。”李泰的字绝对够漂亮,但是他写了几个字就发现问题了。 毛笔字太大,就算是蝇头小楷,一个字也两厘米见方了,一张纸印不了多少个字,纸可不便宜。 李泰近乎绝望的一抹脸,感觉自己都给穿越者丢人,别人穿到古代怎么什么都会呢?自己要不是仗着命好,穿到了皇子身上,可能都得饿死。 不是说现代人知道的多,比古代人聪明吗?看看人家,全是最底层的工匠艺人,一瞬间就把自己想要的东西给设计好了。 再看看自己连个小点的字也弄不出来,李泰想着想着忽然照着自己的额头猛拍了两巴掌,特么地我就笨死得了,非得用毛笔写吗?用铅笔写,字不就小了吗? 铅笔写的小字,能刻得出来不?李泰赶紧过去问问他们,他们让李泰写个字样来看。biqμgètν 李泰写了三行一样的字,一行是楷体,一行是黑体,一行是仿宋体,楷体他自己就划掉了,因为他写不出标准的印刷版楷体字,他前世没练过书法,只有名字能写得很漂亮,还是设计签名的那种一般人认不出来是啥的字体。 最后大家一致选择了黑体,相对粗一点比较好刻,李泰也觉得黑体是最好写的,仿宋他也只能仿个七分像,没秦桧那两下子,能自创个仿宋字体。 黑体也多亏了他学过美术字,有那么一丁点的基础。李泰认认真真的抄写了一页《论语》,让他们拿去照着刻。 “这个要多久能弄好?”李泰刚写完就有点迫不及待了。 “得个十来天吧,这个时限说不准。” 工匠们彼此商量了半天,想的是挺好,但是真的干起来,肯定会有很多的难度,这东西前所未有,属于发明创造出一个新物件,谁也不敢保证工期要多久。 “哦,可以。”尽管比自己心理预期的时间要长,李泰也能接受,别说时间长短,就是失败也是正常的,不是你想弄什么就都能成功,但是有想法就一定要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这些工匠就留在魏王府里了,李泰专门拿出一个宫殿来供他们使用,他们需要的所有工具都备齐,甚至他们还可以在这里吃住。 他们生活中有什么困难,只要李泰知道了,一准主动的帮他们解决。他们对李泰简直就是敬若神明,既感念他的仁德恩惠又佩服他的聪明才智。 无论成功失败,反正李泰想做的事交待下去了,他感觉很是轻松,抬头一看天,哎呀,都快到黄昏时分了。 老爹说过每天都得提前一个时辰回宫,这回算是晚了,他急急忙忙的带着李治纵马回宫。 进了宫,兄弟两个直接奔甘露殿,回来的第一件事必须是先来看父皇。到了甘露殿门前,陈文笑着迎了上来。 “两位殿下回来了?”陈文满脸堆笑的微微一躬身:“圣上正在议事,你们先回去吧。” 每天这个时候,李泰要在父皇的监督下批府衙的折子,有时候府衙没有事,就批别处的折子,当然这事是他们父子间的秘密,对外是不公开的。 今天不让进门了,看来议的事很重要。李泰随意的问了一句:“谁这么晚了还不走?再议一会儿宫门就关了。” “是太史局的将仕郎李淳风。”陈文也抬头看了看天,天都到了这般时候:“看样子他今天要在宫里住了。” “李淳风?”李泰知道他进宫了,没想到他到现在还在议事:“议的什么事啊?” 陈文耸了耸肩膀,笑道:“殿下真会开玩笑,你没看我一直在宫门口站着吗?我怎么能知道议的是什么事?” 说的对,说的有道理,说的我都差点信了,李泰笑笑:“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殿下慢走。” 李泰拉着李治回到立政殿,两个公主一前一后的朝他们跑过来,嘴里一致的喊着“二哥”,全都目不斜视的瞄准了李泰就往他身上扑。 李治这个三哥,完完全全的变成了透明人,在她们两个面前一点存在感也没有。 李泰在院子里哄着公主们玩耍,心里却总是惦念着甘露殿,他们到底是在议什么事呢? 要说还真不是什么大事,李世民就是让李淳风算个卦而已,准确的说就是批八字,看看这两个人的八字合不合,这对李淳风来说根本也不能算作是个事。biqμgètν 没想到批了一遍又一遍,他就反反复复的批着:“陛下,八字不变结果是不会变的,怎么批都是良缘,这是最好的姻缘了,非常的匹配。” “你能确定你没批错吗?”李世民都不好意思要求人家再批一遍了:“这个批八字靠谱吗?有没有那种可能,就是批语说特别好,结果却不好的?” “陛下,如果这两个八字的人结合,结果不是吉配的话,那可能有人报错八字了。” 第227章 八字也有造假的 错误有很多种,有有意犯下的错,有无意犯下的错,有失误造成的错,也有大意造成的错,其中最难以忍受、最不能原谅的叫欺骗。 报错八字,八字这东西能报错?如果真的是报错了,那一定是故意报错的。 李淳风不经意的一句话,令李世民陷入了深思。 故意报错八字这种可能性实在是不小,毕竟太子妃的下一步就是当朝皇后,别说报个假八字,就是换个假人也不足为奇。 谋皇后之位,会用这么简单的低级手段么?会!手段本也不分什么低级、高级,而且往往越是简单的越有效。ъitv “天晚了,你出不了宫了,让陈文给安排个住处吧。” “臣告退。”李淳起身一揖,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过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陈文推门走了进来,李世民撩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问:“你把李淳风安排到哪儿了?” “他说想找四殿下聊聊天,我打发人送他去立政殿了。” “嗯。”李世民脸沉得不像话,他食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缓缓的开口:“你说生辰八字会有假么?” 陈文躬着身子,低着头,不急不缓的说道:“想知道真假,问上一嘴就是了。” 这话说的好不轻巧,什么叫问上一嘴?问谁?怎么个问法? 最巧妙的是他前面还加了句“想知道真假”,这件事情的本质根本不是真与假的问题,而是你想不想知道真与假的问题。 真也罢,假也罢,生米已然成饭,木已成舟之后你是认了还是不认。 如果你认了,真假都无所谓,没必要追究了。如果你不认,那你就是有想动苏家的心,你动了心、起了念,那苏家的灾难也就来了。 李世民确实是有立李泰为太子的意思,但还没有达到说为了给他清路,去动太子一系的地步。 如果以这么个近乎于荒唐的理由去动苏家,那肯定有很多人会认为,皇帝这是在给下一任太子清路了。 “什么八字、命运这些虚妄的东西,你觉得可信吗?”李世民其实并不迷信,他要是一个能认命的人,也就不会登上帝位了。 “有人信,有人不信,人都说好话不灵,说好话的我就不往心里去了,说坏话的就避一避。” 人老成精,陈文这话说的简直就是天衣无缝的神助攻,他知道皇帝找李淳风过来就是批太子和太子妃的八字。 平常百姓家结亲也是要合八字的,更何况帝王之家?这个八字早就合过不知多少遍了,若不是八字匹配的非常好,也不能成亲。 现在又来批这个八字,分明是对太子妃的八字起了疑心。既然你都怀疑八字有假了,当然应该查一查。 如果查出太子妃真实的八字,那合出好话来就不用管了,合出不吉利的批词,你还不想个办法吗?这怎么能认了呢? 另外陈文还知道李泰对长孙无忌提的这门亲事不满意,也知道长孙无忌提阎家是什么意思。 如果皇帝把阎婉的八字和李泰的八字也批一下的话,那批出好话来,也不用太相信,毕竟太子妃这个批的这么好,你也觉得不吉利,不是吗?如果批出不好的话来,那就想都不用想了,连个口彩都没讨到,晦气。biqμgètν “嗯,你悄悄的查一下,太子妃的生辰八字是否有误。” 李世民不能听风就是雨的,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当成个案子一样的处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糊涂着,想知道真相又怕大张旗鼓的折腾一通,结果人家没出错,这皇帝不是抽风吗? “是。”陈文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没到半个时辰他就回来了,他进屋也没说什么,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了上去。 李世民接过纸一看,顿时勃然大怒,狠狠的一拍桌子:“好大的胆子!这是欺君!” 陈文躬着身子,不敢出声,他还悄悄的向后蹭了蹭,生怕皇帝把怒火撒到他的身上。 “把人叫来,朕要亲自过问。” “是。”陈文出门一挥拂尘,两个小黄门子很快就带着一个老婆子走了过来,陈文打开门,就在门口说道:“太子妃的乳娘到了。” 那老婆子战战兢兢的走进屋里,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喘,慌慌张张的给皇上见礼。 李世民扫了她一眼:“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知道。”那老婆子身体有点抖,说话还算利索:“太子妃出生的时候,我是在外间候着的,当时是半夜,夫人难产折腾了好久,亥时我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哭声,哭了好几声呢,后来都说小姐是子时出生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说这话有何凭据?” “当时外间不只我一个人,还有很多人的,大家都听到了。” 李世民一摆手,她便退了出去,当年给太子妃接生的老婆子走了进来,她说道:“当时夫人难产,孩子亥时便露了头,整个头都出来了,身子却出不来,直到子时才完全落地。” 就算是一个普通摆卦摊的也会批八字,太子和太子妃的八字,当年是袁天罡给批的,根本不可能会出错,这次李世民又找李淳风给批了小半天,翻来覆去的批都是大吉。 李泰难得有空跟李淳风坐一起聊聊天,他们天南海北的秉烛夜话,说的正欢,云海过来躬身一礼,还没等他说话,李泰就抢先说道:“天还早呢,一会儿困了我们就睡了,不用你催。”ъitv 云海撇了撇嘴,谁愿意催你们?他说道:“陛下召将仕郎去甘露殿。” “呃?”李泰看看窗外,都黑得跟团墨似的了,大半夜的怎么又叫他过去? 李淳风只好站起来,笑着对李泰说道:“陛下有召,我先过去了。” “好。”李泰一直把他送到宫门以外,看着他背影,十分纳闷的问云海:“你知道父皇找他做什么吗?” 云海摇了摇头,说道:“你没问问他吗?” “他要是方便说应该能告诉我,他要是不方便说,我问了岂不是尴尬?”李泰笑了笑:“算了,爱什么事什么事吧,反正跟我没关系。” 李泰心挺大的,回房就睡了,却不知这一夜有多少人难以入睡,站在院子里就能看到东宫灯火通明,还不时的传出歌舞之声。 云海看了一会儿,摇头叹了口气,这个太子越来越放纵自己了,以前他还知道瞒着点人,现在明目张胆的点着火把在院子里歌舞不休。 李承乾站在院子里,脸上是一层淡淡的冷漠,静静的看着在夜色中忙碌着的人们,心里默默的念叨着“称心,我不会忘了你了,永远不会。” 第228章 此夜不算太安宁 夜色像一头猛兽,吞噬着所有的光亮,带来无边的黑暗。黑暗像是一种力量,一种带着恐怖的力量。 一支支火把像是在奋起反抗,又像是在无底的深渊中挣扎。 李承乾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这无边的黑暗给吞噬掉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在人间飘荡。 贵为大唐太子的李承乾,想给称心盖一间房子,就这么个小小心愿都没能实现。有些遗憾,明知道无法弥补,却总是心有不甘。 看着在夜幕中忙碌着的匠人们,李承乾的嘴角微翘,心底却只是泛起一丝丝的冷,连笑容都带着冰的温度。 “称心,你活着的时候我不能给你盖房,你死了我也只能给你建个衣冠冢(音肿)。” 李承乾轻轻的呢喃了一句,眼泪忍不住决堤而出。衣冠冢,他所能葬埋的只是称心曾经穿过的衣服,也就是说称心不只是死了,而且尸骨无存。 当时李世民得知是因称心之故,导致帝孙陨落,心都着了火,一下子查出他们在东宫做下那么多龌龊的事,更是火上浇了油。 李世民都被气得冒烟了,他们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一声令下,以称心等人为首,三十多人当时毙命,尤其是称心、秦英、韦灵符都被抛尸体荒野,根本就无从寻找。 李承乾把太子寝宫布置成了灵堂,可是不到一个时辰就被长孙无忌给拆了个七零八落,还打骂了他一顿。 他几次哭祭,都被长孙无忌给打断,总是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暴骂他,对这些他都麻木到充耳不闻了。 他仰望星空,不知道哪颗星是称心化成的,是最亮的那一颗还是躲躲闪闪的那一颗? “都是我没用,都是我害了你。”李承乾想起许多的往事,忍不住珠泪滚滚,好恨啊,恨自己无力与这个世界抗争。 于志宁阻止他给称心盖房子,父皇阻止他和称心在一起,舅舅阻止他拜祭称心,称心到底怎么了?称心得罪过他们谁?为什么都和称心过不去? 你活着,我不能光明正大的跟你在一起,你死,我还得偷偷摸摸的给你立碑。都是我无能,总是这样的委屈你。在歌舞声音的掩盖下,李承乾成功的给称心盖了一所房子,屋子里一切设施都是按称心曾经畅想的样子弄的。 李承乾还在屋子里给称心塑了一个像,跟真人同等大小的彩色塑像,面容鲜活栩栩如生。塑像前面立了一块碑,碑上只写了称心二字。 李承乾看着觉得太亏待称心了,光秃秃的只有名字,连个身份都没有。于是他私自赐给称心官职,先赐个大司空,我要你权倾朝野,后赐个大元帅,我要你威风八面。 天光放亮他才回到寝宫去补觉,吩咐小黄门子:“有人来找我,就说我脚疼了一整夜,才睡下。” “是。”小黄门子应了一声,便退出去,守在外间。 李承乾虽然一晚上没睡,却依然睡不着,他感觉父皇一定会来教训他的。 从称心死了以后,这都十多天了,他还没见过父皇的面,都是长孙无忌过来训斥他,他知道最猛烈的暴风雨应该是来自父皇的。 半个皇宫的人都能知道昨天晚上东宫彻夜歌舞,父皇没有理由不知道。 李世民还真的不知道,打死称心是李世民给予李承乾最后的警戒,从那之后东宫的密探都撤回了,非但不再监视他,反而下了一道命令“东宫琐事勿报”。 李世民这一晚上也没有睡好,他让李淳风按照亥时再批八字,果然是凶配,他又拿出一个名贴,递给李淳风。 李淳风打开一看,上面就只有一个人的生辰八字,没有其他信息,刚要问这个八字跟哪个人相匹配,李世民张嘴口说了一个生辰八字出来,让他批一下合不合适。 李淳风挺认真的研究了一下这两个人的八字,然后他点了两下那个名贴,说道:“如果此人是男,则大吉。如果此人是女,也是上吉之数,只不过命犯孤寡,克夫寿。”bigétν “你是说这个女子的八字天生克夫?”李世民点了点头,他拿出来的是阎婉的名贴,他说的是李泰的八字。多亏李泰不喜欢阎婉,就算他再喜欢,李世民这回也不能同意了。 别说大家闺秀,就是天庭仙女,她克夫寿也不行啊,皇家最怕的就是寿短,啥事没有还老研究仙丹吃呢,克夫寿的玩意儿谁能往家整? “不是的,是这两个人的八字相克,换个人或许就是良缘。” “哦,那你再试试这个跟她匹配如何。”李世民又报了一个生辰八字出来,李淳风批了一遍,说道:“上吉。” 李世民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如果难产的话,比如婴儿子时露头,丑时落地,这时辰算哪个呀?” 李淳风淡淡的一笑:“以露出眼睛为准,婴儿第一眼看到这个世界便是他的生辰了。” 第二清晨,李泰照例去听政,站在金殿最前面,看皇帝是看得最清楚的位置了,李世民今天一上来脸色就不怎么好,一看就是带着气上来的。 早朝很正常的进行,皇帝一直没有主动说过任何一件事,看来令他生气的事,是不需要拿到朝堂上来说的,那应该就是私事了。 李泰估计是东宫的歌舞扰了老爹的清静,他心里暗暗的感激太子哥哥,在作死的路上一直狂奔不止,根本不用任何的助力,可以说是拉都拉不住。 事实上这一次李泰真的猜错了,李世民一点没生太子的气,当你对一个灰心到底了的时候,就不在乎他怎么作了,他作出什么新花样来,你其实都可以做到视而不见。 早朝之后的小朝议李泰也是必须参加的,他基本上很少发言,就是换个地方继续听政,只不过气氛略轻松一点。 今天的小朝议皇帝没有点长孙无忌的名,长孙无忌也懒得参加,他直接去东宫教育刚睡下的太子去了。 李世民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太子妃谎报生辰的事说了出来,并把供词放到桌子上:“众卿以为此事当如何决断?” 这事要是追究起来,足以定苏家一个欺君之罪,并且自从太子妃嫁过来,皇家接连发丧,这是足以灭了苏家九族的。 这时候一句话说不好,面临的就将是尸山血海,谁敢随便出声?李泰明白这就是李治那几句胡话起了作用了,这苏家是要倒大霉了吗? “青雀,你有什么想法?”别人都可以不出声,李世民直接点了李泰的名字,不管什么事,你是必须得能拿出个章程来的。 第229章 苏家莫名的灾难 突然之间被点名,李泰真的有点发懵。 如果他把苏家往死道上推一把,很明显的就是在削弱太子一系。如果他替苏家说情,很明显的李世民已经动了真火,你这时候装老好人,那不是里外不分吗? 李泰心里是巴不得苏家倒下去,那样李承乾背后的支持者就会少很多,但是他必须保持清醒。 如果李世民已经下定决心要整死苏家了的话,他就不开这个小朝议了,在金殿上就直接下旨了。 既然李世民决心未定,你往哪边倒都要好好掂量掂量,一旦倒错了方向,后果一定很严重。 李泰决定先别急着站队,秉一颗公心来看待这件事情,这是最不容易出错的路。 李泰微微一愣,然后开口说道:“我认为这件事情该怎么决断,首先要看动机,如果苏家是有意篡改生辰,那苏家就是灭门的大罪。如果不是有意的,那便详查细审再行定夺。”biqμgètν 房玄龄点了点头,说道:“说的有理,不过这动机可是不好查呀。” “好查。”李泰目光清澈的看着房玄龄:“只要查清这八字是从出生就这么认定的,还是后来有过更改就可以了。” 太子妃刚出生的时候,别说李承乾还不是太子,连李世民都不是太子,那时候的太子是李建成,所以那时候的苏家应该不会有攀附之心,纵有也是攀附李建成之子。 “嗯。”李世民满意的点了一下头,李泰很冷静,他的思路很清晰,这是居上位者必须要具备的素质。“这个已经查清了,苏家并非故意隐瞒,而是算错了时辰。” 如果是苏家是故意篡改时辰骗婚的话,李世民都不能等到天亮,昨天半夜就发兵把苏家连根拔了。 就因为苏家不是故意的,李世民才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当个事说,好像找茬一样,八字之说本来就虚妄,以此定罪总有一种莫须有的嫌疑。 难道因为他们不是故意的,这事就这么算了?李治说了那些话之后,李世民特意把这些事的时间线连了一下。 果然是给他们定亲之后不久,李渊就过世了,他们刚成亲不到三个月,长孙皇后就过世了,太子妃刚报上来说诊出了喜脉,汝南公主被误杀,结果最后连皇孙也没保住。 说这些都是太子妃的八字给克的,未免牵强,说一点关系没有,心里也犯嘀咕。 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事,这么的巧合凑在一起,你跟我说一句不是故意的,说一句对不起,就能揭得过? 不论八字之说是否虚妄,皇帝这口恶气必须得出。 李世民看魏征颔(音汗)首微笑,面带赞许之意,便直言问道:“你笑什么?莫是不是心里有何算计?” “难得魏王有一颗公心,若换了旁人,恐怕早就暴跳如雷了,哪顾得别人冤不冤枉。”魏征淡然自若的说道:“这件事最好是不要提,现在讨论八字的问题未免太晚了,这会成为皇家的笑话。不如随便寻个由头,给苏家一点教训就是。” 魏征才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他最能体贴皇帝的意思,皇帝要有铲除苏家的意思,就不会这么跟大家商量了。 他就是不出手,心里堵得慌,出手重了又觉得不合适,你给他铺个台阶,他自己就知道下了。 “嗯,有道理。”李世民也是这么想的,他扭头看到了李泰,笑道:“你是不是封过苏家的赌坊?” “呃,是。”李泰真不是故意要封苏家的赌坊,当时确实是不知道赌坊是苏府大管家开的。 “再去封它一次。”李世民不怀好意的笑道:“朕就以驭下不严之罪,罢苏掸(音胆)的官。” “是。”李泰也不敢说别的,只能是应承一声。 下了小朝议,李泰到府衙去找李恪,恰好李佑也在。bigétν “你们这是约好了一起来的吗?”李恪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老四和老五脚前脚后的进门。 “我们还用约吗?亲兄弟当然心齐。”李泰笑着走进后衙:“这地方我是真熟悉。” “我说你还是回来吧,这本就是你的衙门,我坐着也不踏实。”李恪伸手请他们坐,又吩咐下人给他们上茶。 “父皇让你坐的,有什么不踏实的?”李泰笑道:“我难得清闲一阵子,才不回来呢。” “你清闲跟我出城打猎去呗?”李佑看一眼李泰,又对李恪说道:“你哪天休息?把太子哥哥叫上,咱们一起打猎去,好不好?” “我不去,就算是休息日,我也忙得不行,真是腾不出时间来。”李恪毫不犹豫的直接就拒绝了。 李泰也摇了摇头:“说清闲,哪里真的清闲了?出城打猎,我也就只配在心里想想。” “我不信,你现在都不当官了,还有什么可忙的?” 李泰耸了耸肩膀,叹了口气:“我这不就是来借人的吗?一天到晚忙不完的事。” “干什么事还需要借人啊?”李佑非常豪气的一拍胸脯:“你要用多少人,我府上有。” 李泰都被他给逗笑了,谁府上没人?李泰的魏王府里至少有八百府兵,用得着跟他借人使吗? 李泰一扬下巴,笑道:“借衙役,你有吗?” “那没有。”李佑私自募了不少的壮勇,那都属于是不能见光的私人力量,不是衙役。biqμgètν “你想用多少衙役,只管调就是,这衙门本来就是你的,你跟谁借?”李恪心知他来借衙役,就是身负皇命而来,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不如把话说漂亮些。 李泰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个衙役就行,父皇让我去巡查一下东西两市的商铺,看有没有不见光的勾当。” 哥几个闲聊了一会儿,李泰便带着二十个衙役离开了,如果李恪知道他是直接去封苏家的那个赌坊的,估计能乐开花。 李泰上次封那个赌坊是无意的,这次肯定就是故意针对的了,李泰冲苏家动了手,这不就是说李泰和李承乾之间开了明火了吗? 李泰其实也不想这么干,他是奉命而为,有什么办法?李世民则是故意要给大家这样一个信号,若不然的话,封个赌坊派谁不能去? 封个赌坊不费劲,李泰连个理由都没找,直接下令就封,赌坊的人出来跟他讲理,他就一句:“有人举报你们赌坊作弊骗赌,所以封了检查。” 把赌坊给封了之后,李泰脚步轻快的在街市上闲逛了起来,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街边有个大大的告示牌子,离的远也看不到上面写了些啥,总之围着很多的人。 第230章 齐王李佑私募兵 李泰很久没有一个人悠闲的逛街了,他东瞅瞅西看看,正美滋滋的欣赏着长安的风影,忽见前方人头攒动,他自然要过去看一看。 大大的告示牌,旁边一张桌子,桌后坐着一个彪形大汉,还有个小厮给他扇着风。李泰扫了一遍告示牌,原来是在招人,只要青壮年男性。 “你这招人是做什么工啊?我是种地的,你看行吗?” 一个三十来岁,衣衫破旧的男子上前询问,桌子后面的人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行,到后面录个名。” “好,那到底是干什么活啊?” “你哪那么多废话?摊上什么活干什么活。” 那人没再多问,直接到后面录名去了。李泰眉头微皱,这告示上只写着招募青壮,不写到底做什么,人家问到了也不说,这多少是有点奇怪。 “说的是,管干什么活呢,给钱就行呗。” “就是,咱出来就是卖力气的,啥活不是干?” “……” 虽然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是看待遇不错,还是有很多人踊跃的录名去了。李泰看了一会儿,转身便走了。 回到魏王府里,李泰吩咐陆清去查一下招募壮勇的事,他就安安静静的整理起素描技法,很快陆清就把调查结果带了回来。 那个彪形大汉叫燕弘信,是阴弘智的舅哥,他们是在给齐王李佑招募壮勇。 李泰一听,简直吓了一跳,这李佑是胆子大还是缺心眼?这么明目张胆的招募壮勇,不懂王法吗? 想起上午他还拍着胸脯对自己说,他府里有的是人,李泰不由得哑然失笑,你私自募兵可不有的是人吗?biqμgètν “二郎,齐王募兵会不会有什么坏心思?”陆清多少有点担心,皇子募兵能干什么?肯定是为了夺嫡,怎么夺?除了杀兄就是害弟,这不能不防。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李泰抻了个懒腰,很不在意的说道:“他还能带兵攻打皇宫不成?不用往心里去。” 说是不用往心里去,李泰回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苏烈。苏烈是从心里感激李泰的,他能够被重新启用,完全是李泰举荐的他。 他回朝之后几次想当面谢谢李泰,都没有找到机会,李泰私下里从不接触任何朝臣。 听说李泰要见他,他都有点兴奋,风一样的速度来到立政殿。 苏烈一脚迈进屋里,便拱手长揖:“魏王殿下。” “不必多礼。”李泰急忙站起来,凌空虚扶一下:“快请坐。” 苏烈走过去,轻轻的坐下,原本大家几乎都是席地而坐的,这不到一年的工夫,京城里上等人家全都有这种“椅子”了,到哪里都是垂腿而坐。biqμgètν 垂腿坐比盘腿坐要舒服得多,椅子为何会普及的这么快?那要感谢帝王级的形象大使李世民,他把金銮殿上的龙椅都改成了垂腿坐的了。 一把椅子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习惯,苏烈心中暗自感慨,魏王真是大才,他是能够改变这个世界的人。 “殿下,我这次没有找到你画的那些东西,有些不太熟悉的植物,我都让人连根带土的拿回来了。” 苏烈见植物就收集,本来他的娘子也有这爱好,加上李泰喜欢,他更加的不遗余力了,真是苏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留。 “太好了,有时间我过去看看。”李泰笑微微的请他喝茶,又说道:“皇宫的保卫非同小可,你一定要多多在意才是。” “殿下放心,臣时刻不敢懈怠。”苏烈感觉李泰说了句废话,这本就是职责范围之内的事,份内的事岂有不上心的道理? 李泰笑着点了点头:“你做事我是相当放心的,只不过有人,咳,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李佑在私自募兵,他倒未必有什么企图,只是小心为上,多加防范总是没错的,对吧?” “皇子募兵,此事非轻,这件事你跟皇上说过了吗?” 李泰摇了摇头:“还没有,我觉得没必要小题大作、大惊小怪的吧?而且我去说,你觉得合适吗?” 李泰这话不能叫暗示了,这是简单又直接的明示。李佑募兵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李泰要是去皇帝跟前说,有告状的嫌疑,你这是盯着亲兄弟们,随时准备抓人家的小辫子。 李佑到底募了多少兵,到底做了什么事,也都不是很清楚,你捕风捉影的打小报告,这样真的好吗? 李泰要是闭口不谈,万一日后出了什么乱子,李世民查到李泰知情不报的话,那肯定也是一场或大或小麻烦。 李泰去说不合适,不说也不合适,那这件事就得有个人去说,不然我找你来干什么?家里茶叶太多,需要你来帮忙喝点吗? 苏烈笑了笑,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放下茶盏,说道:“我就喜欢像殿下这么直爽的人,不喜欢和那些老学究打交道,说话酸了吧叽的我也听不明白。” “哈哈哈”李泰大笑,点指着苏烈说道:“你呀,你还说别人,你这话说的我都听不明白,你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两仪殿中李世民正翻看着于志宁写的《谏苑》以及李泰写的感想,陈文走过来,躬身报道:“长孙司空来了。” 李世民把李泰抄录的那份放到一边,淡淡的说道:“让他进来。” 长孙无忌自从亲自管教太子以来,每天都被气得发昏,李承乾总是没有精神,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长孙无忌愁的是长吁短叹,刚刚冲李承乾发了一顿脾气,然后气得自己一甩袖子走了。 看他进门就没什么好脸色,李世民笑道:“谁惹你了?你拉个大长脸给我看。” 还拉个脸给你看?要不看你是皇帝,大鞋底子都摔你脸上,子不教、父之过,你看看你教育出来的,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高明最近,呃,好一点了,就是我太心急,恨不得他一下就脱胎换骨。”长孙无忌这话说的,把自己都憋屈得肝疼。 “教育太子的确是很费心力,你辛苦了。”李世民居然还有三分说风凉话的意思,这活是长孙无忌自己揽过去的,现在跟谁抱怨? 长孙无忌气呼呼的坐下,李世民拍打着《谏苑》:“于志宁真的是用心了,你拿去看看,这个绝对是金玉良言。” “嗯。”长孙无忌早就想跟李世民要这个《谏苑》了,他特别不满意李世民把这个交给李泰去抄录还让他写感想,可是这话又不能说,他眼看着李世民故意的培养李泰,同时又重用李恪,他心里干着急,李承乾就是不上火。 陈文这时又走了进来,躬身报道:“齐王求见。” 第231章 两仪殿郎舅争吵 宫外建府的皇子每个月可以进宫两次探母,当然每次进宫也不可能只是探母,肯定要到皇帝这儿走个流程的。 “拜见父皇。”李估恭恭敬敬的对着李世民躬身长揖,李世民“嗯”了一声,他直起身又对着长孙无忌拱了拱手:“见过长孙司空。” “殿下客气了。”长孙无忌微笑着点了点头。 也没人让李估坐,李估也没想坐,他就站着说道:“父皇,汉王约我出城打猎,能借我一千卫士清理围场吗?” “你去问问哪个猎户进山打猎,还得有人提前把围场清出来?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打什么猎?” 李世民就不主张皇子随便出城打猎,但要是真的去打猎,他也不主张提前派兵拉网式的把山给清理出来,圈养的动物能叫打猎吗?那叫屠宰。 “现在天气正好,山上凉快,出去打打猎挺不错的。”长孙无忌转头看着李佑说道:“叫上太子,你们一起出去好好玩几天,也用不着清什么围场,让候君集带兵陪你们去。” 长孙无忌看李承乾这么多天过去了,依然魂不守舍的,情绪一直低落得萎靡不振,要是让他出城痛快的玩上几天,应该能把心情调整好。 有候君集保护的话,那比拉网安全的多了,李佑开开心心的来,高高兴兴的走了。 “惠褒可是不小了,我好不容易给他说成的亲事,你跟他提了没有?” 长孙无忌对这事特别的上心,他也不知道阎立本为什么那么坚决的拒婚,按理说阎家女儿嫁进魏王府,对阎家来说是绝对的高攀了。biqμgètν 可是阎立本硬是生生的拒绝了长孙无忌五次,长孙无忌第六次登门,也只换来一句:“若魏王愿意,我阎家自然是愿意高攀的。” “先批一下他们俩的八字,看合不合再说吧,总比把他提活心了,回头再告诉他不合适要好。”李世民淡淡的一笑:“怎么这么急着给他张罗亲事?是想看他成了亲再去封地么?” 一听这话,长孙无忌的脸更长了些,他冷哼一声:“你天天就想着把我发配出去,我明天就上表辞朝,什么官也不做,就在城里做一布衣百姓,不碍你眼了吧?” 李世民一看这是吃错药了,聊个天怎么跟疯狗似的? 李世民也重重的叹了口声:“见过不知好歹的,没见过你这么不知好歹的。趁着我还活着,把世袭刺史这个事给你定下来,你子孙后代都不用愁了。你不愿意走,就让冲儿先去封地,你在京中住到老,谁管你?” “谁稀罕世袭?跟你说了,我不同意,不同意!”长孙无忌揪着自己的官服,大声的嚷嚷:“我这身荣耀是靠半生的戎马之劳换来的,儿孙后代想要功名也得自己挣,靠祖宗吃饭算什么本事?” 李世民气得“啪啪”直拍桌子:“好你个长孙无忌,不为了儿孙后代安享荣华,我们横刀立马,拼杀半生是为了自己吃饱穿暖啊?” “嘎吱!”李泰一推门,就感觉到屋里有股剑拔弩张的硝烟味,他尴尬的牵了牵略显僵硬的嘴角,把刚迈过门坎的脚又缩了回去:“我来的不是时候,你们继续。” 说着他轻轻的拽动房门,要把门再给关上,李世民沉声喝道:“进来!” 李泰避无可避了,只好慢慢的推开门,轻轻的迈步走了进来,缓缓的把门带上,然后提着一口气,静静的走到李世民面前,低头一揖:“见过阿爷。”又略转身,对长孙无忌说道:“见过舅父。” “你干什么来了?”李世民身子往后一靠,现在就看这个儿子是最顺眼的了。 “我奉命去封了苏家的赌坊,特来交令。”李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令牌,双手捧着朝前一递。 “你封苏家的赌坊干什么?” 长孙无忌突然就是一嗓子冲着李泰嚷了起来,苏家虽然不算是最顶级的豪门贵族,在长孙无忌面前算不得什么权贵之家,但是狗尿苔不济,人家不是长在金銮殿上了吗? 苏掸只是个秘书丞,官不大,但身份特殊,人家是太子妃的亲爹。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何况打老丈人?ъitv 动苏家不能直接削弱太子党系的势力,但这是一个信号,这表示皇帝对太子的信任度降低了,有人敢动太子了,朝中的中立党就会根据风向选择站队了。 李泰禁若寒蝉般的一缩脖子,怯生生的望了李世民一眼,弱弱的说:“阿爷让我去的。” 长孙无忌看着李世民无奈的撇了撇嘴:“有事说事,你封个赌坊有什么用?” 长孙无忌想不明白,苏家要是真有什么把柄被抓住了,那就光明正大的处理呗,要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必封个赌坊呢?癞蛤蟆上脚面,你这是不咬人膈应人啊。 “找茬还用多认真?随便找一个就行呗。”李世民倒是实在,我就是找茬收拾他。 长孙无忌眼睛瞪得溜溜圆,他还没见识过李世民这么无理取闹的一面,当皇帝的人还能随便找臣子个茬?这个臣子还是自己的儿女亲家。 李世民跟长孙无忌说了太子妃和太子八字合的缘由,虽然苏家确实不是有意报的假生辰,但的确是太让人心里犯膈应了。 “我的天呐。”长孙无忌听完一身的冷汗,仔细数了数李渊、长孙皇后、汝南公主、帝孙:“这是一辈一个呀。” 李泰也觉得冷汗直往出渗,他是不信什么八字九字的,这不过就是个巧合罢了,他想到的是李治,一句话就把苏家推进了万丈深渊。 他知道历史上李治也是一句话就把李泰推进了万丈深渊,总是那么不经意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没有千百次的悄悄演练,脱口而出的时候不会那么精准的正中靶心吧?这小子是天生的腹黑,千万小心,可不能得罪他,不然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太子妃,不行就废了她吧?”长孙无忌真心的有点打怵了,这哪天再把太子给克死了,对了,太子这足疾也来的不明不白,说不定就是她克的。 “废太子妃不是小事,这得” “是啊。”李世民话还没说完,李泰就接过了话茬:“不如找人先破解一下,如果这厄运能解,总比废妃要好。” “嗯,惠褒说的有理。”长孙无忌刚才是有点欠考虑了,这种事能小别让它大,能无别让它有,废太子妃怎么说都是皇家一桩丑事。ъitv “你外甥说啥都有理。”李世民白了长孙无忌一眼:“惠褒说的有理让惠褒说,世袭刺史这个事,对还是不对?” 第232章 真有爱操心的人 曾经有一个能把小孩儿逼疯的灵魂拷问,“你是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穿越到大唐的李泰,以为自己这辈子也遇不上这样的灵魂拷问了,毕竟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长大了。 没想到这个魔咒一样的灵魂拷问,突然就摆在了自己的面前。世袭刺史这个事,对还是不对? 这明显是一个功在当代、乱在千秋的事,把这些大功臣都打发到封地上去,京城里压力顿减,省得他们在各个皇子身后站队,搞不好就内乱了。 但是分封那么多的世袭刺史,势必会滋养出一群又一群混吃等死的蛀虫,这还是小事,如果那些蛀虫再有点本事加野心,这大好江山很容易变得四分五裂。 这些利与弊,用不着李泰来讲,这些他们两个都是心知肚明的。 李世民想的是,火烧眉毛先顾眼前,功在当代就行了,至于后代,我可以一句话让他们世袭爵位,下一任皇帝也可以一句话取消世袭制度。 长孙无忌想的是,赊三何如现二?放着眼前的利益要先守住,至于后代,世不世袭爵位,他们也都是个个做着高官,谁稀罕一个刺史的名头,为这用不着的恩典,全家搬离京城。biqμgètν 李泰左看一眼李世民,右看一眼长孙无忌,他满脸的为难,他们这哪是问世袭刺史对不对,这分明是在问你跟阿爷亲还是跟舅父亲? “这个问题我还没考虑过,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行吗?”李泰聪明的把问题暂时性搁浅了,往哪面倒都不对,又没办法保持所谓的中立,那就让矛盾先缓一缓。 “行,你想吧,想好了说。”李世民双臂环胸,一副等着看笑话的姿态,真是恨得人牙痒痒。 “好,那我回去想了。”李泰转身就跑,连个招呼都不和他们俩打了,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对望着笑了,这孩子跑的倒是快。 陈文在院门口靠墙站着,见李泰跑了出来,他向前两步,笑道:“殿下要回去了?” 李泰笑着回了句:“我阿爷和舅父,他们两个吵起来了,让我评理,我不快点跑,怕被他们拆了。” 陈文笑着应和了一句:“这天底下敢跟陛下顶嘴的人屈指可数,敢跟陛下吵的人,唯有长孙司空一人而已。” 李泰忽然领悟,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之间的关系那是铁打的,李世民临死还不忘嘱咐褚遂良一定要保护好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是铁了心的保李承乾,李承乾谋反之后,他便转头去保李治了。自己要是想夺嫡争位,是不能忽略了长孙无忌的。 李泰心怀感激的冲陈文略一低头,拱了拱手:“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殿下慢走。” 李泰一路上就在琢磨,该怎么对待长孙无忌,上策是得到长孙无忌的支持,下策是铲除长孙无忌的势力。 两条路难度都不小,长孙无忌把全部的身家都押在了李承乾的身上,他一直以来对自己就是忌惮多多,想改变一个人的看法,诚如蜀道之难。 长孙无忌不是一匹狼,而是一头雄狮,想要拿捏住他,可不是一般的难。想要除去他,那就是以卵击石。 除去他,必须一举成功,否自己就将万劫不复,以自己这点能量,起这个念头就等于是编造了一个笑话。 还是拉拢他的好,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不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可是该怎么拉拢他,他需要什么呢? 李泰边走边想着心事,不知不觉的就回到了立政殿。李治像模像样的在画画,虽然画的不怎么样,但画的很认真。 小妞妞摇摇晃晃的跑到李泰面前,手臂举高高的等着抱,李泰弯腰就把她给抱了起来,她搂着李泰的脖子,化身为了李泰身上的小挂件。 李泰抱着妞妞走进屋子,意外的发现小兕子居然提着毛笔在练习写字。李泰笑道:“兕子知道练字了,真乖。”ъitv “二哥,你看我写的好不?”小兕子得意洋洋的一扯她刚写完的大字,举着纸让李泰看。 李泰还抱着妞妞,根本不可能接她手里的纸,不过就着她抖动的瞬间也看得出来水平,兕子目前为止的书法水平堪称是灵魂派书法家,一般人认不出来她写的是啥。 “还好,不过小孩子不能长时间握笔,免得长大了骨头变形,知道吗?”李泰没想过这么早就教兕子写字,奈何兕子聪明,人家自己看着就看会了。 兕子把纸一扔,笑哈哈的仰着小脖子,问道:“二哥的字就是最好看的,对不对?我也要写的跟二哥的一样。” “阿爷的字才是最好看的,兕子要学就学阿爷的飞白书。” 兕子不知道什么叫飞白书,不过她没问,她直接问:“怎么学?” “看,就看,睁着眼瞪着眼的看,把字的结构和位置牢牢的记住,然后闭上眼睛回想,什么时候你回想的和你看到的一模一样,就可以下笔了。” “不用写吗?”兕子看李治每天写大字,那不就是在练书法吗?她怎么就不用写了呢? “先看,一个字看它二年,看到烂熟于心了,再动笔,事半功倍。”李泰说的是真的道理,也是真的不想让兕子过早的动笔。 听说光看不用写,就能练出一手好字来,兕子兴奋得拍着巴掌又蹦又跳。 天特别的热,抱着妞妞一会儿就一身的汗,李治也不画画了,他拿把扇子给李泰和妞妞扇风。ъitv 李泰让云海盛点冰果给大家吃,他一勺一勺的喂妞妞喝冰凉的汤汁。 兕子吃了半碗的冰果,她扯着李泰的胳膊使劲的摇晃:“二哥,我还要冰果,再给我点。” “不行,凉东西不能多吃,贪凉会生病的。” “我热,我热的受不了了。” 李泰看一眼云夕,吩咐道:“给公主打扇。” “是。”云夕应了一声,拿把扇子追着兕子给她扇风,逗得大家都跟着笑了。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一进殿门,就听到满屋的笑声,顿时觉得舒心不已,这才是家的感觉。 “多亏了青雀,不然这帮小鬼都能让人头疼死。”李世民最欣慰的就是,李泰能把弟弟妹妹都照顾的极好,一点不用他担心。 “嗯,惠褒确实是辛苦了。”长孙无忌忽然又想起了李治,他说道:“光哄着玩可不行,你也得关心一下雉奴每天都学些什么,听说他在学馆就学画画和踢踺子,这可不行,大好时光不能荒废在嬉戏上。” “他学的东西挺多的,你要是不放心,不如雉奴也交给你教育吧?” ps:在读书少写书多的书架里发现一本好书,有空的可以去看看。 第233章 知识就是生产力 宫门窄,天地宽,抛撇朱帘画栋出城关;蟒玉带,紫金冠,挈(音切)领强将精兵入深山。 风淅淅,绣毂(音骨)碾尘,耳听莺啼鹊噪;日漫漫,雕鞍迎风,眼见独鹤双鹇(音闲)。 在李佑的极力撺掇下,一个壮观的打猎队伍终于出发了,李承乾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正中间,旌旗无数迎风猎猎,刀剑成排寒光凛凛,直如同是出征一般的振奋人心。 李承乾左面是汉王李元昌,右面是齐王李佑,后面是候君集、贺兰楚石、杜荷、纥干承基、张恩政等人。 盛夏时分,天气十分炎热,深山密林之中格外的凉爽,这天高地阔之感令人眼界放远,心胸舒展得特别开。 李承乾一直郁郁伤怀,这一出来顿觉心情开朗了不少。李佑从小就爱打猎,恨不得常住在山上才好,更兼他前几日进宫惹了一肚子愁闷,此时更是平添几分欣喜。 按理他进宫探娘也没什么别的事,偏生阴妃沉着脸、郁着火的跟他抱怨了许多,说什么杨妃的儿子能留在京中做高官,她的儿子就得被发配到封地上去。 李佑称病,赖在京城不肯走,可再怎么也赖不了太久,父皇都明说让他早点离京了,他有什么办法? 四皇兄是嫡子,父皇不舍得放他走,而且还特批住在皇宫里。三皇兄天天张罗走,饯行宴都摆两回了,结果父皇硬把他按到府衙不让走。 偏偏自己又没有嫡子的身份,又没有三皇兄的才华,又没有讨喜的好性格,看来想留在京城是困难重重了。 候君集这次回朝心里也不太痛快,他虽然是自作主张的跑到高昌去的,却也没折了大唐的军威,凭候君集三个字就吓死了高昌的老皇帝。 虽然硬说自己一人灭一国,多少有点牵强,那也怪苏烈突然冒出来,抢了自己的风头,若不然区区一个小皇帝,自己就不能生擒他了吗?ъitv 本以为立此奇功,皇帝能大肆奖赏自己一番,没想到灭高昌的功劳被他一句话给抹成了零。 出来打猎正好散散心情,山上不缺毒虫猛兽,自己手里恰有弯弓钢刀。 “我就喜欢出来打猎,自由自在多好,我生平最恨别人管我。”李佑和李承乾并肩走着,身旁是贺兰楚石和纥干承基随行。 李承乾幽幽一叹,边拨草前行,边轻轻的说道:“有几个人管你啊?一天有二十多个老师围着我骂。” “骂?奶奶的,谁敢骂我,我就宰了他。”李佑生来性子野,一时没人约束就会惹祸,说话更是有名的口无遮拦。 李承乾只能是无奈的笑笑,天地君亲师,老师骂你是天经地义的,除了听着还能怎样?李承乾能做到的就只是阳奉阴违了。 “我也看不惯那帮老东西指着太子的鼻子骂,但凡太子点一下头,我早一刀撅他个窟窿了。” 纥干承基愤愤不平的跟着帮腔,贺兰楚石急忙低喝一声:“休得胡言。”ъitv 李佑转头见李承乾情绪低落,耷拉着脑袋,他笑道:“出来玩就是寻开心的,别提那些堵心的事了。” “是啊,看看咱们谁先打到第一个猎物。”李承乾提着弓,加快了步伐,李佑急忙跟上。 “猎物能不能打到不说,这山里是真凉快啊。”李元昌深吸一口气:“皇宫里怎么都是热,一直有人打扇也没这么舒爽。” 当真的吗?只能说你对现在的皇宫不够了解。 李泰身为皇子,太监、宫女围成圈的给扇扇子,足能把人扇感冒。可是李泰不喜欢被人这么侍候的感觉,他讨厌有人在他身前身后围着。 他的生活一点贵族气象没有,满皇宫就数他最为节俭。 吃东西挑素食,什么粗粮、野菜都能咽得下去。穿衣服他自己说了不算,但也是尽量挑简单的穿,不是有事情,尽量不穿蟒龙袍。 他甚至不需要别人侍候,他凡是能自己动手的都自己来了,洗脸只需要别人给准备水,这在宫里是很奇怪的事情。 他的屋子里人总是很少,能少一个绝不多一个,连侍候两个公主他都尽可能的自己动手,这倒不是怕别人做不好。 他知道任何一个宫女、太监在侍候这方面都比他强一万倍,但是有些事是不能替的。 就像抱孩子这不能借别人的手,谁抱她她就和谁亲。像喂饭、洗手这种琐碎的小事,本就该是下人们做的,但如果你亲自做,她们和你的感情就不一样了。 随着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李泰是一天比一天难过。别人都很适应这样的天气,他却受不了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 因为享受过,所以不愿再将就。但是时代所限,大唐怎么也是发不出来电。 李泰成天的琢磨怎么能弄出来一个不用电的风扇,他先在纸上粗略的画一个电风扇,然后又画上一个风车,一个水车,他觉得这都是能转得起来的东西,其中可能有一定的联系。ъitv 模模糊糊的记得前世小的时候,好像是玩过那种拉绳的风扇。具体的制作工艺,他实在是不知道,只知道好像是要用到齿轮,于是他就画了个齿轮。 他这零零碎碎的图画加上他清清楚楚的想法,跟那些匠人们反复的研究了半个来月,终于发明出了拉绳的风扇以及脚踏的风扇。 铁扇叶做不出来,宫里也不允许出现刀片一样的东西,木制以及竹制的扇叶偏厚,风力特别的大,而且弧度不好掌握。 最后用竹子绷出扇叶的外形,然后糊上丝绢,类似一个形状怪异的扇子,优点是轻便好用,缺点是不结实,不过对付用个十天八天还是没问题的,好在这个扇叶造价不算太高,一天一换也换得起。 研制成功了,李泰立即下令大量生产,各种大小的都可以尝试。 立政殿至少需要十个,甘露殿、两仪殿都得有,而且这么好的东西,李世民肯定得显摆个臭够,把他送人的那份也得带出来。 研制用了半个月,生产只两天就弄出来五十多个。李泰带着最大的一架,来到甘露殿,进门就把给李世民扇风的宫女给轰了出去。 “阿爷,我给你带来一样好东西。”李泰一招手,两个小太监抬着风扇摆到李世民身前两米处。 “阿爷,你热不热?”李泰这一句话问得李世民斜眼瞪他,你把人给赶跑了,然后问热不热,这不是欠揍吗? 李泰嘻皮笑脸的看着李世民:“阿爷,你看着。”他一指风扇,说道:“风来。” 小太监一拉绳,把李世民惊奇得嗷嗷直叫,这儿子厉害,把天上的风婆婆都请到家里来了。 看李世民兴奋的像个孩子,李泰从心里高兴,做儿女的不就是该让老人这么开心吗? 李世民激动的手直颤,在风扇前转来转去的,一迭连声的叫好。 “青雀,朕正有事要交待你去办,这东西来的巧。” 第234章 没事就去送个礼 这礼送的,不图你赏我点啥,你夸我两句也行啊,送你这么好的风扇,就换来你给我安排点活干? 李泰脸上带着一点小情绪,很不情愿的样子。 李世民就哈哈大笑,太喜欢这个,这个玩意儿了,这风足能超过十个人猛劲的扇扇子。 “这个好啊,这个太好了,你做了多少个?” 李世民这适应能力是真强,上次李泰发明的逍遥椅,直接送给他一堆,让他拿去赏给他的老兄弟们,这次就知道问李泰有多少个了。 李泰心里暗笑,这个老爹还挺有意思的,嘴上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 “我是这样安排的,两个最大的,这里一个,两仪殿一个。稍小一点的,东宫一个,立政殿每个卧房有一个,画室有一个,正厅有一个,然后就是陈公公和云海各一个。” 李泰故意没说,他已准备好让李世民拿去送礼的那一部分,就看他能不能管自己要。 陈文的老眼睛“唰!”的一亮,我还有一个? 看看四殿下提的这些人,除了至亲就只有他和云海有份,云海侍候了李泰整整十六年,论地位没有陈文高,论感情谁能超过人家? 云海有不要紧的,最关键的是齐公公没有,陈文心里这个舒坦,这张老脸立马变成了一朵大花。biqμgètν 李世民笑问:“没有别人的了?” “有啊,我说的都是宫里的人。宫外我打算送给两个皇姐各一个,舅父一个。”李泰说的还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加了个舅父,算是唯一的外戚,其余的一个没有。 “我问你还有没有多余的了?”李世民笑微微的看着李泰,以前生怕他跟朝臣走的太近,现在可好,他身边干净的,除了血亲可能就剩下个陆清了。 看李世民终于忍不住问了,李泰调皮的笑了:“有啊,阿爷你想赏给谁尽管赏,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十个现货还是有的,再说这风扇做起来不难,一天能做二十多个。” 李泰满脸都是骄傲,看我厉害吧?看我有先见之明吧?得意洋洋兼嘻皮笑脸的等着父皇夸他。 李世民“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这孩子越来越可爱了:“我倒没谁可赏的,你想给谁就给谁好了。” “谁我也不给。”李泰感觉自己这都给出去不少了,总不能逮谁给谁发一个吧?搞慈善也没有这么搞的。 “你这个小气。”李世民轻笑一声:“李靖一直闭门谢客,你替我看看他,顺便给他送一个过去。” “是。”李泰痛快的应了下来,这不算个事,就是去送个礼嘛,容易得很。 “魏征那老家伙也有几天没上朝了,你给他也送一个过去。” “哦,行。” “秦琼身体总不好,反反复复的折腾,你去看看他,给他也送一个。” “嗯,好。” “苏烈不用我提醒你吧?你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苏家帮你打理的。” “呃,是。” “房玄龄、李百药、杜正伦……”李世民跟打开花名册了似的,一口气的往下点名,点得李泰眼睛都直了。 “父皇,这么多的人我也送不过来啊,不如你下道旨,我派人挨个给他们送到府上吧?” 东西送人没问题,问题是个个都亲自去送的话,一来分身乏术,二来这么热火朝天的挨个朝臣家里跑一遍,不是很招人眼么? “一个一个送,有什么送不过来的?”李世民嘱咐一句:“到谁家都进去多少坐一会儿,别把东西一扔,抬腿就跑。” 李泰一听就笑了,好好的东西让李世民给形容的,不像是出去送礼,倒像是出去扔垃圾的。 “愣着干什么?去吧。” “哦。”李泰笑着说道:“我争取在秋天到来之前完成任务。” 送礼第一站,李靖的家,来到府门前,早有人过去跟守门侍卫打了招呼,侍卫急急忙忙跑进内宅去报告。 听说是魏王驾到,李靖赶紧吩咐动乐相迎,别的人都可以拒之门外,但是李泰不行。李泰亲自出城迎接他,为了保全他的面子,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李靖嘴上不说,心里是有数的。 听到鼓乐声动,李泰侧头笑道:“我以为能给我一碗闭门羹呢。” “他敢,我砸碎他的大门。”陆清双臂环胸,目光如水的望着前方,一点没觉得自己说了句多大的大话。 “哎呀,吓死我了。”李泰倒吸一口冷气,随即竖起大拇指:“陆校尉,你真勇!” 陆清被他给讽刺得心虚了:“砸门我还是敢的,我又没说砸人。” 李靖带着几十个下人,大步流星的往外走,见李泰笑吟吟的站在门前,他老远就抱起拳,笑着拱手一揖:“不知殿下驾到,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卫国公,客气了。”李泰也拱手一揖:“是我来的唐突,还望国公勿怪。” “说哪里话来?殿下,请。”李靖豪爽的一伸手,请李泰进府。 “卫国公稍待。”李泰伸手一指身后的马车:“我奉父命给国公带来一个小礼物,让他们抬进去吧。” 李泰人手带的足够,抬东西用不着李靖的人,但是你带挺大个物件去人家家里,必须得先征求人家的同意才能进门。 虽然这个同意多少带点强制性,首先李泰这个身份就已经不容拒绝了,其次人家张嘴就是奉父命,他的父可不是一般的父,有他这个父命在,不管送你的是啥东西,你都没有拒绝那个选项了。 “这”李靖往马车上扫了一眼,风扇用青布裹着,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沉不沉啊?连车一起进去吧。” 李泰很认真的看着李靖,很严肃的说了句:“车,车不给你。” “哈哈哈……”李靖真的是没忍住,好像真没谁能一句话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这个魏王年纪不大,还挺幽默的,这么平易近人的殿下实在少见。 李泰和李靖并肩走了进去,陆清一挥手,两个下人抬着风扇随后跟上。 “殿下,请上坐。”来到正厅,李靖朝主座一伸手请李泰上去坐。 李泰微微一笑,直接坐到了下首的坐位上:“卫国公是主,我是客,哪有喧宾夺主的道理?”biqμgètν 李靖自然也没去坐那个主座,他就和李泰隔桌而坐:“殿下是君,我是臣,哪有君下臣上的道理?” 李府的仆人端了两盘水果摆上来,又倒了两杯热茶。 陆清指挥人把风扇上的青布罩拿掉,看着目瞪口呆的李靖,他骄傲的笑道:“卫国公上眼。” 下人一扯绳子,风扇立马转了起来,呼呼的风吹到李靖的脸上,李靖一下跳了起来:“这,这这这” 李靖跟李世民一样,一边嗷嗷的乱叫,一边在风扇前面来回转圈。 这时一个丫环低着头,提罗裙,迈步走了进来,到李靖身前微微一福:“老夫人心疼病犯了,请您速到后宅。” 第235章 这章是昨天欠的 李靖看一眼那丫环,冷静的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泰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抬腿就走好像明知道人家有事,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继续坐着好像明知道人家有事,你还在这儿耽误事;跟过去看看,人家那是后宅,还是算了吧。 李靖恭恭敬敬的朝李泰拱手一揖:“殿下稍待,我去去就来。” “卫国公请便。”李泰微微一点头,李靖转身走了出去,走不多远,见那个丫环就在转角处等着。 李靖走过去,沉着脸,低声喝道:“明知殿下在此,为何谎报老夫人犯病?” “是老夫人有话。” “什么话?” “老夫人想求四殿下给画一副画像。” 李靖“嗯”了一声,转身就往回走了,李泰见他回来的这么快,多少有点诧异。 李靖笑呵呵的说道:“虚惊一场,你道这心疼病是怎么个心疼病?” 李泰两眼茫然,心疼病还能是怎么个心疼病?除了心脏病,估计就是胆囊炎了。李泰没有乱猜,他只是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李靖,等待着他自己来揭晓答案。 李靖笑道:“是我娘心心念念的惦着想请殿下给画个画像,听说殿下亲临,她老人家生怕我忘了提,急得心口疼。”biqμgètν 原来是这么个事,这还至于急的心口疼?真是够会夸张的,李泰轻轻一笑:“这倒不算什么事,只是今天我没带纸笔来,改天我专程过来。” “纸笔我府上还是有的。”李靖怎么感觉这个殿下有点瞧不起人呢?武将家里就连文房四宝都没有了吗?画画大概需要的不光是笔墨,于是他补充道:“颜料也是有的。” 李靖带兵出征的时候,李泰正在研究铅笔,李靖是没见过李泰的画的,回来之后没几天,他就闭关了,到现在为止他只是听家里人说起过四殿下的画画的很好。 很好能有多好?画画又算得上是什么高级技能?李靖根本也没往心里去,只是老娘想要一副殿下画的画,他不得已才提了一嘴。 李靖觉得老娘想画的也未必一副多好的画像,不过就是想给儿子争一份荣耀罢了,因为听说殿下给别人画过画像,他就想让自己家也有一份。 李靖豁出脸面来求李泰的画,也不过是全一份做儿子的孝心而已。 “不是的,我的画法和别人不同,笔是用罗子黛制成的,不是毛笔。”李泰微笑着轻叹了一口气:“罗子黛越来越少了,也不知道我大唐什么地方有眉石矿。” “眉石矿倒是有,只不过都是青黛和铜黛,罗子黛好像只有波斯才有。” “青黛、铜黛也是需要的,虽然用来作画品质差一些,但是用来写字没有问题。”李泰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便笑道:“卫国公见多识广,能不能帮我个忙?” “殿下有话只管吩咐就是。” “父皇命我主编一本地志类的书籍,其中涉及到的东西很多,卫国公能否抽空去魏王府看一看,有什么需要修正之处指教一二。” “殿下实在是太抬举我了,地志类的东西我也不懂啊。”李靖感觉这个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人家著人家的书,我跑过去指手画脚干嘛? “卫国公走过的地方多,知道的事情多,看看有什么错漏之处,校正一下稿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不只是地志类的,各行各业的技术都有人在编撰记录,目前兵法还没有人整理,卫国公文韬武略,著《兵法》当是手到擒来。” 这才是李泰最想要的,书籍是知识的载体,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没有好的教材怎么能有好的教育? 想要大唐长盛不衰,必须挖空这些人才的脑袋,把他们的知识先记录下来,有了这些记录,后人才有的继承,不然怎么办?靠口口相传吗? “这个”李靖犹豫了,兵法不是不能整理,而整理完了归谁?所谓宁传千金不传一技。有些东西是认可带进棺材里,也不能传给别人的。 皇帝让他教候君集兵法,他满口应承之后只教了一部分,为这个事,候君集甚至跑到皇帝面前说李靖有谋反之心,因为每到精微之处,李靖则不教授。 李世民问到他的头上时,他说:“这是候君集有谋反之心,如今四海安定,我教他的东西足够他保家卫国了,他还想往多里学,是图谋什么?”biqμgètν 后来有一次候君集走路的时候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路过尚书省的大门居然走了过去,半晌才反应过来,又走了回来,被李靖看到了,李靖就对李世民说:“候君集意不在人,必将谋反。” 李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到头来被属下诬告谋反,自己带的徒弟狼心狗肺,自己带的属下也人面兽心,不免一时心冷,干脆与世隔绝了。 现在李泰提起著《兵法》一事,他不是不想写《兵法》,是不想让《兵法》广而告之,这东西要是谁都可以随便学的话,天下是不是就大乱了? 李泰看他吞吞吐吐的,感觉他是有所顾虑,盲猜也没什么准头,不如直接问了:“卫国公有何犹疑之处,尽管明言。” “殿下可知圯(音疑)桥三进履么?《兵法》不同与其他,不遇至人不可轻传。”当年黄石公传给张良兵法,那是经过一番考验的,李靖的意思是兵法不能乱传。 李泰也没有乱传的意思,别说在大唐,就是现代社会,想学兵法也得是专门的国防大学,并不是每一所大学都开设兵法教育的课程。 “不愧是卫国公,果然思虑周全。我是说魏王府里藏书过万,负责著书的人役数百,如果卫国公有著书之心,那里可以提供一切方便,至于书著成之后,可献于朝廷亦可留于家传,泰没有把《兵法》列为学馆教材之意。” 李泰这次说明白了,我只是帮助你著书,不抢你的成果。李靖也听明白了,原来是自己小心眼了,这个魏王年纪不大,格局很大呀。 李泰格局老大了,你没写出来,肯定不抢你的,不先哄你写出来,抢啥呀? “既如此我一定过去看看,说实话我也正有整理整理兵法的想法。”能把一生所学凝结成字,著成书籍永世流传,这可以说是每个人的心愿,区别只是有的人才华不够,只能是想想罢了。 李靖笑哈哈的陪李泰闲聊了几句,就吩咐人备宴,李泰没有混饭吃的想法,他还得赶着给下一家送礼呢,于是坚决的推辞了饭局,带着陆清离开了李府。 刚转过一条街,迎面看到李恪一身尘土的走了过来。 第236章 来自魏征的指点 皇城就是皇族生活的地方,出门碰到个皇子简直太正常了,但是碰到个灰头土脸的皇子好像就不太正常了。 李泰跟没见过李恪似的,眼睛瞪得巨大,李恪可是这些皇子里面最在意形象的一个。什么时候都是从里到外的透亮,干净的令人发指。 李泰看陆清一眼,陆清也迷茫,谁知道你三哥怎么回事? 迎面碰上总得打个招呼,李泰翻身下马,随意的一拱手,笑嘻嘻的说道:“参见三殿下,三殿下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李恪这身上实在太明显了,李泰要是装瞎反而会更尴尬,于是他就直接选择嘲笑了。 李恪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大白眼使劲的斜了他一眼:“这都是替你遭的罪,你有脸笑我?下次再有这好事,找你那住东宫的太子皇兄,别往我身上推。” 李泰就是收不住笑,不知道他这抱怨是从何而来,于是笑问:“替我上灰堆里打滚儿去了?”biqμgètν “你?”李恪拿扇子指着李泰,气恨恨的点了他半天:“好,不领情,是吧?你等着,我明天早朝就辞官,这好事以后都是你的。” “别想好事了,父皇不会同意的。”李泰笑着翻身上了马,礼貌的朝李恪拱手一揖:“明天早朝见。” “走你的吧。”李恪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还不如不掸了,掸了个尘土飞扬。 看他身后带着府衙的衙役,就知道他这是为公事弄了一身的土,李泰暗暗的点头,李恪还真是个好官。 李泰带着陆清第二站来到魏征的府门前,拜贴送上,不一会儿魏征带着儿子和仆人们出来迎接,也没有鼓乐之类的繁琐。 李泰抢先上前躬身一揖:“学生见过魏公。” “殿下过谦了。”魏征微微颔首,脸上满满的笑意,魏王这近一年来的转变实在是太大了,不说别的,就这个谦卑有礼的态度就超越了所有的皇子。 其他皇子或许没有之前的李泰那么傲慢,但骨子里的优越感是掩饰不住的,形式上的礼貌和发自内心的尊重,是瞒不住人的,只不过你自己意识不到,别人不肯揭穿你罢了。 “殿下亲临寒舍,真乃荣幸之至,请。” “好。”李泰回头看一眼马车,两个小厮已经把风扇抬下来了,李泰笑道:“我带来一个小物件,魏公应该能喜欢。” 魏征早就看到了,青布罩着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但总能猜得到是送给自己的礼物,不然拿到这儿来比划一下干什么? “小物件,呵呵”魏征故意又扫了那个风扇一眼,回身吩咐道:“来呀,把门拆了。” 风扇确实看起来是不小,但是即使是横着进门,开大门的话,也用不着拆门。 “哈哈哈……”李泰忍不住笑了,连陆清都笑了,都说魏征是个老顽固,这也不像啊,挺会说笑话的。 一行人来到正厅,大家很默契的没人奔主座,李泰坐在魏征的对面,微微的笑着:“魏公这几日未朝,父皇很是惦念,天气炎热,特叫我送个风扇过来,以消暑气。” “劳陛下挂念了,贱躯无恙,只是这几日有些疲惫而已。”魏征看一眼那个风扇,那个东西能消暑气? 李泰一抬手,陆清扯下青布罩,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个有点奇奇怪怪的风扇,不知道它怎么消暑气。 陆清缓缓的拽了一下绳子,风扇缓缓的转动起来。 “哇,有风!”魏叔玉惊讶的尖叫一声,完全忘了这厅堂上还有父亲和殿下在。 陆清慢慢的加快速度,风越来越大,呼呼的风吹得魏叔玉的头发飘了起来,满屋子的人都像没见过风一样,疯了。 陆清只是演示一下,便把绳子交到了满眼好奇的魏叔玉手里,还叮嘱道:“拽的越快风就越大,拽的越慢风就越小,要注意均速。” “多谢。”魏叔玉接过绳子,适应两下就会了,觉得有意思,就一直拽啊拽。ъitv 魏征笑道:“这风扇属实是不错,就是有点费儿子。” 李泰也笑了,看来送礼这个活是不错,有名的老古板都能谈笑风生了。李泰刚要说话,魏征抢先开了口。 “前日陛下问我治国当以何为本,我苦思不得要领,殿下可有什么见解么?” 李泰笑肌正酸着呢,没想到这个老山羊鼻子一个弯就拐到治国上去了,你是不会放松吗?聊聊天气也行啊。 人家把话题拉的这么正经,李泰赶紧正经一点,微微调整一下坐姿,很认真的说道:“我不懂什么治国的大道理,先生问到了,我就姑妄言之。我以为治国当以德为本,居上位者当知厚德载物、雅量容人,更应知居安思危、戒奢以俭。” 李泰这话要是让李治听到,他的人生观都得塌,他说要以德治国的时候,李泰玩命的纠正他,告诉他要以法治国,现在他自己说治国当以德为本。 李泰这么说,没别的原因,就因为他知道魏征有句名言叫“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 李治要是在的话,李泰一准摸着他的脑袋,告诉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才叫会说话,懂吗?弟弟。” “嗯。”魏征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不错,是个好苗子,众皇子里无人能出其右。忽然他指着风扇说道:“这风扇不少钱吧?还得配个人拉绳,岂不奢靡?” “皇亲贵胄、富豪之家,每到夏日常有四五使女打扇只侍一人,有此风扇只需一人便可使整间屋子的人都凉爽,节省大量的人力,此乃省钱之举。” 李泰从进门就感受到一股简朴之风,魏征果然是值得敬佩的一代良相,莫论能力就光凭廉洁二字就足以名标青史了。 “嗯,言之有理,这么说殿下要破费了。”魏征微眯着眼,笑道:“你应该给满朝官员,一家送一个风扇,吹走奢靡之风可是一大功绩。” 李泰一捂额头,哭笑不得的回道:“父皇正是如此吩咐我的,我这一夏天就负责挨家送风扇了。” “挨家送?那多累呀,你不会下贴子请他们去魏王府吗?” “多谢魏公。”李泰站起来冲着魏征深深一揖:“我明天准备一下,后日便宴请百官,魏公一定要赏光哦。” 魏征没说去不去赴宴,只是淡淡的问了句:“你送了几家了?” “两家,我先去了卫国公家里。” “那后日摆宴有点早了,有几个人你得亲自去送,像你舅舅、房玄龄……” “多谢魏公指点。”李泰就不用坐下了,刚直起腰来,又是深深一揖。 biqμgètν 第237章 这件事我不同意 盛夏的黄昏带着三分柔情,残余七分燥热,人们纷纷推开窗,引风入室以图消减暑气。甘露殿却是纱窗紧闭,一点不在意窗外那一丝半缕并不算凉爽的微风。 两个风扇对着吹,吹得李世民都打喷嚏了。ъitv 这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自己贪。李泰送给他两个最大的风扇,分别放到两仪殿和甘露殿,他派人到魏王府拿了二十个风扇过来。 这么好的东西,屋里就放一个哪够?至少得放俩。没有这么大的也没关系,小点也行,能将就。 这玩意儿没有也那么地了,一旦用过再也离不开了,这睡觉的时候,没个风扇多热?于是乎李世民大方的送了十个到后宫。 李泰不在乎他拿多少送人,还希望他能多送出去一些。他发现人们一点也不迂腐,什么新事物都能以极快的速度接受。 虽然谁都没见过风扇,但是都能马上就喜欢上它。既然这样,那当然要批量生产了,谁家一个风扇都会觉得不够用。 李世民不够用可以直接去魏王府明抢,别人呢?能跟李泰张嘴再要一个的人也屈指可数了。 李泰决定在东西两市开店铺,卖他研究出来的高科技产品,不用电的风扇,就是得有个人负责给拉绳。 堂堂皇子开个店铺做生意,李泰有点犹豫,怕李世民不同意。 没想到李世民一点都没当回事,很随意的说了句:“你爱折腾折腾去吧,那能挣几个钱?别耽误正事就行。” 李泰现在连个官职都没有,啥是正事? 李泰想起他每天都要批府衙的奏章,想必这就是父皇说的正事吧,他赶紧扯过椅子坐下,认认真真的打量起奏章,提笔写下批语。 批了两个之后,拿着第三个盯着瞅了半天,迟迟不写批语,犹豫了很久,最终放下奏章,满地的来回走。 李世民看他这么重视,便伸手拿起奏章,打开扫了几眼,发现是一件很好决断的事。 位于京郊的军械兵工厂的主路很难走,兵工厂上下联名要求修一下这条路,李恪还亲自去了解了一下情况,确认情况属实。 李世民实在是看不出来这事有什么不好决断的,下面的人要求修个路很正常,李恪能亲自下去了解情况值得表扬,既然情况属实,拨款下去,让工部去修路就是了。 李泰做过主的事太多了,哪天都批二三十份奏章,他没这么犹豫过啊,这是怎么了? 李泰在地上走了几圈回来,拿起奏章,提笔写下:“暂不宜修,驳回。” 李世民对李泰批的奏章一般都很满意,偶尔有不太满意的,也是情况过于复杂,他不够了解,一跟他说清楚情况,他马上知道该怎么改正。 可是这一次,李世民真的理解不了了,于是他轻声的问道:“青雀,为什么驳回?有什么理由吗?” “嗯。”李泰放下奏章,脸上多少有几分为难,他皱着眉毛摇了摇头,诚实的说道:“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我就是觉得不对劲,这事不能同意,至少得缓缓,因为我一样也找不到同意的理由。”ъitv 同意还需要理由?好吧,你别找了,爹给你理由,直接给答案得了,看你愁的,感觉你智商怎么还下线了呢? “这件事是兵工厂的人联名上报的,对吧?这是第一线的人提的要求,这叫有群众基础。李恪亲自去查看了,并且打表上来了,对吧?这叫领导同意。修这条路的话,工部技术上没有问题,国库充盈不差这点钱,对吧?这叫条件具备。” 李世民语速很慢的说着,眼睛定定的盯着李泰:“一件事有群众基础、领导同意、条件具备,为什么要驳回?你驳回,又给不出合理的理由,你想没想过后果?” 李泰沉默不语,李世民又很耐心的继续往下说。 “群众会对你有意见吧?人家有问题,你不给解决。李恪会对你有意见吧?人家提的公事合情合理,你毫无理由的驳回,是不是针对的他个人?甚至工部、户部都会对你有意见,这件事交待下去,他们是有功劳挣,有利益到手的,你挡了人家的钱财和前程。” 李泰微低着头,用近乎于恳求的语气说道:“阿爷,这件事让我做主吧。” “可以呀。”李世民淡淡然的看着他的头顶,心里多少有一点失望,原来他驳回只是想要把修路这件事揽到自己手里,这条路修起来根本用不了太多的钱,你能赚到多少? 李世民知道他缺钱,知道他想弄钱给他阿娘追福,李世民正想借着他发明了风扇这件事,好好的赏他,只要他好好的,钱还是事吗? 李世民趴在失望的坑里,还没爬上来呢,李泰的声音又坚决的传进了他的耳朵。 “反正不能修,我就是不同意。”李泰这一句话差点把李世民闪着,感情跟他说了半天的话,全都白说了。 李世民都懒得张嘴了,就瞪着眼睛盯着他,他抬起头,目光清澈的看着李世民:“阿爷,咱不多说,就假如有五千精兵从京郊这里打到皇宫,如果我们毫不知情,毫无准备之下,多久能打过来?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最多一个半时辰,够了吧?” 李世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满眼疑惑的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京郊这个位置很重要,你承认不?” 李世民点点头,这个位置是很重要,这是不能否认的。 “我大唐的强弓硬弩、钢枪陌刀都是在这里生产的,这个部门很重要,你承认不?”bigétν 李世民再次点点头,兵工厂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一个重要的部门存在于一个重要的位置,那跟它有关的任何一件事,都很重要,都不能当成小事去看,所以要慎重再慎重。” 李世民第三次点了点头,慎重没毛病,但是你慎出个理由来啊,你不能说慎重等于什么都不让干吧?那叫慎重吗? 路不好就修一下,这么简单的事,你至于神经过敏吗?这不成精神病了吗? “青雀,你直说,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是李恪报上来的,工部尚书又是阎立德,所以你才不同意的?” “国事岂能掺杂私情?更何况李恪是我三哥,阎立德跟我也没仇,我还挺崇拜他的。” 李世民笑了:“李恪和你做一样的官,这条路修成了,他的政绩会超过你。阎立德,你不是一直惦记着,要调他去洛阳给你修佛像的吗?” 行,你厉害,你是人心探测仪,可是这件事你冤枉我了! “我不是不同意修这条路,我是在我还没了解清楚之前不同意修这条路。我只需要查清楚一个问题,就可以给你我不同意的理由了,阿爷,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 李泰说完也不等李世民出声,他转身就走了出去。 第238章 撒心上一颗草籽 李泰走出甘露殿,一头就扎进了书堆里,天底下藏有历史书最多的地方,一定是皇家的藏书馆。 李泰叫了三十多个人帮他找书,他要查京郊兵工厂那条主路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建的,什么人什么时候修过。 那个兵工厂不是大唐建的,是从隋朝手里直接继承过来的。翻遍了《隋史》也没找到兵工厂的建厂记录。 虽然《隋史》现在魏征还在编写中,但是他编写的都是跟人物事件有关的内容,关于建筑物的记载不应该没有。 “往前查。”李泰非要查出来不可,就不信这兵工厂还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查到了,殿下,你看,这个京郊军械司是大汉皇帝刘邦下令建造的。” 李泰伸手接过书册,仔细的看了起来,他正看着,又一个人捧着书册过来:“殿下,这个京郊军械司的主路是汉武帝刘彻下令修的。” 李泰快速的扫了一遍,然后拎着两本书就来找李世民了。 本来李世民还挺好奇他去查什么了,看到他查的结果,李世民就只剩下茫然了,这大汉朝的事,你查它干什么?biqμgètν 汉朝发生的事能影响到现在要不要修这条路吗?这孩子脑袋里面是不是出故障了? “阿爷”李泰指着书册上的字,很认真的问道:“刘邦建这条路的时候,是笔直的大道,可以并行两辆马车。刘彻把它改成了羊肠小道连一辆马车都过不去,并且曲曲弯弯、坑坑洼洼。你能理解刘彻的做法吗?” 李世民嗫(音孽)了嗫唇,欲言又止,想了半天说道:“理解不了,这个建造之初就是兵工厂,把好好的道改成这样,无论往里运材料,还是往外运兵器都极其艰难,这是图什么?” “你理解不了吧?我也理解不了,所以这路不能修。”李泰坐下来,很平静的看着李世民:“我们都只能改变我们能理解的事物,我们不能理解的事物,最好先保持原状,轻易的去改变有可能会是灾难。” 李世民好像不是理解不了这个事,而是有点理解不了李泰说的话了,莫名的觉得他说的道理有点玄妙。 李泰也看出来他没听懂了,于是他解释了一遍:“我一开始就在想,这条道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个样了,为什么一直没人动它?这里面一定有原因,我要找到这个原因,然后才知道要不要修。”bigétν “这个原因很简单吧,就是一直没人想过要修呗,现在有人提出来了,当然就可以修一下了。” 李世民想的很简单,可是李泰不这样认为,李泰坚持说道:“我不认为刘彻会是个傻子,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之前,我就不同意修这条路。” 李世民翻了个白眼,说道:“那你直接说永远不打算修这条路就得了,他都死多少年了,谁能知道他当时的想法?” 李泰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阿爷,咱先别动这条路,行不行?” “你就忍心让那些人,进进出出都跟过关似的吗?那条路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脚泥。” “土就土,泥就泥,总好过追悔莫及。”李泰一点口不吐,寸步不让,就是不同意修路。 李世民看他小脸绷得十分严肃,于是轻轻的一笑:“行,就依你,路可以不修,你好好放松放松,不用这么紧张,没人敢造反。”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李世民提到了这件事,先表扬李恪去实地做了调查,后说现在不宜修整,有几个人提出了反对意见,他也不理,就是一句:“朕不同意修,不必多言。” 李世民到现在也不理解李泰的想法,只不过看他那么坚持,就决定支持他一次,在金殿上提,也是让他看到有多少人会反对他的做法。 李泰心里明白,老爹这是把得罪人的事往他身上揽,把自己给摘了个干干净净,自己只需要装作不知道就行了。 下了早朝,李泰回到立政殿,收拾一番,带着李治要去舅舅家玩上一小天。李治反正出去玩就高兴,去哪儿无所谓的。 李治在院子里也是蹦蹦跳跳的,没一会儿老实的时候。 李泰送来三个风扇,给皇姐一个,给舅舅一个,还有一个放在舅舅的书房。公主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拍巴掌,长孙无忌也惊奇的不行。 长孙无忌安排了非常丰盛的午宴,可是他发现李泰和李治都只是看着,一桌子的名菜,他们俩就挑素淡的吃两口,就好像荤菜被下毒了似的。 李泰一直吃素,大家都习惯了,当他是食草动物就行,但是李治可是有名的爱吃肉。 “雉奴,你不是最爱吃酥炸肉的吗?怎么不吃?” 长孙无忌笑呵呵的劝他吃,他倒是实在,张嘴就是一句:“我二哥不让我吃。”干净又利落。 “雉奴,你吃什么还用得着听别人的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二哥说不能吃就不能吃。”李治现在已经不馋了,最难忍的阶段都过去了,他也不是纯素食,只是不吃肥肉了。 “你二哥的话,你也不是必须要听的。你听他的话,就吃不到自己想吃的,就吃亏了,对不对?你要是不听他的话,你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吃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治的心里从来没有不听二哥话的概念,他的意识里都没有不听二哥话的那个选项,他扭头看向李泰。bigétν 李泰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长孙无忌直接夹了两块酥炸肉放到李治的菜盘里,李治碰都不碰,毫不犹豫的说:“我就不吃。” 李泰夹起一块丢进嘴里,看着李治说道:“挺好吃的,你吃吧。” “可以吃啦?”李治的眼睛冒出兴奋的光,有种越狱了的感觉。 李泰摸摸他的脑袋:“什么都可以吃,少吃。” 李治赶紧夹起那块肉塞进嘴里,满嘴流油的香,舌尖上的幸福啊。 长孙无忌看李泰把李治管的这么服帖,不由得悄悄皱起了眉头,这李治是太容易听别人的话了,连吃什么都由别人做主。 李泰表面上一直在笑着,他的心里也很不舒服,当着他的面就这么跟李治说话,这是说话吗?这是往李治的心上,撒下不听话的草籽。 为什么长孙无忌上能支持李承乾,下能支持李治,独独不能支持我?李泰想大概是因为跟李承乾感情基础更牢,他的心血都用在了李承乾身上,而李治比较听话。 自己该怎么办?现在表现听话肯定是来不及了,那就投入感情吧,我当你是我亲娘舅,你要是不当我是你亲外甥,也就不怪我了。 “舅父,我吃完了,我去找皇姐聊聊天。”李泰礼貌的跟长孙无忌打了个招呼,然后站起身来就走,李治仰头望着他,他嘱咐道:“你慢点吃,别吃撑了就行。” 第239章 吃多了总会作病 李泰走了,长孙无忌一挥手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就只有他和李治两个人坐在桌边,李治左顾右盼的看了看,莫名的感觉有点害怕,他“腾”一下站起来:“我去找二哥。”ъitv 看李治慌张的起身要跑,长孙无忌的瞳孔又缩小了一圈,他伸手拉住李治的胳膊:“雉奴,你还没吃完呢。” “我不吃了。” 长孙无忌轻轻一扯,把他按回到座位上,笑呵呵的看着他:“坐下慢慢吃,着什么急?” 李治是真的被李承乾给吓坏了,当时汝南公主倒在血泊里,四周静寂的要人命,李承乾说出要杀了他灭口的话,他感觉灵魂都要出窍。 从那以后,他真的是没有安全感了,身边如果有二哥或者父皇在,他就什么都不怕,再不然有云海和陆清也行。 现在他身边只有长孙无忌一个人,他忽然就很慌,他知道自己也跑不了,于是乖乖的坐下来,尽管心突突的乱跳,脑子还是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让舅舅看出来自己慌了。 李治咬着舌尖,翘起了嘴角,眉眼弯弯的露出一副调皮的笑容:“我真的吃完了。” “雉奴”长孙无忌没有看他的表情,只是夹了两块糖沾肥肉放到他的菜盘里,轻柔的劝道:“你从小就爱吃这口,多吃点。” 李治想起二哥说过的话,在翅膀没长成之前,不要展示你的个性,听话、顺从、懦弱是你最好的外衣。 “嗯,还是舅舅疼我。”李治立马笑容满面的抓起筷子,肉还没进嘴,口水都要滴出来了。 长孙无忌笑着又给他夹了许多的回锅肉、酥白肉:“喜欢吃就使劲吃,不用听别人的。” 本来是喜欢吃的,可是现在总有一种被逼着吃的感觉,不管多好吃的东西,如果你从心里有了抵触,你塞到嘴里都会感觉难受,甚至咽不下去。 李治就逼着自己装成欢天喜地的样子去吞咽,大口大口吃满脸是油,笑得跟过年了似的。 越是这样,心里的抵触感越强,也越觉得这食物跟能要命似的,本来很香的东西,现在他每一口都觉得很恶心了,从心理反应上升到了生理反应。 “听舅舅的对了吧?”长孙无忌笑着帮他夹肉,他实在感觉反胃了,就说道:“不能吃了,二哥让我少吃。” 又把二哥搬出来了,长孙无忌轻轻的叹了口气:“想吃就吃,你干嘛听他的?他说的话又不是圣旨。” “他是我亲哥呀。” “你大皇兄也是你亲哥,怎么没见你这么听他的话?” 大皇兄好像也没跟自己提过什么要求,没说过什么话。李治一听到大皇兄这三个字,脸就沉了下来,嘟囔道:“他想杀我。” 这件事长孙无忌是清楚的,当初他是亲自参与了审讯李承乾的,因为这么一句错话,差点气死长孙无忌,足足骂了他半宿。 长孙无忌略缓了一下,声调极其阴冷的缓缓的说道:“你二哥就一定没有杀你的心吗?” 眼见着李承乾一天比一天堕落,李泰和李恪双双圣宠日隆,长孙无忌不得不多做一步的打算。 “吧嗒!”李治筷子没拿住,一根掉到了桌子上,一根掉到了地上,他身体微微有点颤抖,眼神如惊似怕,他猛的抬起头,小嘴微张,怯生生的望着长孙无忌。 “呵呵呵”长孙无忌笑了起来:“你怕什么?不过是个假设而已,又不是真事。” 撒下种子就好,不能再加码了,先把绳子套到对方的脖子上,然后再慢慢的收紧,不能着急,一边抛绳子,一边就收口,容易套不住。 “舅舅,你救救我啊。”李治不知道二哥会不会杀他,他只知道他莫名的害怕,这份恐惧不是从长孙无忌身上来的,而是从心底蹿起来的。 此时此刻他仿佛看到自己心里面还有一个李治,那个李治一直在发抖,一直在害怕,怕二哥有一天也会翻脸无情,怕阿爷会放弃自己,怕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没事儿,只要你二哥不是太子,他就不会有杀你的心。”长孙无忌也不拿李治当小孩子,声音很低但语气很认真的对他说了一大段话。 “你大皇兄当太子,你二哥是最危险的,你二哥要是当了太子,你就是他唯一要除掉的人。” 长孙无忌看他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深,便笑道:“你们哪个都是我亲外甥,舅舅不希望看到你们任 何一个出事,跟你说这些,只是让你多长点心眼,别太听你二哥的话,学会保护自己,懂吗?” “嗯。”李治也不知道自己懂啥了,反正他就使劲的点了一下头,两眼中全是迷惑与茫然。 长孙无忌笑呵呵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他感觉头上有蛆在爬,又不敢拒绝,同样是手,为什么二哥的手摸上来就感觉好舒服,舅舅的手放上就浑身难受? “那舅舅跟你说的话,你要不要告诉你二哥?” 李治也不缺心眼,他连忙晃头,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长孙无忌满意的笑了,他把那几道肥腻腻的菜都摆到了李治的面前,慈爱有加的劝道:“吃吧,吃个够。”ъitv 吃个屁,哪还咽得下去了?长孙无忌是想用美食取悦于李治,李治想到的是用猛吃的方式展示他的乖巧。 于是在甥舅两个人的默契配合下,李治撑到实在是多一口都咽不下去了才作罢。 吃过午饭,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就走了,回皇宫的路上,李治一阵阵头晕,骑马像乘船一样前后直摇:“二哥,我难受。” 来的时候李治嫌坐轿闷,非要骑马,回去他又骑不了马了,李泰一摆手,队伍马上停了下来:“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就坐不住。”李治脸色有些泛白,眼神有几分迷离。 李泰一看他就是生病了,赶紧的让陆清把他抱下来,陪着他坐进了轿子里。 李治一点力气没有的靠进了李泰的怀里,李泰搂着他,轻声的说:“不怕,可能是风扇吹多了,有点着凉,回去让御医看看就好了。” 一进宫门,陆清就直奔太医院,他们回到立政殿的时候,御医已经在候着了,李泰抱着李治到屋里,把他放到床上,御医正搭着脉,他就吐了起来,才漱了口,他又要上厕所。 不用问他吃多少,光看他吐出来多少就知道他吃的太多了,第六次吐还能吐出东西来,把李泰给气得,也不管他是不是在病中,指着他就暴骂了起来。 李世民闻讯赶过来,才走到门口,就听李泰咆哮如雷的在吼骂李治,他推门就冲了进去,刚要训斥李泰几句,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第240章 李治知道好和歹 李治俯趴在床上,都不敢平躺了,一翻身就要吐。听到门声,他一抬头,恰和李世民四目相对。 只见他的小脸发白,眼窝都深陷了,一看就是折腾得没了力气。 李泰坐在床边双手扶着他的肩膀,也跟着一抬头,看是父皇到了,他的脸色略微缓了缓,依然看得出来满脸的焦急,李泰眼圈泛红,虽然没哭,看样子也离哭没多远了。 就去舅舅家串个门、送个礼,半天的工夫咋就玩出这么个效果来?李治上次是被人下了巴豆,这回该不会又中招了吧?ъitv 问了问御医,御医说是肥腻的东西一次性吃太多了。 吃多了绝对是第一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御医并不清楚,那就是他吃的时候是带着“不想吃”的情绪的,身体本能的就排斥。 他硬是吞了进去,身体不想容纳也不想吸收,奋起反抗之下,开启了一切向外排放的渠道,导致他上吐下泻,直到肠胃排空。 “你好点没?跟上次感觉一样吗?”李世民不怕他吃多了,怕他中毒。 “不一样。”李泰知道李治现在没有力气,他手上加了点力,紧紧的抓着他的肩膀,给他一点力量,并且嘴快的替他回答:“他这次头晕,上次不晕,这次肚子不疼,上次肚子疼。” 李世民看着李治,满目的心疼,轻声的数落他道:“吃个饭能把自己撑吐了,你可真有出息。” “是我错了。”李泰撩眼皮看了李世民一眼,又收回目光,低头说道:“我不该离席,把他自己留下。” 李泰已经暴骂了李治一顿了,不想让他再挨骂了,便抢着把错误往自己的身上揽。 李世民翻了个白眼:“没听说过,没人看着就往死吃?没吃过肉?你舅舅家有龙肉啊?” 本来李世民听到李泰在骂李治的时候,他是想冲进来骂李泰一顿的,雉奴病了,正难受的时候,你居然吼他? 没想到自己亲眼看到这个情形之后,越是心疼就越是忍不住想骂。 李泰轻轻的帮李治翻了个身,让他平躺,然后轻轻的给他盖了个薄被,强扯一丝微笑给他:“能睡就睡一会儿,没事了。” “什么没事了?我说的话他都没听见,是吧?”李世民嗷的一嗓子,吓李治一激灵。bigétν 李泰轻轻的拍了拍李治,转过身直接跪倒:“阿爷,你骂我吧,是我错了,我不该拘管得他太严,平时太亏待他了,他馋也不敢说,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让他随便吃,难得放纵一回,他小,不懂节制是很正常的。” 李世民看看跪在自己面前的李泰,他低着头也看不着脸。 李世民都让他给整不会了,这什么人呐?你真行,我说两句,你就来这手:“你还挺明白,你以为我没听见你骂他吗?你怎么骂都行,我骂就不行了?” “我都说过他了,阿爷就别再说他了,他也不是故意愿意遭罪的。我也知道错在我身上,其实也不该骂他,我就是心疼的紧。” “你哭什么?”李世民气恨恨的吼了一嗓子。 李泰懵了,我没哭啊,他一回头,见李治小手臂横挡着眼睛,他急忙爬起来,俯身去看,轻轻的拉开他的手臂,拇指滑走他脸上的泪水,温柔的问:“怎么了?怎么哭了?” 李治皱皱着鼻子抽泣,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难受。” “别哭,别哭。”李泰抓起一块丝绢,轻轻的在他的脸上点了几下:“生病哪有舒服的?你这都不算什么了,你一会儿喝了药,睡一觉,明早上就好了。你要是哭出火来,那可真就麻烦了,你忘了二哥病成什么样了吗?” 李泰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却不知道他说的难受是心里难受。长孙无忌的话,他真的是往心里去了。 他特别的担心,特别害怕二哥也不是真心待他的。他对二哥起了提防的心,在路上的时候,他靠在二哥的怀里,都在想二哥是不是装的?是不是假装对我好的? 李泰抱着他往屋子里跑的时候,他觉得二哥是真心待他的,若不然完全可以扶着自己走,不是真着急不会抱着自己跑。 他吐得稀哩哗啦,自己都嫌这味道呛人,可是尽管御医也劝、云海也劝,李泰就是不肯离开,一直在给自己抚胸拍背。 如果是装的,完全可以在别人的劝说下,半推半就的离开,在外间等着也算得上是好哥哥了。 李泰骂他的时候,他虽然难过,却也从李泰的愤怒中感觉到了真情,不是真的心疼自己,没必要发火。 阿爷过来以后的种种,让李治很内疚,他觉得自己藏了小心眼,很对不起二哥,二哥为了不让自己挨骂,都给阿爷跪下了,亲王是那么容易就跪一下的吗? 哪怕是在亲爹面前,也得是有事或者有错才会跪,二哥有什么事又有什么错?自己为什么要信外人的话? 舅舅有什么好心给自己?自从阿娘过世之后,是二哥住在皇宫里照自己和两个妹妹,舅舅在哪儿? 二哥不让自己吃肥肉是因为上次吃肥肉之后肚子疼了,二哥是为我好的,二哥每天每顿和我吃一样的,他特意亏待我,会亏待到连他自己都不放过? 舅舅是臣子,是外戚,岂不知卑不谋尊、疏不间亲?他越矩僭权必不怀好意,我和二哥是血亲,我们是一奶同胞,没人比我们亲。 我为什么不相信二哥,我为什么要相信他?二哥都不可靠的话,他就更不可靠!我要告诉二哥,他不是好人。 “不哭了,好不好?阿爷是为你好,不是真的想骂你。一会儿嗓子哑了,吃不了饭,说不了话,喘气都疼,把眼睛哭肿就更惨了,睁不开闭不上,困要死也睡不了觉,咋整?” 李泰发现自己真是干啥啥不行,擦个眼泪竟然没人家流眼泪的流的快。 李世民在一边看着也插不上手,也不好意思再骂了。李泰回头见李世民跟个木头桩似的,坐在床边没动地方,他冲李世民丢了个眼色,连哄带求的示意他走开。 李世民撇了撇嘴,又想骂他们,可是没张开嘴又憋住了,这什么世道?当爹的不能骂儿子了? 看李泰那个不乐意的表情,自己把人家弟弟给骂哭了,看来若不仗着自己占个爹的身份,都得直接下逐客令。 来探个病,还遭人嫌弃了,李世民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就走了。 长孙无忌躺在李泰送他的逍遥椅上,吹着李泰送他的风扇,琢磨着怎么阻挡李泰当上太子,这时长乐公主走了过来,对着他轻轻一福。 第241章 御水桥上议国事 长乐公主没有别的事,就是想进宫一趟,跟长孙无忌说一声,明天他上朝的时候把自己带上。别外跟他确定一件事情,就是他是不是真的希望皇帝取消刺史世袭。 长孙无忌当然真的希望取消刺史世袭,只是苦于没有办法说服李世民,李世民的态度很坚决,长乐公主答应进宫后求求父皇取消刺史世袭。 第二天早朝过后并没有小朝议,李泰第一时间跑回立政殿去看李治,李治好好的睡了一觉,早上起来就神清气爽了。 李泰去上朝之前,特意把御厨叫过来,安排好了李治的早餐,一碗稀粥、一个煮蛋、一张软饼、两个清淡的小凉菜。 云海在一边看着李治吃,生怕他吃不下去这么简单的饭菜,没想到李治一点不抗拒,全程没有皱一下眉头。 李治的肠胃昨天就折腾空了,这会儿饿得前腔贴后腔的,哪有心思挑食?这个早餐虽然简单,他吃下去之后却感觉胃里很舒服,果然二哥安排的才是最好的。 李治吃完早餐,便换了身衣服,准备到魏王府的学馆去了。李泰回来见他精神状态还不错,笑道:“不舒服的话,今天就别去上学了,可以给你放一天假。”biqμgètν “那你今天干什么呀?”李治当然喜欢放假,但是放假得和二哥在一起,不然的话还不如上学有意思呢。 在宫里陪两个往死里欺负人的妹妹,还不如去学馆躲躲。 “我今天得去房府一趟,然后就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休息,我大概午时前后就回来了。” “带我去呗。”李治扬着个小脖子,满怀期待的望着李泰,他最喜欢不过的就是出去玩了。 李泰轻轻的摇了摇头:“你病还没好利索呢,不适宜到处乱跑,你还是” “我好利索了,真的。”李治扯着李泰的胳膊乱晃,不停的磨人:“我保证不会吃多了。” 李泰笑了,想的真美,还你保证不会吃多了,李泰就没有在房府吃饭的想法。想想带着李治也行,他也不闹人,于是乎哥俩一起离开了皇宫。 长乐公主在立政殿陪着两个小公主玩闹,长孙无忌则陪着皇帝在御花园里散步。 李世民笑吟吟的看着满园的鲜花似锦,开口说道:“青雀是真能琢磨,风扇我是真挺喜欢,你用着感觉如何?” 你收完礼物不给回礼也就算了,你总得夸我儿子两句吧?炫儿狂魔最爱听什么词,你不知道吗?把你的文学水平展示出来,挑好词往上整。 “属实是不错。”长孙无忌就微笑着整出这么一句来,接着话锋一转:“你就没发现惠褒把雉奴当成犯人一样的约束吗?雉奴都被他管成木偶了,连吃个饭都不敢吃饱。” 李泰只是不让他吃肥肉、荤油、高油以及高糖的东西,可没说不让他吃饱,再怎么说,青菜叶子还不至于限量。 长孙无忌这一句话说的,李世民差点张嘴骂他,你倒是让雉奴吃饱了,我真想给你发点肥肉,也逼着你吃到吐,吐整整半桶的那种。 李治遭了半宿的罪,李世民没找他算账呢,他倒是先告上状了。 没等李世民开口,长孙无忌又说道:“还有,你真得看看惠褒都教了雉奴些什么,雉奴都快变成傻孩子了,什么都听二哥的。” “他还小,学什么不重要,知道听话就是好的。”李世民嘴上反驳着,心里却真的起了疑云。bigétν 虽然学馆他亲自去看过,可他能去几次?李治的学业,他确实没怎么上心,是该了解一下。 “听话是好的,没有主见还是好的吗?雉奴一会儿离不了二哥,时时事事需要二哥来摆布。” 摆布?这话不好听,但真的打动人心。李世民也觉得李泰对李治太好了,好的令人嫉妒,皇家哪来的兄弟情?他难道真的心深似海? 心里想的是心里想的,李世民不会表现出来,他随意的笑了两声:“军械司要修路的事,你怎么看?”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转移了话题,便顺着他的话题,说了起来。 “修路能用几个钱?路不好就修呗,哪年修桥补路也没少花,何况军械司那么重要的地方,那条破路我去过,最窄的地方一辆车都过不去,得人背着兵器出来换车走才行,费死劲了。” “不是差钱。”李世民笑着走上御水桥,扶着栏杆看着河面:“我查过了,那条路建于大汉初年,后来是刘彻把笔直的大道给改成那个样子,我就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改,所以才驳回了军械司的请求。” “刘彻改的?”长孙无忌眉头微皱,略一思索,说道:“刘彻穷兵黩武,满脑子装的都是怎么打仗,我明白了。” “嗯?”李世民想两天了,也没想明白,他就转头看着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双眼微眯,点了点头:“怪不得那条路有一处极为狭窄,一旦有什么紧急事件,只要守住那个出入口,就能做到里外不通。看来那条路当真的修不得,修好了的话,方便自己也方便了敌人,陛下真是圣明。” 长孙无忌竖起大拇指,皇帝真的太了不起了,要没有皇帝的指点,自己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关节。 李世民哈哈笑道:“还是辅机高才,我就没想到这点,若不是青雀坚决要驳回,我就直接拨款修路了。”biqμgètν “这件事是惠褒驳回的?”长孙无忌以为李泰现在闲人一个了,除了著书不管别的事,没想到他还在参与这么大的事。 “是啊,府衙送上来的奏章,我现在都让他批。为修路这个事,我还跟他吵了半宿,是他查到的刘邦建道、刘彻改道,是他说想不明白刘彻为什么改道之前,就不能修路,现在看来想明白了就更不能修了。” 李世民故意告诉他,自己现在有多重视李泰,希望他能认清形势、摆正态度,不要老是针对李泰。 “哦,惠褒果然心思细腻,是深谋远虑之才。”长孙无忌的目光渐渐放远,皇家园林的景致自然是非常的好看,只是他对这里太过于熟悉了:“我去东宫看看高明,丽质也在等你呢。” 长乐公主李丽质是李世民的嫡长女,那是心尖上的肉。好不容易回宫一趟,李世民当然要多和女儿说说话。 长孙无忌到东宫点了个卯,给太子布置了一堆作业,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李承乾千恩万谢的把他送到大门以外。 离开东宫,长孙无忌直接奔府衙去了,李恪率领三班衙役把长孙无忌接到了后衙,长孙无忌一挥手,下人们就都退了下去。 “吴王不必紧张,我来其实就是给你提个醒。” 第242章 这幅绣品我要了 六月的天,孩儿的脸,一场小雨来的猝不及防。 看着府衙窗檐滴下的雨线,李恪的心就像被雨滴拍打着的水面,噼噼啪啪、坑坑洼洼,迷雾如仙境般的细雨之下,其实是冰冷的阴寒。 长孙无忌的话语一直在脑海里盘旋。 “你禀着一颗公心为军械司上表,为什么会被驳回,你知道吗?因为府衙的奏章是惠褒在批,他怎么可能让你因而得功?” 长孙无忌就是想让李恪知道,你以为是你占了李泰的府衙,其实是李泰成了你的隐形上司,人家是升迁了,不是被你赶下台了。 “你亲自去查看也好,军械司联名也好,只要惠褒不同意,那条路永远都只能是维持原样,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啊,李恪的智商不比谁低,长孙无忌的意思就是皇帝的天平一直都是倾向于嫡子的,自己永远都只能是棋子。 哪怕自己的意见是对的,哪怕自己公事公办不带一点私心,皇帝也还是偏着自己的嫡子,庶子就是用来利用的。 李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留在这里,府衙不可能永远是自己的,这里是一个跳板,会跳向何方,自己应该是心知肚明的,不该抱有幻想。 李恪几次进宫探娘,杨妃都劝他早点走,趁早离开皇城,这里是政治大漩涡,一旦陷进去就难以抽身,瞬间就会万劫不复。 杨妃的性子不争不抢,能安然度日就知足了。李恪看起来也很像他娘,活得风流潇洒,只是风花雪月中吟诗作赋,从来不在权臣中左右逢源。 可是人总是脑子很清醒,心却很糊涂。说不争,真的不争会甘心吗?说认清形势,知道自己没那个命,就别去抢了,可是谁愿意相信自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论起来,自己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论长幼,自己还排在李泰前面,是太子之后最年长的皇子。 自己的娘身份也不低,是除长孙皇后外后宫第一人,是现在的后宫之主,虽然没有皇后的名份,却掌着皇后的实权。biqμgètν 虽说自己身上有前朝血脉,但自己毕竟是姓李,又不是姓杨,难道自己坐了皇位还能改国号不成? 李恪无奈的苦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搞“反唐复隋”了?我的血脉都值得忌惮了么? 隋唐本就是亲戚王朝,说什么自己的背后站着太多的隋朝旧臣,论起来的话,李渊也是个臣谋主,细算的话所有的朝臣都是隋朝旧臣。 说什么隋,论什么唐,哪有什么新臣旧臣,如今天下一统,社稷大安,正是融合的时候,我不应该是最佳的太子人选么?我是最能代表双方利益融合的人。 如果我没有才能也就罢了,我哪件事做的不好?纵然是李承乾最鼎盛的时期,我也是神童级的存在。 尽管惠褒机敏擅谋,我也丝毫不比他差,他能把府衙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也能把京畿治理得路不拾遗。 风里夹着雨雾,飘到身上一层的鸡皮疙瘩,李恪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算了,清醒一点吧。这种事看的不是才能也不是命,而是君宠。ъitv 三个嫡子都住在皇宫里,这还用多说什么吗?最起码的人家个个都是近水楼台,亲情也是需要沟通和打理的,老爹根本没给别人一丁点的机会。 老爹之外还有个长孙无忌,他今天能亲自登门,就是一种警告,嫡子相争无论谁输谁赢他都是稳操胜券,庶子若是参与其中,他必奋力除之。 自己这小胳膊,怎么跟大腿拧?还是走吧,有机会就挟满天风雷而回,没机会就苟他个一世安乐,左右都好过在京城给人家当磨刀石,劳苦了自己,砥砺了别人,最终活成个笑话。 不谋是上谋,不争是大争,先退远些才好看清形势,自保大于一切,何苦机关算尽,到头来落得个“笑破他人口、使碎自家心”。 淅淅沥沥的小雨把李泰、李治兄弟俩给留在了房玄龄家,李泰本没有在人家蹭饭的想法,这倒是天公留客,不得不讨扰一顿了。 在他们来之前,房玄龄已经知道风扇这个新发明了,李世民把风扇摆在两仪殿里,小朝会上特意换着角度的吹,想不知道也难。 尽管没有像第一次接触那么惊奇,却也笑的合不拢嘴,这不只是一个风扇,这是一份君宠,也是一份荣耀,是魏王和晋王亲自给送过来的。 大家正欢欢喜喜的玩着风扇,天突然下起了雨,这天公可真是不作美,你这时候应该艳阳高照才对的嘛。 “哈哈哈”昨天才大病一场的李治突然笑了起来,他眉眼弯弯的看着李泰:“二哥,先前我只听说过火上浇油,你这算不算是雨中送风?” 雨中送风,怕冻不死么?李泰笑着弹了他的脑壳一下:“就你皮。” 房玄龄并没有大摆筵席,也没有安排陪客的人,就在自己家平时的餐厅里招待他们兄弟二人。 餐厅不算太大,一人一张矮桌,入席者不过就四个人,李泰、李治、房玄龄、陆清。 餐厅的布置很是素雅,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只有侧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刺绣特别的打眼。biqμgètν 李治指着墙上的绣品就嚷了起来:“二哥,你画的么?” 李泰本没有注意到那面墙,李治一嚷,他便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只见墙上挂着一幅荷花九鱼图。 立体又灵动的画面一下就吸引住李泰的眼球,李泰喃喃的回了一句:“不是我画的,我画的再好,鱼也不会动啊。” “这个鱼会动吗?”李治左右晃晃头,好像鱼真的会动似的,他伸手就要去摸。 李泰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这不是画的,这是绣的,不知用的什么绣线,竟如此的有灵性。” 这幅荷花九鱼图,乍一看特别像是李泰画的那种素描,只是底图画的不够写实,一看就是幅画,不像李泰画的一看就是张照片。 但是绣工堪称天下第一,这幅绣品从不同的角度看会有不同的光泽度,就像画飘浮会动的一般,这绝对是价值连城的佳作。 “这用的不是绣线,是用头发绣成的。”房玄龄刚要说这是他过生日的时候,他女儿给绣的礼物,一看李泰两眼发直,有点神游天外似的,他便改口说道:“这种绣品在东市的锦绣坊有卖的,这幅” “这幅我要拿走。”李治也发现李泰喜欢上了这幅绣品,但是二哥总不好意思开口管人要,自己是小孩儿,可是豁出脸皮造,而且自己这个身份张了嘴,房玄龄料无不应之理。 第243章 我要定制个绣品 有一种直爽叫张嘴就要,我想要我就说了。李治一点在向别人讨东西的觉悟都没有,挺骄傲的神气配上理直气壮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幅绣品本就是他的呢。 李治确实没管谁要,他只是通知房玄龄一声这幅绣品我要拿走,根本也没跟谁商量的意思。 房玄龄一下愣在当场,不知道说什么了。说不给,晋王殿下开了口,一幅绣品怎好拒绝?说给,这是小女儿一针一发丝绣成的。 虽说不是用自己头发绣的,可也绣了三月有余才绣成,这要是送了人,女儿伤心不伤心?不是舍不得一幅绣品,是舍不得父女情。 你为了面子也好,惧怕皇权也好,总之你把父女情看得太轻了,不然为什么连个“不”都不肯说? 房玄龄很想拒绝,可是这个嘴就是张不开。最尴尬的场面不是吵得急头白脸,而是一句话出口,全世界都安静了。 半分钟的沉默,李泰已经明了了房玄龄的不舍,他若是愿意,绝不会不应声。 “什么就你拿走?”李泰抬手敲了李治的脑壳一下:“见好东西就要啊?岂不知君子不夺人所爱?” 李治捂着额头给自己揉揉,这么会儿工夫挨了两下子了,他不服气的嘟囔:“头发绣的!你见过吗?皇宫都没有。” 说秤砣有重量,大家都信了,说泰山有重量,大家也信了,说说话有重量,多数人表示不信了。biqμgètν 说话而已怎么会有重量呢?非要说有的话,那也是轻飘飘,轻飘飘的一句话嘛。 但此时,没有人会怀疑说话是有重量的,而且重量之大有如山岳,足能压死人而且压死的还不是一个人。 什么叫皇宫都没有?就是说皇家都没有的好东西,你有。李泰也算是长见识了,这个李治就是天生的,一句话能砸死人的那路货。 区区五个字吓得房玄龄肝颤,要不然就送给他们吧,房玄龄正在犹豫,李泰扯起李治走向餐桌:“你喜欢一会儿哥带你去买,别跟强盗似的。” 李泰特意拉着李治坐到了那幅绣品的对面,这样可以就着美图吃饭,饱腹感强。 “敢问一声锦绣坊的掌柜潘锦,梁国公可熟识么?”李泰对东西两市的店铺很熟,他虽然不是每个店铺都去过,但是哪个店铺是谁开的,主营是什么业务,他必须清楚。 想起误封了苏家赌场的事情,这次李泰决定先打听一下,这东西两市店铺金贵,几乎哪个店铺的背后都有个大人物。 “哈哈哈,潘锦是我的甥女,锦绣坊是遗爱给她开的。” 吃完饭,雨也停了,天边一道美丽的彩虹,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气息,树叶上偶尔一滴调皮的水珠滚落。 眼前万物都变得清晰明亮,真个是凉风习习、江山如洗。 李泰带着李治和陆清,从房府出来直奔东市的锦绣坊。三个人都是便服,逛街倒是方便得很。 “房玄龄真抠,跟他要个画都不给,还让我们上他家的店铺来买。”李治撅着嘴,好大的不乐意。 李泰笑笑,拉着他的小手,边走边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谁都有自己的心头好,你的咏鸡图被别人拿走的时候,你怎么打滚儿哭呢?” “嗯,嗯,哼!”李治使劲的一甩,挣脱了李泰的手,骂人还不揭短呢,哪有这么聊天的二哥? “我还不是看你喜欢才跟他要的?”李治小脸通红,眼圈也红了,委屈的直嚷:“画没要来,面子也没了,你还笑我。” “扑哧。”李泰忍不住就笑了出来,小样的,你还知道啥是面子了。 李泰这么毫不掩饰的笑,李治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一转身就向后走去,李泰两大步追上,弯腰把他抱了起来:“你还想跑?哪儿跑?” 李泰抱着个大孩子,身边跟着个俊俏的陆清,一家三口,呃不,一行三人,很快就走到了锦绣坊。 站在门前仰望一眼匾额,迈步走了进去,屋子里大大小小许多的画框,也有立在地上的,也有挂在墙上的,也有一排长长的柜台,柜台上摆着的都是尺幅较小的绣品。 多数绣品是用线绣成的,关于刺绣他们都是棒槌,没一个懂行的,什么苏绣、蜀绣都看不出来,什么绣技绣法都分不清楚。他们一致的在寻找类似荷花九鱼图那种用头发绣成的绣品,满屋子转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毛绒绒的绣品倒是有好几幅,看是怎么看也不是头发绣的。 店里只有两个小厮在,也不招呼客人,他们就安安静静的站在墙角,跟个装饰物似的,只要你不明抢绣品,看样子他们是不会主动和你说一句话的。 关于绣品,也真没啥可问的,每幅绣品旁边都有文字说明,绣品的名字、尺寸、绣布、绣线、工期、价钱都明示了。 那些看起来毛绒绒的绣品是用动物毛加棉线绣的,有狐狸毛的也有兔毛的。 陆清上前对一个小厮说道:“有没有用头发绣的绣品,拿来我看。” “没有了,最早也得下个月才能有,发绣不常有的。” 李泰转身看到墙边有个告示牌,上面写着绣品可定制,他问道:“绣品如何定制?” “定制的绣品就是你自己拿底图过来,底图什么样绣出来就是什么样的,按尺寸和图案大小收钱。” “我要定制一个”李泰左右看看,然后一指房门:“跟那扇门大小差不多的发绣,嗯,要满绣,多少钱?” 不用看图案大小了,满绣就是整个幅面没有空白,全都得绣上。 “公子不是说笑的吧?”小厮看李泰的表情还挺认真的,于是他说道:“这有三点难处,第一,你必须得拿出那么大的满幅底图来。” “这是自然,没问题。” “第二,这么大幅的满绣,工钱不是小数,至少要先交一半的定钱。” “也没问题。” “第三,工期至少半年。” “可以。”这三点李泰都能接受,他问道:“绣工可以指定吗?” 小厮一下就笑了:“绣工不用指定,我们这儿会发绣的绣工只有一个,还得看她肯不肯接,她要是不接,就只能跟你说抱歉了。”bigétν “还有不接的可能?那我弄好了底图,你告诉我不能绣,我底图的钱怎么算?” “没办法,你最好找个好点的画师,底图不好肯定不会接的。” 底图不好?不存在的,李泰对任何事都没有对自己的素描信心足。 第244章 偷偷检查写的啥 午时刚过,李泰和李治就回到了皇宫,知道李世民在和长乐公主说话,他们也没过去打扰。 李治负责哄两个妹妹玩,李泰则带着云夕一头扎进了画室,黄昏时分李世民想找李泰过去批奏章,小太监愣是没进去偏殿的门,陈文也只带回了李泰的一句话。 “四殿下说他告假一个时辰。” “他在干什么?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李世民有点想不通,李泰平时都是提前过来,今天喊都喊不过来了。 “他在写字,不知道在写什么。”陈文按李泰吩咐的,没说他在画画,陈文明白李泰这是怕画被抢。 李世民“嗯”了一声,就低头批起了奏章,陈文悄悄的退了出去。李世民批了两份就放下了,心总是不静。 今天长乐公主跑到他面前哭了一鼻子,说是不想离开京城,在京城能看到阿爷,能看到皇宫,还能去昭陵祭拜阿娘。 离开京城就没有回来的时候了,想给阿娘磕个头都只能对着灵牌磕了。在京城偶尔还能看到弟弟妹妹们,离开了就永远的分开了。 李世民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几个嫡子女的眼泪,尤其是李承乾和李丽质,李承乾让他初为人父,李丽质让他第一次拥有女儿,嫡长子和嫡长女就是他的心头肉,这是没道理可讲的事实。 受不了长乐公主的哭求,他便答应了取消世袭刺史。 他不知道这就是李泰给长乐公主出的主意,他想跟李泰说说这件事,想问问李泰有什么想法,李泰居然不肯过来,他在写什么? 李世民又想起了长孙无忌白天说过的话,是该好好的了解一下,他都教了李治些什么,教化可以,驯化那就不行了。 李泰中午十二多一点开始准备作画,一直画到了凌晨三点半左右才画完。他画了一副长孙皇后的画像,尺寸长两米二,宽九十公分,画上的人比真人还要大两圈。 画完以后,李泰赶紧的把画卷好,可不能让老爹看见,不然就没收了。这个时间他也没睡觉的必要了,拿出前几天写好的一份资料,准备过去骗骗老爹,以图蒙混过关。 结果白准备了,根本没用上。李世民啥都没问,就笑呵呵的看着他,说道:“早晨不用特意过来问安,那些虚套的俗礼免了也罢。” “谢父皇。”闲聊几句就又到了早朝时间,虽然李泰一宿没睡,却依然精神百倍。 昨天的那幅画,真的找到了那种卯足了劲的感觉,把自己都画嗨了,画出一幅能令自己满意的作品,李泰异常的兴奋。 早朝上李泰就注意到了两件事,一个是皇帝宣布取消刺史世袭制度,李泰微微的笑了,完成了舅舅的一个心愿,他该对自己有点改观了吧? 另一件事是李恪上表辞官,强烈要求要去封地之官。李世民劝了几句,他不肯听,李世民便让李泰去府衙跟他做个交接,李泰只好应允。 “陛下,吴王要去封地,魏王要著书,府衙还是由太子来掌管的好,太子有数次监国经验,而且太子更需要有个衙门锻炼一下。” 长孙无忌好不容易把李恪给弄走了,再把李泰弄回去,那不等于是白忙了吗? 李恪又目微垂,一声不吭,府衙爱给谁给谁,反正我要走了。李泰见长孙无忌如此说,他一步闪出朝班,躬身一揖:“臣附议。” 李泰从来不抢,你愿意给太子争,那就送你,反正没官没职也一样批奏章,只要君宠在手,天下我有。 李世民冷笑一声,瞟了一眼太子的位置,空无一人。连听政人家都不来听了,你还指望人家去打理府衙? “好。”李世民这次很痛快,直接就答应了下来:“你去跟太子说吧,给他三天时间考虑,府衙的位置坐不坐都由他。” “谢陛下。”长孙无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每天光是逼着李承乾读书,他就跟念经一样的读,有口无心读了有什么用? 给他个衙门坐着,让他有真正的实事可做,他也就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了。 散了早朝,李世民特准李恪去看娘,并嘱咐李泰:“这三天你就在府衙住吧,一时一刻也别离开。”biqμgètν “是。”李泰不明白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安排,他也没问题,区区小事,听话就是了。 李泰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拿上凌晨才画好的画,直接去了府衙。 李世民看他和李治都出了宫,便下令大肆的搜查他和李治的卧室、书房、画室,不只是皇宫,连魏王府里的都算上,一切带字的、带图的东西都要带到甘露殿来。 “阮郎归,追思皇姐汝南公主。 殿角宫阁似当初,音容再也无。检点旧物一担书,字字面上珠。黄金钗、象牙梳,积尘对金乌。相思若得有凭语,千金赋相如。” 一首小词阮郎归,字字捶心裂肺,李世民捧着雪花笺纸,哭的泪流满面。 自从汝南过世之后,没有人在皇帝面前提起过她一个字,李泰也一样的没有提过,但是他却把对皇姐思念凝结成字,写下这断肠辞章,还在边上画了一个比拳头略大点的小像。 看着眼前堆得满桌子的书册、竹简、纸张、画轴,李世民缓缓的闭上双眼,痛泪长流。 汝南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为了李承乾,就这么冤死了,别说讨什么公道,连真相都被瞒了下来。 她的遗物也没有什么,就一箱子的书而已,是李泰收着了,其余的东西都烧掉了。 擦擦眼泪,放下这张笺纸,又随手拿起一个书册,封皮上写着“雉奴治国教材之用人篇”,翻开一看,第一页居然是目录。ъitv 唐朝还没有目录这个说法,据史料记载,第一本有目录的书籍就是李泰主编的《括地志》,同时李泰还整理了很多的书籍,都给编上了目录,开创了目录学说。 光是目录这个东西,就已经够让李世民震惊的了,仔细一看内容,目录的第一行写着“人才分四种,莫一概而论”,一根长垂线,下面还写着“一页”。 目录的第二行写着“如何使用人才,能岗匹配才是对的”,一根长垂线,下面写着“六页”。 “人才就分四种?如何使用人才还用教?我看看里面写点啥。”李世民没看后面的目录,直接翻开从第一页开始看正文了,这一翻开就一口气看到了最后,中间看到精彩处,还情不自禁的提起笔做了个摘抄。 李世民揉揉眼睛,天也不算早了,他不准备再看了,光凭这一本书就足以证明李泰对李治的真心了。 放下书册,往起一站,大袖子把一个锦盒扫到了地上,他伸手去捡,一下没拿住,只揪了个盒盖起来,盒子里露出一个纸卷,李世民拿起来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ps:最近这几章没卡文吧?一章不卡你们就高兴,二章不卡你们就说我水,我都不知道咋办了。对了,阮朗归写的不错吧?这六十多个字,我写了两个多小时,夸我一下呗,忍不住就想皮一下,嘿。 第245章 不该说的不能说 触目惊心的一行汉字,豁然撞入眼帘。 “二哥若不得还,切记以孝心事父、以忠心事君,让字为先、忍字为高、庸字为上,不争者无祸、平安者是福。” 看看日期,李世民知道这是李泰出城去接李靖之前写下的,却原来当初他是抱着死志出城的。biqμgètν 真是个傻孩子,你知道的是带了一百轻骑,你不知道的还有三十万大军整装待命,父皇宁损半壁江山,也不可能让你有损失。 李世民也终于知道李治为什么那般的依赖李泰了,就凭他给李治留下的这几行字,足以感动李治半生。 真心还是假意,用得着查吗?就像李泰曾经说过的李治只是小,他不是傻,谁对他好他自己是最清楚的。 “辅机,说你对青雀有偏见,你还不承认,你看看这字字句句是对雉奴不好吗?”李世民拿着纸轻轻的呢喃了一句,又把纸卷好放回到锦盒了。 本来准备睡觉了,被这几行字搅精神了,看看桌子上堆得跟山一样,这要是全都看一遍,三天也看不完。 好在李泰弄的东西都分好了类,他叫人把这些东西分类摆放,这些是给雉奴写的教材,这些是雉奴自己写的感想,这些是雉奴写的大字,这些是随笔,这些卷轴是画稿…… 每一类里拿两样看看,改抽查了。 李泰给李治写的教材,李世民挨个看看封皮,有治国的,有修身的,有养生的…… 李世民随手抽了几本,随意翻了翻,有的写完了,有的还没写完:“这些应该留作皇家子孙的家训。” 李世民又抽出两份李治写的感想。 “宫中喋(音蝶)血千秋恨,何如人间做让皇。二哥说不可起妄念,不可有怨心……贪财可以挥霍无度,不能贪赃枉法;好色可以姬妾成群,不能欺男霸女;懒惰可以早睡迟起,不能不务正业;认吃可以山珍海味,不能生冷不忌……” 缓缓的放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有这样的哥哥带着,想犯错都难。 不必看了,看了整整一天,除了深浓的亲情,就是绝艳的才华,李世民相信那些没看的,里面也不会有不好的东西,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李泰的品质是超乎想像的优良,无论是他对亲人的真心还是他个人的才华,都远超同龄人,更难得他的眼光和胸怀,总是超过自己对他的预期。 李世民一声令下:“把些东西按原样放回去。” 陈文脸上的褶子都一哆嗦,放回去没问题,按原样放回去?谁能记住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拿来的? 李世民顺手抓过装画轴的筐,这个得先看完再说。他拿一个比较长的画轴,轻轻的打开,这是一个横幅的画面。 “哇!”陈文激动的一甩胳膊,李世民一回头,拂尘直接甩脸上了…… “啊!”陈文也不知道自己是咋跪下的,反正感觉膝盖骨可能是碎了。他浑身乱颤的趴地上磕头,话也说不出来了,一张嘴就是上牙打下牙。 “你个老东西。”李世民抬腿就是一脚,正正踹到了陈文的肩膀上,陈文抬起头,愣了有十秒才后知后觉的向后一倒,逗得屋里的小黄门子都扭过头去,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李世民根本没生气,不踹他一脚,怕他心里不安宁,踹他也没使力气。陈文爬起来就去看画,情不自禁的说了句:“这就是四殿下昨晚上画的吧?”biqμgètν 李世民扭过头看着陈文:“昨晚上你不是说他在写字吗?” “呃”陈文太激动了,不知道怎么圆回来了:“这个,那个笔尖唰唰的,我就那个” “行了,撒个谎都不会。”李世民使劲瞪了他一眼:“自己都能说漏了,让你卖个国,你都能把自己卖出去。” 这幅画是李泰一直在构思的一幅彩铅全家福,大概轮廓都画完了,人物只有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完全画好了,其余的人物都还不够完整,只有线条没有颜色。 盯着看了有十分钟,李世民依然瞪眼睛着这半幅画,陈文小心翼翼的说了句:“这个应该让四殿下画完。” 抢,你也得抢个画完的吧,半成品你抢下来有什么用? “对对对,给他送去,让他画完。” “……”陈文一脸懵,刚刚还说让原样放回去呢,这会儿给他送去?“陛下,四殿下的这筐画轴都是在画室的柜子里拿来的。” 这不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这是他藏起来就怕你看的东西,你是偷着拿的,你不清楚吗?你掂量掂量再决定吧。 “我是他阿爷,我看不是应该的吗?你告诉他以后就这些东西,我一个月查一回。”李世民脸一绷,光要脸不要皮了,你还能把我咋地吧。 “是。”陈文貌似缺心眼的补问了一句:“是光查四殿下的,还是也查九殿下和太子的?” 一句话把李世民给问噎着了,是啊,光查李泰和李治了,李承乾一天到晚都学了些什么,是不是也该查一下? “太子最近在做什么?” “太子自从打猎归来,至今未曾出过宫门,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陈文在东宫的眼线大部分撤回了,皇帝下令让撤的,现在他知道一点东宫的事也不敢说知道。 “嗯,难得他不作了,看来辅机真是没少下力气,他要是能浪子回头,朕就是少活十年也闭得上眼了。” 李世民对李承乾失望至极,可却总有一点火星不灭,明知道是自欺欺人,也忍不住要再抱一次幻想。 陈文低头不语,李世民打了个呵欠:“明天再说吧,摆驾承庆殿。” 李世民到后宫睡觉去了,陈文回到自己的房里,躺在榻上,看着李泰送他的那幅画,吹着风扇。 “夏天多雨,这屋子万一漏了雨,可就遭罪了。”他扭头看一眼,木偶似的小黄门子,吩咐道:“明儿请几个匠人过来修修屋子,知道去哪儿请人不?” “知道,就是给东宫” “嗯?”陈文冷哼一声:“知道去哪儿请人就行了,不该说的别说。” 第二天早朝过后,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坐在两仪殿里聊天,李世民问道:“高明愿意去府衙吗?” 长孙无忌心里恨得牙疼,脸上挂着不掺假的笑:“当然愿意,高明这两天足疾又犯了,敷着御医配制的膏药消肿止痛呢,等他好些便去上任,有个七八天也就差不多了。” “如此甚好。” “府衙的奏章可不能再让惠褒批了,高明送上来让惠褒批,有违长幼。”长孙无忌忘了李恪也比李泰大了。 李世民也不知道是想答应还是不想答应,他刚要张嘴说话,忽然院里传来侍卫的一声高喝:“什么人?胆敢携铁器闯宫,不要命了吗?” 第246章 东宫改造成坟场 皇宫里规矩森然,携带铁器本身就是大罪,如果再加上闯宫两个字,那极容易被扣上刺王杀驾的大帽子,后果可想而知。 陈文闻声向门口走去,见是几个匠人跪在门外,他清了清嗓子,呵斥侍卫道:“你们嚷什么?惊了圣驾谁能担待得起?” 侍卫低头回道:“是他们拿着铁锤乱闯。” 陈文扫了一眼,这几个匠人身边放着几样工具,他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谁领你们进来的?怎么胡行乱走?” “我们是泥瓦匠,前几天在东宫盖过房子,这又喊我们进宫来修,领我们进来的人上茅房了,我们就在门外候着,没往院里闯。” 他们回话,头也不敢抬,不知道这时陈文的身后又多了两个人物。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的意外。 东宫要盖房子,那可不是小事,虽然盖个房子对李承乾来说不算个事,但是得分在什么地方盖。 在宫外找个地方,别说盖个房子,起个鹿台也没人管你。但是在皇宫里别说盖个房子,你就搭个狗窝也得上报。 “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一个小黄门子着急忙慌的朝这边跑,跑到近前才发现这几个泥瓦匠跪在门外,门里站着那么多的人,他一下愣在了当场。 陈文脸一沉,阴冷的问道:“是你带他们过来的?” “我”小黄门子吧叽一下就跪倒在地上,边磕头边回道:“我就上个厕所,我出来就找不着人了,不是我让他们过来的。” 泥瓦匠看着小黄门子,嚷道:“不是你手一比划,让我们在门外等着的吗?” “我让你们在厕所门外等着,没让你们来殿门外等着啊。” 小黄门子急得都快哭了,陈文转过身,低头向李世民解释道:“是我让他找几个人过来修修屋顶,怕漏了雨再修就晚了,他们这是走错路了。”bigétν “嗯”李世民面沉似水,走错路的事不算事,但是给东宫盖房子,这话能乱说吗?“朕问你们,你们什么时候给东宫盖过房子?” “就是上个月初五。” “朕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说实话什么事都没有,撒谎按欺君罪论处。”李世民双眼微眯,射出两道令人胆寒的光芒,显然他已经动了火。 那几个匠人吓得哆哆嗦嗦,说话倒还利索:“不敢撒谎,是真的,我们一晚上就盖好了,太子爷还让人在院子里唱歌跳舞来着。” 东宫一夜歌舞未休的事,李世民是知道的,宫里所有的人都是知道的,但是这几个泥瓦匠没有理由知道,看来他们说的是真事了。bigétν “在哪儿盖的房子,带朕去看。” 一行人来到东宫,也没让人向太子通报,直接就走了进去。一进东宫的大门,这几个泥瓦匠就能找到地方了,他们很积极的在前面带路。 拐弯抹角的来到一个偏僻的庭院,东宫地方太多,人太少,很多地方都闲置着,这个庭院更是从来没有过任何用途。 陈旧的大门紧闭,即使现在就站在门前,也看不到院内的情况,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根本不会怀疑院内新盖了房子。 两个小黄门子上前推门,“嘎吱”一声大门向两侧打开,一道光随着门缝的变大而增宽。 “啊?”陈文惊呼了半声,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珠子瞪得差点滚出眼眶。 李世民的脸“唰!”的一下变得血色全无,瞬间感觉全身的血液逆行,十个指尖冰冷生疼。 长孙无忌也刹那间血涌上头,他嘴唇都颤成了花,眼前直发黑,大脑空白一片。 皇家丑事,谁知道谁死,这几乎是一个心照不宣的铁律,两个小黄门子身体软软的瘫了下来,倒霉催的,看来今天小命难活了。 只有那几个泥瓦匠不知道害怕,还有人挺兴奋的来了一句:“啥时候加了个影壁墙啊?这也太窄了。” 那是影壁墙吗?那是碑!一块高五丈、宽九尺、厚三尺的石碑,石碑用的是整块的黑色花岗岩雕刻打磨而成的。 墓碑的正中间是“称心”两个大字,左右两侧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小字一个字也有拳头大小了,站在门外是绝对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 上面写着多达十几种的官职,长孙无忌看到最刺眼的三个字是“大司空”,长孙无忌嘴唇都哆嗦麻了,才整出两个字:“孽障!” 李世民紧紧的咬着后槽牙,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他闷不吭声的迈步走了进去,长孙无忌只好随即跟上。 绕过大石碑,可以看到院子里非常的宽阔,很多好玩的东西,像秋千、滑梯、跷跷板一应俱全。 李世民看着这些眼熟的东西,心里忽然想起了李泰,“青雀是为了弟弟妹妹们研究出的这些,李承乾居然拿来供他们享乐!”不想还好,越想越气,他忍着心口疼,继续往前走。 院子里好多的房间,李世民抬眼一扫,竟然全都是新刷新建的,看来除了院门是用来掩人耳目的,院子里的一切都是新的。 正不知该先看哪间屋子,忽然一阵哭声传了出来。顺着哭声,李世民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ъitv “哐!”的一脚踹开房门。 李世民在踹门之前以为自己已经被气到了顶点,这一脚下去,才知道底线真的就是用来突破的。 迎面就是一个跟真人同等大小的彩色塑像,塑的人李世民没见过,但也不用问了,用脚后跟猜也知道他就是称心。 李承乾正抱着塑像,摸着称心的脸,哀哀哭泣,忽然房门被踹开,惊得他猛的一抬头,见是父皇和舅父双双站在门外,他不由得惊上加惊。 李世民嘴唇发紫的盯着塑像,塑的活灵活现,工艺是真不错。 李承乾站在塑像前面,下意识的一伸手,挡了称心一下,生怕有人会伤害到称心。 他若是不动这一下,或许李世民的火还能多压一会儿。他这一动,李世民就像是被点燃了的爆竹一样,一下就炸了。 李世民真的是气到理智都魂飞三千里了,他张嘴就下了一道命令以:“来呀!把他给朕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重打三十大板和活活打死有区别吗?有!活活打死是打死为止的,重打三十大板就是说人死了也不能停,必须打够数。 轻打四十板不至于要命,重打十板有残的可能,二十板绝对要命了。 “陛下!”长孙无忌一下慌了,再生气也不能把太子打死啊,他急忙向前一步,拦着李世民:“陛下息怒,太子不能受刑,这是有违法度的。” “太子?他还配吗?”李世民咬牙切齿的冷笑:“你见过哪个太子会把东宫当成坟场?” 第247章 好热闹的东宫院 把东宫当坟场,这种事从盘古开天说起就没有过,李承乾绝对的做到了前无古人,据说后也没有来者。 就是长孙皇后去世,也只是在立政殿停柩,也没在立政殿立个碑,可能是级别不够,享受不起那么高的待遇。 李世民把话说的这么重,长孙无忌知道李承乾这关不好过了。 他上前一把揪住李承乾的肩头,狠狠的把他给掼到地上,上去照屁股踢了一脚:“你看看你堕落成了什么样子!你对得起你阿娘吗?” 长孙无忌故意提了他阿娘一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就是对付李世民的利器,他生天大的气,只要看到长孙皇后立马气就消了。 他却不知道这一嘴还不如不提的好,他这一提,李世民立马想到了长孙皇后的塑像。 李泰建了个瑶台寺,里面塑了好多长孙皇后的像。李泰给阿娘塑的像,都没敢摆在皇宫里,李承乾给那么个东西塑个像摆在东宫,对比之下真是肝都气裂了。 “他心里哪还有阿娘?”李世民抬腿一脚,把跪伏在地的李承乾给踢了个倒仰,他往起爬时袖子里露出来半截纸张,他慌忙往回塞,却怎么能逃得过众人眼目。 李世民一抬手,两个小黄门子上前按住李承乾,长孙无忌把纸张抽了出来,李承乾急得一抓,把纸撕成了两半。 李世民看到李承乾手里抓着的纸上有呜呼哀哉四个字,就知道那是他给称心写的祭文,不由得气就更盛了几分。biqμgètν 他昨天还从李泰的卧室搜出了一份祭文,再有一个月,就是长孙皇后去世一周年的大祭了,李泰早早的就开始准备祭文了,李承乾呢?他给称心写祭文! 长孙无忌展开手里的半页纸,没上没下的,从中间看到一行字“感念你奉我如神明,侍我以后庭……” “唰唰”两把,长孙无忌把这半张纸扯了个稀碎,雪花一样的碎片直接摔到了李承乾脸上,他气恨恨的骂道:“身为太子之尊,你不学好,竟摆弄些靡靡之音。” 说着把另一半也抢了过来,看都不看,直接就给撕了。李承乾一句话都没有,就一直盯着那些越来越碎的纸片,他感觉碎的不是纸,而他的灵魂、他的心。 此时此刻他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好没用,称心活着他不能护他周全,称心死了他不能收尸装殓,他搭个灵堂被舅舅给拆了,如今看来他连个塑像和石碑也保不住。 李承乾原本也曾是个心怀天下的太子,谁能想得到竟然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也没什么话好说,就伏地痛哭,哭的凄凄惨惨、悲悲切切。 他哭称心的年少早亡也哭自己的懦弱无能,他哭骤失君宠的不甘也哭跌下神坛的绝望,他哭生死不定的恐慌也哭难逃大难的困厄。 李世民平时是最见不得他哭的,他一哭马上就会心软。可是这一次却完全不同,他一点心软的意思也没有,反倒是无比的厌烦。 “承乾,高明,哈哈哈哈”李世民气得仰天大笑,指着太子喝问:“万事不讲,你对不对得起你的名字?你如何承乾?你哪里高明?” 生气这回事,不张嘴也就罢了,原以为张嘴大骂一通能出出气,结果却是越骂越来气。ъitv 长孙无忌一看李世民要气疯了,让他再骂一会儿容易把太子剁了,于是赶紧侧身挡在了他们父子之间。 “高明!堂堂男儿汉,你就知道哭吗?”长孙无忌直冲他丢眼色:“有错认错,知错改错才是大丈夫。” 你光哭有什么用?你得拿出好态度来,你连个错都不认,让你爹怎么下得来台?就算他想饶你,你也得先给他铺好台阶,更何况他现在明显的不想饶你了。 “父皇,我错了,饶我这次,我再也不敢了。”李承乾泣不成声却再也难以打动李世民了。 连认错他都如此敷衍,他想到的只是他自己,他都没想想,他把他老父亲气成了什么样。 “好,很好,知道错了,那就认罚。”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眼角微眯了一下,知道绝不会轻罚,他急忙开口说道:“把这些乌七八糟的都给我拆了!带太子回去休息。” 长孙无忌想抢先把太子带走,免得李世民一句话打他个半死,或者把他给关进天牢。不料李世民没吱声,李承乾脱口而出的来一嗓子:“不行!谁也不能动称心!”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同时愣了一下,这时候他居然还不知醒悟? 李承乾向前跪爬了两步,小鸡啄米似的磕头:“父皇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拆了这里。我知道我有错,我不配做太子,太子凭你让谁做,天地万物我无所求,只求保全这里,让我一生一世囚禁在此也好。” “你个混账!” 长孙无忌脸色铁青的伸手去抓李承乾的肩膀,陈文拦腰把他给抱住了:“大司空息怒,太子殿下是君,臣打君是忤逆大罪。” 说话就说话,你别上手啊,你上去揍太子一顿,然后把太子押走,那能行吗?太子爷话还没说完呢,你这不影响人家父子沟通嘛。 李世民左看右看,一个箭步蹿到泥瓦匠身边,抄起铁锤就奔称心的雕像去了,皇帝要亲自上手砸。 李承乾爬起来跑到塑像前面,张开双臂挡着,泪流满面的闭上双眼:“父皇,你要砸就砸我吧。” 李世民抡锤就往下砸,当然他是往塑像上砸,长孙无忌甩开陈文,冲过去抓住了李世民的手腕,抢下铁锤:“陛下息怒,我来砸!” 长孙无忌向侧面一推李承乾,就势又踹了他一脚,抡起铁锤“哐!”的一声,把称心的头给砸出一个碗大的窟窿。 李承乾身体晃了晃,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一下跌倒在地,两眼发直流泪不止。 此时李承乾想通了一个道理,委屈求全换不来自己想要的成果,就算自己愿为庶民也保全不了称心一尊塑像。 他终于明白了,想要为所欲为就得有绝对的权力,所谓的太子终究还是一人之下。 砸吧,今天砸了泥塑的像,他日我若为帝,给称心塑金身,嫌我给称心封官赐爵,他年我封称心成佛作祖。ъitv 我若是败了,就是一滩泥,我若是胜了,你们都是魔。 李承乾擦了擦眼泪,整了整金冠又抻了抻蟒龙袍,迈着从容的方步来到李世民的面前,规规矩矩的直跪,微低头道:“父皇,我知道错了,我愿痛改前非,请严惩重罚,儿绝无怨言。但能舒您心怀,能警戒后人,虽万死,儿愿已足。” 第248章 大事小事不算事 痛改前非,李世民盼着能听到从李承乾嘴里说出这四个字,盼的眼珠子都要冒血了。 曾经以为,如果能够听到这句话,自己做梦都能笑醒了。万没想到,当他跪在自己的面前,真诚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感受却是那么真实的欲哭无泪。 “痛改前非?呵呵呵呵……”李世民从牙缝里挤出一串冰冷又心寒的笑声:“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你珍惜吗?你哪有一次真心悔过?现在你跟我说,你要痛改前非,我何以信你?” 说狗能改得了吃屎,李世民信了,说李承乾能浪子回头,李世民没法信了。曾经对他寄予过多少希望,对他就有多少失望,当失望攒够了,任何关系都淡了,亲父子也一样。 “我知道我让父皇伤心了,我知道我荒唐透顶、罪不容诛。如果父皇怒怨难消,儿愿以命赎罪,来生再报父皇的养育大恩。如果父皇还能再给儿子一次机会,天地为证、人神共鉴,我必会洗心革面,再不让父皇有一丝失望。” 说罢李承乾俯身叩头,长拜不起。他知道他的生死荣辱都在父皇的一念之间,他左右都是没的选择。 原本是一手好牌,打到如今已经是烂到了底,根本没有翻身的资本,他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把命运交到别人的手里,赌一次父子亲情。 李世民雄才伟略,东挡西杀半生戎马,可以说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拿捏他。 他唯一的软肋就是重情重义,尤其是亲情,更尤其的是对这几个嫡子女的亲情,最尤其的就是对嫡长子李承乾的亲情。 伤心也好,生气也好,愤怒也好,总之都是情绪问题,情绪是不靠谱的东西,说来来的很快,说走走的也不慢。 虽然李承乾的好态度,不足以让李世民的怒火一下就熄灭,却也足以让李世民的理智回归,压住他暴怒的失常。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这只虎不毒。李世民并不是真心的想打死李承乾,他用力的呼出一口气,却怎么也吐不出心中的愤闷。biqμgètν “看在你阿娘的份上,我就留你一条性命,废除太子封号,移居武德殿,禁足三年。” “陛下!”长孙无忌扔了铁锤,转身来到李世民面前:“陛下且息雷霆之怒,暂压无名之火,高明已经知道错了,何苦在孩子头上逞天威?太子乃是国储,太子的废立事关江山社稷,不可草率,陛下三思啊。” 李世民的目光渐渐的落到长孙无忌的身上,这可真是亲舅舅,都这样了,还让他当太子?你敢说你这是没有私心? “就因为太子是国储,朕才要废了他,出于私情,他是我儿子,我可以养他一辈子,为了天下,我不能把大好江山交到这么一个孽子手里。” 李世民的脸色已经没法看了,其实长孙无忌的脸色也没有多好看,谁都被李承乾给气得不轻。 李世民冷哼一声,略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吴王李恪英明果敢,行事很像我,朕有意立他为太子,辅机,你这就拟诏吧,明天早朝宣布废李承乾,立李恪为太子。” “万万不可!”长孙无忌一下跪到了李承乾的身边,他拱手向上:“陛下,太子只能是立嫡,吴王纵然贤能多才却非嫡系,这是万万使不得的。臣愿以身家性命做保,高明一定能改过自新,必不失所望。” “说的好听,不过就是因为李恪不是你亲外甥罢了。”李世民冷冷的斜了他一眼,说什么太子只能是立嫡,还不是因为嫡系是你亲外甥。bigétν “陛下,此等大事,焉能容私心作祟?立嫡可使万世不乱,立贤则遗祸无穷,陛下自思之。” 长孙无忌说罢俯身叩拜,李世民“嗯”了一声,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问长孙无忌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想护着李承乾,那就老办法呗。长孙无忌直起身子,说道:“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此事宜瞒不宜宣。” 李承乾这不是一般的胡闹,不说他在东宫立碑塑像犯了多大的错,光说他立的碑,肉眼可见的尺寸就僭越了,可是长孙无忌连一个字都没提,就装瞎。 李世民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他明白了,无论李承乾烂成什么样子,长孙无忌都会支持他,像极了当初的自己,这是多么的糊涂,甚至说愚蠢都不过份。 “好,就依你所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李世民沉声道:“今天的事,不许乱说,若是传出去一丝风声,所有知情者定斩不饶。” 李世民说完转身就走了,陈文躬着背,迈着小碎步赶紧的抬腿跟上,两个小黄门子更是缩着脖子,赶紧充当陈文屁股后面的挂件,那几个泥瓦匠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争先恐后的追了上去,这时候不赶紧溜,留下来容易没命。bigétν 这泼天的大事,就这么被李世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揭了过去。 李泰和李恪几乎是同时到的府衙,所谓的交接特别的简单,府衙又没有财产可交接,只不过就是手头上几件没办完的事,要说明一下进度等问题,没多一会儿就交接完了。 “在京城多住几年,有什么不好?三皇兄何必执意去之官?”李泰有点想不明白,李恪为什么非走不可呢?在京中还能一个月进宫两次,可以看看亲娘,封地有什么好? “我天性恣意山水,不喜拘束。”李恪笑呵呵的看着李泰:“替你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活,现在我要走了,让你摆桌饯行宴谢谢我,没问题的吧?” 李泰不差一顿饭钱,他也看着李恪笑,真是够无语的,出一次门,摆三次饯行宴,也真没谁了。 见他不说实话,便也跟他开起了玩笑:“摆宴没问题,问题是在哪儿摆,我三天之内不能离开府衙,你是知道的。” 李恪是要走,但不是必须马上走,晚走几天的权力还是有的,当然他更没必要为了一顿饭而耽误行程。 李恪轻轻的扇着扇子,故意叹了口气:“唉,都说人走茶凉,我这还没走呢,四弟就舍不得一顿饭钱了。” “谁像你跟职业骗饭的似的,左一顿、右一顿,吃完了也不走。”李泰笑道:“摆宴我也在长亭摆,我可不像五弟那么实在。” “五弟真的是实在,他”李恪话还没说完,陆清一挑竹帘走了进来,他笑着对李泰说道:“齐王来访。” 李泰和李恪对视一眼,两个人眼中都是一样的迷茫,他怎么来了? ps:大家别等了,这就是今天最后一章,不知怎么了,从六点开始码字,坐了四个小时就码了一章,边码边睡着,控制不住的睡觉。今天少了一章,抱歉! 第249章 兄友弟恭算上我 “这还用报?请进来呀。”李泰、李恪都比李佑大,他们没道理出去迎他。 “是。”陆清转身出去把李佑请了进来,兄弟几个随意的打个招呼就随意的坐了。 “唉哟嗬,这一个府衙两个官?”李佑看看李恪再看看李泰,笑道:“你们都不轮流了?改一起坐衙了?” 李恪笑着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找谁?有什么事赶紧说,哪这么多废话?”ъitv “当然是找你了,我又不知道四皇兄会在。不过现在找谁都行了,你们谁有空,咱出去玩呀?” 李佑一肚子都是玩心,除了玩就不想别的事了,他喜欢打猎、赌钱、喝酒,反正能调动起兴奋点的事,他都喜欢,他不喜欢安静的,什么读书、画画、弹琴之类的能烦死他。 “我肯定是不行了,父皇把我禁足了,三天不能离开府衙。”李泰没心思陪他玩,这正是个不错的理由,总不能抗旨出去玩吧? “我更不行了,我今儿回去收拾一下,明儿就离京了,父皇让我去封地之官。”李恪阴恻恻的一笑:“五弟,你是不是得给我饯个行啊?” “别不讲道理,你答应请我吃饭还没请呢,你这就要跑?还让我给你饯行,我都给你饯两回行了。” “嗯,没错。”李泰很不自持的笑得脸通红:“贱两回,是挺行的。” “谁贱两回?”李佑“腾”一下站了起来,拿扇子指着李泰说道:“你给我评评理,他说带我出去玩,结果弄我满身土,又累又饿差点死半道上,他说请我吃宴席补偿我,结果连个菜叶子都没看着,他就要跑,他是不是骗我了?你管不管?” “我管,管不着啊,他也没犯啥王法。”李泰转头看向李恪,问道:“你带他去哪儿玩了?” “军械司,我去查看一下主路,刚好他要出去玩,就带他去了。”李恪一挑眉毛,看着李佑说道:“你不玩的挺开心的吗?那大刀耍的多好,差点把自己剁了。” 说着李恪就忍不住大笑起来,李泰也跟着笑了,不过他的脑子却没闲着,原来李佑去过军械司了,他还摆弄了军械司的武器,他又招兵买马的,他要干嘛? 不知道这些事有没有联系,但愿是自己想多了。李泰笑笑又轻轻的叹了口气:“军械司的主路真的惨到不能使用了吗?我也应该过去看看。” 李恪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我上表主张修路,你给驳回了,现在你坐府衙,也知道去看看,嗯,长孙无忌说的没错,修路这个功劳只能记在你的头上。 李恪、李泰从小就是一样的优秀,一直较劲是他们俩的常态,但是李恪没想到李泰如此的心胸狭隘,修一条路才是多大点的功劳,值得处心积虑的抢吗? “唉我去,那条破路破的,除了坑就是包,窄的地方,这么跟你说吧,胖点的都得侧身,不然挤不过去。” 李佑说的眉飞色舞,完全没注意到李恪情绪的低落,李泰注意到了,但也没理他,就笑着问李佑:“路至于那么窄吗?他们不知道往旁边扩一扩?” “往哪儿扩?两面是山,中间一条夹道。”李佑笑嘻嘻的看着李泰:“你什么时候去啊?带我一个。” “我定不下来,去的时候我叫你吧。”李泰脸上笑意盈盈的,心里却笑不起来,李佑口口声声的说那条路破,那么破的地方还张罗着要去,这是什么缘故? 李佑坐了一会儿,见他们两个都没时间陪自己玩,便走了。 “三皇兄,你觉得军械司的路当修吗?我找不到要修的理由。” 李泰很认真的看着李恪,李恪笑笑,也很认真的回答道:“我找不到不修的理由,父皇不同意就不修呗,我也没办法。” “不是父皇不同意,是我坚持不让修的。”李泰很坦然的看着李恪,有话不怕实说,就怕不说:“三皇兄,你想过没有,这条路存在多久了?从刘彻开始到现在,它一直都是军械司,中间经历了那么多王朝更替,都没有人动过它,没点理由吗?” 李泰一句话让李恪陷入了沉思,是修路在技术上有难度?不可能,大运河都开出来了,差一条路修不成吗?笑话。 那是没有人上报?不可能,李恪查过资料,军械司一直在上报,几乎每年报一次。 为什么没人动它?一定是它有不能动的地方。 李恪抽出一张白纸,在纸上把那条路大概的情形画了出来,然后指着图,对李泰说道:“咱俩分析一下,修完了会怎么样。” 李泰手指划过一条线:“如果修的话,弯道改直,道路扩宽,现在只能通过一辆车,到时候可以四驾并驱。” “这两面山,其实有一面是假山,开拓出来并不难。” “等等,三皇兄,你既知有一面是假山,有没有想过这条路,可能原本就是宽阔笔直的?假山不能从天而降吧?” 李恪愣了一下,问道:“有实证吗?这条路是改成这个鬼样子的?” “有,我查过了,这条路是刘邦建的,刘彻改的。” 李恪不动脑子的来了一句:“不能修,坚决不能修。” “为何?”李泰至今没想明白刘彻为什么要改这条路,所以他才和李恪研究,因为众兄弟里,他觉得只有李恪智商及格。 “因为是刘彻改的,这要是刘禅改的,那就不用考虑了。刘彻智谋广远,他改的一定是有道理的。” 李泰闻言缓缓的点了点头:“我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就是不知道刘彻会不会是一时兴起,我们俩就成笑话了。” “不可能,我们继续看。”李恪按着图,思索了一会儿:“这些弯道和坑包让人能走不能跑,也就是说一旦有事,不可能造成大量人员的有序行进。” 李泰点了点那个窄道口:“这是改动最明显的地方,用意也当在此。一旦有事,无论里面的人反了,还是外面有人往里攻,这里有十几个人就守得住。”biqμgètν 李恪笑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有两个老弱病残拿个榔头就守得住,冒头一个敲死一个。” “三哥,你太厉害了。”李泰终于想通了,他兴奋的两眼冒光:“三哥,你别走了呗。” “我留下做什么?” “坐府衙,没有人比你合适,你比我干的好多了。” 李恪扯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微微的叹了口气,缓了一会儿,说道:“昨天长孙司空来看我了。”说着李恪抬手搭上李泰的肩膀:“你也早去封地吧,信三哥的,无诏不回。” 李泰心底涌起一层感动,李恪临走终是拿他弟弟看待一回。他刚要说话,陆清一挑竹帘,急急的说了句:“宫里来人了。” 第250章 做生意也讲条件 宫里来人肯定是有事,李恪的心往上一提,该不会是父皇后悔了,又想把自己给留下来吧? 长孙无忌都出面了,皇子夺位战这是要开明火了,自己留下来有什么好处? 立嫡,有三个嫡子在,根本轮不到他。立长,自己成了众皇子当中貌似最有希望的人。也正因为如此,自己肯定会成为众矢之地。 三十六计,走为上。人必须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要以为老天会眷顾你。母亲说的对,如果父皇有一丁点立庶子的心,也不会说出他一生只立长孙一位皇后的话。 不能被乱象迷惑,赶紧撤。李恪冲着李泰一抱拳:“宫里来人必定是找四弟有事,我先走了,告辞。” “有事也不耽误你坐,急什么?”李泰吩咐陆清:“把人请过来吧。” “是。”陆清放下竹帘,转身走了。 李恪要走,李泰留他多坐一会儿,皇子当中李恪的才能最为出众,他也是李泰从内心真正能看得起的一个。 从前的李泰仗自己是嫡子,总觉得在他面前很有优越感,喜欢在他面前炫耀,也一样是因为看得起他,才和他较劲。 现在的李泰没有和他较劲的想法,只是很欣赏他,觉得他的才能不该被埋没。 很快陆清带着一个小黄门子走了进来,小黄门子进屋一看两个亲王并排坐着,他就朝中间躬身一揖:“见过两位殿下。” 李泰微笑着说了句:“免礼。”然后就静静的看着他。 “皇上给殿下送来一个卷轴,还有画笔等物。”小黄门子缓了一下,继续说道:“说是让您把画画完。” “还有别的事吗?”李泰很纳闷老爹这是想让他画什么,不过他也没问。 “没有了,殿下没有吩咐我就退下了。” “好,辛苦你了。”李泰摆了摆手,小黄门子一揖而退。 到院外陆清拿出一串铜钱塞到小黄门子手里,小黄门子急忙鞠了一躬:“多谢陆校尉。”bigétν “是殿下赏你的,谢我做什么?”陆清笑道:“对了,宫里有什么事没有?” 好端端的李泰突然被留在府衙三天,总是感觉有点奇怪。 “也没什么事,就是皇上搜检了殿下的书房和画室。” 送走了小黄门子,陆清心里暗想,这皇帝挺有正事儿,把殿下支出来就为了偷画。 看到画架和彩色画笔,李恪说道:“你真的不想给我画个像吗?不画我可真走了。” “画,现在就画。”李泰支起画架,铺好纸,拿起画笔就开画。给李恪画的画像尺幅不大,不到两个时辰就画好了。 “这是我吗?”李恪两眼发直的盯着画上的翩翩佳公子,还真是好看。 李泰甩甩手腕,笑道:“除了我三皇兄,谁能有这般凤表龙姿?” 送走了李恪,天也快黑了,李泰站在院子里望天,陆清笑吟吟的走了过来。 “怎么样?花了多少钱?”李泰让陆清去锦绣坊订制绣品,画画的再好,保存时间也不过百余年,发绣可以保存几千年。 “钱没花出去,光把画送出去了。他们说得看人家肯不肯接,肯接再谈价钱。”陆清耸了耸肩膀:“好大的架子,花钱还跟求着他们似的。” “技术嘛,会的人越少就值钱。等呗,这也不能逼着人家绣。”李泰转身进屋给那半幅画填颜色去了。 他并不担心绣坊的人不接这份活计,他的底图肯定没问题,价钱也没问题,工期也不催,他们应该没有理由拒接。 锦绣坊的小厮把画拿进内堂,交给掌柜的:“有个公子要定发绣,尺幅巨大,还是满绣,我没敢答应,让他三天后再来了。” 潘锦瞄一眼画轴,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直接退了吧,这么大尺幅的满绣得绣好几个月,工钱得是天价。”bigétν “那位公子说钱不是问题,工期我和他说半年,他同意了。” 京城里不缺有钱人,不在乎钱的公子满地都是,潘锦点了点头:“把画放下吧,我看看再说。” “是。”小厮把画放到桌子上,就去前面站柜台了。 潘锦摸了摸画轴,说道:“能弄到这么大幅的底图也是不容易。” 她站到一个方箱子上面,把卷轴挂到墙上轻轻的展开。一幅绝美的仕女图呈现在眼前,潘锦惊讶的喊出了声。 “天哪,这么美,一定是仙女。”潘锦盯着画拔不出来眼睛:“这画是怎么画出来的?光是这个底图就价值连城了,依这个底图绣出来那就是传家宝,可惜我不会发绣,我得去找小妹商量,我这就去。” 潘锦卷起画轴,着急忙慌的走出店门,坐进轿子里,径直奔房府去了。 潘锦满脸堆笑的走进房小姐的闺房,人还没露面,就急着嚷:“遗月,有好事,有大好事。” 房遗月正拿着绣棚在绣花,抬头见是潘锦走了进来,她放下绣棚,轻轻一福:“见过表姐。” “不用客气,我今天可真是有事求你。”潘锦一举手中的画轴:“看看,有人要定一扇门那么大的发绣,还是满绣,你可要帮我这个忙哦。” 房遗月看看那画轴的宽度,以及卷纸的厚度,也就能估算出有多大的幅面了,她摇了摇头:“这个忙我可帮不了,这太大了,小尺幅的我就帮你绣了。” “好妹妹,你就帮姐姐这一回呗。”潘锦晃了晃手中的画轴:“人家底图都送来了,我难不成跟人家说我不会?” “你多要点钱不就行了?你跟他要十根金条,他自己就不绣了。”看潘锦一脸的乞求,房遗月又说道:“要不然我教你绣吧,发绣不难,你有几天就能学会。” “你不知道人家的底图有多好,我这现学的手艺怎么敢上手?”潘锦撅嘴叹了口气:“就按你说的,我管他要十根金条,他要是同意了,给我两根就行,八根归你,行了吧?” “他要真肯出十根金条,这活儿我就接了。”房遗月说着“扑哧”一笑:“咱们两个是不是太财迷了?哪有人肯出这个价钱,头发又不是金丝。” “千金难买心头好,万一他肯呢?” “行了,先看看底图吧,底图不好,什么都是白说。”房遗月看着画轴,赞叹道:“这画轴是不错,别说这么大尺幅的底图,就是这么大尺幅的白纸也来之不易。” “说的是呢。”潘锦把画轴放到床上,一点点的展开。 房遗月一见这幅画,顿时目瞪口呆,这世上竟有如此能人,能画得出这么震撼人心的画作,这画中的人眉目含情,连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十根金条不要也罢,他想要发绣,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biqμgètν 第251章 说说你的看法吧 称心的塑像和石碑都被砸了个粉碎,一整天长孙无忌都在东宫陪着李承乾,李承乾就感觉耳朵里有一只苍蝇还骑着一条蛆。ъitv 听着恼人的嗡嗡声,忍着无比的恶心,还要表现出十分的虔诚去悔过,李承乾把这一切都暗暗的刻在心里。 黄昏时分,长孙无忌才离开东宫,李承乾亲自把他送到大门以外,并且躬身长揖,直到他的轿子缓缓的远去,李承乾才慢慢的直起腰来。 这一天李承乾就在忏悔中度过的,长孙无忌想起一件事就数落他一通,他唯有低头认错,不敢说别的。 好不容易长孙无忌走了,李承乾也不敢撒欢,甚至连哭也不敢,无论是自己心里的难过,还是想要祭奠一下称心,总之他的眼泪都不能离开眼窝。 他就老老实实的做着太子爷该做的事,把东宫的奏章认真的批好,然后把于志宁写的《谏苑》,认真的抄写下来,并在旁边写上自己的思考和感想。 李世民真的被这件事给气到了,一整天没有吃饭,天到黄昏时分,他感觉浑身无力,软软的瘫倒在床上。 “陛下,多少吃点吧,不吃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陈文在床边一个劲的劝,李世民摆了摆手,不让他说话了。 这时候苏烈求见,李世民没精打采的坐了起来,陈文便退了出去。 一个李承乾已经快把人给气死了,苏烈又来说李佑私募壮勇,李世民气得肝都颤,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苏烈好生注意宫里的安全。 李治从学馆回来,先到甘露殿来给阿爷请安。发现阿爷脸色很不好的躺在床上,他焦急的扑到跟前:“阿爷,你怎么了?” 李世民疲惫的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李治的脑袋:“没事儿,阿爷就是累了。” “真的吗?”李治伸出小手摸了摸李世民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也没感觉到有啥差别:“你肚子疼吗?” “阿爷哪儿都不疼,真的只是累了。” 李世民正说着话,一个小黄门子捧着个大盒子,走了进来,他躬身一揖:“东宫的奏章批好了。” “放下吧。”李世民好像是作下什么病了,一听到跟东宫有关的字眼,就没来由的胸闷、气短甚至焦躁。 小黄门子放下奏章就悄悄的退了下去,李世民根本没心情看那些奏章一眼。biqμgètν 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这些奏章一定批得很漂亮,长孙无忌在东宫一整天没走,就是连打带骂的逼也能逼李承乾批好这些东西,假如李承乾批不好,长孙无忌都能亲自批完了让李承乾抄。 “阿爷,你累了,这些奏章我读给你听吧。”李治看一眼桌子上那些奏章:“我也会批,我学过。” 这可真是有能力干活的儿子,不肯好好干,没能力干活的儿子倒是抢着要干。李世民微微的笑着,说道:“你学过?跟谁学的?” 李世民没听说过有教批奏章的,李治骄傲的一昂头:“我二哥教我的。” 李世民还真不知道李泰教过李治批奏章,也想不出来这种事怎么教,这就是给不同的事情做出回复,怎么回复完全看自己的眼光和性格,这也能教? 李治讲了当初李泰病了的时候,他隔着屏风读奏章,每一份奏章还要说感想。李世民暗自感慨,李泰对李治的用心程度,远远的超过了自己这个当父亲的。 历代君王最大的心病,都是担心自己的儿子会自相残杀,李世民更是如此,现在看到李泰对李治这么的好,他相信李泰做太子是不会加害李治的。 李治看阿爷生病了,一直陪到深夜才离开。李世民睡不着,不愿意去想东宫的破事,偏偏东宫的破事就萦绕在脑海心田,如同附骨之蛆般的挥之不去。 小小的李治都知道围绕在自己的膝前,嘘寒问暖的表示一下关切,李承乾呢?一整天了,都没有过来看过自己一眼。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李世民的身体更差了些,他就强打精神的坐在金銮殿上,向下一望,见李承乾戴着紫金盔、穿着蟒龙袍,精神抖擞的站在下面,而他的对面却是空无一人。 曾几何时,李世民做梦都盼着每天上朝的时候,看到的皇子是李承乾而不是李泰。如今这个情形终于是出现了,他却一眼都不想看李承乾。 别说看,就是想起他,心都胀的要裂开。 李治坐着轿子出宫,刚一出宫门,他就跺了一下轿板,吩咐:“改道府衙。” 见李治一大清早的跑了过来,知道他是想自己了:“雉奴,我明天就能回皇宫了,你怎么不去学馆?晚了不怕挨骂吗?” 李治急火火的跑到李泰面前:“二哥,阿爷病了。” “啊?什么病?传御医了没有?”李泰才离开皇宫两天,李世民的身体很好应该不会生什么大病。 “传了,御医的话我没听懂,反正好像那意思说阿爷就是气的。” “气的?你知道宫里这两天,都发生什么事了吗?”李泰无法想像,什么人什么事能把李世民那样的壮汉气到病倒。 李治摇了摇头,他什么也不知道,他每天早出晚归,而且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说闲话。 李泰急忙吩咐陆清去请孙思邈,自己则快马加鞭的先人一步赶回皇宫,他直接来到两仪殿,一看果然小朝议未散,他迈步走进院子。 陈文迎上来,笑着低头一揖:“四殿下。” “不必客气。”李泰站住脚,问了声:“陈公公可知阿爷因何生病?” “唉”陈文叹了口气,没头没脑的来了句:“哪有儿女不气人?” 李泰琢磨一下,阿爷的儿女实在是有点多,要说能气人的,太子肯定是首当其冲,可也不敢保证一定就是他。 自己的画室、书房也刚刚被搜查过,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引起了老爹的误会?猜也是猜不着,陈文既然没有多说,想必他能说的也就这么些了。 “多谢。”李泰冲着陈文作了个揖,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见是李泰,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点惊讶,李泰却泰然自若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对着李世民躬身一揖:“参见父皇。” “嗯,你怎么来了?”李世民看到他,心里多少算是有点缝了,幸好,这么多年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都把这只青雀打磨出来了。 “雉奴说阿爷病了,我就回来看看,阿爷的脸色果然不太好。”李泰眼中满满的担忧,一双眸子清澈见底。bigétν 李世民淡淡的一笑:“听他大惊小怪的,朕没事。有人说齐王李佑私募壮勇,你既然过来了,就说说你的看法。” 第252章 吴王殿下要离京 李泰听说是李佑募兵的事,脸色当时缓和了不少。这件事他是第一个发现的,早就心中有数了,没想到父皇居然因为这点事气病了。 “父皇,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想怎么处置都可以,何苦生气?” 李世民满眼疑惑的“嗯?”了一声,李世民问的就是他想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他的关注点却是没必要生气:“谁告诉你我生气了?” 李世民说的明明是个反问句,李泰却傻呆呆的回了句:“雉奴告诉我的。”见李世民绷着脸瞪他,他才收收心神,一本正经的说起了正事。 “齐王虽然招募了许多的青壮,却也没做什么出格的大事。所以这件事现在来看,有极大的回旋余地,想怎么处理都是可以的。” “我能想到三种解决方案,第一种悄无声息的处理,把他招募的人解散,重责轻罚,不必真的惩处,责骂一通,令其长史严加管教即可。” “第二种就事论事的处理,无论他做了什么没有,招募壮士本身就已经是罪了,如果再有大量兵器的话,罪就更重了。详查细审,既不轻饶也不冤屈他。” “第三种杀鸡儆猴的处理,严罚重惩,大肆宣传,杀一儆百,杜绝后患。我认为这三种方案都是可行的,第一种最重情,第二种最合理,第三种最有效。” 李泰说完以后,满室静寂无声,李世民就淡淡的看着他,也不说话,李泰只好继续说道:“我建议采用第一种方案,因为我觉得他可能就是贪玩而已,没必要拿他小题大作。” 看李泰好像是没什么可说的了,李世民追问了一句:“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有的。”李泰毫不犹豫的回答:“还有一种就是坐看火起,现在不提不问不管,只是暗中密切监视着他,给他提供方便,让他的罪过越来越大,大到足够一刀了,再收网,到时候铁证如山,直接正法。” 皇子之间的兄弟情,在谁的眼里都是一样的一言难尽,就李佑这个事来说,换成任何一个皇子兄弟,如果有李泰的这四套方案在心里,那一定会只说出第四种方案。 而李泰只说了前三种,若不是李世民追问了一句,第四种他都没打算说。 “嗯,最后一种方案其实也不错,他要是没有异心,就当是放过他了,他若是有异心,也成不了气候,刚好一举铲除。” 李世民故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像他很赞成第四种方案。李泰知道李世民最大的特点就是重情,李佑也是他的亲生儿子,阴妃有多得宠,全天下的人都是知道的。 阴家与李家仇深似海,阴妃能跻身四妃之一,所凭不是皇宠还能是什么?李泰知道李世民不可能用阴毒的第四种方案对付他心爱的儿子。 “父皇,前三种方案都还说得过去,第四种不妥。”李泰很认真的看着李世民,说道:“孩子有错应当及时纠正,或宽或严都没问题,但不能任其自由发展,最后追悔莫及。” “嗯,你说的有理。不过你既知不妥,为何还说?”李世民一句话把李泰给问傻了,要不是你一个劲的追问,谁愿意说? 李泰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一肚子坏心眼,还不是受不了李世民的追问才说的? “儿以为,诡计权谋,不知者为高,知之而不用者尤为高。” 李世民点了点头,深以为是,他又环视一圈,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众卿都是一副颔首微笑的姿态,不点名没人表态,点了名就是夸赞魏王有心胸、有眼界、有远见…… 大家正在这争着摘章琢句的堆砌好词,陈文一推门,倒腾着小碎步走了进来:“陛下,陆校尉带着孙郎中过来了。” 李泰脱口而出的嚷道:“快请!” 陈文躬身而退,不一会儿孙思邈来到了李世民的面前,简单的见一礼,便开始为李世民把脉。 “没什么大事,陛下心宽些便好了。”说着孙思邈提笔写下药方,交给陈文去熬药了。bigétν 小朝议也没有其他什么事,就这么散了,大臣们都各回各衙、各回各家了,只有长孙无忌留了下来,他起身和太子一起去了东宫。 长孙无忌脸拉得老长,原本今天太子上了早朝,又参加了小朝议,是很好的转变,偏偏闯进来个李泰,一下子把所有的风头都给抢走了。 李泰提的那几种方案,长孙无忌不信李承乾提不出来:“李佑的事,你为何不说话?你要努力展现你的才华,这种时候你低调什么?” “舅父教训得是。”李承乾除了低头听训也别无选择:“我只是觉得父皇此时正在生我的气,我还是少说话少给他添堵的好。” 长孙无忌使劲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还知道你父皇生你的气?你早学点好,不好吗?” 长孙无忌昨天骂了他一天,嗓子都骂哑了,今天也是懒得再骂他了。 不骂他了,但是把他的老师们都召进了宫,狠狠的骂了他们一顿,严令他们每个人每天必须揪出太子至少一个过错,并且狠厉的训戒太子一通。 长孙无忌以他们每人每天骂太子的次数以及激烈程度,作为他们工作考核的标准,谁要是不达标,就等着降官罚俸。 治顽疾须下猛药医,长孙无忌拼了命的给李承乾加压,恨不得李承乾一天就变回原来的贤良太子。 李承乾把长孙无忌的苦心,全都当作了刑罚,唯默默承受而已。 此时立政殿里,李泰嘻皮笑脸的把药碗递到李世民面前:“哎呀,这个老孙头不地道啊,给阿爷熬的药怎么不苦呢?给我熬的药都苦死我了。” 李世民接过药碗,皱了皱眉,笑骂:“少贫嘴,把勺子给我。” “阿爷,这药不烫,你信我的就用碗喝吧,一勺一勺更苦。”李泰刚用这个勺子尝过药,他把勺子往桌子上一放,提壶倒了一盏酸梅汤。 李世民仰脖把一碗汤药喝了进去,李泰立马把酸梅汤递到了手边,李世民接过茶盏,又一仰脖咕咚咕咚把酸梅汤喝光了。 “喝这么急干嘛?酸梅汤是解苦的,一口一口喝效果更好。” 李泰真的不知道李世民没喝过酸梅汤,这东西是李泰和御厨研究冰果启发了御厨,御厨研究出酸梅汤第一时间给李泰尝,李泰以为宫中久有此物。bigétν 李世民以为这盏酸梅汤也是药呢,听李泰这么一说,好像自己没见识一样,他故意板起脸:“我素来就喜欢这样的喝法,你哪儿这么多废话。” “陛下”陈文走过来,躬身一揖,双手举上一个拜贴似的东西:“吴王殿下递辞表离京。” 第253章 你随时可以走了 出城过关是需要有凭证的,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叫法,大唐叫通关文牒,明朝叫路引,建国后叫介绍信,现在叫身份证。 李恪想走必须得拿到皇帝给发的通关文牒才行,他昨天黄昏时分回到吴王府,第一句话就是吩咐下人收拾行囊,连夜写好辞表。 天亮之后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来上朝,他怕金殿上再整点什么事出来,他又走不成了,干脆选择了不跟父皇见面,直接递辞表换取通关文牒。 李恪就悠哉悠哉的坐在宫门口的门房里,等着小黄门子来给他送通关文牒,没想到眼前人影一闪,他看到的人居然是李泰。 “咦?”李恪的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特意使劲的眨了眨眼:“你不应该在府衙吗?” 李泰不急不缓的说道:“父皇病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李恪“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李泰说道:“我也才回来,早上雉奴告诉我的。” 父皇病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去看父皇,李恪抬腿就往宫里走,侍卫看一眼李泰,没敢动地方。biqμgètν 按理他们是该拦住李恪的,今天不是李恪进宫的日子,现在也不是早朝的时间,他不能随便的进宫,但是李泰亲自出来迎他的,要是再过去拦人,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向前走了一段路,长长的夹道上空无一人,李泰从怀里掏出一个通关文牒递到了李恪的面前:“日期你自己填。” 盖了玺印的通关文牒上没有写明具体日期,这就是说李恪随时有走的权力,但是不必急着马上走,因为他离京没有具体的限期。 李恪仔细的看了看通关文牒,发现是李泰的字迹,于是他疑惑的问了句:“是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让你走,阿爷说随你的心意就好。”李泰缓缓的长出一口气:“就算你真的要走,晚走几天总可以的吧?咱们一个守着阿爷,一个守着府衙,要不然我一个人分身乏术,两面牵心。” “三天期限已到,大皇兄没有接管府衙的打算么?” 听到这句话,李泰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当时在金殿上,长孙无忌替李承乾夺权,要把府衙给他争到手,皇帝说过给他三天时间考虑。 李承乾到现在为止,也没提过这事,父皇该不会是为这事气病的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说明父皇还是对李承乾有着大指望的,他还是希望李承乾能振作起来。 看来自己多少是有点飘了,警惕性都降低了,还以为父皇对李承乾死了心,断了念想,自己实在是太想当然了。 李承乾只要稍微争点气,父皇的天平就会倒向他。有事没事也该多关心关心大皇兄才是,除非他万无可能才能轮得到自己。 看李泰沉默不语,李恪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晚走几天,怎么也得等父皇病好了才能走,不然我也牵心啊。” 李恪进宫看望了父皇之后,便直接去了府衙,吴王府的下人把东西都装好了车,一个个整装待命,结果就等来吴王一个口信,说是暂时不走了。 “卸车!”这活大家都干的轻车熟路了,又一次大型打包演练到此结束。 李泰一整天都跟李世民在一起,围前围后一直笑嘻嘻的,阿爷长阿爷短的聊些没用的闲篇,偶尔还讲个笑话。 病是从气上来的,那就多笑笑,一定是有好处的。不管什么病,心态调整都很重要。 李泰故意哄李世民开心,李世民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他傻笑。 第二天早朝,李世民宣布了李佑私自募兵一事,然后大骂了李佑的长史薛大鼎一通,越骂越来气,最后直接下令罢免了李佑的长兄薛大鼎。 “吴王李恪的长史权万纪,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齐王李佑的长史,你定要尽心竭力的教导齐王,务必使齐王收敛贪玩之性、莫生残暴之心。” 李世民一句话把李恪的教导老师送给了李佑,因为李恪足够优秀,他希望权万纪能再教育出第二个李恪。 “臣领旨。”权万纪也不敢说别的,闪出朝班朝上一揖:“臣一定尽全力而为。” 李泰暗暗的琢磨,老爹这是把自己说的第一种方案和第二种方案混合起来用了。 李世民心里无限的后悔,李泰昨天的话,真的触动到了他心。如果孩子犯错误的时候,能够纠正,是不是很多事情的结局都会改变? 当初如果不是看着李承乾一而再的犯错,李承乾应该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吧。李世民皱着眉头,暗暗的长出一口气,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李承乾犯的错不说,他犯的罪都罄竹难书了。他除了占个嫡长子的名头,其余的一点优势也没有了。 论才能,李泰、李恪都高于他;论品行,莫说太子也莫说皇子,连个儿子他都不及格。 长孙无忌也暗暗的咬牙,李泰和李恪还没有摆平,这又冒出来个李佑。亲王屯兵,如同谋反,这是可以直接杀头掉脑袋的大罪。 皇帝居然就这么不痛不痒的算了,还给他换了个长史,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给机会。皇帝心里不再重嫡而是重贤,如果李佑被教育好了,那后果很难说。 散了早朝,因为李世民身体不舒服,今天没有小朝议。 长孙无忌早把东宫的老师们给安排明白了,作息表都给列好了,他没必要亲自去东宫看着李承乾了,下了朝直接回家去了。 长孙无忌回到家把下人打发出去,单独见了两个人。 “昝(音攒)君谟(音磨)、梁猛彪,你二人均擅骑射,齐王素喜围猎,你们正合前去相伴齐王殿下。” 昝君谟、梁猛彪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对视了一眼,昝君谟说道:“大司空,我二人绝无背离之心。” 梁猛彪也急忙表态:“我二人深受大司空之恩,未尝有半点回报,焉敢有异志?” “说哪里话来?我只是觉得你们的性子跟着齐王殿下,必能飞黄发达,你们若能使齐王过得更加恣意快活,便就是报了我恩典了。” 跟聪明人说话不用说的太明白,他们两个人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就是让他们勾着齐王玩耍,这个任务好啊。 两个人鞠躬作揖道:“大司空放心,我二人定会尽心侍奉齐王殿下的。” “嗯,你们就自荐于齐王吧,不必提我,免教旁人闲话。”长孙无忌轻轻的摆了摆手,他们两个人齐齐的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开了。bigétν 在李泰不离身的侍候下,李世民总算好了起来,父子两个喜气盈盈的聊着天,突然一个晴天霹雳吓得李泰魂不附体。 ps:被你们发现了,按咱们这本书现在才是贞观十二年,但很多事都已经是贞观十七年的事了。因为好多人在催进度,我把时间线给提前了。 第254章 八字相合是上吉 李泰的心态一直超稳,能挑起他情绪波动的东西太少了。摊上什么风景看什么风景,几乎就是他的人生信条,风雨也好,阳光也罢,无论什么他都不会抗拒。 问题摆在眼前的时候,逃避没有用,抱怨更没有用,李泰一向是平静的接受问题,冷静的思考问题,安静的解决问题。 他很少会拒绝什么,要说让他有抗拒之心的,好像只有跟阎婉的亲事。他也曾明确的跟父亲表达过他的想法,李世民虽然没有答应一定拒亲,也没有强逼他马上答应定亲。 过了这么久,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做梦也没想到,他正和父皇愉快的聊着天,长孙无忌突然把大红的两个庚(音耕)帖摆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你上次说让我合一下惠褒和阎婉的八字,杂事烦多差点给忘了。”长孙无忌笑盈盈的看着他们父子俩,眉眼弯弯的点了点桌子上的庚贴:“他们俩八字非常合,上吉。连日子我都算好了,下个月十五定亲正合适。” “下个月十五?”李世民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 李泰一听到这个消息犹如遭了雷劈,大脑一片空白,思维都停滞了。难道命运就是如此的不可抗拒吗?所谓命中注定就是不可改更吗?那我不如混吃等死算了,还挣扎什么?biqμgètν “是啊,是他们定亲的好日子,惠褒也不小了,早该张罗了。”长孙无忌撩袍坐在了李泰的对面。 李世民撇了撇嘴,问道:“下个月十五不是中元节么?适合定亲?” 李世民早就合过他们的八字了,阎婉要是嫁给李泰的话,会克夫寿,再选个七月十五定亲,那不如直接埋了,结个阴亲算了。 “中元节成亲的也有的是,只要日子好就行了。” “说的也是。”李世民点了点头,又问道:“辅机,你找谁合的八字,准吗?苏氏的八字没合好,苏家全族都被流放了,这次可不能大意了。” “我找礼部合的呗,我还能到街上找个卦摊儿合一下子?”长孙无忌看一眼李泰,又抱怨道:“我就说苏家的事你太草率了,若不是苏家被流放,高明也不能那么伤心。” 李承乾伤心是因为苏家被流放吗?李世民冷笑一声,无语都写在了脸上,他知道长孙无忌就是故意在自己跟前提李承乾,他就是在替李承乾刷存在感,生怕自己忘了还有那么个逆子存在。 李泰的思维开始动了,他眼帘低垂,心里暗道“好你个长孙无忌,你就只知道李承乾是你外甥,我就活该被推进火坑,这桩亲事要是结成了,你看我怎么谢你这个舅舅媒人。” 李泰刚要张嘴表态,李世民说道:“娘亲舅大,青雀的亲事你也张罗得着,既是他们八字相合,日子你也看了,这事可议。” 长孙无忌一听这话都笑了:“这还有什么好议的?你是信不过我么?” 到了合八字这一步,基本可以算是已经开始走流程了,慢说没有什么可议的事情,就连可议的人也没有。 现在有资格操心李泰婚事的人,就只有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两个人了,连李泰本人都没权力发表意见。 亲王娶妻,娶的就是妻,就是纯粹的个人的家事,有发言权的就是家长,有资格以家长身份出现在李泰面前的就只有皇帝和长孙无忌。 太子娶妻就不一样了,太子娶的人将来是要做皇后的,这不是家事是国事,肯定要在朝堂上议过才行。 “连你都信不过,这天下还有朕可信之人么?你是他亲娘舅还会害他不成?”李世民微微的长出一口气:“成亲不是小事,不急着定下来,还是多想想的好。” 李泰急得脸上都闪着汗水的光,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父皇早就知道他的想法了,而长孙无忌根本也不在会在意他的想法。 好在父皇没有完全答应下来,他准备好再次跟父皇软磨硬泡了。无论如何都要推掉这门亲事,不是看不上阎家的门弟,就是看不上阎婉这个人。 李泰前世是个画家,静心的功夫练到了极致,他最怕的就是闹腾,最喜欢安静,他受不了整阎婉那么个人在家里作。 长孙无忌没别的事,这件事说完了他就走了,虽然皇帝没有明确的应下来,却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他基本上对这个结果表示满意。 他实在不想用其他的手段对付李泰,唯有给李泰结一门没有靠柄的亲事,是最为温和的手段了。 阎家说起来是官,其实是一门子的艺术家,挺合适李泰这种文艺青年的,亲王有太多的理想不是好事,亲王就该追求点艺术,吹拉弹唱、写写画画的过一辈子多好。 长孙无忌出门一声长叹,惠褒啊,舅舅知道这门亲事不顺你的心,阎家和我说过你很厌恶阎婉,但是你要知道舅舅这是为了你好,这是对你的保护。 舅舅知道你很优秀,舅舅也知道你一句话取消了刺史世袭,正因为你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如此强大的能力,舅舅才着急啊。 让你与阎家结亲是上策,赶你去封地是中策,舅舅相信你是聪明人,别逼舅舅使下策。 “父皇。”长孙无忌刚一离开,李泰就急火火的冲李世民嚷了起来:“这门亲事你不能答应!阎婉实不遂我心,我情愿” “别说了,坐下,陪我手谈一局。”李世民是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的,除非是不想要儿子了。 李泰不明就里,纳闷他爹闲心怎么这么大,这时候想起下棋来了,他也无可奈何,只好摆上横盘,拿出棋子。 李世民淡淡的吩咐陈文一句:“把礼部的人叫来问问。” “是。”陈文看了一眼棋盘,知道皇帝下棋就是在等结果的意思,他急忙躬身退下了。 一局棋李泰下得心不在焉,李世民光是提醒他走错了,都提醒了三次。 “跟我说说,你为何如此的厌恶阎家小姐。”李世民随意的提子落子,也不抬头看他。 “我”李泰把从第一眼看到阎婉开始发生的所有事,都详细的跟李世民说了一遍。 李世民一直笑微微的听着,直到他说了,李世民表示对陆清八次接待阎婉记的记录感兴趣,让陆清给送过来。 陆清还没有赶过来,陈文倒是先回来了,他悄悄走到李世民身边,躬身一揖:“陛下,都问清楚了。” “嗯,问出什么来了,你倒是说呀。”李世民斜眼瞟了陈文一下,陈文斜眼瞟了李泰一下。ъitv “青雀又不是外人,你痛快说。” 第255章 降个官还挺幸福 陈文当然愿意痛快的说,关键是得不到皇帝的同意,他也不敢当着李泰的面说啊,说什么?说魏王殿下你支起耳朵听着,你舅舅好像不咋疼你。 这话谁敢随便说?这挑拨离间的嫌疑也太大了。 “长孙司空确实找礼部的人合过殿下和阎姑娘的八字,找了三个人合了十多遍。”陈文说话很慢,一字一字说的很清晰:“合出来的结果都是上吉,但有一点就是” 陈文特意看了李泰一眼,然后压低点声音说道:“女方会克夫寿。” 克夫寿?李泰一刹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喉咙,他的亲娘舅,嫡嫡亲的亲娘舅居然明知道女方会克夫寿,还坚持要拉这根红线,这与杀人何异? 别说八字之说虚妄,要是真的没人信,那还合它干什么?在古代甚至有人会把占卜当成神的指示,把这些迷信的东西当成信仰一样的崇拜。 李泰撩眼皮去看李世民,李世民脸上平静的跟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这根本就没有一点意外可言。 “长孙司空让他们把最后这点烂在肚子里,他们有一个人不肯撒谎,已经被逼着写下辞呈,准备回老家去了,另两个都收了钱。” 陈文缓了缓,又说道:“定亲的日子定在中元节,是为了化解克夫之说,他们说能化掉三分。” 化掉三分?就算能化掉十二分,那也不如直接找个不克的。化掉这三分,不是为别人好,是为了自己有个心理安慰吧? “嗯。”李世民摆摆手,陈文躬身退下了。 “把礼部的奏章都拿过来,看看有辞呈没有。”李世民棋没下完就开始收子了,李泰急忙把礼部的奏章给拿了过来,一个一个翻开看,果然有一份辞呈。 李泰拿着辞呈向前一递:“找到了。” “你批吧。” 李泰傻呆呆的看着李世民,虽然这只是一份小小的辞呈,但是这可是礼部的奏章,而且辞呈虽小,它代表的是人事的调动,这个权力貌似太子都没有。 官员的任免这个权力是独属于皇帝的,太子能任免的,只是东宫里负责生活问题的官员,换句话说就是太子有的只是给自己换个保安、换个保姆的权力,连换个教师的权力都没有。 “看我做什么?这还不知道该怎么批吗?” 李泰不加思索的回道:“此人是忠正之臣,理该留下他,这个辞呈不能准。” “虽是忠正之臣却不够有胆,这种事他该直言上谏才对,你看看他辞呈怎么写的,有没有提到这件事。” 李泰快速的扫了一遍:“没有,他辞呈上只说老母年高,要回乡侍母。” “他是什么官职?” “祠部司侍郎。” 礼部分为四司,礼部司、祠部司、膳部司、主客司,这四司均由各司侍郎掌管。礼部尚书是正三品,礼部侍郎是正四品上,而各司侍郎是正四品下,在礼部算是级别最低的小官了。 “你的意思是驳了他辞呈就完了?”李世民抬起头,目光柔和的看着李泰。 李泰有点尴尬的动了动嘴角:“我其实是想升他的官,但是,嗯,也没什么理由,还是算了。” “你为什么想升他的官,是出于感情还是公心?” “都有点吧,主要还是觉得他位卑却有骨气。” “嗯,光有骨气不行,还得有智慧和胆量,他还差着火候。”李世民指了指那份辞呈:“老母年高可接入京中奉养,自古忠孝难两全,岂不知尽忠即是尽孝?无故辞君,抛撇君臣义,独念母子情,此乃糊涂之举,这等糊涂之人理应贬官三等,就教他做个御史中丞吧。” 御史中丞是正五品上,祠部司侍郎是正四品下,中间隔着从四品上、从四品下两个官级,也就说这是真正的官降三等。 但是祠部侍郎在礼部地位仅高于打杂的杂役罢了,头上有礼部侍郎、礼部尚书,压着几重天呢。 御史中丞是御史台真正的长官,地位相当于礼部的尚书,相当于县衙的县太爷,呃,唐代叫明府,不用比喻了,就是一把手的意思。 一个是鸡首,一个是牛后,这官降的做梦都能笑醒。 李泰这回真的是目瞪口呆了,还可以这么玩,真是没想到,看来自己太嫩了,要多跟老爹学学真本事。 老爹都直接给答案了,那还有什么可考虑的?李泰提笔就开写,唰唰点点很快就批完了,几乎就是把李世民说的话给默写了上去。 “父皇,你看。”李泰写完了,把奏章摆到李世民的面前。 “嗯,把你的鱼符给我。”李世民一行一行的扫着奏章上的文字,李泰解下鱼符放到了李世民的手边,李世民拿起他的鱼符蘸上朱砂就按到了奏章上面,然后又在旁边加盖了玺印。 李泰脸都变色了,就是太子,也只有在监国时期才可以在奏章上加盖太子印,皇帝就在京中,别人的印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奏章上? “以后凡是你批的奏章,都盖上你的符印,有错的我改,没错的直接发下去就行了。” 李泰有点反应不过来,脑袋有点发木,他愣了半天,轻轻的说了句:“父皇,这合适吗?我可以做个代笔,但是不能盖我的符印,皇兄知道了会多心的。” “你不多心就行了,说说你对你舅舅做的事,有什么想法?” 提起长孙无忌,李泰恨的想咬人,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我多少有点不能理解他的做法,明明我和阎婉的八字不合,也不是除了阎婉,京中找不到别的姑娘了,这是何必呢?” “嗯,你打算怎么办?” 李泰轻轻的叹了口气,撅着嘴,沉着脸说道:“我能把他怎么样?装不知道呗。” “不用一脸怨气,他是为你好的,他只是觉得合出一个上吉不容易,虽然有点缺陷,能化解也是不错的。” 李泰怎么能没有怨气?装作没有还可以,真的要做到心里没有,那实在是做不到。 李世民忽然换了个话题,他问道:“取消刺史世袭,其实是你的主意?” “是的。”李泰现在后悔了,多余帮他这个忙。 “你是该对你舅舅好一点,你对舅舅的好没必要藏着瞒着,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才好。” 李泰又发懵了,他感觉今天脑子格外的不够用,就这样的舅舅,我还得对他好点?还好到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想不通为什么,也不敢问,就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是。” “李靖不是求你给他娘画个像吗?你什么时候去?”李世民这思维跳跃性没比的了,李泰是连蹿带蹦的也跟不上啊。 李泰刚要说话,陈文一推门:“陆校尉到了。” ps:你们是不是喜欢我一次性发一天的稿子?我其实是怕你们着急,我是码一章立刻就发出来的。我知道你们等更新很着急,你们就想多看几章嘛,我尽量努力,但是没存稿没法给你们保证什么,人的状态总会有起伏,我保证更新是平稳的,三章打底一定打到底,偶尔欠个账,过后也不会补,嘿嘿,家无余粮,实在没法补啊。 第256章 我想但不敢偷看 陆清是被皇帝给召进宫来的,皇帝要看关于阎婉的那些记录,他把记录交了上去,李世民看着看着笑了出来。 “明天早朝后去李靖家给李老夫人画像,今天你好好休息,不用过来了。”李世民的病好了,药都停了,用不着他成天围在身边,放他自在一天。 “是。”李泰恭恭敬敬的躬身一礼,后退了三步,转身离开了。 出了殿门,陆清说道:“锦绣坊的人说底图可以绣,但是有些细节需要跟画师沟通一下,我答应明天过去的,看来明天你没时间了。” “我也正想跟绣工见个面,那画比九鱼图用到的颜色多一倍不止,有些细节是需要我跟绣工交待清楚,你去跟人家说一声,改个日子吧。” “是。”陆清出宫直奔锦绣坊,可巧今天潘锦就在柜台里面站着。 陆清扫一眼,还是跟小厮比较熟识,他没理会潘锦,走过去对小厮说:“画师明天有事过不来了,麻烦你给问问绣工哪天有空,重约个日子吧。” 小厮刚要说话,潘锦抢先开了口:“那个巨幅发绣就是这位公子定的吧?” 陆清转头应了声:“是我定的,你就是绣工么?” 潘锦笑道:“我哪有那么巧的手?我是这店的掌柜,公子是姓陆?” “原来是潘小姐,失敬。”陆清略微低了低头,向前走了几步。 潘锦多少有点惊讶:“你知道我?” “听梁国公说起过。” “哦。”潘锦缓缓的点了点头,他认识自己的舅父,还见过九鱼图,说明他去过舅父家的内厅,看来他必定是出身于公候之家,怪不得能请到画技如此高超的画师。 “陆公子,敢问一声画师是在贵府任职的么?” 陆清一下笑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李泰有吩咐过不要暴露皇子身份,为皇家服务难免提心吊胆的,绣工要是有了心理压力,作品就不会灵动了。 “潘小姐是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就好。” 潘锦倒也直爽,真的就直说了:“如果画师不是在贵府任职的话,能不能介绍他来我店里?” 陆清第一次知道空气也噎人,这口气真吓人,她居然想让李泰来她店里打工,陆清的傲气一下被激发了出来,虽然不能说出皇子身份,但也不能让人小瞧了画师的地位,一个商户就想用钱来驱使二郎,你也太敢想了。 “他穿梭于公候之家,出入于皇亲宅第,你这屋廊低了点。”陆清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骄傲的笑道:“知道他明天有什么事吗?他要去卫国公李靖的府上给老夫人画像,连当今圣上都要去观看。” “有这般画技,就是做个宫廷画师也不是难事。既是明日有事,那就后天吧。”潘锦正说着话,一个女子身着戎装,飒爽英姿的走了进来。 “锦姐姐,我的战袍绣好了吗?”那女子笑声朗朗的迈步进门,目不斜视的走向潘锦。 “早就绣好了,我这不正在等你吗?”潘锦略一弯腰,从柜台下面抽出一个托盘来,托盘上面摆着叠放整齐的红色披风。 陆清定定的盯着那姑娘,只见她头上没有步摇金钗,仅一个三叉紫金冠束发;脸上不沾脂粉,倒衬得肤凝如脂、唇红齿白,生来的目秀眉清;胸前的护心镜光芒耀眼,一身大红箭袖衣裳,护肩、护肘皆是花团锦簇;宽宽的束腰外面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biqμgètν “陆公子?”见陆清看花都看出神了,潘锦忍着笑意,唤了他一声。 “呃?”陆清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太失态了,一下红了脸,慌乱的应了声:“好,那我明日再来。” 潘锦笑着提醒他道:“是后天” “是,告辞了。” 陆清拱了拱手,急忙转身就走,看他跟逃跑似的样子,潘锦和那女子对着笑了起来。 “锦姐姐,这是谁家的公子?好有趣啊。” “我只知道他姓陆。”潘锦眉眼弯弯的笑着,走出柜台,扯起披风一抖,披风的下摆处绣着火焰般的祥云图,看上去有种烈焰燎空的气势:“看看喜欢吗?” “锦姐姐的手艺,那还用说吗?”那女子接过战袍就披在了身上,潘锦一边帮她系战袍,一边笑着说道:“云霞妹妹,姐姐能求你件事吗?明天能不能让我去你家?” “这算什么事?我巴不得你住我家呢。” “我跟你说,明天有个画师要去你家给老夫人画像,我想看看那画师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潘锦简单的整理一下披风:“对了,我想把遗月也带上。” “没问题,我祖母在内宅,咱们躲屏风后面随便看。”李云霞左扯扯披风,右拽拽披风,满意的不得了。 把李云霞送出店门,潘锦直接就去了舅舅家,她一溜烟的冲进房遗月的闺房。那幅画被挂在了墙上,房遗月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画,她轻笑着唤了声:“遗月,看这么入迷呀。” 房遗月回头见是她来了,轻轻一福道:“见过表姐。” “不用客气,跟你说我打听到画师的准消息了。”潘锦眉眼含笑的看着房遗月:“明天这个画师要去卫国公家里给老夫人画像,我跟云霞说了,明天咱俩去她家偷看。”bigétν “真是当世的画师啊?”房遗月又是惊又是喜又是犹豫,她直搓手的团团乱转:“真的好想见见这个画师,可是跑到别人家里去偷看,这也太唐突了,万一画师再是个公子,咱俩还能活不?” “不是你说非要得画师的准信才肯接活计的嘛,对了,明天不去偷看也行,我约了画师后天跟你见面。” “啊?”房遗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我只是让你打听一下这画的出处,你约人家见面干什么?” 房遗月是大家闺秀,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见上一面的,纵然是她心驰神往的画师,她也不敢贸然的相见。 “见个面怎么了?我天天站柜台,被人看来看去的,我不也活的挺好?” 房遗月转身望着墙上的画:“是该跟画师见个面,这画上的颜色将近三十种,差别之细微很难分辨,要是跟画师沟通一下就省心省力得多了。” 潘锦瞪大眼睛盯着画,就一幅黑白的素描画,有三十多种颜色?她看了半天,问道:“这不就黑白灰三种颜色吗?” “从黑到白的渐变,至少用了十几只笔,加上用力轻重的不同,至少要用三十几种颜色的头发来绣才能出现这么精细的效果。” 房遗月盯着画像点了点头:“明天我不去偷看了,万一让爹知道,非打断我的腿不可,后天我让二哥陪我去见画师,画师要是女的有你就行了,要是男的有我二哥在场,彼此都不会尴尬。” ps:找不到卡文的点,这是不是有点尴尬?番茄的朋友太可爱了,怎么都这么惦记我,都想给我寄特产,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特产不是不想要,是我实在想不起来我家地址了,哎~遗憾啊,不如房家小妹改名叫房遗憾得了,嘻嘻,另注:房遗月和李云霞是杜撰出来的虚构人物。李靖无女,房玄龄确有两个女儿,正史上记载一个怀疑叫房奉珠,另一个房氏,房遗玉是出自越剧,也是后人编的。 第257章 太子的足疾发了 龙楼北,凤阁南,忠臣直谏苦,奸佞(音泞)媚语甘。无心太子,送目远观山泼黛;冷情千岁,低头近看水浮蓝。头欹(音七)八宝珊瑚枕,发压双珠玳瑁簪。时闻鸾声哕(音会)哕,常见目视眈眈。 打发走了陆清,李泰没有别的事可做,他整整衣冠朝东宫走去,很久没看望皇兄了,也不知道他的近况怎么样了。 来到东宫的大门,李泰想了想也没让人通报,直接就往里走,侍卫自然不会拦他。李泰穿过一个长廊,刚一拐弯见前面有三个人在说话,他又后退一步躲在亭柱之后。 “太子已经长大了,他不是小孩子,你们不能这么骂他。”李泰听得清楚,说话的是太子的乳母遂安夫人:“便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十八岁也不能当众责骂了,何况他是太子,别忘了你们只是臣子!” “我们有教导太子之责,就有责骂太子的权力,我们也知道这样做会得罪太子,但是我们为的是江山社稷虽死无恨。”孔颖达腰杆挺得笔直,一脸的气愤、焦急还掺杂着些许的骄傲。 张玄素更是硬气的冷哼一声:“我等食君禄、分君忧,更兼受长孙司空所托,自当犯颜直谏,言语急切些也是顾不得了。” “少来这套!真为太子好就不该骂他,你们身为大儒,就没学过好好说话吗?”遂安夫人点指着他们两个,大骂道:“你们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找太子的茬给你们自己邀功请赏,说到底你们不就是贪图长孙无忌那几两碎银吗?银子晃瞎了你们的眼也塞住了你们的心。” 孔颖达一听这话,立即回道:“怪不得太子行事乖张,可怜他生于深宫之内,长于你们这些妇人之手,你空有夫人封号却口出恶言如同泼妇一样。” 张玄素则冷着脸说道:“我自会上疏禀明圣上,我等谏诤逾切,太子不能纳,皆因蛮妇护之。” 张玄素说罢甩袖而走,孔颖达白了遂安夫人一眼也转身走了。 李泰向后退了几步,静静的看着他们走了出去,见他们走远了,李泰吐了吐舌头,我的天,看来李承乾这日子也实在是不怎么好过。 李泰来到李承乾的寝宫前,发现门前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他也没法让人通报了,只好直接走了进去。 庭院之中空空荡荡,不见个人影,李泰看向正中的屋子,窗户大大的敞开,李承乾站在桌边写着什么,他走到院中站住脚,轻轻的咳嗽一声。 李承乾抬头一看,见是李泰,便说道:“进来吧,还等我出去迎你不成?” 李泰没说话,笑笑就抬腿走进了室内,屋子里也是清清爽爽的只有李承乾一个人。这东宫是不是干净的有点过了? 李泰算是个特别喜欢安静的人了,他的屋子里也得有四到六个人守着,哪怕就在墙角当个装饰物也得有。 虽然这不是李泰愿意有的,但是他能把人都轰出去吗?他得适应皇家的生活,不能搞太大的特殊。 “拜见皇兄。”李泰恭恭敬敬的躬身一揖,李承乾轻轻的放下笔,没吭声,就静静的看着李泰,隐隐的直了直身子。 李泰也没有急着起身,他不吭声,自己就多躬一会儿罢了,体谅他刚挨完骂,正一肚子的火气,忍一忍,这是好弟弟应该做的。 李承乾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太子该有的威仪和尊严了,很久没有人拿他太子一样的对待了,也没有人拿他当孩子,没有人拿他当兄长。 李泰的这一礼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李承乾却感受到了久违的尊重,皇、兄,还有人知道我是皇族,还有人敬我如兄。 “惠褒。”李承乾抬手扶着他的手肘,轻轻的向上抬起,眼角一丝无奈的苦笑,忽然好像有很多话想和弟弟说,话涌到舌尖却变成了一句:“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闲人一个,有什么没空的?”李泰随意的一转头,看到桌子上李承乾刚刚写下的一副对联:“世仰双仙,元礼舟中携郭泰。人称连璧,夏候车上并潘安。” 东汉时期的郭泰和李膺(音英,李膺字元礼)是好朋友,两个人都是风流倜傥、仪表非凡的样子,他们在洛阳同坐一条船渡河,很多人看到之后怀疑他们是两位下凡的神仙。biqμgètν 晋代的夏候湛和潘安也是一对出名的美男子,他们两个经常驾同一辆马车出去游玩,当时的人们称他们为连璧。 李泰轻声读了一遍,问道:“这是写的你和称心?” “嗯。”李承乾没有否认,只是目光里多了一丝冷意,看来又多一个讲大道理给自己的。 李泰重重的叹了口气:“人生难得一知己。” 李泰抬手轻轻的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皇兄,你不该哀怨,你该庆幸,起码你曾经遇到过,绝大多数的人一辈子也没遇上过一个知己。” 李承乾的眼中忽然有了光,心好像被打开一条缝儿,不那么黑暗了。是啊,自己现在有多难过,就说明自己曾经拥有的多珍贵。别人不能理解,是因为别人不曾拥有过。 李泰拉着他的手走向椅子,李承乾迈步时轻时重,李泰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了几眼,关切的问道:“你走路怎么这么吃力了?” 李承乾没出声,咬着牙向前,走到椅子前面坐下。李泰两步走到他面前蹲下,仰望着他,说道:“让我看看你的脚。” “没什么好看的,还是老样子,就这几天犯了病,疼过这几天就好了。” 李承乾一直拒绝治疗,以前只是不忌口,现在连药也不喝了,反正也是治不好,喝那苦水干什么?肚子里的苦水够多了。biqμgètν 李泰左右看看,双手推着他的膝盖问道:“为什么这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啊?你都这样了,不需要人照顾吗?” “你生病的时候,屋里不也没人吗?”李承乾现在不愿意看到人,一个人也不想看到,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我那是怕传染别人,你这又不传染。”李泰忽然看到椅子边上放着两根登山杖一样的木棍,一时间心里酸酸的,虽然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也有几分不忍。 “我都习惯了,没事的。”李承乾把李泰拉了起来:“你坐,陪我说说话。” “我来是想问你什么时候接管府衙,没想到你足疾发了。”李泰安慰他道:“你安心养着,我这就写招医榜,一定会有能人揭榜的。” “没用的,惠褒,你多在政事上用用心,不用管我。”李承乾灰心的叹了口气,看着李泰说道:“我身有恶疾,难担重任,这太子早晚是你的。” 第258章 这章真的没卡文 李承乾一句话说得李泰心一抖,皇宫里没一个省油的灯,不要被表象迷惑了眼睛。李承乾在示弱也是在试探,他的脚要是真的到了需要拄双拐的地步,怕是都没有人来骂他了。 李泰本来就没拿他当过亲哥,时刻都在防范着他,一字一句都警戒自己不要掉坑。李承乾话说的漂亮,但是你要是顺着他话往下说,你马上就是个万劫不复的结局。 他可以说让你在政事上多用用心,他可以说这太子早晚是你的,你不能说,否则你就是有谋嫡之心,这是杀头的大罪。ъitv 李泰深知什么叫人生如戏,你演我就陪你演。 “废话!”李泰忽然暴怒如雷的咆哮:“你是我亲哥,我怎么不管你?我要是这样,你能不管我吗?你能不能少想那些没用的?你只是足疾,别说你脚疼,就是你没脚,也不耽误你当太子!” 李承乾看着无比关心自己的李泰,都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如果他是真的这么关心自己,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动到哭?如果他是装的,自己是不是应该哭的更惨? 做了那么多的情绪铺垫,挖了一个这么好的坑,眼睁睁的他就是不跳。要么他就是纯洁如水,要么他就是狡诈如鬼。 李承乾不敢相信会是前者,如果李泰的心地真的这么纯净,那相比之下自己的境界真的是低到了令人不齿,纯纯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承乾不愿相信会是后者,如果李泰的心机真的这么深远,那相比之下自己的智商真的是低到了令人无语,自己编的剧本,自己上场演,却输给了一个临时钻进自己片场的演员。 李泰演戏上瘾了,李承乾不出声不配合他,他就自己来,他起身又一次蹲到了李承乾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脚,三下两下把鞋子脱掉,又轻轻的脱下他的袜子。 李承乾的脚又严重了,上次还只是大脚趾根部鼓个包,这次连小脚趾根部和脚踝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包,红的不厉害,说明他现在并不是很疼,但是包很大,说明痛风石结晶的越来越多了。 “这个包怎么到处乱长啊?你别的地方还有这个包吗?” 李泰盯着已经畸形了的脚仔细的看了半天,他知道在痛风患者中,李承乾现在的状态还算是不错的,严重的全身的关节都会出现痛风石,骨骼会变形得很吓人。 李承乾摇了摇头,苦笑道:“脚疼都要命了,别的地方再有,我真的就不想活了。” “御医就没说怎么治吗?就算治不好,别再严重了也行。” “御医有个屁用,就会说不让我吃肉、不让我吃鱼、不让我喝酒,不如说不让我活着。” 李泰无语的看着李承乾,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明知道自己应该忌口,还偏偏往死里吃。一直以为他是自己的对手,没想到他是自己的队友。 “那就不吃呗,就委屈嘴一下能怎么地?这是你自己的脚,你可怜可怜它,行不行啊?”李泰捧着他的脚,满眼的同情:“我看着都疼。” “没听说过,人家有病都是吃药治好的,哪有靠不吃东西治好的?分明就是他们无能,故意拿这些话来为难我,我怎么可能常年吃糠咽菜?我要是做不到,他们就有借口说不是他们治不好。” 李承乾特别痛恨御医,他就觉得御医是皇宫里最没用的人,一帮混吃等死的蛀虫。李承乾气恨恨的说道:“我说了算的话,就把太医院的人全都吊打至死,个个诛尽九族。” 李泰拿他也没办法,劝慰他两句,便离开了东宫。李泰从东宫出来,直接回了画室,午饭、晚饭都是在画室对付的,天都黑透了,他才回房睡觉。biqμgètν 李世民今天的事情也挺多的,一直忙到天黑,临睡前把秘探叫过来,问了句:“青雀这一天都干什么了?” “在东宫坐了半晌,然后去了画室,刚刚回房。” 李世民摆了摆手,密探退了下去。李世民忽然睡意全无,他跑东宫去做什么? 想想李泰从小到大就有个爱好,一旦他得到点什么好处,马上会到太子面前显摆,非刺激李承乾一下不可。 难道这毛病到现在还没好?是不是感觉自己对他有一点器重,就急着去奚落李承乾了? 李承乾再怎么不好,那也是李世民的心头肉,他自己可以打可以骂,但不能允许别人去欺负他。 还没怎么地呢,你就跑去欺负他了,真要让你当上太子,你会不会直接杀了他?李世民不知不觉的渗出一层冷汗。 他不敢再多想了,他的子女,尤其是嫡子女,哪个他都损失不起。无论这江山交给谁,都必须要保证他们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李世民重新穿好衣服,带着陈文直奔画室。这一次李世民真的不是奔偷画去的,他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可寻,能不能探出他去东宫的目的。 可是画室画室,除了画还是画,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陛下”陈文指着架子上的一摞纸,说道:“那些纸好像有点不一样。” 那是一个专门放纸的架子,架子上好几摞纸,每一摞都很整齐,但是其中有一摞明显是拿下来又放回去的,纸与纸之间的距离比较大,而且没有别的整齐。 “拿过来看看。”李世民随意的坐在桌边,陈文放下手中的灯台,走过去把那摞纸抽了出来,抱到桌边轻轻的放下。 最上面的一张就是白纸,也看不到下面是怎么回事,李世民轻轻的掀起最上面的那张纸,入眼的一幕惊得他心头一抖。 那张纸有a3大小,左面的半幅是彩铅画的一只脚,脚趾扭曲变形,大脚趾和小脚趾根部都鼓着大包,脚踝处也有小石子一样的包块。 右面的半幅详细的写着各种症状,发病周期等情况。最右面醒目的三个大字“招医榜”。 李世民掀掉这张纸,下面还是如此,如同复印的一般。再掀还是如此,直接抽出最下面的一张,也是如此。 陈文惊讶的咧着嘴:“这是多少张啊?” “你数数。” “啊?”陈文看了皇上一眼,数它也没啥用,真数假数啊? “数。”李世民又说了一遍,陈文赶紧开始数:“整整六十八张。” “放回原处。”李世民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假装他没来过。 李泰太清楚李世民的顾虑,李承乾连造反都不能死,可见李承乾在他心里的位置,李泰绝不会去触碰他的底线,反正痛风也治不好,画几幅画搏个好弟弟的名声,值。 第259章 善因为何结恶果 夏天的天亮的特别的早,一声鸡鸣天破晓,东方放白又到了李泰起床的时候,他抻了个懒腰,这立政殿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能听到公鸡打鸣声,李治养的这个闹钟是真不错。 李泰的床板一响,小黄门子立马低声问道:“殿下,要起么?” 李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吐出三个字:“传御医。” “啊?”小黄门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急忙问道:“殿下是哪里不舒服吗?” “少废话,我让你传御医。” “是。”小黄门子这回听清了,他撒丫子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李泰穿衣洗漱,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坐在桌边等着,很快小黄门子带着两个御医,赶了过来。ъitv “参见殿下。”两个御医齐唰唰的躬身下拜,李泰就“嗯”了一声,他们站直了身子,刚要询问李泰有什么症候,李泰清了清嗓子。 “太子的足疾为何越来越严重了?” “呃,这”两个御医一听这话,满脑门子冒汗。两个御医急得语无伦次,也不过就是说了两条,一个是太子那病不好治,一个是太子根本不配合治疗。 “行了,天下自有难医之症,这也不怪你们。现在就挑有用的说,到底怎么做能控制得住病情的发展。” 李泰也不是故意要难为他们,只是假装找他们讨方子而已,聊天不用把气氛渲染得过于紧张。 “非忌口不能稳定病情。” “是啊,不忌口肯定要发作。” “嗯。”李泰抬手一指桌子上的笔墨,四殿下把文房四宝都给准备好了:“都哪些东西需要忌口,你们详细些写下来。” 写这个东西不费劲,两个御医对视一眼,一个人上前提笔开写,没几分钟就写完了。 李泰指了一下他写好的纸,对另一个御医说道:“你看看有没有遗漏,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是。”那个御医上前看了一遍,一个字也没动:“高太医写的甚好,很全面了。” “东宫的药该熬还得熬,按时给太子送过去。”李泰摆了摆手,说道:“下去领赏吧。” “是。”两个御医躬身一揖,后退三步,转身慢慢的走了出去,小黄门子随后跟上,到院里给两个御医各一串赏钱,然后跑去御膳房请御厨去了。 御厨来到李泰面前自然也是躬身听命,不知道这个四殿下又折腾什么,他是馋什么了,这么早传御厨过来。 李泰指了指桌子上的纸,吩咐道:“把这个拿过去好好的背下来,凡是这上面所提之物,一律不许给太子吃。太子的饮食从现在开始必须清淡,严格按照御医说的做。” “呃,这”两个御厨都没去看桌子上的纸,关于东宫哪些东西需要忌口,他们全都心知肚明,这些话早就有人无数次的提醒过了。 奈何他们也做不了太子爷的主,他们做了也会被太子爷砸了,甚至连他们一块挨砸,然后还得给太子爷做他爱吃的。 “只管照我说的做。”李泰看出他们的顾虑了,就李承乾那脾气,他们如何承受得起? “是。”太子他们惹不起,殿下他们照样惹不起,谁说话都听着就对了。 李泰推门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看天,蓝蓝的天空,有几丝细细的白云像是不经意划过的线条。 离早朝还有一段时间,李泰先跑了个五公里,天多少是有点闷热,一大早上跑了个浑身是汗,他洗了个澡,吃了早饭,然后来到甘露殿。biqμgètν 一看到他,李世民就眉眼含笑,这只青雀的好,永远都是出乎于他的意料,他所想要的,青雀都是超标准的给到他。 他做梦也不敢想李泰会有真心给李承乾,如果非说有的话,他更愿意相信李泰真心的想杀了李承乾。 李世民的心结有什么,玄武门之变让他在亲情上有了缺口,也让他的名誉有了污点。 李泰比李世民更尽心的照顾着他所有的嫡子女,所有,连李承乾他都是真心以对的。可以说让李泰来照应他们,甚至比他自己亲自照料还要精细周到得多。 李泰弄出昭陵六骏,向世人宣告李世民创业的功绩,这天下是李世民用血用汗用命打下来的,不是他篡了谁的位,他只是拿回了他应得的皇位。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奇珍异宝值得李世民拿出来炫耀,那他会毫不犹豫地炫耀他的青雀儿。 “参见父皇。”李泰恭恭敬敬的一揖,李世民笑道:“家无常礼,以后不用拜了。”“是。”李泰直起身子,笑嘻嘻的看着李世民:“阿爷,我有事说。” 李世民都被他给逗笑了:“那就说吧。” “我把皇兄的荤食给断了,嗯,不是全断了,就和我吃的差不多,冷食也不让他吃了。”李泰看李世民挺平静的,也不说话,他就继续说道:“我怕他发脾气,御厨不敢得罪他,阿爷你能不能帮个忙?” 李世民给陈文丢了个眼色,陈文抱着拂尘一鞠躬,然后就转身退了出去。李泰回头看看门口,老陈干啥去了?老爹这是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陈文就回来了,他轻轻一躬身,说道:“吩咐下去了,东宫的饮食归四殿下掌管。” “嗯。”李世民抬头看着李泰问:“满意了?” “嘿嘿”李泰跟个傻孩子似的笑了,还耸了耸肩膀:“完了,皇兄得恨死我了。” 李世民也笑,都有点心疼李泰这份苦心,那个不争气的玩意儿真是多余管他,他能活着就行了,别的还能指望他啥? 李承乾真是能把李世民逼疯的存在,他要是过的不好,李世民吃不好睡不好,他要是过的好了,李世民头也疼肝也疼。 李世民甚至半夜三更的自我检讨,他不明白自己错在哪了,把全天下最好的资源都用在了李承乾身,当世大儒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太子的老师,这么多大才就教出来一个废票。 自己是溺爱过度了吗?李世民不觉得自己溺爱,自己对李承乾的管理是极其严格的,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ъitv “你皇兄真是令朕痛心,他小的时候是多么聪慧,八岁被封为太子,十二岁听讼,十四岁监国,十七岁,就在你阿娘病重之前,他还高谈阔论力辩六国使臣,人人心悦诚服,众臣都说我大唐后继有人,自有万国来朝之日。” 李世民说着说着眼底起雾,他缓了一口气,说道:“谁能想到十八岁,最美好的年纪他竟然一步堕落到底,都是那个该死的称心,朕恨不得把他锉骨扬灰一万遍!” “阿爷,这事不怪称心,也不是皇兄的错。”李泰望了李世民一眼,欲言又止的低下了头。 “那是谁的错?”李世民疑惑的目光盯着李泰的头顶:“你倒是说啊。” 第260章 给李老夫画个像 李泰也不是来吊他胃口的,只是不太敢说,他抬头看瞄一眼李世民又再次低下了头:“其实这一切都是从阿娘过世之后开始发生变化的,不只是皇兄,还有我和雉奴。” 李泰的目光送远,语调变得轻缓:“阿娘走了,我们心里有了怨气,再也没地儿倾诉。情绪暴躁的时候,再也没人拦阻。” “开始还不觉得怎样,后来我们就都变了,皇兄开始各种发疯,我沉溺于画画,雉奴变得没胆。” “皇兄还能振作得起来,我更担心的是雉奴,他胆子太小了,上次去舅舅家,舅舅好心劝他多吃点,结果他害怕了,说是舅舅逼他吃,愣是把自己撑吐了。” 李世民微微一笑,无奈的说道:“这个傻孩子,能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呗,他舅舅干嘛逼他吃?他这不是没胆,他这是缺心眼。”ъitv “是。”李泰重重的点了点头,哈哈的大笑:“舅舅就是逗小孩儿,说你别听你二哥的话,他一本正经的来找我告状,说舅舅不是好人,舅舅不让我听你的话。” “哈哈哈”父子俩对着笑了起来,都嘲笑李治是个死心眼的傻孩子。 究竟李治是不是真的傻,长孙无忌是在逗小孩儿还是在挑拨离间,父子俩心中都有正确答案,只不过谁也不挑破这一层皮,因为都知道时机未到。 很快就到了早朝时间,李泰依旧是雕塑一尊,他以为散了朝他就单人独骑奔李府了呢,没想到李世民在散朝前点了一串人名,带着一个大部队去李靖家看他画像。 天子要来串门,肯定要提前打招呼,这个招呼昨天就打过了,李靖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不像上次满朝文武去阎家,把阎家兄弟忙得头冒烟、脚起泡。 李靖很早就安排人净水铺街、红毡倒地,一系列大迎大拜的流程把皇帝和众臣请进了家门。 李世民当然直接就坐上面的主位,众人基本上按上朝的次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李泰和李治被安排到了最前面,他们俩刚要坐下,李世民开口说道:“青雀,你就别坐了,我们说话,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是。”李泰也想早点开始画,他应了一声之后,看着李靖问道:“卫国公,是请老夫人出来,还是我到后面去?”李靖看一眼李世民,按理是应该到后宅去画,但是这么多人一起去后宅,不说方不方便,根本也放不下,除非是在院子里画。 李世民笑道:“当然是你去后宅画,我们就等着看画,我们也不跟你学画画,你怎么画的我们不想看。” 李泰和李治朝上微微一躬身,然后李泰拉着李治跟着李靖走向后宅,陆清在最后面跟着。 出了厅门,小厮们拿着画架、画笔、纸张等物,悄悄的跟在他们的后面,很快来到了后宅。 老夫人还不知道李泰要来给她画像,老人家睡眠不好,李靖没告诉她,怕她失眠。皇帝登门,她也是才知道的,正在院子给众女眷训话,严令谁也不许乱走,冲撞了圣驾就是滔天大祸。 这时两个小厮跑了进来,气都没喘均就大喊:“女眷快快回避!从后门走,不许过前门。” 老夫人一撴手中的大拐杖:“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国公吩咐的,除了老夫人,所有的人都得回避,殿下就要到了。” 老夫人挥挥手,女眷们纷纷从后门走了出去。 很快院子里就没有人了,那两个小厮和老夫人站在院门前面等着迎接殿下,却不知李云霞和潘锦早早的就溜进了老夫人的屋子里,两个人躲在大屏风后面,嘻嘻的对着笑。 潘锦稳稳当当的坐绣墩上,还顺着屏风的侧缝,眯眼向外瞧:“不知道那画师什么样,好大的排场啊,他来还得先清人。” “听你说他画画的那么好,一定岁数不能小了,我猜可能是个鹤发童颜的老道。”李云霞满心的好奇,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连皇帝和殿下都心动了,还带了半朝文武过来。 她们俩开心的对视一笑,便都闭上了嘴,静静的等着。 “嗯?”李靖刚走到房门口,就看到一排的屏风,平时屏风也是摆在这里的,但是这个时候就不行了。 皇子在你家里做客,整个房间必须是一目了然的通透,你放一排屏风,人家心里有底吗?屏风后面有没有刺客?biqμgètν 李靖脸一沉,下人们如此不会做事,昨天还特意吩咐过把屏风撤掉,他却不知道这是李云霞和潘锦重新摆上的。 “撤去屏风。”李靖吩咐一声,自然有人进屋去撤屏风,他后向后退了几步,笑呵呵的对李泰说道:“是我疏忽了,屋子里摆了一排的屏风,挡光。” 的确是挡光,挡目光。 进屋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去收屏风,李云霞和潘锦避无可避了,这屋里也没有后门,就这么硬生生的出现在了小厮的面前。 小厮一看屏风后面有人,惊得尖叫一声,李靖“噌!”的一下就蹿进了屋,见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和一个不认识的姑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怎么回事?”李靖青筋暴起的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四个字来。 李云霞微低着头,没什么底气的说道:“听说有人要给祖母画像,我俩想偷着看看。” “胡闹!”李靖暴吼一声,屋里的李云霞吓得一缩脖,门外的陆清也吓一激灵。 李泰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他扭头问陆清:“你怕什么?” 陆清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向屋子里又看了一眼,轻声的说道:“那个穿紫色衣服的就是锦绣坊的潘锦,她边上的姑娘昨天在她店里取了一件战袍。” “我们走就是了嘛。”李云霞拉着潘锦想要溜掉,李靖也没出声,心说你们动作快点,赶紧走了就得了。 偏偏她们俩跟迈不开步似的,一点一点往前蹭。 “屏风撤掉吧,确实挡光。”李泰抢先迈步走了进来,对着两位姑娘微笑道:“你们自寻个位置坐好,我画画不怕看,但是你们别出声。” 两个丫头眼睛里立马放出光来,太开心了,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了,她们急忙冲着李泰一福:“谢公子。” 陆清看着李云霞伸比划着,介绍道:“这是四殿下、九殿下。” 殿下?两个人对视一眼,眼中全是惊讶,急忙改口道:“参见四殿下、九殿下。” 李云霞还好,潘锦真是渗出层细密的汗珠,她昨天居然想让四殿下到她的店里打工,这要求提的够惊人的。 李靖安顿好了这面,就急急忙忙的回前厅去招待皇帝和众位官员了。 陆清和李治坐在李泰的左面,李云霞和潘锦坐在右面略远点的位置,陆清学画画精力总是不集中,眼神总是飘过界。 画的尺幅不算大也不算小,也就半扇门大,画完都下午了,李泰累得手腕生疼,陆清看得眼珠子生疼,这时陈文走了进来。 第261章 就带你们到处蹿 陈文进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看看李泰画完了没,昨天他画了六十八张的招医榜,今天从早晨画到现在,午时都快过完了,李世民怕李泰累着,要是还没画完就让他明天再来接着画。 一看笔都收拾起来了,陈文赶紧凑过来看画,画上的老夫人面带微笑坐得端端正正,画技自不必多说,这简直就是一张彩色照片。 陈文看看画上只有一个老夫人,连个背景都没画,他不由得眉梢带笑,这幅画虽好,却比不过他的那幅自画像。 当然比不过,他的那幅画像和真人一般大小,这个尺幅小了一半,他的那个是满幅画,整张纸上无一处不着笔墨,这个只画了个人,其余的地方是留白。 而且不管李泰再画出多少幅彩铅人像来,他的那幅都是李泰拥有彩铅之后画的第一幅人像。 “殿下画的真传神。” 陈文竖起大拇指夸赞,李泰只是微微一笑,这种夸赞来的实在是太多了。老夫人也过来看画,老眼昏花竟也看得清,目不转睛的盯着画笑。 陈文略躬身,说道:“殿下,去前厅坐吧。” “好。”李泰除了甩甩手腕也没别的事了,去前厅一样甩,他拉起李治就往外走,他都走了两步,陆清才慌慌张张的转身跟上。 前厅里歌舞刚刚撤去,正围坐在一起山南海北的聊天。忽然小厮抬着画架走了进来,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被吸引了过去。 李泰进屋的时候,感觉这前厅就像菜市场一样,乱哄哄的一群人把画架画板给围上了。 哪怕是小儿的涂鸦之作,如果作者有个做皇帝的父亲,也得被捧到天上去,更何况这画本身就很值得称道。 各种听不完的奉承之词灌满了耳朵,李泰只是淡淡一笑,一点不往心里去。 众人眼中闪光的看着画,很多人的眼底流露出羡慕的神色,甚至有的人都把这种羡慕的情绪宣之以口了。 李泰发现人们对拥有画像这回事很是渴望,他不可能去每个人的家里都给画幅画像,有什么办法满足他们又不用自己出力呢? 要是能找个人替自己画就好了,李泰一下想到了阎立本,他可是当朝第一画家,让他画个群臣图,怎么样? 一想到群臣图,李泰猛的拍了自己的额头一巴掌,都能蠢死,二十四功臣图不就是阎立本画的吗? 阎立本肯定没这想法,有这想法的人应该是李世民,李泰知道李世民现在也不可能有这想法,现在根本就没有凌烟阁。 “青雀,你是头疼了吗?”李世民见李泰突然照自己脑门来一巴掌,以为他可能是画的时间太长,累着了吧? “不是。”李泰笑微微的看着李世民,慢慢的说道:“我在想就算画的再好,一张纸又能保存多久?就算能存得百年,也不过就是一家人知晓,最多一族人知晓而已。”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世民眨了眨眼睛,这话说的,什么叫最多一族人知晓而已?难道他有什么办法让更多的人知晓吗? “我在想我大唐这么多的功臣,我不只要给他们画像,还要让他们名满天下,世代受人敬仰。” 李泰很认真的看着李世民,李世民却皱着眉头,突然很不认真的笑了,他突然想到了李泰昨天画的招医榜,于是说道:“你的意思是给他们画个像,写上名字,满大街贴?这跟游街有区别吗?” 李泰握了握手中的茶盏,对方若不是自己的亲爹,这个茶盏一准摔他脑袋上,把他脑袋砸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粗制滥造的零件。 “我是说,可不可以专门建一个阁楼,上面只放开国功臣的画像和题词,以表彰他们的功绩。” “准奏!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李世民这回挺痛快,连想都不用想,这种表彰功臣的举措必须支持,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让人们看到有功真的可以名标千古,这才是最好最长远的激励。 李泰刚起个头,这就准奏了?李泰都有点发懵的回了个:“是。” “惠褒”尉迟恭憨笑着走到李泰身边,压低了声音,以只够这一屋子人听得清的嗓门说道:“画像可别俺落下,千万有俺一个。” “画你不用找惠褒。”候君集拍拍尉迟恭的肩膀:“我就会画,整盆墨一泼就行了,反正你个黑铁匠咋画也是看不着人。”biqμgètν 李泰就看着他们笑,偶一抬头发现秦琼也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李泰转转头随便的一扫,就看到五六个人在瞄着自己。 俗话说佛争一柱香,他们这些德高望重、功高盖世的大臣所图不就是一个名吗?这千古留名的机会,谁能不动心? 这件事李泰负责了,也就是说谁能上得去,得看李泰的心情,那谁不想巴结李泰一下?biqμgètν 只不过尉迟恭憨直,当面就说了出来,别人虽然没说,暗自里也在合计得找个理由接近李泰一下。 李泰提出这件事的时候,他还真没想到这么多,他想到的只是长孙无忌一个人,父皇说让他对舅舅好点,而且最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李泰觉得这是个办法,让舅舅位列凌烟阁第一名,这绝对是对舅舅好的没话说了吧? 现在这件事由自己做主了,李泰马上就琢磨要去阎府一趟,画画的事得交给阎立本,哪怕自己画个线稿,让他填色也行。建阁的事得交给阎立德,这方面他是专家。 李泰正在想着,忽然李世民开口说了句:“朕要去阎侍郎家中坐坐,你们有空的都陪朕一起过去吧。” 这么默契的吗?李泰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李世民看他那个样子,跟吓着了似的,便笑道:“你要是累了就回宫休息去吧。” “我不累。”李泰可没有回宫的想法,宫里这会儿指不定被李承乾砸成什么样了。 皇帝出门仪仗很是繁琐,李泰相对简单得多了,他一共就带了李治和陆清两个人。他也没注意到底有多少朝臣跟着,反正他一弯腰就钻进轿子里。 轿子缓缓的停下,李泰知道阎府到了,他再次站在这个阎府的门前,心里还真有股说不清的滋味。 这一次皇帝在此,后面还有很多的文臣武将,料想那个让人头疼的小姐,不会再出现了吧? 鼓乐声中阎立本带着一群人走出院门,中规中矩的上前大礼参当今圣上,其次便是拜李泰和李治,然后是长孙无忌。 李世民带领着众人到阎家的厅堂坐好,李泰正琢磨怎么提画二十四功臣图的事,没料到李世民张嘴第一句话,竟是这样说的:“阎侍郎,听闻你家小女阎婉正待字闺中?” 第262章 有事得跟亲爹提 李泰一听到阎婉这两个字,心就一抖,该不会又要把她往自己身上硬扯吧?李泰如惊似怕的扭头看着李世民,你可是我亲爹,你明知道她会克夫寿的。 李世民可没有看他,就笑呵呵的看着阎立本。 阎立本心打鼓、头冒汗,自己的这个女儿实在是自幼失教,被她那个霸王奶奶给惯坏了,就她那个性子嫁入皇室,二成是福,八成是祸。 皇宫里规矩大过天,她知道什么叫规矩?在娘家你可以无法无天,在婆家你试试? 尤其婆家是皇族,那一句话就是一顶大帽子,说扣死你就扣死你,整不好扣死你一族人也是平常事。 奈何长孙无忌亲自登门快十次了,他也实在是不敢得罪长孙无忌,皇家是老虎,长孙也是雄狮,对他这只小兔子来说,惹哪个后果都一样。 皇帝带了这么多人上门,张嘴第一句话就问到阎婉的婚事,阎立本也不知道皇帝这是太重视,故意搞的大排场,还是有什么别的用意,左右他都不敢不搭茬,只好躬身一揖:“小女阎婉年方二八,正待字闺中。” “长孙司空多次跟朕提起,说令爱温婉贤淑、宜室宜家,阎侍郎可把令爱的庚贴拿来,合一下八字,若是合适,朕亲自为令爱赐婚,爱卿以为如何?” 阎立本敢有什么想法?他就后悔没早点把阎婉掐死,她真当了娘娘也不求她给阎门带来什么好处,别连累阎家到最后闹得跟苏家一样下场就行。bigétν “荣幸之至,臣诚惶诚恐。”阎立本真不是客气,每个字都是发自肺腑的真诚。他急忙让人写份阎婉的庚贴交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拿着庚贴似有意似无意的扫了长孙无忌一眼,又看着阎立本问道:“爱卿可能确定无误么?莫要搞错了。” 这个八字问题都把李世民整害怕了,苏氏错一个时辰,李家死了四个人,苏家全族都被流放了,念在太子妃本人并无过错,太子的婚事又是长孙皇后定下的,李世民没有休掉太子妃。 自己女儿的八字,那是做梦都搞不错的,阎立本很肯定的回道:“准确无误。” “嗯,无误就好。”李世民点点头,他拿着庚贴笑呵呵的拍打着手心笑道:“那就先合一下八字,八字之说虽是认不得真,却也容不得假。” 长孙无忌看他那表情像是怀疑自己在八字上造假了一样,他便开口说道:“刚好卢宽也在,就让他当面合上一合,若是八字匹配的好,寻个吉时把婚事定下来,多少是好。” “说的有理。”李世民左右环顾一圈,说道:“就由礼部尚书卢宽做个见证,着袁天罡、李淳风二人合一下八字,看看结果如何。” 一听这话,长孙无忌的脸不自然的僵了一下,皇家要合八字,这件事当然是要由礼部负责,不管你找别人合出什么结果来,都没有礼部的说法有权威。 但是别人也得分是谁,在玄学这个领域,谁敢说袁天罡和李淳风不够权威? 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礼部他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也按长孙无忌所说,瞒报了一部分结果,袁天罡和李淳风不可能替他瞒报什么。 长孙无忌知道就算袁、李二人合出克夫寿的结果来,也不会连累到他什么,他一句“都是礼部合的八字”,就可以推个干干净净,礼部也可以一句“我们没有他俩段位高,没合出来。”搪塞个结结实实。 只是这个结果一出来,阎婉和李泰的亲事就结不成了。长孙无忌嘴角绷得发直,看来这步棋走废了,不过没关系,没有派系的小官多的是,再找下一个就是了。 看着袁天罡和李淳风一步一步走向前来,李泰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他没有看李淳风,他的目光完全的停留在了袁天罡的身上。 他们两个人都不喜功名,李淳风好歹还在朝廷挂个名,袁天罡就云游四海,真正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李泰跟李淳风已经很熟悉了,袁天罡是只闻其名,从没见过真人。 被李泰的目光锁定了的袁天罡微一侧头,也看向了李泰,四目相对之下,袁天罡一下怔住了,他盯着李泰看了数秒,然后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李世民把阎婉的庚贴交给了袁天罡,又从袖子里掏出两个庚贴递给李淳风:“跟这两个生辰都合一下。” 袁天罡和李淳风还有礼部尚书卢宽三个人齐齐的应了声:“是。” 长孙无忌看着李淳风手里的两个庚贴,有点纳闷怎么会是两个,还没等他问,李世民抬手指着墙角的风扇,说道:“这个风扇实在是太好了,朕是一时也离不了它,皇宫里凡是朕要去的屋子,至少放一架,你们也是这样的吗?” 风扇在夏天那绝对是个好东西,京城里凡是有机会上朝的官员,几乎一家至少有一架,都是李泰送的,但是这个东西谁家一架也是不够用的。 京官家里人口都是几百上千,一架就是为一个人服务也不够,这东西没有也就罢了,有了就出现了超大幅度的需求缺口。 李泰只是在东西两市开了两家商铺,一天就能提供不到三十架,买不到就只好预定,订单都压到了二十天之后。 这东西的核心技术就是齿轮,别人不会做,有图纸也做不出来,铁匠有的是,但是能熔化铁汁再铸形的铁匠炉,就只有两个,还是皇室专用的,除了皇族无权使用,一个在军械营,另一个归李泰拿着玩了。 齿轮一天能做出上千个,问题是组装的人手不够,李泰手底下就只有三十来个手工艺人,一个人就长两只手。 李泰这点困难,李世民看在眼里,就等着他跟自己张嘴,他那嘴就跟缝上了似的,也不跟自己提要求,也不招人,明明缺钱,赚钱的事也不着急。 李泰不想因为这点事,让别人说他找借口招人,李佑刚挨完骂,他才不往枪口上撞。 众人纷纷开口,都嚷着说风扇不够用,那论调基本上都是在埋怨李泰,要么你别给我,我没尝过甜头就那么地了,要么你给够我,这整的不上不下的。 一时间群情汹汹,李泰无语的看着众人不敢吭声,就像写连载小说的作者,被催更的粉丝给围堵了一样的心情,明知道大家都是喜欢,却生生感觉到了一种威胁。 “我也很无奈啊,大量生产需要场地,需要人手,我倒可以把魏王府舍出来,我不能把府兵都调来做这些事吧?” 看李泰委屈巴巴的样子,李世民哈哈大笑:“把魏王府舍出来,真有你的,不过日子了?场地么,骊山脚下都让你当菜园子使了,就再建几间房供你用,人手你想要多少?” 第263章 听说好像就是她 骊山脚下自周、秦、汉以来,一直就是皇家园林,多的是离宫别墅,只不过长孙皇后一直主张节俭,众臣也多以新朝初建不宜大兴土木为由进谏,生生拦住了李世民想在骊山建别院的计划。 传说骊山是女娲炼石补天之所,也是烽火戏诸侯的地方,还是秦始皇的陵寝所在地。 如今把这么重要的地方送给李泰开个工厂,这简直就是煮鹤焚琴般的糟蹋骊山那秀丽的风景。 建工厂用不了几个钱,大臣们都没有异议,纷纷赞成,反正那地方闲着也轮不到他们享用。 至于需要多少人手,李泰真给不出一个数字来,他就坦诚的说道:“我还没核算过,待我算过再禀明父皇吧。” “不用算了。”李世民没他那么精细,还算算具体需要多少人:“李佑前些日子招募了不少的青壮,正好还不曾发散,都交给你了。” “谢父皇。”李泰起身对着李世民躬身一揖,很难想像李佑知道这件事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费那么大劲招来的人,被父皇一句话就都送给李泰了。 大家正热热闹闹的聊着,礼部尚书卢宽拿着庚贴走上前,略一躬身,对着皇帝说道:“陛下,这两个人和阎小姐的八字相合都是上吉,这一对匹配更相宜。” 卢宽递上两个庚贴,李世民展开一看,故作惊讶的“哎哟”一声,问道:“爱卿确定这一对更相宜?” “确定,另一对虽也是上吉之数,但除姻缘外有些相克之处,不如这一对珠联璧合。” 卢宽也是咬牙硬挺,虽然他没有参与给魏王和阎婉批八字,但是下面的人做了什么事,他是心知肚明的,他只希望别把那件事给掀出来,不然的话礼部就全员倒霉了。 “哈哈哈”李世民拿庚贴指着长孙无忌,笑道:“还真是缘份,你看中了阎家小女,偏生她就和你的儿子相配,看来是青雀无福,涣儿有缘。” “什么?”长孙无忌一下蹿到了李世民面前,拿出要刺王杀驾的速度,一把抢下了庚贴,一看上面正是他的嫡次子长孙涣的生辰八字。 “看你激动的,朕还能跟你抢儿媳不成?”李世民这一刹那感觉到了心底花开,你想把个丧门星塞给我儿子,我偏把她塞给你儿子:“朕这就下旨赐婚,” “慢着!”长孙无忌脑袋嗡嗡的响,阎婉是个什么德性,他就早调查过了,谁家愿意招个人语不懂的媳妇?这再让她顶着皇帝赐婚的名头进门,她怕是连公爹都敢打了吧? 更要命的是,长孙无忌的嫡长子长孙冲,娶了李世民的嫡长女长乐公主。这阎婉过门之后,万一要是冲撞了她,那可就是臣欺君。 虽然以今时今日的长孙无忌来说,根本不怕这点事,只要阎婉不把长乐公主整到伤残死亡的地步,他都能当成“家事”来处理。 但是这会成为一个致命的点,皇家什么时候想收拾你,都不用再愁没有理由了,你等于是把脖子伸到铡刀下面过日子了。ъitv 长孙无忌一嗓子把皇帝给喝住了,李世民就笑微微的看着他,慢着就慢着,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长孙无忌第一次知道头发根下面发潮是什么滋味,他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好的拒婚理由,就说道:“涣儿他心有所属,看上了别家的姑娘。” “这种事哪里由得他自专?他愿不愿意有什么用,还不得我们做家长的操心张罗?”李世民记性不错,这句话是长孙无忌说过的,一个字不差。 当时李世民说李泰对阎婉的印象不好,他不愿意就别难为孩子了,长孙无忌就是这样回答的。 “话虽如此,孩子都没见过面,也不知道性格合不合,光是八字合不行啊。”长孙无忌竭尽全力的在找理由。 李世民微微一笑:“哪个大姑娘先在家生两个再上轿?不都是揭盖头才见面的吗?” 没错,这句话也是长孙无忌说过的。 长孙无忌实在是无语得很,想说阎婉门弟、容貌、德行、才华、教养某一方面不好,又没法说,他都把阎婉夸出花来了,现在敢说一个不字,那就叫欺君。 “这,这事如此仓促,我都没有思想准备。” “那今天就算跟你打个招呼,你准备准备,下个月十五订婚。”李世民这就有点阴损了,他早就翻过黄历也让李淳风给看过,今年的七月十五不宜定亲。 李泰和阎婉的八字匹配属上吉中的凶配,利用七月十五这个特殊的日子冲一下,算是求个负负得正的结果。 长孙涣和阎婉的八字匹配属于上吉中的吉配,若是被阴气最重的一日给冲了,纵使是好运也要打个折扣了。 “哪有中元节定亲的道理?定亲也得另看个日子。” “中元节成亲的也有的是,只要日子好就行了。” 这也是长孙无忌说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差。说这句话的时候,李世民的眼角带上了一丝冷意。 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一个点,明知道阎婉会克李泰的寿,他还主张这桩婚事,自以为是的认为七月十五定亲就能化解掉。 李世民问过李淳风,李淳风说或许化解得掉两三分,化解这回事不是挑个日子就能化解的,八字属于先天造就的命,极难改更。 李世民也问过袁天罡,袁天罡说这纯是自欺欺人,化解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代价太大,除非是断龙脉续命。 断龙脉就代表着国祚提前衰退,就是说用大唐王朝的命数去换李泰一个人的生命延续,这是可能的事吗? 阎婉就是王母娘娘生的,也不可能为了娶她去断龙脉。假使李泰就是爱她爱到死去活来,李世民最多是认可让他死去,不用活来了。 听到李世民如此说,长孙无忌的心凉了,皇帝每句话都是他说过的,他也没往心里去,以为李世民就故意跟他拌嘴,可是这句不一样了。 刚才还在想或许李世民是被自己忽悠了,真的以为阎婉不错,才给涣儿赐婚,现在这个幻想破灭了,如果只是赐婚还则罢了,非要在七月十五定亲,这就不是好意了。 看来自己做的事已经暴露了,还是太大意了,这局算是输到底了,如今除了认输也别无他路了,再执意拒婚,恐怕真的就会惹得龙颜大怒了。 哪怕皇帝心里对自己有了看法,现在起码表面上没有问题,如果惹得皇帝翻了脸,那所有人就都知道自己失了圣宠了,那长孙家族离倒下还有几步远? “陛下说的对,赐婚乃是长孙家的荣耀,臣谢陛下天恩。” 李世民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一句话当场就赐了婚,众臣齐贺,这桩姻缘就算是板上钉了钉,万无改更之理了。 这时李治跑到李泰身边,眨了眨迷惑而又好奇的小眼睛,突然脱口而出的问道:“表哥要娶的,就是那个拿蟒龙袍给她丫环当裹尸布的姐姐吗?” 第264章 除非李泰来求我 有句名言说,打败你的不是天真是无邪,李治那双纯洁无邪的眼睛,镶嵌在他圆乎乎的小脸蛋上,眨巴眨巴的透着灵动与可爱。 他这一句话差点把阎侍郎的屎给吓出来,当时连下跪都不会了,“扑通!”一声摔到地上了。 别人下跪也就是个膝盖着地,他直接膝盖带双手的,连头都直往地上杵,一般人都看不出来他这是下跪还是磕头,当场给大家表演了一个五体投地。 长孙无忌也吓傻了,拿蟒龙袍当裹尸布?就是自己也没这个胆量,别说干,就是想都不敢想,阎婉勇到这个地步了? 长孙无忌知道阎婉素质不高、眼界不高、教养不高,也知道她的丫环被李泰杖毙了,但是不知道她拿蟒龙袍当裹尸布! 这都不重要,关键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刚认了个亲家,这就要没亲家了吗?真要没了也挺好,阎家要是倒了大霉,就不用娶阎婉了吧?ъitv 李泰也犹如五雷轰顶般的怔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手就跟要抓啥似的在空中抓了两把,咽了两次口水都没整出一个字来。 李泰脑瓜子嗡嗡作响,心里暗暗的又一次提醒自己,宁可得罪佛祖也不能得罪李治,这小人是真难养也。 满堂的文武官一刹时全都傻了眼,气氛尴尬到了空气都噎人的地步,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整出一句话来缓解一下。 这一瞬间足够让紫绶红袍的这些饱学之士,惭愧半生的,连打个圆场的能力都没有,你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大儒小儒的? 要说闲心最大的就是陆清了,他悄悄的冲李治竖了一下大拇指,一脸幸灾乐祸的坏笑。 有比他笑的更开心的就是李世民了,李世民脸上的笑意毫不掩藏:“阎爱卿不必如此,这件事朕是知晓的,那丫头也不知道雉奴是亲王,不过推搡(音嗓)了他一下而已,都是青雀太草率了。” 推搡了一下而已?推搡一下的确不算什么大事,就算推个跟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推搡不分个对象吗? 朝李治比划一下也是死罪,甚至死你一户口本的都正常,推搡就是推实了,李治是未成年的嫡皇子,得多大的背景能保住命? 区区一个侍郎家小姐的丫环,就有这个胆,难怪小姐敢用蟒龙袍当裹尸布,看来阎家是拿熊心豹子胆当零食吃的人家。 别说你不知道李治是亲王,你知道李泰是亲王不?当李泰的面,随便的推搡任何人都是没把李泰放在眼里,这叫不够尊重,是对龙威的亵渎。ъitv 不少人都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哎呀,小瞧人家了,人家这门楣不是一般的高啊。 李世民说话也没人搭茬,他就接着说道:“那件蟒龙袍还在吗?拿来朕看看破了没有。” “在,在在。臣,臣去拿。”阎立本舌头都不听使唤了,赶紧的往起爬,身子发软腿也发软。 “诶,一件衣裳还用你亲自去拿?让婉儿送过来吧。”李世民说的话,那就是圣旨,不管他用多温柔的语气跟你说的,都一样是没的商量的。 阎立本抬起手招一个小厮过来,他的手都直颤,他吩咐小厮道:“让小姐把蟒龙袍送过来,让她快着些。” 大厅上这么多人,阎立本也没法多说别的,只希望小厮能把这里的情况跟阎婉说清楚,希望阎婉能明白她老爹现在的处境,能知道该怎么做。 其实阎立本没有太大的奢望,就指望阎婉能跟个人似的,把蟒龙袍给送过来就行。 过了没多一会儿,一个身材略圆润,梳着双丫髻的姑娘,手托着一个大托盘就走进了大厅。 托盘上自然放的就是那件蟒龙袍,端着托盘的人却不是阎婉,而是阎婉的丫环霜儿。 阎立本从来没有过,看到霜儿竟然会浑身发冷,皇帝说的是让阎婉来送,换人那就叫欺君。 这大厅上不少人是认识阎婉的,这根本就瞒不住,而且她这身打扮,不傻的都能知道她是丫环。 “霜儿!”阎立本不等她走到近前行礼,抢先冷喝一声:“我说让小姐来送,为何是你前来?小姐怎么不来?” 阎立本直勾勾的盯着霜儿,奈何她不抬头,看不到阎立本的表情,她也不知道编个理由,就实话实说道:“小姐不肯来。” 我天爷,这脾气没比的了,皇帝说话没好使,人家不肯来。 阎立本接过托盘,怒气升腾的说道:“你去告诉她赶紧过来,晚了我打断她的腿。” 李世民笑呵呵的说道:“女孩子想是要梳妆,我们多等一会儿也无妨,你别吓着孩子了。” 皇帝都亲自给铺台阶了,阎立本瞪了霜儿一眼:“还不快去!” 霜儿也是个死心眼,赶紧下去就得了,至于阎婉肯不肯来都是她的事,你把话传到就没责任了,她偏不。 阎立本一嗓子还把她的脾气给吼上来了,她小脖子一梗:“小姐不来!她说” “她说什么都没用,她不来就把她绑来。”阎立本这会儿多想派个杀手,悄悄把阎婉宰了得了,可能祸事还会小点。 “你这脾气,怎么不让人说话呢?”李世民笑得满面春风,温柔和气的对霜儿说:“你大胆的说,你家小姐说什么了?” 霜儿转身向前望了一眼,见跟她说话的人穿着龙袍,不由得喜笑颜开的向前迈了几步,轻轻的一个福拜:“参见陛下。” 霜儿站直了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李世民,未曾开口先是一笑,一笑两个酒窝:“小姐说除非李泰去求她,否则她才不来送蟒龙袍。当初把蟒龙袍赏给我们小姐的人是他,说让我们小姐随便处置的人也是他,现在想往回讨的人还是他。” 李泰是个人名,人名就是用来让别人叫的,这话没错。但是李泰很少从别人的嘴里听到李泰这两个字,皇帝叫他青雀,亲人叫他惠褒,臣子叫他殿下,外人叫他魏王。 直呼其名的人,李泰好像还真没遇上过。 “好,果然是个性情直爽的人,朕特别欣赏这种有个性的姑娘。”李世民一点也没生气,还笑着点了点头:“看来她很喜欢这件蟒龙袍,那就留给她,就给涣儿当作吉服吧,特准他成亲之日穿一天。” 特准穿蟒龙袍成亲,这份荣耀如何?嗯,如蛆,还是从尸体上爬出来的那种。长孙无忌脸色铁青,这阎婉还没露面呢,就恶心到长孙家了,这以后还有以后了吗?bigétν 从阎家离开,已是天近黄昏,刚一进宫门,还没走多远,轿子就被迫停了下来。 第265章 殿下亲临锦绣坊 夕阳洒满大地,整个世界都带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夏风中还残存着暖暖的温度,薄衫轻轻的飘动,人影被拉得很长。 “殿下,太子爷拦道。” “落轿。”李泰一声吩咐,轿子缓缓的放了下来,李泰弯腰钻出轿子,回手拉着李治也走了出来。 李治整整衣襟,跺跺脚,轿子坐的腿都麻了,抬头向前一望,看到太子爷坐在竹椅上,被人抬着,也不往前走也不放下来。 李泰迈步朝李承乾走了过去,李治不大情愿的在旁边跟着。 兄弟俩双双躬身作揖:“拜见皇兄。” 李承乾面沉似水的看着他们,冷淡的吐出两个字:“免礼。” “皇兄,你这是要出宫还是在等我们?”李泰这几乎就是明知故问了,太子爷出宫不可能坐竹椅,这绝对是在等他们。 “当然是在等你们,回来的这么晚,饿了吧?” 皇子很少会有饿的时候吧?不过李泰很配合的点了点头:“是有点饿了,皇兄你是要请我们吃饭吗?” 想来今天最令李承乾不满意的事就是吃饭的事了,他气呼呼的堵着宫门等,张嘴第一句话就跟吃有关,这还用猜吗? “我倒是想请你们吃饭。”李承乾冷哼一声,狠狠的白了李泰一眼:“东宫的饮食不是归你管了吗?我说了也不算。” “谁让你管不住自己?御医说你必须得忌口,阿爷才让我管你的。”李泰正想苦口婆心的跟皇兄解释一下,李承乾突然就怒了。 李承乾指着李泰大嚷:“就知道你会拿御医说事,御医御医他们算个狗屁!他们要是有用,这世上就不用死人了,你少拿他们的屁话来搪塞我,不让我吃这,不让我吃那,我凭什么不吃?别说牛羊肉,就是人肉我也吃得起。” 吃倒是吃得起,关键可能是咽不下去。其实李泰比他还想让他吃呢,但是不能轻易就放弃,必须得维持住好弟弟形象才行,不然的话老爹该不喜欢自己了。biqμgètν 李治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原来是御医不让吃,那想必不吃是对身体好的。 他小胸脯一挺就站了出来:“大皇兄说的对!连饭都不让吃好,身体怎么能养好?信那帮王八蛋的,他们连保个胎都保不住。” “呃”李泰被他们哥俩给说的哑口无言,好像他们很有道理,自己反而没理了一样:“我也没说什么都不让你吃,就把忌口的换掉了,要不咱们仨以后一起吃,我们陪你吃一样的,好不?” “不用,我就是来通知你一声,东宫的事不用你管,我吃什么还轮不到你操心。”李承乾一拍竹椅的扶手,也不等李泰回话,他就掉转方向回东宫去了。 李泰静静的看着太子的队伍渐渐走远,这就失败了吗?连一天都没坚持到头,这挫败感来的,怎么让人这么开心呢? 李治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嘟囔道:“让你多管闲事,人家不领情吧?” 李泰抬手弹了他的脑门一下:“你怎么说话呢?你非提皇侄一嘴干嘛?你那不是往皇兄的心上捅刀子吗?”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不也是为皇兄好么?”李治不服气的狡辩,还一梗脖子,自己向前走了。 李泰两步追上他,扯住他的胳膊把他转了个圈,扶着他的肩膀,蹲了下来,目光平视着他的眼睛,很郑重其事的说道:“雉奴,你要是生二哥的气,或者有什么对二哥不满意的地方就直说,不许把情绪闷在心里,知不知道?” 李治有点懵了,眨巴眨巴眼睛:“我没生气啊。” “我知道,我就是告诉你,以后如果你生我的气了就直说。坏情绪攒在心里,对身体不好,知道不?” 李泰满眼的真诚,李治用力的点一下头:“我知道,我什么事都告诉二哥。” “这就对了。”李泰拉着他的手,兄弟俩有说有笑的走回立政殿。 第二天早朝一切如常,下了早朝李泰就离开了皇宫,今天是约好了跟绣工见面的日子。 东西两市要等到午时开市鼓响才开市,上午这条街道上是不允许有人的。 李泰把阎立德和阎立本请到了魏王府,跟他们详细的探讨要在骊山建什么样的房舍,以及凌烟阁的建造和功臣图的画法。 这些问题都没什么难度,李泰又跟阎家兄弟俩提出,他要在龙门建造佛像给长孙皇后追福。 听完李泰的描述,阎立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在龙门开凿石窟可不容易,这得在洛阳住个几年,殿下真要搞这么大的工程吗?这个真是耗资巨大。” “能让阿娘的功德与山川同在,让阿娘的功绩千秋传扬,钱还是问题么?”李泰没钱,所以一直这个想法都没有正式的提出来。ъitv 现在他有了赚钱的方向,就准备要开工了,钱一点点赚,工程一点点干呗,总不能一定要等到钱足够了才开干,很多事情可能就这么等黄了。 商议了一上午,大概的方向确定了,细节那需要边构思边改动,议完了事,李泰留他们吃顿午饭,他们坚决的拒绝了。 李泰又和工匠们交代了点事情,午饭后换了身普通的绸缎衣裳,带上陆清直奔东市。 “你也不约个时辰,咱们去这么早合适吗?”李泰轻轻的扇着扇子,迈着小方步慢慢的往前走着,身边不乏一些生意人快速的跑动。ъitv 生意就能做一下午,都想快点跑到店铺,早点开始做买卖。李泰看着他们急匆匆的身影,觉得自己来的有点早了,人家店铺刚开门,总得收拾一下。 “今天不是没事吗?大不了在锦绣坊坐一下午呗。” 陆清的时间观念一点都不紧张,李泰斜了他一眼,说道:“谁说没事?一会儿我要去梁国公家里一趟。” “哦,那我们先去梁国公家里吧。” “还是先去锦绣坊吧,这个事更重要,我只是想找房遗爱说点闲事。”李泰说着忽然想起了昨天的事,于是问道:“潘锦和李姑娘是怎么知道我昨天会去李府画像的?” “我说的。” 李泰站住脚,定定的盯着陆清看,陆清很随意的看看李泰就又看看四周,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茫然的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你知道诸葛亮是怎么输给司马懿的吗?” 陆清更加茫然的眯了眯眼,弱弱的回了句:“是因为诸葛亮死了,才输的吧?” “诸葛亮想速战速决,司马懿犹豫不决,这时候诸葛亮送了套女人的衣服给司马懿,司马懿明知是激将法可也心动了,尤其下属的请战情绪高涨,这时候司马懿问了使者一句话,‘诸葛丞相最近还好吧?’,使者随便的回了句‘我们丞相日夜操劳连饭都不能按时吃,一天比一天瘦了’。就这么一句话,司马懿知道诸葛亮的健康情况不佳,当时决定拒不出战,活活拖死诸葛亮。” 陆清挠了挠头,故事听明白了,可是不明白李泰为什么讲这个故事给他。李泰很认真的对他说道:“关于我的行程安排、日常琐事都是天大的机密,懂吗?如果她们是刺客的话,昨天有危险的人不只我一个,懂吗?” “哦,懂了。” “懂了?罚俸三个月。”李泰说完抬腿走向锦绣坊,远远的就看到锦绣坊门口站着好几个人。 第266章 我是来谈正事的 逛个街、聊个天,整丢了三个月的工资,陆清耸了耸肩膀,罚俸三个月,这大概算是最轻的惩罚了,自己真是该好好学点规矩了。 李泰走的近一些,看到潘锦的右边站着两个小厮,右边站着一个姑娘,那姑娘的旁边站着房遗爱? 李泰知道房遗爱和潘锦是表兄妹,这锦绣坊就是房遗爱出钱开起来的,他们表兄妹中间站着的人会是那个绣工吗? 拿不准的事,李泰不会唐突,又向前走了几步,众人齐唰唰的过来迎他,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瞒不住了,潘锦昨天就知道他是谁了,房遗爱跟他的交情,这么说吧,李泰穿越之前他俩就差没穿一条裤子了。 不想让他们在街上站成一大排来拜自己,李泰早早的冲房遗爱挥了挥手,很随意的喊了声:“遗爱!” 房遗爱向前跑了两步,笑着回了声:“惠褒。”房遗爱上下打量了李泰一番,好像他又瘦了点:“多半年没见,你可真闲得住。” 李泰笑吟吟的说道:“什么闲得住?我这是没得闲,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不是你约遗月在这儿见面的吗?她非缠着我陪她来。” 房遗爱刚要转身介绍一下他的妹妹,李泰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遗月?” 房遗爱有个妹妹叫房遗月,这件事李泰早就知道,房遗月擅刺绣,这件事李泰也早就知道,但是房遗月会发绣,他就不知道了,他也没见过房遗月。 房遗爱有个朋友叫李泰,这件事房遗月早就知道,李泰能书擅画,这件事房遗月也早就知道,但是李泰会素描,她就不知道了,她也没见过李泰。 “是啊。”房遗爱回头对小妹说道:“还不过来见个礼?”ъitv 房遗月微微低头轻移莲步,在房遗爱身后一步远站住脚,裣衽一福:“拜见魏王殿下。” 简简单单的一个福拜,一千个人能做出一千个样儿来。向前走几步路,停在什么位置,完成动作的急缓,说话的腔调语速,处处是细节。 什么是层次感?层次就是细节。细微处见真人,最平常不过的一个见面礼,普通人做起来那就是很普通的,不普通的人做起来就绝不普通。 光是简简单单的一站就很不简单,身体要稳如磐石,单这一条就有八成的人做不到,房遗月停步,脚就如同焊地上了一般,身体不动不摇。 低头一福,这低头也是很有讲究的,低的深了谄媚,低的浅了倨傲,最难的是目光不能游离。 举手投足间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素养如何,房遗月这教科书般的一礼,显尽了女子的贤淑。 “不用客气,我们进去说话吧。”李泰自信美女见过了成百上千,但是像房遗月这种空谷幽兰般娴静淡雅的气质,他真是从未遇到过。 说实话李泰对女人的要求一点都不高,他的择偶观是有一个就行,当然必须排除阎婉,如果可以提要求的话,他只需要对方能安静一点。 房遗月一看就不是个闹腾的人,喜欢刺绣的姑娘,性子一定是喜静不喜动的。 大家彼此点个头,笑一笑,便走进了锦绣坊,潘锦直接把大家带到了后面的宅子。 一个大架子上面悬挂着长孙皇后的画像,这画技连李泰自己都感觉满意,一眼看到此画,感觉画中人就要走下来似的。 “惠褒,你的画技什么时候这么精湛了,我竟不知。”房遗爱两眼发直的盯着画看,这种画他是从未见过,连听都没听过。 “算不得什么,偶然拿到皇姐的一块眉石,在纸上画了几下,突发奇想就练会了。” 李泰说的云淡风轻,在场的没有傻子,光看画也知道难度有多大,绝不会像他说的这么轻巧。 李泰就势问房遗月:“不知你发绣师从何人?以发为线,好巧的构思。” 李泰喜欢发绣,但是房遗月是国公之女,怎么能拿人家当绣工一般看待?他倒是宁愿花钱雇别人来绣。bigétν 若是早知道潘锦说的绣工是房遗爱的亲妹妹,要不要绣,李泰是会认真的考虑一下的。 房遗月嫣然一笑:“也是偶然,有一次头发缠住了绣线,没注意就那么绣了几针,后来我发现头发的色泽远高于绣线,就试着绣了一幅,从此便爱上了。” “哇,还有这么巧的事。”潘锦看着画,忽然转头看向李泰,又转头看向房遗月:“这用眉石做画是殿下发明的,用头发刺绣是小妹首创的,都这么厉害啊。” 厉害,现在看来发绣这门手艺,天底下就她一个人会。 “这画的尺幅实在是有点大了,发丝那么细,要是用头发绣出来,难度很大的吧?” 李泰也不想那么多了,事情赶到这儿了,那就谈正事吧,她要是有不愿意绣的意思,自己也不会难为她。 “难度倒没什么,只是这幅画破坏了着实可惜。”房遗月有点舍不得这幅画,于是她说道:“殿下要是能在绣布上作画就好了。” “布上和纸上的表现力是不一样的,画破坏就破坏了无妨事,这个要是绣成半年时间不能够吧?” “三四个月就够了。”biqμgètν “不用那么急。”李泰话说的有点急,恰一回头,两个人四目相对,只数秒,便触电般的都挪开了眼神。 “呃,我是说这也不是什么急用之物,半年是它,一年也是它,不用太急着赶,绣得好比绣得快更重要。” 李泰都不知道自己支支吾吾的说了些什么,他是怕房遗月急着赶工再累着,一句话说出口,又怕心思被看穿,于是胡乱的解释了一大通。 房遗月头低的深了些,也不开口说话了,她只觉得那一眼像是带着火一样的温度,灼得人心都不听话的乱蹦。 房遗爱左右看看,好像自己在这儿有点多余,他冲着潘锦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悄悄的向后退了十几步。 陆清看他们俩退到一边去了,他也慢慢的朝他们俩磨蹭了过去,还没话找话的问潘锦:“李云霞绣了多少件战袍啊?” 潘锦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房遗爱做了个手势,让他先别说话。 李泰和房遗月谁也没注意到别人都去了哪儿,他们就认真的讨论起素描和发绣来了,多余的话一个字也没有说。 敲定了很多的细节之后,李泰带着陆清就走了,走出锦绣坊很远,陆清才说道:“二郎,你不是找房遗爱有事吗?你忘了说。” “忘就忘了吧,下次早点提醒我。” 陆清刚要解释他也是才想起来的,还没等他开口,街道拐角处传来一阵呼呼喝喝之声,李泰向前望了一眼,说道:“看看去。” 第267章 缺心眼是病能治 京畿富贵地,皇城逍遥天。开锣卖艺身手显,登台对擂为铜钱。这一个蜂腰配鼠目,那一个虎背又宽肩。宝刀抡圆逞刚劲,硬弩拉满炫弓弦。百步穿杨,练就惊人好武艺。马踏平川,行处被羡世上仙。 长安城里经常能看到卖艺的,有耍枪的、有耍刀的、有空拳的也有对战的,但是耍马术和箭术的极为少见。 李泰和陆清转过街角,看到前面有人摆了个大擂台,擂台上悬挂着许多的铜钱,铜钱还拴着不同颜色的丝线。 擂台上两个男人,一个很魁梧,一个略瘦长,两个人都擅长骑射之术,台下的看官纷纷指着铜钱乱嚷。 “射红的!” “射绿的!” …… 射哪一个都可以,当然不可能一直闷头傻射,总要吵吵嚷嚷的制造起气氛来,一箭之后喝彩声大起,众人纷纷朝台上扔着铜钱。 “射啊,快射啊。” “你连着射!” “一直射,别停啊。” …… 看官们纷纷催促,陆清“扑哧”一下笑了,轻轻的对李泰说:“这些人说话真是不费劲,哪有人能连着射?” “臂力雄劲的人或许可以,那也得一发一发射,真正能做到连珠射的那是弩,箭能做到数箭齐发且精准无误的神箭手,确实是有,但是万里无一。” 李泰正说着话,台上那个瘦子抓起大弓,三支硬箭搭上弓弦,用力一扯弓弦张得如同满月。 那个胖点的在一边敲着小铜锣,高声的大喊:“各位上眼了,这箭若是射的好,求各位给我们兄弟扬扬名,我叫昝君谟,我兄弟叫梁猛彪,谢谢各位了!” 锣声停,箭离弦,第一支箭从铜钱的孔中射出,正中后面木板上的红点。第二支箭紧随其后,穿出钱孔,“啪!”的一声,第一支箭的箭杆一分为二,第二支箭插中红心。第三支箭流星赶月般的追逐而上,穿孔、裂箭、正中靶心,一气呵成! “好箭法!” “神人也!” “什么百步穿杨,简直弱爆了,看看这才叫神箭手。” “太厉害了!” 鼓掌声、欢呼声、喝彩声、尖叫声、抛洒铜钱声,声声入耳十分的振奋。 “长见识,你说的万里无一的神箭手 biqμgètν就是这样的吧?”陆清轻声的跟李泰说着话,李泰目光凝视着擂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陆清靠得近了些,凑到李泰耳边悄悄的说道:“看他们两个颇有才能,不如把他们招揽过来吧。” 李泰摇了摇头,拉起陆清的手腕,快步的离开了人群。陆清有点发怔,李泰平常总说什么人才不可埋没,发现谁有点什么特长,总要帮助人发挥才华。 这样的人才不说千年难遇,也算得上十分难求了,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心动呢? “二郎,你不觉得他们是可用之材吗?”陆清觉得李泰有点反常,他平常不是这样的,他连个铁匠、木匠都十分珍惜。 “你看他们衣着打扮像穷人吗?你看他们神色气度像有急难之事吗?你看他们堆了一地的铜钱都不急着捡起来,像个卖艺的人吗?”bigétν 李泰连珠炮般的丢出三个问题,陆清略一思索,好像都是否定答案,他就摇了摇头,眼神中还是疑惑与迷茫,不明白李泰这三个问题代表着什么。 李泰看出了他的单纯,于是补问了一句:“不缺钱,没难事,你会不会去街边卖艺?” “大概率不会。”陆清缺钱的时候都没想过卖艺,他倒是想过当个武术教习,只是没找到东家。 “身担如此殊异之能,怎会没人赏识?这种人若是落魄到街边卖艺,要么是德行有亏被东家所逐,要么他所图甚大。” 陆清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觉得李泰说的有理,又觉得李泰好像有点神经过敏:“二郎,会不会人家就是出来炫艺,想找个好东家而已?万一要是咱们想多了,被别人招揽了去,岂不是错失了人才?” “错失一两个人才,你现在的一切都还是原样,只是没有得到更多。若是错招了人才,要知道越是有才破坏力越大,后果不堪设想。” 李泰拍了拍陆清的肩膀:“没把握的事就缓一缓,多观察不出大错。记住:任他摆下迷离金钩阵,莫做糊涂吞饵鱼。” “嗯。”陆清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好傻,跟殿下比好像自己压根就没长脑子一样。 接下来的一路他都没有再说话,就暗暗的在想自己这么笨可怎么办,跟个缺心眼似的,是不是不配留在殿下身边。 把李泰送到皇宫门口,他就去了魏王府。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快到晚饭时间了,吃点啥能长智商呢? 李淳风一身道袍摇着羽毛扇,笑呵呵的走到陆清身边,也坐在了台阶上,左腿屈膝,右腿伸直,左肘压着左膝,侧身看着陆清,还替他扇扇子。 陆清扭过头看着李淳风:“你没事做了吗?” 看他一脸的幽怨,李淳风就想笑:“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bigétν “我倒没什么不开心的,就是有点事想不明白。”陆清把他无意的泄露了李泰行程的事和今天看擂的事说给了李淳风。 李淳风手里的破扇子轻摇慢晃的,他淡淡然的问:“你是因为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所以不开心?” “没有,我是想问你,就那么一句话的事,有没有二郎说的那么严重,是我太大意了还是二郎太紧张了?” “你应该去问问李靖,这种事他一般怎么处理。”李淳风轻轻的一笑:“就这么一句话,至少十军棍,而且你永远没机会再接近殿下了,隐患问题都是要除根的。也就是说罚俸三个月只是提个醒,根本就没处罚你。” “二郎为什么对我这么宽容?” “你们怎么认识的?” 陆清说了一遍他和李泰相识的过程,李淳风点了点头:“为陌生人出手,说明你仗义,自己很穷又有本事的情况下,没有抢小偷的钱而是还给老妇人,说明你单纯又善良。重义又善良的人懂得感恩,殿下是相中了你的忠诚。” 陆清彻底傻了,原来一个人的心事都是能被别人洞悉的。李泰在他穷途末路四顾茫然的时候,给了他前程,这份感恩重重的沉淀在他的心底,忠诚是一定的,他就没有一丁点会叛离李泰的想法。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了。”李淳风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用羽毛扇指着陆清的额头:“你是个好料子,可惜没打磨出来。老这么缺心眼也不是个事,跟我来,给你开开窍。” 李淳风说罢抬腿就走了,陆清抓抓头发,窍怎么开?他急忙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第268章 一生真伪复谁知 一个灯台五根蜡烛摆放在桌子的正中间,李世民坐桌子正后面,李泰坐桌子侧边一角,父子俩都低头批着奏章。 李世民把越来越多的奏章分给李泰,李泰批过之后,他看一眼,没问题的就直接发下去了,上面就只有李泰的符印。有问题的他改批之后加盖一枚玺印再发下去。 “扑哧!”李泰拿着一个魏王府递上来的书帖笑了,李世民抬眼问道:“什么事呀?” “陆清要请三个月假。”李泰把书帖放到一边:“这小子有点意思,我今天说罚他三个月的俸禄,他回府就写了个假条递上来。” 你罚我三个俸禄,我就请三个月假,你不给我钱,我就不干活了。 李泰以为陆清是生气了,耍耍小脾气罢了,他请假做什么?他没亲没故的,也没疾病又没什么事可做。 “罚他三个月俸禄?为什么?” “也没什么,一点小事。”李泰放下奏章跟父皇闲聊起来:“昨天去李药师家给老安人画像的事,他无意中泄露给了李云霞,李云霞想躲在屏风后面偷看,结果被李药师发现了,我想给人画像是去送人情的,别再惹得人家里鸡飞狗跳的,就留下李云霞在屋里看我画了。” “哦,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罚他也应该。”李世民很随便的笑了笑,想着李泰跟李云霞共处了多半天,应该有点好感,便说道:“李云霞可是带过兵的女将军,你对她的印象怎么样?” “个子挺高的,能有个八头身。”李泰就只看了她一眼,印象并不算深刻。 李世民微微皱眉,问道:“什么叫八头身?”形容身高不该说几尺几寸吗?还有头这个单位? “就是身高大约等于八颗头的长度,女子最美的身材是九头身。” “你的意思是说她矮?”李世民是见过李云霞的,在女子中她的身高绝对是占大优势的,她要是还矮,那大唐就是矮人国了,找不出来几个更高的了吧? “我没说她矮,一般女子只有六个半到七,九头身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你阿娘几头身?”李世民扭头看向长孙皇后的画像,那修长的身材、有如仙女临凡般的气质,如今只能在画里追思了,好在还有这么生动的画陪着自己。 “我阿娘九头身。” “胡说,李云霞比你阿娘矮不上一头,看起来差不多。” “她大长脸,虽然身高相差不多,但是我阿娘身材比例好。”bigétν 李泰也看着自己画的长孙皇后画像,神思却飘到了另一幅画像上,他嘴角微微的翘起,满脸甜蜜的说道:“我今天看到一个九头身的姑娘,个子跟李云霞差不多,可能还要矮一点。” “谁家姑娘?认识吗?” “认识,房遗爱的妹妹,叫房遗月。”提起房遗月,李泰的眉梢都染上了一层喜气,他笑眯眯的拿起奏章继续埋头苦干去了。 李世民也拿起一份奏章,却没心思往下看,他就静静的看着李泰,看他喜滋滋的模样,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李世民本来看中了李云霞,李云霞性情爽利,不会无理取闹。 李世民有意的让李泰去接近李靖,结果看样子这有意栽花花竟不放,他似乎是看中了房遗月,房家的姑娘倒也不错,有名的温婉贤淑。 成亲不是小事,这个不能着急,得让他多接触,多看几个无妨,李世民突然轻咳一声,李泰放下奏章,端起茶盏向前一递:“阿爷,你累了吧?歇会儿再批也好。” 李世民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魏征这个老东西,听说他又病了,明天你替朕去看看他。” “好,他什么症候?我用不用带御医过去?” “也没什么症候,说是不思饮食,御医就不用了,我猜是你舅舅把他逼的。”李世民轻叹一声:“你舅舅想让他做太子太师,这事我也曾跟他提起过,他都明确的拒绝了,你舅舅不死心,一日三遍的往魏府跑。” 李泰沉默了片时,抬起眼望着李世民:“阿爷,你说让我对舅舅好,那他有这个心愿,我是不是该帮他完成?” 李世民平静如水的问道:“你知道你舅舅为什么要请魏征做太子的老师吗?” “知道,当年汉太子刘盈地位不稳,吕雉请出商山四皓来辅助太子以稳定人心。如今舅舅也是此意,实话实说魏征虽是良臣,奈何已经强弩之末,余力不足以辅佐太子了,舅舅所看中的乃是魏征的名望尔。” “那你为何要帮他?你不懂得先有金乌落,后有玉兔升的道理吗?” “儿只有一颗周公心,并无王莽胆。”李泰轻轻的弹了奏章一下:“理政治国的能力我必须要有,用不着我我可以闲着,用得着我我必须顶得上去。有才总好过无才,在父皇手下练好本事,将来才好辅佐皇兄。” “你莫小看了魏征,他若是辅助太子,太子之位会稳固七分。” “嗯,我要的也是这样的结果。”李泰重重的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李承乾了,别说一个挂名的魏征,就左边给他加上一个诸葛亮,右边再给他加上一个管仲,他也是一块废料。” “好,随你怎么办吧,反正魏征那老东西也不是个好劝的。” 李泰绽放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事在人为嘛。” “青雀,你若是扯谎,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你若是说的心里话,我都替你不值,普天之下谁会信你?” “除了阿爷,我还需要谁信我?我想大概只有时间可以证明一切吧。”李泰苦笑一声:“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音师)。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烛影摇红,夜色渐深,李泰早就回去睡觉了,李世民还坐在桌前静静的发呆,陈文过来劝了三次也没劝动。 李泰当真的心地如此的至纯至孝?人心怎么可能这么干净?李世民受不了在心胸境界这块被李泰一而再的碾压。 就看他这一次是怎么做的吧,若只是在魏征跟前不咸不淡的劝几句,然后以尽了心,并无结果来应付,那就是故意说这些话给我听的,若是真的苦心相劝,真的拿出诚意来劝,那就真的是又被这个小人,呃,小儿给碾压了。 “明天把这几个人的庚贴给我拿来。”李世民指了指桌子上的纸,陈文拿起纸,一眼没看,直接一个对折就塞进了袖筒里:“是,陛下早些歇息吧。” 第269章 千金是真的千金 “殿下,我们实在是做不出太子爷爱吃的素菜,他是无肉不欢,而且非吃羊肉不可,猪肉、鸡肉他都不吃。” 五六个御厨站在李泰的面前,一个个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李泰改了东宫的饮食,他们又怎么承受得起李承乾的怒火? 第一天李承乾连摔带打的,把碗盘都砸了个稀巴烂,最终以御厨的妥协而结束。 第二天御厨加了一些肉菜,但没有牛羊肉、鱼肉一类的,依然被李承乾砸了个稀巴烂,最终以李承乾饿了一天,御厨被打了一顿而结束。 今天是第三天,御厨早早的来到李泰跟前,请求他收回成命。 “就按我前天给你们的食谱做,一天只给做三顿饭,没有其他任何加餐。不管他是吃了还是砸了,不给做第二份儿。” “殿下!” 李泰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一句话就说出去了,这一句话吓得御厨们扑通通跪倒一片。真要是像他说的那么干,那脑袋还保得住吗? “殿下救命啊,念我们上有老下有小,” 他们吓得一个劲儿磕头,李泰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的话。 “行了,不用怕。你们只负责做,不需要送,东宫的人自己去取,我保证没有人能进得去御膳房。” 御厨能怎样?得了李泰一句承诺,多少算是心安了一点点,在皇宫做事真是时刻提着脑袋干,过得去今天,谁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好吧,那我们退下了。”御厨们磕个头,便起身准备要走了。 “等等,你们知不知道魏征喜欢吃什么?”李泰琢磨着魏征不思饮食,能不能做点什么美食诱惑得他食指大动。 “这个我还真知道,有一次陛下宴请百官,他连吃了三碟的醋芹。” “醋芹?好,能做多少做多少,早朝后我要带走。” “是。”御厨们躬身退下了。 李泰收拾得清清爽爽去上朝了,他特意看了一下魏征的位置,他果然没来。今天早朝有一件小事,挺吸引李泰的注意力。 彭王李元则,也就是李渊的第十二子,想要迎娶山东士族崔民干的女儿,遭到了崔家的拒绝,崔家言说“欲娶博陵女,重聘一千金。”biqμgètν 不要把千金理解为小姐的意思,人家说的千金是指一千斤黄金,一斤等于十六两,数学好的可以计算一下是多少钱。bigétν 彭王李元则虽然是正宗的李氏皇族成员,可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因为聘金不足而放弃一桩婚姻,丢人吗?一般人的话,那没什么丢人的,咱没那么多钱,就娶别家的姑娘呗。 但是皇族活就活个面子,这不是丢人,这是丢不起人,无奈之下他到金銮殿上求皇帝哥哥帮忙。 李泰看着这个跟他同岁的皇叔,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你没事去崔家提的什么亲?崔家是有名的卖女儿,卖给皇族当然漫天要价,卖给大臣的话能少点,一百斤黄金差不多了。 李世民也掏不出这么多钱来,不是国库里没有,而是用一千斤黄金给兄弟娶个媳妇,这么大手笔的事,他干不出来。 一千斤黄金,纯金的人也够铸好几个的了吧?还得说是实心的。 “岂有此理!”李世民使劲一拍龙书案:“这等卖婚之风,实属于欺人太甚!” 李泰抬眼向上一望,李世民脸都气红了,他一步走出人群,朝上一揖:“父皇,士族卖婚弊病由来已久,沉疴(音科)积弊不得不除。儿以为此风既轻重失宜,理须改革。” “我儿说的有理,你说当如何改革?”李世民不是不想管,是没法管,人家的姑娘想要多少钱聘礼,你管得着吗? 你就是皇帝,也不能硬性规定聘礼的上限吧?你就算规定了不能超过多少钱,人家改要物也是一样的。 “当今几大士族各有所尚:山东士族尚婚娅(音讶),江左士族尚人物,关中士族尚冠冕,代北士族尚贵戚。” 李泰缓了口气,昂然说道:“他们皆以郡姓作为门第等差,仰仗族谱成为累世冠冕的门阀。事实上他们现在早已衰弱不堪,利用卖婚来维持士族荣光。所以我建议重新刊正姓氏,让他们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位置与价值。” 他们不就是觉得他们门弟高贵吗?张嘴要一千斤黄金,就是故意摆出看不起皇族的架子,让别人更加高看他们一眼。 李泰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现在、此时此刻,这个大唐是李家的天下,最高贵的姓氏是且只能是李,木子李! “好!”李世民张嘴就想把这个任务交给李泰,见李泰悄悄的朝上摆手,他一想让李泰做这事是不太合适,他就姓李,他说李姓高贵很难服人。 “吏部尚书高士廉、御史大夫韦挺、中书侍郎岑文本、礼部侍郎令狐德棻,朕命你们负责修订《氏族志》,以便刊正姓氏。” 李世民一声令下,众人齐声应喏。 早朝后,李泰带上三坛醋芹,独自一人就奔魏征的家来了。这一次魏征没有出来,是魏叔玉带着仆人出来迎他。 “叔玉。”李泰抢在他施礼之前,特意蹿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 魏叔玉让他给弄懵了,微微愣了一下,才不自然的说了句:“殿下,来,里面请。” 李泰边走边打听着:“魏公这几日身体如何?” “时好时歹,病的倒也不重,只是总不见清爽。”魏叔玉也不好说他爹就是装病,其实啥事没有。 走进内宅,见魏征在榻上侧身斜卧,一条薄薄的毯子盖到腰,脸色没什么不好,双目半睁。 “殿下来了”魏征故意装作挣扎着要起来给殿下见礼的样子,李泰急忙远远的摆手:“魏公不必起来,躺着就好。” 魏征也没想起来,就势就又躺了回去,倒是李泰快步来到榻前,深深一躬:“学生见过魏公。” 魏征就喜欢这么有礼貌的,嘴上却说着:“殿下不必如此谦卑。” “听说魏公近日不思饮食,我便命人做了三坛醋芹,说是能让人食欲大增。” 魏征一听到醋芹这两个字,眼睛当即冒出了光。魏征这个人真的是没什么爱好,唯一喜欢的就是这口醋芹罢了。 然而就是再爱吃,魏征也不可能跟没见过食物似的。令魏征惊喜的不是醋芹,而是李泰能给他送醋芹。 知道他爱吃醋芹的人应该不多,李泰必定是特意打听过的,送礼能知道先了解一下对方的喜好,这才是最难得的地方。 “若是别的什么物什,我就不要了,醋芹是我生平最爱,我就收下了。”魏征笑着问道:“殿下有什么用得着老夫的地方,只管直说就是了。”biqμgètν “我正有事要相求于魏公,如此就先行谢过了!” 第270章 待人以诚说真话 人家这边客气一句,他当时就给铆上了。李泰的直接逗得魏征哈哈大笑,连病都装不下去了。 魏征一伸手,李泰抢在魏叔玉的前面扶着他坐了起来,又殷勤的把枕头放在后腰的位置上。 魏征笑眯眯的看着李泰,他这份殷勤的背后会有何所求呢? 值得他这般恭敬对待的人物,屈指算算天地君亲师,天地都是虚词,君亲李世民一个人占了,所余只有一个师字,想必他是要拜自己为师吧? 魏征这几天被长孙无忌给闹的满脑子都是师啊师的,好像不管是谁跟他说话,都是想让他当老师一样。 魏征坐得端端正正的就等李泰说出拜师的话来,他直接点个头就行了。 “魏公想必也知道,我皇兄最近有些懒惫,特别需要有个名师教导,我舅父几次登门相请,都被拒绝了。”李泰笑嘻嘻的哄求:“魏公能不能看在醋芹的面子上,就给我皇兄做个挂名的太子太师?” 魏征当真的没想到这话能从李泰的嘴里说出来,他是缺心眼吗?挂个名不难,但是挂上这个名的背后,李承乾能借多少的势,你想过没有? 魏征若是做了太子太师,在别人的眼里就会认为皇帝没有换太子的意思,百分之八十的人会在太子的身后站队。 “你也看到了,老夫年老体衰,实在没有能力往东宫跑了。既不能行教导之实,何必挂个虚名?” 魏征说着向前伸出一只脚,李泰看他这是要下地走走,急忙蹲下来要替他穿鞋却被魏征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他一抬头的工夫,魏叔玉上前拿起鞋子给魏征穿好。 李泰搀扶着魏征站了起来,魏征很满意如今的李泰,为人谦卑懂礼、心胸宽广、目光长远,但是不能理解他这不争的性子是从哪儿来的。 从前的李泰,不需要观察也不需要琢磨,他争的劲头都直往外冒。他但凡有点可炫耀的资本,必然要在太子面前炫耀一番,打压讥讽太子就是他的日常。 如今的李泰一反常态,不只待人和气,对太子竟然也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你对别人好可以,你对太子也好,你是脑抽了吗? 魏征在李泰的搀扶下,慢慢的向外走去,魏叔玉紧随其后,魏征悄悄的摆了摆手,他明白父亲这是不让他跟着,于是他说道:“父亲,小妹刚刚有事找我,我过去看看。” “嗯,去吧。”魏征带着李泰穿宅过院,来到一处凉亭,亭上书有三个大字“歇雨亭”。 亭柱颜色很旧,有的地方露出了原木的本色,迎面就是一股简朴之风。 魏征的宅子是皇帝赐下来的,很大,也有花园、假山、小桥流水,然而魏征却不曾在装修这回事上花过一文钱。 所有的器物都秉承着能用即可的原则,绝不追求浮华精美,魏征的廉洁真是令人肃然起敬。 “好久没有来这里坐坐了,我就喜欢这里宽阔,晴天雨天都是好景色。”魏征慢慢的坐了下来。 好久没来这里坐坐了,说明好久没和人这样聊天了,这里宽阔就是附近没人,晴天雨天都是好景色,就是说什么都无所谓,不用担心有不好的结果,因为两个人说话,转身就可以不承认,反正没有证人。 “嗯,这里果然风景不错,这样的好天气,属实难得。”李泰跟他隔着一个身位也坐了下来。 你选的地方不错,说什么都方便,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魏征微微一笑,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是无意于东宫之位,还是另有谋算?”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李泰很坦然的看着魏征:“权柄不在我手里,我不会去谋夺。大任若是落在我肩上,我也不会推诿。” 魏征以为李泰会假腥腥的,指天誓日的说些鬼都不信的官话,没想到他丝毫没有回避话题,很坦然的承认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是愿意接起大任的。 说起来这好像就是一句废话,当太子当皇上这种事谁不愿意?但这真的不是一句废话,这是要提着脑袋往出说的话,你心里再愿意也不能承认,承认了就是罪过。 魏征见他有诚意沟通,便更加直接的问道:“你来劝我出任太子太师是何用意?” “我想魏公也不愿意看到,一个举世称赞的贤良储君变成浪荡无度的荒唐太子吧?但有一分可能,还是要拉他一把的,万一他真的能浪子回头,岂不也是我大唐的幸事?” 听完这句话,魏征冷哼一声:“你不会真以为太子还有救吧?”ъitv 李泰没这么想,要是真以为你魏征能救得回来太子,那绝不会来劝你的。 李泰轻叹一口气:“从教导上看,那么多的太子太师已经够用了,现在很明显不是教导就能够解决问题的,请魏公做太子太师,主要是为了安定人心。安太子的心,也安群臣的心。” 这个道理不用多讲,魏征比你还懂,他又问道:“安了别人的心,对你有什么好处?” “皇兄若真能因此而洗心革面,我便做一世周公有何不可?左右短不了我的荣华富贵,搏一世贤王的名声总好过兄弟阋墙、血流成河,最后像我阿爷一般,心缺一角总也补不上,史书上也总有难洗的斑点。” 好家伙,别的皇子都是看李世民杀兄戮弟登上皇位,便都惦记着杀光手足以攀大宝,他倒好,他的感想跟别人相反。 魏征暗暗的点了点头,李泰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他天天跟皇帝在一起,李世民肯定会一直给他灌输这样的思想。 这的确应该是李世民想要的结果,但这不是魏征想要的结果。 “你这样的想法成全了小我的私心,却舍弃了大我。你看重了一家人的亲情,一个人的声名,却看轻了一国人的厚望、一个时代的兴衰。”魏征轻慢的摇了摇头:“你的眼界还是窄了点,你若当真无心,我便也无须操心了。” “我以为打铁始终要靠自身硬,外界的助力如果大出了边界就是最强的阻力。”李泰的目光送远,望着遥远的天际:“急病用猛药,是病入膏肓的无奈之举,破鼓下重锤,后果未必是响声高。” 急病用猛药,就算暂时延缓,也救不了命。破鼓下重锤,破鼓的下场一定就是鼓破了。 “哎呀”魏征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以李承乾的抗压能力,估计快被逼疯了,再加上自己,不难想像自己将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片树叶,只要他倒了,那李泰还用争吗? 李泰若不是早就感知到了自己的站队是在他的一方,怎么会如此的坦言不讳?既然他知道自己是站在他这边的,又有什么可顾虑的?当然是大大方方来替皇兄求情。 好妙计,如果李承乾真的争气,他也算是立了一功,起码不会给他招灾,如果李承乾不争气,他只要皇宠在手,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躺赢。 “好,我答应了。” 魏征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下人远远的跑了过来,跑到近前已然满头大汗了:“长孙司空又来了。” 第271章 活字印刷再升级 “知道了,让大公子在二门候着,准备随我出迎。” “是。”魏府的仆人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李泰搀扶着魏征,慢慢的起身,慢慢的向前走着。魏征笑呵呵的问了句:“听说你舅舅给你做媒,结果新娘成了他儿媳妇?” “有这回事。”李泰忍不住笑出了声:“阎小姐与我八字不相合,恰与表兄相合,父皇便赐婚成其好事了。” “你也是该考虑定亲的事了,陛下今早派人告知你会来,又讨要小女的八字,我猜必与此事有关。” “哦?”李泰惊讶的说道:“这个我真不知道,婚姻事肯定由不得我自专,都是父皇做主,我是很希望有这个缘份的。” 李泰没想到他刚说要来劝魏征辅佐太子,皇帝就来暗示魏征。如果李泰娶了魏征的女儿,那魏征就算是做了李承乾的老师又怎么样呢? 实打实的老丈人和挂名的老师,这哪边重要还用比吗?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会因为魏征做了太子太师,而坚决的站队李承乾了。 “缘分的事最难以琢磨,还是去接你舅舅吧。” 长孙无忌没想到在魏府门前能看到李泰,李泰一向不和朝臣来往,如今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大大方方的扶着魏征走出了门。 迈过大门的门坎,李泰便松开了手,快步向前冲着长孙无忌拱手一礼:“见过舅父。” “免礼,惠褒今天怎么如此得闲?” “奉父命前来探望魏公,所幸魏公身体康复得很好。” “嗯。”长孙无忌上下扫了魏征一眼,精神头看上去是好了很多,不知道李泰此行到底是什么目的,如果李泰已经成功拉拢了魏征,那自己今天这趟就算是又白来了,而且以后也不必来了。 “长孙司空”魏征笑呵呵的拱了拱手:“老朽贱躯抱恙,几次大司空登门都未曾亲迎,真是罪过。” “你可别跟我酸了,探病探病,你没病谁来看你?”长孙无忌大袖一挥:“走,进去说。” 感觉就像是到他家了一样,魏征没说话,就笑呵呵的跟着一转身。 “舅父”李泰向前一步,禀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就不再进去了。” “也好,你去忙吧。”长孙无忌实在是不想看到李泰,一看到李泰就能想起阎婉,一想起阎婉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嗓子眼爬,不上不下的难受。 李泰一揖而退,又跟魏征打了招呼,便坐轿回魏王府去了。李泰先到学馆看看,他躲在窗外悄悄的向里望,李治听讲很认真。 按照课程表,今天上午应该有陆清的体育课,李泰问了问院门口的侍卫,得知体育课是另一个校尉给上的,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陆清昨天递了假条,自己并没有批,他居然自作主张的就给自己放假了,他是怎么了?真的有事了? 李泰相信陆清不会无缘无故这样,他虽然很多规矩都不懂,但是他懂事,他不会胡闹也不会跟自己耍脾气。 猜不着的事就去查,想不明白的事就问明白,李泰直接去找李淳风了,这魏王府里就是李淳风说了算,陆清有什么事,他是一定会知道的。 李淳风蹲在院子里,盯着那些匠人们弄出来的字模,他摇着羽毛扇子冥思苦想,得是什么样的脑子,能想出这么绝的方法? 印刷术这回事,人们并不陌生,大唐的雕版印刷技术已经很成熟了。但是活字印刷术,大唐是没有的。 能够把一动不能动的“死字”,变成可随意排列的“活字”,这绝对是一大创举。李淳风简直有点崇拜李泰了,这也太厉害了。 李淳风看着看着,无意中手指一捻,手里的扇子拨浪鼓似的转了个圈儿,李淳风的目光从字模上转移到了扇子上。 羽毛扇的手柄是个圆柱形,手一捻自然就转一圈。 “哎?”李淳风忽然有了一个更加新奇的想法,他一下蹦了起来,大扇子乱挥的喊道:“过来,过来,都过来。” 匠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全都围了过来。biqμgètν 李淳风拿羽毛扇的手柄当笔,在地上画两个同心圆,又把两个圆中间的区域平均分成了十几份。 “你们看,中间的这个圆,就好比是它。”李淳风指了指扇子柄,又指着那些小块说道:“它们就是字模,把字模镶嵌到圆木棍上,这个你们懂吗?” 所有的人都点了点头,这谁不懂? “一根木棍如果等距离的一圈又一圈都镶嵌上字模,把纸平铺在硬木板上,圆木滚过去是不是就印好了一页?你们说这样行不行?” 所有的人都互相的对视,大家交流了半天眼神,最后木匠开口说道:“应该能行,只是殿下吩咐要做那样的,我们都做完了,今天就能印出书来了,现在没必要改了吧?” “不是改,是照我说的再做一份。”李淳风想的是如何对印刷术进行改革,匠人们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匠人也不敢违拗李淳风,但是也不能白干活,于是说道:“我们可以试着做,只是这工钱、料钱能上账么?” 你要是说我们做这些不管成功与否,工钱料钱都不差我们的,让我们上账报销的话,那就没问题,若不然我们也不是疯了,殿下交代的活儿我们都干完了,还按你说的再干一遍? “钱么。”李淳风也知道弄这些东西得不少钱,研制成本是挺高的,你有个想法就想试试,那不得拿钱试吗? 李淳风一抬头,见李泰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他笑道:“钱你们就放心吧,送钱的来了。” 众人见是李泰过来了,都急忙起身迎了上去,李泰笑呵呵的跟大家打个招呼,他就直奔李淳风而来:“我找你有事。” “抽贴还是测字?相面我也会。”李淳风很不正经的看着李泰笑。 李泰笑道:“那就算一卦吧,人丢了,你帮我算算上哪儿找。” 李淳风老神在在的轻摇羽毛扇,还摇头晃脑的,微眯着眼,慢慢的说道:“嗯,男人女人?年庚几何?什么时候丢失的?生辰八字报上来,还有” “少废话,陆清干啥去了?”李泰赶紧打断他的话,任由他扯闲篇的话,他能自己说一天不停。 “呵呵呵……”李淳风笑的特别的不怀好意,他手掌一摊,伸向李泰:“卦金先付,金条五根。”看李泰那表情没有想付钱的意思,他又补了句:“陆清不值五根金条么?” “陆清被你绑架了的话,值!” “差不多吧,拿钱。” “哦,那你撕票吧。”李泰才不给他钱,陆清在他手上能有什么危险? “你可真行,五根金条都不管陆清死活了。”李淳风拿扇子点指着地上的字模:“你先来看看,我说的方法行不行。” 李淳风把他的想法又说了一遍,李泰目瞪口呆的,自己真给穿越者丢脸,怎么就没想到轮式字模印刷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坚定的点了一下头:“当然行,现在可以告诉我,陆清去哪儿了吗?” 第272章 心花怒放的机会 陆清哪儿也没去,他就在魏王府里,被李淳风给塞进了藏书阁,也没安排他干什么别的事,就让他抄书顺便写点感想。 也不是什么书都抄,就只抄《吴子兵法》、《孙膑兵法》,《尉缭子》、《黄石公三略》、《六韬》、《握奇经》、《阴符经》、《鬼谷子》、《武候将苑》、《便宜十六策》。 说是藏书阁,但藏的还真没多少书,绝大多数都是竹简,看着堆积如山的竹简摆放在案头,李泰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 陆清提着一支很细的毛笔,认真的抄录着书卷,他是往纸上写字的,尽管抄得很累,但心里很是知足,比往竹简上写容易得多了。 李泰让人取空白书册和铅笔过来:“用铅笔写吧,抄录的部分和感想部分画线分开,有疑惑的地方做个记号。” 知道陆清在做什么,李泰就放心了,他和李淳风并肩走在长长的回廊上:“真有你的,把陆清关小黑屋写字,让他学那么多的兵法干什么?” “他自己嫌自己缺心眼的,我这不帮他长心眼呢吗?” 呃,有道理,天底下没有比兵法更长心眼的教材了。学吧,多长点心眼是好事。问题是捧着教材自学,学得会吗? 李泰正在琢磨怎么能帮陆清更好的学习兵法,就有人来报:“卫国公来访。” 李泰和李淳风对视一眼,都有点意外,李靖来了?李靖自从上次得胜回来,就闭门不出,也不接待任何客人,连亲戚都不见。bigétν 唯独李泰上门给送过一次风扇,再有就是皇帝亲临,李泰给老夫人画像的那次,平时他家的大门都是紧闭的。 李泰带着李淳风出迎,李靖就是一个人过来的,连个随从都没有。见面自然是少不了一阵程式化的客套,然后热情的把人给请进来。 李靖就是奔着著书的事来的,李泰带着他先去看了看那些为了《括地志》而忙碌着的人们,后又带他看了看孙思邈,看看他们的工作环境和状态。 李靖不住的赞叹,这里真是著书的天堂,什么资料都有,想查什么只需要一句话,就有人去查好,想抄录什么,也有人代笔,写好的稿子有人给校稿。 “卫国公,这边来,我们去看看兵法。”李泰带他来到放兵法的地方,还没进屋李靖就看到陆清在抄书。 李靖略惊讶的问道:“那不是陆校尉么?他还亲自抄录?” “他学兵法呢,我让他把疑难之处先记下来。”李泰略缓一口气,慢慢的说道:“我想让他十天去贵府一次,卫国公给他解解疑惑,如何?” 收徒这回事把李靖都给整出心理阴影来了,李泰知道李靖不会轻易收徒的,所以就只是想让他帮着解答点疑难问题,只怕这个人家都未必答应。 李靖远远的看着低头抄书的陆清,又大概扫视了一下这屋里的竹简,沉默了一会儿,笑着开了口。 “我正有事想和殿下商量,我家里兵书战策也成堆,能不能把你这些书简先运到我家?就麻烦陆校尉查缺补漏,一并整理出来,有什么拿不准的地方,随时问我,如何?” “……”李泰特别想说“写字我也会,我的字比陆清好十倍”,他悄悄看一眼正在奋笔疾书的陆清,心里暗道“罚俸涨运气吗?这好事都能砸到你头上。” 李泰急忙的趁热打铁,激动的他一揖到底:“多谢卫国公!” 李靖欠李泰多大的人情,他心里有数,而且那天李世民在他家给长孙涣赐婚的事,他也看得明白,很显然现在皇帝是偏重李泰的,最重要的是今天早上皇帝讨走了李云霞的生辰八字。 李世民干的这么明显,李靖熟读兵书的人,猜不着他的小心思?他还不是想给二儿子选妃?李靖猜这几个肱股重臣家里的女儿应该全被点名了。 这时候不向李泰示好,难道去抱太子爷那小火柴棍般的大腿? 陆清现在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校尉,但是人家可是有过一天升了四级官的历史,这种事再来一次,他就是当朝重臣了。 “哈哈哈……”李靖大笑着抬腿走了进去,李靖的笑声引起了陆清的注意,陆清一抬头看到李靖、李泰、李淳风依次走了进来,他急忙站起来,绕过案头默默无语的躬身一揖。 李靖在他面前站住脚,这孩子老实的,连叫人都不会。 “陆清,从今天开始你要到卫国公府上去整理兵法了,什么时候学得通透了,什么时候再回来,一辈子学不会就不用回来了,知道吗?” 李泰笑意盈盈的看着陆清,这机会天底下没有第二份了。 “真的吗?”陆清都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不是李靖就在面前,他一定以为李泰在跟他开玩笑。 李泰点了点头,陆清激动的冲着李靖一躬到底,头差点磕到腿:“谢卫国公!” 看着小厮们抱着一卷卷的竹简装车,陆清的心跟着乱飞,住进卫国公府跟李靖学兵法,只要肯努力,哪怕资质一般也能成为一员大将。陆清觉得自己并不算太笨,资质应该是还不错的。 还有住进卫国公府,是不是经常有机会看到李云霞?陆清满眼冒光,满脑子胡思乱想,李泰轻轻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好好珍惜机会,早点学成归来。”biqμgètν “二郎,我真的一直不能离开吗?”陆清觉得学习也不会全天一点空闲时间没有吧?十天半个月不给放一天假吗? “你就别想回来的事了,在李府有点眼色,能少走一步路别多走一步,能少说一个字,别多说一个字,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知道的别知道。” 陆清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李泰都没要求过他守一点规矩,现在要把他放到别人家,李泰开始后悔没有严点拘管陆清了,生怕他在别人家受了委屈。 孩子自己打心疼,别人打也心疼,但是心疼和心疼是不一样的。自己抡两巴掌,抡完就抡完了,别人骂一句能恨上半年。 “我懂。”陆清就是去学规矩的,他有心理准备。他有好多话想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他低头看着袍襟,直到有人喊他走了,他才说了句:“二郎,保重。” 他头都没抬,转身就走了,李泰也没出声,就看着他走出魏王府。 天近黄昏李泰和李治一起坐轿回皇宫,刚进宫门,轿子就被拦了下来,一个小黄门子手牵着高头大马,把僵绳向前一递:“魏王殿下,陛下让你速去两仪殿议事。” ps:今天我看了一下我的更新情况,还不错的呀,你们咋还说我短?这本书是一月份发书,二月份开始写的。二月三月两个月一共写了15.9w字,四月10.6w字,五月番茄的读者开始热情的催更,五月有15.1w字,六月你们更热情了,六月整整19.1w字,已经是四月的二倍了,你们咋不表扬我? 第273章 今天的事可真多 皇宫里跑马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奇景,李泰接过缰绳,翻身跨上马背,扬手一鞭,纵马如飞的冲向甘露殿。 李泰狂奔到甘露殿门口,他一揽丝缰,边下马边问站在门口的陈文:“出什么事了?”bigétν “四百里加急边关战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殿下快进去吧。” 三百里快报是正常传递文件,四百里加急是起了战事,六百里加急是大军出征或主帅阵亡,八百里加急是有人造反。 听说是四百里加急,看来事态并不焦急,李泰多少是放了点心,他快步走进院内,急匆匆的推开房门。 本以为屋子里会有很多人在议事,没想到只有李世民一个人坐在桌边,安静的批着奏章,丝毫看不出来他有什么焦虑之色。 李泰回身关上门,不急不缓的走到桌前,躬身一揖:“父皇,我回来了。” “坐吧。”李世民一挥手,拉风扇的小黄门子停了手,悄悄的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个人了。 “父皇,到底何事如此紧急?”李泰轻轻的坐了下来,目光柔缓的看着父亲。 李世民边写字,边慢慢的说道:“没什么事,你皇兄跑过来告状,说你不让他吃饭,我答应他你一回宫就召你过来,当面跟他说清楚。后来他饿的受不了,就按你的食谱回去吃饭了。” “他能好好吃饭就好。”李泰轻轻的叹了口气:“招医榜贴出去好几天了,也没个动静。” “不说他了,你看看这个。”李世民拿出一份奏报,丢给李泰,李泰接住,看一眼封皮,知道是松州送来的奏报,他展开仔细的看了起来。 原来是吐蕃上次来求婚不成,使臣们回去也没有带走任何有用的东西,松赞干布大怒,他就觉得是吐谷浑从中离间,大唐皇帝才没有允婚。 他上次攻击吐谷浑,多少是有点时运不济,恰好碰上了候君集的队伍,被候君集一路给打回了老窝。 这次他打听准了,知道大唐的军队已经班师回朝了,于是再次发兵将吐谷浑赶到青海以北,又进而攻破党项、白兰各羌,率众二十多万屯兵在松州境内。 “奏报是什么时候到的?”李泰一看这好歹也是军情,应该召群臣商议才对,若是商议过了,自己不必发表意见,听个结果就是。若是没商议呢,那大概就是才收到的奏报。 “上午就到了。”李世民根本就没拿这个事当事,他嗤笑一声,又丢给李泰一份奏章:“你再看看这个。” 李泰打开来一看,是长安城管驿递上来的报贴,说是吐蕃使臣到了驿站,他们要进贡金帛以迎娶大唐公主。 李泰也笑了,迎娶?谁答应嫁了? “父皇,这件事议过了吗?” 李泰觉得松赞干布这不是没挨过揍,这是上次揍的轻了,光打左脸了,这回他把右脸又递上来了。biqμgètν 李泰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松赞干布迎娶个文成公主,能被记录到历史教科书上了。 这求婚不成就发兵骚扰边境,挨顿揍,伤没养好呢就再次求婚,不成又骚扰边境,再求婚,再挨揍,这种事能反反复复干上好几回。 怪不得人家结个婚就青史留名了,这婚结的是真不容易,娶到手的还只不过是个宗室之女,临时赐个公主封号嫁给他的,估计当时李世民也是被他烦的受不了了。 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精诚所至,得偿所愿了,不过对不起,这大唐我来了,你想挨揍我能成全你,求婚你就多等个几十年吧。 “这有什么好议的?揍他就完了。”李世民把批完的奏章往旁边一扔,抬起头,话锋一转,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想要波斯的罗子黛,朕按你说的,让人带着丝绸、茶叶、瓷器到波斯去跟他们做生意,现在有消息回来了。” 李泰一听立马眉开眼笑的,丝绸之路要打通了,这可是一条带动大唐经济腾飞的康庄大道:“买回来多少罗子黛啊?” “那不知道,朕就知道他们卡在半路,回不来了。” “啊?”李泰惊讶万分的看着李世民,这怎么还有去无回了呢?自从西汉时期张骞(音千)出使西域以来,这条道就算是被踩通了,出了什么问题?“是被打劫了吗?” “被打劫还好了,打劫总有漏网的,不能全被打劫了。”李世民又丢给李泰一份奏报。 李泰打开一看,原来是高昌王麹(音曲)文泰断绝了西域与中原的商业往来,他直接把这条路给控制住了,不允许一人西行,不允许一人东来。 “这不神精病吗?他是怎么想的?”李泰直接把奏报摔到了桌子上,这么干对他什么好处?没事把路给封上干什么玩意儿? 李泰说什么也想不明白,这个麹文泰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想封路对他来讲也没有半点好处。 李世民笑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所以我想把他叫过来问问,结果他不肯来。” “他不肯来?”李泰简直的长见识了,这个麹文泰和阎婉是同属性的产物啊,皇帝叫都敢不来。 阎婉好歹没有官职在身,麹文泰可是被苏烈给活捉到长安的,皇帝封他为高昌王把他放了回去。 换句话说,现在的高昌严格的说已经是大唐的附属国了,他居然还想摆皇帝的架子,还敢抗命不遵,这不是花样作死呢吗? 李世民笑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嗯,你说怎么办?” 高昌王,还真拿自己当王了,这回让他亡了吧,别国了,直接给他改成省得了。 他犯点别的错误,李泰都不一定能往心里去,他把丝绸之路给断了,这不是断了大唐的财路吗? 没钱还怎么盛唐?剩饭都吃不上。 “他不来,咱就去呗,直接灭了他。”李泰对这种抗命不遵的行为是零容忍的,这是对皇威的挑战,必须一步打压到死。biqμgètν “说的就是让谁去的问题。”李世民也不可能容忍麹文泰这种无视征如入朝命令的行为,打他是一定的,主要是没想好让谁去打。 “我觉得打高昌,最好还是候君集和苏烈,他们都是令高昌闻风丧胆的人物。” “打个高昌还用得着俩人?我就是在想这份功劳给他们俩谁合适。候君集刚封了刺史,也做到国公了,苏烈更需要这个机会。” 李泰才知道大唐的底气有多么雄厚,还没出征呢,就开始算计怎么奖赏功臣了,这出去打仗都不叫打仗,叫这份功劳给谁。 李泰略一思索,心中有了计较,于是他笑着开口:“父皇,儿有话说。” 第274章 连兕子都能被打 候君集和苏烈都曾经打败过高昌,候君集只带了二十多人,人还没到地方,就把老皇帝给吓死了,苏烈只带了百十来人,借边兵把小皇帝给活捉了。 还真是派谁去就是个把功劳给谁,他们谁都能灭得掉高昌,那么这份功劳给谁呢? 李世民考虑苏烈跟李泰走的更近,而候君集是老臣了,机会也应该更多的让给年轻人。 李泰考虑的是把苏烈派出去,自己在皇宫里的安全就没有保障了。自从他见到纥干承基之后,他一回宫就提心吊胆的。 “候君集现在正是能打硬仗的好时候,有机会应该多给他,苏烈还年轻,以后的机会会有很多。” 李泰目光清澈的看着李世民,李世民眼角微缩:“灭掉高昌,这个功劳不小,候君集已经是国公了,苏烈可升赏的空间更大。” 李世民这就等于是明着告诉李泰,候君集是太子一系的人,他再立功,他的势力就更大了,苏烈才是你的人,苏烈现在地位很低,你掂量一下轻重。 “魏征已经答应做太子太师了,候君集再披挂出征,皇兄一定会很振奋的。”李泰比他说的更明白,你不用暗示我,我懂,我故意的。 文臣我能劝魏征保他,武将我能让候君集立功,你还想让我咋地吧?你再说我谋嫡,我就只能把脖子伸到铡刀下面给你切着玩了。 李世民沉默了,他终于看到了李泰的诚意,曾几何时他求天拜地的希望李泰没有谋嫡的心,他最怕李泰心生妄念。 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却并没有想像的那么欢快,他在对李承乾绝望了之后,开始把心血真正的往李泰身上移。 今天李承乾过来胡闹了一场,差点把他的书案都给掀了,他也没吭声。他看到了李承乾那双已经变形了的脚,跟李泰画的一模一样。看儿子哭得眼睛通红,他依然挡不住心疼。 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李世民也还是愿意把大唐江山交到李承乾的手里,不管他以前犯过多少错误,只要他肯改就行,哪怕他不能走路,用人抬也一样能坐金銮殿。bigétν 可是这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出现吗?李世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他今天只看到了李承乾的足疾和胡闹,一点没看到他的悔过和成长。 现在李泰说他把魏征给劝好了,李世民心里又活跃开了,魏征能不能让太子起死回生?魏征创下过许多的奇迹,什么事交到他的手里,基本就等于是成功了,这次呢? 李世民片时的沉默,李泰的心瞬间结了一层的冰花,果然他的心里还是愿意稳固住李承乾的太子之位。 这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与地,而我跟你血脉相连,面对面的坐着,想要走进你心里的路。这条路比丝绸之路还要长,比丝绸之路还要难以开拓。 “青雀,你要是真的想好了让候君集出征,明天我就下旨了。其实苏烈也一样能赢的漂亮,你好好想想。” 李世民当然愿意再给李承乾一次机会,但是他同样的也给李泰一次机会,如果他想改用苏烈,那也没问题。 “我想好了,就让候君集去吧。”李泰明亮的眸子带着浅浅的笑意,他轻轻的站起来:“父皇,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你急什么?”李世民看一眼桌子上的奏章,李泰也不是瞎,就不能批点再走吗?天天还得给他发任务? 李泰嘻皮笑脸的说道:“我回去看看,一会儿再回来批奏章。” “看啥去?” “妞妞断奶了,这大热天的,我怕她上火,多陪她玩会儿。” 李世民摆了摆手,跟轰苍蝇似的,还补了一句:“不用回来了。” 李泰走回立政殿,远远的就看到云海站在门外等着他,云海知道今天太子去甘露殿闹了,特别担心李泰会受责。 云海也想不明白,太子爱吃什么吃什么呗,李泰何必好心去经管他?他又不领情,这是何苦来的? 李泰当然不可能真的是为李承乾好,他只是想让李世民知道他是真心为李承乾好的,不管别人怎么想,只要李世民信了就行。 只要李世民相信,李泰登基能保他所有的嫡子女安然无恙,那皇位就算是稳了,否则一天没坐上去,一天就是还没有定数。 当年的李治就是靠这一条赢的,如今因为李承乾情急之一下的一句错话,李治对李承乾的恨意和疏远,根本都藏不住。 现在李承乾在李世民心里已经不是最优人选了,只要再进一步,李泰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李泰嘴角微挑,我亲爱的哥哥,你再努力一点点吧,作死小能手,我的未来就靠你了。 “二郎。”云海躬着腰,快步的迎了上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李治说二哥被急召到甘露殿了,一般情况下李泰去了甘露殿都会回来的很晚,他要批完奏章才能回来。 今天回来的这么早,是不是皇帝赶他回来的?他是不是又受了委屈? “还嫌我回来的早了?我惦记妞妞啊,她闹了没有?”李泰说话也没有停脚,看云海愁云密布的脸,便问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就是太子来过几回,二郎不在,他便回去了。小公主很好,一点没闹。孙郎中给送来一罐子梨膏,说是给公主们喝的,我没敢动。” “梨膏熬好了?太好了。”李泰自从上次病了之后,就特别的在意肺的保养。他知道两个公主长大后都有哮喘的毛病,他要给她们从小调养过来。 “一勺可以泡一壶水,水要烧开再晾凉的,兕子每天三盏,妞妞一盏,天天都得喝,这事你负责。”李泰想起云海嗓子一到春天就不好,又嘱咐道:“你嗓子不舒服的时候也可以喝,特别不舒服的时候,不用泡水直接吃。” 梨膏不是药,是可以常期食用的,保养嗓子最有效的东西了。 “谢二郎。”云海看了李泰一眼,微低头,悄悄的说道:“二郎还是少管东宫的事吧,太子最近情绪特别的失控,今天打死两个下人了。” “下人犯错当然要打,太子又不是疯了,不会无故的打杀人命。”李泰看向东宫的方向,还是我亲哥最好,给你点个赞,你继续!“按理该去给皇兄请个安,他今天心情不好,见了我恐怕就更加心焦了,我还是明天再过去吧。” 云海觉得非必须不必过去,他轻声的劝道:“二郎,对谁都好只会让自己伤心。” 李泰刚绕过影壁墙,就听屋里哭喊声一片,李治推门跑了出来:“二哥快来!兕子被打了。” 第275章 青雀前往军械司 兕子能被打,想都不用想,绝对是妞妞干的。这天底没有第二个人敢动兕子一下,连李世民也不行。 李泰以风的速度冲进了屋,兕子和妞妞已经被分开了,两个人都拼命的朝着对方手挠脚蹬的抓着,兕子大声的嚷:“她敢打我,她打我!” 兕子手里拿着李泰给妞妞做的风车,妞妞连哭带叫的嚷嚷:“给我,给我!” “啪啪啪啪……”李泰一边拍巴掌一边走向她们的中间,她们一看到是二哥回来,都感觉自己找到了主心骨,立马不哭了,都朝李泰的方向奔,可是谁也挣不脱宫女的手。 “让她们过来。”李泰坐到桌子边上,对云海说道:“泡一壶梨膏来。” “是。”云海答应一声便赶紧的去了。 兕子跑过来,仰着头,扯李泰的袖子:“二哥,你看,我脖子让她挠了。” 李泰轻轻的朝她的脖子吹了两口气:“还疼吗?” “不疼了。”兕子想要的就是比妞妞多一点的偏爱,二哥给我吹了,这仙气比止疼药好使。 妞妞着急又不会说太多的话,她两只小手抓着李泰的腿,掐得还挺疼的:“二哥,二哥。” 李泰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搂着。兕子当时就急了,她伸手就去抓妞妞,李泰伸手挡住了她:“兕子乖,妞妞小,她是妹妹,我们应该一起照顾妹妹,对不对?” “可是她,她不讲道理。”兕子气的小脸通红,李泰忍不住的想笑,这刚断奶不到两天的娃娃还得跟你讲道理?这也太难为人了。 “好,我就知道是她不讲道理,我们兕子最懂事,最乖巧,最礼让妹妹了,对不对?我把她放下来,不抱她了。” 李泰一个眼神,云离把妞妞的餐桌椅推了过来,李泰把妞妞放到小椅子上,她基本就算是被“囚禁”在那个椅子上了,怎么动也摔不了也出不来。 “抱着太热了,给妞妞吹风,好不好?”李泰顶了顶妞妞的脑门,一摆手,屋里的风扇慢速的转了起来。bigétν 很快云海冲好了梨膏,茶盏、勺子一并放到了桌子上。李泰倒了大半盏的梨膏,舀起一勺倒进嘴里,一脸陶醉的幸福感:“真好喝。” “二哥,我也要!” “我的,我。” “我也要喝!” 雉奴、兕子、妞妞三个人,六只放光的眼睛全都盯着梨膏,三张嘴全都冲李泰嚷嚷。 李泰先看了一眼李治,冷冷的说道:“你去写大字,没你的份儿。” 李治刚要抗议,李泰冲云海飘了个眼神,云海笑着劝道:“九殿下,走吧。” 李治撅着嘴,转身走了出去,来到书房一看桌子上有一个茶壶和一个茶盏,他欢喜的跑过去,掀开盖子一股淡淡的梨汁味飘了出来。 赶走了李治,这两个公主明显老实了不少,但依然都很热切的盯着梨膏,没见过的新事物,总是能极大程度的调动起小孩子的好奇心。 李泰舀起一勺梨膏在半空中举着,左右看看两个公主:“嗯,谁能安安静静的,这第一勺就给谁喝,谁吵就不给谁喝。” 兕子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小手一下把嘴给捂上了,这回我安静了吧?妞妞小手指着茶盏,大声的喊:“要,要。” “还是姐姐乖,给你。”李泰喂兕子一勺:“好不好喝?” “好喝好喝。”兕子高兴极了,别说梨膏确实好喝,就是白水她也觉得这第一口是甜的。 李泰又舀起一勺,说道:“你俩刚才打架了,对不对?谁先承认错误,这勺就给谁喝。” 兕子大一点,知道要面子了,她很犹豫,妞妞知道什么是面子吗?妞妞就知道我还没喝着呢,她急得大喊:“我错,我错了!” 妞妞喊的特别骄傲,李泰真的笑了,第一次见到有像要抢头功似的承认错误的,他开心的把梨膏喂进妞妞的嘴里。 “谁能保证以后再也不打架了,这半盏就全都归谁。” “我!我!” “我保证不打架了!” 妞妞先喊出来的,但是她不会说长句子,兕子虽然慢了一秒钟,但是人家吐字清楚。 李泰摸摸兕子的头,又摸摸妞妞的脸:“真好,都能保证不打架了,那就都有。” 李泰又倒了一个半盏,还特意看看两个一样多,生怕两个小祖宗比出个高低来,兕子还知道看看哪个多,妞妞是有她份儿就行,她根本也没有多和少的概念。 陪她们玩就算是休息了,李泰难得有一天没批奏章,又睡的略早一点,第二清晨起来浑身舒爽,睡一个饱觉的感觉真好。 早朝自然是要说吐蕃的事情,齐公公高声的把奏报念了一遍,然后就开始讨论由谁出征的问题了,至于要不要打,这不在讨论的议题范围之内。 李泰有点无聊的朝身后望了望,这大唐的金殿上似乎少了点什么。怎么一个主和的人都没有?大唐上上下下没有主和派,后来的大宋王朝在这一点上做出了极好的补充。 吐蕃的使臣也在金殿上站着,他们有点纳闷,大唐怎么还敢打?我们都攻到松州了,你们不应该害怕吗?你们不应该接受我们的条件,赶紧派个公主跟我们和亲吗? “大唐陛下,我们带着金帛前来求婚,我们是有诚意的,我们”bigétν “你们带了多少的金帛?在哪儿呢?”李泰一听到金帛两个字就有兴趣了,两军对战的时候,他捧着钱来了。 “我们不方便带在身边,我们带来了礼单,这礼单都是真的,到了我们吐蕃都是能够兑现的。” 李泰点了点头,感情他们这回就带了一张纸过来,一点实惠也没有。 “父皇,他们口口声声说是带了金帛前来求婚,结果却是赤手空拳,儿以为这纯是戏弄我大唐之举,此等贼子不可留。” “嗯,言之有理,拖下去,立斩!”李世民也没想留着他们,和谈留他们有用,开战杀他们立威。 “众爱卿听令,朕命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为白兰道行军总管、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为阔水道行军总管、左领军将军刘简为洮河道行军总管,率步兵、骑兵五万人出击吐蕃。今日休整一天,明日出征。” 被点到名字的一个个站了起来,齐声应喏,一到这个时候就感觉得到人心格外的振奋。 “陛下,军营弓箭平时用于训练尚可,上阵有许多陈旧破损不能用了,请求军械司调拨十万雕翎。”刘简拱手朝上一揖,打仗谁都不怕,但是装备武器你得给我好的。 “准奏!”李世民抓起龙书案上的一块令箭,看着李泰说道:“青雀,你带人去军械司提取所需之物,有什么变动你自裁决。” 第276章 军械司李佑开心,两仪殿皇帝焦急 李泰上前接过令箭,躬身应了声:“是。”然后退回原位,继续做听政的小雕塑。 众人以为今天的大事议完了,这就该散朝了,没想到李世民开口又是一件大事。 “高昌王麹文泰断绝了中原与西域之间的通道,使得西人不能东进,东人不能西行,朕召他入朝来说明此事,他推病抗旨,此事众爱卿以为当如何决断?” “哈哈哈……”李世民不像是在跟大臣们商议什么军国大事,倒像是给大伙讲了个笑话,满堂的文武放声大笑起来。 高昌王这么拿自己当回事吗?他就忘了他老子爹是怎么被吓死的了?他就忘了他刚登基是怎么被活捉的了?他就忘了他是怎么“心甘情愿”的愿意纳贡称臣,才换来回高昌为王的了? 才回去这么两天就翘尾巴了,这人还真是贱皮子的很。这事商议什么?揍他还用等吗? 李世民也没和谁商议,直接下旨:“命侯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契(音谢)苾(音必)何力为葱山道副大总管,率领大军前往讨伐高昌。” 候君集笑的嘴都合不上了,不像是让他出去打仗,倒像是让他出去打劫似的。 众人纷纷上前向候君集表示祝贺,李泰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大唐的将军们,你们这么骄傲真的礼貌吗? 高昌真的那么好打吗?好像谁挂帅就平白的捡了个便宜似的。 这么说吧,长安距离高昌有七千余里,中间有沙漠两千里,冬冷夏热,没有水草,不用说打仗,光是行军都有着极高的难度。 大唐的将士就是这么不把困难放在眼里,欢天喜地的就散了朝。 今天的小朝议,李泰没有参加,他得抓紧时间去军械司,明天大军就要出征,那条道是有名的难走,他不能耽误事。biqμgètν 回到立政殿匆忙的换了身衣服,喊上苏烈,他们俩骑着马出了宫门。街上人来人往,他们没有纵马狂奔,就骑着马慢慢的走向城门。 “四哥!”忽然一嗓子喊住了李泰,李泰向前没看到人,回身一望,李佑骑着马从后面追了上来。 “四哥,可让我逮着你了吧?”李佑笑嘻嘻的看着李泰,马鞭朝前一指:“你自己出城跑马就有空,跟我玩就没空,是不是?” “我哪里是出城跑马?”李泰白了李佑一眼,忽然想起李佑说过想去军械司。李泰故意说道:“我奉父命去军械司一趟,你去不?” “去!”李佑回头看看,后面没有人,他说道:“我还有两个侍卫,能带上吗?” “不能。”李泰明确的拒绝了他:“那是随便去玩的地方吗?带你也就算了,别人我不敢带。” “不带就不带吧,走。”李佑一抖丝缰,缓缓的朝城门走去:“怎么没看到陆校尉?他会射箭吗?” “他陪雉奴呢,应该会的吧,我也没见过他射箭。” “四哥,我跟你说,我府上新招来两个神箭手,特别的厉害,有机会一起出去打猎,你就知道了。” 新招的、神箭手,这两个词放到一起,李泰一下就想起了那天看到的,在擂台上卖艺的两个人。 “是吗?哪天有空去你府上见识见识,他们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昝(音攒)君谟(音莫),一个叫梁猛彪,他俩不只箭术惊人,马术也相当了得。” “好事,恭喜你收得良将。”李泰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眼角夹着冷冷的光芒。 父皇才把他招的人都转到自己的手下,他这又招来两个将军级别的,他到底是要干嘛? 单纯的爱好骑术、箭术,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爱好之外要是有点别的什么心思,那就罪该万死了。 出了城门,三个人就纵马狂奔起来,军械司不远,很快就到了。他们就从主路往里走,这条路破的真够可以的,怪不得军械司年年打表要求修路。 他们只是骑着马,还没有累赘的车,马都跑不起来,没多远就是一个坑,而且这黄土路真的是尘土飞扬,不一会儿就一身的土了。 “四哥,你说这破路不修能行吗?就算不修也得另开一条路出来,不然的话,你看这条路怎么走吧?” 李佑比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激动,走一路抱怨了一路,李泰只是配合的点点头,然后无奈的说道:“我也觉得这条路该修,奈何你三哥打表上去,父皇就是不同意。”ъitv 好不容易来到了军械司,李泰把情况跟这里的人交代一遍,然后就看着人们忙得脚不沾地,有发命令的、有执行命令的、有监督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和责任在肩。ъitv 要说闲,也有一个,李佑就很闲,他是来玩的,没有任何的正事可做。但是相比于李泰,看起来他更像是奉命而来的。 李佑看什么都新鲜,人家抱着一捆箭矢过来,他也跑过去抽出两根,看来看去的检查个够。 不管什么东西都上去抢下一两个,摸摸、看看、耍耍,什么都喜欢得爱不释手,还笑哈哈的一样一样拿给李泰看。 说起这些兵器来,李佑的确是比李泰专业的多了,起码人家知道什么兵器看什么地方,能瞧出好来。 李泰是一窍不通,只是听他讲的挺欢的,配合他点点头,偶尔问上两个问题,给他个卖弄学识的机会。 “四哥,我一样拿走一个,行不行?”李佑身边堆得全是兵刃了,人家装车他就捣乱,他还想拿走点。 一样拿一个,李泰当时的反应就是当样品么?照着样子仿造?好像也没这个必要吧,这样式也没啥可仿的,官制的上面还都有记号,谁仿这个? “你喜欢什么就打造个好的,这都是兵卒们用的。”李泰笑道:“你还缺这些废铜烂铁不成?” “我又不多拿,我就要两张弓、两壶箭、一把陌刀、一杆长枪,行不?” “行,你拿吧。”李泰给了,这点权力还是有的,他扭头看向苏烈:“有你喜欢的吗?” 苏烈摇了摇头,不是军械司的东西不好,而是这些真的都是兵卒们用的,都没有他手里的好。 很快事情就办完了,他们离开军械司自然还要走那条主路,李佑又开始抱怨:“四哥,你跟父皇说说吧,这条路再不修,军械司就算是内外不通了。” 修路?他怎么这么关心修路的事?李泰笑道:“嗯,你说的对,我回去就和阿爷说。” 李泰和苏烈全都灰头土脸的回到了皇宫,李泰直奔两仪殿前来交令,他才走到殿门下面,就见李世民黑着一张脸快步走了出来。 李泰刚要迎上去,李世民朝他一挥手:“跟我走,府衙出事了。” 第277章 一场意外吴王走,果不其然壮士逃 府衙是百姓们通俗的叫法,全称是京兆府,是专门给人解决纠纷的地方,谁出了事都知道找府衙,府衙怎么会出事? 李泰有点发懵也没来得及问,就急匆匆的跟上李世民的脚步,父子俩坐进厢式的龙凤大轿,直奔府衙而去。 “父皇,到底出什么事了?”李泰借扭头之机,侧身向旁边挪了挪,这一身灰都怕把龙袍给蹭脏了。 李世民沉着脸,闷闷的说了六个字:“京兆少尹(音饮)遇害。” 京兆府有一府尹二少尹,原来的李泰和现在的李恪做的就是府尹,府尹是从三品的官职,少尹是从四品官职。 京兆少尹可不是个小人物,他居然在府衙遇害了?到府衙杀害京兆少尹,这绝对是对朝廷威严的挑恤,几乎是可以和谋反划等号的惊天大案。 “啊?是张宝还是刘文?”李泰坐镇府衙那么久,跟府衙里的人很有感情,突然听说有人遇害了,多少有点接受不了。 李世民嘴角绷得发直,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帖子递给李泰,李泰接过来展开,快速的扫了一遍。 这是李恪上报的急奏,今天早晨府衙正常点卯之后,他和两个少尹还有功曹参军、司录参军到后衙议事。 少尹张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便咽喉灼,腹痛难忍,大呼茶水有毒,刘文当即投银于水,银子并未变色。 立刻去请郎中,郎中到时人已毙命。经查验茶壶与室内的几个茶盏俱有此毒,应该是有人在茶壶中投毒所致。 李泰的眼睛眯了起来,眉头紧皱,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往茶壶里投毒,这实在是太恶毒了,这种投毒法很可能一下子害死很多人。 若是刺杀一类的,还有可能是激情作案,投毒一定是想好了才干的,这绝对是有预谋的,是什么人要害什么人呢? “圣人至!” 在高呼声中,李世民带着李泰急匆匆的走进了府衙,李恪带着众人急匆匆的出迎,在二门以外相遇,李恪脸色很不好,他快步向前,眼含着泪珠,满心委屈的唤了声:“父皇。” “没事,进去看看。”李世民直接走到后衙,张宝已经被放进了棺材里,为了方便查验,棺材盖儿没有盖上,停在院子里。 “张宝。”李泰跑到棺材边,扶棺向内望,见张宝面色鲜活,脸色晦暗,嘴唇深紫,眼窝发青,想到前几天还在一起说笑,突然之间他就遭此大难,李泰心里也很难过。 李世民走到主座坐下,府衙里的人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屋子零一院子。李泰走过去,在下手边坐了下来。 李恪站在最中央,朝上一揖:“父皇,此案府衙上下无一人可脱嫌疑,请将此案交给刑部审理吧,我等并无一人离开,俱都在此候审。” 京兆尹居然有候审的一天,这简直就像是在讲笑话,然而讲此话的人却并无半点玩笑之意,李恪的态度无比的认真。 李泰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这件事是谁做的都有可能,唯独没有可能是李恪做的。 他要是想留在京城,他得把京畿这一带治理得井井有条,治安越好才越有可能留下。他要是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他没必要给自己制造点麻烦,那就有可能走不了了。 李泰伸手朝对面比划了一下:“三皇兄,你坐吧,父皇自有公道。”ъitv 李恪没那么大的闲心,坐不坐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把这桩悬案给理明白,不然就这么不清不白的,谁能受得了? 李世民心里乱得比野草地还乱,他借机扭头看向李泰:“青雀,这桩疑案就先由你当面审理吧。” 不知道怎么审案没关系,最关键的是得知道怎么把球抛出去。 李泰也已经冷静了下来,李恪的急报上说茶水有毒而银子不变色,可见这毒不是砒霜。 “既然银子试不出毒来,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茶壶、茶盏俱都有毒的?” 李泰发了问,刘文上前回答道:“将茶水滴于手臂上,便有麻痛之感。” 呃,这倒是能知道茶水不正常,但是也不知道毒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毒,查抽毒的案子,连毒都不认识,那怎么查? “去魏王府请孙郎中过来。” 李泰闲聊般的向大家了解了一些情况,诸如最近府衙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最近几天有没有什么人来过。 问来问去也没问出有什么异常,一切都很正常。 “泡茶的水从哪口井打上来的?再打一桶水上来烧开,试试有毒无毒。”很快结果就出来了,水是正常的水,烧开也没毒。 水没有问题,茶水有问题,难道问题出在茶叶上?李泰又让人拿同样的茶叶泡茶,结果是茶水有毒,问题果然是出在了茶叶上。bigétν 下人把茶叶呈上来,李泰用木勺子装模作样的拨了拨,看着多少有点奇怪的感觉,长的不太像茶叶。 大唐喝的茶和现代人不太一样,他们也不说喝茶,他们说吃茶,真正的茶叶没多少,反倒是山楂片什么的果脯果干类的多,不只能是能喝还能吃,故而唤作吃茶。 这样一来很多东西混在一起,李泰拨了好几下,也没能全都分出来到底是些什么。 很快孙思邈就来了,孙思邈拨拨看看,便开口说道:“这不是茶叶,这是七种断肠草混合在一起,此物泡水,饮之必亡。” 一听这话,李泰咬牙切齿的吼道:“石宏德何在?” “石宏德三天前就告假了,一直没来。” 李恪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难道是他?石宏德是负责掌管府衙里的杂物的,平时这人也不怎么说话,挺老实的。 “传捕石宏德。”李泰派人到石家去抓石宏德,不管他是故意加害也好,还是无意失误也好,他都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 整整七种断肠草,想拿它当茶叶错买都难,因为这实在是没有卖的地方,这就是故意配制的。 很快去抓捕石宏德的人就回来了,不出意外的他们扑了个空,石宏德三天前就搬了家,至于搬到了什么地方,街坊都表示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全家都搬走了,走的很匆忙。 “父皇,我怀疑石宏德是有意加害,请父皇定夺。”李泰也只能审到这儿了,至于石宏德是出于什么动机,想要害谁,那得等抓住人才能审出来。 “厚葬张宝,缉拿石宏德。此案已然问明,大可不必人人自危,都散了吧。”李世民又看向李恪,见他脸色不太好,便说道:“有事及时上报,累了就回府歇息几天。” “谢父皇关心。”李恪躬身一礼,起身时他看了李泰一眼,似是想说什么又没说。 李世民带着李泰回转皇宫,李恪立马修书一封压在桌案上,回府便收拾行囊,连午饭都没吃,就直接离京而走了。 在回宫的路上,李泰提出一个建议,李世民眼睛瞪得溜圆:“你说什么?” 第278章 路可修修之有法,心甚明明知不言 李泰一身的灰土,就像是在控诉军械司的那条主路有多么的坎坷,那条路无须多说,真真正正的做到了“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脚泥”,而且山路十八弯,弯弯大坑套小坑。 当初李恪上报要求修这条路的时候,李世民是毫不犹豫的同意,李泰是拼了老命的拦着,死活都不同意。 如今他这一身灰土尚在,便急不可耐的向李世民提出了要重修这条路的建议,李世民惊讶的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再追问才确定李泰就是建议修路。 “父皇,为防一时隐患,要受一世劳辛,值得的吗?”李泰说的振振有词,李世民听的目瞪口呆。 你说值得吗?那是一般的隐患吗?那要是出了差错,倾刻间就能攻进皇宫。那条路就算再难走又如何?谁天天走那条路? 军械司的人几乎没有下山的时候,无论往山上运材料还是往山下运兵器,都是很久才有一次,那条路一年能走几个来回? 什么道理都不用讲,李世民最想不明白的是当初李泰要是不拦着,现在那条路都快修完了。拦着不让修的是他,如今建议修的还是他,他精神出问题了? “先前不让修的时候,你浑身是理。现在想修了,你又理直气壮。你这嘴长的好啊,咋说咋是理。”李世民都让他给整无奈了,这是什么人呢? 李泰嘻皮笑脸的傻笑着狡辩:“我说过我们只能改变我们认知以内的东西,当时我们不知道,刘彻为什么要把笔直大道改成羊肠小道,所以我们不敢动它。现在我们知道刘彻的想法了,那还怕什么?” 李世民扭头看看李泰,又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膝盖,忍不住再转头看他,再转回来看自己的膝盖。 怎么回事?自己智商没他高吗?怎么他说的话,自己有点听不懂了呢?算了,不琢磨了,不懂就问吧。 “我不知道刘彻为什么改道,我还能修那条路。我都知道刘彻为什么改道了,我得多缺心眼能去修那条路?” 李世民白了李泰一眼,他有点搞不明白他们爷俩到底谁是傻子。 “给敌人制造困难自然是好的,但不能因此让自己也不方便了呀。”李泰信心满满 bigétν的笑道:“刘彻他是不会修,他要是有个像我这么优秀的儿子,他就不会修一条那么破的路了。” “哈哈哈哈……”李世民让他给逗的哈哈大笑:“这话说的对,朕的儿子就是优秀!” 要说比儿子,李世民的确是有足够的资本骄傲,李承乾、李恪、李泰,在才学这一块,提起哪一个都是声名在外的青年翘楚。 回到皇宫,李泰先洗了个澡,然后就跑到甘露殿,跟父皇探讨那条路该怎么修。 李泰画了几张示意图,阐述了他设想的几套方案,李世民看过之后,觉得他的思路正确,具体怎么修跟阎立德商量就行了。 敲定了修路的事,李世民幽幽一声长叹,问道:“你觉得石宏德把茶叶换成断肠草是想害谁?” 动别人,李世民都还能忍,但是谁把刀尖指向他的儿子,那不是触到了逆鳞,那是连血带肉的把逆鳞给揭下来了。 谁都知道现在京城里就只有两个人轮着做京兆尹,这两个人无疑都是李世民心尖上的肉,都是他最为引以为傲的光芒四射的儿子。 李泰没说话,他选择了沉默。李世民的这句话根本就不是个疑问句,不需要作答,你只需要默认他猜想的结果就行了。 府衙的茶叶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能被送到后衙桌案上的是最好的,也就是通常情况下只有府尹一个人喝。 哪怕是待客,都会换茶叶,即使开小会的时候,一般也没有别人的份儿,这也就是李恪待下属比较好,一壶茶倒了数盏给大伙分食。 李泰做府尹的时候,根本也没注意过这小细节,下人都是按规矩办事,他的茶就是他的茶,不会分给别人的。 这件事倒是给李泰提了个大醒,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入口的东西。biqμgètν 三天前石宏德假意告假、仓皇逃走,从这个时间节点上看,他下毒的主要对象,明显就是李恪。 什么人会对李恪出手?李恪出了事,谁最开心?父子俩都陷入了沉思,心中都有了自己的答案,但是谁也不说。 “你舅舅说会劝你皇兄接管府衙,劝这么多天了,该劝通了吧?”李世民食指轻点着桌面,李恪在府衙坐着,似乎是挡了谁的道儿。 “皇兄前两天脚还疼来着,这几天该好了。”李泰也不比谁笨,他也想得到太子该去府衙了,那李恪就必须得把地方给让出来。 关键是李恪时刻准备着走,他留下就是替自己看管几天而已,当时要不是父皇气病了,李恪早就到了封地了,他们又何必逼人忒甚? 李世民的病就是太子和长孙无忌给气出来的,如今他们又这样对待李恪。李世民想起刚到府衙时看到李恪眼含泪珠的模样,心头一紧又酸又疼。 “他脚好了就让他去府衙,李恪也该之官了。”李世民说什么都得保住他所有的儿子,哪一个也不容有失。 李泰微微一笑,心里暗道只怕李恪已经在路上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抬腿就走,去封地逍遥快活不好吗?何必在这里担惊受怕,提防着明枪暗箭。 说起之官,李世民又想到了李佑,他也该去封地了:“你今天带李佑去的军械司?” “是,他喜欢兵刃,就带他过去耍耍。他跟我讨两张弓、两壶箭、一把陌刀和一杆长枪,我给他了。” 李泰知道亲王的府兵不可以配备武器,但凡事都有个度,数量少的话是可以的。李泰给李佑这点玩意儿,充其量够两个人用的。 “那看来他身体不错,既无病症,那也该去之官了。” 李世民对每一个儿子的教育都是严格的,只是这个李佑有点不听话,越管越叛逆,成天就想打猎游玩,让他读书跟要他命似的。 他招了上千的散勇,李世民也不疑有他,他就是个贪玩罢了,毕竟他手里没有兵刃,除了野个游还能干点啥? “父皇,我觉得就留他在京里多住几年也好,毕竟每个月都能进宫见娘两次。”李泰微微的低头,沉默了片时,轻轻的吐出一句:“别时容易见时难。” 后天是长孙皇后一周年祭日,李泰来到这个世界也快一年了。 “他不捣乱,就让他多住些日子吧。”李世民缓缓的点了点头:“明天大军出征,还是你去送行吧。” 李泰躬身应了一声“是”,陈文推门走了进来:“陛下,齐王长史权万纪求见。” 第279章 真师难教顽劣徒,稚语易解大道理 权万纪原本是吴王李恪的长史,因为李佑私自招募壮勇,李世民大怒,将李佑的长史薛大鼎给罢免了,任用权万纪为李佑的长史。 权万纪是有名的死板,李恪那么优秀的都经常被他骂得心焦气躁,又不敢吭声。现在他去管教李佑那个出了名的顽劣皇子,自然是更加的严苛以期更快的达到更好的效果。biqμgètν 他万万没想到,李佑居然敢顶嘴,他罚李佑写字,李佑理也不理,爱写你写,老子不写。他罚李佑背书,李佑不搭理他,爱背你背,老子不背。 他气急了,抄起戒尺去打李佑,却被李佑一把抢下戒尺,照着他的后屁股抽了下去,打得他屁股肿起一道两指高的大血印子。 他气得好悬没背过气去,回到家里趴了三天,后腚没那么疼了,他爬起来找皇帝来了。 听说权万纪求见,李世民就知道是来告李佑状的。儿子多了,就是有操不完的心,抬头看看李泰,要都像这样的,多来点也行。 “让他进来吧。”李世民吩咐一声,陈文便退了出去。 权万纪进来躬身参拜君王:“臣权万纪拜见陛下。” “免礼。” 权万纪又朝着李泰一揖:“见过四殿下。” “不必客气。”李泰挺客气的一伸手:“坐吧。” 权万纪只是道了声谢,并没有真的坐下,他躬身说道:“陛下,臣最近时常头晕目眩,恐不能再行教导五殿下之责了,特来向陛下请求辞官归乡,以免误了五殿下的学业。” 权万纪也想明白了,就算他告李佑的状,李世民最多骂李佑一顿,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他还是管不好李佑,李佑也不可能听他的话。 与其坚持到最后,使得皇帝失望、殿下暴怒、自己倒霉,不如趁早辞官得了,起码还落得个平安。 就李佑那个混劲,现在敢跟老师动板子,将来就敢跟老师动刀,做人得保持清醒,当官是好,但前提是保得住命才行。 李世民一听这话,脑瓜子嗡嗡直响,把权万纪给气到了这个地步,可见李佑一定是犯混了。 “齐王属实是顽劣,他有何过错,你只管告诉朕,朕定然不会轻饶了他。”李世民面带微笑的说道:“他若不听教训,你骂也骂得、打也打得,莫当他是殿下,你严厉一些便是。” 权万纪心里这个苦,倒是骂也骂得、打也打得,只不过身份倒过来了,李佑骂他、打他都很随便。 “殿下自是好的,只是他结交了一些草莽粗人,仗着马术、箭术好些,迷惑得殿下终日只知玩耍,臣多次劝阻都无济于事。” 李世民也知道李佑是个什么德性,你给他安排一个好老师教他好,他自己找一群野人陪他疯,这怎么教得好? “齐王身边若有奸佞小人、浮浪之徒,你尽管驱逐他们便是。”李世民笑道:“朕即刻下旨晓谕齐王,齐王府上下人等尽归你随意处置,敢有违命者,如同抗旨。” 李世民坚决的给权万纪撑腰,若不然真的担心权万纪管不住李佑。ъitv 权万纪一听陛下如此说,他便也无话可说了,既然手里有了权力,那就再试试吧,于是他点头应喏,一躬而退。 权万纪走了,李泰笑微微的说道:“父皇,明天两路大军出征,我送执失思力吧,候君集让皇兄去送,如何?” 刚才没过脑子的就答应明天去送大军出征,这会儿忽然想起来明天是两路人马一起出发,他总不能在军营喊一嗓子就算全送了吧? “好。”一提起李承乾,李世民连说话都没力气了,李泰还惦记着让他去送大军出征,只怕他都不愿意去。 “青雀,你把那个石宏德的像画出来,四门贴告缉捕他。”李世民最悬心的还是府衙的命案,石宏德明显是要暗害李恪,李世民必须要知道他的幕后指使人是谁。 这么大的案子不能靠自己的凭猜测定案,必须要有真凭实据才行。 李泰微微一笑,又轻轻的摇了摇头:“都三天了,他要是还活着,那可真是奇迹。” 李泰这话说的就太明白了,石宏德不可能是跟李恪有什么私怨,他一个管杂物的小吏,跟李恪根本就说不上话。 那他这么做,肯定就是受人指使的,指使他的人会是谁,大家心里多少有点猜测。 李世民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他曾说过想要在李泰和李恪之间选一个做太子,并且他更中意李恪,这些话他只对一个人说过。 当时他是故意把这话说给长孙无忌听的,他心中的人选明明是李泰,他偏说要立李恪为太子,就是为了把长孙无忌的注意力吸引到李恪身上去。 李恪留在京城就是做一个替李泰分担火力的磨刀石,李世民没想到长孙无忌真的敢朝李恪下手。 长孙无忌,大唐第一外戚,李世民也不能贸然的动他,想把他打发到封地,让他世袭刺史,他都不肯走。 与其说是公主求情取消了世袭刺史,不如说是公主给了李世民一个台阶来取消世袭刺史。 李世民看明白了,即使世袭刺史,长孙无忌就是不走,他也毫无办法,倒不如就坡下驴,取消世袭刺史算了,省得赔了夫人再折兵。 “嗯,他也是个糊涂的可怜虫。”李世民把府衙的这桩命案交给刑部,命他们尽快审理清楚。 李泰回到立政殿,妞妞在睡觉,兕(音四)子坐在台阶上,手托着下巴,定定的盯着院子里的滑梯,小嘴巴撅得高高的。 “怎么了,兕子。”李泰走到她的身边,轻轻的蹲了下来:“什么事不开心了?” “我想玩滑梯。” “那就玩呗。” 兕子斜着眼睛盯着李泰:“你去摸摸滑梯,烫屁股。” “哦,这点事还不容易解决吗?你想玩你跟别人说了没有?” 兕子摇了摇头:“我没说,太阳晒的,谁能有办法?” “解决不了太阳,我们解决屁股就行呗,你屁股下面垫个垫子,或者让别人抱着你滑,都可以的嘛。”李泰摸了摸兕子的头,温柔的看着她的眼睛:“有困难就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懂吗?”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兕子双手握着小拳头,示威一样的问:“对不对?” 李泰一下瞪大了眼睛:“兕子好了不起啊,这是谁教你的?” “三哥教的。” 李泰抱起兕子走向滑梯,想不到李治都能教妹妹读书了:“真好,你们都懂事了。” 要说懂事,李治和兕子都不行,还得说是东宫那位。 第280章 治病良药最是苦,命由心造天难更 李承乾这段时间表现的还真是相当的不错,每天都有近十个太子太师到东宫来,仗着有足疾,谁来也不需要他亲迎亲送,也没人给他布置背诵、书写类的任务,他只需要跟着谈论古今,讲说一些治国之策即可。 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个神游天外,谁爱说啥说啥,他是啥也没听见,结果自然是被不同的老师轮流着骂。 这帮太子太师可能是见太子好说话,越骂还越凶,基本上就是比赛式的骂太子,骂的不过瘾了,就跑到皇帝面前告状,每次多少都能获得一点肯定的表扬。 最近李承乾改变了很多,他开始很认真的参与到讨论,在太子太师们的面前表现得很乖,毕竟他也不爱听别人骂他。 好日子没过几天,李泰把他的饮食给控制了,他闹了两天,最终决定忍忍,万一忌口真的能让自己脚不疼的话,那也值得。 他觉得自己万事都在忍,他相信他的忍不会白忍的,只要熬得住,希望就在面前,日子总有出头的一天。 长孙无忌总是劝他去府衙,他一开始拒绝,去府衙哪有在东宫自在?现在他想去了,那些太子太师们总不能追到府衙骂他吧? 去了府衙的话,就可以逃避谈论那些味同嚼蜡的历史典故,不用再看到那么多张令人生厌的脸了,也可以随心所欲的吃东西,简直太完美了。 李承乾正在这儿畅想去府衙以后的美好生活,魏征那个老顽固,居然来做自己的太子太师了,而且还不是挂个虚名,他亲自到东宫来了。 别人来,李承乾可以推病不理,魏征来了,他就是用人抬也得亲自去迎接。李承乾现在脚就是不疼,走路也明显看得出来跛脚了。 李承乾的心情真是没有一刻是好的,他每走一步路,都感觉全世界的人都在关注着他,都在嘲笑着他,他心底就越发的暴躁和狠戾(音力),然而他又不敢表现出来,他身为大唐太子,生活在规矩比天还大的皇宫之中,他只能是温文尔雅、柔和大度。 外在与内里的反差,把他折磨的都要崩溃了,内心的情绪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的释放。 因此东宫这个被称为天底下最干净的地方,掀开来看的时候,种种近乎于变态的肮脏令人震惊也令人唏嘘。 魏征看着衣冠楚楚的太子一瘸一拐的走向自己,不由得心里一阵喟(音溃)叹,曾经光芒耀眼的太子,如今竟到了这个地步,万事不讲,光是他这个足疾,就已经注定跟宝无缘了。 一朝天子哪能是个跛脚之人?我大唐的颜面还要不要?魏征知道单凭一个足疾,李世民是不会动废弃太子之心的,但如果他跛的不只是脚还有心呢? 魏征拱手一揖:“老臣魏征,参见太子殿下。” “魏公不必多礼,该学生拜您才是。”李承乾抬手虚扶一下,待魏征直起身子,他躬身一礼:“承乾见过恩师。” 李承乾这个跛脚的人,亲自扶着魏征这个年老多病的人,后面跟着几十个身强体健的人,大家一起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biqμgètν 来到太子书房,李承乾乖乖的坐好,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等着魏征开口滔滔不绝的给他讲大道理,他以为魏征一定会旁征博引、感慨激昂的大秀口才。 没想到魏征只是闲话家常般的跟他聊起了,他最想聊也不最敢聊的称心。 关于李承乾和称心的事,皇宫里有少的人都知道,但没人敢乱说乱传,知道的人多但谈论的人没有。朝廷上除了长孙无忌,没有人知道。 这种事是不可能广而告之的,除非是想以此为由讨伐太子。魏征能够知道称心的事,当然是长孙无忌告诉他的。 长孙无忌是真的希望魏征能把李承乾从歧途拉回到正道上来,不知道病根怎么治病?他坦诚无讳的把称心的事一字不落的说给了魏征。 但凡在李承乾面前提起称心的,无论是谁都会以怒其不争的姿态暴骂李承乾一顿,好像只有李泰给予了他理解。 当时李承乾还对李泰的理解感到欣慰甚至是感动,过后他冷静的想一想,如果他是李泰的话,对自己和称心的事肯定也是乐见其成的。 一念及此,刚涌起的一点感动也就随风飘散了,留下的只是浅浅的怨念,从“终有人懂我”变成了“原来你只是见不得我好”。魏征没有像长孙无忌一样指着李承乾的鼻子破口大骂,魏征只是个臣子不是李承乾的长辈,没那个资格也犯不着跟他着那个急。 魏征也没有卖弄学识,喷出一堆的成语把李承乾贬斥得一文不值。魏征是打着教导太子的旗号来的,不是打着讨伐太子的旗号来的。 魏征只是像在讲故事一样的陈述着他所知道的事实,并偶尔询问一下是否有此事实。 李承乾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偶尔点一下头,他并不否认他和称心之间的种种,他也没办法否认,人家说的如此详细就是知道实情。bigétν “生前种种也就罢了,在东宫为称心塑像立碑,还私赠官职,此等僭越之举,太子觉得算不算是错?” 魏征的语气很轻柔,目光很犀利,李承乾早已经面红过耳,唯有低头称是。虽然魏征没有像旁人那般的斥责喝骂于他,却把他做过的荒唐事一件一件当面说了出来。 就相当于是你尿了床,别人还指着床单问是不是你尿的,这份尴尬足以令人恼羞成怒,而对方又是你惹不起的人物。 “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就要有改正的态度和行为,对不对?” “嗯。”李承乾又点了点头,他只图个应付了事,赶紧说点别的吧。至于这件事,早就过去了,塑像和墓碑都砸了,还想要什么改正的行为?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知错、认错、改错才是圣贤之道。”魏征微笑着说道:“太子既已知错,就把称心的过错都一一写下来,再写份罪己书,老夫看过会交予陛下,陛下看到太子的悔过之心定然欣慰。” 魏征给他布置了这么个写检讨的任务之后,便离开了东宫。坐在回府的轿子里,魏征闭上双眼,这一剂药下去是治病还是要命,是上天还是入地都在于李承乾自己了。 送走了魏征,李承乾又把书房砸了一遍,称心活着的时候,他不能很好的保护他,称心死了,他不能很好的祭奠他,现在还要他对称心口诛笔伐。 “我做不到!”李承乾疯狂的发着脾气,这时小黄门子战战兢兢的来报:“魏王殿下来访。” 第281章 兄友弟恭的温暖,深防暗探的算计 刚送走一个瘟神似的魏征,又来了一个魔鬼般的魏王,李承乾现在听到一个“魏”字,就感觉直反胃。biqμgètν 魏征他不得不迎,魏王还没那个份量,李承乾气急败坏的吼道:“不见!” “是。”小黄门子鞠了一躬,转身向后差点撞进李泰的怀里,吓得他哆哆嗦嗦的闪到一旁,李泰摆了摆手,小黄门子没敢出声,冲李泰无声一揖,便跑开了。 李泰抬腿迈过门槛,见室内一片狼藉,李承乾手扶着桌子,一脸怒气的站着。和上次过来看他的时候一样,屋里只有一个太子,没有别的人。 李承乾不知道李泰走到了门口,刚才那一嗓子吼的见面很是尴尬,他脸皮直抽的望了一眼李泰,李泰的脸上很平静,不喜不怒的。 “皇兄,什么事发这么大的脾气?”李泰走过去,把横在地上的椅子拎起来,放到李承乾身边,扯着他把他按到椅子上:“还生我的气呢?” “没生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李承乾指了指对面趴在地上的椅子:“你也坐。” 李泰走过去把椅子扶正,轻轻的坐了下来:“控制饮食是一件挺难过的事,我有问过御医,除了绝对不能吃的,不让你吃。凡是可以少量吃的,我都没让减。” 李承乾点点头:“我知道,我不是生你的气,是屋子太乱了,不想让你为我担心。” “谁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什么都想砸,什么人都不想见。”李泰扫一眼这一地的笔墨笔砚、茶盏花瓶,缓缓的长出一口气:“可是我们必须得控制情绪,不能被情绪控制,你砸一通也就是一时痛快,随后就有一堆麻烦,这又是何苦来的?” 按理说李承乾砸了自己的书房,事不大,可以说根本就不叫个事,但是他现在的处境是随便一点小事,都会招来很多人大义凛然的骂他。 有一天李承乾跟两个小黄门子在院里踢了两脚踺子,正笑的开心被于志宁给看到了,于志宁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暴骂。 说他跟下人厮混有失体统,说他荒淫嬉戏亡国之道,两个小黄门子被于志宁说的有如牛鬼蛇神般的可憎,李承乾被骂得狗血淋头。 就他书房的现状要是被那帮太子太师看到,李承乾指不定要被骂成什么样,而且不是骂一次拉倒,下次要是找不到新茬,就把旧事翻出来再骂一遍。 李承乾冷哼一声,把头扭向一边,冷冷的说道:“连你也要来教训我了吗?” “哥!”李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李承乾斜眼盯着他,他嚅(音如)了嚅唇,什么也没说,僵持了半刻,李泰又轻轻的坐了下去:“你要是这么想,我真多余跟你说话了。”biqμgètν 李承乾沉默不语,李泰叹口气,满脸委屈的说道:“你不见我是一个人过来的吗?躲了你几天,怕你气坏了,特意过来让你出出气,随你怎么打骂,我不往出说就是,你这般冤我?” 李承乾才不信他这鬼话,李泰也知道他不信,李泰四下里张望,伸手从地上的碎花瓶里抽出一个鸡毛掸子,递给李承乾:“给。” 李承乾沉着脸,不客气的接过鸡毛掸子,冷冷的抬眼向上望着李泰,李泰干脆闭上了眼睛,不跟他对视,就静静的站在他的面前。 李泰聪明,李承乾也不缺心眼,真要打到他的身上,他真的不会主动往出说,但是一准会很意外的让阿爷知道,到时候自己就是百口莫辩,甚至辩的机会都不一定有。 李泰现在是圣宠正隆,谁敢在他身上加一指之力,就等着他老子爹还你一座五行大山吧。李承乾现在本就处境艰难,他难道希望雪上再加点霜吗? 李承乾摸了摸鸡毛掸子,手感很舒服,心里真的很想狠狠的抽下去,手上却只是轻轻的掸了掸李泰的袍襟和裤腿:“你这是从哪儿过来的,弄一鞋的灰。” 这话问的,从哪儿过来,走路都带灰。 李泰“扑哧”一下笑了,很幸福的唤了声:“哥。” “嗯?”李承乾抬起头,兄弟两个相视而笑,李泰一脸得意的说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打我。” “打你做什么?你又没犯错,你就是太傻了。”李承乾把鸡毛掸子放到桌子上:“你不该相信御医的鬼话,我的病我清楚,他们就是胡说八道。他们让我忌口,是因为他们以为我做不到,你强行帮我忌口,他们就慌了,你知道他们现在怎么说了吗?” 李泰一脸的茫然,御医还能搞什么花样? 李承乾气恨恨的一咬牙,冷笑连声:“他们让我忌口不算,还让我运动,你是不是还要听他们的,逼着我运动?” “运动?”李泰脱口而出,嘴比脑子还快的来了一句:“那不行!”这反应速度吓了自己一跳,庆幸,差点把下半句话也喷出来。 李泰心里还有个后半句“运动能增强体质,病真的会好。”万幸话到舌边还是及时吞回去了。 运动怎么能行呢?忌口加运动,痛风就等于按下了暂停键,长期坚持下去的话,痛风就在原地终止了,不会再往下发展的。 李泰眨了眨眼,满脸心疼的说:“你不动都疼,运动不要命了吗?” 呃,御医可没说让他疼痛期运动,痛风是疼一阵儿好一阵儿,疼也就一个星期左右,好多久要看你忌口和运动的程度了。 “现在你明白了吧?他们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证明不是他们治不好病,而是我没做到。他们就想在阿爷面前有个托辞,为的是保他们的荣华富贵,他们管我疼不疼吗?” 李承乾眼底起雾,含泪欲滴,眼中的冷又怎能及得上心头的冷?口中的恨又怎能抵得过心头的恨? “可是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呀。”李泰直搓手也搓不出什么好计策来:“哥,咱就忌口一个月,要是真的不疼了就继续,要是还照常发作,咱就想吃吃啥,好不好?” “嗯。”李承乾也是这么想的,他是被疼痛折磨的受不了了,所以他也做出了一定的妥协,也愿意真的忌口试试了。 李泰的心底却慌成了一团,他开始忌口了的话,发作的次数会减少,他现在还是挺得住,等他挺不住的时候,病急都会乱投医,那会儿他想起御医的话,真的咬牙开始运动怎么办? 怎么能让他不运动?别说跑,最好是走都不让他走,他运动量越小越好。 李泰正愁眉不展的冥思苦想,忽然小黄门子跑到门外,报了声:“陈公公来传陛下口谕。” 第282章 青雀为兄多着想,皇帝赐儿任讨赏 李泰看这屋子乱七八糟的,若是被陈文看到,难免又给李承乾添麻烦,于是他对小黄门子说道:“请陈公公到西华厅稍候。” “是。”小黄门子应了一声,便转身跑了。 李承乾也正是这个意思,只是他不好开这个口。他要是说让陈文到别的地方候着,就等于是赶李泰走一样,要是让陈文过来,这屋子属实是尴尬。 李泰站起来,笑微微的看着李承乾:“哥,我扶你过去吧。” “嗯。”李承乾抬手抓着李泰的手站了起来,李泰扶着他慢慢的向外走。李承乾还有点感慨,刚刚他还扶着魏征走路,这会儿就是李泰扶着他了。 走着走着李泰忽然想到,这要是有个轮椅推着他也比扶着他轻巧。 轮椅?如果没有轮椅,脚再不舒服,只要还能走,都难免会走动几步,如果有了轮椅,谁还愿意遭罪的走? 就算是用人抬的竹椅,也只能在户外抬,在室内走路的时候也不少,能自己走谁也不愿意用人扶,用人扶着能走,谁也不愿意用人背着走。 如果有个轮椅呢?那岂不就是能少走一步便少走一步? 很快来到了西华厅门外,李泰站住了脚:“皇兄,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父皇还能有什么背着你的事吗?你只管进来就是,何须避嫌?” “不是,我是真的有事。”李泰松开手,躬身一揖:“惠褒告退。” 李泰向后退了三步,转身走了。李承乾看着他的背影走的远了,才迈步走进西华厅。biqμgètν 陈文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通知李承乾准备一下,明天他要去送候君集的大军出征,后天他要去昭陵祭拜长孙皇后。 离开东宫,李泰直接回了魏王府,急匆匆的找那些工匠艺人们研究轮椅的制作,一如既往的老办法,他先画个示意图出来,然后大家一起研究具体的细节。 轮椅对大唐来说还真不算是什么新鲜事物,轮椅早在三国时期就出现了,只不过构造上比较简单。 李泰不知道古代的轮椅什么样,他只见过现代的轮椅,所以他一画出来,就惊爆了匠人们的眼球,这简直是轮椅改进史上的一场革命。 “加上这两个小的轮子,不用人推,自己就能走了!” “人坐在椅子不用动,就能想去哪儿去哪儿了?” “殿下,真神人也!” “废话,我早说过殿下就是神人下凡,凡人谁能想到这么绝妙的法子?” “……” 轮椅还真不算难做,很快就确定了方案,黄昏之前就做好了,李泰亲自坐上去测试一番,虽然跟他想的不太一样,但好歹他想要的功能都实现了,代个步还是很不错的。 李泰兴冲冲的用马车拉着轮椅就回了皇宫,回宫第一件事必须是先去甘露殿给父皇问安,他就让马车停在殿外,自己跑进了院子。 李世民正在院子里站着,见李泰跑了进来,很是纳闷,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活泼了?有什么急事至于跑? 李泰也没想到能在院子里见到李世民,他急忙收住脚步,笑嘻嘻的上前,拱手一揖:“拜见父皇。” “你又跑哪儿去了?一下午不见人。”李世民知道他去了东宫一趟,然后就出宫去了,居然一直到宫门要关了才回来。 “就回魏王府一趟,没去别的地方。” “明知道明天有事做,今天也不好好休息。” “哦,我这就去休息。”李泰转身就要跑,早点把轮椅给亲哥送去,让他少走一步是一步。 “回来。”李世民话都没说完,他就想跑?“你吃饭了吗?”bigétν “没呢,我这就去吃。”李泰说罢又转身要跑,李世民又给他喊住了:“你急什么?没吃陪我吃。” “哦,好吧。” 好吧?李世民看他怎么一脸的不情愿呢?“陪我吃个饭,能耽误你什么事吗?” “不是,没有啊。”李泰略有点局促,一脸僵硬的笑容。他就是想去东宫送个礼,倒也不着急。 李世民白了他一眼,你这表情都出卖了心情:“青雀,你这张脸就不会撒谎,有什么事就说,可别难为自己了。” “真没什么事。” 李泰话音刚落,陈文摇着拂尘,倒腾着两条老腿,用近似于跑的动作移动到李世民面前,连比划带说:“四殿下带来一个带轮子的椅子,应该又是想给陛下个惊喜的。” 李泰用一种很吃惊的眼神盯着陈文,你疯了?我要是有送给陛下的心,我不会带进来? 陈文自然是早就问明白了,他偏就一脸无辜的看着李泰,还喃喃的说了句:“不能怨我,陛下有吩咐过,发现你弄什么新奇玩意儿都得让陛下先知道。” 李世民则用一种要吃人的眼神锁定了李泰:“你这个孩子!我跟你说多少次了,给朕送礼不用挑日子,啥时候都能送。” 李世民眉开眼笑的对陈文说了句:“看看去。”他抬腿就往外走。 “我,阿爷”李泰赶紧向前追去:“阿爷,那不是给你的,那是给我皇兄做的。” 管你给谁做的,李世民的脚步就是没停:“朕看看不行吗?以后你再研究出什么新鲜玩意儿来,必须先让朕看看。” 看看行,李泰担心他抢,李世民也不知道是属啥的,只要是李泰弄出来的东西,他是见啥抢啥,可有个不挑食的劲。 把轮椅从马车上拿下来,拎进甘露殿的影壁墙后面才放下,陈文在后面把着,李泰指挥李世民坐上去,然后陈文推着他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他又尝试着自己来。 “这椅子好啊,比坐轿舒服多了。”李世民坐个轮椅乐够呛,自己玩了有十分钟。李泰就站在一旁,微微的笑着,这个爹也挺有意思的,真是个老小孩儿。 “你怎么想到做这个送给你皇兄的?”李世民拍拍扶手,坐在椅子上不用人推,不用马拉,自己就能走,还能拐弯,这实在有点神奇。 “我今天去看皇兄了,他走路很吃力,他的脚总是疼,我就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脚不用沾地的走,要是坐着就能走,那多好?然后我就去找匠人们商量了,我大唐的匠师真的了不起,我觉得他们都是功臣,应该好好的表彰他们。”bigétν 提起那些工匠艺人,李泰神采飞扬的,古人的智慧真的令他震惊,太多巧妙的设计都令他叹服。 “匠心独运,果然应该奖赏。”李世民笑着点了点头,这一次他是真的满意,一个轮椅不值什么,但是一个轮椅,让李世民看到了李泰对李承乾的好,这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好,他相信自己的彗眼。 “青雀,奖赏有序,要赏也是先赏你,你想要什么就说吧。” 第283章 蟒龙袍上九冕旒 李泰微微一笑,要什么?我想要什么,你是真不知道吗?既然你现在给不了我想要的,那不如什么都不要。 “父皇,我说的是表彰,不是奖赏。匠人们虽然心思缜密、手艺精巧,我也给过他们工钱了,都是他们份内的事,没必要再给他们奖赏了。” 李泰一句话把李世民给说懵了,表彰不就是奖赏吗?这有什么区别? “表彰是荣誉,奖赏是待遇。荣誉是奋斗的目标,待遇是生活的保障。”李泰看出来李世民没听懂了,于是他仔细的解释了一下。 “比如木工,制定个标准分出等级,一级木工到十级木工,十级木工等于一级木匠,十级木匠等于一级匠师,匠师再分三个等级,最高级匠师赐国之巨匠称号,享四品官待遇。” 看李世民依然目瞪口呆的,李泰怀疑自己没表达清楚,他又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不同等级对应不同的待遇,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全靠他们自己去奋斗,这样可以调动起他们的积极性。” 李世民还是直眉瞪眼的盯着李泰,这回李泰懵了,都说这么清楚了,他还不明白?这个爹是傻了吗? “父皇,驽马要给草料,千里马要给草原。层次低的人求财,层次高的人求名。还有,还有哪里没说清楚吗?” 看李泰都已经紧张的有点慌了,李世民缓缓的点了点头,微笑道:“你可真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把你这套说词给我整理出来,连夜写好,天亮之前交给我。” 呃,李泰费尽唇舌说了半天,就给自己揽到手一份作业。 “是,那我现在就回去写了。”李泰看了一眼轮椅,说道:“这个轮椅就由父皇赐给皇兄吧。” “谁送的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送的就是一个物件而已,阿爷送的对皇兄来说是一种激励,我只是心疼他走不了路,只要他肯坐这个轮椅,少遭点罪就好,我又不需要他领我的人情。” 李泰笑笑,转身就走了。 李泰送的,李承乾多少会有点戒心,虽然他欣然接受的可能性占到九成以上,但也不如让李世民送,那样他一点戒心不会有,百分之百喜欢坐轮椅,因为不只是走路更舒服些,这还代表着独一无二的君宠。 李泰转身之前那一笑,笑得李世民好一阵心酸,那笑容里饱含着无奈,他心里明明是对皇兄好的,却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他深深的知道皇兄对他有多忌惮,他所有的好意都会被曲解。 这也不能怪李承乾,就是自己这个当爹的也没少曲解他。 他研究出那么多的冷食和美食,为的只是让家人都吃的好点,结果御医说那些都是李承乾需要忌口的。 李世民把负责东宫饮食的所有人都调查了一遍,确认关于东宫饮食李泰没有吩咐过一个字,都是李承乾自己贪婪无度的贪食。 当李泰知道李承乾需要忌口以后,他第一时间改了东宫的饮食,他不知道负责东宫饮食,对他来说是担着多大的风险吗?李承乾随便药死一个下人,就可以诬陷到他的头上。ъitv 想起他为了给李治出口气,在甘露殿门口打杀郭影。为了照顾妹妹睡个安稳觉,闯入公主房里过夜。听说自己病了,立马抗旨回宫。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一模一样的孤勇,只要是为了家人,宁愿自己承担所有,不怕被诬陷,不怕被非议,不怕受惩罚。 “我画阿娘,只是因为我想阿娘,不是要用阿娘的画像邀功。” “我只是心疼他走不了路,不需要他领我的人情。” …… 李世民让陈文把轮椅给李承乾送过去,他转身进屋,一时心潮难平,自己是不是太亏待李泰了? 第二天清晨,李泰是被云海叫起来的,云海感觉有一年多没有叫过李泰起床了,李泰每天都起的很早,根本不用人叫。 今天有点特殊,皇上昨晚吩咐过天不亮就得让李泰起床梳洗,免得耽误了上朝。李泰揉揉眼睛,不情愿的爬了起来。 哪天不上朝啊?用不用起这么早?天还没亮呢,这可是夏天。也就凌晨三点多钟的样子,李泰便被喊起来,先洗了个澡。 今天他要去送大军出征,皇帝说要隆重一点,让他先沐浴后更衣,他除了听从安排也没别的选择。 洗完澡要梳头,头发干的特别慢,怎么擦也是湿的,所以才让他早早的起床,李泰无奈的直抚额头,没有电吹风是不假,咱不是有风扇了吗? 边梳边吹果然好用,头发弄干了以后,只是随意的给他扎了一下,就让他去吃饭,吃完饭才正式开始穿衣梳头。 和上次去送大军时一样,穿的是黑色的九章衮冕服,衮冕服是亲王能穿的最高级别礼服,只有天子、太子和亲王能穿,其余的人无论手里有多重的权柄也不行。 衮冕服也是有规矩的,天子的是十二章,就是连衣服带裤子上一共绣了十二种花纹,太子和亲王的是九章,一共绣了九种花纹,共同点是都绣有龙。亲王以下不能穿绣龙的衣服。 穿好了衣服,就要戴那个前后都缀着好多白玉珠子的帽子,李泰还挺喜欢的,平时也没机会戴,一共就戴过一次。 那帽子是有说法的,有个官名叫冕旒(音刘),天子的冕旒是十二串珠子,太子的是九串,亲王的是七串。 也就是说天子的吉服是十二章十二旒,太子的是九章九旒,亲王的是九章七旒。 戴好的冕旒冠,李泰喜滋滋站到青铜镜前面,好好的照看一番,这衣服穿木头桩子上都能带出王者霸气来,抬头再看自己额前的白玉珠串,什么时候能有九旒、十二旒呢?biqμgètν “嗯?”心急还能让人眼花不成?李泰对着镜子数了又数,明明就是九串白玉珠,这怎么回事? 李泰抬手摸着白玉珠,一串一串的数,果然是九串。 吓得他倒吸一口冷气,我天爷,多亏没跑出去,这要是让人看到了,还想什么太子天子的,能保得住亲王就不错了,最低也得是被赶到封地上去。 “云海!”李泰急吼吼的指着自己头上的冕旒:“快摘下来,搞错了,这是皇兄的。” “二郎,这是陛下送来的,不会错。”云海就算不识数,也还有十根手指头,不至于连七和九都分不清,这怎么可能是搞错了? “谁送来的也是错了,今天我和皇兄都要穿吉服,一定是下人心慌手乱拿错了,快去调换回来。” 云海刚要再说句什么,突然门外有人高喝一声:“陈公公到!” 第284章 一个纠结的父亲 陈公公这么早过来干嘛?云海有点麻了,难道真的是下人拿错了冕旒,陈公公来讨了?白高兴了,还以为是皇帝给二郎的恩典呢。 李泰一听陈公公到了,他就想起了昨天李世民让他写的作业,说是让他天亮之前交上去,看看窗外此时刚好的东方放白,估计陈文是来取作业的。 李泰不想让陈文看到他戴着九冕(音免)旒,便一指桌上的纸卷:“把那个交给陈公公便是。” “是。”云海拿起纸卷,推门走了出去。 陈文就在门前的台阶下站着,云海笑着走了下去,他双手捧着纸卷,向前一递:“陈公爷是来取这个的吧?二郎写到子时将尽才写好,只睡了一个时辰就又起了。” 陈文接过纸卷,一看这厚度足有十多张,看来李泰写的挺认真,他笑道:“陛下让我过来传个话,殿下要是收拾停当了,早些到甘露殿问安。” “好,陈公爷,二郎的吉服今天送来的是九旒冕冠,可是下人弄错了?”云海干脆直接问个明白的,省的不戴不甘心,戴了又提心吊胆的。 云海一句话问出来,李泰在屋里连气都不喘了,屏着气息听下文。 “这么大的事会弄错吗?这是圣上的恩典。” 陈文一句话,说得李泰心底花开,他一步蹿到青铜镜前面,喜气盈盈的来回照影,这九串珠子就是比七串好看。 天可怜见,我也有今天! 李泰差点就笑出声来,要是有孙悟空那么大的本事,他一准一个跟头翻到天上去打两个滚儿。 他两只手按着胸口,生怕不争气的心脏蹦出来。怎么就这么开心呢?不就是多了两串珠子吗?有什么好高兴的?除了沉点还有什么好处? 这兴奋的情绪怎么压都压不住了,李泰拼命的警告自己别翘尾巴,要低调、要低调、要低调! 可就是找不着尾巴在哪儿了,好像早就飞天上去了,咋低调?好像没学过这一课。 这身行头的确也是没法低调了,除了天子再没有一个人能穿出比它级别高的服饰了。 这是一个信号,标志着他向太子之位前进了一大步。李世民多少次明示暗示,话说的很漂亮,都是说说而已,动真格的这可是头一回。 冷静,冷静啊,李泰拍拍自己的脸,现在只是多了两串珠子而已,什么都代表不了。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你不是太子,你穿着太子吉服也不会有人拿你当太子看的。 皇帝有意立你为太子和你已经是太子了,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李泰努力的压制着往起膨胀的情绪,他发现前进一步原来是这么兴奋的事,前进的路还很长,一定不能松懈,早晚要把这身吉服混到名正言顺。 做了十个深呼吸,总算不那么激动了,他笑吟吟的走出房门,感觉今天的天特别的高远,光线特别的明亮,连空气都特别的舒爽。 李世民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李泰连夜写好的作业,道理说的深刻又清晰,文采飞扬读起来酣畅淋漓,字写得也美,一手蝇头小楷帅得一塌糊涂,最好的纸光滑细腻,最好的墨漆黑泛光,版式整齐的有如刀切。 不管纸上写的是什么,光是这个版面的视觉冲击都是极大的享受。 别说李泰是李世民的亲儿子,大唐随便一个人都知道李世民喜欢书法。 这要是单纯的只是写个作业,李泰就用铅笔写了,正是为了投其所好,李泰才先用铅笔写了份草稿,勾画涂改了几遍,又用毛笔抄了一遍,别说一个字没写好,就是一个笔划没写好,他都换纸重抄。 父亲又怎么样?你想得到更多的宠爱,就得比别人更用心,更卖力,因为父亲不是你一个人的父亲。 哪有天生的爱?血脉亲情是天性不假,在这一点上李泰占了先机,但这只是有个好的而已,如果不是他用心的经营这份父子情,便是十个李泰也被赶到封地上去了。ъitv 经营不等于算计,就像这一次李泰写的认真,只能说他很重视父亲的话,很尊重父命,这是一种态度,你连个态度都没有,那还想要更多的吗? 李世民是昨天黄昏时分吩咐李泰写这个文章的,天没亮就能交得出这么美的一份答卷。 魏征是昨天上午交待李承乾写份检讨的,整整一下午他都没有事情,李泰用一下午的时间给他做了个轮椅,他从黄昏玩到半夜,玩累了倒床上就睡,检讨他一个字也没写。 魏征是离开东宫就直接到李世民面前汇报工作了,李承乾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份检讨,直接决定着他的未来,他却毫不在意的没有理会这个事情。 魏征的做法极其高明,从教导太子的角度上讲,太子缺那些给他讲治国大道理的老师吗?太子是没有治国的能力吗?不是,太子才华出众,多次监国,他缺的绝不是什么理论也不是能力。 太子缺的就是一个态度,皇帝因为什么事对他有了废弃之心?就是因为他给称心立碑。 这件事跟他以前做过的许多错事比起来并不算大,但是这件事暴露了他的态度,他就没把江山社稷天下苍生这些放进心里,他的心里只有小我。 他沉进了称心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样的人登上帝位绝非江山之福,一旦有什么东西迷惑了他的眼,他的心就会沦陷。 魏征没有像其他太子太师那样,给李承乾讲知识、讲道理、讲案例、做分析,他就直指其心,在称心这件事上你认没认识到错误,有没有改正的决心? 知道错了,就把事情给我老实交待一遍,并且把错处一一列出来,再给我保证从前犯过的错误不会犯第二次。 如果他真的能这样做,李世民有七成可能会原谅他,因为李世民的心天生就不是圆的,他的心里没有公平,他的心是有尖的,尖是有方向的,心尖只有一个,那就是李承乾,无可替代的嫡长子李承乾,他但凡有一丝光亮,李世民就能给他整个世界。 李世民知道了魏征的做法之后,很是感激,终于有一个真心拉李承乾一把的太子太师出现了。 这才真的摸着病根对症下药,这才是真的为李承乾着想,而长孙无忌找来的那些太子太师,明显的是在利用李承乾,抓住太子的短处以一副诤臣的嘴脸肆意的诋毁谩骂。 李世民什么都知道,他就是在冷眼旁观,李承乾遭的罪,他心里有数,他在等,等李承乾浪子回头或是堕落到底,他浪子回头就给他天下,他堕落到底就养他做一世富贵闲人。biqμgètν 既然长孙无忌不死心的折腾,就给他个机会,再等一等,看看李承乾会变成什么样子再说,没想到这段日子李承乾还真的变好了,李世民心里难免又没脸的升起一丝希望。 尤其是李泰又劝来了魏征做太子太师,李承乾可该崛起一回了吧?李世民就盼着下午能收到他的检讨,结果盼到黄昏却盼来了李泰给他做的轮椅。 凌晨密探来报,太子根本就没写过字,魏王倒是写到深夜。李世民习惯性的又失望了一次,他这才下定决心,让人给李泰送去九旒冕冠。 李泰不一直都是李承乾的磨刀石吗?那这次就狠点磨,李世民让李泰头上九冕旒,这用意还能再明显吗?这回看看李承乾着不着急,能不能学好。 长孙无忌都疯了似的往起拉李承乾,魏征带病入东宫,李泰都助攻他了,自己这个当爹的也该给他下一剂猛药了。 他若是迷途知返,能够奋起直追就还有机会,他若是不能,那也只能说他命该如此了。当爹的也算是真的疼了李泰一回,从今天开始可以和李承乾光明正大的搏个高低了。 李泰笑盈盈的走到李世民面前,躬身一礼:“儿拜见父皇。” 第285章 国策府由你掌管 柔和又明亮的晨光正正的打在李泰的脸上,李世民看着儿子这一脸的青春气息,就从心里往外的高兴,同时又感慨时光的无情。 “青雀,过来坐。”李世民指了一下桌角,把手里的纸张轻轻的放下。 李泰走过去撩袍坐下,笑呵呵的看着李世民,指着自己的额头说了句:“父皇,我戴这个不合适吧?僭越了皇兄的威仪,众臣也会嘲笑我的。” 李泰得问个清楚,让我一个亲王穿太子服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么你连太子的名头一起给我,要么干脆别给我这殊荣,你给我两串铜钱得了,给我两串珠子干什么? “朕赐给你戴的,不算僭越。”李世民拍了拍桌上的纸:“我想设立一个机构,专门负责研究和制造,诸如风扇、轮椅这种对百姓有用的东西,你说这机构叫什么名字好?” 李泰没想过这个问题,突然被问到,他也有点不知如何作答,便说道:“这个多少算是跟工部有关吧?让工部增设个司就是了。”biqμgètν “它不属于六部。”李世民摇了摇头,然后看着李泰,语气轻缓的说道:“它就是单独的一个部门,所有的官吏任用罢免全都由你一个人说了算,所有人只对你一个人负责,除了朕,谁也管不着。” “啊?”李泰身子往前一探,嘴张的差点咬着李世民。 这回九冕旒名正言顺了,这权力比太子可是大多了,官吏的任用罢免由自己一个人说了算,这是在朝廷体制之外给自己开了一个小朝廷。 “啊什么啊?想用人你自己招,你不是吹你会用人吗?我看看你真会假会。” 李泰“腾”一下站了起来,深深的一鞠躬:“谢父皇!”你给,我就赶紧要着。小便宜不需要占,两串珠子我可以不要,但是这个权力我得要。 李世民眉开眼笑的看着李泰,心里忽然又想起了李承乾,李泰开始打造自己的班底了,李承乾就算是拼尽全力也很难赢得了李泰,更何况他到现在为止连个态度都没有呢。 每次意识到李承乾要输的时候,李世民都会先着急,抢着就替他把困难解决了,不管委屈了谁,总之李承乾的危机必须要解除。 这一次不一样了,他意识到输的人很有可能是李承乾的时候,他的内心出奇的平静。他自以为自己很公平,给了两个儿子一样的机会,让他们公平的竞争吧。 他觉得李承乾有自己的一套班底,而李泰赤手空拳,所以他给了李泰一个培养自己人的机会。 李泰合不拢嘴的坐下,很认真的问了句:“售卖所得全都归我吗?” “……”李世民满脑门子跑黑线,用不用这么市侩? 给你一个独立的机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这就是在锻炼你做皇帝的本事,你想到的就只是钱? 你不应该考虑拉谁进你的队伍,培养什么样的人才为你所用吗?你第一点考虑到的就是赚的钱归谁?我差你那几个小钱啊? “行,都给你,快想想叫什么名字,一会儿上朝我要说这个事。”李世民看李泰一味的傻笑也不答话,他自言自语的说道:“你做的都是关乎国计民生的事,不如就叫民策府,如何?” 民策府?李泰赶紧的摇头:“不行,绝对不行。” 说起来李世民的确是一位了不起的帝王,历代帝王的名字都是需要避讳的,唯有李世民特意下旨,他的名字不需要避讳。ъitv 但是臣民依然自发的把观世音菩萨读成了观音菩萨,这是臣民们发自内心的对李世民这位帝王的尊重。 别人都知道主动的避天子名讳,李泰更知道避讳,他说道:“既然父皇这么说,那就叫国策府吧。” “也好。”李世民也考虑过国策府这三个字,他觉得有点大,不过想想也没多大区别,民策即是国策。 “父皇。”李泰又指了指头上的冕冠:“我还是换了吧,皇兄见了必会觉得堵心,父皇对我好,我心里知道就行了,别让皇兄难过了,他好不容易才振作了一点。” 昨天给李承乾做了个轮椅,今天就有九冕旒到手,可见谁对李承乾好,才能打动李世民的心。 吃过甜头,认证了这条路的方向正确,那自然是要把这条路踩实走远,绝不能轻易的翘尾巴,一个滑坡就是要命的结局。 听到李泰说出这句话,李世民果然眉眼舒展了很多,这孩子干净的就像一碗清水,一眼能看到底,给他权柄他也不会飘,给他当太子的希望,他依然会为李承乾着想。 “你就安心戴着好了,我又没摘他的九冕旒,他难过个什么?”李世民倒是盼着李承乾能知道难过,他要是有李泰一半懂事,九冕旒也就没李泰什么事了。ъitv 今天早朝李泰和李承乾都没有参加,他们一人半副銮驾,各自出宫奔军营去了,两路大军不在一个地方,从头到尾他们哥俩也没碰着面。 李世民拿着李泰昨晚写的那十几张纸,在金銮殿上让人大声的念了一遍,然后他说了一通大道理,大意就是说,他青雀儿研究的这些东西,有利于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应该大力的鼓励并大量的生产。 关于这一点,没有人反驳,皇帝说的对,而且他要鼓励李泰也好,大量的生产也好,这跟任何人的利益都没有冲突的地方。 “所以朕决定成立国策府,专门来做这些事,国策府所有规矩由魏王来定,国策府的一应官吏都直接向魏王负责,任用、罢免、升迁、贬谪都是魏王掌管。” “陛下!”长孙无忌一步迈出朝班,你前面怎么夸李泰都不是问题,他也是李泰的亲舅舅,夸李泰他也与有荣焉,但是你要给李泰这么大的权力,那可就不行了。 这事要是成了,李泰就位于太子之上了,那长孙无忌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乌有。 “此事不妥,成立国策府可以,但不能让魏王掌管,应该由陛下或是太子掌管,而且亲王没有任用罢免官员的资格,此例一开,其他亲王有样学样,则天下大乱矣。” 长孙无忌说罢,太子右庶子马周和驸马都尉杜荷一起站了出来,齐齐朝上一揖:“臣等附议。” 随后汉王李元昌和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也相继站了出来,一样的朝上一揖:“臣等附议。” “嗯。”李世民缓缓的点了点头,目光慢慢的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然后微笑着看向其他人,开口问道:“还谁有意见?” 第286章 说好的钱都归我 挥戈擐(音换)甲,擂鼓扬旗,檐前双紫燕,林间对黄鹂。点燃烽火黎民苦,带诏出征马蹄疾。休道将军多思战,为解君王天下棋。 大唐将士们带着一片肃杀之气,一个雄纠纠如同铁塔,气昂昂好似斗鸡。 李泰这一次送大军出征,比前番更为激动,说了许多激励人心的官话,把大军送出城外三十里才返回城中。 李泰都回到了皇宫,候君集的队伍才刚刚离开军营,是李承乾的演讲稿太长了,使得三军一直耽误到现在吗? 当然不是,是长孙无忌下了早朝匆匆忙忙传下一令,要网罗尽全城的手工艺人,都抓来交给候君集带走,说是打仗需要。 候君集都不知道打仗为什么需要手工艺人,反正就是多等一会儿的事,他也不着急赶路,就卖长孙无忌个人情,给他点时间让他满城的去搜捕手工艺人。 长孙无忌也是够狠,发动了所有能发动的力量,一个时辰把长安城给翻了个遍,几乎是入户抢人的架式,凡是听说谁家有个手艺人,立马就不容分说的带走。 甚至连魏王府也没能逃过此劫,长孙无忌派人拿着他的令牌到魏王府,请魏王府的匠人们马上随军出征。 魏王府李泰不在,陆清不在,李淳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说是让匠人随军出征,李淳风也不能硬拦,只好叫出十几个手工艺人跟着他们走了。 李泰手下的那些匠人大多数都在骊山忙着呢,魏王府里还有二十来个,领头的精英人物不过四五个而已。biqμgètν 李淳风把那四五个都给留了下来,其余的那十几个也就是打个下手的,不管他们去做什么,回不回来都不至于耽误什么事。 短短一个时辰,长安城里闹得人心惶惶,很多人莫名其妙的就被抓走了,没人知道因为什么,也没人知道被抓到什么地方去做什么。 李承乾今天一身吉服,头戴九旒冕冠,站在高台上检阅大唐的军队,一时间豪情万丈,大唐的军容风貌属实是振奋人心。 一整套的流程走完,李承乾也说的口干舌燥的了,大军正要启程,长孙无忌却跑了过来,拦住大军不让走。 “长孙司空。”候君集一身甲胄,笑着朝长孙无忌拱了拱手:“多谢长孙司空前来壮行,只是这大军出征是有时辰限制的,我不能等的太久。” “放心吧,午时之前都是吉时。”长孙无忌先稳住候君集,然后慢慢的说起了今天早朝上发生的事。 “……陛下根本不听劝阻,铁了心的设了个国策府让魏王掌管,还允许他自置官属,封魏王为国策将军,位于太子之下、亲王之首,出行仪仗、服饰皆与太子同。” 李承乾一听这话,差点从高台上掉下去,李泰现在的权力比自己还要大得多,自己这个太子真正的只剩下一个虚名了。 眼看着这大唐的将士一个个如龙似虎的样子,李承乾暗暗的苦笑,真不如下去做个大头兵也好,何必在这高台上做个令人嘲笑的傀儡太子? 候君集一听这话,直接就是一句:“这与当年的天策府何其相像,陛下这是要走回老路吗?” 像,实在是太像了。当年的李世民功劳太大,达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李渊封他做天策上将,天策府许他自置官属,允许他建文学馆。 如今的李泰简直是一模一样,当初的李世民最恨李渊在他和李建成之间摇摆不定,既立李建成为太子,又对自己恩宠有加,最后直接导致了玄武门事件。 李世民现在是真的理解了李渊的做法,其实他也不愿意这么干,可是他也是一步一步被逼到这儿的,如果李承乾能争点气,别人哪能有机会? 李承乾眼见着不行,不趁着自己还有精力的时候,赶紧把李泰锻炼出来,难道坐等到时候措手不及吗? 李世民真的是终究活成了最初自己最为讨厌的样子。 候君集是个粗人,想到就说了出来,他这一说可吓了李承乾一跳。 李泰若是看不到当太子的机会也就罢了,他现在太子之位就在手边,却眼瞅着碰不到,他不心急吗?他会不会再来一次玄武门事件? 李承乾的眼角渐渐的眯了起来,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才行。 “俺是个大老粗,太子不要多想。”候君集看李承乾的脸都吓白了,急忙又安慰他道:“有长孙司空在,不会有事的。” “你这个老东西,满嘴里胡说八道。”长孙无忌笑着白了他一眼,又说道:“等你回来庆功之时,非要和你一醉方休不可。” 候君集大笑,大家默契的不再提这个事情,闲聊一会儿便启程出发了。 送走了候君集,回到城中,长孙无忌把李承乾请到了自己的家里,下人都赶出去,他们甥舅两个坐下来好好的谈了一回。 长孙无忌劝导李承乾:“你阿爷现在明显的是在培养惠褒,你再不走点心,舅舅也保不了你了,知道不?” 李承乾无声的点了点头,他知道他也恐慌,他很想努力,却不知道该怎么努力。 “明天去拜祭你阿娘,后天你就去府衙,一定要做的比别人都好,知不知道?” 李承乾点了一下头,又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他问道:“府衙不是李恪在打理吗?” “李恪昨天下午悄悄的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留下一封信,今天早朝的时候府衙的人交给你阿爷的。” 长孙无忌嘴角微动了一下,总算有一件令人舒心的事,好歹成功的把李恪给赶出了京城,少了一个碍眼绊脚的。 “哦。”李承乾也略感舒服,能去府衙就太好了,省得天天挨骂了,比在东宫那是自由得多。 李承乾在长孙无忌府上坐到天近黄昏才回宫,回到皇宫他也没去向皇帝汇报一下他的工作情况,他直接回东宫去了。biqμgètν 李泰是送走了大军,马上就去找皇帝了,连衣服都没换。就去送个行,能有什么事?的确是没什么事,你只需要让皇帝看到你的工作态度就行了。 李世民现在看李泰,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他笑呵呵的说:“很好,国策府的事定下来了,你有什么需要的就说。” “嗯,我还没想该怎么做呢。”李泰坐在桌角,笑微微的看着李世民:“阿爷,我想大量的生产像铅笔、风扇,这种日常生活中百姓们用得到的东西,然后沿着我上次说的丝绸之路卖出去,怎么样?” 李世民眨眨眼,怪不得这小子先问售卖所得是不是都归他,原来他要把生意干这么大,还以为他只在长安城,最多加上附近的州县发卖,没想到他要做成国际贸易。 第287章 有话你倒是说呀 李泰兴冲冲的跟老爹探讨经商之道,两只眼睛冒着光的看着李世民,等着他给个建议,没想到李世民只是轻轻的“啊”了一声,然后倒吸一口气,缓缓的呼出来,用鹰一样的眼神盯上了自己。 “你掌管府衙也两年多了,东西两市的商户做生意是要交税的吧?” 做生意当然要交税,这不是废话吗?但凡对方问出绝对的废话,就代表着是明知故问的,明知故问就代表着话里有话。 李泰一听这话,当时就变了脸,上一秒还笑嘻嘻的,下一秒就变身为护食的野猫,眼睛一瞪,脸一绷,嘴一撅:“你亲口答应的,售卖所得都归我,金口玉言,不能反悔。” “哈哈哈……”李世民都被李泰给逗笑了,但是他做小买卖,可以不要他的钱,他生意做这么大的话,到时候日进斗金可不是一句祝福,那将是一个事实,甚至可能会是一句诅咒。 “那些商户经营所得也是归他们自己,他们交不交税?”李世民非常温和也非常讲理的说道:“税后所得归你自己,是这个道理吧?” 李泰一脸的憋屈相,嘟囔道:“姜还是老的辣,是这个道理吧?” 李世民被他逗得忍不住笑,就笑着安慰他道:“交税不是应该的吗?我个人也没要你的钱,再说税也不高,你不用心疼。” “打住。”李泰很认真的看着李世民:“到底一年多少税钱,你给我个准数,别到时候你说多少是多少,我可受不了。” 李泰就是要丁是丁、卯是卯的把税额给定下来,免得到时候自己忙了一冬加八夏,结果被亲爹给啃得骨头都不剩。 李泰聪明,李世民也不傻,给你定个准数,这定得下来吗? 定多了好像狮子大开口,欺负你一样。定少了,那不如不要了,皇帝张一回嘴就要点芝麻绿豆大的利益,丢不起人。 “你还没开干呢,定个准数不是为难你吗?这样吧,就按你纯利的七成。” 李泰眨眨眼睛,缓缓的开口说道:“那个《括地志》刚有点头绪,军械司的路怎么修也还没定下来,凌烟阁快造完了,我得跟阎侍郎研究一下画像的事,这些都忙完了以后,我得去洛阳监造龙门佛像,可能一去数年不得回。” “所以呢?”李世民饶有兴味的盯着李泰,换了别人就是拿走十成利益也得脑袋削尖了的要干,国策将军的俸禄可是不低,更何况国策府那是五脏俱全的小朝廷,李泰居然嫌三成利润太少,摆出一副要撂挑子的姿态来跟自己谈判。 “所以国策府这个事,还是交给皇兄做吧,我一心多用肯定做得不如他好。”李泰不干了,让你那当太子的儿子来干吧,他本事大。 “他也没时间,李恪走了,他得去府衙。”李世民掏出一封信扔到李泰面前,微笑道:“七成很高吗?就你上次说的那丝绸之路,一来一回两头赚钱,路上也赚钱,一成纯利怕不都是金山一座了。” 李泰拿起信封,撅着嘴抱怨:“江山是父兄的江山,我赚的钱都入国库也没得含怨。关键我刚起步的时候,不是艰难么?招人要花钱,成本要花钱,研发要花钱。我赚钱是为了给阿娘造佛像追福,要不然你免我三年的税,佛像造成了,我纳九成的税都行。” “就这么定了。”李世民来个痛快的,你不用抱怨了,都按你说的定,行了吧? 李泰一下傻了眼,三年以后国策府的路也走稳了,也该上交国家了,是这个意思吧?九成的税和不让人干,还有多大区别? 看他有苦说不出的样儿,李世民就开心的笑了起来:“免你三年的税,三年以后按七成纳税,没问题了吧?”ъitv “行,这是谁给我写的信啊?”李泰点了一下头,顺手撕开信封,信封上火漆尚在,上面只写着魏王亲启四个字,这字勉强算得上工整,绝不是李恪的笔迹。 “高昌那边过来的,驿丞送到立政殿的。”李世民没有拆开信封,显得尊重李泰的隐私,却又当面把信交给了他,他就不信李泰能不给他看一眼。 他们父子聊天的这会儿,候君集的大军都还没有出城,这个时间节点接到高昌那个方向的来信,这是多么敏感的事情,李泰不缺心眼的话,不管信上写了什么他都会把信交给李世民看的。 “啊?”李泰看着信,不由得惊叹出声:“原来,哎呀,这,阿爷你看吧,候君集大军都出动了,还能叫回来吗?” 李泰把信往前一递,李世民迅速的抢了过去,跟大军两个字能扯上关系,应该不是小事。 李世民快速的扫了一遍,原来这是曹蟒托人代笔给李泰写的一封信。 曹蟒跟着玄奘法师一路西行,吃了许多的辛苦就不用细说了,终于到达了高昌国,高昌国的国王麹文泰十分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好吃好喝好招待,曹蟒是乐坏了,一天到晚他除了吃喝就剩下玩乐了。 玄奘法师每天跟高昌王谈经论道,一转眼就是两月有余,玄奘法师提出要西行,高昌王死活不肯放人,曹蟒保护着玄奘法师两次逃出宫门,都被围堵了回来。 后来高昌王来个绝的,把东西两头的路都给封死了,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一只鸟都不让过。 玄奘法师也来了个绝的,一气之下绝食了,曹蟒告诉李泰,本来他想等玄奘法师饿死了,就回长安来,结果就饿了七八天,高昌王妥协了,只要玄奘法师再陪他一个月,他就放人西行。 曹蟒写这封信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高昌了,他就是在高昌这段时间比较有空,也有条件往回捎个信,于是乎就表达一下他想念长安了的心情,他争取活着回到长安,西行实在是太特么的苦了。 “玄奘法师继续西行了,就是说道路已经解封了,咱还打高昌吗?”李泰有点无语的看着李世民。 打的等方面,这个高昌似乎是有点冤,不打的话,大军开动一次是开玩笑的吗?当然想追还来得及,不想追就不追呗。 李世民把信往桌子上一扔,说道:“当然打,道路封不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宣诏不到。” “重要的是打他不费劲,好处还不少。”李泰傲骄的一梗脖子,好像天底下就他一个人会说实话一样。 李世民点指着他笑了笑,这个调皮的儿子,说的真对。 调皮是调皮的,人家也真有正事,李泰笑了一会儿,忽然很正经的说道:“阿爷,我有事说。” biqμgètν 第288章 利国利民的好事 父子俩本来就是在谈正事,李泰突然坐直了身体,很正式说有事要说,把李世民都给带紧张了,不知道他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李世民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目光柔和的看着李泰:“什么事?你只管说。” 李泰转头来回看了看,起身到书架上拿了本书过来:“阿爷,如果我要印一本这样的书,需要制多少张板?” 李世民眉头微皱,这叫什么问题?书有多少页就得制多少张板呗,这还有第二个答案吗?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世民眼睛盯着书看:“有话就直说。” “我想说如果我印十本不同的书,每本一百页,就得制一千张不同的版,对不对?” “对。”李世民简直都不想理他,这跟没说有啥区别? 李泰把书往桌子上一放,神秘兮兮又很骄傲的说:“现在不用了,别说十本不一样的书,就是一千本一万本,也不需要制板了。” 这是疯了吗?不用木板把想要印刷的内容写好刻出来,怎么印刷?靠意念就能印书了? 李泰特别喜欢看李世民这难以置信又有点震惊的眼神,他微微一笑:“其实很简单,就是把一整片木板上的死字变成一个个的活字,不管印什么,只要挪动活字就行了。” “说的容易,这怎么做得到?”李世民当然愿意支持儿子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有点太异想天开了,死字怎么能变成活字?真要是能的话,那印刷成本得下降多少?ъitv 雕版印刷成本太高了,一张板只能对应一本书的一页,出了一点差错,整张版都得重新书写,重新雕刻。 木板很大,不好保存,一本书的板可能要放一屋子,而且要防火防潮,特别的容易变形。 “当然做得到,这件事我已经做成了。”李泰一本正经的说道:“阿爷,我想说的是,可不可以把一些书籍印出来,廉价售卖?我们既然开科取士,不能只告诉人家考什么,也该有份官方的教材,让人家知道学什么,是不是?” 现在寒门难出贵子,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买不起书,现在市面上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卖书的。一个是纸贵,一个是印刷成本高。 如果有廉价的书籍问世,那一定会让更多人有读书的机会,这是推动教育发展的大举措。 李世民没说话,他微眯着眼陷入了沉思,这绝对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但是真要实现在起来难度可是不小。 李泰看李世民没表态,他便继续说道:“教材要想普及开来,光是降低印刷成本肯定是不够的,我正在改进纸张,木浆、竹浆、草浆什么都试试,到时候书可以印不同质量的,定价有高低就是了。” “我也在研究廉价的铅笔,只要百姓们能买得起铅笔、纸张和书,我大唐就可以做到家家都有读书人,到那时候我大唐农人能作诗,挑夫能论经,三尺顽童亦满腹经纶,何愁不能四夷宾服、万国来朝?” 李世民撩眼皮看了李泰一眼,这才是皇子该有的眼界和格局,他弄这些发明若只是为了售卖赚钱,境界就低了。 他心中时时装着家国天下,这才是江山之幸、社稷之福,看来国策府真的是名副其实了。 “说的这么热闹,死字到底怎么变成活字,你还没说清楚呢。”李世民想不出来活字印刷是什么样的。 李泰也没想跟他说清楚,说怎么也是说不清楚,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我把匠人们叫过来,让他们当面印一遍,如何?” “嗯。”李世民点了一下头,说道:“许久没出去走动一下了,去你魏王府上看看吧。” “好,我去换一下衣服。”李泰脱掉吉服,换了身常服,跟皇帝一前一后两乘大轿走出宫门,很快来到了魏王府。 李泰带着李世民直接去了匠人们所在的庭院,大家都在按部就班的忙碌着,李泰一眼就看出今天人很少,便问道:“怎么就你们几个在?他们是有什么事吗?” 李泰以为是李淳风把其他的人给调走了,没想到答案居然是,长孙无忌派人过来把他们给调走了,说是让他们随军出征。 李泰和李世民对视一眼,李世民脸上风淡云轻没有一点情绪,李泰相对而言脸上表现的也很平静,但心里却是波翻浪滚的无法平静。 “殿下,听说城里所有的手工艺人,都被长孙司空给抓走了。”匠人的眼神中一片迷茫,他们也是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被抓走。 “道听途说的事不要报给我听,过耳之言你们也不要轻信。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准备一下,给我印一页《论语》,再印一页《道德经》。” “是。”匠人应了一声,便赶紧去忙了。 李泰让匠人们把活字印刷和滚轮式印刷都展示了一遍,李世民真的是大开眼界,可是他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了。 长孙无忌居然这么大张旗鼓的把长安城内的手工艺人都给调走了,这摆明就是针对李泰的,也就是明着跟皇帝对着干。 “你舅舅这是干什么?好端端的怎么跟手艺人较上劲了呢?”李世民很意外李泰能保持这样的平静,这要是放在以前,李泰连安静都保持不了。 李泰轻轻的一笑,这个爹可真逗,刚刚建立了国策府,长孙无忌就把手艺人给搜罗一空,你说他这是干什么? “想是他有什么事要做吧,或者前线真的需要也不一定呢,我舅舅再怎么也不至于自降身份,跟手艺人调劲。” 李泰能怎么样?他只能是故意装糊涂,反正这件事李世民已经知道了,他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好了,自己多说一句不如少说一句。 “你说的对。”李世民点了点头,虽然没有露出笑意,脸色也不那么阴沉了:“不提他了,我们去看看雉奴书读得怎么样。” 李治读书还是很认真的,李世民也没有再想去其他什么地方,就带着他们哥俩回了皇宫。 李世民回宫都有半个多时辰了,太子的半副銮驾才回宫,李世民特意在两仪殿批着奏章,就等李承乾来跟他汇报工作,结果李承乾进了东宫就没出来。 第二天早朝还和往常一样,李世民高坐在金殿上,向下一扫,李承乾穿着一身黑色的吉服,头戴九旒冕冠垂目而立。 太子的对面站着一身素白的魏王李泰,头上也只有一块白色的冠玉,两根白色的飘带,下了早朝就要去昭陵祭拜长孙皇后,按规定都得穿吉服。ъitv 李世民扫视了一圈,看着长孙无忌说道:“长孙司空,朕有一件小事要交给你去办。” 第289章 祭文也可以背诵 金銮殿上能有多小的事?皇帝在早朝上提的事再小能小到哪儿?长孙无忌一步走出朝班朝上一揖:“陛下有命,臣必竭力尽心。” 李世民的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他就淡淡然的说了一句:“最近雨水颇多,这大兴殿乃是隋朝旧建,至今也有些陈旧了,若是大兴殿漏了雨,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朕想修修这大兴殿的屋顶,这点小事也没必要劳动工部,就麻烦大司空费心了。” 大兴殿,就是李世民上朝的宫殿,由于装修的非常华丽,看起来到处都是金光灿灿的,大家平时就叫它金殿。 皇帝上朝下朝坐的车也叫銮舆(音雨),因此上朝的大殿也被人们叫成了金銮殿。说白了就是民间称呼皇帝上朝的宫殿为金銮殿,并不是哪一个宫殿的名称。 “臣遵旨。”长孙无忌一揖而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心里郁闷得直咬牙。他知道修屋顶只是一句托词,皇帝这就是在点他。 长孙无忌昨天把全城的手工艺人都交给候君集带走了,这件事满朝堂上已经没人不知道了,实在是闹的太凶了,很多朝臣的家都被敲过门了。bigétν 李泰一听这话,心里舒服极了。让你欺负我,我爹敲打你了吧?你把手艺人都弄走了,这回金銮殿漏雨,你长孙无忌拿蓑衣盖吧。 大兴殿不修也不至于漏雨,就算真漏,修个房盖的人还是有的,就是长孙无忌亲自上手修也不是个事儿。 这事就不在于屋顶能不能修好,李世民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警告长孙无忌,你一天天都做了些什么烂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差不多点可以,你太过份了的话,别怪我修理你。 今天早朝事情特别少,都知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没人会没眼色的在今天拖延时间。 很快就散了朝,李泰匆匆忙忙的跑出去,追上李世民:“父皇,我可以不换衣服吗?” 不穿吉服是违制的,李泰必须得请示明白才行,不然就必须得换上吉服。 “给我个理由。” “一个是我不想让皇兄难过,太子的威仪该是独一无二的。”李泰目光清澈的望着李世民:“另一个,我主要是不想以臣子的身份去拜祭皇后,我想以一个儿子的身份去看看阿娘。”说到阿娘两个字,不由得鼻头一酸,眼底浮起浅浅的一层晶莹,他略略的把头低了低。 “准了。” “谢父皇。”李泰深深一揖,李世民没吭声,直接走了。 昭陵迎来了一年来最为热闹的一天,继下葬之后,周年祭便是第一盛大的祭祀。按理讲夫不祭妻,李世民是不可以过来的,但是他坚持要来看看,他不参与祭拜,也不上香,就在一边旁观。 在礼部的主持下,太子李承乾带头完成各种祭拜仪式,整套流程进行了一上午,什么时候下跪,什么时候磕头,什么时候哭,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读祭文,什么时候献祭酒等等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听从礼部的安排。 每个人都像木偶一样服从着礼部的指挥,李泰也是服了这封建礼教,想哭的时候你得忍着,不想哭的时候你必须嚎出声来。 “请魏王、国策将军上祭。”礼部侍郎一声高喝,李泰急忙迈步向前。 每个皇子女都得准备一篇祭文,李承乾把这个日子忘了,昨天连夜写了一篇,倒是写的文采斐然。 李泰是早有准备,都写好一个多月了,李治也是写了改,改了写的写了好几遍。兕子和妞妞不用祭文,会喊娘会哭就行了。 李泰一身白衣,两手空空的走到前面对着墓门深深一揖:“阿娘,二郎看你来了。”说着屈双膝跪倒,眼中莹莹含泪。 山上很空旷,人也很多,李泰说了些什么,只有前面的人才听得到,后面的人就只看到他一身白衣,离的近的看得到他是空手走过去的。 今天连李治都穿着黑色九章七旒的吉服,他怎么如此的不守规矩?这未免太狂妄了吧? 今天是长孙皇后的周年大祭,魏王连祭文也不准备?他这是亲王当够了,还是活够了?要知道皇帝可就坐在前面看着呢。 昨天才被封了国策将军,今天就飘成这样了?许多人在腹诽着李泰,甚至有的人都交头接耳的聊了起来。 房玄龄向前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言不语。魏征也向前望了一眼,也没出声。biqμgètν 吉服有什么了不起?平时穿吉服显你地位尊贵,今天穿吉服的人太多了,不穿吉服的才显眼。 什么叫君宠?敢在这么大的场合上随心所欲的穿,太子也做不到。 秦琼盯着李泰看了一会儿,悄悄的对身边的程知节说道:“你发没发现今天只有陛下和魏王是一身白衣?” “还真是,陛下可以,魏王这么穿不合规矩啊。” 秦琼撇了撇嘴,没再说话,和领导保持一致的,才是最核心的人物。 “呜呼,阿娘。身姿窈窕,容貌无双,文才出众,德行端庄。教子不亚孟母,相夫胜过娥皇。倘天假永年,寿不早亡,内可养育幼子于深宫,外可庇护贤良于朝堂。” 李泰抬手压了压眼角,他呜呜咽咽、哽哽咽咽、断断续续的说着祭文,却一直不曾嚎啕大哭。 “呜呼哀哉,阿娘离世,儿有何望?想昔日母慈子孝,竟成万世永伤。娘成亡魂,儿心凄惶。苦恨苍天无情,怒怨恶地不良。” “寒去再历暑,煎心一整年。儿失母,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娘在天,宁无一丝恋子情肠?” “呜呼痛哉,天夺母寿,刃断柔肠。稚子无辜,血泪千行,三杯清酒沥地,数片纸灰飞扬。灵泉不昧,权作孩儿奉敬。死而有知,再续母子情长。” “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阿娘你知道儿子想你吗?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呜呼哀哉!尚飨(音响)。” 李泰献了酒,上了香,烧了纸,念了祭文,该他下场的时候,他回身招手把兕子和妞妞叫到了身边。ъitv “来,给阿娘磕头。”李泰跪在中间,她两个一边一个,兕子边磕头边哭:“阿娘,我不记得你长的什么样子了,二哥把你画的像仙女一样,他说你比画上还好看。” 妞妞乖乖的磕头,乖乖的喊:“阿娘。”她也知道哭,她看姐姐哭了,二哥也哭了,她莫名其妙的就哭了。 李泰把她们两个都搂在怀里,望着墓门流泪:“阿娘,妞妞都会磕头了。” 一句话说得李世民心如刀绞,他站起来转过身,背向所有人。 李承乾那文采华美的祭文没有打动他,李泰那情真意切的祭文也没有打动他,但就这么一句朴实无华的话,让他一下就破防了。 离开昭陵,李泰带着苏烈来到阎立德家,进屋刚刚坐下,茶还没倒上,话还没说一句,阎府的下人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第290章 我就是看字不错 看到下人摇摇摆摆的跑进来,阎立德的眼睛都直了,平时阎家人还是挺有规矩的,怎么一有关键人物在,就掉链子了?是不是阎家风水有问题? “何事惊慌?”阎立德横眉立目的盯着跑进来的小厮,今天要不说出个火上房的大事来,非打断你的狗腿不可,让你乱跑。 “圣,圣驾到。”小厮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报这种信不快点跑,你是想让皇帝这大热天的在外面等着你吗? “哦?”阎立德赶紧站了起来,李泰和苏烈也赶紧站了起来,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最高规格迎接就是了。 李泰没想到老爹会来阎尚书府,李世民也没想到李泰居然跑到阎家来了,父子俩在阎府门口见面,居然有一种偶遇的意外感。 “青雀,你来找阎尚书,公事还是私事?”李世民也不进门,就瞅着李泰问了这么一句废话。 李泰找阎立德能有什么私事?没喝过茶水,来尝尝老阎家茶水啥味的。 “公事,我想约个时间和阎尚书一起去军械司,看看那条主路怎么修好。” “这还用约?朕给你定个时间,你们就明天去看,还有别的事吗?” 李泰一看老爹这架式是要赶他走,他便躬身说道:“没事了,我这就告退。” 成功赶走了李泰,李世民边走边问阎立德:“青雀找你到底是什么事?” 阎立德只好实话实说:“我也不清楚,殿下刚进门还没坐下,就出来接驾了。”bigétν “哦,不是又研究着给我送啥惊喜吧?他要是搞什么花样,你可别瞒着朕。” 李世民想的是挺美,可惜让他失望了,李泰最近没研究什么跟他有关的东西,阎立德也只能连连称是的应承着。 “臭小子不给我送惊喜了,那朕给他送个惊喜。”走到房门口,李世民一挥手把所有人都留在了屋外,只有他和阎立德走了进去。 李世民拿出一张地图铺到桌子上,连圈带点的跟阎立德说了好半天,最后嘱咐一句:“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朕可只跟你一个人说了。” “是,臣一定不会泄露出去的。” 李泰带着苏烈离开了阎府,两个人走在长街上,迎面碰到了一脸苦大仇深的李佑。李佑耷拉个脑袋,手里抓着一根柳树条,一甩一甩的,嘴里好像还嘟囔着什么。 李泰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他也是不明白了,自己这刚上山祭过亲娘,孝衫还在身的人,情绪都还平和,李佑这是怎么了? “五弟。”李泰突然闪身挡住了李佑的去路,李佑猛的一抬头,吓得一哆嗦。 看他惊了一下,李泰笑道:“想什么呢?这么专心。” “四哥。”李佑深深的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憋气,哼。” 李泰想不出来,就李佑这个性子能受谁的气,他笑问:“谁敢给你气受啊?” “就是那个该死的权万纪,今天咱们不是上山了吗?我没在家,他就在我府上作威作福,把我的马僮给打了,还大骂了我的两个侍卫一顿。” 李佑横眉立目,咬牙切齿的样子有些气急败坏,恨不得两柳条抽死权万纪的表情。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别往心里去就是了,他是仗着阿爷给他撑腰,咱有什么办法?忍一忍就算了,我的长史先生倒是不骂我的下人,他直接骂我,你知不知道?” 李泰还真没挨过骂,李泰不干那欠骂的事,凡是长史要求的,他都做到极致的好,他每天都是被夸被表扬。他这么说话,纯粹是昧着良心安慰李佑的。 “这你也能忍?”李佑眼睛瞪得老大,堂堂嫡皇子居然混得连他都不如,权万纪再牛逼也不敢当面骂他,上次举起戒尺吓唬他,还被他给抽了呢。“娘个炮的,真是把他们惯出毛病来了,谁敢骂我,我牙给他打没,剩一颗我都管他叫爹。” 李泰面皮僵硬的咧咧嘴,没敢顺着他的话茬往下接,李泰承认自己没他那么勇,一年前的李泰见老师确实很傲慢,现在的李泰都是到宫门以外去迎接老师,每次也是亲自送出宫门。 看李泰不吭声,李佑继续气呼呼的说道:“真不知道三哥怎么受得了权万纪那个老犊子的,他还有脸说三哥怎么怎么听他的话,说得我都想替三哥揍他一顿。” “呵呵,你和三哥这都不算什么,大皇兄被气得把书房都砸了。”李泰笑呵呵的叹了口气:“大皇兄明天就开始打理府衙了,你没事多去陪他说说话,不然他要憋出内伤来了。” “好,我最喜欢大皇兄爽快,你和三哥太斯文,不对我脾气。”李佑听说几个哥哥都被老师给收拾个够呛,他心情顿时就畅快多了,笑嘻嘻的说道:“我先走了,你有空的时候,别忘了找我玩。” “我哪有有空的时候?”李泰忽然想起李佑特别喜欢去军械司,于是故意说道:“明天我和阎尚书去军械司检查那条主路,研究一下该怎么修,你去不?”biqμgètν “好,我去,明天我在城门口等你。”李佑说完,挥挥手就走了。 李泰轻轻的摇着折扇,看着李佑的背影,意味深长的挑起嘴角,直到他的很远了,李泰才迈步继续往前走。 苏烈小声的说道:“殿下不该随便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别人,提前暴露行程是会有危险的。” “不有你呢吗?替我排除危险是你的活儿,替大唐排除危险是我的活儿。”李泰昂首挺胸的向前走着,毫不在意苏烈好心的提醒。 他比谁都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只不过很多时候明知道有风险,也得做好承担风险的准备,风险也是一种成本,是不能拒绝的投资。 李泰就想随便在街上走走,走走就走到了锦绣坊门前,抬头看看匾额,想进去又没什么事。 人有的时候就是很奇怪,明知道里面只有小厮在,最多能看到潘锦,肯定看不到发绣,也看不到绣发绣的人,进去也没什么意思,可就是想进去。 “殿下,要进去看看吗?”苏烈见李泰盯着绣坊发呆,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定制绣品。 “不进了。”李泰转过身,微笑着解释道:“我就看那几个字写的不错,一个绣坊我进去做什么?” “哦。”苏烈这才看看那个匾额,“锦绣坊”三个字写的是不错。 他们刚要离开锦绣坊门口,屋里忽然传出尖锐的怒吼声。 “你敢不接我的活计,信不信我砸了你们的店?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龙袍!让你们绣是给你们脸了,知不知道?” 第291章 每次都是打不过 我天爷!这什么情况?站大街上就能听到有人嗷嗷喊的要绣龙袍? 李泰近乎麻木的抬起了头,这回看的不是匾额,而是太阳。确定一下真的是大白天,不是做梦。 苏烈如惊似傻的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纵然是万马千军丛中杀过几个来回,也没养出来这么大的胆量。 听声音那个叫嚣的人应该是个女娃子,不知道那丫头是吃啥长大的,这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苏烈苏定方笑呵呵的靠近李泰,攥拳晃动着手腕,压低了声音,略有点激动的问:“殿下,我是不是要立功了?” 私绣龙袍绝对是谋反的大罪,逛逛街逮着一个造反分子,苏烈这运气,感觉自己脑门上直冒光,带几十万大军出去拼杀个一年半载,也未必能立这么大功。 “少管闲事。”李泰说着就朝锦绣坊走了过去,苏烈一把扯住了他,惊讶的问道:“不是不管闲事么?” “嘘!”李泰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小点声:“看个热闹还是可以的嘛。” 李泰走到锦绣坊的房檐下,侧身站在门边轻轻的摇着扇子,微抬头看看天,这会儿应该下点小雨,显得他是在避雨。 这跟个门童似的杵人家门口偷听,似乎有点不大好看。罢了,看热闹还是进去看得清,李泰一转身低头撩袍迈过门槛,进了门直接右转,奔一扇双面绣的大屏风就去了。ъitv 苏烈比李泰大方得多了,进门来就随便的看着绣品,他就不明白李泰这看个热闹怎么还跟做贼似的,躲屏风后面去了,难道有熟人吗? 当然有,虽然不是特别的熟,也打过几次交道了,那个嗷嗷叫嚣着要绣龙袍的人除了阎婉还能有谁? 李泰进来是想看她笑话的,不是想看她,更不想被她看到。 店里两个小厮都被阎婉给堵到了柜台一角,她把蟒龙袍往柜台上一拍,单手掐腰,另一手来回点指着两个小厮大骂。 两个小厮都很老实,只是偶尔互相对视一眼,谁也不吭声,凭阎婉怎么吵怎么骂都不搭茬,只是在她要求店里给她绣一件一模一样的蟒龙袍时,他们才明确表示不接这个活计,其余的她说什么别的,他俩都只是装聋作哑。 “把你们掌柜的给我叫出来!”阎婉直拍桌子,那两个小厮只是噤若寒蝉般的缩着脖子,也不说话也不动地方,气得阎婉指着他们又骂:“你们这两个死木头,不把姑奶奶放在眼里,是吧?” 阎婉左右看看,这屋里也没什么顺手的东西可拿,她一撸袖子喝令身边的侍女:“霜儿,你给我砸!把他店里的这些绣品都给我砸碎了。” “好!”霜儿兴奋得很,小姐让砸的,那还客气什么?她伸手拿起柜台架子上的一柄团扇,高高举起就要往柜台上砸。 两个小厮也不拦着她,只是一个人声音不大但很清晰的说了句:“赤金一两三钱。” 霜儿立马停了手,她瞪眼睛盯着团扇看,就是看起来挺好看的一柄纱绢小扇而已,雪白的纱绢薄如蝉翼,上面绣着毛绒绒的一只小白兔子,虽然是双面毛绣也不值一两三钱黄金吧? “那是用雪山白狐尾尖上的毛绣成的,不同角度看有不同的光,风吹过毛涌如浪,标价一两三钱金,不还价,这屋里的东西都有标价,随便砸,按价赔偿就行。” 按价赔偿那还叫砸吗?那是成全生意来了。 阎婉冷笑一声:“想的倒美,还想让我赔?你不接我生意,还有理了你?不给我绣,就不能给别人绣!” 霜儿不敢动手,阎婉可敢,她一把抢过霜儿手里的团扇朝着小厮就打,两个小厮心齐的蹲了下去,隔着柜台阎婉够不着打,她一看原来进到柜台后面,得从一个矮门钻过去。ъitv 阎婉才不钻那矮门呢,她按着柜台往上一蹿,一屁股就坐在了柜台上,她拿着团扇指着小厮嚷:“你们两个不开眼的东西,敢得罪姑奶奶,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这里?” 两个小厮蹲在地上小声的合计:“要不跟掌柜的说一声吧,那边还有别的客人呢,咱俩出不去也耽误生意。” “掌柜的有吩咐过今天不让找她,罢了,这事特殊,我去挨骂吧。”一个小厮边向后退边站了起来,赔着笑脸冲阎婉拱了拱手:“我这就去请我们掌柜的,姑娘稍待。” 那小厮直接从后门走了,阎婉怒气不息的继续骂:“掌柜的明明在,你们不去请,耽误了我的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小姐,别和傻子生气,大热天的,气坏了容易上火。”霜儿伸手扶着阎婉从柜台上跳了下来。 锦绣坊李泰来过几次了,哪一次也没有认真的好好看看毛绣,他每次都是奔着发绣来的,这一次倒是挺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屏风。 锦绣坊最大的特色就是毛绣比较精湛,这扇屏风上面绣的鸟,居然是用鸟的羽毛绣成的,并不是用羽毛做绣线,而是用绣线把羽毛固定在布面上。 难得片时的安静,李泰的思绪渐渐飘远,这么漂亮的毛绣就只能用来绣扇子、屏风一类的东西吗?绣衣服行不行? 珠帘响动,李泰回过神来,悄悄望去,只见潘锦和李云霞并肩走了出来。bigétν 潘锦满脸笑意,和和气气的对阎婉说道:“这位小姐,真是对不起,不是不接你的活计,我们这儿实在是没有能绣龙袍的绣工,而且我们也不给人剪裁衣裳。” “你还想骗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公主都在你们这里定过活计,你家的绣工不比宫里的差,衣裳我可以剪裁好了拿过来,你们就按照这件龙袍给我绣个一模一样的就行。” 阎婉盛气凌人,潘锦也不生气,依然笑着说道:“私制龙袍是灭九族的大罪,这活计我们是绝不可能接的。” “放屁!这龙袍是皇上赐给我的,我就照着做件一模一样的而已,怎么叫私制呢?衣服穿旧了,还不能换件新的了?” 阎婉趾高气昂的抻着脖子跟潘锦喊,冷不防的一个耳光“啪!”的打到了脸上,她被打得往旁边一闪,正扑到了霜儿的身上。 主仆两个稳住身形,二话不说张牙舞爪的就冲着刚刚出手的李云霞抓了过去。 “哎呀”潘锦一下慌了,闪身站到她们中间想要阻止她们动手,李云霞伸手一推就把潘锦给推到了一边,另一只手晃成了一团花,也看不清是怎么动的,就听“啪啪啪啪”一串响声,阎婉和霜儿两个就哭爹喊娘的了。 李泰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的感慨“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阎婉曾经和雪儿两个人没打过一个伊丽哈桑,如今阎婉和霜儿两个又对上了李云霞。 伊丽哈桑,善鄯国公主,自幼习武的女侠一枚。李云霞,大唐唯一一个曾经受过皇命带兵出征的女将军。 第292章 她最喜欢的是你 阎婉和霜儿被打得直发懵,可能是挨打次数少,不太习惯,这怎么还有人敢打我呢? 主仆两个互相搀扶着,也不敢再朝李云霞和潘锦比划了,但是输人不能输阵,脸可以挂彩,气势不能倒。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阎婉小胸脯使劲往上一挺,她骄傲的扬起下巴,满是蔑视的神情斜了潘锦和李云霞一眼,摆出极霸气的姿态。 李云霞双臂环胸饶有兴味的盯着她,连潘锦也屏住了气息的等着下文,她们真的对她的身份有几分好奇。 阎婉清了清嗓子,得意洋洋的开始报号:“当朝第一国舅,你们知道是谁吧?我可是长孙大司空十次上门求亲,又搬来皇帝赐婚的准儿媳。告诉你们我要绣的龙袍就是我郎君的吉服,这可是皇帝亲赐的恩典。” 阎婉脸上挂着彩,尾巴就翘上了天:“你们知不知道长孙家有多倚仗我?长孙大司空把全城的工匠都抓到府上,就为了给我盖新房。” 阎婉自知这东西两市,能开起店铺,背后一般都是有大人物支撑着的,她生怕她父亲官职不够大,为了能压得住那两个女人,她一狠心干脆把长孙无忌给搬了出来。 在京城里是个人就知道长孙家代表着什么,阎婉就不信她们还不怕,她故意冷笑一声,对李云霞说道:“现在给我道歉,我还能饶你一命,不然的话,我打死你就跟捻死一只蚂蚁一样。” 这话让她说的,别说苏烈,连李泰都打个冷战,真没见过李云霞这么强壮的蚂蚁。 李云霞总算知道她是谁了,原来她就是那个有名的疯婆娘,真的是懒得理她,于是指着门口对她说道:“拿上你的东西,赶紧滚!滚慢了,别说我李云霞见你一次打你一次。”biqμgètν 其实之前阎婉在上流社会中的名声并不坏,她闹小脾气也好,出来惹点小祸也好,都没人知道,大家知道的更多的是她的才名,她画确实画的很好。 但是她被赐婚给长孙涣的事,一下子就震动朝野了,这件事说起来不大,但却是一个极大的信号,是圣宠无以覆加的长孙无忌,第一次被皇帝公开打压的标志性事件。 阎婉心里不清楚吗?清楚,她就是觉得,让她未来的郎君长孙涣,穿这件旧的蟒龙袍很是窝心。这不只是二手的,而且是给死人披过的。 她就想照着这件,再仿制一件一模一样的蟒龙袍出来,到时候长孙涣就可以穿上全新的蟒龙袍来娶她了。 想法挺美丽,但是仔细又认真的研究了一下这件蟒龙袍之后,发现龙纹的刺绣手法极其高端,她根本就不会,练了好几次也不行。 于是出来找绣坊,长安城里最有名的绣坊就是锦绣坊了,锦绣坊里有两个是从宫里出来的绣女,龙袍也就这里能绣得成了。 没想到这个锦绣坊的人死心眼,给钱也不给绣,更没想到还能遇上个挡横的李云霞,居然动手打了自己。 阎婉见搬出长孙家也没吓住她们,只好气恨恨的抓起柜台上的蟒龙袍,指着李云霞恶狠狠的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带着霜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阎婉走了,潘锦松了一口气:“怎么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李云霞笑笑,转身朝苏烈走了过去:“苏将军,你是想绣战袍吗?” “李姑娘”苏烈拱手一礼,说道:“不是的,我是” 苏烈刚想说“我是陪殿下出来转转”,看到李泰在屏风后摆手,他便说道:“我是没什么事做,就随便转转。” 李泰不想让别人知道他闲心这么大的跑进来看热闹,于是折扇遮着脸,快速的跑了出去。ъitv 李泰一身白衣,折扇护着头、弯着腰、高抬腿的从锦绣坊跑了出来,这形象就跟做贼似的。 “惠褒?” “啊?”忽听有人叫自己,李泰惊得一哆嗦,定睛看时却是房遗爱站在自己的面前,最要命的是他身边还站着小妹房遗月。 李泰一下就红了脸,真的跟做贼被捉住了一样的窘迫,早知道不跑出来了,在屋里跟李云霞和潘锦大大方方的见个面多好?再怎么也不会比现在还尴尬。 “哈哈哈……”见惯了从容不迫的李泰,还没见过如惊似怕、忐忑不安的殿下,房遗爱毫无顾忌的大笑起来:“惠褒你这是怎么了?” 房遗月见李泰耳朵都红了,便温柔的开口说道:“殿下是来问发绣的吧?已经绣了一部分了,还差着六七种颜色的头发没找到,不过没关系,不会耽误工期的。” “哦”李泰轻轻的点了点头:“那个不急,便是一二年绣成也不晚。” “进去坐吧,顶着大太阳在街边聊什么?”房遗爱笑着一伸手,请李泰进去,李泰向屋里看了一眼。 房遗月眼见着李泰刚从屋里偷偷摸摸的跑出来,这会儿让他进去,他得多难堪?于是她一扯房遗爱:“二哥,你答应陪我在街上转的。” 房遗爱看着小妹,无奈的说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让殿下站街上陪你聊天吗?” “无妨啊,走走挺好的。”李泰也不想进去,他心里明白的知道李云霞和潘锦肯定都看到他了,现在回去会被她们嘲笑的。bigétν “行,听你们的,就随便走走吧。”房遗爱走在他们两个人的中间,边走边说道:“我看人的头发就黑的白的两种颜色,小妹愣能看出几十种颜色来,非要出来找找不一样的头发,好不容易看中一个老婆婆的头发,人家贵贱不卖,你说气人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古人的确是把头发看的很重要,不卖也是人之常情。 “哦?那老婆婆还能找得到不?”李泰相信是人就有弱点,只要她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就可以拿她想要的东西去换。 “算了,一样发色的人还会遇得上的,不必强人所难。”房遗月以为李泰要来硬的,她不希望因为个头发,让殿下背上欺凌百姓的恶名。 “说的有理,我们这么在街上转也不是个办法,我府里有上千人,你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怎么样?” “会不会太惊扰人了?” “有能用得上的是他们的荣幸。” 李泰美滋滋的把房家兄妹带回了魏王府,明亮的客厅里有人拉着风扇,茶几上摆满了各种零食。 房遗月像个主考官一样坐在客厅正中间的桌子后面,两边有侍女侍候着吃零食,府里的府兵、杂役、丫环、小厮、嬷嬷一应人等,一个一个的进来让房遗月观察头发。 李泰和房遗爱坐在稍远一点的后方,李泰扭头看向身侧的房遗爱,问道:“她就只喜欢刺绣么?” 第293章 教你画郎情妾意 房遗爱把玩着晶莹剔透的琉璃盏,丝丝凉气透达手心,里面的冰沙果汁已经被他吃一半了,虽然贵为国公之子,却真的是没吃过这么冰凉爽心的东西。 再抬头看看这屋里的两架风扇,夏天这么过也太舒服了吧? 房遗爱捧着琉璃盏,爱不释手的摩挲着:“遗月最喜欢的是跳舞,你看她个子长的高,舞跳的特别好,就是烦人。” “呃?”李泰有点不大理解这是怎么说话呢?人家跳个舞怎么还烦人了? “她总缠着我给她弹琴,你也知道我那琴弹的稀烂,动不动就让她鄙视一通。” “那谁让你不好好练?你弹的不好还不让说?” 李泰转过头,去看房遗月的背影,真个是秀发如墨染,长裙似云飘,削肩显卓约,衬体宽束腰。 这个身姿就只是静静的一坐,便把东方美人那集聪慧与优雅于一身的气质表达得淋漓尽致,她要是再舞起来,衣袂飘飘、长袖回旋,那不得美得跟飞仙一样啊? “叮铛、叮铛。”房遗爱指甲敲击着琉璃盏,李泰转过头看他,才发觉脖子有点发酸,看来自己是出神的太久了。 “你敲什么?”李泰明明心虚,还故意掩饰:“我在看人和人的头发颜色真的不一样。” “没了。”房遗爱的冰沙果汁吃没了,他给李泰看盏底,吃的特别的干净,就差没舔舔了。 “少吃点吧,凉东西吃多了不好。”李泰白了他一眼,吩咐一个小厮道:“去取冰果,把晋王也请过来。” “是。”小厮应了一声,急忙下去了。 李治也够惨的,上午去昭陵祭拜,中午回来都没让他回宫,直接把他塞到魏王府读书来了。 听说二哥回府了,他高兴的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一看门前很多的人,排起了长队,这是什么情况? 他一过来,自然都给他让路,他蹿进屋里一看,怎么在客厅中间摆个桌子?李治小脑袋转来转去也没看明白,他就朝李泰走了过去。 房遗月缓缓的站起来,冲着李治一福:“见过九殿下。” “免礼。”李治抬头看了看房遗月,笑笑就继续奔李泰去了,房遗爱也站了起来,李泰摆了摆手 biqμgètν:“坐吧,没那么多礼数。” 李治走到李泰身边,先是伸手抓起一颗冰果扔进嘴里,然后嘻皮笑脸的往李泰身上靠,李泰把他放到腿上抱着,就像魏王府里凳子不够用似的。 李治指了指房遗月,问道:“二哥,那是干什么呢?” “你还记得你喜欢的九鱼图吗?就是这个姐姐绣的,她刺绣需要头发,我就让她来挑了。” “头发还需要挑吗?” “你细心观察就会发现,每个人的头发粗细颜色都是不一样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这么笨啊?” 李治听说九鱼图是这个姐姐绣的,就想起李泰看九鱼图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当天就去锦绣坊找发绣,结果没有找到,现在他把人请到家里来了,他是不是喜欢这个姐姐? 李泰眨眨眼,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笨了,哪里有问题? 李治从他的腿上蹦下来,大模大样的走到房遗月身边,小手拍了拍桌子:“传令下去,凡是长头发了的,都剪下拇指粗的一绺系好送到门房,一个时辰之内不送发的,砍头。” 古人爱头发是真的,但是一绺头发和砍头之间做选择,没有人会犹豫。 “头发还用一个人一个人的看着选吗?眼睛都看花了。”李治说完笑嘻嘻的冲着李泰得意:“我聪明吧?” “嗯。”李泰无奈的点点头,你聪明,你一下子就把她的事给办完了,这不跟赶她走是一个意思吗? 果不其然,李泰还没腹诽完,房遗月就走过来对房遗爱说:“二哥我们该回去了,头发就改天叫人来取好了。” 李治一看这是帮了个倒忙啊,他看一眼李泰,李泰没什么表情也没吭声,看来二哥是不好意思留人。 “不行不行。”李治一下跑了过来,歪着小脖子盯着房遗月看了两眼,然后扯着李泰的袖子乱晃:“这姐姐长的真好看,二哥,你帮我把她画下来。” 画下来?对,画下来,画像就可以大大方方的看了,一看一下午。 主意倒是个好主意,李泰其实可愿意了,他偏偏一甩袖子,瞪了李治一眼:“你胡说什么?”又微笑着对房遗月说道:“他素来口无遮拦,童言无忌,你别往心里去。” 李治这么一搅,房遗爱也恍然大悟了,他紧跟着说道:“若不是晋王提起,我还真不敢提,惠褒,你能不能给我们兄妹画个像?” “你们喜欢的话,没问题的呀。”李泰看一眼窗外:“你们一人一副的话,今天画不完,遗月出来一次不容易,先画她吧。” “给我们俩画一起,不行吗?” “哦,行。”李泰看一眼房遗月又看一眼房遗爱:“你这衣服跟遗月不搭,换我的吧。” 李泰让人带着房遗爱去换了一套他的水蓝色绣白竹叶的常服,取来画架和彩铅,安排好了最便宜的光线位置,李泰就起稿开画。 李治倒也不闹人,拿个蒲团坐在地上,靠着二哥的腿,静静的看着二哥画画,连学画技再带揣摩二哥的小心思。 一幅一尺宽二尺长的彩铅画,李泰完全能很快就画好,他偏比往常画的要慢上许多,也精细许多,别人是看不出来的,李治看的多了,一下就看得穿。 时光比水流的还快,很快就到了他们兄弟俩回宫的时间,李泰饱含歉意的对着房遗爱一笑:“我手太慢了,没画完,还差一点润色,等我改天给你送到府上吧。” “说哪里话?是我们兄妹该感谢你才对。”房遗爱拍了拍李泰的肩膀:“不过可说好了,你得亲自把这幅画给我送到家。”biqμgètν “我尽量亲自送。” 送走了房家兄妹,李泰和李治坐着一乘轿子回宫,李治笑嘻嘻的问:“二哥,说实话,你今天怎么画的这么慢?” “还不是为了教你嘛,要不然两幅我都画完了。”李泰手里握着画卷,脸上全是幸福的微笑。 “教我怎么画郎情妾意吗?” “你懂个什么?怎么成天胡说八道的?”李泰气得直敲他的脑门:“还想给你讲个笑话呢,你取笑我,我不给你讲了。” “二哥,我不胡说了,讲讲,讲讲嘛。”李治抓着李泰乱摇晃,轿夫顿时感觉压力好大。 “你老实点,我跟你说今天我带着苏烈去锦绣坊,你猜我看到了谁?” 李泰把阎婉的事说给了李治,李治哈哈大笑的同时,琢磨着舅舅家的儿媳要绣龙袍…… 第294章 惹祸得挑大的惹 天边云带雨,地上水携泥。才过山间涧,又临池边溪。银蛇道道成霹雳,彩桥弯弯化虹霓。雕鞍颠沛,不计路远近。马蹄深浅,遑论坡高低。寻常途径如畎(音犬)浍(音快),何处得借鲁班梯? 李泰、李佑兄弟俩在前,阎立德、苏烈在后,四个人骑马直奔军械司,他们的身后当然还有着几十个不知名的侍卫跟随。 一个个高头大马、锦衣华服,李泰和李佑更是精神百倍,所谓鲜衣怒马少年时,正是人生得意的好时候。 可惜天公不作美,他们出门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半路上竟下起了雨,虽然侍卫们给备了蓑衣,虽然雨下一会儿就停了,还是湿了大片的衣衫。 几次来探路,都是大晴天,这一次赶上了个雨天,愈发的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了,坑坑洼洼的除了水就是泥,最艰难的地方马都跑不起来,走的都没人走的快。 “四哥,你说就这破路,还用得着考虑要不要修吗?要我说二百年前就该修了。”李佑弄了一身泥水,气得直嘟囔。ъitv 李泰就笑呵呵的开心,风也好,雨也好,泥也好,水也好,遇上什么风景就看什么风景,只要心情好,看到眼里的都是风景,心情不好就是住在风景区看到的也是一片狼藉。 “修是一定要修的,这不就带工部尚书来看看怎么修嘛。”李泰轻轻一揽丝缰,随意的问了句:“五弟,你觉得怎么修好呢?” “当然是往好里修了,修的宽点,最好能并排跑个十驾八驾车的,修的直一点,平一点,一口气跑个来回,那多过瘾。” “嗯。”李泰用力的点点头,就像李佑出了个多么高妙的主意一样:“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军械司的人看到他们这一行人上山来,高兴坏了。为了这条路,李恪、李泰、李佑先后好几次往山上跑,这次连工部尚书都带来了,看来肯定是真的要修了。 军械司的人很热情,把能拿得出来的好吃的好喝的,一个劲的往出倒腾,不过没一个人对吃喝有兴趣,费这大劲上山不是奔吃喝来的。 阎立德带着人到处的走,换不同的角度观察那条主路,李泰就漫不经心的跟着走,反正修路阎立德是专业的,他又不懂。李佑反而表现的更为积极一些,他紧紧的跟着阎立德,不停的问这问那。 实在考察了一番之后,阎立德开始画草图,决定把这条路扩宽,把弯路去掉,尽量都改成直路,只有那两座山之间的位置没有办法改直,就给它改成一个弧形,基本上整条路,就在那里有一个拐点。 “这座山得打掉一部分,把它扩到和上下的路一样宽。”阎立德指着图纸,看着李泰,李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修路的方案是由阎立德出,用哪个方案得是李泰拍板决定。方案一旦定准,施工那就不费劲了。 “太好了。”军械司的人高兴得直拍巴掌,恨不得放几声礼炮庆祝一下,光是看着图纸,就兴奋得要欢呼雀跃了。 “这条路修好了以后,我必须过来跑跑马。”李佑也兴奋得小脸泛红:“就这连泥带土的我都来好几趟了,修好了我说啥也得再来一趟。” 李泰笑呵呵的看着李佑:“行,让你第一个体验新路是啥模样的。” “说好了,一言为定!”李佑笑哈哈的抄起陌刀,跑到院子里耍了一通,又让军械司的人给他拿别的武器出来,他挨个耍耍,直到耍累了才作罢。 李泰就笑吟吟的看着,画家的眼睛看东西就是看得清、记得准,尤其是人脸,在他的印象中,李佑每次来军械司都会耍耍这里的兵器,而给他拿兵器的人就没换过,难道军械司的兵不需要轮流值卫? 李佑累的满头大汗,抬手一抹额头,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他笑微微的看着李泰:“四哥,咱们回去吧。” “好。”李泰的事早就办完了,就在等李佑呢。 李佑翻身上马,凑到阎立德身边,很随意的问道:“阎尚书,这条路要多久能修好?” “多则月余,少则二十来天。”阎立德笑微微的看着下山的路,这路骑术不好的,就不用上马了,一步不动都容易摔死。 上山难,下山也不易,就确定一个修路的方案,一小天的时间就这么没了。他们一行人回到城里的时候,真的是人倦马乏了。 彼此拱了拱手,就各回各家了,大家想的都是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结果阎立德进门就是一道晴天霹雳。 阎婉昨天被李云霞给打得脸上挂彩,回家就连哭带闹的耍起了脾气,老安人一看孙女被人打了,这还了得? 老安人破口大骂,这大唐是什么世道?女孩子逛个街都能被人打了。骂完了世道,再问是什么事情,阎婉说她去绣坊定制个嫁衣,遇上李云霞跟她抢绣工,就把她打了。 老安人当即暴怒,让人把阎立本给找来,逼阎立本去找李靖理论,好好问问李靖是怎么教育女儿的,女孩子居然学武术还蛮不讲理的打人。 阎立本都没听全事情的经过,一听说阎婉又出门了,他当时就抄起家法抽了霜儿六七下子。 老安人一看这个儿子疯了,居然不听自己的话了,还打了霜儿,这不是跟自己对着干呢吗?于是哭天抢地的嚎啕大哭。 阎立本磕头作揖也哄不好,他一再的说,这件事肯定没这么简单,一定是阎婉的错,等问清楚了,如果不是阎婉的错,他一定去找李靖理论。 “你什么意思?自己亲闺女你不相信,啥事都先怪婉儿不对。行,我明白了,我养的孙女你看不上,我们娘俩不活了,我们娘俩死去。” 老安人非常高调的开始上吊,找二十多个人看着上吊,那有个成功吗?吊没上成,倒是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阎立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一下午,怎么活到天亮的,好不容易亮了天,他赶紧去上朝,他知道那娘俩就是个作,不可能真死,他躲一会儿清静是一会儿清静。ъitv 他万万想不到,老安人看阎立本不听话,就派人去找阎立德,去了几次都说阎立德没在家。 老安人觉得阎立德就是故意的避而不见,既然这两个废物儿子都指望不上了,老安人亲自带人跑到李靖家,把李靖家大门给砸了,门倒是没砸到坏,就摔了一门的鸡蛋而已。 阎立德从军械司回来,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衣服上连泥带水的狼狈,一进门就见李府的侍卫总领迎面而立。 第295章 心事有如天边月 有句话叫做“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李靖做梦都没想到,这十个字能跟自己扯上关系。 李靖自从上次出征回来,一直闭门谢客,连亲戚都不见。 只有李泰和皇帝分别来过一次,自己去过一次魏王府,再就是魏征和房玄龄以及秦琼等等,他们十几个人一起来过一次。biqμgètν 连出门带进门都算上,真真正正的是屈指可数,即使是这样,还有人打上门来,老实人就活该被欺负吗? 再生气也还有理智存在,小厮汇报说,一个老妇人在门外大骂,还让人砸门,话里话外是说让咱们交出小姐。 李靖当即叫来小姐询问,若是没人问,李云霞也没打算到处宣传这事,老爹问到头上了,她也没必要替谁瞒着,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实话。 李靖一听,哎呀,这敢明目张胆绣龙袍的人家,咱确实是惹不起,惹不起就认怂吧,下令大门紧闭,一个人也不露面,让她随便砸。 等她骂够了、嚷够了、砸够了,也没人理她,她自己就回家去了。 李靖又派人分别给阎立本和阎立德送个信,告诉他们李云霞打了阎婉,明天早朝李靖会亲自绑女上殿给阎家一个交代,请阎尚书和阎侍郎放心,哪怕皇上剐了李云霞,我李靖都不带眨眼的,我养的女儿不争气,我绝不姑息。 阎老夫人志得意满的回到家里,好一顿夸耀她是如何如何的威风,下人们也跟着吹捧,说得阎婉洋洋得意自觉不可一世。 阎老夫人以为李靖能出来跟她互撕,没想到李靖没敢露面。是没敢吗?是没敢!这是真的,真不敢。 李靖要是出来跟她对骂一句,那这多半辈子攒下的英名就算是洗不出来了。跟傻子撕逼的人,智商能高到哪儿去?跟疯子对着干的人,精神又能正常到哪儿去? 李靖犯得着跟她个疯婆子对话吗?关键是丢不起人。 真要是自己的女儿犯了错,咱忍一忍也可以,道歉也可以,但是这种情况下,谁忍你?有话咱金殿上说吧,看看是李云霞打阎婉的事大,还是阎婉绣龙袍的事大。 给阎家兄弟递个信,就是给阎家留一线生机,给他们一个悔过的机会,这也是多年同朝为官的最后一点情谊了,如果你们阎家一个懂事的都没有,那就灭了得了。 阎家兄弟懂事,不懂事也不能把老娘惯成那样,人家是北周的清都公主,下嫁到阎家已经很委屈了,又守了寡,真正是国破家亡的苦命人,两个儿子玩命的孝顺,就怕老娘心里难过。 结果阎婉的娘又死得早,老太太一手带大了阎婉,这功劳都大过天了。阎婉的性格又跟老太太极像,大小号复制关系,老太太那是往死里宠。 阎婉的事,阎立本也不敢插手,反正老太太开心就行了,一个女娃子再怎么样也是关上门在家里闹腾,长大了随便找个小门小户的一嫁就算是泼出盆的水了。 谁能想得到女娃子也能几次三番的闯下弥天大祸,事到如今阎立本别说心,连腿都凉了,天塌一角,女娲能给补上,李靖家的大门,阎立本真不知道咋给人家擦。 李家派来的人,抬手一张简贴摔进阎家兄弟的手里,然后人家转身就走,一个字都不说,任凭你什么尚书、什么侍郎,追人家一个小小侍卫的屁股后面说好话,人家理都不理你,抬腿就走,出门翻身上马,直接挥鞭而去。 阎立本是下朝回来收到的李家的信,大约也就是午时左右,从昨天阎婉回家闹起来到现在也快一天了,阎立本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阎婉一定是撒谎了。 李家的信上,只说明天李靖要绑女上殿,一定给阎家个交代。阎立本当时就感觉三魂直往头上飘,这不是好话啊。bigétν 阎立本把霜儿给抓过来,一个字都不问,直接就是一顿拷打,打够了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遍体鳞伤的霜儿不敢再扯谎,一字一句的交代了实情。 阎立本听罢实情,连什么叫害怕都不知道了,眼前一片黑,阳间的东西都看不清了,影影绰绰的眼前都是黑影。 这一件蟒龙袍就像一柄悬在阎家头上的利剑,让阎家时刻笼罩在噩梦之中。 他两腿发软的飘到李靖家门口,一看那大门脏得简直下不去眼了,门外只有一对石狮子守门。 他拍门喊叫都叫不出来一个人,他又不能翻墙跳进去,闭门不见就是拒绝沟通的态度,就是跟你没话可说的意思,你就等着咱金殿上见真章吧。 叫下人打来一桶水,阎立本亲手给人家擦大门,一下午的时间,他就一直在擦大门,擦得那叫一个干净,连台阶和石狮子都擦得特别干净。 天近黄昏时分,阎立德骑着快马飞奔而至,他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李靖这是动了真火,他必须第一时间来灭火,来晚了肯定要出大事。bigétν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肯定是阎婉的错,人家给信了,咱就赶紧来表个态度,别把事情搞大了,上金殿恐怕就不是两个孩子打架的事了。 他赶到李靖府门前,发现阎立本正撅个屁股擦台阶呢,这是干什么?台阶还用得着拿抹布一点点擦?再说身边明明还有十来个下人在,为啥亲自擦? 阎立德一边下马一边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哥!”阎立本站一下都没站起来,丢了抹布,坐台阶上哭了起来。 阎立德心焦得要着火,这么大人了,多大事值得哭一个?他伸手扯起阎立本:“有啥事说啥事,婉儿又惹啥祸了?” “她辱骂云将军。” “哦。”阎立德心里稳当了一点,这不算什么事?两个女孩子吵架拌嘴而已,就是动手也是阎婉吃亏。 “私绣龙袍。” “啊?”阎立德脑瓜子“嗡”的一声,随即问道:“她诬陷云将军私绣龙袍?” “是她要照着那件蟒龙袍再做一件。” “啊?”阎立德抬手捂着额头,感觉有点站不稳了。 “娘带人来暴骂了人家半天,砸了李府的大门,我擦一下午了。”阎立本指着门边墙角的草丛:“你看还有痕迹可寻。” 阎立德撩袍就跪在了青石台阶上,阎立本伸手拉他:“起来吧,没用,我磕头都没磕出人来。” “跪下!”阎立德不起来,还把阎立本扯跪下了:“李药师能给咱送个信,就是给留个活口,娘伤了人家的面子,咱就得还人家面子。” 他们俩一跪下,后面的下人自然而然的就跟着跪下了。下人们好歹是跪在黄土路上,他们哥俩跪的是青石地面,一刻钟足以见血,一转眼已是月上柳梢头。 皇宫内李泰正仰头望月,月亮有点像弯刀,也不是细细如眉,也不是圆圆如镜,他深深一叹:“心事有如天边月,也难如钩也难圆。” 云海手执拂尘,弯着腰好声好气的劝道:“二郎,夜深了,早些安歇吧,太子最近一直很暴躁,他有口无心,你别太介意了。” 李泰转过头,定定的看着他,淡淡的说了句:“一个人摔倒的时候,最难过的不是没人扶,而是他摔伤了左腿,那人却揉他的右腿。” 第296章 你对你说啥都对 云海抬头看看天,天上除了星星就只有一个半圆不圆的残疾一样的月亮,这有什么看头?自己好心劝他回屋睡觉去,他就阴阳怪气的来一句什么左腿右腿的,啥意思? 你不就是回来挨了太子一顿骂吗?你还能有啥别的心事? 话说李泰上山又被风吹又被雨淋的,着实是很辛苦,好不容易跑回了城,一进宫门就有小黄门子在等着他,说是让他速去东宫。 李泰真是拿出了敬兄胜过父的态度,都没先去看爹一眼,直接就策马跑到东宫。两脚是泥,半身是水,就这么狼狈的出现在了李承乾的面前。 他笑吟吟的走上前,冲着坐在轮椅上的太子恭恭敬敬的一个深揖:“见过皇兄。” “罢了,以后不必再拜了,虚情假意的何必呢?”李承乾阴沉着脸,语气腔调都极其的阴冷:“心里既然没有我这个皇兄,嘴上叫着也没什么意思。” 李泰琢磨着最近也没惹他,忌口的事他自己也同意了,而且他真要是不想忌口,他还弄不到自己想吃的东西吗? 难道是因为父皇封自己做了国策将军的事,刺激到他了?要是这件事的话,那真的对不起了,我不能因为你不高兴就放手。 “皇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直说不好吗?”李泰也没动地方,就站在李承乾的面前,略低头的看着他。 李承乾转动轮椅,走到桌边抓起一张纸举着给李泰看,李泰虽然看不全,却也能清楚的看出来,那是他画的招医榜。 “你四门贴告,满城宣扬,就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有足疾,是不是?” 李承乾今天是第一天去府衙,就赶上了个雨天,本来心里就挺郁闷的。到府衙还没进屋,就看到门口的告示牌上贴着招医榜。 左半张画着的分明就是他的脚,右半张上面写着具体的症状,李承乾第一眼看到招医榜的时候,感觉到的就只是强烈的震撼。 画的实在是太像了,就像把他的脚按到上面了一样,症状以及发病过程也写的分毫不差,他真的没想到李泰居然贴出了招医榜,震撼之余他真的是感动的热泪盈眶。 可是感动维持了不到三分钟,他又冷静下来了,他想起了长孙无忌的话,想起父皇对他的日渐冷落和对李泰的恩宠日甚。 他的太子之位受到李泰越来越大的威胁,李泰能有什么好心给自己? 他出招医榜必定也是为了针对自己的,不可能真的是为自己好,若不然看那纸的边缘也知道贴了有些日子了,怎么一个医都没招进宫? 他出招医榜不是为自己好的,这只是他争宠的一个手段,他就是装成对自己好的样子给父皇看的。 他一招真够阴损的,把我的足疾宣传得人尽皆知,又不真心招医。 李承乾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他决定当面揭穿李泰,宁愿撕破脸,也要扯下他的面具,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多么虚伪的人。 李泰看着那张招医榜,无奈的苦笑一声:“皇兄,你若是没见到这张招医榜,只是听别人说我出了招医榜的话,你这么说我还能理解,你自己好好看看招医榜,那上面有一个字提到人名了吗?” “还用在这上面提吗?皇宫内外、朝廷上下有谁不知道我有足疾?”李承乾认准了李泰就是没安好心:“况且只要派个人读榜,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说有足疾的人是太子了。”bigétν 李泰无奈的叹了口气:“皇兄,知道的人不用我宣传也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不知道的人,只知道发榜的人是魏王,怎么会知道生病的人是谁?” “你不用狡辩,长安城里最好的郎中都在太医院,你真心为我招医就不会在城里发榜,你这分明就是作秀,就是做给别人看的。” “你怎么知道我只在城里发榜的?我前前后后画了一百多张,交给驿丞分散至全国各大城关。” 李泰话还没说完,李承乾就指着他开吼:“你故意的!你明知道我的脚治不好,故意假惺惺的发榜,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有多么的仁义。” “对!”李泰坚决的肯定了他的说法:“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你说啥都对!” 李泰说完,气呼呼的一转身就走了。 走出东宫,李泰没有多开心也没有多难过,因为李承乾说的对,他说的确实是对,对又怎么样呢?你明知道又怎么样呢?父皇还是会相信我是真的为你好的。 李泰从来想要的都只是李世民一个人的信任,其余的人全都无所谓,只要骗得过李世民一个人就行,别的人都可以清醒。 离开东宫,李泰直接走向甘露殿,他这形象吓了陈文一跳,按关宫门的时间算,他也该进宫有一会儿了,怎么连衣裳都不换? “四殿下,你这是?”陈文想拦他一下,他沉个脸冲陈文咧了一下嘴角,就往前走。 李泰推门进去,李世民正在批阅奏章,抬头看他满脸阴云密布的就走了进来,李世民笑道:“怎么了?路修不成了?”bigétν 李泰走到桌边,随便的拱手一揖:“拜见父皇。” “免礼,坐。” 李泰撩袍轻轻的坐下:“修路的方案的定妥了,就和我上次说的一样。” “那你这是怎么了?” “皇兄看到我贴的招医榜了,他骂我,说我故意败坏他的名声,说我就是做给你看的。”李泰一脸的怨气加委屈,就像谁冤枉他了一样。 李世民冷哼一声:“不知好歹的东西,他既如此说,明天下令把所有的招医榜都收回。” “那怎么行?”李泰一下又着急了,转过来替李承乾说话:“他在病中难免心焦,说几句气话也正常。撤了招医榜,万一民间有良医,岂不是错过了?” 李泰一句话说得李世民眉心舒展,皇家最难得的就是亲情,他对亲情的珍惜是最能打动李世民的地方。 看他一身的狼狈,李世民也不忍心留他太久,赶紧就让他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清晨,李泰早早的起来,依旧是跑步、吃饭然后去听政,他盘算着下朝以后,跟阎立德再好好的研究一下修路的事,却没想到阎立德今天居然没来上朝。 李泰眉头紧皱,阎立德该知道自己今天要找他有事,他为什么没来呢?仔细看一看,阎立本也没来,阎家是出什么事了吗? 该不是阎婉绣龙袍的事暴露了吧?应该不是,是的话不能这么安静,那一颗炸雷扔水里,不得炸翻全城? 李泰抻个脖子向群臣中间扫视,目光收回之时,忽然发现久不上朝的李靖怎么来了? 第297章 将军额前跑下马 长孙无忌向前一看,李承乾又没来听政,太子不能久离朝堂,那样的话李泰的机会就更大了。 “陛下,高明最近勤勉有加,只是患有足疾,不宜久站,请陛下恩准给高明设个座位,如何?” 长孙无忌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既表明了太子已贤良如初,没来听政是脚的问题,不是态度问题,又为太子争取个“坐着听政”的殊荣,以彰显地位高于站在他的对面的魏王国策将军,让人们知道太子就是太子,永远在别人之上。 其实上朝的时候,大家都是坐着的,只是刚开始的时候群臣站着向皇帝行个礼,然后都是坐在小矮桌之后的蒲团上,从头到尾站着的就只有太子和魏王两个人,因为别人是议政,而他们俩是听政。 原本李世民也是坐在矮小的龙书案后面的蒲团上,后来李泰发明了高靠背的椅子,李世民就打造了大号的龙椅,他改盘腿为垂腿坐了,群臣依然是盘坐。 李世民向下一扫,不准吧,一来驳了长孙无忌的面子,一点小事犯不着,二来有点不近人情,孩子脚有毛病,这是人所共知的,你连个坐位也不肯给似乎太薄情。准了吧,满大殿就只有李泰和太监们是站着的了。 “嗯,辅机说的有理。”李世民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说道:“从今天开始金阶之下左右各设一高座,太子与国策将军坐着听政即可,其他亲王依然站着听政。” 说的真好,其他亲王站着听政,其他亲王就只有李恪和李佑有资格听政,李恪去封地了,李佑除非是你绑他来听政,否则他不会主动来的。 “谢陛下。”长孙无忌暗暗的咬牙,脸上倒全是不掺假的微笑。 “谢父皇。”李泰也急忙朝上一揖,四个小黄门子搬来两把高靠背的椅子,分别放到左右两边。 李泰撩袍轻轻的坐下,嗯,到底是亲舅舅,这提议不错,终于让我在金銮殿上混到座位了。 今天早朝没什么大事,件闲事议过没什么事了,皇帝笑呵呵的看着李靖:“李药师可许久没来上朝了,朕以为你忘了进宫的路呢,你今天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天天来的人,没人怀疑你有事,你也就是个点卯,一万年不来一回的人 ,一来就让人怀疑是有事,整不好还是大事。 李靖哈哈一笑:“没什么事,就是今天身子骨爽利些,便来看看陛下和群僚。” 李泰看了李靖一眼,这话让人没法信,他想看谁不能去家里看吗?跑金銮殿看也看不过瘾。他干什么来了呢?皇帝问他他都不说,看来他是想秘告,秘告什么人什么事? 李泰当然知道前天李云霞打了阎婉的事,这事要是提出来就是天大的事,要是没人提就不算个事,李靖跟阎家也没什么过节,跟长孙家也没什么恩怨,他有必要多此一嘴吗? 既然他不说,李世民便知道要么真的是没事,要么是他不想当众说的事,于是也没有深追细问,只是点名要他参与今天的小朝议,早朝便就这么结束了。bigétν 李泰站起来整了整衣襟,又拍了拍这个高背椅,然后迈着方步,昂首走出后殿门,一出门就听到清脆的一声:“二郎!” 李泰一转头,见是陆清笑吟吟的站在台阶侧面,他急忙快步走了过去,上下扫视一通,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有事跟你说呗。”陆清左右看看,李泰朝前面的空地一指:“走。” 两个人边走边闲聊着,来到庭院中间的空地上,前后左右都没有人,李泰站住了脚,看着陆清微微一笑。 陆清也脸含笑意,只是语速有点稍快:“前天阎婉去锦绣坊要绣龙袍,” “这事我知道。”李泰直接打断了他:“当时我就在锦绣坊,我躲屏风后面看热闹来着。” “啊?”这事陆清是真不知道:“那后来的事你知道吗?” “你说。” “昨天阎婉的奶奶到李府去闹,把李府的大门砸了。” “啊?砸啥样啊?”李泰这回明白李靖为啥来了,原来真是跟阎家结怨了。 “没砸坏,就是鸡蛋、菜叶子、臭豆腐、狗血啥的。” “狗血?”李泰脑门直发炸,古代最大的忌讳莫过于此:“完了,李靖非灭了阎家不可。” “没事,都擦干净了。” “这是擦干净的事吗?”李泰都跟着倒吸一口凉气:“汉代的时候,王莽的儿子王宇让内兄吕宽半夜把狗血洒在王莽府邸门口,就为这事,王莽一怒之下,把亲生长子王宇用毒酒赐死。吕宽遭诛杀,并灭三族。” 陆清挠挠头,没听说过呀,学的还是太少,这天天闷屋里学兵法,各种典故往脑子里灌,以为自己不错了呢,看来还得再用功,底子太薄了。 “你听我说,后来阎侍郎亲自把大门给擦净了,阎尚书黄昏时分赶过来,他们哥俩就一直跪门,跪到月上中天才放他们回去。” “然后呢?” “李药师让我问问你是什么意思。” 李泰眨眨眼,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就是说李药师有饶过阎家的意思?” “嗯,李药师说阎婉好歹是长孙家的儿媳,她就只是无知也不是想造反,没必要小题大作。她那个奶奶是有名的疯狗,都疯一辈子了,谁搭理她?” “真是将军额头跑下马,李药师有饶过他们的意思,那还是大事化小的好,毕竟阎尚书和阎侍郎都是大才,这事真要闹起来很难保住他们。” “那我知道了,你带我进两仪殿吧,李药师在等我消息。” 李泰带着陆清笑呵呵的走进两仪殿,今天小朝议的人还挺多的,但是屋里很安静,李世民手里拿着一个奏章在认真的看。 李泰径直走到长孙无忌的前面坐下,陆清站在李泰的身后,李泰的对面就坐着李靖。 “青雀,有一桩小事你来看看怎么办。”李世民把手里的奏章丢到了李泰的手里,李泰展开快速的扫了一遍,却原来是阎家兄弟联名写的。 上面如实写了阎老夫人如何无理取闹的砸了李靖家的大门的过程,理由仅一句“误以为阎婉被李府人所伤”。bigétν 后面就是诚恳的道歉,以及表示愿意为李府重修门墙等补救措施,最后要求皇帝撤免老夫人的诰命封号以示惩戒。兄弟俩都愿意辞官,用前程换取为母亲赎罪的机会。 李药师的底线就是龙袍的事提不提看李泰的意思,但是砸门的事,你阎家得给我交代。 李泰和长孙无忌并肩而坐,他也没故意躲着谁,他看完长孙无忌也看完了,李泰还没有开口,长孙无忌倒是先开了口,不管阎婉多不争气也是自己的准儿媳了,胳膊肘没有向外拐的道理。 “阎老安人虽然上了年纪却也不糊涂,阎婉若不是真的被李府人所伤,想必也不会找上李府的大门吧?” 第298章 到底是谁欺负谁 从李泰手里的奏章上看,阎家是处处透着退步与卑微,这让长孙无忌很是恼火。李靖在朝中是什么地位?那功劳大得都封无可封了,阎家兄弟小小的文官,怎么惹得起人家?bigétν 这摆明了就是阎婉被李家的人给欺负了,若不是被欺负惨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能豁出命来到李靖府上去闹?说什么砸了大门,分明是连门都没进去。 李靖如此的目中无人,还把阎家兄弟给逼到了认可辞官的地步,若是放在从前也就罢了,现在阎家跟和长孙家结了亲,虽然还没有正式的定亲,但这门亲事还有更改的可能吗? 李靖就是明知道阎立本是自己的亲家,却依然不肯给阎家面子,这不就是间接的不给自己面子吗? 别人怕你李靖,我长孙无忌不怕。长孙无忌必须要让别人看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凡是站在我身后的,跟我混的人,我都会护着。 长孙无忌一句话说出来,李泰都有点傻眼了,人家给足了你面子,都没把你的儿媳推出来,你这怎么提溜个脑袋往铡刀底下塞呢? 李泰的嘴今天有点慢,第一句话没有长孙无忌说的快,第二句话没有李靖说的快,他刚要张嘴,李靖沉声说道:“没错,正是小女李云霞打了阎婉。” “呃,这件事我是清楚的。”李泰急忙打断了李靖的话,李靖那神情语气分明都透着不善,让他继续说下去,怕是龙袍的事就要露底了。 龙袍的事一露出来,就算不灭阎家三族,也是个满门抄斩,这就是不容分说的事,宁可错杀一千,不能错放一人。 明知道阎家人是冤枉的,那也不能轻放,因为会给别人一个信号,那就是造反没事,会养大贼人胆。 其实阎婉死活,李泰并不在意,他是不想让阎家无辜的背上这无妄之灾。 二十四功臣图还没画,龙门石窟还没有设计完,阎家兄弟这样的国之巨匠是当之无愧的国宝,失之不可再得。 李泰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他从容自若的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前天回城之后,我去了锦绣坊一趟,我正在看绣品,阎婉就走了进来,我不想被她看到就躲在了屏风后面,她要绣一件衣裳,锦绣坊的人不接她的活计,她就闹着要砸店。” “锦绣坊的掌柜潘锦和李云霞出来解释,说是绣工排不开,她不相信并且恶语相向,我也没看到谁先动的手,阎婉和她的侍女确实是被打了。” 阎婉和她的侍女,这个阵容对上云将军,被打死都不是意外,活下来只能证明人家手下留情了。 “这么说阎老安人也不算是师出无名,孙女是老人家的心头肉啊,上门讨个说法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连门都进不去,任谁也会怒火中烧的吧?” 长孙无忌就是不想让李靖压着阎家一头,打架这回事本也扯不清谁有理,受伤的是阎婉,那即使你李家占十成理,现在也只剩八分了。 “长孙司空的意思是我不对了?”李靖冷笑一声:“好,那我现在就把李云霞押上殿上来,并传锦绣坊的掌柜、小厮以及当时恰好在场的苏烈,咱们当面详查细审,一切由皇上定夺,我女儿的错,我担着,令儿媳的错,你担着,如何?”biqμgètν 长孙无忌情知阎婉不是个省心的玩意儿,可是被人家给逼到这儿,有理没理也得往出搅理了,难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李靖低头? “好!”长孙无忌使劲一拍桌子,眼睛瞪圆了的盯着李靖:“今天定要把是非争到头。” 李靖略仰头,看着陆清吩咐道:“快去,把相干人等全都传过来。” “是。”陆清略一低头,转身就走,李泰急忙站起来,冲他喊道:“慢着。” 李泰满脸尴尬的假笑,自己都觉得不自然,冲这个笑笑,这个一瞪眼,冲那个笑笑,那个一斜眼。 “又不是跟敌人,何必争什么是与非,对与错又能怎样?相逢一笑还是以和为贵,对不对?” 李泰也没干过这和稀泥的事,他看谁谁都不理他,他就把求助的目光送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他相信他的儿子,于是他笑道:“这件事交给你办了,当然是你说了算,看我做什么?” 有权就好办了,李泰坦然的说道:“两个女孩子打架的事就让她们私下里解决吧,毕竟她们现在的身份都只是普通的姑娘。” 李云霞是将军不假,但那是曾经,现在和阎婉一样只是个贵族千金而已。两个白身的姑娘打架,没必要在小朝议的时候议,因为事情太小了。 “阎老安人是诰命夫人,李府也不是寻常百姓家,偌大年纪还不守本份,这确实该给予警戒,我觉得撤免封号还是应该的。至于阎尚书和阎侍郎也没犯什么错,就是没有约束好自己的家人,罚他们停职在家反省一个月,如何?” 停不停职,他们哥俩也上不了班了,青石台阶、纱料裤子,从黄昏跪到月上中天,没残疾就算是幸运的了,从膝盖往下,半条小腿的前面一点皮都没有了,这伤一个月都够呛能养好,万一感染还有可能会要命。 李靖若不是看他们哥俩确有道歉的诚意,又是多年的同僚,也不能这么轻易的饶过阎家。 李靖对这个处理结果没意见,不得不承认李靖确实是有大将的胸怀,往人家家门泼狗血这种事,王莽是连嫡长子都下了杀手的,儿媳妇一家灭了三族。 别说李靖没这个能力,李靖一句话足以让阎家灭门,说实话怒火攻心、血一上头,李靖就是亲自动手也能灭了阎家满门,人家肯说一个饶字,这份胸怀值得敬佩。 但是长孙无忌不这么想,他目光冷冷的盯着李泰,他就看李泰不顺眼,就觉得李泰一定也是看他不顺眼的,这件事处理的极其不公,只处理了阎家老小,李家一字未提。ъitv 李泰把阎家的荣耀都给剥没了,再有十天就是长孙涣和阎婉定亲的日子,阎家门弟本就不算高,这一来岂不是更没面子了? “我不同意,凡事都有个因果,一个巴掌拍不响,阎老安人就算是有错,错也不能只在阎家一方。” 李泰都无奈了,这真是好良言拉不回该死的鬼:“舅父若是觉得惠褒所言不当,那就按卫国公所说,把相干人等都叫过来,李家的错李家担着,阎家的错,你担么?” 长孙无忌一下被问住了,看李泰这个语气神情,貌似是拿准了错在阎家,而且错还小不了,他真的不敢夸海口去担了,毕竟阎婉是个敢拿蟒龙袍当裹尸布的缺心眼,谁知道她又干出什么惊人之举了? “阎家的错自然是阎家人担着,扯我做什么?” “这么说阎家的事与你无关?那你干涉进来做什么?” 李泰真是动了火气,说话也确实有些没把长孙无忌当长辈,长孙无忌“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李泰吼道:“你跟谁这么说话?还懂不懂尊卑大小?” 李泰低头不语,不敢跟他硬杠,李世民轻咳一声:“是朕说这件事让他决断的,那就按他说的办吧。” 看李泰乖乖的低头不敢抬起,长孙无忌气恨恨的一脸怒气,李世民淡淡的来了一句:“论尊卑,平时你是他舅父没错,朝议的时候他坐你前面。” 长孙无忌顿时脸涨得通红,刚要说句什么,陈文一路小碎步的倒腾到李世民面前,躬身一礼:“陛下,权万纪求见。” ps:今天看到一则令我开心的国际新闻,所以原本打算只写两章的我,今天至少要再写一章出来,给自己打气,加油! 第299章 朕想去上苑避暑 “让他进来吧。”李世民明知道权万纪肯定是来告李佑的状的,没见到人就先心烦了起来,但也不能说是避而不见吧? 孩子多了就是操心多,没一个能让自己百分之百省心的,每个亲王的长史都来告状,李承乾的太子太师们更是抱团的来告状。 权万纪走进来,看这么多的人在,他也不能挨个的打个招呼,就目不斜视的走到李世民面前,躬身一揖:“臣见过陛下。” “免礼。”李世民和颜悦色的问道:“是齐王又惹什么祸了吗?” “是齐王不用我做长史了,我特来向陛下递辞表的。”权万纪双手举着一份奏章,轻轻的放到了李世民面前的桌子了。 权万纪自觉已经对李佑宽容得不能再宽容了,也不督促他的功课,也不管他胡闹,只是管管他身边的人,骂骂那些只知引诱齐王嬉戏的“小人”而已。 长史做到这个地步,权万纪觉得自己已经卑微到了泥土里,即使这样还被李佑给驱逐了。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李佑跟着李泰去了军械司,一走一整天,权万纪在齐王府上巡视着,他发现昝(音攒)君谟和梁猛彪两个人在练习跑马射箭。 他们为了讨齐王欢喜,他们总想练些搏人眼球的花活。 让一些少男少女站好几排,摆出各种杂技造型,他们或骑马跑着射,或站在平地上射,箭从那些人的肢体空隙处穿过,射中后面一排甚至两排人手中或头上的东西。ъitv 权万纪承认他们的箭术和马术都很高超,但是这种练习法完全就是拿人不当人,即使不被射中,那些人的心里也是极其害怕的,更何况他们失误的情况并不少。 每天都会有数十人受伤,被射死的也不是没有。权万纪大骂他们一顿,他们完全不把权万纪放在眼里,不只出言顶撞还伸手推搡他。 权万纪一怒之下把这两个人给赶出了齐王府,他有随意处置齐王府下人的权力。 黄昏时分李佑人倦马乏的回到齐王府,进门就找昝君谟和梁猛彪,听说他们被权万纪给驱逐出府了,当时就火冒三千丈,扬言如果不把昝君谟和梁猛彪找回来,他就活活扒了权万纪的皮。bigétν 权万纪知道李佑在气头上,昨天一直躲着没见他。可是躲得过半夜,躲不过清晨。 一大早晨李佑就把权万纪给暴骂了一顿,好在他昨天半夜就把昝君谟和梁猛彪给找了回来,不然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李佑逼着权万纪给昝君谟和梁猛彪道歉,否则就要把他赶紧出齐王府,权万纪退无可退了,也还不想放弃最后的底线。 他不肯向小人低头,于是就决定递辞表不干了,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想详细的说了。 “反了他了。”李世民脸一沉,一拍桌子:“朕知道他顽劣成性,正因为如此才让你做他的长史,你只管放心大胆的管束他,他若是不服管,你只管来告诉朕。” 李世民没准他的辞表,给了几句好话鼓励了一下,又涨了他的月俸,他才勉强又无奈的退了下去。 权万纪心里暗暗决定,以后李佑爱干什么干什么,再也不管他了,自己就在齐王府讨碗闲饭吃就好。眼不见为净吧,不管闲事就不生闲气。 权万纪走了之后,小朝议也没什么正事可商议了,李世民就是觉得李靖好不容易出现了,想大家在一起多坐一会儿,没想到阎婉的祖母惹了这么大的祸,搅得气氛都很尴尬。 李世民忽然想起今年夏天还没有去上苑避过暑,他看一眼李泰,又扫一眼屋里的人,微微笑道:“难得最近朝中没什么大事,朕想歇朝三日,明天各位带上儿女陪朕去上苑避避暑气,如何?” 能在这个门口站岗的都没有傻子,坐在这个屋里的人全是人精中的人精,去上苑就去上苑,带儿女干什么? 皇帝前一阵子把十几个重臣家里的女儿庚贴都要走了,然后就没动静了,这会儿又要求带上儿女去上苑,他这是批完八字要看人了。 说什么带上儿女,不如直接说带上女儿就完了,反正大家都懂你的意思了。 去皇家园林度假三天,这种好事谁能拒绝?自然都是欢呼雀跃的支持。散了小朝议,李泰和陆清聊了几句便分别了。 陆清在李府过的谈不上好与不好,就是一间书屋关个禁闭,他除了上厕所可以出个门,还不用出院。 每天做的事除了读书就是写字,除了背诵就是写感想,李靖两三天给他批一次感想,陪他谈论个把时辰,大多数时候他是见不到任何人的。 至于他心心念念想看上一眼的李云霞,这么说吧,李泰还在锦绣坊看到了一眼,他一眼也没看着。biqμgètν 人都散了,李泰没有出宫也没有回立政殿,而是立马到甘露殿来找李世民了,他把阎婉要绣龙袍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李世民。 “我觉得没必要小题大作弄得血流成河,就没说出来。我不知道我决断的是对是错,但我知道瞒着阿爷一定是错的。” 李泰低着头,等着挨骂,等了半天没有声音,他瞥了李世民一眼,又继续说道:“以后不管什么事,我会先和阿爷说的。” “她说她是长孙司空十次上门提亲,皇帝赐婚的长孙家儿媳妇?”李世民的关注点也是没谁了,整件事他最感兴趣的居然是阎婉吹牛的自我介绍。 李泰点了点头:“她是这么说的,一个字都不差。” “哈哈哈……”李世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阎婉这自我介绍真是让人一个字的毛病都挑不出来。 长孙无忌的确是为了阎婉的婚事十次登门,人家也的确是皇帝赐婚,明明一个字的实话没有,偏偏就是没毛病。 李世民笑够了,缓一口气,很认真的说道:“青雀,你做的对。这件事提起来的确是让人头疼,明知道阎家冤枉又不得不下狠手收拾他,最轻也是一贬到底。献陵、昭陵都是他们兄弟俩建的,昭陵六骏也是他们兄弟俩刻的,朕舍不得重罚他们。” 李世民是个重情的人,无论是亲人还是臣子,他都很珍惜,谁犯了错,他都舍不得重罚,总想着给个机会,总想着宽容点再宽容点。 这件事说清了,李泰没有了思想包袱。他知道这件事他说与不说也是瞒不住了,他还是自己说了更好,什么都可以失去,不能失去父皇对自己的信任。 离开甘露殿,李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传御医。 第300章 奉旨探病长孙涣 谁说女人惹不出来大事,阎家兄弟绝对跟他玩命。就一个女儿出门嘴欠了一下,就一个母亲出门手欠了一下,女儿嘴欠也没占着便宜,还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母亲手欠也没伤着人,就把人家大门弄脏了而已。 这么点小事放在现代社会,可能也就是被叫到派出所,交点罚款,给个警告,最多也就是个拘留当事人半个月。但是在大唐,这就是灭门的大罪,差点把阎姓在历史上给干绝根了。 兄弟俩已经凑不出来一条好腿了,两个人全都是直腿靠着床头坐着,腿疼的有多钻心就不用说了。腿上又是伤又是痛,心里又是愁又是苦,瞪着眼睛干坐到天亮,一下也闭不上。 昨天半夜李靖只让人给他们哥俩递了句话,说是摔破碗说碗,摔破碟说碟,让他们哥俩放心回家。 意思就是说李靖只讨老夫人砸了府门的债,至于阎婉绣龙袍还是绣凤袍跟人家没关系,人家不会在皇帝面前多嘴。 李靖能做到这一步,就等于是放过了他们阎家全族人的性命。虽然腿伤的很重,但心里还是万分庆幸的。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腿了,就算是丢了命,丢了哥俩的命,能保住全族人也值得了,也必须得领李家的情,感人家的恩。 只是太多事情不是人力所能操控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就算李靖不说,皇帝真的一定不会知道吗? 哥俩的心总是难以安稳,无论如何今天朝议之后应该会有个处理结果,他们都在自己的家里静静的等着圣旨上门。 传旨的太监还没有上门,倒是御医先到了,御医带着药箱、药童还有很多滋补品,进门就给他们看伤,重新清洗了伤口,上了药,仔细的包扎好,又非常客气的提出要在他们府上小住一个月。 他们当然都是奉魏王殿下的命才来的,魏王代表的就是皇室的态度,他们让阎家兄弟俩的心终于开始缓缓的下落了。 不一会儿传旨的太监真的来了,旨是传给阎老安人的,老太太拄着大拐杖,在阎婉的搀扶下迈着端端正正的方步走到正厅。 小黄门子走到正位拿出圣旨,老 bigétν太太慢慢的跪下,阎婉跪在祖母的身边,仰头看着圣旨,圣旨看上去像个画轴一样,其实圣旨不是纸而是布,严格的说是绫锦。bigétν 绫锦上面还有精美的刺绣,两端的轴是贴金轴的,诰命夫人是根据该妇人的丈夫或儿子的官职定的品级,阎立德是正三品的工部尚书,所以阎老安人是三品诰命夫人,当用贴金轴的圣旨。 阎婉关注的倒不是圣旨是什么轴的,而是圣旨背面绣的龙,活灵活现的跟要飞出来似的,小黄门子前面读了一大堆她半懂半不懂的官话,她也没听太明白,后面的一句她听懂了。 “就此撤免阎氏诰命封号,诰书于今作废,钦此。”小黄门子读完了,把圣旨一对折往前一递:“阎老夫人接旨吧。” 阎婉转头看向她的祖母,昨天还趾高气扬的砸了李靖家的大门,今天上午诰命封号就被撤了,好像这亏吃大了。 诰命夫人没有半点实权,但是有俸禄,每个月都有一份正三品官员的俸禄,这可不是小钱。 阎氏老夫人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满腹狐疑的问了句:“要撤免老身的封号,这是圣上的意思?” 小黄门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话问的,除了皇帝也没谁有这个权力了。再说圣旨都在这了,你还不知道这是谁的意思? 阎婉一提罗裙也站了起来,她向前一步,对小黄门子说道:“你去告诉皇上,得罪李云霞的人是我,有事冲我来,跟我祖母有什么关系?” “……”小黄门子懵了,这是什么情况?在宫里也没见过这么牛气冲天的娘娘和公主,这人是吃疯药了吗? 从来没听说过出来宣个旨还得被质问一通的,小黄门子也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事情,就沉着脸把圣旨又往前递了一下:“你们到底接不接旨?不接我可就拿回去了。” “诰命不诰命的,老身也不在乎一个虚名,皇帝不过就是想给李靖一个面子,我可以成全他。”阎老夫人非常识大体、顾大局,深明大义的一仰头,用下巴指挥阎婉:“接过来吧。” 阎婉伸手接过圣旨,玉指如葱的抚摸着上面的龙纹刺绣。 小黄门子情知是不会有赏钱的了,他扔下一句:“你们转告阎侍郎,从今天开始停职一个月,让他在家反省。”便抬腿向外走了。 停职?反省?阎老夫人一听这话,脑袋有点晕了,连儿子都受到连累了?就这么点事,撤了她的诰命封号已经够过份了,居然还停她儿子的职? “姓李的果然偏心姓李的,这天下本是我宇文家的天下,隋杨、李唐都是乱臣贼子篡位夺权,他们不知感念先主,反倒对我宇文家的人下手,天会报应你们的,你们都不得长久……” 阎老夫人的拐杖敲地敲得乓乓响,破口大骂当今皇帝做事不公,当今朝廷阴暗混乱…… 阎立本在后宅养伤,圣旨到也没人告诉他,过了好半天,阎婉来告诉他皇帝给他停职一个月,他把圣旨拿过来看了一遍之后,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阎立德听说这个结果之后,激动的双手合十直拜佛,真是谢天谢地。虽然是停职,但是不能耽误正事,他让人把桌子移到床边,他处理着公务,反倒能移开些心思,腿还能疼得轻点。 李泰抱着妞妞,跟李世民隔桌而坐:“阿爷,明天去上苑,把皇兄和两位皇姐也带上吧。” “嗯。”李世民眯着眼睛很悠闲的坐在逍遥椅上轻摇慢晃,有些漫不经心的来了一句:“你想带谁就带谁。” “阿爷,阎尚书和阎侍郎都受伤了,你说我表哥长孙涣是不是应该过去看看?毕竟是要结亲的人,不声不响的不太好吧?” 李泰这个阴损,他猜想长孙无忌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很难想像他是什么心情,估计他很可能会装作不知道,因为知道了的话,也是无可奈何还挺丢人的。 李泰就是要撕开他的这层自欺欺人的布,让你儿子过去探病,我看你怎么装不知道,你没过门的儿媳妇让人打了,你就炸庙,你的准亲家还在人家门口跪半宿呢,你长脸不? “这倒是人之常情。”李世民点了点头,一招手对陈文说道:“传旨下去,告诉长孙涣去阎府,看望一下阎侍郎。” 第301章 要死你别连累我 闲作赋,愁吟诗,苦闷何人知?衣着锦,发束丝,争奈不逢时。一身荣华复何望?半世金笼不容思。娶妻需尊父母命,稗(音败)草堪敬若灵芝。可叹圣旨催行速,偏生意懒马蹄迟。 探病实在是件寻常小事,然而这件小事落在长孙涣身上就只剩下了无可奈何。 原本阎婉的名声也不算坏,对他来说只是门弟略低了一点,娶个书香门弟的才女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没想到最近阎婉突然间声名大躁,一桩桩奇葩的事惊爆人的眼球,满长安城里阎婉这俩字就代表着烫手的山芋,谁跟她扯上关系谁倒霉。 都说哪家的姑娘嫁错了人家,就算是掉进了火坑,而他长孙涣却是眼前伫立着一座火山,就等着他舍死忘生的纵身一跃。 他又没得选择,别人都盼着洞房的花烛之喜,他却是亲尚未定,人已是心如死灰。 随着马铃声声,他终于还是来到了阎府门前,递上拜贴静静的在门外等着。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个下人过来引他进去。bigétν 他长孙二公子,到谁家也没受过这等委屈,主人居然都没有出来迎他一下。 阎家现在乱成了一锅粥,阎立本下不了地了,坐在床上不动也疼得钻心。阎老夫人还是接过圣旨之后,听阎婉说才知道儿子受了伤,却不知道是怎么受的伤。 她问出缘由之后就开始寻死觅活的大作大闹,一会儿要去找李靖拼命,一会儿要上金殿撒泼,说什么舍了她这把老骨头,也要争这口气。 阎婉这会儿挺消停的,就一直陪在阎老夫人身边,不断的安抚她的情绪,不断的说些好话。 阎立本算是怕了,生怕这娘俩再惹出什么事端来,于是他下令把后宅封锁,别说人,连只耗子也不许出来,在里面爱怎么闹怎么闹,别出门闹就行。 长孙涣进屋见阎立本腿上缠的布条都渗出了血迹药汁,也很是同情,他上前轻施一礼:“长孙涣见过阎伯父。” “别客气,坐吧。”阎立本笑着一伸手,请他坐。 长孙涣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礼单,双手向前一递:“不成敬意,勿嫌轻薄。” “说哪里话来?这个拿回去吧,我这儿真的用不着什么。”阎立本没接,长孙家的礼单不会太轻,但是他连碰都没碰。 长孙涣怎么可能真的拿回去,他转身走到桌边坐下,顺手把礼单放到了桌子上,跟阎立本很客气的聊了一会儿,便提出要见阎婉一面的要求。 若是别人提这样的要求,阎立本没有同意的可能,但是他是阎婉的未婚夫,他要看看就看看吧,最好没看上,然后你自己想办法退婚。 阎立本不想利用阎婉攀高枝,把她嫁给种地的农民可能她惹的祸还能小点,她飞的越高,祸害人的能力越强。 阎立本非常大方,都没让人请阎婉过来,而是直接让人带长孙涣去后宅,到阎婉的闺房去见面。 阎婉听说长孙涣来了,她很兴奋还有几分羞涩,扔下阎老夫人就跑回闺房含情脉脉的等着。 长孙涣在下人的引领下,径直走进了阎婉的闺房,一进屋他就开口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和小姐说说话。” “是。”下人们巴不得下去,急忙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阎婉坐床边低头不语,心里暗想“这人可真直接,我就喜欢这么爽直的性子。” 长孙涣上下扫了阎婉一眼,屋里明明有椅子她不坐,非要坐床边,这是勾引人呢吗? 也不知道跟人打个招呼,就傻乎乎的一坐,你是精神不好吗? 长孙涣叹了口气,真是命苦,摊上这么玩意儿:“阎小姐,还有十天就是咱们定亲的日子了,我不希望再出任何一点意外。” 长孙涣把意外两个字咬得很重,希望她能明白,她只有乖乖的才有未来,不然的话让她出点什么意外,实在不值得意外。 阎婉根本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还以为这就是安慰她的一句话。她抬起头来,笑意盈盈的看着长孙涣:“不会的,你放心好了。” 她长的还挺好看的,就是脸上带伤,明显的青紫还在脸上,长孙涣冷冷的说道:“丢人的事这就是最后一回,知道吗?” 丢人?是挺丢人的,阎婉眉毛一立,发狠道:“我现在打不过她,等我找到能打得过她的人,非打残她不可。” 长孙涣眉头一皱,跟她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她是听不懂话吗?长孙涣的意思是让她别再出去惹祸,她居然能理解为一定要打李云霞一次找回面子。 “我说的不是打架的事,我说的是你能不能别再缺心眼?”长孙涣不愧是长孙家二公子,脸色一沉自然有股不怒自威之势:“居然跑到街上找人绣龙袍,你是嫌死的慢了吗?” “我还不是想给你做件新衣裳?难道成亲你就穿那件旧衣裳吗?” “要死你自己去死,别连累我。”长孙涣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狠狠的摔进阎婉的怀里:“还有十天时间,你把这个给我背下来。” 长孙涣说完转身就走了,只剩下阎婉一个人傻愣愣的发呆,她拿起书一看,封皮上有两个大字“女则”。 《女则》是长孙皇后写下的女子行事规范,当然这是手抄版的,一共三十三卷,十天把它背下来那就什么也不用干了。biqμgètν 阎婉随便的翻了翻,便把《女则》摔到床上,才不背这东西。 他是干什么来了?阎婉眨巴眨巴眼睛,他一共也没说几句话,他说不让自己出意外,不让自己打架,他还骂自己缺心眼,说自己不该到街上找人绣龙袍,嗯,他说的对。 是不该到街上找人绣龙袍,绣龙袍这种事就应该自己来。 阎婉拿出圣旨和那件蟒龙袍都铺到床上,上面的龙居然一模一样,连大小都一样,只是圣旨上的龙多了一条爪子,没关系,剪掉就可以了。 除了胸部左右各一条龙绣不出来,其余的地方都能绣,只要把圣旨上的龙缝到新的衣服上,那就是一件全新的蟒龙袍了,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 十天,阎婉寸步未离闺房,总算是让阎立本省心了一次。 御辇出宫,后面是百官相随,街道两侧都是兵丁,浩浩荡荡的大队伍走向上苑,这一次李泰、李治、兕子、妞妞共同坐在一个厢式的车马大轿里。 “二哥,这次还能打雪仗、吃冰糖葫芦吗?”兕子还记得上次来上苑时的情景,李泰笑道:“不能,冬天才有雪,没有雪怎么打雪仗?” 兕子和妞妞争着抢着往李泰身上爬,李治却坐在一边老老实实的,撅着小嘴有些闷闷不乐。 第302章 奉旨撩妹的魏王 “雉奴,你怎么不高兴了?” 李泰左手搂着一个妹妹,右手抱着一个妹妹,车马奔驰怕她们磕着碰着,一时不敢离手,即使这样还有眼睛盯着李治,李泰这个二哥真是又当爹来又做娘。 “望台被拆了,现在就只剩下你上次给我画的像了,再也没有机会登望台了。”李治还记得第一次登望台,他险些从望台上掉下去,是二哥教他一点点克服了恐高。 二哥还把那一瞬间给画了下来,他最心爱的画像,他喜欢得不得了,后来被老爹给拿走了。 现在望台没了,画像也成了他老爹的收藏品,平时也就那么地了,这一去上苑,他又想起来了。 李泰发现李治小小年纪还挺念旧的,念旧的人重感情,念旧的人也更容易记仇。 “雉奴,人生总有许多的快乐是属于曾经的,当你重温曾经的快乐的时候,应该让你的内心再快乐一遍,而不是拿它对比今朝的遗憾,懂吗?” 李泰浅浅的笑意带着春风拂面般的温暖,他给李治讲大道理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板着脸很严肃的样子。 李治两眼迷茫,说懂好像没太懂,说不懂好像还明白了点什么。 “我懂!”兕子高高的举起手,手还紧紧的攥着拳,认真的小眼睛直冒光:“就是好吃的,昨天吃高兴,今天吃还高兴!”bigétν “我,我懂!”妞妞急得小手直拍李泰,干着急说话还没姐姐快:“我” “就是花裙子,今天穿好看,明天穿还好看!吼吼!”兕子兴奋的举着拳头直捣,妞妞急的一个劲的“我,我”。 李泰看妞妞着急了,便低头蹭了蹭妞妞的额头:“二哥知道妞妞懂了,妞妞真聪明。” “二哥!”兕子伸手去推妞妞,李泰赶紧拉开兕子:“兕子最棒了,兕子一定能把这个道理给妞妞讲清楚,对不对?” “对!”兕子和妞妞都靠在李泰的身上,两个人脸对脸的交流起了大道理,交流的一般人都听不懂她俩到底在说啥。 南辕北辙,驴唇不对马嘴,就是个其乐融融,和谐的一塌糊涂,热闹的哈哈大笑。 到了上苑,先是安顿住的地方,这一次来的人比较多,光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就上百个,每个人至少带着一两个下人。 李世民当然是自己一个院子,李承乾也是自己一个院子,李泰、李治、兕子、妞妞他们四个人一个院子。 大臣以及他们带来的公子,三三两两的合住一个院子,各家的小姐集中在一起,她们的院子跟别人拉开距离,属于一个相对单独的区域。 东西还都没有安顿好,长乐公主和城阳公主就拉着手的走进了李泰他们的院子,兕子和妞妞一前一后乐哈哈的朝两位姐姐跑了过去。 两个大公主抱着两个小公主慢慢的走进来,李泰和李治慢慢的迎了上去。 “见过两位皇姐。”李泰随意的一拱手,问道:“你们怎么过来的这么早?都安排好了吗?” “有什么好安排的?”城阳公主打量一下这个院子,笑着说:“我们想住这里。” “好啊,好啊。”兕子抱着长乐公主的脖子,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 “方便吗?”李泰笑着问道:“要不咱们去问问阿爷?” 李泰当然不介意她们住在这里,但是她们都是带着驸马过来的,把人家小夫妻分开好像不太合适吧?再说她们成年了,别说自己就是雉奴都不能跟她们住一起。 长乐公主扫一眼这院子,说道:“没事,你们怎么分的屋子?” “兕子和妞妞住那间,雉奴住那间,我住最外边的那间。”李泰一间一间的指给她们看。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对着城阳公主说道:“兕子和妞妞的不用动,青雀和雉奴住最外间,我们两个住雉奴的那间,怎么样?” “好,就这么定了。” 上苑缺房子吗?不缺,就他们几个,一人一个院子是绰绰有余的,但是他们都愿意在一个院子里挤,难得一家人能够在一起住上两天。 刚安顿好,没多一会儿就吃中午饭了,李世民向下一望,离他最近的就是他的这几个嫡子女,再往后是皇亲,再往后是大臣。 大臣们的公子和小姐都各自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李世民简单的说了几句开场白之后,微微笑着说道:“高明,今天坐在这里的都是朕的故交好友,你要替朕招待好他们。”ъitv 李承乾站起朝上一揖,应了一声:“是。” 这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每个人的身后都有最少两名侍女,他也就是说几句场面话的事。 “丽质,你带着雉奴去给各位公子打个招呼。” 长乐公主和李治急忙站了起来,也恭恭敬敬的朝上一揖,回了声:“是。” “青雀,你带着城阳去跟各位小姐打个招呼。” 李泰站起来,眼中有点迷茫,这是什么安排?他急忙说道:“父皇,我和雉奴换换吧。” 李治还小,他去和那帮姐姐们打打招呼也没什么。自己都十七岁了,又是个单身,挨个小姐去打个招呼? “他毛毛躁躁的怎么能行?他跟哥哥们调皮没什么,把哪个姐姐惹哭了,谁哄?”李世民白了李泰一眼,这孩子缺心眼,一点不随我:“你总比他懂些礼术,还有你别点个卯就跑,好好打招呼,起码把人家的名字记住,知道不?” “是。”李泰不傻,这回明白父皇是什么意思了。他朝上一揖,然后和城阳并肩走了出去。 “皇姐,你帮我记着点,我可记不住太多人名。” 城阳公主“扑哧”一笑:“傻瓜,你又不用全记,你就记住一个就行了。” 李泰自信一个人名还是记得住的,他顺口问了句:“哪一个?” “你喜欢的那一个呀。”城阳笑得眉眼弯弯,两个浅浅的小酒窝透着甜蜜的开心。ъitv 李泰也抿着嘴笑,他凑近城阳附耳低声的说道:“那咱不用去了,我记住了。” “啊?”城阳一下抓住李泰的胳膊,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的脸,张个嘴问:“你有心上人了?” “不行吗?” “行啊,你告诉我是谁?”城阳的好奇心一下就被李泰给钩了起来,他却一言不发的朝前走了。 城阳就扯着他的胳膊,一扯一拽的问个不休,他无奈的停住脚:“没有啊,我骗你的。” “不信,一定有。” “真没有,不过父皇有让我自己选的意思,我得挑个我喜欢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心灵手巧、个子高的,身材不胖不瘦,最好会跳舞的。” 城阳掰着手指头数,个子高不高,身材胖瘦都能看得出来,心灵手巧和会不会跳舞也看不出来啊,难道挨个问? 第303章 我哄孩子你们玩 三个女人是台戏,三十个女人呢?李泰以为三十个女人聚在一间屋子里,一定会热闹得像赶大集一样,结果万没想到,屋子里居然是静悄悄的,在门外都听不出来屋里有人。 屋子里面有十多个小姐,每个小姐身边至少一个丫环,还有十几个宫女往返穿梭,屋里有近五十个姑娘却没有一点声息。 这些人都是贵族,全都是高官家的千金,彼此之间有熟识的,多数是互不相识的,谁也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了形象。 吃饭是一人一个小矮桌,不需要和外人打交道,也就没人先开口,都静静的盘坐,静静的看着宫女们传菜。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喝报:“城阳公主到!魏王殿下到!” 小姐们有些茫然,这里没有主事的人,她们也不知道该不该出迎,她们犹豫的时间也不长,因为喝报声还没完全散去,李泰和城阳公主已经走了进来。 她们全都站了起来,集体朝中间盈盈一拜:“参见殿下。” “免礼。”城阳公主的脸上带着谦和的笑意,一步一步向前走。李泰就目不斜视的跟在她在的身边,径直走向最前面的位置。 他们转过身来站稳,城阳公主说了几句很官方的开场白,李泰的目光慢慢的从她们的脸上一个一个扫过。 这些官家小姐有他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他能叫得出来名字的也就是李云霞,还有魏征的女儿和候君集的女儿。 还有几个看起来眼熟,不太敢确定是谁家的,好像是有程知节的女儿、秦琼的女儿。 到底谁是谁家的女儿,李泰并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那个身影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bigétν 城阳公主说完了之后,李泰便接起话题,随便的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城阳公主追上来,纳闷的问道:“惠褒,你怎么走的这么急?父皇让你好好看看,你记住几个人了?” “我饿了,我要回去吃饭。” “少扯,你到底怎么回事?”城阳公主又不傻,李泰去的时候还挺兴奋的,到地方又没兴趣了,这是多么反常的事? 李泰有点难为情的说道:“她们都看我。” 城阳公主使劲白了李泰一眼,一个男孩子还这么腼腆,人家大姑娘都不怕看,你怕个什么? “傻瓜,现在有机会看你不看,你是等着父皇随便给你指一个呢吗?” “这种事本来就应该父皇做主的,我无所谓。”拿不到最喜欢的,那其余的所有人都等于无所谓。 李泰不知道为什么房遗月没来,这么好的机会,只要他跟父皇透露一下他喜欢的人是她,亲事就有希望。 难道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多了?她不来会不会就是她的态度?大概这就是最委婉的拒绝吧。 李泰想不出来房遗月能有什么苦衷,就这么两天没见,她应该不会是生病了。 皇帝这次来上苑到底是什么目的,满朝的官员都懂了,难道房玄龄没懂?这怎么可能? 房玄龄当然懂,如果没懂他或许真的就带房遗月出来玩了,能来皇家园林避暑的机会毕竟不多。 这明明是给李泰选妃,有那个缘份早晚都是有,没那个缘份又何苦去强求?房玄龄不想让女儿和别人一起展示羽毛,被选上自然是好,选不上让女儿如何自处? 房玄龄就没和女儿提这个事,房遗月连知道都不知道。 午饭后李世民想问问李泰到底看上哪一个了,却没有找到李泰。李泰带着李治、兕子、妞妞去雀园玩了。 上苑有个雀园,就是专门养孔雀的地方,属于半野生的散养状态。雀园一眼望去全是绿色,浓浓的树荫十分的凉爽,有几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走在上面有一点湿滑。 李泰抱着妞妞,领着兕子,身边跟着雉奴,身后是云海、云夕、云离,最后面是苏烈和陆清。 时不时的就能看到一只或几只孔雀,走着走着就能听到一声或一串孔雀的叫声。 “二哥,孔雀咬人吗?”兕子抬头仰望着李泰,黑黑的眼珠子特别的明亮。 李泰拉着她的手,笑道:“兔子急了都咬人,哪有绝对不伤人的动物?孔雀一般来讲性情都很温驯,很少主动伤人,但是你要是伤害它,它也会反击的。” “嘎,嘎。”妞妞学着孔雀的叫声,虽然学的不是太像,但是意思表达的足够清楚。 “孔雀开屏了!开屏了。”李治兴奋的指着孔雀,招呼大家看。 “好看!”兕子拍着巴掌直跳:“二哥,我要是也长一个那么漂亮的尾巴多好。” 兕子心中万能的二哥沉默了,每次都能满足她愿望的二哥不说话了,确实她这个愿望太难以实现了,好好的人怎么能长出孔雀的尾巴来? 她只不过就是兴奋的胡说一句而已,李泰却陷入了沉思。如果用孔雀尾巴做一件裙子,应该是极漂亮的吧? 李泰想到了毛绣,这个应该是能实现的。孔雀尾巴上的毛迎光一晃是会变色的,任何的绣线和布料都没办法达到这个效果。 李泰带着他们在雀园跑跑跳跳的疯玩了一个下午,临走的时候找来打理雀园的人,本来想狠心的让他们拔下一些孔雀的尾巴,结果得知孔雀到了掉毛的时候,也就这几天孔雀尾巴上的毛就要脱落了。 来的还真是时候,晚来几天就看不到这么漂亮的孔雀了,也不会有人专门把孔雀毛给整理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也是一样,在上苑又没有奏章要批,李泰根本不露面,李世民都抓不着他的影,他就是带着这几人在上苑疯玩,根本不搭理别人,来就是来玩的嘛,他倒是疯了个痛快。 李承乾却无法开怀,魏征催他交检讨,三天催了两次,他愣是顶着压力,胡乱的找理由搪塞了过去。 李佑也有些沉闷,他最喜欢跑马射箭,可是上苑不允许跑马,别说射箭,连带箭都不让带。 最后一天的傍晚,李泰去给太子见礼,客客气气的闲聊了几句,他便走了,在院门外恰好遇到了于志宁。 李泰恭恭敬敬的躬身施了一礼,于志宁急忙还礼,两个人就在太子的院门外聊了起来,李泰曾经把于志宁的《谏苑》全篇手抄过一遍,还写了感想。 一直没有机会当面向于志宁请教,这次碰到了,他便和于志宁多聊了几句。李承乾远远的看到他们有说有笑,聊的热火朝天。 李泰走了之后,于志宁进去跟李承乾说了没几句话就发了火,尤其他想到李泰那个学习的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教训了李承乾一通。 李承乾表面上唯唯称是,低下头,眼里却迸出冷峻的寒光,想起李佑能把权万纪收拾的服服帖帖,自己是不是太无能了? ъitv 第304章 我和尚书聊点事 放松了三天,回到皇城李泰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阎立德,李泰也没准备礼单,就带了一点从上苑摘回来的水果。 阎立德的小腿面大部分结了痂,还有一部分伤口没有长好,正是又疼又痒的时候。一个长条形的桌子放在床上,他的腿从桌子下面穿过,他就坐在床上写写画画。 “阎尚书,伤势可轻了些吗?”李泰缓缓的坐在床边的绣墩上,看阎立德气色还算不错,这伤不用问,一时半会儿是没个好。 “好多了,有劳殿下惦念。”阎立德知道李泰上门,肯定是有正事,他直接说道:“凌烟阁已建成,我不能去验收了,就烦劳殿下去一趟吧。”bigétν “好,这又是阎尚书的大功一件了。”凌烟阁不是什么大建筑,没有难度也没有可炫耀的点,但是意义非凡。 这是第一个帝王为表彰臣子而特意建的阁楼,名登凌烟阁将成为后代人终身为之努力的目标。 阎立德忍着疼痛,扯出一丝略显僵硬的微笑:“都是份内的事,哪有什么功劳?” 李泰笑微微的看着桌子上的图纸,问道:“阎尚书病中还在设计大佛,真是辛苦你了,这事虽然重要但并不紧急,等咱们到洛阳以后再做也来得及。” 龙门石窟建造佛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那要好几年才能完成,李泰打算搬到洛阳住上几年,等建好了再回长安。 “这么说殿下敢莫是有什么紧急之事,要交待于我不成?” 阎立德知道自己的这点份量,李泰若不是有事,根本没必要亲自上门来看望自己一下,派人送份礼单过来都是莫大的荣耀了。 李泰环视了一眼,屋里的下人们心领神会,急忙一揖而退。李泰从怀里掏出一份图纸铺到桌子上,阎立德一看这不是军械司主路的设计图吗? “这”阎立德抬起头,迷惑不解的看着李泰:“这个已经开工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军械司的那条路根本没有什么设计感,就是把窄道改成宽道,把九曲十八弯的路改成接近直线型的路,把坑坑洼洼的路改成平坦的路,把黄土路改成青石路,总之就是把难走的路改成好走的路,改完之后将是宽阔笔直、一马平川的路。 “一点小问题。”李泰笑呵呵的看着阎立德:“阎尚书,你有没有觉得这条路修好以后,走起来太顺畅了些?” 李泰一句话把阎立德给说懵了,修路的目的不就是走起来顺畅吗?他傻呆呆的盯着李泰,张了两次嘴,才说出话来:“顺畅有什么问题吗?” “顺畅没问题,太顺畅了就有问题。” 李泰这句话彻底把阎立德给整不会了,他嗫了嗫唇,无奈的说道:“恕为臣愚钝,殿下有话请直言。”biqμgètν “看这个两山之间,按我们的图纸是要改成可供多辆马车并行无阻的,对不对?”李泰的手指在那两座山之间来回的画了几道线段。 “那如果我们在这些位置加上这样的障碍,每次只许一辆马车通过,而且设个闸门,随时可以关闭通道,是不是更好一些?” 阎立德瞬间就明白了,这条路不只需要顺畅,更需要可控,这是我让你过你就能过,我不让你过,我只需要一个人关闭闸门就能挡住千军万马。 “殿下高才!”阎立德激动的一捶大腿,小腿跟着一颤,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叫出了声,汗珠子都冒出来了。 “你倒是小心点呀。”李泰直咧嘴,这也帮不上忙。 阎立德为什么想不到?因为上级没给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只知道道路需要通畅,并没有人要求他道路还得可控。 “我马上把新的图纸给他们送过去,一定不会耽搁工期的。”阎立德还真是个急性子,说着话就抓起了笔,马上就要开始详细的设计关卡。 “急什么?”李泰伸手抢下了他的笔,轻轻的放在笔山上:“就按原图纸施工好了,关卡你慢慢设计,伤养好了再弄不迟。” “诶,哪有因私废公的道理?我这伤在腿上又不耽误写字画图。” “阎尚书,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按原图纸施工,按原图纸验收,关卡在验收之后再加上去,关卡的存在本身就是秘密,你懂了吗?” 这有什么不懂的?虽然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更多时候,你只需要知道应该怎么做就可以了,为什么这么做你并不需要懂。 正事说完了,也就没事可说了,李泰笑呵呵的向阎立德告辞,阎立德有点紧张的挽留了一下:“殿下莫急,臣有事相求。” “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李泰要用他的地方很多,他有什么事的话,李泰还是很愿意帮忙的。 阎立德老脸憋得通红,最终还是开口说道:“阎婉大闹锦绣坊的事,殿下最清楚不过了,虽是殿下有庇护之心,只恐将来又生祸端,事关阎门全族性命,我” 阎立德手拍着心口,泪珠子一下涌出了眼眶,一刹时声哽咽喉,竟然连话也说不出来。biqμgètν 堂堂的正三品大员,工部尚书,几十岁的人了,若不是心苦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怎么能在李泰的面前哭出来。 阎婉去锦绣坊吵着要绣龙袍的事,阎家的人以为外人不知道,那天小朝议之后,阎立德得到消息,知道当时有苏烈在场,那李泰百分之百是知道实情了。 若不是拿准了李泰肯定知情,阎立德也不会跟李泰提这件事,他真的是吃不下、睡不着,这么多天最折磨他的根本不是腿上的伤,而是阎婉这俩字。 这个侄女就是悬在头顶的一柄利剑,这柄利剑要是掉下来,伤的还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全族人的命。 “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李泰压根就没打算拿这件事说事,不然的话,现在阎立德最好的处境也是在牢房里了。 李泰也知道阎立德担心的不是自己会说出去,他幽幽一叹:“可是这件事知情的人也太多了,是要想个万全的法子,不然整天提着心过日子也不是个事。” 阎立德不住的点头,是这个意思,这件事眼下是没人愿意掀起来,以后随便哪个人都能拿这件事掐住他们哥俩的命脉。 私绣龙袍这个事除非没人提,一提起来那就是灭族的罪过,别说你没绣成,你动这个念头就是抄家的罪,你都宣之以口了,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这件事也不是没办法解决,我倒是可以帮忙,只是不知道阎尚书和阎侍郎,舍得阎婉不姓阎吗?” 第305章 长孙无忌不同意 能不能舍得阎婉不姓阎?能啊!别说不姓阎,不活着都行。 阎立德和阎立本现在真的是很想把阎婉掐死,但是现在有点晚了,他们只能有想法,却不敢动手了。 现在的阎婉不只是阎家千金这一个身份,她还是长孙家的儿媳,最重要的是她是皇帝赐婚的,到定亲的日子你交不出人来,那就是欺君之罪,到时候一样是灭族的下场。 至于把阎婉除族,他们哥俩也想过,但是行不通,皇帝赐婚的不只是阎婉这个人,还有阎府千金这个身份,你不能剥夺她的这个身份。 李泰问个准信,然后说道:“阎尚书放心,我至少能保证这次锦绣坊的事会风平浪静,没人能拿这件事说事,至于以后” “最好是没有以后,让她跟阎家没有关系就好。”阎立德是真的被吓怕了,这个阎婉从小到大不知道惹了多少祸,只不过关起门来,不让外面知道就罢了。 谁想得到她胆子越来越大,做事越来越没谱,祸也惹得越来越有威力了,阎立德再也不想有阎婉这么个侄女了。 李泰轻轻的笑了:“其实她也不能再惹什么祸了吧,马上就定亲了,定亲到成亲最多不过一年。” “一年?一天我都怕看不住她。”阎立德这几天愁得茶饭难下,一眨眼睛,眼珠子都磨得慌,生疼生疼的:“阎家也不指望借她什么光,她享多大的福跟阎家没关系,她惹多大的祸也跟阎家没关系就好。” “好,我尽力。” 李泰回宫直奔甘露殿,到了宫门口才知道皇帝在两仪殿,他又转奔两仪殿。 平常这个时候皇帝都是在甘露殿休息,两仪殿那是和朝臣议事的地方,这都下午了,哪个朝臣会在? 李泰到了两仪殿,推开门一看屋里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亲爹李世民,另一个是他亲舅舅长孙无忌。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历史还总是会重复上演,李泰已经有过一次,一推门就赶上他们两个在争吵了,这居然又赶上一次。 他们郎舅之间的相处模式,难道就是吵架吗?上次他们俩争论要不要取消世袭刺史,这次他们俩争论的是要不要退掉阎婉这门亲事。 长孙无忌知道阎婉去锦绣坊大模大样的绣龙袍之后,一个头顿时有八个大了,就这么个缺心眼的玩意儿,真整家里来可怎么办呢? 这件事他不能装不知道,因为装不下去,皇帝下了圣旨让长孙涣去阎府探病,那你连人家是怎么病的都没问问吗? 更何况小朝议上,李靖和李泰都曾提出那么多个当事人的名字,你有没有做过调查,别人心里没数吗? 长孙无忌很聪明,他干脆就跟皇帝挑明,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我的态度很明确,这样的儿媳妇我坚决不要。 一举两得,既可以把阎婉的所作所为跟自己撇清,还能取消这桩不称心的婚事。 至于怎么处理阎家,我长孙无忌可以不发表意见,皇帝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但是这个儿媳我退货了。 李世民坚决不同意,你说退货就退货?这桩婚事也不是你定的,我说话能跟放屁似的吗? 李泰一推门就把两个人的目光和火力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和上次一样,两个人都把问题抛给了李泰。 李世民先开的口:“你来的正好,你舅舅说阎婉行事乖张,要退亲,你说这亲事该不该退?” 长孙无忌根本不给李泰说话的机会,他抢着说道:“你胆子也够大的,明知道阎婉要绣龙袍,你都不吭声,这种事也敢知情不报?” 李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左看一眼皇帝,右看一眼大司空,满脸都是尴尬的假笑:“那个我先回去了。” “回来!”李世民一嗓子把李泰给喊了回来。 “有事慢慢商量嘛,你们都消消火,要我说,嗯。”李泰慢慢的坐了下来,慢慢的说话:“绣龙袍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定亲可是当众许诺,”bigétν “胡闹!”长孙无忌眼睛一瞪,胡子一撅:“拿绣龙袍当玩笑说,这样的女子配进长孙家的门吗?” 李世民眉梢微挑,不配进你长孙家的门?你当初是怎么极力的要把阎婉嫁给我青雀儿的?我李家比你长孙家门楣低? 李世民刚要发作,李泰抢先开了口:“父皇,我听明白了。” “那你说。”一看到李泰这张帅气的脸,李世民当时就眉开眼笑的了。 “舅舅说拿绣龙袍当玩笑说的女子不配进长孙家的门,也就是说舅舅一共介意两个事情,一个是阎婉说了要绣龙袍的话,一个是阎家的门第太低。” 李世民饶有兴致的看着李泰,不知道他这么说的意思是什么,不明白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长孙无忌目瞪口呆的盯着李泰,这是什么神理解?第一条还算靠谱,第二条是没影的事,谁介意阎家门第低了? 李泰不理会长孙无忌是怎么想的,他就镇定自若的说了起来。 “父皇,绣龙袍这回事,要是真的动针了,那就是铁定的罪过,谁也揭不下去,但若只是说说的话,就另当别论了,阎婉一个姑娘家又是白身,说几句离谱的话不算离谱,对不对?”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他根本都懒得过脑子,反正我儿子说啥都对。 “但是这件事情说起来,人人都觉得不是个小事,也难怪舅父跟着上火,现在半朝臣子都知道这事了,闹得阎家也是上下难安。” 李泰说着微微一笑:“不如父皇你公开说一下,把这事揭过去,大家都能安心,舅父也不必介意了,谁吃饭不掉个米粒?说句错话,过去了也就算了。” “嗯,使得。”李世民又点了点头,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没吭声。 李泰又说道:“阎家的门第的确是低了点,父皇既有意匹配良缘,不如赐阎婉个封号,表哥脸上也有光彩,舅父心里也痛快些。” “嗯,想的周到。”长孙无忌心里痛不痛快不知道,李世民心里可是挺痛快。这个李泰张嘴说话,听起来句句都是为舅舅家里着想的,事实上句句都是在给他舅舅添堵。 阎婉那性子,要是再给她冠上个公主的名头,长孙家还能有一天好日子过吗? 长孙无忌一听这话,头皮都发麻了,阎婉要是顶着公主的名份进门,她还不得以为长孙家是她当家呀?biqμgètν “不行,我不同意!”长孙无忌当时就不干了,又找不出什么拒婚的理由,绣龙袍的事不用提了,皇帝答应把这事揭过去了。 李世民和李泰父子俩都淡定的看着长孙无忌,等着他编造个理由出来,这时陈文推门走了进来,他一抱拂尘,躬身说道:“陛下,太子求见。” 第306章 押解进京好不好 “让他进来吧。”李世民多少有点意外,李承乾很久没有主动来过了,而且正常来讲,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府衙才对。 “是。”陈文应了一声,但转身走了出去。 长孙无忌看着门口,感觉有点不对劲,他转过头来看了李泰一眼,直接问李世民:“惠褒推门就进,我都赶上五六回了,怎么高明过来反而要通报?” 李泰参与很多事情的决断和分析,每天都陪李世民批阅奏章,李世民不定时的召唤他,他也有事没事经常往李世民身边跑,李世民干脆告诉陈文,以后李泰过来不用通报了。 满天下就李泰一个人有这特权,李泰也早就适应了,可是突然被长孙无忌抓住这个事说事,李泰真的是哑口无言,论起来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他不能比李承乾有更多的特权。 好在长孙无忌这话是问李世民的,不需要他来作答,他就安安静静的降低存在感。 “呵”李世民毫不在意的轻笑一声:“我可从没说过高明过来必须得通报,他愿意通报是他有礼貌。” 人要是不讲理了,你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尤其那人比你地位高,李世民一句话把长孙无忌给噎得感觉空气都很干,怎么喘气都这么噎得慌? 什么叫你从没说过高明过来必须得通报?你还没说过我过来必须得通报呢,我能不能也推门就进?bigétν 李承乾进门来,径直走到李世民面前,躬身一揖:“见过父皇。” “免礼。”李世民一指长孙无忌:“见过你舅父。” 李承乾又转身对着长孙无忌一揖:“见过舅父。” “免礼,坐吧。” 李泰站起来对着李承乾一揖:“见过皇兄。” 李承乾笑笑:“不必多礼,你坐吧。” 李泰往下移一个座位,轻轻的坐下了,李承乾并没有坐,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向前一递,说道:“父皇,三弟急书。” “哦?”李世民伸手把书信接了过去,看一眼封皮,上面正中间写着“京兆尹亲启”,左下角处一行小字“吴王恪手书”,红漆封口丝毫未动。 “你怎么不打开看看?”李世民拿着信封,有点诧异的望着李承乾,这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京兆尹亲启”,现在谁是京兆尹,你心里没数吗? “我看三弟这意思是连谁在打理府衙都不知道,显然他说的不会是私事,既是公事,我还是快些上报,免得误事,毕竟他离的那么远,若是小事他不会有书到来。” 这信要是到李泰手上,他肯定毫不犹豫的一把就扯开了,信是寄给京兆尹的,我就是京兆尹,有什么理由不打开看一眼? 李承乾不一样,他跟李恪没有私交,这信又摆明了是公事,他先上报,万一父皇把这事推给别人处理,自己是能得清闲就得清闲,他是一点正事也不想干。biqμgètν 他坐镇府衙,就是为了躲避那些太子太师们,就图个耳根子清静,不是想霖雨苍生,也不是想造福一方。 “说的也是。”李世民也没撕开信封,就随意的把信封往李泰的怀里一扔:“府衙事务你最清楚,你看吧。” 李泰撕开信封,拿出信纸慢慢展开,信封挡着信纸的背面,他快速的上下扫视一通,不由得脸色直变。 信上说李恪在赶往封地的途中,在一条河边发现了石宏德的尸首,尸身上插着一柄刀,刀上有标记,可以看得出来石宏德是被人刺中之后又从悬崖坠落,尸身应该是从上游冲下来的。 李恪让人仔细的检查了石宏德的尸首,并写好了尸格(古代的尸检报告),石宏德一卷芦席一口薄棺就地掩埋,尸格和凶器已封好,并派人送往京中。 也就是说尸格和凶器走的官方途径,是需要层层上报的,这封信走的私人路线,两条路并行,防止有一条被人半路拦截。 李泰心中暗自感慨,李恪办事还是靠谱的,做人也算胸怀宽广了,明知道石宏德是想要谋害他的直接凶手,还能送给他一卷芦席、一口棺材,把他掩埋了,这真的是不容易。 “哈哈,太好了!这可真是苍天有眼,作恶就别想逃。”李泰激动的一把把信纸抓成了一个大纸团,笑哈哈的看一眼李世民,又看向长孙无忌,缓缓的开口说了起来。 “杀害张宝的凶手石宏德被三皇兄抓到了,石宏德被人追杀,身上中了一刀,又跳下悬崖,结果掉进了河里,被路过的猎户给救了,三皇兄急着去封地,问是把他交给当地的官府还是押解进京?” 李泰兴奋的小脸微红,眼睛紧紧的盯着长孙无忌的脸,长孙无忌听说石宏德被抓,眉头向上扬了一点,眼角微收了一下,动作幅度很小,但李泰看得很清楚。 长孙无忌很镇静,面不改色的说道:“张宝遇害是京城大案,凶犯当然要押解进京,岂有交给当地官府的道理?” 押解进京,一路上变数很大,可以做手脚的地方多了去了。若是就地审理,万一审出什么口供来,那就铁案难翻。bigétν 李泰笑吟吟的转头看向李世民:“我觉得舅舅说的对,地方官毕竟不了解情况,他们审完了也是要报上京城,不如直接押解进京的好。” 李世民眉头微皱,他想了一下说道:“石宏德身上有刀伤又坠崖,纵然是掉到水里没摔着,想必伤口也没有痊愈,这大热天的,万一他死在路上,岂不是问不出供招了?” “押解人犯的差役自会照顾有伤之人,为了好交差,他们也不能让人犯死在半路。”李泰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三皇兄既然遇上了,他不可能不审不问,他没说大概是怕我们有先入为主的概念。” 李世民总是觉得有点不妥,他把目光送到了李承乾的身上:“高明,你觉得呢?” “我觉得还是就地审问的好,当地官府也不是吃干饭的,该问的应该都问得出来。” 李承乾纯粹是不愿意往手里揽活儿,送到京里不得他审吗?地方上审完了,就送上来一报告,他把报告往上一交,啥事也不用管,多好? 长孙无忌接起话茬,说道:“这桩大案案发地在京城,地方上的官员所谓的审讯不过就是严刑逼供,重刑之下难免屈打成招。想要真正的审清此案,还得是京城里三堂会审。” “嗯,对对对。”李泰连连的点头。 李世民左看一眼长孙无忌,右看一眼李泰,这桩案子当初他也跟李泰聊过。 虽然没有挑明了说,他们父子俩也是一致怀疑是长孙无忌下的黑手,现在李泰居然跟长孙无忌意见一致,不知道他小子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就依你们爷俩的,把人犯押解进京。”李世民决定信任李泰一回,他相信李泰这么做必有他的道理。 第307章 哪有一个缺心眼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长孙无忌微笑着站了起来,冲李世民拱了拱手:“臣告退了。” 李世民刚想说“那你就走吧”,李泰抢着张了嘴:“舅父莫急,我今天做了好吃的,正要跟父皇说请舅父过来一起吃饭呢。”ъitv “你又研究什么了?成天挖空心思的琢磨吃。”长孙无忌笑着点了点李泰:“你知道惦记舅父,我就知足了,今天就不吃了,我回去有事。” “天大的事也得吃饭吧?” 李泰转头看向李世民,李世民受不了李泰那求助的小眼神,于是笑道:“青雀可是好久没请我吃饭了,辅机你就别走了,看来朕今天还得借你的光。” 皇帝开了口,长孙无忌再想走也不能走了,只好笑着说道:“那好吧,我今天就算有口福了,惠褒你可不能让我失望。” “放心吧,保证舅父能喜欢。”李泰笑嘻嘻的看着李世民:“父皇,这道菜做好要将近一个时辰,你还想请别人的话现在请还来得及。” “请人我不费劲,你可别给我丢人。”李世民看李泰还挺兴奋的样子,也不知道他还能折腾出多少种好吃的。 “我保证好吃就是了。”李泰说着一转头,看到了李承乾,他的笑容慢慢的收敛了起来:“我不吃,我跟你去东宫吃。” 李承乾表面上忌口很严格,几乎没啥能吃的东西了,事实上他想尽办法的偷着吃,根本就没忌口。 “你吃你的,我不吃就行了。”李承乾也不在乎晚吃一会儿,反正只要御厨做得出来,他就能吃得到。 “我去御膳房看着他们做,你们聊着。”李泰说着抬腿就跑了,手里还抓着李恪的那封信,信已经被他揉成大纸团了。 李泰慢慢的走出两仪殿,陈文正在宫门口站着,无聊的拿拂尘掸自己的衣襟,抬头见李泰走了过来,他急忙上前打招呼:“四殿下,这就走了?” “你跟我走一趟吧,帮我记着点事情。”李泰知道陈文得来回报事,便随手指了一个小黄门子说道:“你替陈公公一会儿。” “是。”小黄门子乐坏了,替一会儿?替一辈子才好呢。 陈文也没问是什么事,就悄悄的跟上李泰的脚步,离开两仪殿很长的一段距离,来到一段四处开阔的小路,视线之内空无一物。 李泰边走边整理手中的大纸团,这时纸团已展平折好又装进了信封之中,他把信封交给陈文,低声说道:“寻个机会,趁没人的时候,把这封信交给我父皇。” “嗯,那我现在?”陈文不知道是该跟着他继续去做什么事,还是去送这封信。 李泰向后面望了望,小声说道:“快回去吧,这信越早交到我父皇手上越好。” “放心。”陈文说着一转身,两条老腿跑出了风的速度。 李泰一抚额,特别想说一句“其实也没那么急。”陈文一溜烟的跑回自己的房里,拿出一副画轴,急匆匆的来到两仪殿。 他轻轻的推开门,又轻轻的带上门,然后低着头,弯着腰,双手端着画轴,倒腾着小碎步,还挺快的向前走着。 陈文哈着腰,低着脑袋向前冲,来到李世民的桌子前,本该站住脚的位置,他也不知道是站的太急了,还是人老了腿脚不灵便,脚底下一绊蒜,半个身子就向前“射”了出去。 “咣!”陈文一下扑到了桌子上,茶盏茶碟都撞翻了,墨碟也撞翻了,龙袍彻底是不能穿了。 陈文慌慌张张的一撒手,画轴也掉到了墨碟里。 “画!”李世民啥都不顾,一把把画轴先抓到了手里,眼见着画轴上黑了一大片,把李世民给心疼的,像谁抽他嘴巴了似的。 他扯绳子把画轴打开,居然是一片空白,除了刚沾上的墨点子啥也没有。还以为是李泰的新作呢,原来是一张白纸,把李世民气得一下把画轴又摔到了桌子上。 这时陈文早已吓得跪在地上打哆嗦了:“陛,陛下,我,我我,我” “你个老东西,你刺杀朕来了?” 李世民抬腿一脚又踹到了他的肩膀上,他身子向后一晃,愣了一下,随即又向后倒了一下,还夸张的“啊”了一声,把长孙无忌给逗得哈哈大笑,李承乾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陈文慌里慌张的爬了起来,腰躬得头都快碰到腿了:“我我,我就想求皇上让四殿下再给我画个像,外外,外面又有火烧云了。” “你直接跟他说不就行了?他敢不给你面子,朕就揍他。”李世民一个劲的抖龙袍,茶渍、墨汁是怎么也抖不净了。bigétν 陈文上前小心翼翼的指了一下内室:“换件衣服吧。” 李世民白了他一眼,转身朝内室走去,可不是得换件衣服嘛,不换也没法穿了。陈文赶紧跟在后面,一起进了内室。 陈文刚把内室的门关好,转过身来见李世民沉着脸,边解衣裳边压低了声音的问道:“到底有什么事?” 陈文的表现太反常了,他不是刚进宫的新人,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必有要事。 陈文掏出信封无声的递了上去,李世民一看这个好熟悉,几分钟之前还在李泰手里抓着,眼见着他抓得乱七八糟的。biqμgètν 李世民赶紧把信抽出来,快速的看了一遍。原来李恪只是发现了石宏德的尸首,人早就死了,李泰当面扯了个弥天大谎。 李世民瞬间就想通了其中关节,他缓缓的点了点头,心里暗道“青雀果然机敏,只是李恪危矣。” 怪不得李泰要请长孙无忌吃饭,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稳住长孙无忌,给李泰争取足够多的时间去做安排。 李世民换了一衣常服,笑呵呵的从内室走出来,桌子早就清理得干干净净了,他坐下来,提起一支毛笔也不写字,笑着对长孙无忌说:“也不知道青雀能给咱们弄点啥好吃的,你说朕要不要多下几张贴子?” “这还用你亲自写请贴吗?”长孙无忌一指陈文:“皇上想叫谁过来,让这老货去喊一声就行了。” “说的也是。”李世民也一指陈文:“你去把李靖、魏征、房玄龄、秦琼、程知节、尉迟恭都给朕叫来。” “是。”陈文才不在乎呢,你就是再多念五十个人名,也不用他挨家挨户跑去,他也就是出门吩咐一声的事。 李泰根本也没去御膳房,他回到画室,把以前整理出来的菜谱拿出来,抽出一张就叫人送到了御膳房。 他提笔写了封信,交给苏烈:“派人用最快的速度把这封信送到吴王手里。”他又拿出一张地图,伸手在上面画了一条线:“这段路多留心,听我的安排……” ps:好久不卡文也没人夸我,有人说注音对听书的伙伴不友好,是我疏忽了这点,我只考虑免费的书不计较字数了,没考虑到听书的感受。以后我就不注音了,有什么生僻字出现,如果不听书,拿不准读音可以在段评处问,有不明白意思的词语也可以问,我看到就会回答的。每个章节发出的第一天和第二天我基本都会反复看评论,时间太久的我可能会看不到。 第308章 就仗着童言无忌 离心最近的器官就是胃,如果说你不能打动一个人的心,那就先打动他的胃。看着一大桌子的菜,李世民眉开眼笑的,有个爱研究美食的儿子,是真对得起咱这个胃。 羊方藏鱼也叫一羊十二吃,做法不算复杂,但很耗时。将大块新鲜羊腩放盐、小茴香、姜片,再放些花雕酒,充分的按摩让味道融入到肉里,腌制一会儿上锅蒸多半个时辰。bigétν 再把鳜鱼头尾去掉,剔除鱼骨和鱼刺,去皮留下净鱼肉,将鱼肉剁成鱼泥,加入调味料拌匀,将鱼泥铺在羊肉上,两边夹层,蒸制一刻钟,此时将鱼骨熬成白色汤汁,加入调味料,将汤汁淋在正好的羊方上,小火炖上一刻钟。 为什么叫一羊十二吃呢?因为还有香酥手抓羊排、浓汤烧羊腿、香辣羊蝎子、黑蒜劲爆羊腩、老汤全羊杂、手抓羊头、红柳木烧烤、巧拌羊肚、五福拌羊肉、羊芹细,而最值得一说的就是五宝汉蒸全羊。 五宝汉蒸全羊就是选用小羊羔肉,配上枸杞子、甘草、决明子、当归、大红枣,再铺洒上厚厚的一层调味料蒸制一个时辰。 大大的圆形转桌,边上一圈的高背太师椅,光是这个桌和椅,大家就满意的不得了。 盘腿小桌的吃法真的是不够舒服,也不够热闹,优点是足够优雅,话说一帮汉子坐一起吃饭,谁追求优雅? 李唐皇室对牛羊肉,尤其是羊肉有着天生的好感,本身就爱吃羊肉,只是做法太简单,涮羊肉不会切薄片,基本就是水煮了,烤羊肉就是在火上烤,抹一点盐就算是放佐料了。 李泰就不一样了,他脑子里关于羊肉的做法有很多,虽然上辈子也没当过厨子,经济条件也不足以让他顿顿吃羊肉,但是他看过电视上一些跟美食有关的节目,有时候画画也是要照着菜谱上的图练习,看过很多的菜谱。 羊肉居然能鼓捣出这么多的花样,摆上来那真叫一个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就足够赏心悦目了,这个味道弥漫开来,真的是令人食指大动。 “父皇,雉奴留下,我去东宫陪皇兄吃饭。”李泰为母守丧发愿吃素三年,李承乾忌口不能吃羊肉和鱼肉。 李世民一看这么多好吃的,让他两个爱子蹲一边吃素,他怎么感觉有点残忍呢? “都留下,谁也不许走。”李世民看一眼李承乾:“忌口也不差一顿。”又斜一眼李泰:“你请我们吃饭,你不吃我们敢吃吗?” 李承乾很开心,在这儿吃总比偷着逼御厨给他做要好。李泰也不抗拒,他吃素也不吃纯素,他只是绝对不吃肥肉,而且陪李世民吃饭的时候,他是百无禁忌的,老爹给什么就吃什么。 好酒好菜好心情,君臣共乐把酒言欢,自然是少不了歌舞,三个皇子都不饮酒,却只有李治一个人闷头大吃,李承乾和李泰都盯着歌舞伎,目不转睛的看着。 李承乾看到一群舞者长袖如波如浪的甩起,他的心也随之起伏不定,这一群莺莺燕燕捆一起,也不如称心一个人舞的好。 舞姿总有相似之处,李承乾如今也只有看着她们望梅止渴了,思念突然之间涌上心头,才知相思是那么浓。 李泰看着她们一个个舞姿翩跹,脑海里不断的产生幻觉,最擅长记住人物脸型的画家,居然看谁都是同一张脸。 直到看得自己眼睛泛酸,他才眨了眨眼,注意力渐渐的从脸上转移到了裙子上,鲜艳的彩衣,裙带飘飘,舞者高抬腿,裙角如扇,舞者一转身,裙角如轮。 这衣裳美固美矣,终是有些单调,李泰心里暗暗的设想,若是把孔雀的尾巴绣到裙子上,一转一旋之间流光溢彩,必然美若虹霓。 厅上有人跳舞,廊下有人奏乐,李泰的注意力又转到了乐器上,廊下有乐师二十多人,演奏着十来样乐器。 李泰静静的听着,这曲子好听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这曲子听起来很是欢快,适合配舞。 李泰就琢磨着有没有什么音乐,听起来安静详和,然后节奏慢慢的快起来的,抽时间要和教坊司的人沟通一下。 李承乾夹一块焦香的羊肉放进嘴里,一下就想起了跟称心一起烤羊肉的情景,不由得暗暗的红了眼圈,恰好这一幕落进了长孙无忌的眼中。 “高明,心思别太重了,好好吃饭。”长孙无忌故意跟众人说道:“太子贤孝,从昭陵回来以后一直茶饭不思的。” 长孙无忌一说话,李泰的神思也收了回来,静静的夹起一块羊肉,放到李治的碟子里。 李治连看都没看羊肉一眼,他倒是抬起头盯着长孙无忌:“舅舅,你怎么往皇兄心上捅刀子啊?” 长孙无忌让他说的一愣,李治赶紧解释道:“不是你把称心的塑像给砸了吗?昭陵是皇兄和称心相遇的地方啊。” “啪!”李泰狠狠的把筷子摔到了桌子上,伸手拎起李治就给拉了出来,沉着脸喝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吗?谁跟你说话了?” 李治委屈巴巴的一甩胳膊,把李泰的手给打开,挺着胸脯嗷嗷大喊:“不是你说不能在皇兄跟前提称心的吗?我问你提昭陵行不行,你说不行,你说一样是往皇兄心上捅刀子,那舅父提了就不是往皇兄心上捅刀子了吗?”bigétν “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李泰抬腿就是一脚:“你给我滚!” 李治说话快,滚的更快,别看腿短,倒腾的跟车轮一样就滚出去了。 李泰转过身,极度尴尬的看着李承乾:“皇兄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提昭陵谁心里都不会好受,他缺心眼,我,我这就揍他去。” 李泰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出殿门没多远,李治就从旁边跳了出来,李泰弹了他脑门一下,他扯着李泰的胳膊:“二哥你蹲下。” 李泰蹲下来,他一下蹿到李泰的背上,李泰背着他一步一步朝立政殿走去:“雉奴,你太坏了,你干嘛非把气氛搞的那么难看?” “哼。”李治搂着李泰的脖子,看着满天的星星:“舅舅就想替皇兄卖好,我偏让他卖不成。” “雉奴,你是真不知道得罪一个人有多可怕,伤一颗心只需要一句话就够了,暖一颗心可能一辈子都不能成功。” “我知道啊,他说要杀我的时候,我的心就伤透了,我能让他难受一分就赚一分。” 李泰沉默了,他好像没有资格说李治不对,许李承乾伤害他,就不许他反击么? 回到立政殿,才坐下来,一盏茶都没喝完,云海就急急忙忙的来报:“二郎,陛下召你去甘露殿。” 第309章 曾经怎能忘得掉 “甘露殿?”李泰多少有点诧异,皇帝在甘露殿等他,也就是说李治一句话把饭局给搅散了。 李泰急忙顺轿甘露殿,他下轿走进殿门,发现院子里多挂了近一倍的灯笼,整个院子灯火通明,却一个人都没有,进屋一看李世民正在灯下批奏章,这倒是个他极为熟悉的情景。biqμgètν “阿爷。”李泰走到近前轻轻的呼唤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李世民头也没抬,直接问了句:“你是怎么处理的?” 李泰想也没想的回了句:“没怎么处理,就骂了他一顿。” 李世民抬头看了李泰一眼,手指点了点桌子上的信封:“我问你,这件事是怎么处理的。” 李世民只不过是借着李治胡说八道,他假装生气散了饭局而已。李泰会怎么处理李治,李世民用屁股想也能知道,他还能怎么处理?他就是个没处理。 李世民担心的是李恪报上来的事情,那是一桩大案,而且按李泰的说法,万一冲石宏德下手的人,真的是长孙无忌的话,那长孙无忌说什么都得杀掉石宏德,同时他也不会放过李恪。 李泰看一眼信封,说道:“我给三皇兄写了封信,把这边的情况跟他说了,告诉他多加小心。派人知会地方官,明天押解囚犯进京。让苏烈在沿途设下埋伏,最好生擒对人犯出手的人。” “你就拿准了,一定会有人向人犯出手?”李世民的双眼微眯,他们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屋子里除了他们父子,就只有长孙无忌和李承乾在。 李泰要是认准了会有人向人犯出手,那就等于说是他心里认准了,指使石宏德下毒并且杀人灭口的人,就是长孙无忌或者是李承乾。 “出手过一次了,还差再出手一次吗?”杀人灭口这种事,要么不出手,要么就干到成功为止的,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李世民轻轻的叹了口气,小声的说道:“你觉得这事能是你皇兄做的吗?” “不可能。”李泰毫不犹豫的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如果是我皇兄做的,咱们根本就看不到这封信。” 做贼哪有不心虚的?刚做下这桩大案,正是心惊肉跳的时候,接到李恪的信,必然会第一时间打开先看看,不可能直接就选择上报。 李承乾正是觉得李恪的信跟他不会有什么关系,才选择了上报。 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他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些,他只是想看看李泰会不会像李治一样,逮着机会就得捅李承乾一刀,哪怕明知道没什么作用,恶心他一下都是好的。 “你觉得有几分胜算?”李世民最担心的还不是能不能抓得到人,而是能不能保护得好李恪,万一长孙无忌再次对李恪出手,李恪要是没有防备会很危险。 “哪有什么胜算?事在人为罢了。”李泰很认真的分析着:“我派的人黄昏之前已经出城了,想做手脚的人最快也是天亮之后才能出得了城,从时间上算略占一点优势。” “嗯。”李世民放下奏章,目光柔和的看着李泰,缓缓的开口,问了一句:“若是证据确凿,所料不差的话,你想怎么办?” “心里有数就行了呗,还能怎么办?”李泰苦笑一声:“切肉不离皮,手心手背都得护着。” 李泰知道现在不是跟长孙无忌较劲的好时机,别说自己,就是把老爹加上,也得思虑周全了,再动这个念头。 所谓树大根深、盘根错节,长孙无忌的背后到底有多大的能量,李泰还真的是说不清楚。 李世民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最怕李泰年轻气盛,得理便不肯饶人,丁是丁、卯是卯的死心眼。 他并不是要求李泰有多大的胸怀,而是希望李泰能够看得清形势,做人要懂得审时度势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从感情上讲,李世民也真的是两面都舍不得伤,他最看重的也是李泰比较重视亲情。 “很好,天时不早,你回去休息吧。”李世民笑微微的看着李泰,难得他懂得什么叫积累,有些事积累的不够,是不能提前清算的,否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儿告退。”李泰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一揖而退。 第二天的早朝,李泰大摇大摆的坐下,在金殿上能混到个座位,这也算是开创了一类先河。 早朝上李世民很严肃的把李恪来书这件此事说了,就按照李泰的说辞讲了一遍,顿时群情汹涌,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主张就地审讯,以防止路上出什么变化。 也有人主张押解人犯进京,毕竟地方官员审出来以后,还得上报到京城,京城必须重审一遍以核实,那不如自己直接审的好。 李世民听了听大家的意见,然后装模作样的说道:“押解石宏德进京,交由吏部审理。” 散了早朝,今天没有小朝议,李世民准备回甘露殿休息,李泰笑嘻嘻的拦住了他:“阿爷,凌烟阁建好了,去看看呗?”biqμgètν “好。”李世民笑着答应了下来,凌烟阁又不远,就在太极宫的东北角,在三清观旁边建的一个小楼。 他们连轿都没坐,就散步般的走了过去。父子二人登上阁楼,见阁中分为三层。 李泰说道:“父皇,功勋最高的宰辅之臣的画像就摆放在最内一层,功高王侯之臣的画像就摆在中间一层,其他功臣的画像摆在最外一层,如何?” “挺好,你说画像画多大的合适?” “要我说就画个真人大小,若是画的太小了,显得小气,彰显不出他们的功绩。” “好,画像的事就交给你了。”真人大小的画像,李世民是有概念的,他的卧室、书房有好几幅形象逼真的画作,真人大小比例也是最适合他观赏怀旧的尺寸。 李泰才不想画这个像呢,他说道:“像当然还是要由阎立本去画,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思路。” “嗯,都画谁,你有没有思路?”李世民这几天可是没少想这个问题,他巴不得把满朝文武全都画上才好。 “凡是陪着父皇一起打天下、治天下的功臣,都应该在这里有一席之地,我觉得怎么也得有二十来个吧?” 李泰差点直接说出二十四这个数来,他缓了缓,又继续说道:“别人我不敢说,我舅父一定要排到第一。” “是啊,我得天下,多是此人之力。如今天下大定,他纵有三分倨傲也是理所当然。” 李世民有些感慨,往事如烟,时间过的好快,回想当年的岁月,长孙无忌是他最好的发小,是他的舅兄,更是陪着他血雨腥风打天下的第一人。 “陛下”陈文走上阁楼,躬身说道:“于志宁求见。” 第310章 陛下有口谕来到 一听说是于志宁求见,李世民就轻轻的叹了口气,凡是太子太师前来,告李承乾的状就是基本动作。 别说李承乾是怎么忍受那么多老师围成圈的骂的,就连李世民都要忍受不了那么多老师不停的找家长了。 可是没办法,李世民只能是压着火气、忍着脾气还得好声好气的接见人家,每次都是给予表扬加肯定,还得要求他们再接再厉。 李世民下了凌烟阁奔两仪殿去了,李泰则直接出宫去找阎立本了。 李世民刚进屋,于志宁就趋步向前,“扑通”跪倒,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就声哽咽喉,浑身颤抖。 李世民一看他这般模样,不由得心里就是一抖,不知道李承乾又作出什么新花样了,把于志宁给折磨到了这个地步。 “快快请起,这是怎么了?”李世民站住了脚,陈文上前把于志宁给扶了起来。 “陛下”于志宁双手抱拳,躬身一揖:“臣,家母病重,四处延医皆无可奈何,特请告假一月,侍候老母残年。” “吉人自有天相,莫急。”李世民当即下令:“传御医随同前往,所需药物尽从太医院出。” 李世民知道于志宁清廉,他母亲病重,他未必是请不到良医,很可能是买不起名贵的药材。 “是。”陈文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传话了。 于志宁一躬到底:“谢陛下。” 李泰来到阎府,情况和阎立德那边差不多,阎立本也是下不了床,也在床边摆了张桌子,不停的写写画画,一方面是不想耽误工作,另一方面也是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的话伤痛很难忍。 客套几句,李泰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了,阎立本的腿上两边绑着木板,层层缠绕,许多的药渍渗透出来,惨就一个字。 “都结痂了么?”李泰看他这腿,估计一个星期站不起来,再有六天就是阎婉定亲的日子了,他这个当爹的连轮椅都不能坐。 “劳殿下惦念,好多了。”阎立本的气色看起来还不如阎立德,阎立德好歹只是腿上的伤,阎立本还得操心家里的一老一小两个大魔王。bigétν 按理老太太应该在长子家里才对,但是为了跟阎婉在一起,老太太一直住在小儿子家。把阎立本幸福的要死,注意这里要死不是形容词。 这几天阎家的一老一小倒还消停,老太太也没闹,阎婉就在闺房,连门都不出了。如果就此能过上安宁的日子,阎立本这腿伤愿意再来一回。 “我今天来有两件事要和阎侍郎说。”李泰既然有事要让人家做,就得先让人家的心安定下来。 “殿下请讲。” “第一件事,今天早朝的时候,父皇提起了令爱前几日去锦绣坊的事。”李泰这一句话,把阎立本的灵魂从躯壳里揪出来一半了,他脑门发凉的瞪大了眼睛,气也不敢喘了。 李泰微微一笑,缓缓的说道:“父皇很赏识令爱的率真,锦绣坊的事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人再拿来说事了。” 阎立本一颗心从嗓子眼“咣”的一下掉到了脚后跟,肩膀都跟着往下一塌,谢天谢地谢祖宗,脑袋上面悬着的剑总算移开了一点位置。 阎立本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刚要张嘴道谢,李泰又笑道:“父皇有意收阎婉做个义女,以后阎婉生死荣辱就和阎家没什么关系了,不知道阎侍郎愿意么?” “愿意!”阎立本一听这话,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没有比这个更愿意的事了,别说让阎婉给皇帝做干闺女,就是杀了阎婉没人追究的话,他现在都下得去手了。 看阎立本激动的样子,不像是要抛出门一个女儿,倒像是从天而降的捡了个女儿一般的欢喜。 李泰真的笑了,亲父女能把关系处到这个地步,阎婉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个了。 “那好,既然阎侍郎没有异议,过几天就下诏了。”李泰又笑吟吟的提起了另一件事:“凌烟阁已建成,功臣图的事还要倚重阎侍郎。” 这也是之前就说好了的事了,阎立本心里有数,奈何腿上有伤,而且画人像这回事,在李泰面前,他的底气属实是不足。 “殿下,给众臣绘像彰功,此乃千秋盛事。非是为臣推脱,实是画技不如殿下远矣。臣纵竭尽全力,画的也不如殿下千分之一传神。” “呵呵”李泰被夸的都有点无地自容,他很坦诚的看着阎立本:“阎侍郎,我的画和你的画不一样,你的画可流传千百年不变色,我的画多不过五年就褪色了。” 李泰微微带笑的说道:“这样吧,我来画底稿,我把线条部分勾勒出来,你来涂彩,如何?” 李泰掌握整幅画的架构比例,阎立本负责画作的明暗与色彩,这样两个人都省了很多的力气,能够各自发挥各自的长处。 阎立本满面惭愧又满心敬仰的点了点头:“只恐我不能为之增色,反减其辉。” “阎侍郎过谦了,那我这就回去准备底稿,你安心养伤,伤好之后再画不迟。” “多谢殿下体谅之情。” 李泰离了阎府,在长安街上看到,五六个突厥装扮的汉子走进一家酒楼,他也没往心里去。 长安是当时最为繁华的国际大都市,什么人种出现在长安街头都不值得意外。李泰只是看了两眼,便走了过去。 那家酒楼的二楼,李佑正站在窗前望着街面:“咦?那不是四皇兄吗?叫他一声吧。” “算了,他忙得紧。”李承乾坐在桌子后面轻轻的摇着折扇,两眼空洞无神的端起茶盏,一口喝下去也没品出什么滋味来:“你的朋友还没到吗?” “到了,上楼了,你听楼板声。” 李佑转身朝门口走去,还没走到门口,房门就被人推开了,走进来的正是那几个突厥人,为首一个半袒着胸脯,胸口的黑毛很厚重,肌肉块也很大,整个人像大猩猩似的。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这就是我太子哥哥。”李佑乐哈哈的引着那个“大猩猩”,走到李承乾的面前:“皇兄这就是我刚刚结识的朋友,突利可汗之弟结社率。” 李承乾上下打量了结社率一番,他站了起来,非常礼贤下士的冲着结社率抱拳一礼:“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结社率都有点懵了,这个太子是真的吗?大唐太子如此亲和?结社率来大唐也有两年了,一直处于可有可无的边缘游荡。 李世民就像把他给遗忘了一样,他觉得自己倍受冷落,每天就在长安城里吃喝玩乐,也没什么正事可做。 李佑喜欢跑马射箭,李承乾喜欢突厥文化,他们俩一遇上结社率就像是找到知音,一刹时就热火朝天的了。bigétν 他们在这里大吃大喝,热闹得正欢,忽然有人来报:“太子殿下,宫里有人来传陛下口谕。” 第311章 我只是说话算数 李承乾喝酒喝得正高兴,忽然听说有皇帝的口谕到,他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连顿酒都喝不畅快,真扫兴。 皇帝的口谕那是下给他李承乾一个人的,不可能到酒楼来喊一嗓子,皇帝跟你说啥啥啥了。 李承乾只好悻悻的告辞,平白的窝了一肚子的气,坐轿回到府衙,他到后衙坐好,让人把小黄门子带过来。 “参见太子殿下。”小黄门子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后说道:“于志宁母亲病重,陛下让太子过去探病以示尊师之道。” “知道了,本宫这就去。”李承乾摆了摆手,小黄门子一揖而退,到门外领了一串赏钱,回转皇宫去了。 李承乾冷哼一声,把扇子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摔,玳瑁的扇骨摔出了裂痕。这算什么大事?也值得特意传个口谕? 我哪里活得像个太子了?于家一个老棺材瓤子病了,就折腾我去一趟,我连喝顿酒都喝不消停,难得遇上个能聊聊天的朋友,居然这片时的快乐都不让我有。 牢骚满腹也没有用,该去还得去,还得笑容满面的去。李承乾让人备了一份礼单,坐轿去了于志宁的家。bigétν 李承乾还真没来过于志宁的家,到了于府门前他下轿一看,吓了一大跳,他打量一下这门墙,忍不住问了句:“这是于府?你们没走错地方吗?” 太子太师可是东宫三师之一,正经的一品大员,这是什么宅院?说它是蓬门陋室,确实是有点夸张了,人家好歹不是草房子。 这小门小院的能有几间房舍?这里会是于志宁的家? 李承乾去过魏征的家,他以为满朝最为简陋的宅院就是魏征的家了,魏征的宅院是皇帝赐的,赐的时候什么样,这些年来就一直是什么样,没在装修上花过一文钱,花园都被改成了菜园子,雕梁画栋都掉了漆也没有重刷一遍。 于志宁原本也有一套皇帝赐的半旧的豪宅,奈何他没有那么多的下人打理庭院,老母多病,钱实在不够用,就跟皇帝申请一下,把豪宅给卖掉了,换了个小院落。 李承乾以为所有的朝臣都住在朱门高墙之内,没想到这贵族圈子里居然还隐藏着一位贫民。 于志宁听说太子来了,他只好亲自出迎,家里连一件乐器都没有,根本没办法动乐相迎,他就一个人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李承乾急忙抢着上前施了一礼,于志宁赶紧扶住了他,客套了两句,便一同走进门里。 于志宁闻到李承乾身上有很重的酒气,心里就先是有几分的不悦,按理李承乾是来送礼的,于志宁不该多事,但是性格这东西真的极难改变,于志宁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 要么你有什么毛病你藏住了,别被我发现,那就什么事都没有,要么你就做好挨骂的准备,被我发现了,我就不能装不知道。 “太子跟谁喝酒了?这大白天的怎么就喝得脸都红了。”于志宁觉得自己已经是压着火气,很收敛的问话了。 李承乾听到耳朵里,却是声声诘问,这分明就是在教训自己,自己好心来送礼都会被教训,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李承乾尴尬的牵了牵嘴角,实话实说道:“是五弟请我吃酒,顺便还介绍了几个朋友给我认识。” “哦,原来如此,五殿下是富贵闲人,他每天娱乐就是生活。”于志宁边走边语重心长的说道:“太子身上担着家国天下,可不能跟他一般,一整天就是吃喝玩乐,要知道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多谢太师教诲,我理会得。”李承乾表面上恭恭敬敬,心里恨得直咬牙。 “他的朋友想必也都是些闲散人员,你尽量远之,且莫与之为伍。” 李承乾简直忍不了了,你要是了解人家也行,你哪怕是见过人家也行,你连听都没听过人家,连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就断定人家一定是闲散人员? 话说闲散人员就没有资格交朋友了吗?闲散人员一定就是坏人,一定就十恶不赦了? “不是闲散人员。”李承乾强撑着一脸不掺假的假笑:“是突利可汗之弟结社率。” 结社率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也是在朝廷中挂有名字的在职人员。说的好听点是个闲职官员,其实就是东突厥放在长安的一个人质。 严格的说结社率连个人质也算不上,因为他只是突利可汗的弟弟而已,并不是突利可汗的儿子,他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突利可汗用来向大唐表示友好的一个吉祥物。 在李承乾的眼里心里,突厥人简直就是上天派下来的使者,谁能有机会看上一眼,那得是多大幸运?这分明是福报来了,怎么让他说的跟过街老鼠似的? 于志宁一听说是结社率,当时就瞪圆了眼睛,连老母尚在病都顾不得了,一甩大袖子,指着李承乾就开始了长篇大论的暴骂。 大到东西突厥与大唐的积年恩怨,小到突厥人的品性与汉人的格格不入,总之突厥人被于志宁给说成了不开化的半野人状态。 跟突厥人在一起只能论仇,不能交友,跟他们交朋友约等于忘本,约等于跟畜生交朋友。 这一通骂,骂得李承乾脸红脖子粗,如果有人这会儿往他手里递把刀的话,一桩血案那就在眼前。 送礼能送出这个效果,李承乾是真的没有想到。 李泰回到皇宫就一头扎进了画室,一面准备着巨幅的画纸,一面考虑如何构图。 他在小纸上先是横横竖竖的画了几条线,可是看了一会儿就溜号,正在琢磨着就走了神。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画轴,那是他用将近一下午时间画成的一幅画,是房遗爱和他妹妹房遗月的合影画像。 既然线稿画不下去,那就让自己休息一会儿,他抽出画轴展开来看,画面上一对俊男美女,真的很养眼。 那天这幅画并没有画完,还差最后的润色,不过他回宫之后就给补完了,只是直到如今一直没给人家送去。 李泰把那幅画挂了起来,支起画架,看着自己画成的画,开始了临摹,临摹的不错,百分之九十都一模一样,只是房遗爱的脸怎么都看不清楚,于是就照着镜子画了上去。 临摹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没到一个时辰就画完了,他把画卷了起来,丢进筐里,又把挂着的那幅卷好装进了锦盒,他拿着锦盒走出了画室。 答应人家的事,一定要做到,李泰说过尽量亲自把这幅画送到梁国公府的,今天刚好没事,当然要兑现自己的诺言。 “顺轿,本宫要去梁国公府。” 第312章 原来是心里闹鬼 一乘小轿轻且简,半怀心事叠复重。对书不吟唯意懒,提笔难画是心慵。晴天花灼灼,丽日草茸茸。满目庸脂无良伴,何妨修道做仙翁? 捻针伤指惊心乱,引线时停知情衷。蛾眉懒画空对镜,秀髻不修任临风。寒夜灯闪烁,良宵月朦胧。听闻君子择佳偶,相思似浪比云浓。 梁国公府,李泰再次来到房家门前,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忐忑,来之前也没打个招呼,不知道房遗爱在不在家。 递上拜贴,稍等了一会儿,里面乐声响动,房玄龄带着房遗爱喜气盈盈的出门来迎。 李泰急忙抢先一步,上前拱手一揖:“劳烦房公亲迎,真是惭愧。” “魏王不必过谦,快请进。”房玄龄笑呵呵的一伸手,李泰也笑着回了个:“请。”便和房遗爱并肩走进了房府。ъitv 李泰进了房家,此时皇宫的立政殿里有个放假在家的小鬼头,滋溜溜的钻进了画室。 李治现在也会画画了,画不了太好,但是很多简单的小物件能画得像那么回事了。他心心念念的惦记着要照二哥的人物画来场愉快的临摹,奈何二哥不给他机会。 这次逮着二哥出门了,机会来了,李治到了画室就瞪大了贼眼睛,挨个的翻,翻完之后还知道按原样放回去。 左一卷,右一卷,也没找到合适的。李泰最近没怎么画人像,他倒是画了些阁楼、山水,这些东西李治不感兴趣。 李治满腹遗憾的叹了口气,正准备就这么灰溜溜放弃的时候,一抬眼看到桌子上还有一筐卷轴。 藏起来的都被他翻出来了,这摆在明面上的居然没看到,这都要撞眼睛上了,岂有放过的道理? 打开一个是人像,再打开一个还是人像,原来这筐都是人像。原本想的是拿到一幅人像就开始临摹,结果看一卷又一卷,少看一卷都不行,心痒得忍不了。 “咦?这怎么回事?”李治的小眼睛冒出了光:“这不是房家的那个姐姐吗?边上的人怎么变了?” “诶?不对呀,这画是我亲眼看着画的,人怎么变了?”李治盯着画看,怎么看都是变了,房遗爱变成了他二哥,这画看上去倒是挺和谐的,就是人怎么能变脸呢? 看不明白可以问嘛,李治把画一卷,拿着就跑了,乐哈哈的冲向甘露殿。 哼哼,让我抓着了吧?二哥肯定是喜欢那个小姐姐的,还嘴硬不承认,我告诉父皇去。 李世民半躺在榻上,吹着风扇,看着墙上的“彩色全家福”,准确的说这不能算是李世民的全家福,应该是他的嫡子女们的全家福。 这张全家福上有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以及他们全部的嫡子女,李世民望着这幅画,心里最大的遗憾就是长孙皇后没有见过这个全家福。 “阿爷,阿爷!”李治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喊,李世民一下坐了起来,所有的思绪都被他给打乱了,心吓得“呯呯”乱跳,这个熊孩子又作什么妖? 李世民刚要吩咐人把李治放进来,门就被李治猛的一下给推开了,他脑门上汗渍闪着光,手里举着一个画轴,气喘吁吁的朝自己跑着,边跑边嚷:“阿爷,闹鬼了,真的闹鬼了。” 李世民脸一沉,喝道:“好好说,慌什么?大白天的,闹什么鬼?” “是真的,真闹鬼了。”李治晃晃手里的卷轴,神秘兮兮的挤弄着小眼睛:“这画上的人变了。” “嗯?”李世民好像没听明白李治说了点啥,他疑惑的问了句:“画上的人变了?怎么变的?活了?” “没活,就是变了,变了一个人。”李治很认真的盯着李世民,小手轻轻的把画展开。 李世民的目光一下就转移到画上面去了,他盯着画看,见是李泰和一个女孩子的合影,便问了句:“这画的是谁呀?” “画的我二哥呀。”李治还指了指画中的李泰。 “废话。”李世民抬起头,使劲的白了李治一眼:“你二哥我不认识吗?我问这个女的是谁。” “是房家的那个小姐姐,这画是我二哥画的,我当时就坐我二哥身边看着他画的,画上的那个男的是房家的哥哥……” 李治说得口吐白沫的,也不知道自己说清楚了没有,他急切的盯着李世民:“今天一看,那个房家的哥哥就变成了我二哥,阿爷,你说是不是闹鬼了?” 嗯,是,是闹鬼了,心里闹鬼了。怪不得在上苑一个也没挑上,三天躲着不露脸,原来是心里有鬼。 “你二哥呢?把他叫过来,问问他这是怎么变的。”李世民看着画上的房遗月,长的还不错,这画面俊男美女挺般配的,房家门第也合适。biqμgètν 有房玄龄站在李泰身后,李泰做事更方便了些,李承乾那面就显得弱势了。 李世民眉头微皱,李承乾迟迟不肯悔悟,魏征就让他写个检讨,写到现在也没写出来,以他的才华写个检讨有什么难度? 他不肯写,就是他不肯悔过的意思,他就是不肯承认跟称心在一起是错的。 让他治理府衙,他既不到民间走访也不开衙问案,每天就在后衙吃喝玩乐,真以为李世民什么都不知道呢。 罢了,大号就算是练废了,还是在小号身上多用用心吧,李承乾若是真的能崛起,李泰娶谁也挡不住他,他若是一颓到底,李泰不娶妻也一样碾压他。 “二哥出门了,他去了梁国公府。”李治小嘴巴一撅,鼻子皱皱的:“都没叫我一声。” 人家谈恋爱去,叫你干嘛?再说就你那张破嘴,谁敢叫上你? 李世民招手把陈文叫了过来:“召梁国公即刻进宫。” “是。”陈文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 “把画放回原处,假装不知道。你二哥要是发现你偷看他的画,非揍你不可。”李世民又看一眼画,若不是儿媳妇在上面,他一准又要抢了。 “哦”李治把画卷了起来,还问了一句:“那画上的人还能不能再变了?” “这就是你二哥画的,变什么变?”李世民瞪了他一眼:“你脑子这么笨呢?一点不随我。” 李治笑嘻嘻的挠挠脑袋,拿着画轴,转身就跑了,出门就嘟囔“多亏没随你,不然得笨死。” 李治一蹿一跳的回到画室,把画乖乖的放进筐里,也早没了要临摹画作的心思,他哼着小曲走出画室,迎面看到云海指挥着小黄门子:“这边,放到这边的屋子里。” 李治转头一看,小黄门子抱着一个长长的青布口袋,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他抬腿走了过去:“什么东西?打开我看看。” 第313章 鸡飞狗跳立政殿 小黄门子不敢怠慢,放下青布口袋,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让李治看。 “哇!”李治一看是孔雀尾巴,他高兴的大叫:“我二哥说他喜欢孔雀毛,孔雀就掉毛了。” 云海都让他给逗笑了:“孔雀得下个月才开始掉毛呢,这是以前掉下来的孔雀尾巴,雀园还真有人给收集了起来,听说二郎想要便给送了过来。” “哦,会办事,赏!”李治小手一挥,可把雀园的人给乐坏了,跑个腿还有赏钱拿,这趟来的真值。 雀园的人也是实在,一下子送来了五六大捆的孔雀尾巴,别说往衣服上缝几个点缀,就是盖个房子也快够了。 李治抓起一把,就跑回了立政殿,一进院子就嗷嗷大喊:“兕子、妞妞,看三哥拿什么回来了?” 几根孔雀尾巴,三个殿下玩疯了,头上插两根,腰上别两根,手里拿两根,满院子的乱跑,后面跟着云夕、云离、云海,生怕哪一个扎着、摔着、磕着、碰着。 立政殿的院子里到处都是跷跷板、木马、滑梯、秋千,三个殿下手里还抓着长长的孔雀尾巴,下人们是连眼都不敢眨,寸步不敢远离的跟着。 “太子殿下到!”随着一声高喝,李承乾坐着轮椅自己就进了院子,进来一看这叫一个热闹,一大群人是后面的追、前面的跑。 “成何体统!”李承乾一拍轮椅扶手,院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云海跟在李治的身后,云夕、云离扯着两个公主的手,全都走到李承乾面前施礼。 李承乾刚被于志宁给暴骂了一顿,郁着一肚子的火气回到皇宫。想找个人聊聊,随便说点什么也好,却发现身边一个知近的人都没有。 秦胜死了,称心也死了,东宫几次遭到大清洗,太子身边的人一换再换,唯独不换的人就是太子太师,还是那帮人,每天除了骂他也没别的话说。 李承乾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特别的想找个人说说话,于是他就来找李泰了,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李泰在他面前一直都保持着好弟弟的形象,对他一直是恭敬有加。 他的要求也不高,哪怕就只是假情假义的聊聊童年,无聊透底的聊聊天气也好。 结果一进院子,就发现立政殿乱成了一锅粥,他的长兄风范一下子就被激发了出来。他阴沉着脸,很严肃的骂了他们一通,更严肃的骂了云海、云夕、云离一通。 李治一脸不服的撇着嘴,老想骂回去,可是二哥不在身边,他到底是胆气有点不足。 兕子被骂得老老实实的,低着头不敢吭声。 妞妞就厉害了,根本没听明白李承乾说点啥,就看他表情挺逗,声音挺大,妞妞不时的欢呼一下:“好耶!好耶!” 李承乾暴骂他们一通,好好的痛快痛快嘴,痛快完了真觉得挺痛快的,怪不得那帮太子太师成天骂他,骂完人的感觉确实是神清气爽啊。biqμgètν 骂了半天,得知李泰不在,他拨动轮椅转身往后走了。 李治狠狠的剜了他的背影一眼,你给我等着,等我逮着机会的,一口我就咬死你。不就是那天吃饭的时候,我揭你短了吗?你就来骂我,还连皇妹都骂。 兕子揪下脑袋上的孔雀翎子,扔到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玩得正高兴被骂了,气得直想哭。 妞妞就不一样了,她腿短,倒腾的快,疯了一样的冲向李承乾:“皇兄,皇兄,我,我” 李承乾停下来,回头看妞妞朝自己疯跑,便说了句:“你玩吧,皇兄走了。” “我要,我,我”妞妞玩命的朝李承乾跑,李承乾理也不理的双手划着轮椅往前走。 云离赶紧抱起妞妞:“公主别急,慢慢说。” 妞妞两只手风车式的朝李承乾的背影抓弄:“要,要车!啊~”妞妞看李承乾真的走了,她急得哇哇大哭。 云离气恨恨的盯着李承乾的背影,她什么话也不敢说,只敢在心里大骂太子。 兕子过来拉着妞妞的手,气呼呼的说道:“咱不要他的破车,咱坐秋千。” “要车!”妞妞仰脖大哭,眼泪哗哗的往出飙:“就要车!” 此时别说整个长安城,就是整个大唐乃至当时的整个世界,要论哄孩子玩具最多的地方,非立政殿莫属。 院子里的大型硬件设施都不算,妞妞有许多的布偶、木偶、指偶、涂色书、波浪鼓、风车、风铃、风扇…… 然而这些法宝都不好使了,除了轮椅没有什么能入妞妞的眼,没有轮椅这天地都为之变色,江河都为之倾倒。 李治连他最心爱的大公鸡都抱来,认可让妞妞拔毛玩了,可是妞妞不稀得拔,就要轮椅,轮椅就是个无可代替。 眼看着妞妞越哭越厉害,众人都束手无策,云海说道:“跟陛下说一声吧,再哭下去嗓子都要哭坏了。” “是啊,这大热天的,万一哭出火来,可怎生是好?”云夕也没了主意,来回望望,也就是报给皇帝算是个方法了。 “妞妞不哭,三哥给你要车去,你等着,别哭了。”李治撒腿就跑了,一路小跑的跑到东宫,也不用人通报,直接就闯了进去。 李治跑到李承乾面前,忍气吞声的深深一躬:“拜见皇兄。” 李承乾没想到李治这么快就来到自己面前了,以李治那个小心眼劲,他能过来必然是有事的,于是李承乾不冷不热的开口:“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皇兄,把你的轮椅借给我一天,行吗?”李治怕他不借,急忙补充一句:“是妞妞要玩,她不会弄坏的,我保证,要是坏了我赔你新的。”bigétν 李承乾的脚现在走路是很明显的能看出来瘸,不疼的时候还是能走的,就是形象差了点,疼的时候真的影响走路了。 以前疼的时候,只要忍着点疼,走路没有问题,现在疼的好像没以前那么厉害了,但是走路很艰难。 轮椅帮了他大忙,他不用走路了,他的轮椅是天底下独一份,形象上这是尊贵的象征。尽管如此,也还没达到一天都离不了轮椅的地步,更何况他现在脚不疼。 “轮椅是父皇所赐,你也知道我腿脚不便,一时一刻离不了它,妞妞不过是想要个玩物而已,这是能当玩物玩耍的东西吗?” “她小嘛,就借她玩一会儿,就一会儿行了吧?”李治都要急眼了,妞妞那边哭得直冒汗,嗓子都破音了,他心里急的要着火,他做梦都没想到李承乾能不借。 “胡闹!”李承乾重重的一拍轮椅扶手:“什么东西都能随便玩吗?今天她要轮椅,可以依她,明天她要龙椅,怎么办?就是惠褒把你们带坏了,一个个任性胡为都成了习惯。” 李治低着头,小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他发现屋里只有他和李承乾两个人,他回头看一眼高高的门坎,站到了门坎和李承乾之间,他嘴角斜挑,露出一丝狠戾邪魅的微笑。 第314章 这顿饭吃不上了 “你堵门站着干什么?要走就走,不走就坐下。” 李承乾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李治忽然向前一步,绕到轮椅后面使劲一推,李承乾一个没注意,惯性使然连人带轮椅猛得向前冲。 “咣!”电光火石之间,轮椅撞上了高高的门坎,李承乾直接就射了出去,体验了数秒钟的空中小飞人。 “啪!”李承乾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李治撒腿就跑,玩命的跑,边跑边喊:“皇兄我给你请御医去!” 李承乾长这么大也没被人摔过,这一下摔的还不算轻,手肘都破皮了,最惨的是脚刮着门坎滑过去的,这一下疼的要命了,他疼的大声喊叫,可是他的亲弟弟就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李承乾的这个小院,院里不许有人,院门外站岗的侍卫就是离的最近的人了,听到太子大喊大叫,他们赶紧跑进来扶起太子,把他背到了床上,又急忙去传御医。 李承乾的脚疼得痛入骨髓,长一声短一声的嚎叫,他甚至命令侍卫把他的脚给剁了。 反正这双脚走路的功能也快接近于无了,而且畸形到了不堪入目的丑,留着有什么用? 有事没事它还疼一个,剁了算了,下一次狠心,再也不用疼了,也不用跟它操心了,挺好。 他是什么命令都可以下,侍卫可不敢听,谁敢拿刀往太子爷的脚上剁?九族消消乐的游戏不是谁都玩得起的。ъitv 李治一口气跑回了立政殿,妞妞已经不哭了。云夕把扔了一地的孔雀尾巴捡起来,拿孔雀尾巴当草编了个花环,往自己脑袋上一戴,挺骄傲的在妞妞面前走来走去。 妞妞的注意力被花环给吸引了过去,便伸手去抢花环,花环抢到手就只剩下高兴了,车不车的早忘到了脑后。 皇宫里这么热闹,李泰可是一点都不知道,他此时正在梁国公府上做客。房玄龄笑吟吟的看着李泰,有的没的跟他一顿闲聊。 李泰让下人拿出锦盒呈上来,打开画卷房玄龄父子惊叹不已。 “魏王这画技的确是神乎其神,这是什么时候画的?”房玄龄可不知道他们兄妹什么时候求李泰给画的像。 “前几天在路上偶遇,便带他们兄妹到魏王府小坐了一会儿,闲着没事就给他们画了个像。”李泰又微笑着说道:“遗爱,你看看有什么不中意的地方。” “没有没有,这简直,实在是太完美了。”房遗爱满意的不得了,手都忍不住想上去摸摸。 “那你把画拿给令妹看看,告诉她有什么不中意的地方就提出来。”李泰缓缓的又吐出两个字:“我改。”bigétν “不用。”房遗爱非常干脆的来一句:“这还能有不中意的地方?根本不用问。” “让你问你就去问,她中不中意,你怎么知道?”李泰上手把画给卷了起来,塞进锦盒里,递给房遗爱。 房遗爱拿着锦盒,只好去找房遗月了,他进屋一看房遗月坐在绣架前,正在认真的研究头发的发色。 “小妹,你猜这是什么?” 房遗爱笑嘻嘻的晃了晃手中的锦盒,房遗月瞄了一眼,淡淡的说道:“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你卖什么关子?” 房遗月说着站了起来,房遗爱打开锦盒,把画轴展开铺在桌子上。 “哇!”房遗月高兴的直拍手:“画的太好了呀。” “魏王殿下有话问你。”房遗爱很认真的看着小妹,房遗月略有几分疑惑的看着二哥:“什么话?你说。” “嗯”房遗爱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胸膛:“他问你对他有什么不中意的地方,你说出来,他改。” “啊?呀,啐!”房遗月一下红了脸,气得转过身去,连画也不看了,气呼呼的说道:“魏王才不会如此孟浪,定是你故意消遣我,又来编排人了。” “明明就是他说的。”房遗爱嘟囔一句,见小妹红了脸,便说道:“好了,他问你,对他画的画有什么不中意的地方,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房遗月转过身来,满眼含笑的看着画:“画自是没有问题,你替我问他一句,这画是只送给我一个人的还是我和别人分这一幅画?” “当然是给咱俩的,你凭什么自己独占?”房遗爱一听这话,他先急了:“你太过份了吧?早知道你这样,我不拿给你看了。” 房遗月一听这话也急了,她急的一跺脚:“你懂什么?这画只有一幅,不问明白了,难不成撕开一人一半吗?” 房遗月听潘锦说前几日很多朝中重臣都带着女儿去了上苑,说是要给魏王选妃,也不知道选中了谁,反正连李云霞都没得到魏王的青睐。 她想知道魏王是不是已经选好王妃了,想知道这送画是单纯的送画还是别有他意,可是姑娘家太多的话不能明说,偏偏这个哥哥又蠢笨如牛,可不急死人了嘛。 房遗爱把画一卷,放进锦盒里装好:“我这就去问,要是送我的,我就直接挂到我书房了。” “不行,要么挂在我这里,要么挂在客厅也行,挂你屋里我就看不着了。”房遗月一把抓住锦盒,无论怎样,她都真心的喜欢这幅画,她还舍不得挂到房遗爱的书房呢。 “好好好,都依你。”房遗爱放下锦盒,一个人走回了客厅。 李泰和房玄龄两个人谈笑风生聊得正欢,房遗爱走过来,一撩袍轻轻的坐到李泰的身边,扭头笑道:“遗月让我问问你,那幅画是只送她一个人的还是她和别人共享一幅画。” “哪有别人啊?” 房遗爱耸了耸肩膀,指着自己的鼻子,无奈的说道:“我不就是别人么?她要独吞这幅画,不想给我。”ъitv 李泰轻笑一声,琢磨着房遗月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他略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前几天去上苑的事让她误会了,若不是怕她误会,李泰也不会亲自登门了。 “送么,我便只送这一幅,不曾送过旁人。分么,我不便干预,反正怎么分都没有别人。” 房遗爱听罢问道:“我就这样回她?” “可以呀,那画她中意吗?” 房遗爱使劲的点点头:“你没看我空手回来的吗?画都让她扣下了,不肯给我。” “她中意就好,我今天来没有别的事,就是给你们兄妹送画的,既然你们中意,那我就回去了。” 李泰知道就算在房家住半个月,也找不到跟房遗月见个面的理由,能来回递两句话,已经是挺幸运的了。 “哪有就走的道理?”房玄龄笑着留客:“好歹在这儿用过饭再走。” 李泰还没有表态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房玄龄就没有了留在家里吃饭的理由,只因下人忽然递上一个贴子:“宫人来报,陛下有诏,即刻进宫。” 第315章 还是应该道个歉 摊上个任性的皇帝,你就得随时准备着进宫,他有时候是真的有事找你,有时候是真的没事也找你。 房玄龄早就习惯了,不过今天这时间点让皇帝给卡的,真是满屋人都笑了。 房玄龄这边正说着要留李泰吃饭,皇帝就召房玄龄进宫,李泰笑笑:“正好,咱们一起走,今天的饭我请了,房公有什么想吃的,别跟我客气。” “前几日的全羊宴甚好,都没吃够就被晋王给搅散了。”房玄龄还真是没客气,你既然问我了,给我机会我就得把握住,有要求得赶紧提。 “没问题。”李泰笑了,诚心请人吃饭的,还真不怕对方列个菜单出来,怕就怕对方甩过来两个字“随便”。 两乘轿子很快就进了皇宫,房玄龄自然是去两仪殿拜见皇帝去了,李泰觉得皇帝召见房玄龄应该是有事,自己不便前去打扰,于是他直接回了立政殿。 一进殿门,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在玩闹,也没有人大喊大叫难得一见的安稳。李泰会心的一笑,这帮小顽皮终于是消停了一回。 李泰吩咐人传话御膳房,就照着前几天的那顿全羊宴再来一次。下人转身跑了,李泰哼着小曲推开房门。 妞妞在她的摇摇床里睡着了,云离正轻轻的推着小床。兕子抱布偶睡在旁边的榻上,云夕隔着纱幔轻轻的给兕子扇风。 李泰没有看到李治,云夕和云离都起身冲着李泰无声一福,李泰笑笑便转身走了。 两个公主午睡的时间有点不对,平常这时候早该睡醒了,今天怎么睡的有点晚?biqμgètν 李泰也没多想什么,他直接推开了李治的房门,李治在榻上半躺着,一见李泰回来了,他“嗖”的一下蹦了下来。 “二哥,你可回来了。”李治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正担惊受怕的呢,生怕太子派人来抓他,也怕太子到父皇面前告他的状。 看到李泰,他瞬间就什么都不怕了,天塌下来有二哥给扛着。 “这么想我啊?”李泰看他跟只小兔子似的扑奔到自己跟前,心里顿时暖暖的,这一年真是不白疼他。 “二哥,我惹祸了。”李治战战兢兢的手足无措,小眼珠也定不住,四处游离。 李泰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你说说,我看你能惹出多大的祸来。” 李治便一五一十的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说的李泰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李承乾过来骂他们,的确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李承乾不肯借轮椅给妞妞玩,也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但是这都不能成为李治推摔了李承乾的理由。 “我带你给皇兄道个歉去。”李泰也不能让时光倒流,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只有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的,就想办法弥补。 李治倔犟的撅着嘴一扭脖子:“我才不去呢。” “必须去。”李泰蹲下来,平视着李治的眼睛,不愠不火的说道:“只要你去道歉了,他原谅了是他有胸怀,你满天云彩就散了。他不原谅你,那就是他心胸狭隘,懂事的人反而是你,你知不知道?” “可是我不想给他道歉,我也没错。”李治就是不想去,李泰微笑道:“那你就在这儿等着,等他到父皇跟前说你殴打太子也行,说你谋杀太子也可以,你至少会被摘除亲王封号,搞不好还会挨板子。” 李泰拉着极不情愿的李治来到东宫,李承乾躺在榻上,脸色惨白,已经不连嚎带喊的折腾了,却也是一脸的恹恹病态。 “拜见皇兄。”李泰和李治双双躬身下拜。 李承乾眼皮都没动一下,完全就当他们是空气了。此时的屋子里可不是只有李承乾一个人,宫女、太监站了两大排。 李承乾吃了一次屋里没人的亏,就再也不敢屋里没人了。 李泰微笑着直起腰,看到李承乾的脚上敷着草药,他走近前,打开折扇轻轻的扇了扇:“很疼吧?”ъitv “不疼也不能令你们满意啊。”李承乾现在都恨不得把他们俩给生吃了,奈何他根本就做不到,也就只能是阴阳怪气的来这么一句了。 这事怨不着李泰,李泰根本就没在宫里。而李治年纪又小,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你能把他怎么办? 轻责轻放不如不追究了,重责重办肯定要惊动皇帝,皇帝一准会偏着李治。李承乾太了解李世民了,哪个孩子他都不舍得重罚,尤其是他的嫡子女。 去皇帝跟前告状,皇帝怎么都得给出个说法?不一定,皇帝一句话就能把这件事揭过去,兄弟之间嬉戏有个小磕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李承乾思来想去还真是没什么好路可走,他决定不吭声的忍过去,这宫里没有秘密可言,皇帝知道以后也会觉得自己这个做长兄的有容人之量。 “脚再疼也不如心里疼的厉害,这个熊孩子真是太气人了。”李泰一边认真的扇着他的脚,一边轻声的说道:“我带他过来,就是让你训教的,皇兄只管狠狠的打骂责罚于他,我做证没人敢弄虚作假。” 李泰话说的真好听,事实却是不管太子下什么样的命令,有他在都没人敢真的动手。 李承乾也不是傻子,才不会做这种得不到实惠还贻人口实的事,他就是个闭嘴不言,沉默到底。 “皇兄,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李治这话说的,鬼都没法相信,就他这做法还不是故意的,那什么才叫故意的? 李承乾本来气还不算大,他这一句歉道的有如火上浇油一般,直接把李承乾给气炸了。 李承乾一下坐了起来,铁青着脸,冷冷的目光像柄利剑,抬手就朝躬身站在床边的李治打了下去。 别以为真的没办法对付你,你是小孩子可以顽皮,我是你兄长就可以教训你,我亲自动手打你,谁也管不着,父皇也说不出什么来。 “皇兄”李泰一把抓住李承乾的手腕:“着什么急呢?你要想什么,说一声就好,我替你拿。” 李治急忙直起腰,向后退了两步。李泰沉下脸,怒喝道:“谁让你起来的?你给我跪下。” 弯腰站着,后背是很疼的,跪跟坐的区别不大,从姿势上讲跪更舒服一点,从尊严上讲,人家是太子是你长兄,你也不算低气,从道理上讲,你把人家摔个半死,道个歉还不应该的吗? 李泰抓起床榻上的一个靠枕就扔到了李治的脚下,李治听话的跪到了软软的垫子上。 “皇兄,要茶吗?”青雀极亲切的关心着太子哥哥,李承乾气的躺回榻上,又不吭声了。 他不说话,李泰便也闭了嘴,只是静静的在床边站着,李治静静的在床边跪着,心里默默嘟囔“我就当给大哥守灵了”,跪的有点累了,又在心里抱怨“云海怎么办事的?父皇怎么还不到?”ъitv “圣人至!”门外一声喝报,李治顿时喜上眉梢,真灵啊,刚念叨父皇,父皇就到了。 第316章 这事跟你有关系 别说是父皇到了,就是玉皇到了,李承乾也是下不了床。李泰向门外望一眼,还看不到人,他转过头微笑着说道:“皇兄你别动,我去迎父皇。” 李承乾本来也没想动,他也不说话,就一扭头,连看都不看李泰了。李泰整理一下衣襟,见李治跪坐在地上偷笑。 他这跪着的比自己这站着的还舒服呢,李泰上去踢他一脚:“你给我跪好。”李治听话的向前一挺屁股,跪得直直的。 “啪”的一下,李泰把折扇摔到了李治面前:“没眼色的东西,给皇兄扇脚,越热越疼,你知不知道?” 李治捡起折扇打开,两只手抓着两侧的扇骨,一上一下的对着李承乾的脚扇。 李泰迈着方步向外走去,还没走出十步远,就看到李世民带着陈文走了过来。他迎上去,躬身一礼:“见过父皇。” “嗯,雉奴又闹什么了?”李世民还不了解情况,只知道雉奴惹恼了太子,青雀带他过来请罪,多半个时辰了还没离开东宫。 “这个混孩子是真气人,他跑来跟皇兄借轮椅,皇兄不借,他就出言不逊,皇兄气急了要打他,他抬腿就跑了,皇兄情急之下忘了门坎,连人带椅摔了出去,雉奴居然头也不回的跑回了立政殿。” “嗯”李世民没说什么,别说是李治,随便换了谁也得跑,你都要打我了,我还管你摔不摔?摔死你才好呢。 “不过雉奴认错的态度还是很好的,跪了这么久也没吭声。” 李世民听到这话,斜眼盯着李泰,冷哼一声:“是没吭声还是没敢吭声?” 李泰赶紧低下头,不言不语,默默的跟在李世民的身边,一脚迈进门坎,李泰发现李治腿下面的软垫怎么不翼而飞了? 李治这个小机灵鬼,他二哥一出门,他把软枕抽出来扔到床底下去了,跪得直直溜溜的,拿着把折扇跟给八封炉扇火的小药童似的,一上一下的扇着他皇兄的脚。 这个小小的背影看起来就让人倍感心酸,就像是在哪个地主家里受虐待的童工一样。 他可不是普通人,他是李世民最小的嫡子,从小就在皇帝手心里打滚儿的人,这可怜的小模样就注定了他惹多大的祸都不是事儿。 “干什么呢,这是?”李世民什么情由都不问了,直接就是一声怒吼。 李承乾一动没动,连头都没转过来,这次自己吃了亏,父皇再偏心也不能不讲理吧?自己就等着父皇给自己个说法就好。ъitv “阿爷!”李治扔了折扇,转身跪爬两步,抱着李世民的大腿,咧开嘴就哭,眼泪挤不出来多少,嚎的声可挺大:“皇兄打我,二哥也欺负我!” 完了,洪洞县里没有好人了,告大哥的状也就罢了,这连二哥也给捎上了。李泰眼睛瞪得比鸡蛋大,嘴张得能塞进去个苹果。 “我欺负你?”李泰指着李治,愣是不知道说点啥好。 “我几时打你来?”李承乾转过身,怒目圆睁的盯着李治。 “你刚才还打我了。”李治小胳膊一抡一圈:“这屋里人都看到了。” “起来说话。”李世民脸沉得跟锅底一样,这李治人不大,力气可挺大,再让他抱一会儿,裤子都得让他给拽下来。 陈文上前扶着李治,李治挣扎了好几下,极度艰难的站了起来。李泰眉心微皱,你小子演的真像,在两块砖厚的软垫上跪一会儿,你至于的啊? 李世民也看出来他有装的成份,但是再装也证明他的确是跪了半天,装本身就是示弱,儿子向自己示弱不就是想寻求多一点的同情和爱护吗?这有什么错? 再看李承乾,摔了个跟头就躺床上不动,弟弟来认错,他就大模大样的不依不饶,这点心胸连个合格的兄长都配不上,怎么能指望他成为一代雄主? 对自己的亲弟弟都没点包容心,将来他能包容像魏征之流的臣子吗? 李治起来是起来了,他没有再说话,言多有失,装可怜的人沉默就是最好的语言。 李泰捡起折扇,恨恨的点了点李治,一个字没说,所有人都接收到了清清楚楚的一句“你给我等着”。 李治缩缩脖子,使劲的蹭蹭李世民的衣襟,往亲爹的身后一躲,蜷缩得跟只小猫一样。 李世民向前一步,扫视了李承乾一眼,轻声的问道:“摔伤了哪里?” 李承乾撸起袖子,手肘一片擦伤,破了点皮,已经清洗过了,没缠纱布只是涂了些药膏。 “主要就是脚疼的厉害。”说起脚,李承乾的眼底突然就涌上一层晶莹:“父皇,我想把脚剁下去算了,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李承乾真心被痛风石给折磨得痛不欲生了,如果剁了脚能摆脱痛风,他真的是一万个愿意。 “胡闹!”李世民就是疯了也不可能同意他把脚剁下去:“疼几天就好了,剁下去你还能再长一双脚出来吗?” 李世民劝慰了李承乾几句,拉着李治的手转身走了。 李泰坐到床上,轻轻的扇着李承乾的脚:“皇兄,你万万不可胡思乱想,这病治得好的,沂州有人揭了招医榜,过几天神医就到了。”bigétν “真的吗?” 李泰坚定的点了点头:“当然真的,民间有很多隐世的高手,敢揭皇榜必有良方。” “你真的是在为我招医?”李承乾一直怀疑李泰不是真的招医,他画招医榜只是为了装出爱护兄长的样子给皇帝看。 “你真的是我亲哥。”李泰笑着站起身来,抖抖衣襟就走了。 李泰当然是去赴宴的,不出意外的,今天的宴席又有好多的人,都是李世民临时给叫进宫来的。 全羊宴怎么能亏了太子哥哥?李泰下令每道菜都给东宫送去一份。 酒席宴上,李治吃得满脸油光,李泰忍不住小声的提醒:“你慢点吃,又不是不让你吃,别撑坏了。” “你平时根本不让我吃牛羊肉!”李治嘴里有食物,但是吐字一样清晰,在座的人全都听清了。 “羊肉要按季节进补,夏天其实不适合吃羊肉,冬天会让你吃的。牛肉没办法,法律禁止杀牛,有老死的牛,自然会让你吃的。” 李泰还得解释一下,不然让人怀疑自己虐待李治了。 程咬金一听这话,忽然看着李治来了一嗓子:“想吃牛肉去俺家吃,俺家的牛总死。” 老程家的风水克牛,他家的牛总死。他这话说的,让人想替他打个掩盖都找不着合适的词儿。 李泰干笑两声,转头看向房玄龄:“房公,父皇召见是有什么事啊?” 李泰这纯是干瘪瘪的在转移话题,房玄龄哈哈一笑,指着李泰说道:“当然是跟你有关的事啊。” 第317章 要么忍要么弄死 李泰刚从房玄龄的家回来,皇帝跟房玄龄谈的事跟李泰有关,李泰一下子就想到了最近父皇总是张罗着要给自己选妃的事。 一念及此,李泰便闭上了嘴,微微的笑了,笑容中还带着三分的腼腆、五分的幸福、一分的惊喜还有一分的庆幸。 看他这个模样,房玄龄哈哈大笑,看来自己女儿的魏王妃之位是稳了,这小子是动了真情了。 还真以为自己挺聪明的,跑到我家里来调戏我女儿,还当着我的面让我儿子替你传话,你真当我老糊涂了,听不出来你话外有音么? “陛下给我看了你”房玄龄倒了一口气,李泰的心提起来三寸,没想到他后半句说的居然是:“活字印刷出来的书册。” “哦。”李泰感觉像吃东西噎住了一样的难受,还以为说的是赐婚的事,没想到说的是活字印刷的事,这个糟老头子真是坏得很,有话不能痛快点说?抻得泰哥肠子快断了。 “国策将军果然是心怀天下,随便一件小都能利国利民。”房玄龄满眼赞许的目光,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而对着大家侃侃而谈。ъitv “活字印刷使得书册能够大量刊印,如果整理出一套教材,向天下广而散之,使科举取士有章可循,使天下寒门士子皆可踏上考取功名之路。” “嗯,此举甚善。”魏征点了点头:“此乃固国本之大事,数年之后我大唐之兴盛必将出乎我等意料之外。” 众人对此举纷纷竖起拇指大赞,都吃着李泰请的饭,正吃的满嘴流油的时候,怎么好意思说这件举措不好? 同意的都在盛赞,不同意都保持着沉默的微笑,比如长孙无忌就一直笑微微的一言不发。 一顿饭吃了很长的时间,不过李泰和李治很早就离开了,别人都是连吃带喝,边聊天边看歌舞,李治就是奔吃来的,吃得小肚溜圆,李泰比他有节制,但也吃得比往常略多了点。 李泰带着李治去了画室,他们兄弟俩面对面的坐着,李泰不喜不怒,很平静的问:“你觉得你今天做的对吗?” “就算不对,我也没错。”李治倔强的歪着脖子,死不肯认错。 李泰抬手推开窗,向外望了望,院子里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他拿起一支铜黛做的铅笔,坐在画架后面,随手勾勒出几道线条。 李泰边画着画,边轻声的问了句:“那你哪里不对,又如何没错?” “我推摔他肯定是不对的,但是他没完没了的骂我,我就推他一下,怎么了?凭什么就是我错?” 李治气呼呼的,眼中泫泪,二哥一进院就吩咐院里不许有活物出现,把他单独带到画室,这肯定是要教训他了。 “嗯”李泰不停手的画着,语气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今天的事你的确是做的不对,可是你却不知道你错在了什么地方。” 李治有点迷茫的抬起眼,他只能看到画架的背面,又不敢离身过去看,刚要问二哥自己到底哪里错了,李泰吩咐他:“去院子里看看有没有人,是会喘气的都赶到院外去。” “哦”李治推门走了出去,院子里没有人,可是院子里有十多间房子,不知道哪间房里会有人。 他跑到院子中间的一个双杠下面,他跟只小猴子似的爬上双杠,一只小腿倒挂在横杠上,脚尖勾住对侧的横杠,身体向后一仰,张开双臂和另一条腿,在双杠上摇摇晃晃的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救我!” “呯!” “呯!” “呯!” 三个房间的门同时推开,六七个人跑向李治,平平稳稳的把九殿下给“救”了下来。 李治整整衣服,扫视一圈:“你们挨个房间搜一遍,是活物都给我离开这个院子,没我的命令擅入院门者,杀无赦!” “是。”这些人都有点莫名其妙,却也没人敢说什么,只得按他说的去做。画室两边的房间,李治亲自去看了一眼,其余的就由别人去检查了一遍。 确定院子里没人了,他才回到画室,见李泰面前的画纸上出现了一辆看起来有点奇怪的车。 李治指着画问道:“二哥,这是什么车呀?” “给妞妞设计的婴儿车,能躺能坐就得用人推着。” “真好,上面还有个帐篷。”李治小嘴一撅:“我小时候都没有这个。” “父皇小时候也没有这个。”李泰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把话题拉了回来:“想明白你错哪儿了吗?坐好,听我跟你说。” 李治搬个椅子过来挨着李泰坐了,李泰继续在画纸上写写画画:“你在动手之前要掂量一下彼此的实力,打得过的才打,打不过的要忍。还有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弄死,懂吗?” 李治眨巴眨巴小眼睛,弄死他还没想过,他只是想出一口气。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李泰语重心长的看了李治一眼:“雉奴,你好好想想,你是一刀捅死一只野兽危险,还是一刀捅伤一只野兽危险?” “你是说我应该杀了他?” 李泰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你有那个实力吗?我是说你不该动手。” “可是你不知道他多欺负人,妞妞都快哭死,他还骂我。” “春天就是播种的季节,夏天就是浇灌的季节,秋天才是收获的季节。该记的账记清楚了,到秋后连本带利的讨,懂吗?” 李泰笑着轻轻的拍了拍他稚嫩的小肩膀:“实力不够的时候,忍耐力一定要够。他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你最近躲着点他,无论什么情况下,不许你独自去东宫,知道吗?” “嗯。”李治重重的点了点头。 李泰叹了口气:“要不我把陆清调回来,让他时刻不离的陪着你吧。” “不用,我去跟父皇说一声,我身边没人就害怕,让他给我调俩护卫。” “这点小事,不用跟父皇说,我让苏烈给你调俩护卫,日夜轮流的守着你吧。”李泰目不转睛的在画纸上勾勒着线条。 “嗯,还是二哥好。”李治忽然指着画纸问道:“这又是什么?”bigétν “童车啊,光有妞妞的,没有兕子的,她不也得哭吗?” “二哥,你看”李治扯了扯李泰的袖子,李泰转过头一看,李治用舌头舔了舔食指,然后在脸上画了两竖:“我也哭了。” 画室这边李泰和李治对着笑了,宴席那边在黄昏时分终于是散了,长孙无忌坐在轿子里,紧闭双眼,想起房玄龄的话,心里直翻花,轿子刚出宫门,他就一跺轿板,吩咐道:“打轿高府。” 第318章 天下姓氏谁为贵 长孙无忌兄妹自幼被舅父高士廉抚养成人,因有这一层关系,长孙家与高家形同一家,李世民也对高士廉尤为厚待。 献陵事宜就是由高士廉负责的,这是极大的器重和信任。 长孙无忌亲自登门,高士廉自然是非常的开心,甥舅两个高谈阔论很是开怀。 聊了几句之后,长孙无忌忽然提到前段日子,彭王李元则想要迎娶山东士族崔民干女儿一事。 崔家张嘴就要一千斤黄金做聘礼,丝毫没把皇家放在眼里。李世民为此大怒,命高士廉刊订姓氏,要从源头止住这股卖婚之风。 长孙无忌笑意盈盈的问道:“不知舅父这《氏族志》编撰的如何了?” “已然完毕了,正琢磨着这两日便交给陛下。”高士廉说着一摆手,让侍女把《氏族志》拿过来:“正好辅机来了,你看一遍有何需要更正之处。” “舅父过谦了,这些我也不懂。”长孙无忌话虽是如此说,手上却是毫不犹豫的接过了《氏族志》,他麻利的翻开书册,只看了一眼便合上了。ъitv 他笑微微的看着高士廉:“其实我是才从宫里出来的,陛下请我们吃全羊宴,这滋味属实是不错。” 高士廉听了,急忙满脸陪着笑,打着哈哈,他实在是不懂长孙无忌为何突然说到了吃,他相信长孙无忌必有下文。 果然长孙无忌根本就没等高士廉回应,他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酒席宴间房玄龄提出来一个观点,要刊印教材满天下的扩散,大开科举之路,广纳天下英才,舅父以为如何?” “这个”高士廉一听这话,马上陷入了沉思。凭一颗公心而论,此举利国利民,但是凭一颗私心而论,此举于士族有伤。“听起来倒是不错,只恐说得出却做不到,到最后不过是一纸空谈罢了。” “舅父为何觉得会做不到?”长孙无忌最大的担心就是做得到,如果有什么硬伤之处,只是空谈却无法实施,那就不必担心了。 高士廉微微一笑:“刊印教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那得制多少张板?教材并非一本两本书,便是整理出这一套教材也需要一些时日,再行刊印没个几年怕是弄不出来。更何况纸张非是等闲之物,大量刊印所费非轻。” “就这些?皇命如山,这些做起来并不难,纵然花费些银钱也还花费得起。” 高士廉又摇了摇头:“这言论实在是太书生意气了些,纵然有了书籍,笔墨纸砚也不是谁都买得起的,寒门庶士真正能够通过读书取士进入朝中为官者,稀之矣。” 长孙无忌重重的叹了口气:“舅父你有所不知,魏王殿下研制出了廉价的纸张和铅笔,印书也不用制板,说是用活字模就能印书,又快又好。教材定价广散天下,不许盈利,但收成本。这样一来莫说寒门庶士,便是乡野村夫也可识文断字了。” “哦,魏王竟有如此本事?”高士廉表示很惊讶,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纸、笔、印三关居然都被化解掉了?既然如此的话,这件事应该是势不可挡了。 “所以我才来找舅父商量。”长孙无忌身后仰仗的就是大家族的支持,如果大家族的势力被大幅度的削减,他的根基势必会因此而动摇。 高士廉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陛下若执意推行,我等属实是拦之不住。” “舅父”长孙无忌轻轻的拍了拍手中的《氏族志》,说道:“这天下历代冠冕之家、累世簪缨之族甚众,皇族虽贵却并不足以为首。舅父将皇族列为一等,乃是屈从陛下之指示,并非禀承天下为公之心。” 长孙无忌的意思就是让高士廉把士族的地位列为第一,让李世民清醒的意识到皇族并不是天下第一贵族,做事必须得先考虑士族的利益,不能任性而为。 李泰画好了婴儿推车、学步车还有三轮的童车,就是类似自行车的外形,没有链条也没有脚蹬。 看看天近黄昏,急忙命人把这些图纸送到魏王府,让匠人们连夜赶工的研究,看看哪些能做得出来。 “二哥,你弄这么多的孔雀尾巴做什么用?”李治带李泰看雀园送过来的好几大捆的孔雀尾巴。 李泰看着这么多漂亮的孔雀尾巴,想了想,说道:“做扇子、做衣服都行啊。” 衣服,李治做不出来,不过扇子好像不太难吧?他兴冲冲的抽出一把孔雀尾巴:“咱俩做扇子吧。” “好。”李泰也觉得做把孔雀扇应该不难,于是哥俩开始认真又努力的研究怎么做扇子,做折扇是不可能的,当然是做类似鹅毛扇的那种。 不就是把孔雀尾巴一根一根的并排摆好,然后用绳子在根部一绑嘛,两位殿下迅速的就做成了,呃,做成了一个扫把,还是不太好看也不太中用的那种。 “根本就不行嘛。”李治悻悻的把“扫把”往地上一摔:“难看死了。” “才试一次不行就算不行?”李泰用事实证明,试两次也不行。做手工也是需要技巧的,没有谁是天生就会的,想的简单不等于动起手来还简单。 李泰吩咐云海:“去掖庭叫几个绣女过来。” “是”云海去叫绣女的工夫,李泰把他想要的孔雀扇勾勒出来一个大概的形状,绣女们一看就懂了,很迅速的就扎出来两柄孔雀扇。biqμgètν 李治拿着两柄孔雀扇美得不知道怎么美好了,李泰则和绣女们探讨起了如何用孔雀尾巴做衣服。 把孔雀尾巴最美丽的部分剪下来,用绣线固定到裙子下摆处,这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李泰听明白了,她们就是只会技术,不会设计,奈何自己也没学过服装设计。 “好吧,给两个小公主的裙子绣上孔雀毛,想办法弄好看点就行。”李泰决定明天去教坊司,看看那些舞女的服装都有什么样的。 “是。”绣女们应了一声,拿了兕子和妞妞各一条裙子以及孔雀尾巴走了。 “二哥,咱俩一人一个。”李治乐哈哈的递给李泰一柄孔雀扇,李泰看看扇子做的很精致:“我不要,你明天去送给李淳风一把吧。” “嗯。”李治点了点头:“他得乐坏了,他那把破扇子特别破。” “他高兴只能是因为是你送的,单纯的一把扇子还不入不了他的眼。”李泰正笑盈盈的跟李治闲聊,云海一路小跑的跑了过来。 “二郎,陛下让你速去甘露殿,好像是有什么大事。” “你怎么知道是大事?” “陛下刚收到一份秘报,然后就急着叫你过去,想必是件大事。” 第319章 朕就要保他一世 七月的天很长,七月的雨很急,李泰刚走进甘露殿,小雨就落了下来,刷刷的雨声很动听,李泰很庆幸,差一点就湿了衣裳。 李世民坐在桌案之后,桌案上堆着一大摞(音落)奏章,他也没有批。他就紧闭双目,坐在逍遥椅上来回的晃悠,跟睡着了一样。 看他的脸色有些晦暗,李泰就知道他的心情沉闷,于是小心的走到桌案前,轻轻的说道:“阿爷,我来了。” “嗯。”李世民缓缓的掀一下眼皮,也没有完全的睁开,仅是露出了一道缝儿,他抬手指了一下桌子:“系红绳的两份秘报,你先看一下。” “哦。”李泰伸手拿起那两份系着红绳的奏章,打开一个快速的浏览了一遍,看完也没说什么,直接打开第二个,上下通扫一遍,扫过也没说什么,就轻轻的把两份奏章放到了桌子上。 “说说你的想法,你想怎么办?”李世民挺服李泰这个安静劲的,让看就看,看完就完了。 “厚葬张宝,多赐金钱,令其子承袭父职以示天恩。” “没了?这桩大案如何向世人交待?” 李世民当然知道如何安抚死者家属,这不用李泰来说,他想知道李泰是要丁是丁、卯是卯的硬掀真相,还是像他前几天说的心里有数就好。 “府衙小吏石宏德因口角与少尹张宝结怨,趁机在张宝茶盏内投毒,事后畏罪潜逃至白石山遇劫匪丧命。”李泰轻叹一声:“这也算天道轮回,善恶有报了。”ъitv 两份秘报,一份是李恪发来的石宏德的尸格以及从石宏德身上抽出来的刀,刀身上有清晰的花纹,刀当然是入库了,但是花纹被刻印到了纸上。 李恪也是够缜密的,生怕文件半路被劫,分了两次送入京中,证物还尽最大的努力把花纹给复刻出来。 另一份是苏烈发回来的,苏烈安排人半路埋伏,果然有人攻击囚车,他抓住了几个喽罗,首领原本是活捉了,没想到他嘴里藏了毒药,没留下活口。 攻击囚车的人就是一伙劫匪,久居白石山,干的就是打家劫舍的买卖,他们用的刀上也有花纹,苏烈也复刻了一份,随密报呈了上来。 可巧两个花纹一模一样,更巧的是一伙山匪兵器居然高度统一。正常来讲山匪的兵器应该五花八门的才对,哪有统一发放兵器的山寨? 李世民坐了起来,缓缓的说道:“小喽罗没什么用,他最多认识他们头领,头领一死,真是死无对证,想往上查,很难。” “剿匪白石山,务必连根拔起,寸草不留。既为黎民除了大害,也为张宝报了血仇。”李泰都不搭李世民的话茬,你心里明明白白的,跟我装什么糊涂? 说什么好查不好查,根本就不需要查,好吗? 那天说这件事的时候,就只有长孙无忌和李承乾在,如果这件事不是老爹你和我做下的,有嫌疑的人就只有舅父和皇兄了。 李承乾的嫌疑不用洗,赖都赖不上,他能往这些事上用点心思,都算他出息了,都应该祭祖庆祝一下。 李泰知道李世民就是在看他的态度,他其实一点都不介意这件事就这么压下去,就算李世民想掀起来,李泰也主张压下去,不是跟舅舅有多亲,而是刚劝过李治“打不过的要忍”。biqμgètν 长孙无忌是代北士族的领头人,想动长孙无忌必须要权衡清楚了才能动手,现在这个时候,别说动手,动这个念头都很危险。 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桌子上的两份秘报:“那这个怎么处理?” 如果想要完全的掩盖事实一辈子,那这两份秘报就不应该留下来,否则这是随时可以掀出真相或者说随时可以掀出追查真相豁口的证物。 “当然是封存啊。”李泰是忍,不是忍一辈子,留足证物,到能量攒够的时候,一击溃敌。 李世民的脸上缓缓的释放出一个舒心的笑容,这个腹黑的儿子很好,深得帝王之道。 “唉”李世民长长的一声叹息,轻柔的点击着秘报:“你阿娘自幼寄居在舅父家,多承兄长照顾。你舅父与我布衣之交,征战中多少回经生历死,救驾无数次,朝堂上为堵住幽幽之口,主动请辞尚书右仆射之职,为此连你阿娘都被他搬了出来。封他为司空,他又担心别人会说‘圣上私亲’,于是几次请辞,连高士廉都被他逼得跟着上书。” 李泰就低头听着,他知道长孙无忌劳苦功高,李世民亲自说过没有此人,就没有他的天下。 也知道长孙无忌圣宠无限,李世民不只是看在皇后的份上才厚待长孙家族,长孙无忌本身也是李世民最要好最重要的发小,没有之一。 更知道长孙无忌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他身为代北士族的领头人,就必须要为士族谋利益,立谁为太子,扶谁为君主都不能完全从一己之私心出发。 李泰不知道李世民为什么跟他说这些,他又没有说要跟长孙无忌对着干,他一直遵父命,在努力的对舅舅好,这不正研究着画功臣图,给他列个第一呢嘛。 “我曾立下过一愿,朕为帝一日,便与长孙同富贵一天。” 李泰猛的一撩眼皮,随即马上垂下了头,心呯呯的乱蹦。还是太嫩了,管不住情绪。此时李泰终于知道了李世民的底线,那就是他活着的时候,不能动长孙一系。 但是这些话,他不该说给自己听,他要说也是说给太子听,他说这话是在向我透底,还是在试探我? “长孙一系乃是孩儿母族,皇兄也定会像父亲一般的恩宠长孙一系的。”李泰决定小心为上,不管李世民怎么想的,自己必须把话说的滴水不漏,万一让人寻着把柄,这如履薄冰的日子是说掉河里就掉河里。 “你皇兄”李世民苦涩的一笑,叹口气又摇了摇头:“他的脚怕是治不好了,你们兄弟间多照应些吧。” “未必,沂州有人揭了招医榜,我命人护送神医进京了。我皇兄吉人天相,一定能好起来。” “当真?”李世民对李承乾的足疾已经绝望了,没想民间还有敢揭招医榜的高人,想到李泰当初病的那么重,都被揭招医榜的孙思邈给治好了,想必敢揭榜的,必须良方。 “嗯。”李泰笑容满面的点了点头,开心的确是发自肺腑的,不管痛风是不是能治好,他一定是先收了一枚神医入库。 李泰回到立政殿安安稳稳的一夜好睡,没想到第二清晨,早朝上两大朝臣吵了起来,一向相安的朝廷,火星撞地球了。 第320章 简直是太欺负人 芳春已过怜碧草,盛夏初临覆苍苔。朝房数漏尽,书斋待诏来。偶陪我主游阆苑,时伴君王醉蓬莱。 铁砚磨穿幽窗闭,文成大手胸怀开。太平祝洪福,乱起弥祸灾。将星辈出称英雄,文魅结队赞长才。 唐之兴盛绝非是一人之功,初唐时期朝堂上真是站满了千古名臣,能让这些名臣相安无事,这是李世民最大的本事。 然而什么事都有常规和意外两种情况,今天就是一个意外。 房玄龄昨天在宫宴上已经提过一次,关于整理出科举应试中各科目教材之事,满座的老臣无一人有异议。 大家都知道这是李泰的提议,更知道皇帝是支持这个做法的,纵然心里有异议,也没人张嘴提出来,因为知道提了也没意义,皇帝那态度很明显。ъitv 今天早朝房玄龄正式打本上奏此事,不料现任户部侍郎的驸马都尉高文敏突然跳了出来。 高文敏就跟提前知道房玄龄要奏什么事一样,张嘴满篇的圣人训,引经据典一气呵成的往出喷。 那架式就跟背熟了演讲稿一样,激动得满脸通红,说得热血沸腾,怼得房玄龄都变了脸色。 房玄龄什么时候受过这个?你个小小的户部侍郎敢跟我硬刚?仗着你是高士廉的长子,是当朝驸马,就可以怼天怼地怼空气了? 房玄龄自幼聪慧、善诗能文、博览经史,从小就是有名的神童,跟房玄龄比口才,魏征都不是对手。 可以说只有房玄龄不想怼的,没有房玄龄怼不死的,今天房玄龄就想把高文敏一步到位给怼死在金殿上。 高文敏肚子里有墨水吗?有!高文敏自身有才华吗?有!高文敏对今天的事提前有准备吗?有! 条件如此的优越,样样都有,奈何就差着一样,他啥都有,但是啥都差着层次,青铜段位的小鸟就算再怎么五脏俱全,如何能跟王者段位的老鹰单挑? 可怜他寻章摘句,准备了半宿的稿子,顶着星星背熟了才来上朝,被房玄龄三言五语给驳了个体无完肤,没几句话就气得他血液倒流,一口老血硬是涌上来又咽下去。 高文敏字履行,从小出生在贵族家庭,高家的嫡长子自是目高于顶,凡事顺遂,没遇到过逆境,长大后得娶李世民之女东阳公主,又在朝为官,一直活在赞美声中,何曾被骂过一句?谁敢当面损他? 平常也没少和房玄龄打交道,房老头挺和蔼的,总是笑眯眯的也不见他跟什么人着急,为什么事上火。 今天才发现这个老房头根本就是一个战力爆表的战士,最可恨的是他骂人不吐核,他字字占理、句句犀利,把你损得无地自容,你却连他一个脏字都挑不出来。 李泰坐在金殿最前面,椅子也高些,他扭头向后看众人,那是看得非常清楚。 高士廉的老脸拉得比驴脸都长,眼看着儿子被房乔松给欺负到哑火,肯定会跟着生气,这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大司空长孙无忌怎么也有点脸红脖子粗的?难道是被高文敏给气的?还是自己眼花了?biqμgètν 李泰闲心颇大的向后观察着,李世民微笑着开了口:“乔松所言深得朕心,履行所虑无非士族当道,不能容许寒门庶士入朝。开科取士自当不拘一格,岂有论门第高低而阻人奋进的道理?设置科举科目以及整理相关教材的事,就交给乔松和玄成来做吧。” 魏征和房玄龄双双朝上一揖:“臣领旨。” 魏征泰然自若,房玄龄也没什么表情,他本身就是替皇帝张嘴提的这件事,皇帝怎么也不可能反过来驳他,那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嘛。 这件事最初是李泰跟皇帝在私下里提出来的,皇帝当时不置可否,尽管心里是同意的,但是这件事不能让李泰来提。 李世民深知这件事极易引起士族门阀的针锋相对,小小的李泰还顶不起这么大的风浪,他得找个人来说这件事。 找分量太轻的人不行,说了跟放屁一样,一脚就得被踩灭,具体找谁李世民一直在考虑中,直到李治送上那幅换了脸的画,李世民立马召房玄龄进宫议事。 原本李世民是想安排魏征或者李靖来提这件事的,但是李泰看中了房玄龄的女儿,李世民就改了主意,你的女婿你得护着吧?你女婿的事,你得出头吧? 如果房家纯纯的只是嫁个女儿给李泰,却不肯替李泰站队,不肯替李泰出力,李世民是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找个袖手旁观的亲家做什么?亲家又不是稀缺物,满朝的人随便挑。 原本房玄龄、魏征、褚遂良都是力挺李承乾的,但是这一年来,李承乾和李泰都像变了个人一样,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们很是迷茫,一件事又一件事,使得他们一次动摇又一次动摇。 魏征早早的就看出了李承乾的无可救药和李泰的洗心革面,他早就悄悄的站到了李泰的身后。 房玄龄心底一再犹豫不决,在李承乾身上投入了太多的心血,一朝舍弃真的是下不去手,直到他发现女儿在绣长孙皇后的画像,他一连几天几夜不合眼,翻来覆去的思量。 房遗爱跟李泰那就是铁打一块的交情,要说比喻也就皇帝和长孙无忌能比一下,如今房遗月又倾心于李泰。 如果这桩亲事成了,自己还考虑个屁,跟李承乾再亲也是君臣,跟李泰可就是翁婿了。 昨天皇帝一提这件事,房玄龄马上就知道皇帝这是在要他的态度,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女儿的幸福,也得拼上一把,房玄龄二话不说,直接把责任揽到肩上。 长孙无忌把昨天宫宴上的事跟高士廉说了之后,他们甥舅二人就开始商量对策。明知道今天房玄龄一定会上表启奏这件事,当然要早就安排。 跟房玄龄硬刚,高士廉和长孙无忌都不适合直接出面,于是把高文敏给推到了战斗第一线,无论成败高文敏都将拉拢到一大批士族的心。 没想到这场仗让他给打出了摧枯拉朽的气势,只不过他是被摧的一方。 这下好了,能不能拉拢到士族很难说,丢人倒是丢了个大的,完美的解释了一句“才疏学浅不是谦虚也不是形容词,它是个事实。” 俗话说,打哭了孩子自然会叫出娘,这金殿上没有娘,但是有爹。不还有那么句话嘛,说是上阵父子兵,这上朝也得是父子兵。 虽说这件事暂时算是定下来了,但是能不能执行下去还很难说,一切都有变数。biqμgètν 高士廉走出人群,朝上一揖,躬身说道:“臣有本启奏。” 第321章 我也不是白给的 高士廉说有本启奏,李世民都笑了,看来这护犊子是人的通病,儿子被怼哑火了,老爹一个高就蹿了出来。 再怎么有话也得让人家说,李世民淡淡一笑:“爱卿请讲。” “老臣奉命勘正姓氏,编撰《氏族志》,初稿现已完备,请陛下御览。”高士廉说着从大袖子里抽出一卷书册,双手高高的举起。 齐公公抬脚迈步准备走下台阶来取,李世民忽然来了句:“青雀,接过来。” “是。”李泰急忙站起来,走过去恭恭敬敬的接过了书册,转身朝台阶走去,在阶前三步远站住脚,恭恭敬敬的举着书册朝前一递。 这书册必须得是齐公公下来接,这台阶李泰是半步都不能踏。 齐公公转身看着李世民,李世民一摆手,他退回自己的位置站好。李世民笑道:“让你接就是让你看的,送上来做什么?” 李泰也没有退回去,就站在阶前打开书册,只扫了一眼,就快速的向后翻动,翻了几下便一脸怨气的合上书册。 看他脸色都变了,李世民多少有些不解,和颜悦色的问道:“有何不妥之处么?” 李泰微昂头,赌气似的问了句:“这金殿上能骂人吗?” 骂人?李世民面皮抽了抽,这孩子是疯了吗?别说金殿上,就是长街上骂人也是没素质的体现,你什么身份你不清楚吗?装也得装出个斯文来,怎么能张嘴骂人呢? 李世民脾气倒好,也没训斥他,好声好气的说道:“骂人当然不行,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 “那我就无话可说了,父皇你自己看吧。”李泰又一次举起书册,齐公公快速的走下来接过书册,转身回去把书册放到了龙书案上。bigétν 李世民拿起书册,先看了一眼坐在高椅上的李泰,然后轻轻的掀开封皮,入目第一页居然没看一个李字,大大的崔字极为醒目。 高士廉居然把山东氏族崔民干列为了第一等,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山东士族仗着门第高贵卖婚成风,李世民就是想要打压山东士族才命高士廉编撰的《氏族志》。 现在他把山东士族列为了第一等,那编撰《氏族志》的意义何在? 证明一下人家卖婚是对的,人家本来就高贵,一个女儿一千斤黄金,实在是卖的太便宜了,一千斤黄金应该是一个时辰的报价才合理。 “啪!”李世民把书册狠狠的摔到了龙书案上,这要不是看里面有李家的家谱,祖先的名字,一准能摔到高士廉脚下。 李世民怒目圆睁的指着高士廉:“你给朕说说,你这么排列是什么意思?” “臣只是据实而录,划分门第是看历代做官的情况而定,列为门阀的,都是累世冠冕之家。” 高士廉说的对,这就是现状,但也正因为现状是以山东士族为首的几大士族压得寒门庶族透不过气来,甚至连皇族都被他们看不起,李世民才要编撰《氏族志》。 你在这儿据实写了一本《氏族志》上来,是皇帝真刀真枪的对着干呢吗? 高士廉就是想让皇帝知道士族的地位是第一,所以触及士族利益的事就不能干。 科举制就不能推行,因为士族不愿意跟庶族共列朝班,瞧不起别人,跟不是士族的人站一起就觉得丢人。 “砰!”李世民重重的一捶龙书案,差点从龙椅上蹦起来,论辈份高士廉是李世民的舅丈人,但是在金殿上他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李世民的臣子。bigétν 李世民刚要张嘴怒问高士廉,“你到底做的是崔家的官还是我李家的官?”这时李泰抢先站了起来,李世民便没有出声,他向下扫视一眼,发现房玄龄和魏征的袍襟都微微一动,又都没有抬起脚,而是静静的看向了李泰。 “山东士族世代衰微、全无冠盖,如今仅是靠卖婚而得财,仗联姻而取势,泰甚不解,君为何如此重之?” 李泰字字铿锵、咄咄逼人:“说什么累世冠冕之家,我且问你累世是哪一世?冠冕是哪一朝?” “你?”高士廉是李泰的舅舅的舅舅,论起来那是他爷爷辈上的人,平时跟李泰接触的不多,别看他坐拥二十二州封地,被封魏王,甚至封为了国策将军,在高士廉眼中,依旧当他是个奶娃娃一样的弱鸡。 没想到他都敢在朝堂上跟自己如此硬刚了,真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不是?老夫这就把你翅膀掰下去。 高士廉刚要张嘴喷李泰一脸,李泰根本不给他机会,连珠炮似的说了下去。 “拿着前朝、前前朝甚至前前前朝的荣耀,在我大唐作威作福,这岂不是玩笑?我大唐纵有海一样的胸怀,也容不得这等仰仗数辈之前、远祖荫功而坐享其成的蛀虫。” “若是祖上有人立下功劳、做过高官,后代儿孙便可永继荣光。”李泰突然一回身,伸出手来,一个恭恭敬敬的请的姿势,指向长孙无忌:“谁人及得我舅父?” “我舅父为大唐有从龙救驾之功,开疆土、镇朝堂、定民心、抚百姓无一处不尽心力,无一处不立功业,官拜大司空,位极人臣。纵如此,为防后世儿孙不劳而获、空食官晌,几次上书请求取消刺史世袭之制,难道说长孙家尚不及崔民干之流么?” 李泰一通话说得许多人都暗暗点头称赞,房玄龄和魏征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毫不遮掩的笑容。 高士廉却觉得很是有些噎脖子,李泰最狠的是把长孙无忌给扯了进来,明明长孙无忌要求取消世袭刺史的事,跟士族地位高低没有关系,偏让他说的好像是挺有关系似的。 高士廉又不能说长孙无忌干的不对,又不能说李泰说的是对的,一刹时憋得脸通红,胡子直往上撅。 儿子刚刚被房玄龄给怼了个半死,自己又被李泰给怼得差点挂了。 “魏王所言甚是偏颇。”高士廉缓慢的咽了口口水,偏颇,必须偏颇,他说啥都不能说他说的对,但偏颇到哪儿了呢?容我思之。 “勘正姓氏自然是要依据累代簪缨之众寡而别贵贱、分士庶,以便使贵有常尊、贱有等威。如若不然,以何为据?难不成要单凭上意而编撰,罔顾事实,只图请功么?” 高士廉说的对,勘正得有个标准,不看累世功业看什么?大姓自有大姓的底气,皇族又如何?到如今不过才两代皇帝而已。 李泰冷哼一声,转过身朝上一揖:“父皇,儿臣请求重新编撰《氏族志》,只可尚官,不可尚姓。” biqμgètν 第322章 立政殿就是热闹 “准奏!” 什么叫干脆?李世民这就叫干脆,干净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就算李泰不提这个请求,《氏族志》也必须重新编撰,李世民就不能容许士族骑在皇族的脖子上拉屎。 “高爱卿,这件事朕依旧交到你的手里,该怎么办,你掂量清楚。” 李世民知道这件事交给李泰做的话,那是肯定是又快又好,就算不用助手,李泰自己用不上三天也能编完。 但是他偏就要把这件事扔回给高士廉,你没做好你就给我重做,凭什么让别人替你擦屁股? 再一个原因就是李泰姓李,他是皇子,他说李姓尊贵,天下臣民会觉得他是以皇权压人,说服力会降低。 “臣遵命。”高士廉躬身领命,直起腰来又硬气的来了一句:“陛下,既然臣编撰的是氏族志,不是官职录,就该尚姓而不能尚官。” 哎呀荷,给你脸了,是不是?你个老东西,我是没喷老实你,对不对?李泰“蹭”的一下又站了起来。 “高尚书”李泰咬着后槽牙,抬手朝高士廉拱了拱手:“打破以往纯以郡姓作为门第等差的传统,才是编撰《氏族志》的意义所在,不然为何要重新勘正姓氏?不就是因为现有的姓氏谱系已不符合当今之现状了吗?” “魏王殿下,你年少轻狂、语出惊人,老夫都能理解,但是谱籍并非儿戏,此乃是选官的根据。” 高士廉年纪大还大出理来了,按他的意思李泰年纪小,说啥都是无知妄论,说啥都没理了。 “划分门第是看历代做官的情况而定。列为门阀的,俱都是累世冠冕之家。自魏晋以来修谱标准一直都是尚姓,哪有尚官的说法?” 高士廉是寸步不让,气势比李泰还要足。 李泰一看,你高贵,你了不起,是吧? 李泰一撩袍,潇洒的坐下了。 我在这金殿上有高靠背太师椅可坐,除了我就只有上面那位有龙椅可坐,那是我爹,对面还闲着一把椅子,那是我哥的,你敢过去坐吗? 扯着脖子跟我喊,你有椅子坐吗?你在我面前除了站着就是盘坐,再不然就是跪着或者跪坐,你还有别的姿势吗? 李泰又一撩袍翘起了二郎腿,慢慢悠悠的开口说道:“魏晋是魏晋,大唐是大唐。修正《氏族志》不必考虑过去做官的情况,只看在本朝的官爵高下即可。” 李泰不和他争辩了,直接下了命令,然而高士廉毫不在意他的命令,非但不遵从他的命令,而且直接就驳斥了他。 “岂有此理?姓氏家谱有如大树参天,上有枝繁叶茂,下有盘根错节,岂有只看枝叶,不顾根须的道理?自魏晋以来从未有过以尚官为准则的勘正姓氏之举。” “哦?”李泰满眼疑惑,一副不解的神情,侧转头,斜眼看着高士廉:“敢问高尚书,你下朝之后回到家中,可是住在屋子里吗?” “自然是住在屋子里,难不成住街上?” “噢,你为何不住山洞,不蹲树上啊?”李泰满脸认真的看着高士廉:“据我所知自远古以来,很长时期可都没有房子,前人没有的,后人怎么能有呢?” “一派胡言!”高士廉气得一甩袖子,他懒得跟李泰斗嘴,他朝上一揖:“陛下姓氏勘正从未有尚官一说,臣愿重新编撰查缺补漏,但勘正标准不能改更。”biqμgètν 李世民面带微笑的向下望着,真不知道这老家伙的脑袋是什么材料做的,要不是看在长孙皇后兄妹俩都是他带大的,李世民真想豁出去玉玺不要了,砸他脑袋上看看。 “青雀说的乃是正理,崇古甚好,却不可泥古。前人的标准早已不适用新朝,此番勘正姓氏必须尚官,不可尚姓。”李世民一锤定音,就按我儿子说的办。 散了早朝,李泰回到立政殿换了身衣裳,李治拿着两把孔雀毛的扇子,乐哈哈的准备去魏王府读书。 “二哥,你今天都有什么事?能去府里教我画画吗?”李治别的事记不住,哪天有美术课,记的可清楚了。 “今天都是些杂事,不好说,我尽量过去。”李泰正和李治说着话,云海带着几个匠人走了进来。 “哇!”李治的小眼睛贼好使,一眼就看到了匠人们手里拎着奇奇怪怪的东西,他赶紧冲过去看个新鲜。 “这么快?”李泰昨天黄昏时分才让人把图纸送到魏王府,这还不到上午十点呢,李泰画的婴儿推车、学步车、童车全都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兕子!妞妞!”李治跑到公主的门前大喊:“你们快出来,二哥给你俩做新车啦!” 做新车啦?李治一嗓子把俩公主给喊疯了。 兕子头发才扎上一半,跳起来就跑了。妞妞正在喝米粥,小手一划拉,把汤匙、粥碗都给划拉地上去了,她腿短倒腾的快,边跑边喊:“我,我。” “这是你的。”李治把三轮童车往兕子跟前一放:“你坐上去吧。” “我,我要。”妞妞过来抓着车把不撒手,兕子摸摸车座,恋恋不舍的转身奔学步车去了。 “这个是妞妞的!”李治跑过去把学步车抱了起来,兕子的童车被妞妞抢了,她啥话也没说,懂事的走了,结果李治把这个又抱起来了,这让她怎么忍? “哼!我就要,你给我!”兕子伸手就抢,抓着学步车跟李治来回的拽。 “我天爷!”李泰一个箭步蹿到妞妞身边,她可不知道什么是车把,什么是车座,她抬起一只小脚就往车座上踩,车是有轮子的,她这要是摔了,非摔破相不可。 李泰一把拦腰抄起了她,这时云离才刚刚来到近前,吓得她一身冷汗,公主真要是摔实了,她的小命就算摔出去了。 看孩子就是这样,危险来临的时候从来不打招呼,灾难就发生在眨眼之间。李泰也没有责怪她,就把妞妞小心的放到车座上,可怜这小身高。 妞妞坐在车座上,脚够不着地面,手也够不着车把,李泰一只手抓着车把,一只手抓着妞妞的后腰,慢慢的推动车子,妞妞就负责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云夕真怕这个小车被抢零碎了,赶紧的一指旁边的婴儿推车,对兕子说:“公主,别抢了,你看那边还有一辆车呢,比这个大多了。” 兕子一看那辆车是不错哎,车上面还有个帐篷,她松了手奔婴儿车去了,李治放下学步车,又跑到婴儿车前面张开双臂挡着:“这个也是妞妞的,你玩你自己的去。” “谁用你给分?你读你的书去。”兕子指着院门口,用尽力气的吼了一嗓子。 李世民一脚迈进院门,就见兕子指着自己,不耐烦的大吼:“你赶紧走吧!” bigétν 第323章 要不要去贺个喜 “阿爷!”兕子张牙舞爪的跑向李世民,李世民的脸直抽抽,这是什么形象?谁家公主头发扎一半、散一半?这是疯了吗? 兕子跑到李世民跟前,张开手臂要抱抱,李世民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她搂着李世民的脖子开始告状。 “二哥给妞妞做了两个车,就给我做一个,还让妞妞抢了,妞妞的车三哥看着,碰都不让我碰。” “一个你还不知足?”李治更是满脸怨气:“一个我都没有呢。” 李世民一看李治手里攥着两把孔雀毛的扇子,心里幽幽一叹,这李泰是真不容易,为了人人都照顾到,实在没啥弄的,孔雀都拔毛扎扇子了。 “还说别人,你瞅瞅你那表情,你好歹不还有把扇子呢吗?看看父皇,啥都没有。” 李世民酸叽叽的口气使得李治心花怒放,虽然自己没有两个妹妹的多,但是比父皇强多了。李治这心态也是没比的,不需要最好,只要不是垫底的就行。biqμgètν 李泰推着妞妞也跑了过来,妞妞乐哈哈的喊:“阿爷,阿爷。” 李世民的话,李泰听到了,他笑吟吟的看着李世民说道:“这院子里的东西都是我们的,我们是阿爷的。” 好马出在腿上,好汉出在嘴上。李世民以为李泰长了一张能怼死人的嘴,没想到他还长了一张能哄死人的嘴,这张嘴用来谈恋爱的话,成功率应该挺高的吧? “少贫嘴,我问你在上苑,你看上谁家的姑娘了?” 李世民一句话说得李治小眼睛都放了光,他直勾勾的盯着李泰的脸看。兕子似乎也听懂了,她也笑嘻嘻的看着李泰。 李泰跟没听见一样,弯腰把妞妞抱了起来,极其平淡的说了句:“我也没看啊。” 李泰没撒谎,真的没看,起码真的没细看,因为只扫一眼就知道房遗月不在了。 “那你感觉谁家的姑娘看上你了?” 李泰抱着妞妞,勉强的一笑:“我这拖家带口的,没等过门就先有仨累赘等着,谁能看上我?” “嗯?”李治一听这话,立马变了脸,气恨恨的质问:“谁是累赘?” 兕子则一脸好奇的附和了一句:“嗯,累赘是啥?” “要!我要。”妞妞不知道啥是累赘,反正不管谁说点啥,她都表示要。 李泰耸了耸肩膀,没说话也把意思表达清楚了,分明是在说“你看我这日子,好过吗?” 李世民笑道:“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中秋给你指婚,你要是自己不挑,我就随便给你指了。” 李治忘了李泰说他是累赘的事了,把生气给忘了,转过头就瞪大眼睛望着李世民来了一句:“阿爷要指谁呀?是房家的小姐姐吗?” 房家的小姐姐有毒,李泰一听到这几个字,突然之间体温迅猛的上升,一下子就面红过耳。 李泰紧张的都要站不住了,李世民才说了句:“那要看你二哥愿不愿意了。” “但凭父皇做主。”李泰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会的抢答,这速度比闪电快多了。 “看来你是不情愿,我也觉得房家不合适,要不就魏征的小女儿吧,今年十三岁,年纪小的好调教。” 十三岁?李泰接受不了这个年纪,这不就是个初中生吗?bigétν “魏征最近身体不大好,小女儿正是围绕膝前尽孝的时候,人家舍不得这时候嫁女吧?” 李泰这理由找的真是太充分了,李世民都差点笑场,提亲也不是马上成亲,五年以后成亲也行的。 “你说的也是,那就李云霞吧,各方面都不错。” “嗯,也好,就是”李泰抬头看看这清晨的太阳,有这么火热吗?汗怎么流下来了?“就是,就是她是将门之女,又是个将军,怕是没有耐心帮我照顾这三个小鬼头。” “那孩子性如烈火,你也是降不住她,看来还是房家的女儿最合适。”李世民若有所思缓慢的点头,眼见李泰抿着嘴角,眉梢都染上了一层喜气。 李世民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坚定的来了一句:“那就这么定了,房遗爱的二姐不错,比你大一岁,郎才女貌正合适。” “不合适。”李泰急了,哪有这么乱点鸳鸯谱的?搞得人心像过山车一样:“我不想要比我大的,我喜欢比我小的,小一岁也行。” “哈哈哈”李世民忍不住笑了起来,早上看他的嘴挺好用的,把高士廉给骂了个发昏,这会儿说话怎么这么费劲了? 李泰抱着妞妞,妞妞还不老实,他本就浑身燥热,李世民一笑,他更是无地自容,把妞妞往地上一放,扯起李治就走:“我送雉奴读书去了。” “不走,我得知道二嫂是谁。”李治不肯走,妞妞也不干了,她还想让李泰抱,这下好,雉奴甩胳膊,妞妞抱大腿。 “你哄妹妹,别让她闹,好不好?”李世民拍了拍兕子,兕子乖乖的点了点头。 李世民把她放下,她走过去拍了妞妞一下,指着学步车说:“谁先跑到地方,那车就归谁。” “我,我”妞妞大喊着朝学步车跑了过去,兕子回头冲李世民眨了眨眼睛,晃晃小脑瓜,李世民竖起大拇指,夸道:“聪明。” 李世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色的贴子递给李泰:“这是你和房遗月的八字,拿去让李淳风合一下。” 李泰用近乎于抢的速度把贴子拿到手里,感觉手心都直发烫,美滋滋的咧着嘴角,连话都不会说了。 天突然就变得很晴朗,眼睛突然就变得很明亮,云突然就变得很洁白,风突然就变得很清爽…… 李淳风成天摇着一柄鹅毛扇,因为诸葛亮就喜欢道袍配鹅毛扇,摇起鹅毛扇,感觉哥摇的不是扇子,哥摇的是智慧。 李治殷勤的给李淳风送来一柄孔雀扇,金箍玉柄孔雀毛比他柄鹅毛扇强过不知几许,简直有如云泥之别。biqμgètν “这也太好看了,够奢华的。”李淳风直接把鹅毛扇给扔了,哥这么优秀的人不需要接地气。 “嘿嘿”李治小胖脸上带着些许奸坏的微笑,撅着小屁股趴李淳风面前小声的说:“好好给我二哥算算,把那个房家小姐姐跟我二哥合出个上吉来,我还有好东西给你。” “呵呵呵”李淳风拿孔雀扇拍了李治的脑门一下:“你二哥的八字跟八百个姑娘合过了,不是上吉的也没机会合第二遍。” “太好了。”李治高兴得拍着巴掌乐,忽然想起半天没看到李泰了,于是问道:“我二哥干什么去了?” “他去阎府下诏了,今天封阎婉做公主,他好像是得接阎婉进宫。明天你表哥定亲,你去贺喜不?” 第324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阎府今天是大门张彩、二门挂红,比过大年还要喜庆得多,亲朋故友、满京城的官员都受皇帝的邀请而前来祝贺。 阎家的小姐被皇帝收为义女,这是阎家莫大的荣耀,合族上下都奔走相告。人人都道阎家飞出了金凤凰,纷纷献上贺礼祝词。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知道,皇帝收阎婉为义女其实是为了给长孙家脸上贴金,但这也不影响什么,一样是阎家的光彩。 阎立本的腿伤还没好利索,勉强站得起来,但是腿回不了弯,当然要是不考虑伤口能不能裂开的话,那就干啥都没问题。 阎府几个客厅全都坐满了人,阎立本行动不便,他就站在主客厅里不动,其他几个客厅都由别人去招待了。 “圣旨到!”从大门开始就有人喊,一声一声向内传,回音阵阵跟浪一样涌了进来。 “呼啦”一下,阎家的院子里站满了人,几乎每一个门都有人鱼贯而出。阎立本也在下人的搀扶下来到了院子的正中央。 “把小姐请出来,准备接旨。”阎立本此时的心情还是挺复杂的,圣旨一下阎婉就不再是阎家人了,他心里既有对爱女离去的不舍,又有摆脱了个灾星的庆幸。 阎婉是昨天才知道她要被封为公主了的,兴奋得她一宿都没睡着觉,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原以为高攀到长孙家这样的门第,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想到还能以公主的身份下嫁到长孙家。 也不知道圣旨什么时辰能到,今天天刚放亮,阎婉就开始梳妆打扮了,香粉铺了三四层,胭脂点了六七遍,头上梳了个朝阳五凤髻,戴上大花步摇金发簪,挑了身最为雍容华贵的衣裳,可怜她身量纤纤却有些撑不起来。 阎婉的侍女霜儿躺在外间的床上已是奄奄一息,她收拾停当了,走到床边瞥了一眼霜儿,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我就要被封为如意公主了,等我进了宫,定叫御医过来好好的给你治伤,你伤好了就跟我进宫去享福。” 霜儿就像被霜打了似的,睁开无神的双眼,有气无力的说道:“恭喜小姐,小姐不必惦记我,我怕是没那个命了。”看她一点兴奋劲都没有,阎婉心里有些不舒服,我都当上公主了,你怎么也不替我高兴?枉我拿你当姐妹,还惦记着给你治病。 “行了,你养着吧,我走了。” 阎婉兴高采烈的走出闺房,怕阳光太毒,还撑起一把五颜六色的油纸伞,搭着一个十三四岁相貌平平的丫头的手,一步三摇的从后宅拧到中堂大院。 阎立德和阎立本并肩站在大院的中央,眼睛一直盯着后宅的方向,一看到阎婉这个形象,差点一下晕过去俩人。 真不知道我们老阎家祖坟是冒了什么黑烟了,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东西,这满京城的名流都在这儿,她就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这也就罢了,怎么还把她祖母出嫁时候的大步摇给戴上了? “阎尚书、阎侍郎”一个身穿七品校尉服的人,过来冲着阎家兄弟拱了拱手:“陛下知道二位腿伤未愈,特恩准二位不必拘礼。” “谢陛下厚恩。” 阎家两兄弟齐齐的作揖还礼,那校尉拱拱手便转身走了,紧接着人群分列两旁,先是两队皇家侍卫分左右把人们隔开,跟着走进来的人便是李泰,他的身后跟着苏烈。 李泰穿着一身常服,倒是苏烈穿的很正式。李泰上前跟阎家的兄弟俩打了个招呼,客气两句便站到了一旁。 抬眼一扫,见阎婉盛装艳抹、款款而至,李泰忍不住侧转身,拳头挡着嘴,假装咳嗽了两声,苏烈也是抿着嘴偷笑,这丫头的出场简直让人无话可说。 阎婉刚刚走过来,还没来得及跟伯父和父亲打个招呼,就听鼓乐声起,她急忙站好,神情紧张的望着院门的方向。 陈文的头昂得很高,挺着他那略有些驼的背,迈着四方步,满面笑容的走了过来,他身后还有四个小黄门子,手里都托着大大的托盘,托盘上摆着什么东西也看不到,一块红布罩了个严实。 看到来人是陈文,不少朝官有些唏嘘,皇帝还真是给面子,陈文很少亲自宣诏,就封个公主这点破事,若不是为了给阎家和长孙家添点荣耀,随便一个小黄门子就可以了。 陈文一看,这里的人比早朝的时候可多多了,顿时又添了三分精神,中气十足的朗声宣诏,众人都宁神静气的听着。 大唐时期接圣旨并不需要所有人下跪,只需要跟圣旨上提到的有关人员下跪即可。 也就是说今天的圣旨是宣给阎婉的,只有阎婉以及在场的阎婉的家长需要下跪,旁观的人只要不捣乱就没人管你。 阎家的兄弟俩都得到了皇帝的特批,阎家的老夫人则在后宅没出来,不是不想出来,是阎立本下令把后宅大门锁死了,若不是必须得阎婉亲自接旨,他都想把后宅的大门焊死。 “……阎氏女阎婉为朕义女,赐封号如意。自今日起阎婉离旧宅入宫门,与阎家再无瓜葛,如意公主荣衰生死皆与阎氏家族无关,有功不赏阎家,有过不罪阎门……” 嗯?啊?这?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懵圈了,哪有这么下诏的?这哪是认个义女,这分明是抢了人家闺女。哪有认了后爹,就不认亲爹了的道理? “我要是阎婉,我就不接,这叫什么事?这不成了阎家的叛徒了吗?阎家把她养大,她自己独富贵去了?” 李云霞的声音多少是有点大,站在她身边的陆清就一味的点着头:“嗯嗯,你说的对。” 这圣旨一宣,大家明白了一件事情,今天所谓的封阎婉为公主,主要就是把阎婉从阎家剥离出去,以后阎婉去过公主的生活了,但是她的荣耀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跟阎家没有关系。biqμgètν 既然是这样的话,这算什么阎门的喜事?咱们祝的什么贺?送的什么礼?我说礼单还能要回来不? 阎立德和阎立本兄弟俩十指紧扣,激动的,呃不,难过的热泪盈眶。 这个阎婉终于是,呃不,总算是,不不,应该说怎么就跟阎家没关系了呢?这老哥俩使劲的擦了擦说啥也没流出来的眼泪。 “如意公主,请接过册、宝、凤冠霞帔,沐浴更衣之后即刻进宫,除御赐的那件蟒龙袍之外,不得携带阎家一丝一线……” 陈文读罢圣旨一挥手,四个小黄门子走上,四个托盘里自然就是公主的册封诏书、公主印章以及公主从里到外的衣服以及首饰。 第325章 霜儿濒死思救主 阎婉从地上爬起来,心花怒放的看着那四个大托盘,只要洗个澡,换身衣裳,就可以变身成真正的公主了,就可以住进皇宫了,这心情也太哦啦啦了。bigétν 阎婉掸了掸裙子上的尘土,微微转头,目光冷冷的射向李云霞,她刚才说了什么,阎婉可是听的清清楚楚。 你李云霞算个什么东西?不就仗着你老子是李靖吗?现在我阎婉的爹可不是那个怂包阎立本了,我老子是当今圣上!你打我的账可还没算呢。 阎婉抬起手,食指像针尖一样指向李云霞:“刚才是你在本公主听诏的时候,大声喧哗么?” 顺着阎婉的手看过去,李泰才发现陆清也在,离的稍远,不便打招呼,他和陆清互相点了一下头。 “就是我,你待怎地?”李云霞向前一步,昂首怒目的迎着阎婉的目光,毫不辟让。 “咳~”陈文把圣旨一卷:“阎小姐,你还不是公主呢。” 别人的话阎婉不在乎,但是陈文的话阎婉在乎,他可是皇帝身边的人,得罪不起的。 阎婉看一眼后面的四个大托盘,自己离公主就差换身衣裳的距离了,她礼貌的对陈文一笑,转过身来冷若冰霜的甩给李云霞一句:“等我换身衣裳再和你说话。” 说着用力的一扭头,骄傲得跟只秃尾巴公鸡似的大步流星的走了,从来到走都没跟近在咫尺的亲爹打个招呼。 “我呸!”李云霞抬腿就要去追她,还公主?我看看公主跟正常人有啥不一样,到底抗不抗揍。 “哎!”陆清双手抓住李云霞的小臂,硬生生把她扯了回来:“别和她一般见识。” “她指我!”李云霞从来不受人欺,被人指着鼻子威胁的事,她根本就没遇到过。 “看在魏王殿下的面子上,算了吧。” “跟他有什么关系?”李云霞看了李泰一眼,李泰神态悠闲的像是在等着看戏。 “他奉旨来接阎婉进宫的,出了什么乱子肯定是他的麻烦。” “好吧,我就信你一回。”李云霞一巴掌打开了陆清的手,陆清揉着手背傻笑。 四个宫女上前接过托盘,跟着阎婉来到后宅,沐房里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大大的木桶,水面上一层的花瓣,室内还有两个等待已久的侍女。 “公主”一个宫女走上前,微微低头说道:“现在就让人把蟒龙袍取过来吧,沐浴之后我们就可以直接走了,免得误了吉时。” “也好”阎婉转身对一个侍女说道:“冰儿,你去我房里把那件蟒龙袍拿过来,在红箱子里面有一个锦盒装着,霜儿知道在哪儿。” “是。”冰儿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阎婉在侍女和宫女的侍候下精心的洗了个澡,重新梳了头发,重新化了个妆面。 阎婉开心极了,没想到宫里带来的东西如此齐全,连化妆品都是成套的,宫女侍候人穿衣、净面、梳头、上妆一条龙的下来,比自己家的侍女可强太多了。 收拾好的阎婉一脸淡妆,头上简单的两股金钗,一身水粉兼白色的长裙,大气又不失婉约,简洁又不失庄重。 “公主,我们可以走了。”宫女们开始收拾化妆品,阎婉脱下来的东西都不用管,那由阎家人收拾就是了。 “嗯,还早吧?”阎婉知道走的时辰,所以她一点没敢磨蹭,什么都挺快的,现在至少再等半个时辰没问题。 “公主不是还要和家人告别几句嘛。” “嗯。”还是宫女会体贴人,想的真够周到的,阎婉以为抬屁股就上轿呢。她最经心的一件事就是那件蟒龙袍,于是她起身走过去,缓缓的打开锦盒,要自己检查一下。 她伸手一摸,感觉不对,她把蟒龙袍拎起来仔细一看,不由得怒火中烧,这不就是李泰穿过的那件吗? 老娘辛辛苦苦绣了九天才成功的那件新的呢?为什么要拿这件旧的?阎婉差点气炸了,她一下把蟒龙袍摔回到锦盒里。 “公主,你摔什么呢?”一个宫女平视着阎婉,脸上还隐隐带了些许的怒意:“如此轻慢蟒龙袍,若是被人知晓,公主很难分说清楚。” 这几个宫女可不是寻常的宫女,是要负责阎婉进宫以后的宫规宫仪教导之职的,都知道这个阎婉不省心,自然不会给她太多好脸色。biqμgètν “呃”阎婉还真是被宫女的气势给镇住了,她也没和宫里的人打过交道,她知道皇宫里规矩很多,不过好歹她是公主,想来进宫以后就不用看谁的脸色了。 不过现在她不能发飙,她得忍到顺利进宫,那时候她才是真正的公主呢。于是她笑道:“都是冰儿那死丫头不会办事,拿错了锦盒,我去换一下。” “锦盒就不用带了,把蟒龙袍折好放到托盘上就行了。”宫女伸手就来拿这件蟒龙袍,什么叫不许带阎家一丝一线?就是只允许你带衣服,连盒子都不许带。 “哎”阎婉抱着锦盒一转身,躲开了宫女的手:“我反正要回房跟我的丫头们告个别,顺便换个锦盒。” 阎婉说着就抬腿向外走了,宫女也不好硬拦着她,毕竟她是顶着公主名头的人,她们就不远不近的跟着。 来到阎婉的院门前,阎婉交待一句:“你们就在院外候着吧。” “是。”四个宫女齐齐的应了一声,然后就都停步在院门外,静静的等着。 “砰!”阎婉进屋把锦盒使劲的往霜儿身边一摔,压低了声音的怒喝:“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把这件破衣服给塞进了锦盒?你成心恶心我的,对不对?” “小姐”霜儿用尽力气的抬起头,半睁着眼看着她,还没说出一句来,“啪!”的一个大耳光就甩到了脸上。 阎婉怒不可遏的盯着霜儿:“你个小贱人,管谁叫小姐?我现在是公主!” “公主”霜儿脑袋里直嗡嗡,她喘了口粗气,坚持着说道:“你要是直接跟长孙公子定亲,拿那件新的也就罢了,你要是先进宫,必须拿这件旧的。进宫所有的东西都是要检查的。” 听她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可是阎婉怎么甘心放弃自己努力了九天的成果,最后居然没有派上用场? 阎婉打开箱子,把那件新制的蟒龙袍拿出来,如果不是把新旧两件放一起的话,应该很难看得出来的吧?用的是一样的面料,只不过新袍子略新一点。 “两件我都带着,要检查就给他们旧的去查。”阎婉说着把新的袍子卷起来往自己的大袖里塞,属实是不好塞,怎么也塞不进去。 “不可能的,进宫想私带一根针都难,你要私带一件衣服,怎么做得到啊?要是被发现你手里有两件蟒龙袍,你想想后果吧。” 第326章 殿下你得拿主意 不甘心和冒风险要二选一的时候,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办,阎婉也知道暴露出两件龙袍不是闹着玩的事。 “你说的对,我就带新的去,旧的这件你得空烧了它,留着肯定是祸害。” 阎婉自信不会被检查出来的,她用了整整九天时间绣成的,绣的特别的精细,无数次对比过,两件袍子绣的图案基本无差别。 霜儿摇了摇头,无力的叹了口气:“那个龙一摸就摸得出来,缝上去的比绣上去的厚。” 新袍子上的龙是从圣旨上剪下来的,图案和大小都是一样的,但是圣旨的布料比较厚,而这件袍子又是夏天穿的,用的是最薄的料子。 “这可是龙袍,让他们看一眼不错了,还想上手摸?” 阎婉一抖新的蟒龙袍,整整齐齐的叠好,放进了锦盒里。又把旧的那件团成一团,扔回了红色的木箱里,嘱咐霜儿道:“别忘了抽空把那件处理掉。” 霜儿点头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冲她眨了眨眼睛。 在四个宫女的陪伴下,阎婉再次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当中,当然人们不可能都在院子里等着。 阎家的主客厅里,李泰坐在了正中央的主座之上。阎立德和阎立本并肩的站在李泰的左手边,陈文坐在左侧第一个座位上,后面左右两排坐着的都是朝中的高官。ъitv 还没有进门,有个宫女就小声的提醒阎婉:“公主上前先拜见国策将军,再与家人叙谈。” 阎婉不耐烦的点了点头,心里暗想这个丫头真是絮叨,看得人连这点礼节都不懂了吗?再说什么国策将军,他不就是李泰吗?我没当公主的时候,也照样不拿他当回事。 阎婉进门走的很慢,眼睛左左右右的扫来扫去,她扫了好几遍也没看到李云霞,心里又有些闷气又有些得意,李云霞就嘴上厉害,我翻身做了公主,她也不就是个乖乖的溜了吗? 阎婉嘴角抿着掩藏不住的微笑,极尽优雅的走到李泰面前,轻轻一福:“拜见皇兄。” 李泰挺服她这个角色适应能力的,皇兄两个字还说的挺顺口,李泰淡淡的说道:“不必客气,给你半个时辰跟家人道个别。” 连声皇妹也不叫?这也太不热情了,我给你施着礼,你就大模大样的在上面坐着?这也不像个平级的样子啊。 阎婉心里多少是有点不痛快,但是做大事的人不能拘小节,今天不管发生多少不顺心的事,都得先忍耐一下,顺利的进宫比什么都强。 “谢皇兄。”阎婉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对着阎家那老哥俩盈盈一笑:“伯父,爹爹,婉儿今天就要进宫去了,你们多多保重自己,不必牵挂于我。” “好,进宫后要多习宫规,少生事端,莫要再任性骄纵,须知”阎立本话还没说完,阎婉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我知道了,我都是公主了,做事自然知道分寸。”阎婉还以为老爹能恭喜她,能夸奖她,没想到张嘴就是规矩规矩,全无一点爱女的心思,都到了分别的时候了,也不知道说几句暖心的话。 阎婉抬眼看向阎立德,阎立德面色略柔和些:“去后宅拜别你祖母吧。” “是。”阎婉应了一声,转身又缓缓的走了出去,这次宫女没有跟着,只有阎府的小丫头跟了上去。 阎婉刚走出门,一个小黄门子就走了进来,他快步走到陈文身边,附耳低言了几句,陈文眼帘低垂,咬着牙撑着一脸固化不动的表情。 这几句话说得陈文脑瓜子里面连串的响炸雷,把好好的脑子都给炸成豆腐脑了。 “些些小事,何足来报?”陈文一甩拂尘,瞪了那小黄门子一眼,小黄门子微愣,只得硬着头皮应了声:“是。” 小黄门子刚要直起腰来,转身离去,陈文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吃力的站了起来,拂尘轻轻的打了打后腰:“年纪大了,坐一会儿就腰酸腿软。” 陈文朝上一揖:“四殿下,我坐得腰疼,想要出去走走。” “请便。”李泰笑呵呵的一摆手,情知陈文是有事情要出去处理,李泰自然不会拦着。 “呃”陈文略弯着腰,笑嘻嘻的一脸老褶子:“殿下你腰不疼吗?” 腰不疼,脸有点疼,你这跟直接骂我缺心眼也没啥区别。 李泰笑着站了起来:“我腰不疼,只是坐得有些沉闷,就陪你出去走走。” 不傻的都清楚陈文和李泰这是有事要说,自然没人不识趣的跟着,只是他们走出去之后,大家的表情有点怪异,都在猜想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一般来讲,陈文做不了主的事,绝对不可能是小事。 阎立德紧张的瞪眼盯着阎立本,咬牙切齿的低声问道:“她不会又惹下什么祸事了吧?” 阎立本也一头的汗加一头的雾水:“后宅我都锁上了,我保证这十天她没出门。” “十天之前呢?” “那就是锦绣坊的事,殿下说那件事揭过去了。” “这么说应该没别的事了,兴许是宫里的事,咱们别想多了。”阎立德努力的撑着一脸假笑:“各位请移步花厅入席吧。” 阎家兄弟忍着伤痛,提心吊胆的招待着高朋贵客。李泰和陈文则一直走到院中,四边无人的空旷地,听小黄门子从头到尾的说一遍,不由得闹了个进退两难。 阎婉沐浴的时候,小丫头冰儿曾离开过,四个小黄门子守着院门,她说是去取蟒龙袍,不一会儿她抱着个锦盒回来了。 没想到阎婉沐浴之后她又抱着锦盒走了,宫女说是小丫头拿错了锦盒,公主亲自回去调换,但是后来公主又抱着同样的锦盒回来了。 四个小黄门子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于是就让四个宫女陪着公主来到前厅,他们则去了公主的闺房,两个人守门,两个人进去查看。 结果屋里只有一个快要死了的丫头躺在外间的床上,倒也好查,都没问她什么,她自己就说了。 原来阎婉剪了圣旨,做了件新的蟒龙袍。他们进屋果然在箱子里搜到了旧的蟒龙袍和剪坏了的圣旨,以及一些碎布头、残余的剩线。 “诏书已经下了,明天就要跟我表哥定亲了,现在把这事说出来,她今天就进不了宫了,岂不是皇家的笑话?” 刚宣了圣旨说封你做公主,放个屁的功夫再说你这个公主不合格,不能进宫我们皇家不要你。有这么儿戏的圣旨吗? “这么大事,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谁敢瞒而不报?” 李泰都让她给整不会了,绣龙袍这回不是说说,是真的动了针,而且绣成了,而且还毁坏了圣旨,而且把圣旨上的龙给剁掉一个爪子,你瞒而不报是何居心?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 第327章 公主生活不美好 “既是公主闺中之物,理该带入宫中。”李泰点起一队侍卫来到阎婉的闺房,进屋直接把两个红木箱子给上了封条,搬到了车上。 本想问霜儿几句话,可是霜儿伤势沉重,又刚被小黄门子讯问了一通,连惊带怕之下居然一命呜呼了。 李泰命人买口薄棺,把霜儿装殓起来。 阎家兄弟得知感激不尽,还以为发生了多大的事,却原来只是阎婉身边的丫环死了,这个殿下还真够细心的。 此时的阎婉正在祖母跟前又哭又笑,祖孙两个深情话别,一个说等我在宫里站住脚,就接你进宫,一个说在宫里过的要是不如意,就回家来。 时辰不等人,很快鼓乐声起,宫女太监站成了排的催促,阎婉给祖母磕了三个头,起身的瞬间难免有些心酸,祖孙两个又抱在一起大哭了几声。 走出后宅的大门,阎婉就直接上了宫轿,平时没少坐轿子出门,怎么就今天觉得特别舒服呢? 扒开细软的纱帘,向外望望,街边的景色都变得那么好看,每一个人投向自己的目光都充满了火辣辣的羡慕。 李治这会儿没觉得目光能怎么火辣辣,他就觉得头顶上的大太阳挺火辣辣的,不情愿的一步一步往院子里蹭,曾令他神魂颠倒的体育课,自从陆清离开了以后就成了他味同爵蜡的不喜欢。 李淳风站在廊阴下,摇着刚到手的玉柄金箍的孔雀扇,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看着李治磨磨蹭蹭的样子。 这时一只白鸽飞进院子,在李治头上盘旋了一圈,不偏不倚的飞落到李淳风的肩上。 “啊!啊啊啊!”李治的兴趣一下就被白鸽给吸引了过去,他小短腿一下跑出车轮般的幻影,冲向七米开外的李淳风。 李淳风抓着白鸽,解下它脚上的一个小信筒,从里面倒出一个字条来,他展平一看,上面写着“见信速进宫,泰。” “好漂亮的鸽子啊。”李治蹿着高的一抓,把鸽子给抓飞了,他怅然的叹了口气,问道:“谁的信啊?什么事?”ъitv 李淳风呵呵一笑,抓起李治就走:“你二哥想你了,让我送你回宫。” 李治抬头看看,还不到午时,提前放学了?好事呀,他高兴得一蹿一跳的。 新封的公主第一次进宫,阎婉以为皇帝会率领整个皇宫的嫔妃、公主、王子在宫门口迎接她呢,没想到就是一乘小轿直接抬到了后宫,路上倒是遇见了不少人,只不过连个跟她打招呼的都没有。 皇宫真的很大,进了宫口走了有两刻钟,小轿才缓缓的放下,阎婉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忐忑,也不知道自己带的那件蟒龙袍有没有被查出假来。 她以为会有人拦下她,当着她的面一样一样检查东西,她大可以摆起公主的威风,只晃一眼,不让他们细看。 没想到一路上都没人拦她,也没听到后面有什么吵嚷的声音,想必是顺利过关了吧。 进宫的东西的确是需要检查的,但也不是啥都查,得分是什么人进宫,如果是阎婉自己进宫,所有的东西都得详细的查过才行,但是送她进宫的人是李泰和陈文,有这两个人在就足以证明不该带进宫的东西,根本没机会上车。 阎婉的轿里就一个人,后面随行的都是宫女、太监,再后面车上确实有两个红木箱子是需要查的,但是上面贴着封条,没人敢动。 阎婉下了轿,抬头一看,不大的院门上面一块匾额,匾额上面写着“雏凤宫”三个大字。 两个宫女上前推开门,阎婉向院内扫了一眼,小院子也不大呀,比她想像的小十倍,她迈步走进院子,左右打量一下,这院里才六间房,去掉下人房、小厨房、杂物房,她也没剩下什么了,这比她的闺房一点都不大,好像还小点。 这就是公主的待遇? “公主,进屋歇息吧。” 宫女提罗裙上台阶,准备去开房门,这时一个小黄门子跑进院来,到阎婉面前深鞠一躬:“如意公主,陈公公说让你先见过四妃,再回来休息。” “什么?”阎婉的世界观要崩塌了,这就是公主的生活?“我是公主!我做什么事,还要听一个公公的安排不成?”bigétν “公主”一个宫女低眉敛目的轻声说道:“能被陈公公亲自照应的人可不多,这也就是如意公主你,别的公主想听陈公公一句话难着呢。” 原来是这样,阎婉心里舒服多了,她笑着问道:“是哪个陈公公啊?” “就是圣上身边的大红人陈公公啊,今天去下诏的那个便是。” “嗯,既是他说的,便给他点面子吧。”阎婉抓着宫女的手腕,一步三拧腰的走出了院子,然后坐上小轿走了,宫女们自然是随轿而行。 她刚走,陈文就带人赶了过来,两个红木箱子上面的封条已经撕掉了,两个崭新的大锁头挂在上面。 陈文到阎婉的卧房转了一圈,指挥人把两个红木箱子塞到床底下,又看了看其他的布置,也没吩咐什么,直接就走了。 阎婉到四妃处转了一圈,转的很是开心,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给了她些脂粉、首饰、香料、丝绸等物。 再次回到雏凤宫,阎婉下轿以后觉得有些饿了,她便对宫女说道:“吩咐下去本公主要用膳了。” 宫女闻言,轻轻一福,笑道:“公主莫急,还不到饭时,不能用膳的。” “啥?吃饭还定时?”阎婉以为公主的生活应该是随心所欲的,没想到连吃饭都得到饭时才能吃。 宫女无奈的笑笑:“公主要是饿了,可以吃糕点,传膳是不行的。”biqμgètν 御膳房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传膳是有固定时间的,特殊情况必须提前打招呼,不然没的可传,御膳房不允许有过剩的食物存在。 阎婉冷哼一声就向前走了,可以吃东西,不可以传膳,这说话是真费劲,好歹有吃的就行吧。 阎婉进屋就奔架子床,“咣叽”就往床上一躺,从早上折腾到现在都下午了,累死人了。 “公主,白天不可以往床上躺,要是累了,可以在榻上小憩(音弃)一会儿。” 阎婉一听这话,立马火冒三千丈了,连躺一会儿都得给规定个地方?她“腾”一下坐了起来,指着那个宫女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我指手划脚,你是公主,我是公主?” “公主,我们有责任规劝你,” “公主,是我们错了,我们下去了,你随便。”另一个宫女扯起刚才说话的宫女就往外走,边走边小声的说道:“她这个公主,往少里说就一天,往多里说超不过一年,咱们理她呢?” 第328章 又是一年七月半 七月十五是个特殊的日子,道教称这一天为中元节,佛教称这一天为盂兰节,民间俗称鬼节。 长安城内道观、寺庙都很多,各个道观的法事多的从早排到晚,这提前几个月都定好了,临时想加一场法事,那是想都别想。biqμgètν 所有的寺庙更是钟磬齐鸣,纷纷诵经作法、普渡施孤,开展各种盛大的祭典,也就是我们众所周知的盂兰盛会。 别说有名的寺、观、庵之类的,就是一个小小的土地庙,从天不亮开始到夜半时分,前来烧香磕头的人都排长队。 然而道观、寺庙再多也多不过寻常百姓家,民间这一天更是家家祭祖,各种祭祀活动层出不穷,有在家中祭拜祖先的,也有在街边投食野鬼的,还有在路口烧纸钱的,更有趁夜放河灯的。 市井之上今天也是极为的热闹,到处都是卖冥器靴鞋、幞头帽子、金犀假带、五彩衣服的,以及纸糊的各种东西都拿出来卖,像纸人、纸锭、纸牛、纸马、纸花、纸衣服…… 每年的七月半街市上都少不了卖这些东西的,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异样,今天长孙无忌怎么就觉得看这些东西这么扎眼?而且怎么好像今年卖这些东西的特别多? “祭茶、祭酒!走过的路过的来看看啊,咱们家的祭酒清亮透底,三文钱一角!” “祭糕、祭果!都是刚摘下来的鲜果。” “香烛果品样样俱全,纸钱冥币全都有!” “……” 声声叫卖极其刺耳,更有人又是摇铃铛又是晃纸人的招揽生意,看一眼,长孙无忌就想一脚一个都踢死他们。 这么好的日子,如此繁华的街景,从长孙府到皇宫门,长孙无忌一路上犹如烈火烹心,一喘气鼻孔里都直往外喷火。 长孙涣骑着高头大马,马头还系着一朵大大的红花,他却是心如枯井,面色如纸,炎炎烈日只照了他个意冷心灰。 午时刚过,长孙无忌带着长孙涣来到甘露殿,陈文一看长孙家就来了他们爷俩,你们这也没拿我们如意公主当人啊,诚意呢? 陈文抱着拂尘,脖子抻得长长的往长孙无忌身后看,转过身来问道:“长孙司空,没有别人了吗?” 给长孙二公子定亲,这么大的事,你们长孙家就这么不重视吗? 长孙无忌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定亲而已,就是走个形式,不需隆重。” “是啊,圣上也是如此说,本想召几位重臣前来陪衬着,一想今天都忙又作罢了。”陈文躬着腰,一伸手,笑容满面的请他们父子进殿。biqμgètν 不管他咋笑,尽管他脸上都笑出花来了,长孙无忌一样恨得牙痒痒,陈文一句话直接戳到了他的肺管子上。 什么叫今天都忙?都忙啥呢?他这就是在提醒长孙无忌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家家都在忙祭祖,今天就是个人哭鬼乐的日子。 嫌今天不好么?是你自己说的今天是个定亲的好日子。嫌阎婉不好么?是你玩命的夸,玩命的往李泰身上推的人选。 陈文快走两步,到前面把门打开,长孙无忌带着长孙涣走了进去,一进屋发现只有李世民一个人在。 男方人再少,好歹还有本人和家长两个人出现,女方感情就出一个假家长做代表?这是定亲呢还是过家家呢? “陛下。”长孙无忌走上前抱拳一揖,李世民随意的一摆手,他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长孙涣上前躬身一揖,一个字都还没说出来,李世民就笑着说道:“涣儿不必拘礼,坐吧。” “谢”刚说一个字,又被李世民打断了:“坐吧坐吧,今天是你定亲的好日子,不用在意这些虚礼。” 不用在意么?长孙家可是娶过皇家公主的,当时流程之复杂简直的令人发指。 单说定亲这一项,礼部就忙了一个月,什么时间、什么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提前彩排一遍。 这一次就不用在意了,是因为这次的公主不是亲生的吗?怎么这个公主给人一种注水肉的感觉呢? 所谓的定亲要繁琐起来确实是繁琐,要简单也足够简单,主要的事情就这么几件,一个是立下聘书,以文书的形式敲定这桩婚姻,婚姻关系初步形成。 一个是彩礼交上来,就是聘金和礼物,娶亲没有不花钱的,这规矩自古有之,再一个就是定下成亲的日期。 聘书和礼单,长孙无忌在家就写好了,掏出来往李世民的桌子上一放,这定亲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步骤了。 李世民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把聘书和礼单交给了陈文:“收好。”转而笑眯眯的问长孙无忌:“辅机,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涣儿迎亲?” 定亲到成亲一般来说要间隔七个月以上,一年以下。 定亲之后女子虽然还在娘家生活,但是必须生活在男方可控的范围之内,倒是不限制什么,就一条,该女子没有机会接触到除生父以及嫡兄、弟之外的任何男性,就连她的未婚夫也不行。 往好听里说,强行隔离一段时间,是为了新婚滋味更足,如果男女双方认识,那小别之后感情更好,多数是男女双方没见过,有这么个时间段让彼此对成亲都充满了期待,婚后会更幸福。 但是事实上,就是因为对血统的纯正太在意了,在没有超声波检测手段的时代,最简单实用的办法就是让我观察七个月,肚子没大起来就可以结婚,否则那就对不起了。 “我简单的翻了一下黄历,明年的六月二十六合适。”长孙无忌根本也没看过黄历,他就是想往后拖,又不好超过一年,又不想赶到七月,六月再取个双数就得了。 李世民的脸色阴沉,沉默了半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六月二十一是长孙皇后忌日,六月二十六长孙家张灯挂彩,合适么?” 按正常道理讲,这也不犯啥毛病,挺合适的,关键是长孙无忌确实是不敢说合适了:“那就五月二十八,怎样?” 李世民发现长孙无忌好像是喜欢双数,跟朕的爱好不一样,朕就喜欢单数:“袁天罡说今年的八月初一日子不错。” “八月初一?”长孙无忌的音调都控制不住了:“日子再好也来不及了,才半个月,这怎么行?” “是仓促了些,要不然就十月初一吧,中元节定亲,寒衣节成亲,倒是一段佳话。” 按民间习俗一共有三大鬼节,清明节、中元节、寒衣节,定亲加成亲占了俩,清明再生个鬼娃就齐活了,你管这种玩法叫佳话?这是笑话吧? 长孙无忌脸都绿了,你想给你儿子出口气,把阎婉塞给我儿子,挑这么个糟心的日子定亲,我啥也没说,让你出这口怨气就是了,谁让这些都是我提出来的。 成亲你给定个寒衣节?你这是想把长孙家连根灭了吗? “不行,这事没商量。” 第329章 皇宫里怀疑人生 长孙无忌坚决不同意寒衣节给儿子娶亲,那娶的是人还是鬼? 李世民也没有很坚持,淡淡的说了句:“你忌讳寒衣节的话,那就八月初一,不然九月九也可以,你看看哪个日子合适?” 你说哪个日子合适?重阳节与三大鬼节合称四大祭祖节日,早上起来哭祖宗,晚上娶媳妇? 按李世民给出的这几个日子,好像就只有八月初一可选了,八月初一倒不是什么节日,长孙无忌可以接受这个日子,但是接受不了只剩下半个月了。 “孩子年纪还小,莫说一年半载,便是三年五载也等得,何必这般急迫?” 长孙无忌只希望这一天来的越晚越好,说实话要是能退掉这门亲事,他恨不得再送一份,不,十份聘礼过来。 “你没年轻过?你儿女满堂了,你当然不着急,涣儿不着急吗?”李世民非常体贴年轻人,但是这一次真的是体贴到马腿上了。 长孙涣不着急,别说晚娶几个月,就是终生不娶都不着急,真的是宁可当和尚也不愿意娶阎婉。 李世民笑呵呵的,也没给长孙涣说话的机会,他就继续说道:“不是我着急,是阎婉的祖母缠绵病榻,就盼着能看到阎婉风风光光的出嫁,我想成全她老人家的这份心。” 阎婉的祖母还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缠绵到病榻上去了,不过没关系,这一点不耽误李世民体贴老人家的心。 长孙无忌也知道这就是李世民随便扯的一个借口,不过皇帝肯扯个借口给你,那就是天大的面子。 看来李世民是诚心想早早的把阎婉塞到长孙家,也罢,早晚都是一回事,没必要因为几个月的时间跟皇帝争得面红耳赤的。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定在中秋吧。”中秋好歹是个万家团圆、举国庆贺的日子。 “中秋朕打算与民同欢,涣儿的亲事尽量定在中秋之前比较好。” “中秋之前的确是太仓促了些。” 长孙无忌刚想张嘴说那就定在八月十八好了,长孙涣忽然开了口:“既然袁天罡说八月初一是好日子,就八月初一好了。” 长孙涣有点闹心的受不了了,不想在这儿听他们老哥俩,拉锯似的因为几天的时间来回的讲价钱。 晚那么几天又能怎么地?不如顺了皇帝的意,他说哪天就哪天呗,实在不行我现在就把人接走得了。 皇帝和大司空说了半天都没定下来的事,长孙涣一句话就拍板了,阎婉这个未婚夫还真是挺有力度。 阎婉早早的起来梳妆打扮,该说不说宫女就是比她的侍女手巧,头梳得好,妆画的也适宜。 今天是自己定亲的大好日子,阎婉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怎么照怎么好看,只是早饭吃过很久了,还不见有人来请自己。 “长孙涣还没来么?”阎婉推开窗也只能看到小小的庭院,身边的宫女也不回答她的问题,一声不出,连理都不理她。 阎婉收回目光,转身看着宫女说道:“你去打听一下,长孙公子什么时候来?” 宫女轻轻一福,说道:“公主别难为奴婢了,后宫的人是不能随便出宫门的。” 阎婉撇了撇嘴,真是个废物,连门都出不去:“你不会偷着出去?”ъitv 偷着出去怎么打听事情?宫女没说话,就安静的低着头。 阎婉也无可奈何,坐不住了,就到院子里走走,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这雏凤宫里就是个静悄悄,一点新消息都没有。 院门好不容易有了响动,居然是来送午膳的。阎婉闷哼一声,回到屋里,看着满桌子的食物,也提不起半点的食欲。 越想越气,忽然又想起自己从昨天进宫以来,还没见过皇帝呢。这个父皇怎么都不跟自己打个照面? “哼!”阎婉使劲一捶桌子:“我不吃了!” 边上的宫女看了她一眼,愣是什么话都没说。她瞪了宫女一眼,这怕不是个傻子吧?我都说不吃饭了,她怎么一点不着急? 算了,跟傻子说话就得说明白点,阎婉没好气的说道:“去把父皇请过来。” “公主,就是太子有事也得去甘露殿跟陛下说,没有请陛下过来的道理。” “好,我就去和父皇说。”阎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门口说道:“你给我带路。” 宫女一动没动,微微笑道:“公主,后宫的人是不能到前面去的,无诏擅出宫门者杖毙。” “放屁!一家人还不能见个面了?”阎婉上下扫视了那宫女一通:“我看你纯是腿懒,欺负我新来的,不知道宫规么?” “这规矩自从四殿下住在后宫起就立下了,又不是我胡说的。”宫女说着悄悄向后退了几步,把门口的位置给让了出来,意思是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出去溜一圈吧。 看这宫女傻呆呆的样子,阎婉气就不打一处来,指着她暴吼一声:“滚出去!” “是!”宫女轻轻一福,起身就走了。 阎婉回到桌子前,坐下来看哪道菜都不想吃,拿起筷子又放下,气呼呼的说道:“都撤下去!” “是。”屋子里还有三个宫女在,其中一个应了一声,然后冲着窗外招了招手,院里的四个小黄门子进来把饭菜一样一样都给撤下去了。 阎婉斜倚在榻上生气,也没人出声,她又起来到床上四仰八叉一躺,也没人出声。 宫里这些人不会都是傻子吧?眼见着公主没吃饭,躺床上生闷气,一个个的跟瞎似的,这是什么情况? 她们不应该紧张的跪一地吗?她们不应该赶紧跑去告诉父皇吗?她们不应该调着花样的给自己拿各种美食吗? “滚!统统滚下去,都给我滚出去!”阎婉暴躁的大吼大叫,宫女们齐齐的应了声:“是。”便接二连三的走了出去。 阎婉气恹恹的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一觉睡醒未时已经过了,她揉揉眼睛,又揉揉咕咕叫的肚子:“来人,传膳。” 连点回音都没有,阎婉爬起来一看屋子里竟然只有她一个人,她推门就是一嗓子:“人都死哪儿去了?” 两个宫女从下人房里走了出来,缓缓的来到阎婉的面前一福:“公主有事请吩咐。” “传膳。” “到饭时御膳房会送过来的,没到饭时传不了膳。” “……”阎婉气得胸膛直发炸,这什么鬼生活?她抬头看看天,这都下午了,长孙涣还没来吗? 今天不是自己定亲的日子吗?今天自己不应该是整个皇宫乃至整个长安城的主角吗?怎么到现在都没人理会自己?这里真的是皇宫吗? 没错,这里真的是皇宫,这个时间长孙无忌带着长孙涣正准备离宫回府,在宫门口遇到了一群孩子,领头的是李承乾,后面是李泰、李治、长乐公主、城阳公主、兕子、妞妞还有两个驸马爷长孙冲和杜荷。 第330章 沂州神医到京城 金戈铁甲结长队,凤子龙孙出宫闱。啧啧身上华服美,唏唏胯下俊马肥。途经柴门尨(音忙,意长毛狗)狂吠,行见草舍燕双飞。初祭献陵湿泪眼,再拜昭陵蹙(音醋)愁眉。 时叹兴衰如梦渺,偶感荣辱似露微。鸡鸣浩浩出城去,午后荡荡带尘归。青山荒野争姿色,尽是红瘦对绿肥。觉奥古今知贤圣,参微人情辨是非。 几天前李泰就跟李承乾提过七月十五要去献陵和昭陵拜祭,这种事李承乾没有理由拒绝,他当即写下贴子约上长乐和城阳两位公主。 六月二十一是长孙皇后的周年祭,这才相隔不足一月,没有一个月内两次大祭的,因此这次没有惊动满朝文武,就只是长孙皇后的嫡子女和两位驸马。 大家都知道今天还有另一桩大事,就是长孙涣要和如意公主定亲,一般来讲祭祀都是上午,定亲都是下午,所以大家快马加鞭的往回赶。 没想到刚到宫门口,就碰见长孙无忌和长孙涣往外走,两方都觉得有点意外。 “舅父,怎么这就要走了?”李承乾说着看了长孙涣一眼,长孙涣的脸色似乎是不太好看,于是李承乾弱弱的问了句:“莫不是定亲的事没成?” 李泰也瞄了长孙涣一眼,心说李承乾脑袋有包,要是定亲的事没成,长孙涣能乐得蹦起来,看他那跟死了亲爹似的脸也知道定亲的事成了。 “成了。”长孙无忌微微笑道:“婚期定在了八月初一。” “成了好,恭喜恭喜。”李承乾笑容满面的冲着他们父子俩拱了拱手:“亲事既然成了,别急着走,东宫摆宴,我给表哥庆祝。” 长孙无忌不差一顿好吃的,他就想赶紧走,这皇宫的空气吸着都堵得慌,他强自笑道:“高明不必客气,婚期在即,时间仓促,庆祝就免了。” “舅父急着什么?八月初一那不还有一年多呢吗?” 长孙无忌的脸一下拉得老长,加重了语气的说道:“下个月初一。” “啊?下个月?那不就剩半个月了吗?”李承乾愣眉愣眼的看向长孙涣,你小子不是干啥好事了吧?这么急着成亲,是不是怕晚几个月,新娘肚子要大? “半个月?”李治仰起小脸,半张着嘴巴,十分惊讶的喊道:“半个月做身衣裳都来不及。” 长孙涣成亲,最最堵心的地方不是娶阎婉,而是必须要穿那件活人穿过、死人披过、在脏水里湿过的蟒龙袍。 长孙涣成亲最不需要准备的东西就是吉服,李治这一句话就像一把匕首扎进了长孙涣的心里,还转着圈的一拧手腕,好好的一颗心被他搅得稀碎。biqμgètν 宫门口的偶遇只是寒喧了几句,谁也没影响谁,长孙无忌带着长孙涣回府去了,其余的人都进了皇宫。 李世民知道他们去拜祭献陵和昭陵了,也备了好宴席等着他们回来。李世民最喜欢的就是一家人团聚在一起,他特意在甘露殿摆宴,为的是随时可以看到长孙皇后的画像。 “也不知是朕人老眼花,还是怎地,最近看这些画像总觉得颜色有些淡了似的。” 李世民这话就是故意说给李泰听的,李泰就是故意装作没听见的。 铅笔画的素描肯定是会有点掉色的,但是一年的时间还不至于掉很多,明知道皇帝就是故意矫情,李泰才懒得理他。 要是任由着他的想法来,你就啥事也不用干了,天天给他画像就行。 画他老婆、画他孩子、画他本人,画他全家不算还得画他的爱将,你要是太听话了,连他的爱妃都得给画上。 “这种画本来就会褪色,我二哥说,唔” 李治话说一半,嘴就被李泰给捂上了,李泰都服了李治的嘴了,完全无法预料他会说出一句什么话来,反正先捂上就安全一半了。 李泰缓缓的松开手,恶狠狠的瞪了李治一眼,李治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李世民眉头一皱,追问道:“你二哥说什么?” “我二哥说,”李治看一眼李泰,又看向李世民:“什么办法也没有。” 李泰抬手弹了李治的脑门一下,又对着李世民笑道:“本来就没什么办法,最多是再描一遍,那样反而会破坏美感了。” 李治冲李泰做了个鬼脸,什么就没有办法?他不是说那种发绣可以保存一千年、两千年都不褪色的吗?一顿平常的宴席很快就结束了,李承乾独自回了东宫,李泰带着三个小鬼头回了立政殿,两位大公主和两位驸马留下继续陪李世民闲聊。 李泰刚坐下喝了一盏茶,云海就来报:“沂州的神医到了,在宫外候传。” “传。”李泰说着站了起来,到内室去换了身衣裳,原以为今天不会有事了,终于可以早点休息一回,还得换衣服接待神医。 神医是个精神矍(音绝)铄(音硕)的老头,脑门倍亮,声音也洪亮,大老远的从沂州折腾到长安,也不见他有丝毫的疲惫。 李泰很热情的接待了他,陪他闲聊了几句之后,问道:“不知先生对招医榜上的足疾,有何良策良方?” 老头子微笑着说道:“方法无外乎就两种,一个是用刀剜净病灶,另一个是用汤药控制住,别再往下发展了,都是有风险的。” 李泰闻言陷入了沉思,这大唐的医学也不落后啊,他说的不就是做个手术把痛风石取出来,再用中药调理控制尿酸吗? 看样子他真的能治好痛风,这可怎么办?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李泰眨了眨眼,又问道:“用刀剜出病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你能保证成功吗?” “哈哈哈”老头子大笑道:“殿下如此会讲笑话,哪有人能保证成功?十个人能成功七个,就算是很厉害的了。” “噢”李泰点了点头,还好,你要是成功率能保证到百分之百,我说啥也不能让你给我亲哥动手术:“看来这足疾还是治得好的,到时候就有劳先生了。” “殿下不必客气,我就是奔着治病来的,不知道患病的是什么人呐?” “先生莫急,你远路而来,要先歇息几天。”李泰的脸上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很诚实的说道:“患病的人我很在乎,所以我要先找几个跟他同样病症的人,劳烦先生给治上一治,我要看上一看,想必先生不会介意的吧?” “不会不会,学医就是为了治病救人,哪有介意给人看病的道理?”老头子笑道:“除了治病以外,我此行还有一事,便是想跟殿下打听一人,不知可否?” 第331章 灿若星河的美景 沂州到长安距离也不算很近,什么人需要跑这么远来打听?李泰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头子,亲和的微微笑着:“先生有话请讲,我必定是知无不言。” 老头子多少是有点激动,原本就有点高的颧骨显得格外突出:“殿下,我听闻人讲,说老道孙思邈入京之后便未曾离开,不知殿下可知晓他的下落?” “哈哈哈”李泰一听这话,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这话要是问别人,还真是个“打听”,问到他的头上,怎么就感觉有种“上门索人”的味道?这也不像是打听啊。 “我以为先生是个至诚的人,没想到你说话也会绕弯子。”李泰笑道:“孙老先生在魏王府著书,有几个月不曾离开了,先生想要见他的话,我这就送你过去。” 老头子的眼睛亮了一下,这个魏王长了颗玲珑心啊,就这么一句话就能被他看穿。 “我仰慕孙先生好多年了,一直无缘不曾得见。不知他在魏王府著的是什么书?” 关于著书的事,李泰一张嘴那就是滔滔不绝的,他需要各行各业的知识,只要手里有一技之长,他都恨不得把人家的脑子给挖空,把所有的核心技术都凝结成字保存下来。 老头子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可以把一生所学全都总结出来,留给后世儿孙,这是恩泽后代的大事,真的可以福延千年。ъitv 激动的老家伙都坐不住了,他红光满面的欲言又止,他也想在魏王府里著书,又犹豫着没有提出来。 一个是人家孙思邈能拥有的资源,不代表你也可以拥有,你没人家名气大,就没有资本提跟人家一样的要求。 一个是当天大的好事突然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冷静。 哪怕天上真的掉了个馅饼,也得先看看是凉是热是什么馅的,适合自己的才能捡,真的能吃才能捡,脑子一热馅饼就容易变成陷阱。 李泰拉拢到手的著书人也不少了,见多了这种表情,一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老先生,你半生行医济世想必也有不少的心得吧?不如你也加入进来,把自己的体会总结出来,如何?” 李泰见他很是犹豫的模样,但继续说道:“书写出来还是你自己的,署名是你,书也归你。我只是命人抄录一份留下来,如果你不同意绝不外传,如果你同意或可编入教材广而散之。”ъitv 动心吗?动啊,动的都快跳出来了。犹豫吗?犹豫,这么大的事,三言两语怎么定得下来? 机会不是天天有,想想自己舍不得,别人就舍得了?自己担心编成书以后就被皇家掠夺,别人就不担心了?孙思邈是傻子还是孙思邈医术不值钱? “我,呃”老头子又想做又下不定决心。 李泰笑道:“这样吧,我先送你去魏王府看看,你就住在魏王府考虑。” “殿下”老头子站了起来,冲着李泰躬身一揖:“老朽有一事相询,如果有人献上前人的典籍,可能容许抄录一份带回么?” “这是自然,便是借我抄录一份,我都是要给钱的,还能抢夺人家收藏的宝贝不成?” 老头了抿了抿唇,决定相信李泰一回:“老朽有青囊书一卷,愿献于殿下。” “铛啷啷……”李泰一下撒手扔了茶盏的盖,盖子突然掉落在杯子上,发出很清脆悦耳的一串声音。 “青囊书?”李泰摸摸耳朵,是不是耳朵听错了?“不是被烧了吗?” “呵呵,不说被烧了,怎么能流传得下来?”老头子无奈的苦笑一声:“若不是想让它千秋万代的传下去,我又怎么舍得献出来?” 一本书在民间想要代代相传的往下传,实在是太难了,抄书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天地间就这么一本两本的,说散佚(音义)就散佚了。 “廉老先生”李泰缓缓的站了起来,微微的一笑,轻声慢语的问道:“你可愿入仕为官啊?我国策府里新设的太医署,你就做个太医令,如何?” 太医令是医官,通常不负责治病,是负责管理太医的,一个太医署就只有两个太医令,算是最高行政长官了。 “扑通”一下,老头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么好运,进门就当官了,早知道献出青囊书能换来一方官印,四十年前就献了。 “谢殿下,老朽廉平必当尽心竭力以报殿下的恩典。” 送走了廉平老先生,李泰激动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他一个人在院子里仰头望月,圆圆的月亮像面镜子一样,心情美美的,刚要吟首诗感慨一下,李治突然一嗓子吓了他一跳。 “二哥!你还有完没完?” 他扭头看时,只见李治手里拎着两个蔬果做的灯,他才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满脸歉意的笑道:“忘了,忘了,二哥真的忘了。” 答应要带他们几个去放河灯的,结果一高兴把这几个小大人的正事给忘了。奈何没有大的河流从皇宫中间穿过,只能是在御水桥下放了。 宫里的嫔妃、太监、宫女很多人都抽时间悄悄的到御水桥放盏河灯,谁心里都有需要祭奠的先人。 这种事是可以敞开了做的,虽然没有正式的提倡,但也没有正式的禁止,七月十五了还不允许人家放盏河灯吗? 好多盏漂亮的河灯在水面上漂浮,像流动的星星。李治开心的笑,兕子开心的跳,妞妞则疯狂的抓,李泰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假装去抓河面上的灯,有漂到近前的灯,他就拨水把灯推远了。 “二哥,放河灯是不是为了给河里的水鬼照亮?”兕子看着成排成串的河灯,大多是莲花型的底座,这形状就带着普渡众生的味道。 “别胡说,谁家的鬼喜欢亮?”李治指着河灯说:“点灯是为了驱鬼的。” 李泰蹲的有点累了,抱起妞妞又摸了摸兕子的头,温和的笑道:“河灯是对逝者的悼念也是对生者的祝福,每一盏灯都代表着人们心底的希望,心里有光明,人生才有未来。” “今天一定有好多人放灯,我们能看到的才这么几个。” 八水绕长安,长安城附近最不缺的就是河流,如今的长安又是全世界最为繁华的城市,今夜的河灯必定好看。 “来,二哥带你们看看什么叫烂若星河。”李泰带着他们来到刚建成的凌烟阁,爬到高层,站在外围的栏杆前一圈圈的环视全城。 城墙外灯笼挂满,树上都是彩带飘飘,河面上画舫如织,河灯多如群星,一刹时璀璨了整个长安城。 三个小鬼高兴得吱哇乱叫,李泰是抱着妞妞不敢放下,扯着兕子不敢撒手。正当此时,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妞妞指着后宫嚷:“有鬼!” 第332章 宝石以精巧为主 妞妞清晰的两个字,搞的李泰毛骨悚然的。七月十五的晚上,一个刚会说话孩子喊:“有鬼!”若是大孩子还相信她是开玩笑的,妞妞会开玩笑吗? 顺着妞妞指的方向望去,李泰也没看到什么,凝眸细看有个宫墙上面有亮光闪动,过一会儿看清了,是一个女子爬上了墙头。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大半夜的爬上宫墙,这不是作死,这是自杀啊。宫墙将近十米高,爬上去干什么呢? “云海,你看到了吗?”李泰的下巴朝那边一指,云海使劲的眯眼看,好半天终于是看到了,他点了点头:“好像是阴妃娘娘的住处。” 阴妃有半夜骑墙头的爱好?这好像不太可能,李泰都不过脑子的问了句:“你知不知道阎婉被安排到哪儿了?” 云海还真不知道,不过这不耽误他去打报告,他赶紧把这件事报告给了陈文。陈文一听那个方位,就知道除了阎婉没有别人。 阎婉中午耍脾气没吃饭,让人把饭菜撤下去,还说以后也不用送了,结果晚饭就没有雏凤宫的份。 下人不管那么多,你是这么吩咐的,我就这么传话给御膳房了,御膳房更不管那么多,你这么说我就这么干呗,那我知道你说的是真话是气话吗?再说也没遇上过跟下人说气话的主子啊。 阎婉饿的难受,气的更难爱,趴床上大哭了一通,宫女上前劝慰,她气呼呼的说:“走开!别管我!”bigétν 然后所有的人就真的都走开了,没有一个人留下来管她。 这一天完全打破了阎婉对公主生活的向往,这里和家里一点也不一样,没有一个人在意她,她真的实现了想做什么做什么的自由,她怎么作怎么闹都没有人怕。 气急了,她就在屋子里连打带摔、连喊带骂,愣是没有人进来拦她一下,她折腾得没了力气就在床上趴着。 天越来越黑,夜越来越深,她不明白怎么会这样,今天明明是她定亲的日子,她怎么会被“囚禁”在这一方小院子里? 不是皇帝亲自赐的婚吗?难道这还会有变化?有变化也该有个人来通知自己一下吧,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要回家!”阎婉不喜欢皇宫了,她到院子里大喊大叫,宫女出来也只是一句:“夜深了,公主请回房休息吧。”bigétν 阎婉指着院门大吼:“把门给我打开。” “开门锁门都是有时辰限制的,奴婢不敢开。” 阎婉知道她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气得她暴跳如雷:“滚!没用的东西。” 宫女乖乖的滚了,阎婉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这个雏凤宫其实闲置很多年了,是临时收拾出来的,后墙边还立着一架修房顶时用的长梯,于是她就爬了上去。 阎婉并不是想跳墙然后逃出皇宫,她就是故意爬上墙想让宫女们着急,后悔对她那么冷漠。 一股气就爬了上去,爬到上面之后才发现墙是这么的高,吓得她乱喊乱叫,宫女出来看她爬到墙上去了,心底顿时涌起无限的不耐烦,又不敢怎样,只得站在墙下劝道:“公主,墙上风大,还是进屋歇息吧。” 废话,谁不想进屋歇息?这不是下不来了吗?宫女们也不擅长上墙,好几个小黄门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从墙头上折腾下来。 陈文得讯,不由得笑了,七月十四进宫,七月十五就骑墙头上去了,这样的公主下嫁到长孙家,不知道日子会过的多热闹。 陈文派个小黄门子过去传话,告诉阎婉婚期定在了八月初一,让她这半个月好生保养贵体,练练针线活,给自己绣个盖头也好,没事别出院门省得晒黑了。 阎婉听说婚期定在了半个月之后,不由得喜上眉梢,皇宫里的生活她一天就过够了,接下来的日子她还真挺消停的,在屋子里支起绣架,练起了活计。 李泰前几天让掖庭绣女给兕子和妞妞做的裙子做好了,裙摆上点缀着错落有致的孔雀毛非常的好看。 李泰对这两条裙子很满意,但是并没有让两位公看到这个裙子,他直接收了起来。连夜叫来教坊司的人,陪着他一起设计舞裙,一晚上推翻了三十多种方案。 “殿下,你想要的那种空灵又璀璨,轻盈又炫目的效果不是没办法,是很费钱。比如在裙子外面加一条宽束腰,腰带下缘缝上一圈的线帘,每根线缀上十数颗宝石。” “好主意!”李泰一拍桌子,笑逐颜开,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用宝石呢?随即又补充一句:“宝石要以精巧为主,越小越好。” “那是自然,宝石以小为精致,大了反而落俗,而且难免喧宾夺主,掩了孔雀毛的光彩。” “那倒无妨,宝石要是能大放奇光,孔雀毛不放也罢,只要裙子好看就行。我的意思是千百颗宝石挂在身上,若是大了岂不是很沉?” 李泰关注的点和别人完全不同,别人考虑的是宝石大了未必好看,但是一定费钱,李泰考虑的是宝石大了太沉。 呃,有的是人不嫌沉,关键是没人送。 裙子的议准了,李泰又提出编个舞曲的要求:“我就想要那种从安静到欢愉再到舒缓的感觉,这么说吧,好比一条小河,流水叮咚叮咚的响,忽然间千里奔浪层层而来,浪高千仞直接云霄,最后化作雨哗啦啦的回归地面。” “殿下想用哪些乐器演奏?敲击类的还是管弦类的?” “乐器不厌其多,只要适用的都可以拿来用。”李泰想了想,说道:“开头能不能加一点梵音在里面?我今天出城听到很多的钟磬之声,感觉心很静,无意中杯盖与茶盏碰撞了一下,那声音也很动听。” “这个需要点时间编排,殿下想什么时候用这曲子?” “一个月,怎样?” “殿下编这曲子是为了庆祝中秋吗?舞者需要多少人?” 李泰笑道:“不用编舞蹈,只需要曲子,不拘泥于任何乐器,甚至是不是乐器都不重要,只要好听用得上就行,哪怕你用人喊、用鸟叫,能表达出我想要的感觉就行。” 交待清楚了自己想要的舞裙和舞曲是什么样的,李泰换身衣服直接去上朝了。难得的看到了对面的椅子上有人,李承乾居然也来听政了,早朝上没什么事,他们谁也没有发言。 下了朝,李泰回立政殿补觉去了,李承乾则去了府衙,一下轿就发现一桩奇怪的事。 “惠褒到底要干什么?我得问个清楚。”李承乾转身又钻回轿子里:“回宫,直接去立政殿。” 第333章 这觉肯定睡不成 想睡个好觉咋就这么难?李泰为了心心念念的舞裙和舞曲,熬了一个通宵,下了朝想补个觉,又被李治给缠住了,好不容易哄走了他,躺床上一秒入睡,可怜睡了不足五分钟,就被太子给喊起来了。bigétν “惠褒,你到底在搞什么?”李承乾亲自闯进了李泰的卧房,手扒着纱幔,看着直揉眼睛的李泰。 李泰满脸无辜,一腔怨气的皱着眉头:“昨晚上失眠了,一宿没睡,我就补个觉,不行吗?” “我说的是你睡觉的事吗?” “那你什么事,你也没说啊。”李泰打个呵欠,就是不想起床,他侧转身看着李承乾:“到底什么事,你说吧,你说完让我睡觉,行不行?” “府衙门口的招医榜是怎么回事?”李承乾今天一到府衙就发现门口的招医榜变样了。 以前的招医榜左面是图,右面是字,现在右面的字被新的纸给糊上了,左面的图没变,右边的字变了内容,他近前一看,嗬,这个有意思。 以前好歹是招医的,这回不招医了,改招患者了。 “你招医说是为了给我治病,我信了。你现在给我招病友,是啥意思?” 李承乾的确是想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是让自己看看,这天下间还有很多人跟自己患的是一样的病,看看那么多人跟自己一样的足疾都活着呢,所以自己也得好好活着? 为了给自己个心理安慰,满城的招患者?还是想用那些跟自己一样的人来刺激自己,提醒自己跟那些人一样,穿龙袍也改变不了自己基本就是个残废的事实。 李泰半眯着眼,撇了撇嘴又翻了个白眼:“哥呀,你挺聪明的脑袋没事用用呗,大脑老也不开封不好,容易闲坏了。” 李承乾还不至于傻到别人骂他都听不出来,他眼睛一立:“说谁大脑不开封呢?你是不是欠揍了?” “昨天去拜祭阿娘,我看你献的是果品和素酒,也没见你献什么荤东西啊。” 这句话李承乾没听懂,他傻呆呆的问道:“什么荤的素的,你啥意思?” “我以为你把脑子抠出来献祭了呢。” “李惠褒!”李承乾一甩纱幔,钻进去摁住李泰就开捶。 “哥,亲哥,别打。”李泰嘴上求饶,却抱着枕头一动不动,反正隔着被子也不疼。 “骂我的时候,没想起来我是你亲哥吧?”李承乾也不是诚心打他,只是说不过他,再不动手,岂不是窝囊死了? “我错了。”李泰闭目合眼的认错,又不耐烦的催促:“没什么事你赶紧走吧,我困死了。” “我不走。”李承乾一屁股坐在床边:“你想好好睡觉,先跟我好好说话。” “行。” 李泰刚要跟他解释,房门“吱呀”一声,李世民推门走了进来,李承乾一拨床幔,顿时就愣住了。 “阿爷?”李承乾急忙走下床,整理一下衣襟,站在床边躬身一揖:“见过阿爷。” 李世民看看他们哥俩,不由得眼前直冒花,他沉着脸喝问:“你不应该在府衙吗?回宫来做什么?” “我”李承乾擅离职守被抓现形了,一紧张说话都不利索:“我回来找惠褒说,说点事。” 李世民看向正慌忙穿衣服的李泰,李承乾顺手抓起搭在床外围栏上的衣物,随手一抛就扔给了李泰,李泰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 “大白天的,你刚下朝就困了?”李世民知道李泰有熬夜和早起的习惯,还真不知道他有白天睡觉的习惯,这件事很反常。 “我”李泰今天也没什么必须要做的事,补个觉怎么好像犯了多大错一样?李世民那态度分明是说困都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他昨晚没睡好。”李承乾这会儿口条挺利索,都会抢答了。 李世民瞟了李承乾一眼,按理说他们哥俩这关系说是天敌可能有点过分了,说他们一直势同水火,应该是没冤枉他们,这怎么突然间就兄友弟恭、亲密无间到这个程度了呢? “他没睡好,你不让他好好睡,你钻他床上去干什么?” 李泰怎么觉得他老爹这话说的不太好听?他急忙解释道:“皇兄是想叫醒我,跟我说事。” 李世民定定的盯着李泰,问道:“他跟你说的什么事?” “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呢。”李承乾接过了话茬,李世民气的直咬牙,这倒是让他堵了个天衣无缝。 李承乾没有想隐瞒啥的意思,就是稍微模糊一下时间线,如果承认他要说的事已经说了,那就解释不清他为啥钻人家床幔后面去了,这事干的确实是不大礼貌。 “我就想问问他为什么悬榜招跟我患一样足疾的人,这有什么用处?” 李世民还不知道李泰悬榜招患者的事,他疑问的目光送到了李泰的身上。 李泰已经穿好了衣服,从容的说道:“沂州揭榜的人已经到了,我想让他先治几个人,看看效果如何,再决定要不要用他给皇兄治病。” 李承乾一听这话,顿时从心底飞出一股望外之喜,能不能治好病另说,足疾这个事,李承乾真的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他看到了李泰真心的为他的病而用心用力的操劳。 李承乾觉得李泰大可以假悬招医榜,不必真的招医,招来了人也不必先拿别人试手,直接把人领到东宫便是,要治不要治,治好治不好,对李泰来说应该是无所谓的,他只要做到这些就足以在父皇面前留下好印象了。ъitv “揭榜人在哪儿?叫来让朕看看。” 李世民对这件事还是挺上心的,如果能把李承乾的脚治好,那真是天大的好事,抛开太子的身份不说,他到什么时候都是李世民的嫡长子,嫡亲儿子这层关系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在魏王府,我这就叫人去接他进宫。” “既是在魏王府,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李世民抬腿就走了,他们哥俩只好随后跟上。 到了魏王府,李世民要和廉平单独聊聊,李泰和李承乾走了出来,迎面遇上了身穿道袍,手摇孔雀扇的李淳风。 “你这么清闲给我皇兄算一卦呗。” 李泰笑嘻嘻的看着李淳风,李淳风老神在在的眯着眼睛晃脑摇头:“可以呀,你想替你皇兄算什么?” 李泰指了指李承乾的脚,说道:“就算算我皇兄的足疾何日出灾。” “这倒不难。”李淳风上下扫了李承乾几眼,皱起眉头:“太子殿下这病好奇怪,像是受了什么诅咒,暂时还看不出来,过个十天半月的或许能浮出水面。” 第334章 二十四功臣名单 “好!”李泰坚定的竖起大拇指,斜眼看着李淳风有节奏的拍起了巴掌。“胡说八道你果然是第一高手,谁敢诅咒我皇兄?那和造反有什么区别?” 论诅咒皇太子与造反的区别,貌似好像并不大。 李淳风耸了耸肩膀:“胆大的人多了,我没胡说,不过好像还真跟造反没关系,不像是特意诅咒,像是无心之举,现在反正是看不清,过一阵子再说吧。” “好一个拖字决,莫说半个月,半天我就把这事忘了。”李泰轻哼一声:“谁会把一句闲言语记在心上,过半个月跟你较真去?”ъitv “我忘不了。”李承乾盯着李淳风说道:“半个月后我看你有何话说。” 接下来的半个月李承乾过的还不错,李佑每天带着昝君谟和梁猛彪,还有突利可汗的弟弟结社率,去邀请李承乾出城打猎,李承乾是无一次不应承。 李承乾也不是一个人,他每次都带上汉王李元昌、驸马杜荷、谋士赵节、侍卫贺兰楚石、张恩政、纥干承基、李安俨。 李承乾这一天天的早起出宫即出城,回城城门就关了,回宫宫门就关了,可把太子太师们给闲了个够呛,连人面都见不着,骂谁去? 见不着人,咱也得有个工作态度,一个个排成队的到皇帝面前告状去,雪花一样的奏章全是参太子不务正业的。 李世民根本是连看都懒得看,开始还回复几句夸赞勉励之词,后来干脆把奏章往李泰面前一扔。 李泰也处理得轻车熟路了,先夸他们观察敏锐、言词得当,再劝他们再接再厉、知难而进。 “阿爷,这些你盖章吧,若是我的符印盖上去,连我也要跟着挨骂了。” 李泰把批复好的奏章轻轻的放到李世民的面前,李世民拿起印章盖上,笑道:“你的字,他们也认得。” “我代个笔而已,有何不可?” 父子二人正闲聊间,陈文推开门,双手举着一个卷轴,轻轻的走了过来:“阎侍郎送来一副画像,请四殿下过目。” “好,我看看。”李泰说着站了起来,陈文高高的举起卷轴,然后缓缓打开。 一副与真人等高的画像豁然展现在面前,让人眼前不由得一亮。画上的人正是当今第一外戚长孙无忌,一身大红袍色彩很是鲜艳。 这画像不像素描那么写实,但是单就画来说,艺术成就还是非常高的,不敢说是后无来者,但真的是做到了前无古人。 李世民是真的喜欢字画,对着这幅画像赞叹不已,还指着画像对李泰说:“看看,人家画的这才叫画。” 一句话把李泰说的脸都绿了,你夸别人可以,你非损我一下干什么?李泰憋屈的嘟囔:“我画的就那么差吗?” “你画的那叫画吗?”李世民理直气壮的来一句:“你那是把真人摁上了。” “……”李泰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表示无言以对。 这画像当然是要放到凌烟阁的,李泰笑着问道:“阿爷,凌烟阁建好了,看来阎侍郎的伤也好了,到底都画哪些人,这个人选定下来了吗?” 这个事李世民可是犹豫很久了,这说起来事不大,但其实事不小,谁入选谁落选,谁排在前面,谁排在后面,这里面说法很大。 这个事处理好了,可以稳定人心,激励士子为朝廷效力,处理不好就会起反作用,会搅乱人心还会使一部分人心生懈怠。 “初步定了三十个人,你觉得多还是少?” 当然是多了,凌烟阁应该是二十四个功臣,不过李泰只是微微一笑:“要说多,凌烟阁三百张画像也放得下,要说少,放一张才叫与众不同。这个多与少,父皇来斟酌就是了。” “有道理。”李世民拿出一个纸卷摊平,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他提起笔来上去划掉几个:“人太多就不叫功臣图了,那就成了朝臣图。嗯,再去掉几个。”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又划掉了好几个,最后数了数,说道:“刚好二十个,足足去掉了三分之一。” 李泰抬手点了三个人名:“父皇为何把他们去掉了?论资历、军功、威望、声誉,他们应该都够。” 李泰点的三个人有李孝恭,是李渊的堂侄。柴绍,是李渊的女婿。萧瑀,是李渊的表姐夫。 他们三个人效忠的是整个唐王朝,也效忠于李渊,但都不是李世民的嫡系。 李世民倒也不避讳,直接就说道:“他们都不是陪我打天下的人。” 李泰轻轻的摇了摇头,开口劝道:“阿爷,如果建凌烟阁、画群臣图仅是用来供你私人怀念旧部的话,这个人选根本就不需要斟酌,只按亲疏关系、按个人喜好,你想放谁就放谁,谁也管不着。但是这事就是你个人的私事,不宜宣扬的人人尽知。”biqμgètν 李泰目光清澈,语言柔和的往下说道:“如果这是用来纪念自开国以来的文臣武将,为能臣贺功扬名的话,这个人选就务必以公正为先。让所有人都看到,只要你能做出成绩,就有机会万古流芳,而不是只有成为皇帝身边的近臣、宠臣才能够荣华富贵。” 李世民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教训了,又好像拿不出证据,他“砰”的一砸桌子,吓得李泰一哆嗦,差点跪下。 李世民气哼哼的指着李泰吼道:“朕不是说过这事交给你负责的吗?人选凭什么让我定?你写,马上给我写。” 李泰简直的无可奈何,前几天跟他商量这事,他说人选他来定,现在跟他要名单了,他又让自己写。 李泰看着被划的乱七八糟的名单:“我写行,就在这三十人里挑呗?” “你看着增减,这事你说了算。” “那排名先后” “你少罗嗦,先把人选定下来,让阎立本画去,排名着什么急?”李世民这个甩手掌柜的还当急眼了,李泰悄悄的撇撇嘴,也不敢吭声,就闷头开写。 李世民一看他写这玩意儿,还仨人一组,两人一伙的,看不明白就直接问:“人名就挨个往下写呗,这左一堆、右一堆是什么意思?” “李孝恭、柴绍、萧瑀是皇祖父嫡系,长孙无忌、高士廉、长孙顺德是皇亲。” 李泰撩眼皮小心的看了李世民一眼,李世民“嗯”了一声,说:“把房玄龄加上,他也是皇亲了。” 这个名字加的李泰心花怒放的,他继续说道:“刘弘基、刘政会、唐俭属于两朝元老,殷开山虽然死的早,但功劳不可泯灭,这几个属于治国有功的,这十一个都是有拥立之功的……” 每个势力集团都至少有一个代表人物上榜,尽量的做到了公正与均衡。李世民数了数,一共二十四个人,他刚要说句什么,陈文又推门走了进来:“五殿下求见。” 第335章 一道口谕就行了 齐王李佑每天的日常就是吃喝玩乐,出城打猎是常态,在城里遇到他都属于是意外。今天是他进宫探母的日子,探母就不得不来探探父。 李世民明知道他就是来打个招呼,走个流程的,平时李世民都让陈文问问他,有没有别的事,没事就不见了,这次李世民挺痛快的说了句:“让他进来吧。” 同样是亲生儿子,虽说是十个指头有长短,但是不管长还是短,咬哪个都疼。哪怕明知道李佑不成气,也不能说父子情是假的。 这几个嫡子都是天天围着自己转,李佑这一转眼有将近俩月没看着了。 李佑笑呵呵的走进来,上前躬身一礼:“见过父皇。” “嗯,坐吧。”李世民淡淡的扫了他几眼,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没有人样,进宫可规规矩矩的,什么时候出现在李世民面前都是衣冠楚楚的样子。 “见过四皇兄。”李佑又冲着李泰一揖,李泰笑道:“免礼。” 李估轻轻的坐下,微笑着对李世民进行常规性的问候:“父皇最近龙体可还安泰?” “我都好,你怎么样啊?” 李世民笑吟吟的看着李佑,这孩子有些鲁莽却也难得他憨直,别人都来告他的状,说他不守规矩,李世民却觉得人生在世就该活的洒脱。biqμgètν 身为皇子,需要他有多大的志向?他能一世安乐就算是对老父亲最好的安慰了。 “我挺好的。”李佑笑嘻嘻的头看着李世民:“父皇,如意公主出嫁,让我去送亲,行吗?” “哦?”李世民多少有点惊讶,怎么还有人愿意揽这活呢?送亲也没啥好处,阎婉也不是他亲姊妹。“你想去送亲?” “是啊。”李佑点了点头,他看向李泰:“四皇兄,你也想去送亲吗?” 李泰跟个拨浪鼓似的摇摇头,一点这想法都没有:“你去吧,我得照看那三个小鬼头,分不得身,你去正合适。” 李泰还挺愁这个事呢,显然太子去送亲,阎婉根本不配,皇子去送亲,李恪不在,也就李泰最合适了,别的皇子都还小,没想到李佑挺身而出了,这可是好事。 “好,就让你送亲,你怎么对送亲这么有兴趣?”李世民实在想不出送亲有什么好玩的。 李佑挺了挺胸膛,骄傲的一昂头:“送亲可以穿吉服啊,九章华服、七旒冕冠,多威风。” 亲王吉服没有大的场合是不能随便穿的,李佑一年也轮不上几回大场合,也就过年祭祖能穿一回,今年长孙皇后周年祭穿了一回。 “嗯,那天让所有的皇子都穿吉服,给长孙司空撑撑排场。” 李世民一句话,说的李佑小脸垮了下来,当时改口道:“那我不去送亲了。” “你还是去吧,送亲的在最前面,后面的人黑压压一片,穿啥也看不出来了。”李泰赶紧劝他去,又转头对李世民说道:“父皇,我可以不穿吉服吗?”biqμgètν “你咋不穿呢?多好看。”李佑是真的喜欢穿吉服,他能逮着一次穿越的机会就绝不放过。 李泰笑道:“我嫌那帽子沉。” “不沉啊。”李佑还摸摸没戴帽子的脑袋,这时一句能把他气死的话轻飘飘的飘进了他的耳朵。 李泰不紧不慢的说了句:“那是你的珠子少。” “……”一样是亲王,你是九章七旒,人家是九章九旒,这能比吗?什么叫宠冠诸王?就这两串珠子,就是你到死都越不过去的高山与鸿沟。 看李佑张嘴闭嘴折腾不出一个字来,李世民轻轻的咳嗽一声,慢声细语的说道:“青雀,你既然嫌沉就” “不不不,不沉。”李泰急的直摆手,这个爹可惹不起,你那两串珠子他一句话能给你挂上,一句话也能给你拽下来。 李佑起身告辞,李泰也回到了画室,二十四功臣图的底图早已画好十几个了,还差几个没画完。 底图就是线稿,找好比例,勾勒出轮廓就行了。李泰半天就全都弄好并派人给阎立本送了过去。 时光如水,转眼就来到了七月底,还有三天就到八月初一了,阎立本熬了数个通宵,终于把二十四功臣图都给画好了,急急忙忙的进宫来献画。 李世民逐个看过去,不由得喜笑颜开,连连称赞夸得阎立本老脸通红。李泰立即让人把画拿下去装裱,并顺势问道:“阿爷,这画像装好以后如何摆放,总得有个顺序吧?” 排序就是排座次,这个排名的先后直接决定着后世儿孙提起祖宗时的荣耀感,李世民排了几次,总觉得不太妥当。 按年龄排不合适,这也不是拜把子,分个哥哥弟弟就完了。 按功绩排不好排,战功显赫的排前面,那治国有功的就甘心落后吗?既不好重文,也不好重武。 按亲疏排不如不排,本来朝堂上下一团和气,这么一排马上就有拉帮结派的了。 “把他们都给朕叫来,当面一起排。”李世民决定走群众路线,大家坐一起谈谈,谁有什么意见和想法,当面提当面解决。 李泰手掐着大腿,防止它抬起来一脚把李世民给踢出去,这个爹真是个爹,前几天跟他说排名次的事,他吹胡子瞪眼的说不用我管,结果他一拖半个月,根本就没想出辙来。 “恕儿无能,我最多能给你叫来一半。”李泰直接给了李世民一个大白眼:“这些功臣里有已经过世的,有出征在外的,有卧病在床的。” 李世民可不需要控制自己,他一点没客气,抬腿一脚踢了李泰个实惠的。李泰捂着屁股揉,不敢乱说话了。 李世民知道李泰能说出这半酸半皮的气话,就证明他胸有成竹了,于是他转身走到书案后面坐下,一本正经的说道:“说说你的主意,怎么排合适?” “反正我舅父必须排第一,我弄这个就是为了让我舅父第一的。” 李世民也想让长孙无忌第一,的确弄这个凌烟阁,就是为了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李泰对舅舅的好。若不是如此,李世民早就排好了。 “怎么能让他第一?论年龄他不是最大,论辈份他不是最高,论功劳也有人比他多。” “论官职。” “大司空不是他一个。”李世民掰着指头数:“李孝恭、杜如晦、魏征、房玄龄都是,凭什么他第一?” 上朝他可以站最前面,因为他是第一外戚。这个你凭啥让他第一?论官职大家一样,你官职之外还论个亲疏? “这有什么难的?升官啊,升我舅父做大司徒。” “升官得有个理由吧?” “我表哥娶如意公主,给公主的婆家添点荣耀不过分吧?”李泰不只替如意公主的婆家争,连娘家也没忘,他又补了一句:“阎侍郎画图有功,不如借此一事,恢复了阎老夫人的诰命封号吧,这个省事,也不用下旨,一道口谕收回原来的圣旨就是了。” 第336章 我已经很小声了 一夜骤雨在黎明之前终于是停了下来,积水顺着房檐点滴成串,一缕晨曦撕裂了夜的黑暗,啼鸟声声唤醒了沉睡的慵懒。ъitv 推开房门,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绚丽的朝霞是上天对早起者的恩赐,李泰特别喜欢雨后这种河山尽洗的清晨。 青石地面还有许多的积水,走起来很是湿滑。李泰走的很慢,很小心,他还愉悦的吹着轻松的口哨。 他本想跑步的,但是地面上积水太多,便想打通拳,结果小黄门子来报,说让他早些去甘露殿问安,于是他早早的来到了甘露殿。 李世民梳洗已毕,正准备吃早饭,李泰神清气爽的走过来,躬身一揖:“父皇。” “坐吧。”李世民伸手一指,李泰慢慢的坐下,发现桌上摆放着两套餐具,难道父皇叫自己过来,就是想让自己陪他吃个早饭? 李世民不动筷子,李泰也不敢伸手,李世民不出声,李泰也不敢说话,父子俩就静静的对坐。 李世民摆摆手,屋里的宫女、太监全都退了出去,李泰的目光送向门口,转头扫一下屋子里就只有他们父子俩了,未免多少有点紧张。 李泰面色凝重,语气轻缓的问道:“父皇,是出什么事了么?” 李世民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昨夜收到一封密报,果然不出所料。”说着李世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李泰。 李泰打开纸,快速的扫了一遍,却原来是李恪接连遇险的消息,五日内两遭刺杀、一次投毒,这还是李恪自己挡过去的,密探暗中出手还替他挡了两次灾难。 李泰看罢无奈的苦笑一声,把纸递还给李世民,他就安静的低头不语。 “没什么感想吗?”李世民相信李泰是猜得到刺客是长孙无忌指派的,难道就没点什么想法? “嗯。”李泰很苍白的劝慰了一句:“父皇不必担忧,我三皇兄既已警觉,必有防范,不会有事的。” 李泰看着满桌子精致的早餐都没有了食欲,已经对李恪下杀手了,下一个该是自己了吧? “如果你是朕,你怎么办?”李世民紧紧的盯着李泰,奈何李泰一直低着头,看不到他的眼睛。 “寻他一个过错,赐他一纸贬书。” “他”李世民身子向前微微一探,轻声问道:“你说的他,指的是谁?” “我三皇兄啊。”李泰满眼疑惑的抬起头,这正说着李恪的事,还能指谁? 李世民身子向后一靠,脸色很是阴沉:“错在他身上?他被人暗害还是他的不对了?” 李泰这才反应过来,李世民动了处理长孙无忌的念头,现在要想把长孙一系连根拔起,那必定大伤元气,非拔个血淋淋的两败俱伤不可。 长孙无忌背后的党羽众多,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所谓投鼠忌器,他现在所处的处置太重要了,动他则全盘皆乱。 “是非并非不清,善恶并非不报。当一个人功大于过的时候,赏就必须大于罚。恶不积不足以灭身,所谓先有恶贯满盈,后有天命诛之。恶小而功大,何必急于除恶?” 李泰知道李恪遇险,惊到了李世民的心,在别人眼里李恪只不过是个庶子,在李世民心里庶子也是亲生子,李恪更是与别的庶子不同,他是与自己齐名的才子,他娘是当今有实无名的皇后。 行刺李恪不是小事,但这件事你拿不到实证,没有实证,你推理再正确也不能凭猜想给长孙无忌定罪。 李泰更知道李世民是个理智的皇帝,私情只能扰他一时情绪,用不了多一会儿他自己就冷静了。 “功劳大小都是臣子,如此欺凌我儿,朕难道就忍下了不成?” 李世民比谁都清楚这个中厉害,若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明里暗里的点拨李泰,他只是突然收到密报,有些咽不下这口恶气。bigétν “一个位极人臣、名满天下、备受敬仰之人,突然大罪临身、举家受难。天下人会怎么看待功高震主这四个字?动错一指之力,必伤功臣元老之心,父皇思之。” 世人只看结果,谁问过程?如果长孙无忌人头落地,那李世民就是丧尽天良的暴君,至于长孙无忌行刺皇子,那就是皇帝找的借口,哪个皇子死了? 李世民深深一叹,缓缓的点了点头:“看来还是你们兄弟齐心。” 李世民回手从书案上拿起一个奏章递给李泰,李泰展开来一看,是李恪的长史遥寄而来的一份罪状。 奏章上说李恪自到封地之后终朝每日花天酒地,纵情山水之间,狩猎无度。沉溺美色之中,歌舞欢饮时常通宵达旦更是嗜赌成性,与奶娘之子混在一起赌博取乐,全无一点皇子气象,更无半分才子踪影。 这奏章明显就是李恪让写的,李恪也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人忌惮,一个是自己的庶长子身份,一个是自己声名在外的才情,一个是自己深得圣心的恩宠。 前两样都是他改变不了的,他能改变的就只有恩宠,暴露缺点以求贬斥,没有缺点怎么办?现制造点缺点呗。 离个京还能脱胎换骨,李恪在京中是有名的谦谦君子,到封地上就变成了混世魔王,就算故意学坏,这也学的快了点。 “离京的生活如此快乐,看来我也该走了。”李泰看罢一笑:“我打算过完中秋就去洛阳,父皇,我能带雉奴走吗?” “你去洛阳就是个监造佛像而已,随时都可以回来,带他做什么?” 李泰刚要张嘴说话,李世民抓起筷子,说道:“吃饭。” 李泰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乖乖的吃饭。吃完饭,他扶着李世民一步一步走进大兴殿。 李世民在偏殿等时辰,李泰从后角门先进入大殿,他目不斜视的走到自己的位置坐好,他刚坐下,尉迟恭就跑到了他的身边,他急忙站了起来。 “坐坐坐”尉迟恭大手一搭李泰的肩膀就把他摁坐下了,他黑脸蛋子笑成了一团花的看着李泰说道:“四殿下,跟你打听个事,那个功臣图是不是画完了?没把我落下吧?” 李泰笑道:“忘了谁,我也不敢忘了你呀。” “那你把我排第几了?”尉迟恭的眼睛灼灼放光,他对名次这回事格外的在乎,英雄在世争的就是个名头。 “在我心里,我把你排第一。在凌烟阁怎么排,那得是我父皇说了算,今天早朝会说这个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透个底。”尉迟恭压低了声音的问了句:“你就告诉我屈突通、候君集、秦琼、张亮还有程傻子,是不是都在我后面?”biqμgètν 尉迟恭这声音小的连在偏殿的齐公公都听得清清楚楚,何况这大殿上的人?他一句话惹恼了好几个大英雄。 “好你个黑铁匠!背前面后的骂俺,找打!” 第337章 圣旨换凤冠霞帔 金銮殿上打起来,可是真够瞧的。说起来好像没人相信会有这种事发生,但是你还真别不信,李世民在位期间,大臣们在金銮殿上动手的事,那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看程咬金眼睛瞪得跟牛眼睛似的走过来,李泰“腾”的一下站起来,非常仗义的向后退了五步,还笑嘻嘻的说道:“你们打,你们打,别打我就行,我不打扰。” 通常这种事,李世民都是拍桌子甚至掀桌子,瞪眼、暴吼加摔杯子,反正脾气发的越大越能震住场子。 李泰则不然,他撒腿就跑,先躲远点,生怕溅身上血。 尉迟恭发现自己这嗓门好像又没控制住,他骂人在先,自是理亏,却丝毫理亏的觉悟都没有的一瞪眼:“你粗声大嗓的叫唤什么?看你把娃娃吓的?” “你那野驴嗓子说谁呢?怎么就是我吓的?”程咬金走到近前,并没有跟尉迟恭动手,连理都没理他,直接就朝李泰去了:“嘿嘿嘿,把俺排黑铁匠前面,俺请你吃牛肉。” 李泰两眼放光,跟通电了似的点头,尉迟恭一瞪眼,李泰两眼发直,跟冻着了似的摇头,逗得他们俩哈哈大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李世民看齐公公撅个屁股偷看,笑得袍子直抖,便问他李泰是怎么把那两个莽汉子劝和解了的。ъitv 齐公公附耳低言,对李世民说了句:“装傻孩子。” “真有他的。”李世民站起来,抬腿走进大殿,大殿一下子就鸦雀无声了。 李世民向下一扫,今天来上朝的人比较多,李承乾没来,长孙无忌就是左边的第一个,站在这么醒目的位置上,却不见他脸上有半丝欢欣之态。 长孙无忌感觉到阎婉真的是个丧门星,自从被皇帝赐婚以来,长孙无忌做什么事都不顺。 府衙投毒误杀了少尹张宝,第一次派人去杀石宏德,被他落水而逃,第二次派人去杀石宏德,竟然是个玉石俱焚的结果,虽然杀了石宏德,自己的人也自尽身亡了。 昨夜又接到密报,去吴地暗害李恪的人几次行刺都失败了,有人暗中保护李恪,李恪身边从不离人,睡觉都是灯火通明的,身边至少有十名死士站岗。 行刺皇子这种事必须迅速见结果,不然的话,一旦皇帝知晓,其祸非轻。长孙无忌心里没底,多少是有点慌乱,脸上倒是镇定得很。 最让长孙无忌心里难过的是明天就是八月初一了,他真想一刀把太阳给钉到天上,别再往下转了,不想过八月初一。 “众位爱卿,朕的义女如意公主明天就要与长孙涣缔结良缘,朕深爱如意,欲赐千金万银与长孙,奈何聘嫁之礼有制,昔日长乐出嫁,朕欲破制多赏,众卿止之。” 李世民说着看向李泰,微微一笑:“青雀言说,金珠美玉纵为人之所羡,却不足以荣耀公主,他建议赐封长孙无忌大司徒之职,众卿可有异议?” 升长孙无忌的官,也不是啥新鲜事,别人都愁升不了官,长孙无忌那是没事就来个“请辞”,这份圣宠是谁也比不了的。 没有人对这件事有异议,不说凭白的得罪长孙无忌有没有必要,就说长孙无忌不升比谁官小?ъitv 人都是看着跟自己级别差不多的人升迁才会心理不平衡,长孙无忌本身就站在塔尖上了,谁还在乎把他往上挪挪?别说你封他个大司徒,你封他个齐天大圣也没人管。 长孙无忌闻言一惊,这纯粹是无故升官,他看向李泰,李泰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冲着亲娘舅拱了拱手,小声的说着:“恭喜恭喜。” “陛下,常言道无功不受禄,臣” “辅机不必多言,无非给公主添份荣耀尔,无须过谦。”李世民暗咬银牙却又满脸含笑,他不想听长孙无忌废话,他一句话拍了板。 李世民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长孙无忌这个大司徒,是李泰给他争来的,话既然说出去了,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 “为了纪念自开国以来的文臣武将,朕命阎侍郎画下了二十四幅功臣图,准备放到凌烟阁之内,一来为功臣能将彰功显名,二来也使朕有个怀念旧部之依托。” 说到这个事,大家的耳朵全都竖了起来,关于这二十四个人的名单,大家基本都心里有数了,阎立本还没画完,这个名单就被打听得人尽皆知了,大家更关心的就是排名问题。 “入选凌烟阁的人既有功勋卓著的宰辅之臣,也有功高盖世的王候之臣,各位论功绩难分伯仲。”李世民看一眼李泰,又继续说道:“青雀提议按现时官职大小排序,朕心甚喜,就以官职为序,各位不得争竞。” 尉迟恭一听这话,直接笑出了声,他是开府仪同三司,开府就是可以自己开府建衙的意思,就是有自己的办公场所,同三司就是地位相当于三公三师。bigétν 当然相当于这三个字就等于是略低一点。三公三师之下,他就是最大的了,连李靖都比他小那么一丢丢,也就是说武将里他排到了第一。 尉迟恭要是不出声,大概也就没人出声了,他这么得意的一笑,程知节当时就跳了出来。 “陛下,这不公平!有的人是死后追封的官职,当然官大了。”程咬金昂头挺胸,愤愤不平的嚷道:“还有秦二哥一身的伤病,十天有九天在家养着,没法当官怎么办?” 李泰刚要站起来,房玄龄先他一步站了出来。 “陛下,无论以何为标准,一刀下去都必然有人受屈,刀切豆腐尚且做不到两面光,以官职为准绳已是最为公允之计。假使臣死后获赠更高的封号,也请以今日今时之位份为准。” 房玄龄说着又是一揖:“死者为大,活人还能跟死人争长短么?臣请陛下将同为司空者,尽皆排在为臣前面。” “房相果然高风亮节。”李世民笑微微的点了点头,眼角朝李泰瞟了一下,说主意是你出的就是好,谁有不同意见,房玄龄就自动上线了。 二十四功臣图排序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李世民又拿出参李恪的那个奏章,让齐公公当众念了一遍。 “吴王在京之时是何等的贤良,想不到他一离京就放纵起来,朕本对其寄予厚望,不料他竟如此不成大气。”李世民深深一叹:“就将他贬往安州,做个安州都督吧。” 谁都知道吴王要到吴地之官,吴地想必都被人提前几年就做下了手脚,换个地方应该能安全点。 “这二十四功臣图皆为阎侍郎所作,赏钱四百缗,另收回阎老夫人的降封诏书,复三品诰命。三日之内将圣旨交回,换凤冠霞帔,以荣耀阎府。” 第338章 凤冠霞帔不要了 为功臣画像本是奉命而为,对阎立本来说这就是份内之事,能得到几句口头表扬,再有几串赏钱已是心满意足,哪料得到还有赐给老娘凤冠霞帔这意外之喜,他急忙走出朝班,朝上一揖,高声应道:“谢陛下隆恩甚厚。” 下朝回府去,一路上阎立本真个是心欢意畅,他知道画个像没多大的功劳,这就是阎婉当了公主,皇帝给阎家个面子,看来阎婉在宫中表现的还不错,至少没有惹出什么事端来。 进得家门,阎立本急匆匆的奔向后宅,见了老娘连声安宁都没问,眉开眼笑的大呼:“喜事啊喜事。” 老夫人今天心情还不错,笑吟吟的白了阎立本一眼:“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这般不安稳。明天婉儿就下嫁给长孙家了,谁还不知道有喜事?” “非也,非也,不是这桩事。”阎立本高兴的几乎就要手舞足蹈起来了,合不拢笑口的说道:“是老娘你的喜事。” “呸!”阎老夫人的大拐杖高高的举了起来:“再混说,砸碎你的贱骨头,老身花甲之年,有什么喜事?” “哎呀,娘啊,儿岂是那等与娘玩笑的混账之人?”阎立本赶紧的说正事:“圣上恢复娘的诰命封号了,命儿三日内拿圣旨去换新的凤冠霞帔,普天之下两接凤冠霞帔之人,能有几个?这岂不是娘的喜事么?”ъitv “哈哈哈”阎老夫人一听这话,拄着拐杖哈哈大笑:“我早说过撤老身的封号,不过就是给李靖个面子罢了,事情过去还不是乖乖把封号给老身送回来?” 阎立本没他老娘这么狂妄,但是难得老娘高兴,他也没泼冷水,便顺势说着:“娘说的对,娘把圣旨交给儿,儿明日下了早朝便去换凤冠霞帔,晚上娘就可以穿新的凤冠霞帔去长孙府上参礼了。” 虽然阎婉跟阎家撇净了关系,但是阎家还是有资格参加婚礼的,阎立德和阎立本都是朝中大臣,参加婚礼不只允许而且支持带女眷。 “好。”阎老夫人笑哈哈的对身边的侍女说道:“去把圣旨拿过来。” 侍女一愣,你又不曾把圣旨交给我,让我去哪儿拿?她急忙躬身一拜:“老夫人容禀,圣旨当时是小姐收着了,不曾交于我手。” 老夫人笑着一指那侍女:“看这傻丫头,小姐进宫寸丝未带,她还能把圣旨给吃了不成?你不会去她闺房里找?” 阎婉进宫已有半个来月了,她的闺房却一直没人动过。阎老夫人发下话,小姐虽然进了宫,小姐的房间只许打扫,不许变样。 阎老夫人和阎立本母子俩欢天喜地的闲聊了好一会儿,那个侍女才两手空空的回来:“禀老夫人,没有找到,小姐屋里没有圣旨,小姐的两个红木箱子都不在。” “没用的东西。”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带着十来个丫头亲自到阎婉的闺房去搜寻。 阎立本自然紧紧的跟随在老夫人身边,到阎婉闺房一看,真的是一目了然,所有的箱柜都大开着,里面的东西都一样一样摆了出来。ъitv 翻箱倒柜的折腾了半天,连耗子洞都抠开瞅了,也没找着圣旨。阎婉屋里的大小丫头全都跪在院子里,一个一个的被叫进来问话。 最后得知小姐的东西都是霜儿给收着,霜儿已经死了,圣旨不可能被她藏在身上带走了吧?这也太离奇了,虽然没有办法相信会有这么离谱的事,但还是把霜儿的坟给扒了,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难道圣旨在那两个红箱子里,而红箱子进了宫?阎婉带圣旨进宫做什么呢? 阎老夫人倒没当回事,她笑道:“儿呀,明天你去把凤冠霞帔给娘领回来,一个破旧圣旨,他们要着也没用,就说公主带进宫去了,过两天再给他们就是了。” “不见圣旨,人家不会给凤冠霞帔的,而且无论如何咱得找到圣旨才行,这要是丢了,丢的可是咱全族人的命啊。” 阎立本急得眼珠子都要冒血,这玩意儿也能找不着,他做梦都没想到他老娘心这么大,连圣旨也随便的丢给阎婉,阎婉有多不靠谱,她是真不知道吗? “丢不了,圣旨又不能吃不能喝,它还能飞了不成?说不定就是婉儿带走了。”阎老夫人用力的一撴她的大拐杖,恨恨的说道:“我看这帮贱丫头是没说实话。” 阎老夫人下令皮鞭子蘸凉水,给我挨个的抽,结果没几鞭子下去,冰儿就说了实话。 当时霜儿伤重在外间养伤,都是冰儿侍候着小姐,她是亲眼看着小姐剪下圣旨上的龙,缝制蟒龙袍的,她还上手帮过忙,发过毒誓绝不泄露此事。 据冰儿所说,那天霜儿是被小黄门子逼问一些事情之后才咽的气,那两个红箱子是四殿下和陈公公下令封锁带走的,而那两个红箱子里就有剪残了的圣旨,以及那件旧的蟒龙袍。ъitv “儿呀!儿呀!”阎立本听罢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咕咚”一下就栽倒在地,吓得阎老夫人上前抱住,掐着人中大喊大叫。 好不容易阎立本醒了过来,他双目无神的苦笑,却笑出了哭音,他抬手捂着脸,忍不住痛泪横流。 “不怕,没事,有娘在不会有事的。” 老夫人的安慰再也起不到一丝一毫的作用,阎立本摇了摇头,哭道:“娘啊,四殿下和陈公公都知道的事,皇上肯定是知道的了,皇上明知道咱拿不出圣旨还当众下了口谕,这就是给儿一点时间料理后事的呀。” 阎立本挣扎着站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出去,灵魂一瞬间被抽离,行尸走肉般的来到书房,提笔写下一个字条,派人给阎立德送去。 阎老夫人的眼睛也直了,这会儿才觉得遍体生寒,她喃喃的嘟囔:“北周亡了,这天下不是宇文家的天下了……” 转头看到跪在地上哭泣的冰儿,老夫人抡起大拐杖就砸了过去,边打边骂:“都是你这贱人,你为什么不拦着小姐?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在众人连拉带劝之下,冰儿总算没被打死,老夫人也累得气喘便就作罢了。阎老夫人把旧的凤冠霞帔拿出来,梳洗之后穿戴整齐,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的笑了:“谁稀罕要他新的,这套老身穿着依旧合身。” 阎立德收到字条一看,上面写着:“阎婉剪圣旨制蟒袍,事已发,速备后事。”不由得“哎呀”一声,也险些晕倒,他摇摇晃晃的咬牙吩咐:“备马。” 阎立德快马加鞭,急急的赶到阎立本的府上,没想到噩耗临头,还是迟来了一步。 第339章 老夫人留有遗言 凌烟阁共分三层,李泰带人往里面放画像,一幅幅装裱好的画像,绝对是这个时代最为顶尖的艺术画作,颜料都闪着宝石的光华,看得李泰眼睛发酸都舍不得挪开一下目光。biqμgètν 李泰笑微微的欣赏着画作,画与画的技法不同,但是艺术是相通的,能够有幸亲眼目睹这二十四功臣像,李泰甚觉欣慰。 “二郎。”云海“蹬、蹬、蹬”跑上楼来,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走到李泰身边:“阎侍郎的母亲过世,圣上问你是否前去吊唁?” “啊?”李泰闻报急匆匆的下楼,边走边暗自寻思,阎老夫人的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过世了呢?莫不是与早上的那道口谕有关? 李泰没有逼死谁的想法,只想借此寻个由头,提起圣旨被剪的事,这件事当初是他的主意要“匿而晚报”。 当时封阎婉为公主的诏令已发,若是掀起此事,恐皇家为天下人所耻笑,这种大事又不敢匿而不报,便与陈文商量,晚报几日罢了。 阎婉私制蟒龙袍的事,李泰没打算揭发她,反正都是同款的衣服,长孙涣也就穿一次,他也是奉旨穿,满心的不得已已经够难为他的了。 损毁圣旨这种事,若是李泰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只有李泰知道或许也掩藏得过,但是这件事陈文也知道,李泰就不敢瞒得太久。 李泰不想给阎家施加压力,也没必要因为护着阎家,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泰以为阎家只要一句“圣旨被如意公主带进了宫”就可以交差了,没想到居然闹出了人命。 李泰心生恻隐,琢磨着要不然就把这件事永远的瞒下来吧,只要陈文不说,这件事也就算是石沉大海了,谁会没事去检查一下你家的圣旨还在不在? 李泰来到两仪殿,在门口刚好碰到了陈文,他微笑着说道:“陈公公,我正要找你,父皇命我带如意公主去阎府吊唁,我都不知道如意公主在哪个宫中,你给我带个路吧。” 这点小事还用陈文带路?陈文也好,李泰也罢,一个眼神就能有人把阎婉给抓过来。 陈文知道四殿下这是有话要说,他眯着一双浑浊发黄的老眼睛,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陈文向前走了一段路,见四下里空旷无人,他站住了脚,轻轻的捶了捶他的老腰。李泰问他是否将阎婉剪圣旨的事报告给了皇帝,他一拍额头:“唉哟,这么大的事,我居然忘了说,真是老糊涂了。” “既然忘了就永远忘了吧,怎么样?”李泰真心觉得阎家那兄弟俩不易,他们这事往大了说够灭族的,往小了说也不算个事,没人知道就不是事。 “唉哟,人老了容易犯糊涂,有些事殿下多提醒我点,你不提醒,我是真的想不起来。” 陈文才不干那多嘴的事,你想瞒着就瞒着呗,反正皇帝要是问到我头上,我绝不瞒着。 李泰和陈文很快就来到了雏凤宫,站在门口往里一看,院子里堆满了各种红色的箱子,十里红妆是公主必须要有的排场,这都是准备着明天抬进长孙府里的嫁妆。 阎婉兴奋的像穿梭在花间的蝴蝶一般,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掀开这个盒子,揭开那个盖子,别人在收拾,她在捣乱,又没人敢拦她。 她拿起一件大红的凤裙,在身前比划着:“这就是我明天要穿的吉服么?” “是的,公主小心些,弄乱了明天就不好穿了。”宫女真担心她把凤裙弄脏弄坏了,那明天可有笑话看了,公主出嫁穿件破衣裳。 “看她开心的样子,我都不忍心当头给她一个噩耗。”李泰轻声的对陈文说道:“还是我自己去吊唁吧,明天再告诉她,也让她少伤心一天。” “殿下真是君子仁心。”陈文随口回了句话,又向小太监们吩咐一声:“今天别忘了把长孙公子的吉服送过去,其余的东西听礼部的安排。” “是。”小太监们躬身应了一声,陈文和李泰也没往里走,直接转身向外走了。ъitv 李泰带着李淳风来到阎府门前,抬头观看,只见门上悬挂着大大的一朵白花,门前站着两个仆人一身的缟素。 阎府的灵堂刚刚搭好,下人们忙得脚不沾地,许多人的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偏院里传来锯木头的声音,明显的是在打棺材。 正忙得焦头烂额,忽闻一声喝报:“四殿下到!” 阎立德和阎立本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感觉三魂向上飘。 他们不知道李泰是干什么来了,他们是才知道半月前李泰就已经知道阎婉干下的好事了,那么今天他是不是来催命的? 阎立德和阎立本虽然心里惊慌,面上还是很沉着冷静的,两个人起身出来迎接,刚出房门迎面就见到了李泰和李淳风。 “臣拜见殿下。”两个人齐齐的躬身下拜,李泰抬手说道:“不必多礼,两位节哀顺变。” “殿下到偏厅坐吧。”阎立德伸手请李泰到另一个院子去,李泰望向灵堂,说道:“理该先上柱香。” 李泰能到你家门口站一站就算是给面子了,皇子亲自前来吊唁这就够给你家门添光的了,上香一般人是不配的。 李泰没那么高贵的架子,死者为大,他走进灵堂,从侍女手中接过三支清香,轻轻的插到香炉中,还虔诚的鞠了一躬。 李泰下来,李淳风也过去上了柱香,然后在阎家兄弟的陪同下到偏厅喝茶去了。 “老夫人身体一向安好,怎么走的如此突然?”李泰心中猜了八成,但也不敢肯定,老健这回事是挺不靠谱的,走的突然的大有人在。 阎老夫人知道损毁圣旨是灭九族的大罪,想要不交回圣旨,唯有不要凤冠霞帔,但是皇帝给的,你又无权拒绝。biqμgètν 要说这阎老夫人也是骄傲了一辈子的人,到底有些骨气,既然拒绝不了,那我给你个狠招,我死了就不需要拿圣旨去换凤冠霞帔了。 皇帝但有一分心软,有一分不想追究的意思,便会就坡下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阎家的灾难也就消弥于无形了。 皇帝若是死活不肯轻饶,那阎家也无计脱难,横竖是一死,老太太穿上自己旧时的凤冠霞帔,梳洗利索,把下人赶出门去,便吞金而亡了。 阎立本进屋以后只发现桌子上有一方手帕,上面绣着“太平帕”三个字,再无其他。 “我下朝回来,对娘说圣上要恢复她的诰命封号了,没想到她大喜之下,激动过度,居然一命呜呼了。”阎立本哭着拿出手帕,说道:“娘只留下这么一方手帕,连句遗言都没有交待。” 李泰伸手拿过手帕,前看看后看看,然后说道:“老夫人是有交待的,你看这手帕横竖都是布丝织成的,这分明是给你兄弟二人留下的话。” “什么话?”阎家兄弟俩都看向李泰,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鬼话出来。 李泰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所料不差的话,老夫人是给你们留下了一付对联。横丝布织,竖丝布织,横竖布织织太平。正是巾帕,反是巾帕,正反巾帕帕何来。” 第340章 八月初一好日子 八月初一恰逢二十四节气之白露,从白露这一天开始暑气渐消、秋意渐浓,一日凉过一日了。 果然早上一推门,李泰就感受到了带有丝丝凉意的晨风,他张开双臂做了个深呼吸:“好舒服,难得有个这么凉爽的早晨。” 没有朝霞似锦,明亮而又清透的湛蓝是天空的底色,丝丝缕缕的白云像美人腰间的裙带飘舞。 对李泰来说,美好的早晨和跑步是绝配,他不是天天都跑,一周大约跑个三四次五公里。 不跑步就打拳,反正他每个早晨都尽量锻炼身体,尤其是生过一场大病之后,他是真的怕了。 今天皇宫里和他一样起这么早的人,那就是马上要出嫁的如意公主了,阎婉早早的起来就让人侍候她沐浴更衣、梳洗打扮。 成亲要在黄昏时分开始,她午时开始上妆就算是很早了。她就是兴奋的睡不着,就想把自己打扮得漂亮点,一大早晨就浓妆艳抹的开始体验新娘妆了。 她一个妆面化完,李泰的五公里也跑完了,她吃一顿早饭的工夫,李泰洗了个澡、吃了顿饭、换了身衣裳。 她吃完了早饭,坐在窗前看着外面,今天的朝阳可真美,今天的小鸟叫声都格外的动听。 不知道长孙涣看没看出来那件蟒龙袍是新的,可恨也没个机会给他透个信,他要是当旧的穿,心情肯定不会好的。 李泰收拾好了,走出房门准备去上朝,忽然想起阎家的事来,便吩咐云海:“派人送如意公主去阎府吊唁,午时回宫。” “是。”云海躬身应了一声,李泰又补充道:“孝衣孝衫在宫外换,必须彩衣出宫彩衣回。” “是。” 李泰迈步走进金銮殿的时候,小黄门子叩开了雏凤宫的大门。 “见过公主。” 两个小黄门子走到窗前,对着阎婉很随意的见了个礼,阎婉心情好,倒也没挑他们的礼,随口说道:“罢了,你们有什么事啊?” “请公主上轿。” “上轿?”阎婉惊喜交加的跳了起来,趴窗户向外看也看不到轿子,她撒着欢的跑出了房门,问道:“这才早晨怎么就要上轿?” “公主无须多问,只管上轿就是。” “什么?”小黄门子这句话说的阎婉的火气“腾”的一下就蹿起来了,指着他们两个骂道:“好大的狗胆,敢这么跟本公主说话,是嫌活的不耐烦了吗?”biqμgètν “公主”一个宫女在旁边急忙劝道:“他们是立政殿的人,应该是陛下或者四殿下请公主过去。” “哦,是我父皇派你们来的吗?”阎婉自进宫以来还没见着过皇帝呢,李泰昨天来了也没和她打个招呼就走了。 两个小黄门子对视一眼,懒得跟她说话,便点了点头。阎婉当时欢天喜地的就朝外跑去,皇帝终于召见她了,这都要嫁出去了,还没正式见过皇帝义父呢。 跑到院门口一看,就是一顶青布小轿,还以为至少是半副銮驾呢,想想也是,就在皇宫里溜达一圈,有个轿子就行了,出嫁的时候才坐大轿。 阎婉钻进轿子里,一起轿,她就手扒着轿帘向外看,看半天都只是长长的过道,没意思,宫里也没什么好景致,她放下轿帘昏昏欲睡。 走了好半天,轿子终于是停了下来,她弯腰准备下轿,轿帘一掀,一个宫女手托着一套白色的孝衫,面无表情的说道:“公主,换上吧。” “放屁!今天是本公主大喜的日子,你敢胆拿这么素的衣裳让我换,是诅咒我呢吗?” 阎婉探头向外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也不是皇宫啊,轿子居然把她给带出了宫,轿子周围有宫女、太监和侍卫几十人。 这是什么情况?阎婉一下子发了懵,宫女说道:“阎侍郎的母亲昨天过世了,四殿下特准你前去吊唁,午时回宫。” “什么?”阎婉如同挨了当头一棒,浑浑噩噩中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换上的白布麻衣,轿子跑得要起飞了,她还嚷着嫌慢。 下了轿,她抬头见自家的大门上悬挂着白色的大绣球,不由得咧开大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祖母!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阎婉疯了一样的冲进院门,呼天抢地的跑向灵堂。此时金銮殿上却是很安静,上上下下没有一点声息,全都低头不语。 大家都知道八月初一是长孙涣娶如意公主的大喜日子,所以今天都尽量的报喜不报忧,谁也不想在今天惹皇帝和长孙无忌心情不好。 阎老夫人的过世,阎家兄弟没有上报,就不想给这桩喜事添堵,但是有些事不是想避免就能避免得了的,今天第一个上奏章的人是于志宁,他的母亲今天凌晨过世了,他来请丧假,要为母守孝三年。 于志宁的母亲病了之后,他就在家侍候老母,没有跟外界的人接触过,他不知道今天是皇帝嫁公主,长孙无忌娶儿媳的日子,不然他也会晚一天来上报的。 开门接了个丧信,虽然不是个好消息,却也和长孙家无关,长孙无忌接不接这种与己无关的消息,都是一样的不高兴。 李世民沉吟一下,看着坐在下面的李承乾,说道:“高明,下了早朝之后,你和青雀同去于家吊唁。” “是。”李承乾站起来朝上一揖。 “父皇,我跟皇兄错开时间去,行吗?”李泰也站起来朝上一揖,他解释道:“阎老夫人昨日过世,皇妹如意去阎家吊唁了,午时我得去接她回宫,时间上怕是错不开。” 阎婉用得着李泰亲自去接?李泰就是故意提一嘴这个事,这么大的事得让舅舅心里有数啊。 你的准儿媳、我的准表嫂、长孙涣的准新娘,一大早晨跑出去嚎丧去了,你们别着急,等她嚎完了,就把她塞花轿里给你们长孙家送去。 祖母过世,阎婉是嫡亲孙女,她这是身带重孝,上午哭灵,下午出嫁,这实在是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长孙无忌一听这话脸都紫了,他站起来朝上拱了拱手:“陛下,既然阎老夫人过世,涣儿的婚事向后延一延吧。” “我儿如意与阎家已毫无关系,只是出于人情让她过去看看而已,她不必服丧带孝,你不用介意。”biqμgètν 李世民这话说的,既然毫无关系,又哪来的人情?只不过他是皇帝,他说啥是啥。“青雀,你还是陪你皇兄去于家吧,如意朕派人接她回宫就是。” “是。”李泰应了一声,便轻轻的坐下了。 借阎婉大婚的光,李治今天不用去魏王府读书了,在立政殿里跟两个妹妹玩闹,这时夕离拿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别说李治,连李淳风的眼睛都直了。 第341章 八月初一不好过 “你过来。” 李治在院子里骑着木马摇摇晃晃的,见夕离端着一个托盘从眼前走路,托盘上不知什么东西随着她走动闪闪发光,便朝她招了招手。 夕离转身走到李治面前微微一笑:“殿下何事?” 李治仰着脖子问道:“你拿的什么东西?” 站在李治身边的李淳风用他的孔雀扇子一指托盘:“这是公主的衣裳么?” 好漂亮的嫩粉色纱裙,上面还点缀着很多的宝石,不停的闪光。 “正是。”夕离轻轻的点了点头,李治爬下木马,一把抓起纱裙,抖开来不住的称赞:“好看,好看啊。” “下面还有孔雀翎呢,这是怎么粘上去的?”李治摸着裙摆上的孔雀尾巴,迎着阳光微微一晃,颜色不停的变幻。 孔雀翎迎光变色的特性是所有绣线都不具备的,起码在大唐这个时代生产不出会变色的绣线。 “呵呵”夕离笑道:“这不是粘上去的,这是缝上去的。” “缝的?”李治好好的摸了摸边缘,仔细的看了看:“我怎么看不到线?” “翻过来看背面。” 李治果然翻过来看,背面也看不出来。 夕离轻轻的掀开衬布,李治这才看到线头,针脚之细密、排列之均衡令李治不由得脱口赞了句:“好精巧的手艺啊。” “这不算什么,会绣花的都会。”夕离拿过纱裙折叠整齐又放到托盘上,对着李治笑道:“殿下可别告诉两位公主,这裙子要傍晚才给她们穿的。” “我理会的,你去吧。”李治摆摆手,夕离轻轻一福便走了。 李治转身趴到木马上,轻轻的摇晃着,轻轻的呢喃:“缝上去的?太厉害了吧。” 李淳风蹲下来轻轻的给李治扇风…… 却说阎婉哭着飞奔向灵堂,阎家人上上下下没有不认识她的,自然也就没人拦她。 一路跑到灵堂门口,向内望见厅内一片缟素,家人们全都是一身孝衫跪在两旁,阎婉一跺脚,大哭着跑进灵堂。 “这个孽障!”阎立本“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见阎婉跑进来,一刹时他血往上涌,双目赤红不像是见到了亲生女儿,倒是如同仇人当面。 阎立德也赶紧站了起来,伸手扯住了要向前冲的阎立本,抢先一步站到了阎婉面前,他咬着牙,躬身一揖:“臣阎立 biqμgètν德拜见如意公主殿下。” “啊?”阎婉一愣,没想到大伯居然会当面给她行了一礼,她这一刹时忘了自己的公主身份,阎立德一拜,她才恍然,刚要大方的来句“免礼”,却听她的父亲冷笑连声。 灵堂上发笑,他是疯了吗?阎婉愣眉愣眼的看向阎立本。 “如意公主?”阎立本冷笑着指着老夫人的灵柩,手指都颤成了花:“现在你如意了吗?” “嗯?”阎婉懵了,自从进宫就没回来过,她都没在家,能犯什么错?老爹怎么会是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 看她脸上浓脂艳粉,阎立本的理智都着了火,抬腿一脚正踹在她的小腹上,她倒退几步摔倒在地上,也没人过去扶她,旁边的人还往后退了退。ъitv “到底要害死多少人,你才肯罢休?”阎立本想要冲过去直接踢死她,却被阎立德死死的抱住。 阎婉捂着肚子,撒泼式的大哭,祖母的突然离世,让她难过,父亲的冷漠无情,更令她委屈。 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冲她发火,她猜想大概是因为祖母昨天过世,而她今天才过来吊唁,于是她痛哭着说道:“我刚刚知道消息就回来了,昨天你们都没人告诉我。” 不论她怎么哭,也不管她喊些什么,阎立本都不想听,就指着门口对她暴喝一声:“滚!你赶紧给我滚!” 阎立德死死的拉着他,轻轻的劝道:“她现在是公主,生死荣辱与咱们家没有关系了,别乱了君臣之礼。” 现在阎家最得罪不起的人就是阎婉了,人家一翻脸就是君。 阎家的这场灾难到底能不能过得去,现在还不好说,若不是李泰昨天过来安慰他们一番,说不定阎家又有多少上吊的了。 阎立德的意思是不要搭理她,她爱做什么做什么,反正今天下午她就嫁人了,以后再也不会连累阎家了。 阎立本却是看到她就犹如烈火烧心,与其说是恨她,倒不如说是恨自己,早知道她会给阎家惹来这许多的祸事,早就该掐死她。 有机会打,有机会骂,有机会管的时候阎立本都大意了,以为女孩子长大了嫁人而已,惹不出什么大事来,由着老夫人往死里宠惯于她。 现在想打、想骂、想管却没有了这样的资格,亡羊补牢也得趁牢里有羊的时候补,羊都亡干净了,还补它则甚? “公主,阎家门楣低下,不配殿下亲祭,请回宫去吧。”阎立德也不愿意看见她,忍着气冷嘲热讽的赶她走。 阎婉一看伯父和老爹对自己都是这样的态度,顿时心里塞满了委屈,她爬起来对着灵位放声大嚎,平常她要是哭出声来,满府的人都得急疯,现在她嚎得嗓子像着了火,愣是没一个人理她。 她转过身来,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去,跪在地上守灵的人全都低着头,站着的就只有阎立本和阎立德。 阎立本冷冰冰的眼神里没半点亲情,阎立德则轻声一叹,微闭上双眼:“公主,请回吧。” “我不走!我就不走。”阎婉突然好气,看这些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走,你们全都走,我不要看见你们!” “遵命。”阎立德一声令下:“全走,一个不许留。” 阎家人纷纷站起来,阎婉就傻愣愣的看着人们排着队的走了出去,她想要把人喊回来,张了两次嘴没发出声来,情急之下她抓起供桌上的茶盏,狠狠的摔到地上。 阎立本的脚步顿了一下,阎立德扯着他就走了出去。 “祖母!你看看啊,你走了所有的人都欺负我。”阎婉跑过供桌,趴在尸身上大哭。 阎家的人全都走了,宫里的人排着队的走了进来,一个个如木雕泥塑的一般站在灵堂两边,任由阎婉怎么折腾也没人理会。 阎婉哭得头晕目炫、声嘶喉哑,这时一个小黄门子说道:“午时到,请公主回宫。” “我不回宫!”阎婉眼睛肿得都快睁不开了,脸上的妆也被泪水洗的没法看了。 “给公主更衣、上轿。”小黄门子一甩拂尘,几个宫女走过去拉起阎婉:“公主,我们到偏厅更衣吧。” “放开我!”阎婉挣扎着大叫:“我不走,我要给我祖母守灵!” “公主不走,就在这儿换吧,莫误了时辰。” 几个小黄门子上手就把阎婉的孝衫给扯了下来,宫女拿起彩衣就往她身上硬穿,阎婉本就身量纤纤,如何抵抗得了? 不一会儿她就被强行更了衣,强行塞进了轿子里,强行带进了皇宫。 可怜锦绣裹身如枷锁,大轿启程似囚笼,她以为人间苦楚今番尝尽,却不知更大的难处正在前方等着她。 第342章 八月初一吊唁日 自从半个月前定下了公主出嫁的日期,人们都以为八月初一会是一个喜气满长安的好日子,却没想到八月初一这天哀嚎声声冲破云霄。 太子太师于志宁的母亲过世,满城的官员尽皆前去吊唁,这吊唁居然还得赶场,因为工部尚书和工部侍郎的母亲昨天过世了,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消息。 这一天就算一丁点本职工作都不用做,京城里的官员们也有点忙不过来了,一上午要赶赴两个灵堂吊唁,下午还要去长孙无忌家里吃喜宴。biqμgètν 下了早朝李承乾和李泰回去换了身衣服,然后一起去于志宁家吊唁。下轿之后,李泰打量一番于府的门墙,不禁感慨了一句:“想不到于家如此的清贫。” 李承乾不由得又想起上次他奉命前来探病,却无端的被于志宁给大骂一顿的情景,他看李泰一眼,轻轻的叹道:“有时候太过了,就会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皇兄说的是,太子太师俸禄非轻,更兼父皇时常赏赐,怎地也不至于置不起一个像样的宅子。想必是他不爱豪宅,银钱另有用途吧。” 李泰也不信于志宁会穷,位列三师都会受穷,那大唐没人愿意当官了。 李承乾迈步向前走,李泰紧随其后,两个人都是一身墨色的蟒龙袍,行动之间满满的皇家气象。 于志宁下了早朝便回家换上孝衣孝衫跪在灵前,上香、祭酒、烧纸,家里亲朋故旧连下人算上,一共不到二十个人,差不多全都守灵堂。 李承乾和李泰没让人传报,直接走了进来。他们分别向前上了一柱香,鞠了三个躬,于志宁还了礼之后站起来,请他们到别室小坐。 他们也没别的话说,不过是“节哀”二字而已,于志宁满面愁容的叹了口气:“二位殿下有所不知,我娘临终嘱咐我务必要将她送回高陵安葬。我今日上殿请辞,欲为母守孝三年,奈何陛下不准,陛下只准了我十天假期,连来带回路上最少也得六天,算来我娘只得停灵三日。” 于志宁是有名的孝子,说着话就泪流满面了,李泰也不敢直接就批给他三年假期,他扭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对于志宁没有同情也没有共情,不就死个娘吗?你娘都多大年纪了?我娘三十六就没了。 李泰看他了,他只好开口:“父皇也是惜才爱才之心,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于志宁以为李承乾是自己的学生,自己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他至少能答应在皇帝面前替自己求求情,多给自己一段时间的假期也好,没想到他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倒是魏王欲言又止似乎有些意动,他刚要跟李泰说话,这时王珪(音归)、魏征、房玄龄三个宰相一同走了进来。 他们三个急忙起身相迎,大家也没有互相见礼,就安安静静的坐了。 这气氛属实是有点尴尬,谁来了也不能上柱香就走,敷衍的味道未免太足了,坐一会儿也不能侃侃而谈,又不好闭口沉默。 王珪先打破了沉寂,他看着李泰问道:“方才见你们在说话,不知说些什么来?” “适才皇兄说到自古忠孝难以两全,我正想向恩师请教这忠孝之道。”李泰谦恭有礼的一拱手:“不知这忠与孝当如何平衡?” 王珪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谈论这么大的话题,反正有人提了头,随便聊几句就可以走了。 “当今圣上是你的君主,侍奉他自然要竭尽忠诚;圣上又是你的父亲,侍奉他自然要竭尽孝心。尽忠尽孝可以树立自己,可以成就美名。汉东平王刘苍曾说:'为善最乐',希望你记住这句话。” 李泰以为他会说忠孝得看情况,不违背忠的情况下多尽些孝也是应该的,这样就可以替于志宁求个情了,没想到他一点没明白。 李泰站起来对着王珪深鞠一躬:“多谢恩师教诲,金玉之言我必深铭肺腑,时刻不敢忘怀。” 于志宁满心失望的叹了口气:“太子若有魏王三分好学之意,也不枉圣上期许,也不枉老夫苦口婆心了。” 看李泰对老师恭恭敬敬,主动求教又礼仪周到,于志宁难免满腹心酸。 李承乾什么时候有过主动求教?他只会阳奉阴违。指望他礼仪周到?他不说话就算是礼貌的了,哪一次他不是带着气给自己见礼,眉梢眼角的不耐烦根本都掩藏不住。 于志宁身为太子詹事却混得不如一个魏王长史,看看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再看看人家教出来的学生,人比人不能活了。 于志宁一句话,说得李承乾心头火起,几乎都要坐不住了,我来探病送礼被你无端大骂,我来吊唁你又拿我撒气,你夸魏王也就罢了,把我捎上踩一脚是什么意思? 李泰也被他说的浑身冒火,哪有这么不会说话的?你这不是挑拨我们兄弟吗?李泰尴尬得汗都流下来了,他刚要张嘴,房玄龄先开了口。 “这话说的不对。”房玄龄瞥一眼李泰:“魏王已非孩童,连忠孝二字都还要请教长史,分明是勤谨有余、机敏不足。” 房玄龄这话说的跟骂人差不多,按他的说法,凡是勤奋好学的都是笨孩子。言外之意就是说太子足够聪明,不需要勤奋好学。 “立身成败,在于所染。”魏征若有深意的看了李承乾一眼,随即移开目光扫视了一圈:“两位殿下身边俱是忠正之臣,多听良言、广纳诤谏,必会有所建树。” 李泰总算是体会到了李承乾的不容易,每天被人围着骂,真是能把好人逼疯的节奏,魏征这都算是点到为止了,说得李泰脸都跟着发烫。 李泰急忙以还要去阎侍郎家吊唁为由起身告辞,带着李承乾跟逃似的离开了于府,出得门来他们自然是坐轿回宫了。 李承乾气得咬牙暗骂于志宁,这个穷酸成天的跟我过不去,他既是一时不想让我好过,我也绝不会让他好过一时。 李泰没什么想法也没什么情绪,上轿就闭目养神,下轿就到了立政殿,他洗了个澡,吃了顿午饭,然后就吹着风扇,给兕子画了几张识字卡,基本上都被妞妞抢去撕着玩了。 李泰正悠闲的吃着冰果,云海来报说:“如意公主又哭又闹,不肯换衣上妆,宫人们实在没办法,再拖下去怕是会误了吉时。” 按理说这种事不该报给李泰,不过李泰也没有烦,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衣服可以硬穿,不行就把她绑上,妆可以不画,反正有盖头遮着,想用一张什么的脸面对长孙涣,是她的权力。” 第343章 八月初一嫁公主 要当新郎的人是长孙涣,李泰才不在乎阎婉是什么形象。 关于这场盛大的婚姻,李泰唯一的期盼就是参加婚礼,还没见过大唐贵族的婚礼是什么样的呢,婚宴上有些什么好吃的,喜酒一定要尝尝。 今天所有的皇子都要穿吉服,李泰跟李世民提过他想穿蟒龙袍,可是李世民没批,还特意派人过来监督李泰穿吉服。 李泰不想因为一套衣服横遭人妒,李世民赐他九旒冠冕就是给李承乾看的,他总是避开李承乾,这还有什么用? 李世民就是故意的,他就想让李泰跟太子穿一样的吉服,并肩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要么李泰把李承乾的斗气给逼出来,李承乾一个转身变回贤良太子,要么李泰把腰杆直起来,你现在就是副太子,怕人知道么? 李泰和李治双双换上了吉服,兕子站在他们面前左右打量,笑嘻嘻的说了句:“二哥好像皇兄。” “瞎说,二哥比他好看多了。”李治一听到“皇兄”这俩字就变脸,狠狠的白了兕子一眼。 李泰看他一眼,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他也管不了李治。 前半年李治对李承乾失口说要杀他的事耿耿于怀,李泰劝了半年,终于算是放下那么一丁点了,李承乾又因为一个轮椅把妞妞招哭了,把李治气个半死,他自己也被摔了个半死,这兄弟关系算是缓和不好了。biqμgètν “我说他俩帽子一样。”兕子也狠狠的白了李治一眼,妞妞乐哈哈的从远处跑过来,张着胳膊喊:“抱,抱抱。” 李泰刚蹲下来,李治抢先一步冲过去把妞妞给抱了起来:“三哥抱。” “你小心点,别摔了她。”李泰这边嘱咐着李治,那边妞妞伸手抓李治的脸,李治向后一仰脖子,妞妞一把把李治帽子上的珠子给扯断了一根。 “哎呀”李治想要去护帽子,一松手妞妞差点掉了,他急忙又一搂,总算没摔着妞妞,他轻轻的把妞妞放下,又气恨恨的大吼:“你把我帽子拽坏了!” 妞妞一下就被吼哭了,李泰赶紧把妞妞抱了起来,又吩咐云海:“再给他拿一顶过来。” 云海有点麻了,这东西有数的,李治一共就一套吉服,李泰看他愣愣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把我原来的那顶拿过来给他。” “是。”云海赶紧的去拿了。 “嗯,嗯。”妞妞小手举高高的去够李泰的帽子,李泰早有准备,抬手压住她的小胳膊,笑道:“妞妞乖,不淘气。” “挂上,挂上。”妞妞晃着手里的半串珠子,很着急的挣扎着,李泰这回明白了,他“扑哧”一下笑了,这是随便就挂一串的事吗? 李泰捏捏妞妞的小脸蛋,心里莫名的舒服,把李治头上的珠子拽下来,挂到自己的头上,这可是个大大的吉兆。 兕子被带到一边换上了孔雀裙,不一会儿她两只小手舞得跟翅膀一样,一路小跑的飞到李泰面前,滴溜溜的转起了圈:“看我漂不漂亮,漂不漂亮?” “要,要。”妞妞突然使劲的朝兕子扑了过去,要不是李泰抱得够紧,她就蹿出去了。 “你也有。”兕子扯着裙角一晃一晃的给妞妞看:“你的也漂亮。” 妞妞小,她能听懂的话不多,但是她能听懂兕子说的话,只要兕子说“你也有”,就表示她的愿望能够得到满足,她立马就不闹了。 未时刚过他们全都换好了衣服,一切就等着礼部安排。这时新娘子也从里到外换上了大红色的吉服,正坐在梳妆镜前等着化妆。 “公主,吃点东西再上妆吧。”宫女端来一盘宫制点心,阎婉中午就没吃饭,确实是饿了,她伸手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只嚼了一下就吐了出来。 明明平时都觉得很美味的糕点,这会儿偏没有什么滋味,而且很反胃,放进嘴里就想吐,她一下又哭了起来。 “公主,再哭就来不及上妆了。”宫女把李泰的原话说给她听了,她听了之后一下子就消停了。 她也明白了,她只有认清现实,只有乖乖的才能得到自己该得到的,至于自己不该得到的,作也没用,没有人会惯着她。 她努力的止住哭,又重新洗了脸。宫女给她梳头上妆,她时不时的就红一下眼圈,无奈手中只好时刻拿着手帕。 粉好上,胭脂好擦,只是红红的眼睛、肿肿的眼皮还有怎么都翘不起来的嘴角没法处理。 “没关系的,公主,新娘子上轿都是要哭的,哭的越厉害说明越孝顺,你这样挺好的。” 宫女好心的安慰了她一句,没想到这一句话如同钢刀直扎进了她的心里。 孝顺?哪个孝顺的人,祖母尸骨未寒就身披大红?哪个孝顺的人,上午哭灵,下午上花轿? 想起祖母,忍不住两行热泪滚滚涌出,手帕根本擦不过来,宫女也没办法,劝人的话都说了好几车了,怎么也是劝不住。 “公主,路上有盖头遮着,我会跟你到洞房里给你补妆的,你晚上别哭了就行。” 阎婉哭着点点头,她现在总算是不闹了。 很快礼部的人就来了,嫁公主自然要有一大套流程要走,又是拜皇帝又是拜皇妃,还象征性的跟皇帝、皇子们吃了一顿饭,这饭就跟上供差不多,端上来摆摆再端下去,没有人真的吃。 从未时开始折腾,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在黄昏之前公主的彩轿终于缓缓的出了宫门,走在彩轿前面的人一个是齐王李佑,他穿着九章七旒的吉服,骑着高头大马,气宇轩昂的得意。ъitv 另一个便是新郎长孙涣,他穿着崭新的蟒龙袍,脸比天上的乌云还要阴沉几分,实话实说这蟒龙袍十分的干净,穿起来也是十分的荣耀,偏偏长孙涣就感觉这蟒龙袍像是蛆做的一样,狗屁的荣耀,这分明就是屈辱。 若是只有长孙涣穿着蟒龙袍还能显眼点,他身边就是一身吉服的皇子,比他的蟒龙袍尊贵得多,身后还有一大队的皇子,全都穿着吉服,平时蟒龙袍很尊贵,今天蟒龙袍是垫底的。 花轿一动,唢呐声响起来,一曲“百鸟朝凤”吹的是喜气祥和,欢快至极。乐音阵阵如同乱箭穿心般的令人难过,阎婉忍不住哭出了声。 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她祖母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父亲、伯父为什么对她那般冷漠,她羡慕的公主生活过得如同囚禁,她期盼的成亲之日又是脱下丧服换喜服,命运怎地如此作弄? 李佑得意洋洋的骑在马上,听着滴滴哒哒的唢呐,忽然轿内传出嘤嘤哭声,他不由得心头不喜。 这时天又下起了小雨,别的皇子都坐在轿子里,他连个避雨的物件都没有,气得他嘟囔一声:“真他娘的晦气,老子这是送亲还是送殡呢?” 第344章 八月初一大礼成 “这雨下的不吉利呀。”街边许多百姓远远的看着皇家送亲的仪仗,没想到突然变了天,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八月初一正是二十四节气之白露,这一天的阴晴昭示着这一年的收成如何,百姓最怕在这一天见到雨。 “俗话说,白露水,恶过鬼。” “是啊,不怕七月半的鬼,就怕白露节的水。” 长孙涣骑在马上,双手轻揽缰绳,微微的闭上双眼,百姓们的话语声声入耳,这倒霉的亲事,七月半定亲,白露节成亲。 别人尚公主都欢天喜地,而自己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老天就没给一丝丝快乐起来的理由。 日子不日子的不提,自己尚的公主连李都不姓,这也就罢了,她还把自己闹腾了个臭名昭著。 忍吧,过了今天就好了,明天太阳升起来,一切阴霾都会过去的。 长孙涣和李佑是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他们要上前去汇报花轿到门了,他们后面就是新娘子的花轿,花轿后面就是太子的半副銮驾,太子的后面是李泰的半副銮驾,李泰的后面是李治的大轿。 公主若是嫁到别人家,未必能惊动所有的嫡皇子来送亲,但是长孙家不同,这是嫡皇子们的亲娘舅家,即使长孙家娶的不是公主,他们也是要来的。 接连两个半副銮驾,这排场震动了整个长安城,长孙家的圣宠真是无人能及,旁观的人羡慕不已,参与的人又有几人开心? 反正李承乾不开心,他一个人坐在大大的轿子里,觉得周身上下空荡荡、冷嗖嗖的,想起李泰的出行仪仗、衣冠服饰尽皆与自己相同,心就不由自主的颤动。 李泰谈不上开心,倒也没什么不开心的,他的轿子不空,还有点挤,兕子和妞妞一左一右的贴在他的身上,也就他的轿子里不时的传出一串串天真无邪的笑声。 李治也不寂寞,他和李淳风坐一个轿子,好歹有个人陪着聊天。 雨下的不大,下的时间也不长,从皇宫出来到长孙家门口,刚刚好的雨停了。 长孙家莫说院里院外,就是门前的街都是红毡倒地,无数的灯笼早早的挂满了长街。长孙家门前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根本看不出来谁是谁。 好在一切都有礼部的人安排,皇家嫁女排场自然是大的,但是流程一点不能乱。什么时候什么人做什么事,都有人在边上高声的喊口令。 满城的官员都在长孙家里聚齐了,比每天上朝的人那要多出好几倍,这么说吧,凡是京官,只要能爬得起来床的,家里没有丧事的,全都来了,一个都不少,而且多数带着家眷。 从花轿到门到新人拜堂,整整走了一个时辰的流程,所有人都像木偶一样任由礼部来摆布,好不容易捱到把一对新人送进了洞房,宾客们才纷纷安坐,总算盼到了宴席环节。 洞房里灯火通明,儿臂粗的喜烛成对摆放,桌案上吃的喝的好多东西,丫环、喜娘站了一屋子,新郎进门连三步都没走上,就被推了出去。这个新郎也是好推了点,一比划就出去了。bigétν 丫头把门关好,宫女扶着阎婉轻轻的坐到喜床上:“公主,吃点东西再补补妆吧。” 阎婉轻轻的点了点头,饿了一天了,这会儿倒是吃得进去了,吃了五六块糕点,心也不那么慌了。 两个宫女轻轻的扯着盖头,不敢完全的掀起来,一个宫女蹲下来,小心的给她扑了点粉,补了补妆。 阎婉借着掀起来的缝隙,向外看了看,如果把红色换成白色,这洞房跟灵堂也差不多,想着想着不由得眼底蓄泪。 宫女急忙拿手帕轻轻的点了点:“公主,可不能再哭了,嫁到长孙家还不知足么?你以后的日子就都是好日子了。” 阎婉也知道不该哭,但是哭这回事不那么好控制,她尽量的让自己的情绪缓下来,哭了一天了,眼睛又酸又涩的,眼泪还真没那么多了。 却说长孙涣离开洞房便是挨桌的接受别人的祝贺,朝中老臣都由长孙无忌来陪,他去走个过场也就是说几句话的事,没人跟他喝酒,直接把他打发到年轻人那边去了。 长孙涣来的第一桌,自然就是皇子们的这一桌,李承乾坐在首位,挨着他的就是李泰、李佑、李治、兕子、妞妞,皇族之外就是李淳风还有房遗爱和潘锦。 房遗爱是想带亲妹妹来的,奈何房遗月宁可在家绣花也不出来,她嫌人多不愿意抛头露面。 房遗爱知道妹妹一个人不会出来,他早早的约上了潘锦陪她,可还是没能说服她出来,无奈之下只好带着表妹过来了。 长孙涣一看这一桌四个穿吉服的,两个太子服,两个亲王服,自己这身蟒龙袍本就不太够级别,还是件二手的、是人家扔不要的、是裹过尸体的,他眨眨眼,强迫自己不要想这些没用的,过了今夜就好了,以后再也不用穿了。 长孙涣自然是先和李承乾打招呼,李承乾没等他说话,抢先开口道:“新郎来了,过来坐,陪我们喝好了再去陪别人,不陪好我们,我们可不放你走。” “是啊,表哥过来坐。”李泰站起来,伸手一推李佑:“没眼色,给新郎官让个地方。” 李佑嘿嘿的笑着向旁边一闪:“好好好,天大地大新郎官最大,你坐。” 李佑一闪开,就把李治给露了出来,他小脑袋往前一伸,盯着长孙涣来了句:“表哥,你穿的是我二哥的那件蟒龙袍吗?” 冷场王出现了,一句话砸下来比空调还好用呢,屋里的温度瞬间下降二十度。 整场婚礼,虽然没人敢说,但是人人都知道最让长孙涣难过的,就是这件不得不穿的蟒龙袍。 明着是皇家给的荣耀,实际上就是皇帝在拿他撒气,谁让长孙无忌隐匿了阎婉克夫寿的卦词?这件事就是个人人知道但都默契的心照不宣的秘密。 “雉奴?”李泰脸一沉,很严肃的瞪着李治:“来时我怎样嘱咐你来?多吃饭,别说话。” 都不是少说话了,是压根就不让说话。李治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不在乎的说道:“我就是说这件蟒龙袍还挺好看的,好像比你穿的时候更好看了。” “好看。”妞妞“啪啪”的拍了拍胸脯,她以为是在夸她,她一个劲的炫耀。 妞妞一炫耀,兕子就受不了了,她站起来扯着裙子转了一圈:“我也好看。” “你裙子上缝着孔雀毛当然好看了。”李治扭头看向长孙涣,指着他的蟒龙袍说道:“诶?你这龙好像也是缝上去的。” 第345章 八月初一大祸生 李治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好奇的小眼神紧紧的盯着长孙涣身上的蟒龙袍。 长孙涣面上一紧,多少是有点心慌,阎婉可是明目张胆的去锦绣坊绣过龙袍的,虽然锦绣坊没有接她的活计,谁知道她有没有再找别人来绣? 万一这蟒龙袍真是她自制的?我天爷,长孙涣倒吸一口冷气。 李泰一听这话,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的目光“嗖”的一下,射到了李淳风的身上。ъitv 以前李治毒舌坑人,李泰要么以为他是真的童言无忌,要么以为他是故意刺激什么人。 但是这一次不同,李泰知道李治绝不是无意的信口开河,他这是有的放矢。 阎婉剪圣旨、缝蟒袍,这件事知情人有限,除了阎家人和自己,就只有陈文、那两个小太监以及李淳风知道。 匿而后报的主意其实就是李淳风出的,李泰当时有点拿不定主意,紧急召李淳风入宫商量。 李淳风说当时就报的话,既伤皇家脸面又毁人姻缘,这是大事又不是急事,晚报几日也不妨事。 待到大婚礼成,生米成了饭,木已成了舟,到那时再报,陛下也未必追究什么,毕竟亲事已成,这事只是阎婉一人犯下的无知之错,并非有意谋反。 李泰琢磨着皆大欢喜总好过血流成河,便同意了李淳风的提议。没想到他竟然鼓动李治当众揭开了真相。 他这是干什么?推长孙家下水?这么点事推得动吗? 这事放到别人身上,妥妥的灭九族,放到长孙无忌身上,这就是硬扣帽子,他不扣别人就不错了,没有实证扣他帽子扣不住啊。 关键是自己该怎么办?这件事要是就此揭开,父皇一定会暴怒的,自己该如何解释?这么大的事匿而不报,铁定是揭不掉的过错。 李淳风悠闲的摇着孔雀毛的扇子,还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来假装擦了擦扇柄。李泰当时心下大定,慌什么呢?自己要是压根就什么都不知道,哪来的过错? 昨天还自作聪明的指点阎家兄弟横竖不知,今天自己就乱了阵脚。看来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时候,谁都能当诸葛亮,发生在自己身上就猪一样了,诚所谓当局者迷是也。李泰正心慌意乱、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承乾笑着接起了李治的话茬:“雉奴,这你就不懂了,衣服上的图案叫刺绣,得说绣,不能说缝。” “绣和缝我还是分得清的。”李治不服气的左手一指长孙涣胸前的龙纹,右手一揪兕子的裙摆:“你看像不像缝上去的?” 没人提没人说也就没人在意,有人提了就有人注意,李佑伸手摸了一把长孙涣身上的蟒龙袍,上下打量他一番,说道:“他这蟒龙袍还真有些特别,四皇兄你的蟒龙袍都是特制的吗?” 哪里不一样,李佑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一样。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很简单,因为他天天都穿真的蟒龙袍。 银行的老出纳遇到一张假币的时候,他也不是摸出来异常的,也不是看出来不同的,更不是嗅出来差异的,直觉就知道它是假币。 “蟒龙袍便是蟒龙袍,哪有特制的?”李泰微微一笑:“便是皇兄的蟒龙袍,也没什么不同啊。” “长孙公子的这件蟒龙袍不是特制的,是仿制的。”潘锦笑着开了口,房遗爱当时变了脸色,急忙低声喝道:“别乱说话,怎地这般不懂事?” 潘锦没有理会房遗爱,她还记得阎婉主仆两个嚣张的要打她的事,那天要不是李云霞在,她肯定就被她们主仆给打了。 因为这件事,李家的大门都被人砸了,狗血淋上门墙,这是天大的侮辱,潘锦没有能力做什么,只能静静的默不作声。 今天她得到了机会,阎婉的丈夫穿着仿制的蟒龙袍,这就说明有人私绣了蟒龙袍,这个人若不是阎婉本人,那就是自己的同行了,不管是谁,都没有放过她的道理。ъitv “我没乱说啊。”潘锦一派天真的看着长孙涣,开了闸的嘴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蟒袍用大缎没错,肩袖处的蟒用彩色绒线绣也没错,可是胸前的蟒应该用平金绣,这里用的却是圈金绣,平金绣和圈金绣都是用纯金的金线来绣,但是圈金绣是绣龙袍的手法,只有五趾真龙才配圈金绣,这个却是四趾的蟒,可见此袍是仿制品无疑的了。” “大胆!”长孙涣当即变了脸,这种事岂能容许别人乱说?若是任由她信口开河的诬陷自己,唉,真是诬陷该多好,万一不是诬陷可怎么办啊? 无论如何得把这件事压下去,长孙涣拍着衣裳,怒喝道:“谁人不知此乃四殿下的旧衣,焉有仿制之说?若不是看在今天是我大喜之日的份上,定将你送官究办。” “我二哥的蟒袍肯定是真的!”李治一下站了起来,长孙涣这会儿看他挺可爱的,刚要夸他一句,他话锋一转:“你穿的这件蟒袍不是我二哥的,表哥你是嫌我二哥穿过,你又照着做了一件呀?” 长孙涣敢跟潘锦翻脸,可不敢跟李治翻脸,他急忙解释道:“怎么可能?这是昨天宫里人送过来的。” “哦,你的意思是说,是我表嫂给你做的呀?” 看李治不依不饶,李佑急忙在一旁帮腔:“真的吗?表嫂好手艺啊。” 李泰看一眼李承乾,你说话还是我说话?就他们俩头上的珠子多,他俩再不表态,事情不知道要发酵成什么样了。 李承乾淡淡一笑:“你们怎么盯着一件袍子没完没了,一会儿酒菜都凉了,你们还吃不吃?” 李承乾可不想把事情闹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长孙无忌成天骂他,他也知道舅舅是为自己好的。biqμgètν 李泰看李承乾是想装瞎装傻把事情压下去,他便也没吭声,回宫跟父皇说一下就是了,到底怎么办让父皇拿主意吧。 李淳风摇着扇子,笑吟吟的看着李承乾,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太子殿下可还记得半月前的言语?贫道所料不差的话,应该就应在了这件袍子上。” 李承乾什么都能忘,怎么也忘不了半月前李淳风说有人诅咒他患足疾的事,李淳风这么一说,他当即变了脸色,虽然想不明白这其间有什么联系,但是他不能不闻不问了。 事不关己的时候,谁都会说“算了吧”,事要是关己了,谁都会追究到底。 “蟒龙袍岂容仿制?”李承乾一声令下:“把阎婉给我关押起来,连夜审讯。” 大喜的日子新娘被抓了?那长孙家的脸往哪儿放?长孙涣急忙冲着李承乾拱手作揖:“太子殿下,且不可如此,莫听旁人闲言语,须念姑舅骨肉亲啊。” 第346章 八月初一煎心夜 长孙涣话说的够清楚,遑论有罪无罪,看在姑舅亲情的份上,今天你也该给长孙家留点颜面,就算真有其事,你也可以缓一缓,大婚之夜把新娘抓走,长孙家岂不成了全天下的笑柄? 皇家有亲情吗?有,没事的时候兄友弟恭,有事的时候亲兄弟都能白刃见红,姑舅亲算个什么? 诅咒太子这种事,李承乾还会顾虑你长孙家的面子?痛风没长你脚上,你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吧? 李泰一看所有的皇子都亮剑了,他要是不表个态,不成了皇子中的叛徒了吗?他对舅舅的好,只需要让外人知道就行了,又不需要真心对舅舅好。 “表哥你下去歇息歇息,反省一下吧。”李泰变脸比翻书还快,当即一声令下:“将新郎、新娘分两室隔离问话。” “惠褒,你?”长孙涣抬手指了李泰一下,话还没说完就被武士扳住肩膀,将双手反剪在背后给押了下去。 李承乾心突突的乱跳,气的脸色铁青,李泰缓缓的开口问道:“皇兄,咱们先去过问一下吧,若是个误会说开便好了,贸然的惊动旁人反为不美,你说呢?”bigétν 要么别出刀,出刀速度要快,若是再拖一会儿,被长孙无忌知道了消息,他一定就横加干预了,你还想审什么实情? “嗯。”李承乾点了一下头,他吩咐道:“五弟、九弟,你们照顾好两位皇妹,我们去去就来。” 这件事李承乾太关心了,他必须要亲自审,不然他担心有人做手脚。李泰也正是要他亲自去审,他是太子,他是主审,这件事跟自己的关系就不那么大了。 阎婉正罩着大红盖头,安安静静地坐在红罗帐里,曾几何时她以为顶着公主的名头,嫁到长孙家这样的豪门是喜上加喜,必然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哪里料得到竟会落得个眼中蓄泪、心内含悲,哭不得哭、笑不得笑的境地,别人洞房春暖一腔是喜,她却是身同槁木死气沉沉。 她心灰意冷的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突然之间几个武士闯进了洞房,如狼似虎的把屋子里的丫头、婆子都给赶了出去。 阎婉掀起盖头,含惊带怕的看了一圈,她娇喝一声:“你们是什么人?敢胆搅闹洞房,不要命了吗?” “在下是东宫守卫贺兰楚石,公主莫慌,太子殿下即刻就到。”贺兰楚石手按着腰刀,站得直溜溜的也没给阎婉见个礼。 阎婉一听他是东宫守卫,当时就懵了,闹洞房还有带兵闹的吗?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阎婉一甩把盖头扔到了床上,看这屋子里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心里多少是有些慌。ъitv 任凭阎婉说什么,贺兰楚石没有再和她多说一个字,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声喝报:“太子殿下到,国策将军到。” 贺兰楚石打开房门,退步躬身迎接两位殿下。李承乾和李泰并肩而行,李承乾的身后跟着纥干承基,李泰的身后跟着苏烈和李淳风。 “去外面守着。”李承乾一句话,贺兰楚石带着武士们走了出去。 纥干承基和苏烈一人搬了一个绣墩过来,李承乾和李泰轻轻的坐了下来,阎婉看这气氛不大好,她似乎也明白了,自己这个公主跟皇子好像不是一个级别的。 她小心翼翼的向前轻轻一福:“见过两位皇兄。” 李承乾冷哼一声:“我问你,长孙涣的蟒龙袍可是你仿制的?” 李泰扭头看了李承乾一眼,你这脑子真是抠出去献祭了,这么问话,谁能告诉你实话? 果不其然,阎婉直接就否定了,她还没傻到连这种事都直接承认的地步:“蟒龙袍是四皇兄的,我何曾仿制?” “长孙氏”李泰一声称呼就吓得阎婉六神无主了,仿佛这样唤她一句,就等于她已经不是公主了一样。 “你不必抵赖,蟒龙袍已经被拆开了,身前的龙纹是后缝上去的,根本就不是我原来穿过的那件。” 李承乾也扭头看了李泰一眼,还是你小子有心眼,直接就诈供,难为你说的这么坚定。 “这我不知道,反正我就只有那么一件蟒龙袍,是缝的是绣的,不关我的事。” 阎婉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一旦事情败露了,她就咬定这件蟒龙袍就是当初李泰留下的那件,什么缝的绣的,你原来就那样。 她最后悔的是没想到当时进宫那么急,她没来得及处理掉原来的蟒龙袍,不过也没关系,霜儿一定能处理好,她已经交待过霜儿了。 “你不用把心思用在抵赖上。”李泰微微一笑:“你就好好想想以下这几个问题,你怎么回答吧。” 李泰撩袍翘起了二郎腿,十分悠闲的慢慢说道:“一,你是自己要私制蟒龙袍的,还是受人指使才这么做的。二,你是自己缝绣的还是找人缝绣的。三,你是什么时间缝绣的蟒龙袍。” 阎婉听完这三个问题已经是浑身发抖了,李泰朱唇微启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四,胸前那两条龙是五趾真龙才能用的绣技,民间几乎没有人会,而且材料用的是纯金的金线,民间也买不到,明显那两条龙是从龙袍上剪下来的,你哪里来的龙袍?龙又为何少了一趾?” 阎婉吓得面无血色,情知这是真的暴露了,可是她除了死咬牙关的抵赖,还能怎么办?这事绝对不可以承认,不然肯定就没命了,还会连累很多人。 李泰淡淡的一笑,面上很是亲和,一点都不咄咄逼人,他笑微微的对阎婉说道:“你不必惊慌,我给你时间冷静,你想好了再说。” 李泰说着站了起来,他掸了掸袍襟,对苏烈说道:“吩咐下去,打一棍问一声,什么时候这些问题都回答清楚了,什么时候停。” “是。”苏烈应了一声。 李泰又对李承乾说道:“皇兄,我们去问问别人吧。” “好。”李承乾想问的也就这么几个问题,他也没必要在这看着。 李承乾和李泰起身就走了,李淳风拱手一揖:“殿下,我留下来做个笔录吧,只恐这些军汉回话说不清楚。” “也好。”李泰抬腿就走出了房门,到了门外李承乾问了句:“现在去问长孙涣么?”ъitv “问他什么?他知道的不一定比咱们多。” 李泰带着李承乾来到隔壁,把宫里带来的宫女大肆审讯了一通,结论是如意公主这半个月没出过院门,每天就一个人在屋子里绣花,没有人知道她绣了些什么。 李泰听罢,又是一声令下:“来呀,把如意带来的闺中之物,全都打开当面检查。” 第347章 八月初一案已清 公主的嫁妆堆了好几间屋子,数也数不清,但是公主的闺中之物就少得可怜了,本来就不多,带过来的更是很少,把嫁妆清单拿过来一点,就只有两个红木箱子。 贺兰楚石躬身一揖:“殿下,箱子落锁了,宫女都说没有钥匙。” “砸开。”李承乾才不耐烦等他们去找钥匙,没钥匙就能阻止开箱子吗? 砸不费事,两个武士上前几下就砸开了,掀开盖子向内一望,贺兰楚石不由得惊呼出声。 李承乾的好奇心一下被勾了起来,猛得向前一探身,李泰伸手拦了他一下,问道:“到底有什么?” 李承乾侧身看了李泰一眼,心底忽地涌起一丝暖流,李泰下意识的一伸手,说明他潜意识里有保护自己的意思。 感动维持了不到三秒,他又看到了李泰的威严与沉稳,以及他头上的九旒王冠,他处处光芒耀眼,自己的太子之位早已是岌岌可危。 兄弟情固然珍贵,但是在大位面前,那不就是用来牺牲的吗? “有蟒龙袍一件。” 贺兰楚石伸手把蟒龙袍给拿了出来,捧给太子和李泰看,太子只是看了一眼,李泰连一眼都没看,就只淡淡的说了句:“意料之中,还有别的么?” “有残破圣旨两半。”贺兰楚石把蟒龙袍交给身边的武士,他又把圣旨给拿了出来,左手抓着一半,右手抓着一半,很明显中间的龙没了。 “拿过来。”李承乾伸手接过左面的半片圣旨,上面还有一只龙趾在,他再看李泰手中的右半片,却是干干净净一点龙的印迹也没有。 箱子翻了好遍,也没找到另一只龙趾,看来是剪下来就随意的丢掉了。 李承乾长这么大,圣旨见过了多多少,残破不全的圣旨可是千真万确的头一回见着。这不是来参加婚礼的,这是来开眼界的。 李泰也装作目瞪口呆的样子,苦笑着说道:“皇兄定夺吧。” 事情已经如此清楚了,根本都用不着审了,明摆着就是阎婉把圣旨剪了,把圣旨上的龙给缝到那件假蟒龙袍上去了。 李承乾张了张嘴,愣是没组织出语言来,这事太离奇了。说起来像个笑话,处置起来难上加难。 这事要是轻办了,那皇家还有什么威严?这事要是重办了,不知要冤枉多少人。 没人愿意借题发挥,也没人愿意小题大作,但是这事压都没法压,尤其是闹成现在这个样子,瞒都瞒不住了。 “你是雍州牧,京畿之地归你掌管,这事你来决断吧。”李承乾想把这桩美差交给李泰,他懒得头疼。 李泰微微一笑:“府衙是你坐着咧。” “我给你让。” “来不及了。” 李泰话音未落,房门轻启,李淳风走了进来,他来到李承乾面前,把孔雀扇一横,掏出一张纸放到上面:“如意公主已经把那几个问题说清楚了。” 李承乾拿起纸,展开一看,第一个问题,她言说是长孙涣借探病到阎府,与她闺房相会之时,暗示她亲手缝制同款蟒龙袍。 第二个问题不用说了,就是她亲手缝绣的蟒龙袍。 第三个问题她说是进宫以后才开始仿制的蟒龙袍。第四个问题答案也没必要看了,就是裁的圣旨上的龙,还断了龙的一趾。 “太子殿下,龙袍是日常穿着之物,龙袍上的龙是正位之龙。圣旨只是有事的时候才出现,它代表的是皇帝的意思,就是代行皇权之物,圣旨上的龙虽有五趾却不是正位之龙。” 龙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出现的,龙袍的主人是皇帝,龙袍上的龙被称作正位之龙,就是隐指皇帝的意思。 圣旨只有需要的时候才能出现,圣旨上的话都是皇帝的意思,事情办完之后圣旨一般就不再行使权力了,所以圣旨上的龙不是正位之龙,它只是代行皇权,不是真正的皇帝,就是隐指太子的意思。 “她既是进宫之后开始缝制的蟒龙袍,便是半月前剪的圣旨。”李淳风话说至此,便不再往下说了。bigétν 他也不需要往下说了,李承乾自己就开始脑补了,半月前沂州神医到京,他提出的治病方案就是动刀的…… 人一旦起了疑心,就不愁没有暗鬼,可联系的项实在是太多了。李承乾现在甚至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的脚就是从半月前开始走路格外吃力的。 阎婉只是想仿制一件新的蟒龙袍给长孙涣,绝对没有造反或者诅咒太子的意思,但是她却是实实在在的起到了诅咒太子的作用。 一切都和李淳风半月前说的话对上了,李承乾顿时哑然。 他虔诚的冲着李淳风一拱手:“先生竟有如此手段,真不亚于诸葛武候,事已至此,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李淳风淡然一笑,轻轻的摇着孔雀扇:“这等大事,我岂敢乱说?只是一样,太子殿下足疾上的诅咒能不能去掉,解铃还须系铃人。” “多谢先生指教。”李承乾本想一刀把阎婉给剁了,现在看来这刀还不能操之过急。 “惠褒,我有意将阎婉和长孙涣押入天牢,待禀明父皇之后再做定夺,如何?” “皇兄所言甚是。”李泰笑道:“夜深了,那三个小鬼该困了,我带他们到魏王府里安歇,皇兄,你也到我府上小住一夜吧?” 皇宫是不可能深夜开宫门的,他们出来的时候就没打算半夜回去,原计划是在长孙家住到天亮回宫,现在你把人家婚事搅了,新郎、新娘都下了大狱,他们几个皇子还敢留下么? 君臣也好,亲戚也罢,说没事那就一点事都没有,说有事,谁来保证长孙无忌不能拿他们几个当人质? 李承乾本想去府衙对付到天亮,李泰邀请他去魏王府,他看一眼苏烈,直接就同意了。 苏烈是带着一千禁军出来的,有他在安全就有保障。 长孙无忌正陪着高朋贵客推杯换盏,忽然有人来报说几个皇子全都离府而去了,他没想到这些人来的时候轰轰烈烈,走的时候却是匆匆忙忙,居然连个招呼都没打,这也太急了些。 他正纳闷加生气还不足两分钟,就有人来报说长孙涣和如意公主都被太子给带走了。 长孙无忌大怒,从来没听说过这么荒唐的事,抢亲也没有新娘新郎一块抢的吧?满堂的文武官,一个个面面相觑,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快真相就摆到了大家的面前,谁也没想到当迷底揭开的时候,居然比不知道真相还令人震惊。 次日清晨,又是一个风轻云淡的好天气,李世民喜气盈盈的走进金殿,还没有走到龙椅上,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得站住了脚。 第348章 我最骄傲的身份 世事翻覆渺茫茫,立庙堂,振朝纲。风云叱咤,赫赫威名扬。凌烟阁上居榜首,爵禄高,气轩昂。 小儿昨夜娶娇娘,灯如昼,十里妆。何能料得,大祸起萧墙。悔恨当初施巧计,未拴虎,反招狼。 长孙无忌身为大唐第一外戚,在朝堂上绝对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虽然没有什么上殿不参君、下殿不辞王的说法,但他也极少有跪拜的时候,拱个手、作个揖也就是了,鞠个躬那就是给皇帝行大礼了。 今天皇帝还没到,他就跪在金殿上了,李世民走进金殿,一眼看到长孙无忌在大殿中央伏身跪拜,不由得惊讶万分,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昨天长孙涣娶如意公主,长孙无忌应该在家中待客,还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难道新娘子刚嫁过去就作妖了?该不会是被家暴了吧? 阎婉虽然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李世民也没有半点疼爱她的意思,但是她毕竟顶着公主的名头,真要被打个鼻青脸肿的,那就是对皇权的挑恤,多少是得给点说法。 李世民实在想不到更离谱的事了,他想如果真是阎婉被家暴了的话,他就骂阎婉一通,再小赏长孙家一下,以示帝王胸怀。 李世民停住了脚,笑吟吟的问道:“辅机,你这是何意啊?” “臣有罪。”长孙无忌头都没抬起来,牙都要咬碎了,心里恨得翻花,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罪,是造了什么孽。ъitv 早就知道阎婉无知、莽撞又没有教养,以为把她塞给李泰,正好磨得李泰没有精力去理政,让李泰把精力消耗在家庭关系上挺好的。 有事没事小两口拌拌嘴、生生气,少年夫妻吵吵闹闹多正常,李泰娶妻不贤,当然不会有好心情,妻族又没有势力可借,他还拿什么跟太子斗? 没想到阎婉竟然胆大到了敢拿九族性命玩游戏的地步,把这么个玩意儿娶家来,进门就是一场祸事,甚至可以说人家是带着祸事进门的,在宫里就把圣旨裁了,这桩滔天大罪就是人家亲手奉上的比炮烙(音袍落)还烫手的嫁妆。 “起来说话。”李世民笑呵呵的说道:“什么大事,说来听听。” 长孙无忌没有起来,就跪伏在地,双手向上举起一份奏章,一字一顿的说道:“臣自知罪孽深重,特请辞官为民,求陛下宽恕一二。” 司徒都不干了,自请一撸到底,这是出了多大的事?李世民真的有点震惊,刚想让皇子扶他起来,忽然发现两个有资格九章九旒的皇子都没来上朝,两把高背太师椅全都空着。 莫不是昨夜哪个皇子出事了吧?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李世民,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真要是哪个皇子女出了事,绝不是罢官就能掀得过去的。 别的事都能嘻嘻哈哈,要是皇子女,尤其是嫡皇子女中的哪一个受了伤的话,李世民绝不会善罢干休,动他心尖上的人,没几条人命是平息不了怒火的。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龙椅上坐下,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苏烈不等长孙无忌说话,他就一步闪出朝班,朝上一揖:“太子殿下、国策将军有本上奏。” 齐公公急忙走下去,先接了长孙无忌手中的奏章,又过去接了苏烈手中的奏章,三份奏章叠成一摞放到龙书案上,最上面的是李承乾写的,最下面的是长孙无忌写的。 李世民估计事不能小了,他都没敢让齐公公念,他拿起太子的奏章,展开看了一遍。 李承乾叙事很清楚,把起因、经过、结果说的很明白,最后有一句替阎婉求情的话,求父皇务必留阎婉一命,以期让她复原圣旨上的龙趾,讨个吉兆。 李世民若不是看到了最后一句话,险些直接下令把阎婉给车裂喽。强忍着气,再拿起第二份李泰写的奏章。 李泰的奏章字数很少,全文如下:“拜上父皇,昨夜之事料皇兄必详禀,儿不赘述,此事儿早知情,匿报之罪待儿回宫面请。兕子、妞妞贪玩不走,儿午后带她们回宫。汝子青雀。” 李泰给李世民写奏章或者写信,最有意思的就是落款,他非要在名字前面上加“汝子”两个字。 这个事李世民问过他,他得意洋洋的一梗脖子:“汝子是我最骄傲的身份。”长孙无忌的奏章没什么营养,满篇都是请罪之辞,连个罪名都没给自己定下来,反正就是我有罪,处罚我吧,咋地都行。 “啪!”李世民看罢三个奏章,狠狠的一拍桌子,可把桌子吓够呛。 “辅机,你先起来,此事与你无关,要说追根溯源也该是朕教子无方。” 这么半天,长孙无忌一直跪着了,就这青石地面跪五分钟就跟火烧似的,他跪的不久也有十五分钟了,两个膝盖多少都见了点红,连脚背都有破皮的地方了。 “此事说起来,源头还是在朕的身上,只因婉儿拿着青雀的那件蟒龙袍九进魏王府,都没舍得放下,朕以为她是喜欢那件衣裳,便赏给涣儿做为吉服了。” “没想到涣儿不愿穿旧衣成亲,这孩子也是胆小,直接跟朕说,再赐他一件也就是了,不想他竟授意婉儿仿制蟒龙袍,按说不过一件衣裳而已,做了也就做了。” “千不该、万不该,她实不该拆毁圣旨、断龙一足来缝制新衣。如意骄纵如斯,身为公主做出这等侮慢皇家之事,绝不可轻饶。长孙涣怂恿公主私制蟒袍,亦不可轻赦。” “长孙涣暂停鸿胪少卿之职,于家中反省,一年之内不得入仕。收回如意诏封,降为三品诰命妇。” “辅机,你虽无过犯,但教子不严也难辞其咎,就罚你停朝半年,无诏不得进殿。” 罚长孙无忌半年不能上朝议政,嗯,罚的恰当,长孙无忌是有名的十日九不朝,能跟他这上朝频率掰掰手腕子的,也就是李淳风了,比他俩还牛的牛人那就得说是袁天罡了,十年能上九回朝,那都得说这十年挺勤奋。 一件蟒龙袍,雪儿、霜儿、阎老夫人丢了性命,阎立德、阎立本跪出了腿伤,冰儿、阎婉挨了棍子,长孙涣下了天牢,长孙无忌金殿长跪,最终李世民几句话揭过了一场滔天大祸。 “众位爱卿还有何事上奏?” 李世民向下扫视一圈,工部有人站了出来,朝上一揖之后,说道:“军械司的主路已经修好完工,请陛下择日检验。” “嗯,明天让青雀前去检验就是。” bigétν 第349章 兄友弟恭好团结 李承乾很少来魏王府,过夜更是第一次,他是打算天亮就走的,要么进宫去上朝,要么直接去府衙,结果李泰一句话,他就变了卦。 李泰也没说什么动听的挽留之词,就只说了一件事,自从沂州神医廉平到来,已招到了三个跟太子有同样足疾的患者,今天可以第一次动刀治病了。 李承乾说什么也不会放弃观看的机会,他做梦都盼着能把足疾治好,他都不奢望能好到和正常人一样,哪怕维持现状,只要不疼他就知足了。 廉平揭皇榜,一是奔着治病救人来的,二是仰慕孙思邈的大名,听闻他在魏王府内,故而揭皇榜见魏王,只为求孙思邈一寸消息。 人的好运要是来了,可真是城墙都挡不住,廉平只想跟孙思邈见个面而已,没想到李泰一句话,让他做了太医署的太医令,而孙思邈就是太医署的院正,他们两个老头子,这回可以天天在一起形影不离了。 孙思邈能做到院正,凭的就是孙思邈这三个字,这跟他治好了李泰,立了多大的功都没有关系。 廉平能做到太医令,凭的就是青囊书这三个字,这跟他能不能治得好痛风都没有关系。 青囊书是华佗所著,华佗一生的心血凝结成一部青囊书,传说此书被烧毁了,只留下了几页,上面只记录了家禽以及猪、羊的阉割之法。 仅凭这么个阉割之法,人们就多了一条养猪赚钱的路,在汉代之前猪肉都是不能吃的。 可见若是全本的青囊书该有多高的价值,这绝对是外科医学最富贵的典籍。李泰第一时间让人整理、抄录,更是视这二老为至宝。bigétν 两个医学泰斗倒是一见如故,偌大年纪还多次秉烛夜谈。自从寻得患者之后,他们更是齐心合力的研究诊治痛风之法,探讨出多种方案,逐一的排除、修正。 手术不能拿过来就做,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是以足足十多天过去了,才决定今天动刀。 那个患者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先用木板固定膝盖两侧,使小腿不能弯屈,再给他喝下麻沸散,又用麻药反复洗脚,直至脚没有了知觉,才开始下刀。眼见着血流了半盆,一块块白色的石渣子被抠下来,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刺激得李承乾头皮发麻,脚当时就没了知觉。 李承乾坐在椅子上,李泰站在他的身后,双手抓着他的肩膀,眉毛拧成个大疙瘩,手术的过程看起来很惨烈,但是手术很成功,一个多时辰便开始了缝合。 羊肠线来来回回跟缝衣服一样的把皮肤给缝了起来,李承乾的心随着针动而揪动,每一针都像是扎在了他的心上,针动一下他就抖一下。 看着手术这么成功,李泰的心情很是复杂,痛风能治是好事,但是李承乾的痛风能治就不是好事。 看着手术这么血腥,李承乾的心情也很是复杂,痛风能治是好事,但是万一这法子不灵,这跟活剐似的罪,不是白遭了吗? 廉平第一次在准备如此充分的情况下做手术,平常总有东西备不齐,要不然就是人手不够,这回什么东西都完备,人手更是有的是,光是按着患者别乱动的汉子就有五个。 “很好,现在回家养着就好了,待伤口长好就能走路了。”廉平顺口说出一大堆的补品、药品,吩咐患者好生调养。 “不用回家,就在王府里养着,给他吃最好的、住最好的,专人侍候他衣食起居,一切听从廉先生的安排。” 李泰不能让他回家,你回家我怎么做手脚?你一下养好了,太子能不心动吗? “让他去东宫调养。”李承乾更不能让他回家,你回家万一没护理好,明明能治好,你养坏了,这病我是治是不治? “皇兄,还有几个人没开始治呢,而且我想再多招些有此疾的人来。在东宫调养,倒是可行,只是就不太方便廉老先生随时调整药方了。” 李泰可不能让患者去东宫,李承乾则很坚持:“有什么难的?让廉老先生住在东宫就是了。” “是个好办法,只不过宫中不宜见血,在宫中动刀不吉利。”李泰眼珠一转,笑道:“皇兄若是信得过,可让东宫的人过来,在王府里专门负责护理之事,皇兄意下如何?” “嗯。”李承乾点了点头,笑道:“看你这鬼心眼长的,我有什么信不过之处?我不过是想早点知道消息罢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李泰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太子哥哥真是会说话,话说的这么好听,你既然信任我,别派人过来呀。 手术做完,早已过了午时,李泰命人备宴,宴席刚刚摆好,齐王李佑一张拜贴递到了面前。bigétν 李泰哈哈大笑,拿着拜贴对李承乾说道:“你看五弟有口福吧?” 李佑也没想到他们饭吃的这么晚,赶上了自然就坐下了,坐下了自然就不客气了。 “要说吃,我最喜欢跟四皇兄一起吃,他最会吃,有他在肯定有好吃的。”李佑夹起颤巍巍的一片羊肉:“没人告诉我的话,我都得以为这是一盘鱼,四皇兄,菜好吃就行了,整这么好看干什么?” “要赏心必先悦目啊,看着就没食欲了,再好吃也不想吃了。”李泰笑吟吟的看着李佑,问道:“你来有事吧?” “当然有,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闹洞房的,昨天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细问,那蟒袍真是新娘子做的吗?房遗爱表妹说那龙是从龙袍上剪下来的,是真的吗?” 李佑满眼冒着八卦的光,看看李承乾再看看李泰,瞪眼珠子等着别人给他讲故事。 李泰浅浅的一笑,这事满城应该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可瞒着他的,于是说道:“这事说起来让人不敢相信……” 李泰把这件事简单的说了一遍,李佑被逗得哈哈大笑:“都说我傻,那娘们是不是傻的比我还猛?” 李承乾也忍不住笑了,比傻还能用“猛”这个形容词,这语言组织能力也是没谁了。 说说笑笑中很快一顿饭就结束了,李泰张罗着要带几个小鬼回宫去,李佑自然也没有留在魏王府的理由,他临走对李泰说道:“四皇兄,我听说军械司的主路修好了,父皇让你明天去检验一下,你别忘了带我去跑马啊。” “好啊。”李泰非常痛快的答应了下来,还转头对李承乾说道:“皇兄,你也去呗。” “我哪有时间?今天一天没去府衙,明天再不去,父皇不得骂死我?” 两个半副銮驾启动,殿下们浩浩荡荡的回转皇宫。 第350章 保证不再乱说话 太子殿下也不知道是看手术吓着了,还是足疾真的犯了,刚坐进轿子就感觉脚隐隐约约的有点疼。 进了宫门,他吩咐直接回东宫,一下轿走路特别的别扭,他都搞不清自己是不是犯病了,疼是真疼,只是没有以前疼的厉害,倒是瘸得厉害了。biqμgètν 一瘸一拐加上确实是疼,他一步也不想走,下轿就坐上轮椅,他非常喜欢轮椅,可以让人推,也可以自己操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李泰进宫也吩咐直接回立政殿,他安顿好了两个小公主,便拉着李治的手一步一步走向甘露殿。 “雉奴,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李淳风让你揭穿阎婉私绣蟒龙袍的?” 李治小眼珠转了转,小嘴巴努了努,一声也没吭,假装没听见二哥问话,李泰停住脚步,轻轻一扯他的手,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睛。 他低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是听他的话才这么做的,还是你自己愿意这么做的?” 李治瞄一眼李泰,见李泰的表情不大好,他有点心虚的问道:“二哥,你生气了?” “雉奴,不管什么事,我希望你是自己拿的主意,而不是因为听信了别人才下的决定。” 李泰蹲下来,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平视着他的眼睛:“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无论成功失败都不遗憾。听别人的劝,赢了还好,输了会后悔。” “嗯,是我愿意做的,他跟我说了利害关系,他说你心慈面软,我愿意去做恶人,舅舅心里就李承乾一个外甥,给他添堵的事我愿意干。” 李治满眼都是认真,还有丝丝缕缕怨气升腾的火光,李泰轻轻一笑,弹了他的脑壳一下:“上来,二哥背你。” 李泰背着李治,慢慢的走着,走到四面空旷的一个凉亭里面,轻轻的把他放下来:“雉奴,你还小,不要参与太多的事,也不要太聪明,知道吗?” 李治眨巴眨巴小眼睛,诚实的说道:“前半句明白了,后半句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聪明?难道你希望我笨吗?” “曹操哪个儿子最聪明?” “曹冲。” “嗯,那曹操哪个儿子死的最早,最莫名其妙?” “……”李治咂了咂嘴:“你是说曹冲是被害死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曹冲死的时候,曹操对他的儿子们说了句‘曹冲之死是我的大不幸,是你们的大幸。’。” 李泰目光放远,幽幽的一叹:“生在皇家,太聪明了危险,二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要天真、憨厚、懦弱、胆小、没主见才行。”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有什么你非做不可的事,一定要先和我说,知道吗?比如这次,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揭穿她,天大的罪过只是她一个人扛,过些日子再找个机会揭穿她的话,那时她就是长孙家的媳妇,扣长孙家一顶谋反的帽子都扣得上。你既然讨厌舅舅,为什么不多等等?” 李泰摸了摸李治毛茸茸的脑袋,满是爱意的微微一笑。李治抬起头,目光如剑的迎上李泰的目光。 “二哥,李淳风说不怕你心软不揭发她,就怕你心毒晚揭发她,你若是真的那么做了,父皇一定会知道是你和陈公公提前留下了她犯罪的证据,然后伺机而动,那时你就全盘皆输了。” 李泰闻言心里一抖,面上却是轻松的笑了起来,他揉揉李泰的脑袋:“真能胡说八道,我只是给你举个例子,可能这个例子举的不够恰当,你还当真了,舅舅也是骨肉至亲,我算计他做什么?”biqμgètν 李泰拉着李治走出凉亭,李治忽然问了句:“三皇兄被贬到安陆了,你知道吗?” “知道,怎么了?” 李治沉默了一会儿,弱弱的嘟囔了一句:“你不是教过我用污水洗澡吗?三皇兄洗了,还不是个被贬的下场?” 李治不甘心做个笨蛋,他抖机灵抖的挺欢的,总觉得二哥说的不对,三皇兄从小喜静不喜动,到了封地怎么会突然爱上了狩猎?他素来没有赌博的习惯,怎么突然间就豪赌了? 李治还发现个漏洞,就是三皇兄只和奶娘的儿子赌,这不还是舍不得把钱输给别人嘛。 明摆着的他就是在自污羽毛,他得到啥了?好好的从鱼米之乡给贬到了安陆那鸟不拉屎的小地方。 “被贬和被杀,你挑哪个?”李泰看一眼李治:“三皇兄比你聪明得多,他用污水洗澡是为了自保,你以为他闲的?” “唉。”李治深深的一叹,忽然感觉生在皇家好生无奈。 “风雨二哥来背,你只管自在的飞。你不用想太多,二哥在一天,你就开心一天,二哥不在,你要保护好自己,照顾好两个皇妹,知道吗?” “嗯。”李治点了点头,满口答应,心里却豪情万丈的在说“风雨我要和你一起背,在你胸前做你手里的刀,在你背后做你最后一层铠甲,别以为我小就是废物,哼,我不服。” 很快他们两个就来到了甘露殿,陈文见他们来了,老远的就迎了上去:“两位殿下过来了?圣上正等着你们呢。” “等我们?”李泰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那我不知道,圣上要是有什么事问到殿下头上,千万实话实说。” 李泰微微一愣,知道这是自己早上的奏章,连累陈文挨骂了,他淡淡一笑:“这是自然,我几时说过谎?” “对对对,是我多嘴了。” 李泰推开房门,李治“嗖”的一下钻了进去,他乐哈哈的跑向李世民:“阿爷,我回来了。” 李治跑到李世民面前踮起脚尖,冲着李世民的脸使劲的“哈”了一口气,把李世民烦的直摆手:“滚开,你这孩子这么讨厌呢?” “嘿嘿”李治一缩脖子跑到李泰身边,调皮的问李世民:“阿爷,你猜我吃啥了?” “你吃羊肉怎么不漱口?满嘴的膻味。”李世民一脸的嫌弃,李治笑嘻嘻的说:“没来得及,不是着急回来看阿爷嘛。” 李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坐轿子里还抱个羊腿啃呢。” “养个吃货。”李世民看一眼李治,臭小子胖乎乎的看起来还挺可爱,不由得叹了口气:“光吃羊也行,吃人谁受得了?” “谁吃人了?”李治这会儿一派天真了,他确实是没吃人,也难怪他反驳。 李世民撇撇嘴:“你一句话苏家全族流放了,这回你舅舅家差点满门抄斩。” “关我什么事?”李治一个无辜的眼神就推了个干干净净,李泰急忙替他遮掩:“是我没管好他,惯得他口没遮拦,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乱说话了。” “你先给我保证你别乱说话吧。”李世民说着丢给他一个奏章:“看完给我谈谈感想。” 第351章 我是真的想帮忙 通常情况下,李泰还是能够保证自己不乱说话的,除非是说梦话,那有点不受控制,不然的话,他觉得自己的自控力和语言组织能力都还及格。 区区一个奏章还能把自己看疯了不成?李泰毫不在意的接住奏章,笑微微的打开,才扫了几行就情不自禁的惊叫起来。 “啊?又吓死一个?” “我去,还带这么玩的?” “神奇啊。” “什么事啊?怎么了?给我看看!”李治蹿着高的往起跳,非要看看李泰手里的奏章不可。bigétν “等会儿,等会儿。”李泰把奏章举高高的,一口气看完,然后把奏章递给李治:“给你,看吧,好好看看咱大唐国威。” 这奏章是候君集的随军督战发回来的,主要就是说了一下这次出征的情况。 上一次攻打高昌国,候君集吓死了高昌老王,新王麴文泰刚刚登基就被苏烈生擒活捉,直接给拎到了长安。 李世民放他回到高昌,他竟然为了留住西去求经的玄奘,下令封锁道路,断绝了丝绸之路。 李世民下诏宣他到长安来说明此事,他称病不来,担心大唐会出兵攻打高昌,他便联合西突厥欲谷设共同抵抗大唐,欲谷设胸脯拍得啪啪响,坚定的表示一定会声援高昌,只要大唐的兵马一露头,西突厥必定全力以赴击溃大唐的军队。 候君集率大军向高昌国进发,大军到达碛口,麹文泰探得实情,知道是候君集带兵来打高昌了,一时惊惧过度,直接一命呜呼了。高昌国由麹文泰的儿子麹智盛继位。 还没走到地方呢,候君集又吓死一个高昌王,这爷俩地下相聚能好好喝一杯了,死法都是一样的,全是被候君集吓死的,而且都是没见着人,听个准信就吓死了。 候君集也很无奈啊,这还往前走不往前走?答案当然是往前走,毕竟咱是来打高昌的,不是来打麹文泰的。不能因为麹文泰死了,咱就白走一趟吧? 高昌刚继位小王麹智盛急忙派人去找西突厥欲谷设,告诉他大唐出兵了,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让他赶紧前来支援高昌。 欲谷设问使者:“大唐是真的出兵攻打高昌了吗?是谁带兵?” 使者回答:“这还有假?是候君集带兵,马上就要打到我们城门口了。” “哦,兄弟们,上马!”欲谷设闻言,当机立断,立马下令:“西撤一千里!” 大唐这俩字就令人闻风丧胆,候君集这个名字也令人毛骨悚然,欲谷设马不停蹄的向西逃蹿,根本没理会高昌,没给他发一兵一卒。 候君集的大军一路来到柳谷,恰逢麹文泰下葬,有人建议候君集趁他们君臣齐聚的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候君集不屑于趁人之危,于是鸣锣敲鼓的去攻打高昌国的都城。 高昌人据城坚守,紧闭城门拒不出战也不投降。 这时候君集带去的手工艺人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们制造出大量的撞车,把城墙撞出数丈的豁口。制造出抛石机,用石头把城墙上的守军砸得没有立足之地。 唐军顺利攻克城池,掳获男女七千余人。 麹智盛穷途末路之际致书给侯君集,为拖延时间,假意说愿意投降,又迟迟不肯出降。 侯君集命士兵填平城壕,用抛车来攻打城池。修建了一个十丈高楼,俯视城内,被落石砸中的人死伤无数。 侯君集成功的俘虏了麹智盛及其百官,刻石纪功班师回朝,大军正走在回朝的途中。 “这仗打的,简直没话可说。”李泰真的是组织不好语言了,这实在是太神奇了,候君集用行动告诉我们,旗开得胜不是一个成语,分明就是一个事实。bigétν 过程说起来很平淡,但结果非常的振奋人心,此次共得到二十二座城,一万七千七百口人,拓地东西八百里,南北五百里。 这是一份真真正正的灭国的战功,这份战绩足以载入史册,高昌一战,夯实了候君集大唐战神的名号。 看李泰兴奋的满脸通红,激动的胡言乱语,李世民微微一笑,又抛给他一份奏章:“看看这个。” 李泰打开一看,不由得哈哈大笑。西突厥跑到了可汗浮图城,在那里屯兵歇马,结果浮图城向大唐递了降表,欲谷设成了浮图城向大唐交纳的献礼。 “傻笑什么?我让你谈感想呢,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李泰拍着奏章,两眼冒光的说道:“打仗是真赚钱啊。” “你只说对了一半,打赢了才赚钱,打输了赔钱。”李世民也是服了李泰这个脑回路了,脑子里也不知道都装了些啥,成天就琢磨赚钱这一个事。 李泰笑着点了点头,没错,老爹说的对,肯定是打赢了赚钱,输了赔的可能不只是钱。 放下这军情大事,李泰又想起了于志宁,于是他说道:“父皇,于志宁想让他的母亲在家里多停灵几日,就多给他几天假吧。” “朕给了他十天假,还不够吗?” “他还要扶灵回到老家,安葬他的母亲,这样一来一回,所剩的时间不足三日了。”李泰真心觉得多给于志宁放几天假是很应该的,他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青雀,你去过于府了,你觉得停灵太久的话,于志宁花费得起吗?”李世民很了解于志宁的经济状况,吃饭仅限于不至于挨饿,穿衣仅限于有的穿。 李泰很不理解于志宁的寒酸,房子又小又破也就罢了,屋子里的东西也仅限于能用,连美观都谈不上,更别说奢华了。 “不然就赏他一笔钱吧,这钱我出。”李泰自信往外送钱的事还是办得成的,这应该没什么难度。 李世民笑着摇了摇头:“你以为他穷是因为没钱吗?去年江南一带闹水患,于志宁给十七个县的百姓开舍粥铺,救活数万人而未上报。”biqμgètν 李泰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够大手笔的,给百姓盖房,发出数万贯无息贷款,跟于志宁比起来,自己简直太小气了。 无息贷款不就是把钱借出去了吗?看看人家,直接就是送出去了。自己清贫如洗,却能对百姓无限慷慨,这样的人应该成为百官的楷模。 “这样的好官难得。”李泰由衷的感到敬佩,于是进一步劝道:“那他的愿望不是更应该帮他实现吗?” “你说的有理,那就准他三个月的假期。”李世民马上派人去告诉于志宁这个消息。 李泰觉得自己帮了于志宁一个小忙,自己都跟着变得开心了起来,却不知道他这一个忙,差点把于志宁的命给帮没了。 第352章 恩师的忙要帮吗 李承乾在东宫用硝石化冰,让人把冰砸成冰沫,再把冰沫一点一点的抹到他的脚上,温度降下来痛感就会减轻。 这法子还是李泰提醒他的,他斜卧在榻上,闭上双眼,嘴角微微的上翘,他想起李泰为他这病出了多少良谋,不是他提醒自己冷敷和饮酒,不知道要多遭多少罪呢。 李泰还为他画了百余张的招医榜发往全国各地,真的招来了敢治这病的神医,看那法子好像真的能把这病治好。 这病发作起来,疼得李承乾都认可把脚剁下去,这用刀把里面的大包块给剜掉,不比剁脚强多了? 这病要真能治好,有一双好脚,不疼不瘸的话,这太子之位就给了惠褒,有何不可? 多病所需唯康健,哪有什么心情去争别的什么。 李承乾轻叹一声,好汉也怕病来磨,别说这没到手的江山,就是到手了的江山,要是能换来健康,也没有谁会舍不得吧? 感慨维持了不到五秒钟,李承乾忽又想起了候君集大军启程之时说过的话,他听说李泰被封为国策将军,脱口而出说这与当年何其相像,难道陛下要走回老路吗? 那一刻吓得李承乾满身都是白毛汗,今时今日想起来还心有余悸。biqμgètν 皇家的亲兄弟就是最大的敌人,俗话说无毒不丈夫,自己在这儿珍惜手足之情,只怕他对自己下手的时候,眼都不眨。 “殿下,郑国公魏征求见。” 李承乾一听到魏征这俩字,头都发炸,他就会逼着自己写检讨。再不愿意见也得见,而且还得亲自出迎。 李承乾走路属实是瘸的厉害了,他坐着轮椅来到东宫门口,搭着小黄门子的手,慢慢的站起来,躬身一揖:“学生躬迎” “不必如此”他话还没说完,魏征就伸手扶住了他,看一眼轮椅,说道:“太子既是行走不便,就不要亲自出来了,这大热的天,真是生受你了。” 不得不承认,所有这些太子太师里就数魏征逼他最狠,也数魏征跟他说话最温暖。魏征从不在他面前端长者的架子,也不摆师者的威风。 “多谢恩师谅情。” 李承乾上前恭恭敬敬的扶着魏征的胳膊,魏征笑微微的抽出胳膊,转而扶着李承乾:“殿下有疾在足,就坐车吧。” “这如何使得?恩师跟前哪有学生坐车的道理?” “不必计较虚礼。”魏征扶着他坐到轮椅上,轻轻的推动,李承乾总想蹦起来,感觉这坐椅有点烫屁股似的。 魏征推着他慢慢的向前走,边走边跟他闲聊:“昨夜之事,太子做的很好,当机立断、不徇私情,大事当前理当如此。不过理归理、情归情,太子还是应该到长孙府上走动走动,别冷了你们甥舅的情份。” “学生记下了。”李承乾嘴角绷紧,眼中闪过一丝冷茫,什么甥舅情份?他们但凡有一丝甥舅情份,会干出诅咒太子的事来? 阎婉那是个傻货,给什么当上什么当,长孙涣什么不懂?他不知道断龙趾是对皇家的轻慢么? 说阎婉不是有意诅咒,李承乾真的信了,说长孙涣没有诅咒之心,李承乾深表怀疑,而且他怀疑长孙涣想不到这么多,很有可能是他那亲娘舅授意而为。 长孙无忌多次找礼部合过阎婉的八字,除了合八字以外,他们有没有沟通一些抽贴、算卦、改风水的事,有谁知道? “长孙司徒也是用心良苦,为儿女操碎了心。十访阎门原本是给魏王说亲,没想到,唉,缘份这回事是真的难说。” 李承乾坐在轮椅上沉默不语,长孙无忌想把阎婉嫁给惠褒,明摆着是想坑他,看来这是坑他不成,就转过头来坑我了。ъitv 是啊,能坑得倒惠褒,自然是要支持我到底的,坑不倒惠褒,那就坑倒我好了,扶哪个外甥上位,对他来说不都是一样的吗? 这个世界到底能相信谁?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可以无条件信任的。 不,有!称心就是无条件的信任着自己的,可是自己却没有保护好他。活着他被人打板子,死了他连个坟墓都没有。生不能给他荣华富贵,死又连累他尸骨无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魏征推着他的缘故,老是担心他是来催检讨的,李承乾不自觉的就想起了称心,一想到称心,他就心如刀搅,顿时红了眼圈。 泪眼迷蒙的瞬间,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长孙无忌抡着大铁锤砸向称心塑像的画面,一刹时恨如烈火,差点就把心烧成了灰。 魏征感受到他的情绪有了起伏,就没有再说话,慢慢的把他推进了书房,见他的书桌上摆放着《谏苑》,便伸手拿起来翻了翻。 “于志宁果有治国安邦之才,这字字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啊。”魏征随手把《谏苑》放到桌子上,看着李承乾说道:“太子闲暇之时把《谏苑》抄上几遍,必然受益颇深。” “是,我得空一定认真抄录。”李承乾就剩下个态度好了,不管谁说什么,他都一味应承。 别的太子太师给李承乾留的作业都是背,李承乾连看都懒得看,当然背不下来。魏征让他抄,抄就容易得多了,随便让别人抄一份就能交作业了。 “嗯,太子不必着急,三日后交给我看看就可以了,能抄多少就抄多少,不用勉强。” 魏征不需要他勤学苦练,只需要看他个态度,把他的态度汇报给他的老子爹就好了,我做的就是纠正太子态度的工作,他实在拿不出个态度来,我有什么办法呢?反正我工作有痕迹,我给他布置作业了,我尽力了。 “我一定尽心尽力。” 李承乾正说着话,一个小黄门子迈步走进了书房,来到他面前躬身一礼,双手举着一个信封,说道:“太子詹事于志宁有书信送来。” 李承乾拿起信封,掏出信纸,展开从上到下的扫了一遍,于志宁的母亲去世了,他原来打算在家中停灵三日,便启程扶灵柩回老家安葬。 突然皇帝给了他三个月的假期,他决定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再回老家。八月初的天十分炎热,尸首停放三四日尚可,时间久了是不行的。bigétν 于志宁知道东宫有硝石可制冰,便向李承乾索要硝石,他知道硝石很贵,他手里又没有现钱,他让李承乾先给他硝石应急,钱可以从他的俸银里扣。 如果这事没有别人知道,李承乾随便给他个十斤八斤硝石也就打发他了。 停灵加上回去路上的时间,大约要两个月左右,谁也不傻,都能算得出来需要六七百斤硝石。 给还是不给?少给一点还是给够他?魏征的眼睛你不能给抠瞎了,魏征的嘴你也缝不上。一人做事百人瞧,你对老师够不够意思,这直接影响到你的名声。 “去点一下库房还有多少硝石。”李承乾看着小黄门子,连个特别点的眼神也不敢乱飘,生怕被魏征那双鹰一样的眼睛给盯个正着。 第353章 把李泰给我叫来 硝石这东西很贵,因为硝石矿不是谁都找得到的。当初李泰想尽办法也没弄到一点硝石,还是从李淳风手里得到了几斤硝石。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李泰手里有三个硝石矿,要多少硝石都有。而李承乾手里的硝石,都是没事去御膳房抢点,慢慢攒起来的。 开始一斤二斤的拿,后来十斤八斤的拿,再后来直接就几十斤上百斤的拿。反正每次都是一样的话:“还有多少硝石?都给我送到东宫。” 李泰在这件事上从来不跟李承乾小气,只要他收上来一批硝石,马上往御膳房送,被拿走就被拿走,跟不知道一样一样的,一个字都不会询问,这导致御膳房的人跟着都贪了不少的硝石。 李泰今天替于志宁讨来了三个月的假期,就想到了于志宁肯定需要大量的硝石,所谓雪中送炭,送礼送的就是需求,李泰离开甘露殿就吩咐下人,给于志宁家送八百斤硝石过去。 硝石是可以重复使用的,硝石投入水中,不一会儿硝石会消失,水会变成冰,但是当冰化成水之后,还会有硝石出现,当然一斤硝石能回来半斤就不错了。 于志宁如果停灵四十九天的话,有三四百斤硝石应该够了,但是如果有六七百斤就不用看着硝石了,当它是一次性的也够用了。 于志宁向太子求助的书信才送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就有八百斤硝石送上了门,于志宁感动的眼泪花子直往外飙,终于自己这学生没让自己失望。 送硝石的人说是魏王送来的,于志宁就理解为是太子让魏王送来的,反正先把硝石接了,然后写个奏章,准备第二天早朝让人送给皇帝,说一声今年的俸银直接划到东宫就是了。 李承乾此时正在书房等待小黄门子清点库房,很快小黄门子就回来了,他先是躬身一揖,然后伸出两个指头:“殿下,咱们的硝石还有二、二二、二” “二什么?”李承乾一声怒喝,打断了他故意的结巴:“是二斤是二十斤还是二百斤?”ъitv “二,二百斤!”小黄门子终于坚定的一咬牙把话说清楚了。 李承乾心知肚明的知道,小黄门子的意思是库房至少有二千斤硝石,小黄门子不知道李承乾想给于志宁拿多少,当着魏征的面他不敢说有两千斤之多,于是就玩了这么一手结巴。 “全给于府送去吧,派个车连下书人一起送回去。” “是。”小黄门子深深一揖,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魏征瞟了一眼桌子上那化了半碗的碎冰渣,浅浅的一笑:“太子也该留点才是,天气如此炎热,留些硝石消暑甚好。” “消暑事小,理该紧着恩师先用。” “嗯。”魏征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太子果然尊师懂理,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送恩师。”李承乾赶紧站起来,魏征摆摆手:“不用送了,你且歇息吧。” 走出东宫,魏征一甩袍袖,长叹一声,便奔两仪殿去了。在魏征眼皮子底下玩这小把戏,魏征若是连这都看不穿,那不是瞎了就是傻了。 魏征走到两仪殿门口,就听里面笑声阵阵,陈文打开门,他迈步走进去一看,屋里只有李世民和王珪两个人。 “陛下”魏下拱手一揖,简单的见了个礼,便到旁边坐了:“不知陛下何事如此开怀?” 王珪笑吟吟的对魏征说道:“适才正和陛下提起昨日在于府,魏王向我请教忠孝二字的事,陛下言说魏王从此以后做事不会再犯错了。” 所有的皇子长史来见皇帝都是告状的,只有魏王的长史们有一个算一个,个个过来都是夸魏王的。 李泰这一年多以来,没有被长史告过一次状,只要是长史布置下来的任务,李泰都玩命的做到极致,甚至有的长史故意难为他,他也不恼,实在完不成任务,人家也有个诚恳的态度。 先认错,再把做的过程呈现出来,把没做好的原因描述出来,把改正错误的方案罗列出来。 正因为如此,即使有时候李泰真的犯了错误,结果还是会被表扬。 看王珪提起魏王一脸的骄傲,满是得意的神采,魏征轻轻的叹了口气:“你的学生争气,你当然意气风发。” “高明又做什么离谱的事了么?”李世民听这话,心都一抖,不知道李承乾是不是又惹了什么祸:“玄成,你不必和他生气,他犯了什么错,你只管告诉我。” “没有。”魏征苦笑一声:“就是有点心凉, ъitv太子当我老迈无用了。” 魏征把于志宁跟太子借硝石的事说了一遍,他冷冷的一笑:“便是老夫家里也有二三十斤硝石,东宫只有二百斤?” “硝石他真未必有多少,从前没人往宫里拿那东西,是青雀听李淳风说硝石能弄出冰来,才到处找硝石,宫里的硝石都是青雀搞来的,高明只不过偶尔从御膳房拿些过去。” 李世民不信李承乾会对老师小气,硝石又不是他花钱买的,他要是有一定会给的。别说于志宁只是借,就是要,他也应该能给。 看魏征一脸的不屑,李世民抬手把陈文叫了过来:“问问御膳房一共给太子拿过多少硝石,再查查太子库房有多少硝石。” 陈文很会给自己省事,出门吩咐一声,把御膳房总管和东宫储物司总管给叫了过来。 这两个总管一人递上一本账簿,不到一年的时间,东宫从御膳房拿走了上万斤的硝石,库房里还有近三千斤存货。 这一下把李世民气的浑身发抖,这跟给于志宁拿了多少一点关系都没有,上万斤硝石,他要干什么? 在李泰拿硝石制冰之前,硝石这东西就是道士们炼丹用的,这东西还有什么别的用途? 他们兄弟俩真行,一个敢要,一个敢给,自己完全被蒙在鼓里。 “你们知道硝石都有些什么用途么?”李世民想不明白李承乾把好几千斤硝石拿去做了什么,生吞也吞不了那么多吧? 王珪和魏征都是饱学之士,却也只知道炼丹和制冰两种用途,制冰还是李泰教会大家的。 王珪说道:“我知道魏王开店卖硝石,但是有一点奇怪之处,就是限量,一人一天最多买三两,多了给钱也不卖。” “有什么奇怪的,他开店卖冰果,想是怕别人买硝石也开店卖冰果吧。”魏征不知道什么生意能赚多少钱,他觉得这大概就是防止产生同行的吧。 “不对,魏王的胸怀绝不会这般狭隘,他若是怕这个,就不会把冰果的做法写到招牌上广而告之。” “砰!”李世民狠狠的捶了桌子一拳,他真的生气了,他不气别的,他气李泰竟然有秘密,李泰在他面前应该是个透明人才对,他竟然敢有秘密。bigétν “把李泰给我叫来!” 第354章 你有啥事瞒着我 皇帝很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了,通常他沉脸也好、喝骂也好、拍桌子瞪眼也好,多半是虚张声势。 他有没有动气,有时候可能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但是有一个人绝对能觉察得到,上次他动真气还是发现太子在东宫给称心立碑。 这一次居然因为这么点事就动了火,陈文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他佝偻着身子,将身体蜷缩到最小体积,弱弱的应了声:“是。” 陈文慢慢的转身,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尽最大的努力降低存在感,却连门口都没走到,就被喊住了。 “你给我回来。”李世民知道让陈文去叫李泰,他一准会提醒李泰提前做好准备。 李世民起身推开窗户,对院门处的两个小黄门子招了招手,他们赶紧跑过来,李世民就在窗前吩咐道:“你们两个去立政殿,叫魏王速来见朕。” 陈文站在李世民身后,悄悄的朝两个小黄门子丢眼色,他们两个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匆匆忙忙的应了一声,赶紧的走了。 他们两个边走边商量,谁也不知道陈文冲他们挤眼睛做什么,这话能不能传出什么事来?陈公公都给指示了,咱们俩愣是不明白,这如何是好?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立政殿,对着殿门口的侍卫简单的一礼:“我们是奉陛下之命,来请魏王去两仪殿的。” “进去吧,魏王就在院子里。”侍卫很想严肃点,但是忍不住笑,李泰在院子里哄孩子,他们光是听着声音都想笑,这两个小公主快把李泰给欺负哭了。 两个小黄门子走进院子里,李泰真好找,就在院子中间举着妞妞转圈圈呢,兕子站在边上拍着巴掌的给数数:“七圈、八圈、九圈了……”bigétν 见有人过来,李泰抱住妞妞,头晕的直晃,妞妞咯咯的笑,还嚷着:“要,要圈,要圈。” 两仪殿的人,李泰很是熟悉,他抱着妞妞,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笑吟吟的问两个小黄门子:“你们什么事啊?” 两个小黄门子对视一眼,也没给李泰见礼,其中一个开口说道:“陛下让你速去两仪殿。” “哦。”李泰把妞妞交给云离,抖了抖衣襟:“走吧。”“呃”另一个小黄门子张了张嘴,左右扫了两眼,压低了声音,吞吞吐吐的说道:“陈公公冲我们挤眉弄眼,像是有什么话又不敢当着陛下的面说。” “哦,怎么可能?他有事就直说了,这是你们想多了。”李泰也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转身朝屋里走去:“我换身衣服,你们等我一下。” 李泰在屋里来回的打转转,陈文不敢说话,必定是父皇动怒了,叫我过去必定是与我有关,我犯了什么错? 难道是阎婉私绣蟒龙袍的事,我没有及时汇报?我早上呈了奏章,回来他又没提这事,想来陈文应该是招过供了,莫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父皇从来也没有找后账的习惯,这是怎么了?会不会是猜错了事?会不会是陈文犯了错,想让我帮他周旋? 李泰想不明白,只好先胡乱的换身衣裳,宫女帮他抻衣裳的时候,他忽然灵光一闪,不知道什么事不要紧,总知道父皇生气了,哄人难免放低姿态,我先弄副护膝,别跟阎家那哥俩似的,那也太惨了。 李泰穿戴好了,推门走了出去,见到两个小黄门子,他心突突的乱跳,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胆小,心里暗暗的想“要是你们俩会错了意,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李泰若无其事的走进两仪殿,陈文果然没在院子里,他进屋见王珪、魏征在,心里反而不是特别慌了。 王珪是自己的长史,魏征也是自己人,就算自己真的有什么错,他们也能帮着说话。 李泰笑着冲他们两个点了点头,走到李世民面前,笑嘻嘻的躬身一揖,起身问道:“阿爷,你找我?” “你还知道我是你阿爷?” 李世民一句话,就让李泰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他愣眉愣眼的看着李世民,无辜的眼神都快把人给看化了。 李世民冷哼一声,扭过头,侧脸对着李泰,李泰一时摸不着头脑,他左右看看,王珪和魏征都没什么表情,谁也没给出什么提示。biqμgètν 有事说事,总能兵来将挡,上来就抽风,谁知道怎么回事?李泰又不能跟爹对着发脾气,只好乖一点,他深深一揖:“父皇息怒,儿有何过错,请父皇指正,儿必虚心受教。” 李世民冷冷的斜视着他,忽然沉声喝道:“跪下!” “嗯?”李泰抬起头见李世民一脸的怒容,他轻轻的一撩袍襟,缓缓的屈膝跪下,多亏够了解他,就知道他一生气就不讲道理,护膝准备的还算及时。 李世民指着他的鼻子怒问:“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泰眨眨眼,目光清澈如水,他嚅了嚅唇:“是阎婉拆圣旨绣蟒袍的事吗?匿而后报是我的错,我没想瞒着父皇,只因当时圣诏已下,若是” 李世民大手一挥,不耐烦的说道:“不是这件事。” 李泰脸上的肌肉直抽,弱弱的问了句:“那是哪件事啊?” “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从头说。”李世这是典型的挖坑,什么线索也不给,就让你自己往出招,这样只能是越招越多。 李泰也不是缺心眼,自己一件一件往出招,那招出多少麻烦来? 他无奈的朝上拱拱手:“阿爷,我这一天就算清闲无事,也得处理个二三十件事情,这让我从何说起啊?” 李世民就板着脸,一声不吭,李泰只好跟报流水账似的开说:“我让教坊司的人编了一套曲子,想抽时间叫上兄弟姐妹去瑶台寺演奏,好听的话,中秋的时候演奏给阿爷听。” “我教雉奴给兕子画了一套漫画,画的都是小故事。” 李世民一看这方法不行,他抓不着重点,想啥说点啥,还是给点提示吧,于是他咳嗽一声:“说跟硝石有关的事。” “哦,原来是这事啊。”李泰心里一块石落了地,脸上的表情也放轻松了许多:“父皇准了于志宁三月假期,我想他既要停灵许久,想必定然需要硝石,就自作主张的给他送去了八百斤。” “八百斤?”李世民还真不知道这个事:“四百斤还不够他用的吗?” “硝石可以换钱,我看他很是清贫,有意给他贴补一些。”李泰仰头看着李世民,微笑着说道:“父皇,我是觉得这事没有必要报上来,不是有意隐瞒。”biqμgètν “哼!”李世民面沉似水,随手抓起两个书册“啪”的一下摔到了李泰的面前:“你给我解释清楚!” 第355章 硝石都有什么用 李泰慌忙捡起被李世民摔得人仰马翻的两个书册,胡乱的整理整理,看到第一个书册的封皮上写着“尚食局账簿”,再看第二个书册竟然是“东宫储物司账簿”。 这两本账簿跟自己能扯上什么关系?李泰都没翻开往里看,左手拿一本,右手拿一本,他疑惑不解的抬起头,愣愣的仰望着李世民:“阿爷,你让我解释什么呀?” “你看看东宫一共从御膳房拿走了多少硝石。” “哦。”李泰跪在地上开翻,这该死的账簿连个目录都没有,还挺厚,他翻了好多页看到一条,再翻又是好多页才出现一条,这没法弄,统计出个准数来估计年都过完了。 尚食局的账簿要记录的东西太多了,东宫储物司的账簿要记录的东西也不少,翻得他满头大汗,他也没整明白东宫到底从御膳房拿了多少硝石。 “阿爷,我把这两本账簿拿回去统计吧。” 李世民食指敲点着桌面,怒气升腾的说道:“不到一年的时间,东宫整整拿走了上万斤的硝石!你不知道吗?” “知道,呃,不知道具体多少。”李泰有点茫然的看着李世民:“万十来斤应该是超了,怎么也有一万二千斤以上。” 李世民眉头一皱,如果李泰说的数字是准确的,那就是说有两三千斤硝石没上账,肯定就是被御膳房和东宫储物司的人给贪污了。 贪污的事好说,李世民朝陈文丢了个眼色,陈文无声一揖,马上就走了出去。 “我问你,你给他这么多硝石做什么?”李世民的身体几乎要趴在桌子上了,俯着身子,紧盯着李泰。 “我”李泰冤屈都写在了脸上,他无可奈何的说道:“我何曾给过?我只是想着宫里人都需要冰果之类的消暑,才把硝石送到了御膳房,东宫所用之物我从不沾手,凡是我送到御膳房的东西,都任由皇兄取用,我从不过问。” “从不过问?”李世民咬牙骂道:“你拿我当傻子哄呢?一斤二斤你不过问,十斤百斤你不过问,上千斤上万斤你不过问?” 硝石不是便宜货,抛开钱的问题不谈,有人从你手里拿走一万多斤硝石,你都不问问用途? “他拿一定有他拿的理由,既然他需要,恰好我有,我就给他了呗,何必细细追究?好像我舍不得一样,别说是硝石,纵是金山银山,他要拿也只得由他。” “你还真大方,那你有多少硝石?” “有,大概,嗯”李泰还真报不出个准数来,他粗略的合算一下,说道:“三万斤应该是有的,阿爷,你要做什么呀?” “呵呵呵呵”李世民冷笑连声:“我要用,你都问问做什么,你皇兄要用,你会不问做什么?” “我当真不曾问过。”李泰很诚实也很着急还很憋屈的解释道:“我问阿爷的意思是如果不够你用的话,我再给你弄,我手里有硝石矿,只是人手不足,没有大量开采。” “硝石都能做什么?有几种用途?” “有三种用途。”李泰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炼丹、制冰、卖钱。” 李世民的眼睛眯了起来,李承乾不是道士,不需要炼丹,制冰怎么也用不了好几千斤,至于卖钱更是没有可能,一来太子不缺钱,二来他根本也没动过一次赚钱的心思。 “那我问你,你开店卖硝石为何限量?卖的越多不是越赚钱吗?” 李泰顺嘴胡说道:“我不是怕卖没了吗?开采挺难的。不限量的话,我怕被少数人囤起来,多数人买不到了。” 这么好的理由,轻度缺心眼都不能信,信他的除非是重度缺心眼。 “你越来越能对付了,在朕跟前都敢不说实话了。”李世民说什么都不信他不知道硝石的其他用法,李世民就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大量的给李承乾提供硝石,到底是什么目的。 李泰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李承乾多用冰来做冷敷,多吃冰参与制作的冷饮冷食,多喝加了冰块的酒。 李泰还真的不知道李承乾拿那么多的硝石干什么,或许就是囤起来了吧,或者是赏给下人当钱使了。 “没有啊,我说的句句是实,我怎敢欺瞒父皇?” 李世民“腾”一下子站了起来,魏征和王珪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们俩齐齐朝上一揖:“陛下息怒。” 李泰都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怎么就把老爹给惹毛了?这气氛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魏王,这里没有外人,你只管坦言就是。”魏征提醒他道:“太子殿下拿走那么多的硝石必然另有用途,你不会不知吧?而且你下令禁止私贩硝石,连药铺的硝石存量都严格规定,这其中必有缘由的吧?” 李泰这才明白因为自己对硝石的管控外面特别严格,却对太子特别纵容,引起了老爹疑心。 “多谢郑国公提点。”李泰转过头可怜巴巴的望着李世民:“阿爷,容我起来回话,行吗?” 李泰要是不求饶,李世民可能就瞎了,光顾着自己生气,完全没注意李泰一直跪着了,他心疼儿子又不会好好说话,就暴吼一声:“我说让你跪下,我说不让你起来了吗?”biqμgètν “呃?”李泰彻底不会玩了,这事怪我了?怪我自己不知道起来?李泰也不敢跟他讲理,推着地面,咬着牙,慢慢的站了起来。 手扶着龙书案,一点点的蹭到旁边,缓缓的坐到椅子上,他轻轻的揉着膝盖,浅浅的一笑:“阿爷,下次有事直说行吗?我不敢骗你。” “你这混小子。”李世民抓起一本书就砸了过去,李泰抱住书,嘿嘿的傻笑,逗得李世民都忘了生气。 “我确实不知道皇兄拿硝石做什么,我不允许私贩硝石,我指定个地方,百姓可以拿硝石换钱,我只能允许百姓少量拥有硝石,做个冰果什么的都可以,但是不能有大量的硝石在手。” 李泰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听道士们说,炼丹的时候经常会炸炉,我怀疑硝石有爆炸的特性,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一定会爆炸,我让李淳风专门研究这个事去了。” 李世民有点懵,他问道:“研究这个跟限量卖硝石有关系吗?” “有的,我不明白的事,不代表别人不明白,如果有人能利用硝石的特性,想让它什么时候爆炸就什么时候爆炸,那岂不是比刀箭还难防?” “你说的倒也有理,早把话说清楚不好吗?”李世民的眼睛紧盯着李泰的膝盖,那殷切的眼神分明是想知道有没有跪伤,偏偏嘴硬的又来一句:“下次再罗嗦,让你跪断腿。” 李泰若不是二世为人,还真的看不穿他这老父亲的爱,感受到他假装严厉背后的深情,李泰幸福的笑了,刚要开口说话,陈文走了进来。 “陛下。”陈文躬身一揖,不急不缓的说道:“东宫硝石的用途已经查清了。” 第356章 这是皇兄的孝心 陈文一句话,李世民、魏征、王珪的耳朵都竖了起来,他们在心里猜半天了,谁也猜不出李承乾用好几千斤硝石到底能干出什么事来。 唯有李泰的关注点跟他们不同,李泰关注到的是李世民对自己起了猜忌心的时候,会把自己叫过来,罚跪也好,暴骂也好,起码他肯听自己说。 而对李承乾起疑心的时候,他根本都不惊动李承乾,直接派人去查,他要先听到结果,掌握真相之后再做决定。 李泰第一次在君宠这个天平上,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占了上风头。 李世民刚刚听李泰说硝石有爆炸的特性,让李淳风研究去了,他就想李承乾是不是也发现了这一特性,是不是也在研究这东西。 如果真的是的话,说明李承乾还是有战略眼光的,炼丹能炸炉,说明爆炸的威力很大,这要是能研究出可控的爆炸物,投放到战场上肯定能炸对方个人仰马翻的。 李泰是一点没防备李承乾会研究火药,别说战场上用的火药,就是过年放的爆竹,李承乾要是能上点心,都算他出息了。 “太子在东宫建了两间密室,一间是用来酿酒的,天太热不好发酵,就用大量的冰来降温,另一间就是冰室,据说里面储藏了大量的水果。”ъitv 陈文也没有去看过,只是审讯东宫的下人,他就按照口供来传个话,具体这两个密室是怎么回事,他也说不太清楚。 若不是屋里有人,李世民真想狠狠的抽自己两个大嘴巴,怎么就这么没脸?还指望太子能研究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他能研究个屁,他除了研究吃就是研究喝。 王珪十分不解的发出疑问:“就算是酿酒,屋子里放几盆冰也就够了,硝石又是可重复利用之物,哪里需要许多?” “是啊,用硝石建冰室不能只为储存水果吧?” 魏征也不能理解,几千斤的硝石用来给酿酒的曲室降温,酒贵还是硝石贵?水果有这么重要吗?为了吃一口反季的水果,用得着花这天价来保存? “我们去看看。”李世民一按桌子就站了起来,明知道过去看就是给自己惹气,还得去看看,总不能不闻不问任由他胡作非为。 魏征和王珪也急忙站了起来,李泰把手里的书册放到桌子上,慢慢的往起站,这时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撞开了,一个小脑袋钻进来,眼珠子放光的往里看。 “二哥!”李治蹬蹬几步跑到李泰面前,李泰正好搭着他的肩膀站直了身体,看他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便笑问:“什么事急这样?跑这一头汗。” “兕,兕子欺负我。”李治仰着头,气喘吁吁的一脸怨气:“她抢我孔雀扇,不给我。” 李泰长长的“哦”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这还了得?诛她九族!” 李世民闻言一个踉跄,差点把牙吐出去。 李治眨巴眨巴小眼睛:“不行,诛她九族,不把我也灭了吗?” “那你想怎样?”李泰搂过李治,拿他的肩膀当拐杖,多少有点跛脚的往外走着。 “你脚怎么了?”李治问的是脚,眼睛盯着的却是膝盖。 李泰云淡风轻的说道:“脚没事,腿跪麻了。” “啊?这么惨?”李治咧着嘴,瞟了李世民的背影一眼,冲着李泰吐了吐舌头。李泰抬手刮了他的鼻子一下,哥俩相视一笑,慢慢的跟在后面走着。 李承乾上次在一个闲置的院子里盖新房,结果难以掩人耳目,到底被发现了。这次他不在明面上盖房了,直接造了两间地下室。 李世民走进酿酒的曲室,第一感觉就是大,半屋都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坛子,每个坛子都到人的胸口左右。 另外的半边屋子是一个个窖池,空气中弥漫着令喜欢的人沉醉也令不适应的人作呕的酒糟味。 窖池边上立着一块木牌,上面赫然写着“称心池”三个大字,每一个大坛子上面都贴着一张正正方方的红纸,远远的看去就像过年时贴的大红福字,走近看每张纸上面都写着“称心泪”三个字。 李世民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攥成拳,攥得指节都发白。 “真是好酒。”王珪闻着酒糟味,看着窖池边上纵横交错挖出来的沟渠,不由得感慨:“就是造价有点太高了。” 沟渠之中全是硝石遇水化成的冰,很明显这沟渠是夏天放冰,冬天放炭的,利用硝石和炭就可以控制这屋子常年的恒温。ъitv “看样子这曲室刚建成不久,正是农忙时节大兴土木,此乃有伤天和之举。”魏征看到的是太子建造这个曲室,没有上报,没有经过工部,那就必然要调动京城附近的青壮。 多年征战,青壮劳动力很是稀缺,这时候抽调农民来给太子建曲室,很可能会积下民怨。 李泰闲心比较大,他居然在想给这么好的酒起名叫称心泪,那李承乾还喝得下去吗?这酒得多烧心。 李泰闲心再大也只是想想,李治则使劲伸着胳膊,指着木牌上“称心池”三个字,脱口而出:“皇兄的字写的真好啊。” 小胳膊一抡,又指着酒坛子兴奋的开嚷:“看,全是皇兄亲笔写的,这么多,全都写的这么好。” “羡慕就去练,喊能喊出好字来吗?”李泰抬手就给他一巴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李治才不羡慕李承乾的字,他就故意的,生怕老爹看不见,虽然明知道老爹认字也不瞎,但是有一种看不见叫假装看不见。 李治这么一嚷,把李世民装瞎的路都给堵死了,李世民气得脸色泛青,当时下令:“都给我砸了!” “父皇且慢。”李泰向前一步:“这么好的曲室建起来不易,砸了可惜。我想皇兄不会为自己酿这么多的酒,谁都知道父皇你喜饮清酒,想必这也是皇兄的一片孝心。” 李世民的脸色原本只是泛青,被李泰一句话给说成铁青了,那酒坛子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称心泪”,这能是给李世民酿的酒吗? 把亲爹活活气死算孝心的话,那李承乾孝心挺大。 李世民都懒得跟李泰说话了,他就指尖颤颤的指着酒坛子,看着李泰,来吧,你给我圆,就这酒名我看你咋能圆成你皇兄的一片孝心。 李泰倒也是个聪明人,看他爹这气得要死的表情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于是说道:“父皇你多心了,称心应该就是称心如意的意思,泪取晶莹剔透之意,这表明坛中装的是清酒。” 李泰知道这说法要多牵强就有多牵强,看李世民不吭声,他直言道:“父皇,人虽有错,人已早亡。酒本无辜,沥地不吉。” ps:这章没卡文,夸我吧。好开心,看到很多人在推荐我的书,真的没想到有这么多热心的读者在默默的支持我,不管有没有用,都有足够多的感动。好灰心,看到很多人拉低我的评分,不喜欢这书的人也就罢了,喜欢这书的人居然也有打低分的,有的不知道一至四星都是差评,有的因为卡文而愤怒。评分是读者的权力,不管喜不喜欢都只能被动接受。我只想到9.6分,看来比登天还难。求求各位还没评分的,尽量给个五星,评过星的还可以追评,这个星是可修改的,你可以昧着良心先给我打个五星,等什么时候这书到9.6分了,你再改成一星,我也真心的谢谢你。上个月的更新确实不给力,这个月争取每天有三到四更,进群的伙伴好好催更哦,我懒~~~我的微信就是锦绣盛唐的拼音。 bigétν 第357章 别有洞天好景色 酒往肚子里倒,那是常态,酒往地上洒,那不是常态。没事把酒倒地上,这绝对不是一个吉利的举动,皇家是最讲究吉凶之说的。 清酒很贵,本身就是贵族的饮品,唯有清酒才叫饮酒,浊酒都说吃酒。这么多的清酒无故的砸了,实在是可惜。 李世民也是一时气愤,他也不是跟这些酒过不去,他比谁都喜欢清酒。 李泰张嘴替这些酒求了个情,皇帝可以给他个面子,就着台阶走下来,但是皇帝说话了,也不能一点动作没有,那皇帝的面子不就没了吗?bigétν “嗯,你说的有理,酒可以留,但是纸都给我撕下来!”惹李世民生气的也不是酒,就是酒的名字而已:“你给这些酒重新起个名字吧。” 李泰看看窖池又看看酒坛,他喃喃的说到:“八月已入秋,秋蝉吸风饮露,人谓之高洁。我看不如就叫秋露白,如何?” 秋露白,这个名字或许并没有多好,但是跟称心泪比起来,那就不知要高出多少倍了。 秋字,自古就代表着一种愁绪;露字,晶莹剔透之中又带有一丝的清冷;白字,干干净净无比之洁。 酒杯一端,哪个人不是觉得自己愁绪满怀、怀才不遇、遇人不淑? 酒杯一端,哪个人不是觉得自己孤云野鹤、孤芳自赏、孤标傲世? 酒杯一端,哪个人不是觉得自己白璧无瑕、白泉见底、白雪阳春? 别说喝清酒的都是贵族,就是平常百姓端起酒杯也会自然而然的就有种“自视甚高”之感。 “秋露白,不错。”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朕很喜欢这个名字,这些酒就留下了,陈文,点查清楚,上账。” “是。”陈文躬身应了一声。 李治撇了撇嘴,看着李泰耸了耸肩膀,小声的说了句:“皇兄的酒被抢了。”李泰抬手弹了他的脑门一下,轻声训斥道:“调皮。” 离开这个曲室,一行人又来到另一间地下室,这是真真正正的一间冰室,地面是冰做的,墙是冰做的,天花板也是冰做的。 冰室里简直就是冰雕大展览,冰床连栏杆上都雕着花,冰桌子上摆着冰盘冰碗,盘碗里是新鲜的水果。 “好美,我不想走了。”李治高兴得跳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冰雕,这冰雕玉砌的琉璃世界太招小孩儿喜欢了。 李治忍不住到处乱跑,冰雕的莲花、大鱼、摇钱树…… “雉奴,回来!”李泰腿上的护膝绑得紧,他跑不起来,就怒喝一声把他给喊到身边。 李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沉着脸说道:“不许乱跑,慢慢的看就是了。” 李世民走的也很慢,这里就像是一座用冰雕出来的宫殿,地下室里没有光源,到处都是冰灯,火光透过冰层,看得久了不是很舒服。 王珪看这里桌椅板凳什么都有,还有书房、卧室、客厅、花园,只不过百分之九十的东西都以冰为材料做成的,不由得感慨道:“若不是冷气森森的,这里倒过得日子。” 过日子?不知怎地,李泰心里突然一个激灵,这里面阴气森森的不太对劲,这不像活人过日子的地方。 李泰一紧张,李治的手腕一紧,他仰头看着李泰问:“怎么了?” “没事,怕你滑倒。”李泰就紧紧的抓着李治的手腕,李治听话的贴着李泰不再乱跑。 “这里多不过上百斤水果,竟用这么大量的冰来储存,太子忒任性了吧?”魏征也觉得这里不是为储存水果而建的,这座地下冰殿消耗个七八千斤硝石是一点问题没有的。ъitv 打造一个冰的世界,就为储存不到一百斤的水果?李承乾是几辈子没见过水果? 就算是冬天,他想吃水果,也可以大缸里面套小缸,在两个缸中间放硝石化冰来储存,一百斤硝石足能储存两三千斤的水果。 是个人都能想得到的事,李世民想不到吗?他当然也不相信这是储存水果的地方,这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宫殿,却又无法居住。 李治忽然指着一扇冰雕的格子门,喊道:“有水声。” 李泰宁神细听,果然是有水声,按理说那冰雕的门应该就是一堵墙,门后怎么会有水声? “二哥,过去看看呗。”李治的好奇都写到脸上了,一副恨不得把墙撞碎也要过去看一眼的样子。 “找不到门,怎么看?” 李泰左右看看也没有能穿过墙去的门径,李世民站住脚朝那边看了一眼,陈文唤过东宫的小黄门子,问道:“怎么过去?” 小黄门子哆哆嗦嗦的回道:“那边的月亮门是真的门。” 整面墙就像是用冰雕成的浮雕画,远看月亮门也只是个形状,门后面没有路,看到眼里的全是冰,走近了才发现那月亮门是个洞口,往前走两步就是个右拐的通道。 大家走出通道,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迎面就是一座假山,呃不,是一座冰山,山顶一道冰泉飞流而下,在山的中间形成一道冰瀑,不是固定不动的,而是真的流水,瀑布之下形成一个水潭。 因为是在冰上流动,水中夹着冰屑,哗哗的水声、迸起的冰珠带给人一股强烈的震撼之感。 “哇!冰滑梯!”李治使劲一甩手,却没能挣脱李泰,他急的直跺脚:“二哥,我要去玩。” 李泰也看到了冰滑梯,比他们立政殿院里的大多了,这是个螺旋型的冰滑梯,看起来像盘山道一样。 “你喜欢二哥给你弄,这里的东西不知道结不结实,看看罢了。”李泰就抓着他没放手,他着急就向老爹求救,他扯扯李世民的衣角:“阿爷,我想过去玩。”bigétν “嗯,我们先过去看看,结实就让你玩。”李世民抬腿朝滑梯走了过去,众人自然是紧紧跟随。 来到滑梯之下,李世民一扭头,想要吩咐小黄门子上去试试,不想竟看到了另一番景色。 实木的栅栏,朱漆的院门,一间小木屋赫然闯入眼帘。在这冰冷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了带颜色的房舍,感觉格外的温暖。 李世民的眉头越皱越深,直觉就觉得这里面不对劲,他喉节动了动,径直走了过去,一脚踹开院门,迈步要进院却被李泰一把扯住了胳膊。 “阿爷稍等。”李泰回头吩咐小黄门子:“去把房门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是。”小黄门子应了一声,便走进了院子,打开房门朝里望了望,抬腿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里面传出一声惊叫,小黄门子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弯着腰,脸色泛白,舌头打结的说道:“里面,里面有,有” “滚开,没用的东西。”李世民跟他着不起急,伸手推了他一把,自己迈步走了进去。 第358章 心绪难平的父子 平常的小院落不大,院子里干干净净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推开房门迎面是一张架子床,床上被褥幔幛俱全,床的对面有一张桌子,两把高背椅,桌上是文房四宝,还有一套茶具。 桌子边上有个逍遥椅,侧面还有四扇镂空雕花的檀木屏风,绕过屏风第一眼见到墙上挂着长笛,笛子下面有一架古琴,古琴边上有个衣柜,衣柜边上有扇门。 打开门,一个大大的棺材出现在眼前,棺材的盖没有盖,在旁边立着,李世民冲过去往棺材里面一看,只见里面都是些碎陶片,若不是之前见过,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李世民一眼就看出来这些碎陶片就是称心的那个塑像,他顿时气得心都要裂开了。 这个李承乾算是忘不了称心了,怪不得让他写个检讨,他死活不写,他是连称心一个不字也不肯说,哪怕一篇检讨换回君宠,他也不稀得换。 君宠咋就这么不值钱?李世民后槽牙差点咬碎了,对他抱一次希望,就失望一次,这都失望多少次了?自己居然还不死心,这是不是贱?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还妄想他能把心思用在家国正事上。 李世民双手抓着棺材板,眼前一阵阵发黑,这棺材里装的不是称心,是他的爱子之心。 李泰静静的站在李世民的身边,轻轻的搂着李治,李治看棺材里一堆垃圾,很是纳闷的问:“这都是,唔。” 李泰直接捂住了李治的嘴,冲摇了摇头,李治点点头,李泰才松开手。 李世民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慢慢的转过身来,却又见雪白的墙上写满了字,字写的很好,龙飞凤舞的字体,错落有致的排列,不看内容,光看版式就是视觉上的享受。biqμgètν 标题三个大字“称心赋”,李世民从上到下的扫了一遍。 “称,适之是也。心,意愿是也,称心即应心满意者也。称心即是圆满,得称心一日强过苟活百年。世间万物,本无好恶。人间至理,本无对错。情有冷暖,心有向背。凡适之者即为美,凡背之者纵奢华亦如敝帚……” 洋洋洒洒几千字写满了墙,字字句句写的是称心,却又没有一个字能证明此称心指的是人名。 就像棺材里的碎片,明明白白的就是称心的塑像,却又没有一点能证明那些碎片跟称心有关系的证据,既没有称心的衣冠又没有称心的尸骨。 李泰暗暗的点头,李承乾果有大才,如此昭然又如此隐讳,能把这两者做到如此和谐的,天地间也唯有他李高明一人了。 敢在李承乾面前提起称心的人,张嘴就是毫无道理的暴骂,不敢在李承乾面前提起称心的人,嘴都不敢张,称心两个字是讳莫如深的禁忌。 李泰和别人不太一样,他真的理解李承乾,称心是李承乾唯一的精神寄托,称心在别人眼里有多渺小和不堪都不重要,称心在李承乾面前有曲意逢迎也有难得的一缕真心。 李承乾心里清楚,他知道称心待他只有七分真,称心若是全心全意的扑在他的身上,就不会有韦灵符和秦英的出现,但是他知足了,毕竟自从阿娘走了以后,这世上能给他三分真心的人也没有。 李世民是十分真心的爱着李承乾,但是李承乾不知道,他感受不到父爱,在他的认知里,你想得到父爱有个前提,那就是你必须优秀。ъitv 而且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父,皇更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皇。你为人子为人臣,你就要时刻提心吊胆,竞争力之强大令他越努力越疲惫,每天被太子太师围着骂,使得他心生厌倦。 只有称心对他的爱是没有要求的,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好,他们畅想过无数种美好生活,有共掌天下的豪情,也有放歌山野的冲动,有同富贵的高高在上,也有共苦辛的竹篱茅舍。 李承乾从没避讳过称心,谁跟他提起,他都没否认过,谁骂他,他都只承认自己有错,从不说称心有错。 李世民看着墙上的字,都想上手一下一下给他抠下来,他气得浑身颤抖,一张嘴没说出话来,上牙直打下牙。 “阿爷”李泰知道这会儿李世民都快自燃了,他张嘴一准会把这些全都给毁了,李泰松开李治,上前扶住李世民:“阿爷,我冷了,咱们先回去吧。” “嗯,把这个给我” “阿爷,有话咱到甘露殿再说吧。”李泰急忙打断了李世民的话,李世民冷冷的斜眼盯着他,胆子不小嘛,敢拦老子的话了? 他扯扯僵硬的嘴角,挤出一丝假的不能再假的假笑:“阿爷,别在气头上做任何决定,缓一会儿再说嘛。” 李泰不在乎这间冰室,修的再好也是没用的玩意儿,毁了就毁了,但是李泰这好弟弟的形象可不能毁了。 李泰心里清楚,李世民对李承乾的爱只能改变形式,不可能消失不见,所以永远不要以为自己可以对李承乾的灾难坐视不理了,更不要以为自己可以欺负李承乾了。 自己之所以能得到更多的父爱,能从一块磨刀石变成倍受锻炼的“小号”,都是因为李世民认为自己对李承乾足够好。bigétν “哼!”李世民重重的一甩,甩得李泰差点摔了,他头也没回的走了,还是李治上前扶了李泰一把。 李世民大步流星的走在最前面,后面是魏征、王珪和陈文,他们后面是东宫的几个小黄门子,李泰拉着李治走在最后。 与此同时东宫的硝石送到了于志宁的府上,于志宁刚把八百斤硝石安置好,就又送来二百斤,他感动的都哭了出来。 反思自己平时对李承乾极度的严苛,不管怎么说李承乾都是太子,自己连点面子都不给太子留,以为太子会记恨自己,没想到有事的时候太子真的给力。 八百斤已经绰绰有余了,居然又送来二百斤给凑了个整数。于志宁想推辞也推不掉,送货的人不管那么多事,人家就负责送到地方。 于志宁激动的在灵堂就提笔写上了“感谢信”,他要上表谢恩,大肆的夸奖太子一回。 李世民带着众人离开密室的时候,李承乾也得到了消息,小黄门子战战兢兢的向他汇报事情的经过。 他给于志宁送了二百斤硝石的事被皇帝知晓了,然后就开始查账、查库房,下面的人被分批的带过去审讯,连两个密室的事也都交待出去了。 陛下带着王珪、魏征以及四殿下和九殿下去了两个密室,现在刚刚离开。 难得李承乾没有发火,他一言不发的沉默了好久,最后淡然的说了句:“让纥干承基和张师政来见我。” 第359章 进退之间两为难 李世民离开冰室,就上了大轿,坐在轿子里就觉得头晕目炫,他闭上眼睛,一只手抓着扶手,一只手扶着额头,强自撑着没吭声。 轿子停在两仪殿门口,陈文掀开轿帘,李世民搭着他的手,钻出轿子,一出来感觉阳光格外的刺眼,他微眯着眼,迈步走过殿门。 王珪和魏征随后跟上,李泰则打发人先把李治给送回了立政殿,然后他才急匆匆的跑进院子,推门他就进了屋。bigétν “青雀,你先出去,门外候着。”李世民坐在桌子后面,一阵阵耳鸣,感觉脑袋嗡嗡的,好像随时能爆炸似的。 “是。”李泰只好退了出来,并且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他走到院门口,吩咐一个小黄门子到东宫去给李承乾报个信,就说:“东宫密室,父皇已知,请皇兄速做准备。” 李泰回身见陈文带着太监、宫女也走了出来,屋里就只剩下他们君臣三人了。 “玄成,朕欲下废太子诏,你意如何?”李世民想直接把李泰扶正算了,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李承乾占着太子之名,李泰掌着太子实权,势必互相厮杀。 “臣愿遵从陛下之意。”魏征才不直接说同意不同意,这种话就不是臣子该说的,不是我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而是我尊重君王的意见。 “嗯,那新太子你觉得立谁合适?” 新太子还用问吗?按顺序轮也该轮到李泰了,难道皇帝还有其他人选可选? 魏征不紧不慢的说道:“疏不间亲、卑不谋尊,太子与陛下乃是父子,臣与太子乃是君臣,这种事臣不能置喙。” “朕有意立青雀为太子,只是青雀心机太深,深恐他钻营帝王心术,不走君王正道。立李恪为太子,姑且不论嫡庶,他性情略急躁,心胸也窄了些。立雉奴为太子,他聪明果敢,只是年纪太小,如果朕有什么意外,他登基过早,怕是会被别人辖制。” 李世民说完,目光就在王珪和魏征的身上来回流连,魏征沉思不语,王珪先开口说道:“臣以为为君者无心机不能成事,魏王品行贤良,应该不会行差踏错。” 李世民略带苦涩的一笑:“他曾亲口对我说过,‘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他现在贤良有加,谁能保证他一朝上位还能贤良有加?” 李世民最感动最满意的就是李泰对亲情的看重,对兄弟姐妹的维护和照顾,但是皇家哪来的亲情?别人不知道,李世民不知道皇家兄弟情是怎么回事吗? 谁知道李泰对兄弟们,尤其是对李承乾的好,是真心、是假意、是至诚、是伪装还是手段? “现在贤良有加就是贤良有加,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 王珪觉得要是这样去看人的话,那就没有好人了,看人都是看过去看现在,哪有看未来的?凭你猜测出来的未来去判断一个人的善恶贤愚,这是什么道理? 王珪是李泰的长史,他当然是魏王一系的人,他支持李泰是天经地义的,他说的再多也无法打动李世民,李世民听后只是点头并不出声,显然他顾虑重重难下决断。 从李世民的角度考虑,还真的是只有把李承乾拉回正道上来是最好的办法,李承乾本身的能力又是足够的,他就差一个转念,他只要把心思放到正事上,那就可以熄掉任何人的妄念。bigétν 只是他还有转念的那一天吗?李世民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一天,李世民担心的是自己熬不到那一天了。 “陛下试想若是立吴王,他会不会打击嫡皇子一脉?若是立晋王,他能放过前太子吗?魏王至少宽厚重情,他只会安抚不会杀戮。” 魏征知道李世民最在意的就是保全他所有的孩子,能力可以后培养,不会当皇帝可以学着当,但是品行不能后培养,一上位就把兄弟们都干掉了,后悔也没办法把死人再复活吧? 魏征这一句话,深深的击中了靶心,李世民在立太子这件事上,不是没有考虑,而是考虑的太多了,开始是坚定不移的扶持李承乾,后来动了废太子之念,他就一直在考虑下一任太子的人选。 李世民十四个儿子,可以说个个他都有考虑的,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李泰,其次是李治,说到底还是嫡子最重,尽管李恪样样不错,李世民就是毫无理由的把他排斥在外,从心里就没真的想过把皇位给他。 李治从小憨厚可爱,这一年又快速的成熟了起来,虽然难脱稚气,但已经有了皇子气象,不像以前总跟个鼻涕虫似的,不像大家之子。 他比李泰更好的优势就是他年纪小,他背后没有人支持,他上台不会有人强烈反对,年纪小可以多调教几年,能跟自己一条心,能把自己的政策贯彻下去。 李泰跟房家结亲就有了强大的靠山,会有更多的人在他的背后站队,朝廷中派系众多,他上一台会有一大拨人跳出来反对,而且他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他执政未必跟自己政见相同。 李世民翻来覆去想了几个月的事,被魏征一句话给击了个粉碎。李治对李承乾有着滔天的恨意,可以说是压不住盖不住的,不难想像他上台第一件事就是把李承乾给剁了。 若是硬扶李承乾上位,李泰对他的威胁巨大,他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处理掉李泰。biqμgètν 想要保全三个嫡子,还就是李泰上台最稳妥,李承乾对他的威胁不大,李承乾顶着太子的名头也是他手下败将,他有什么必要忌惮他?而李治都快成他儿子了,他比自己还爱李治,别说伤害,就是委屈他一下也不忍心。 “嗯,太子乃是国之储君,关系非轻,此事容后再议。”李世民主意拿定了,也就不需要再跟他们商量了:“朕有些倦怠,你们退下吧。” “臣告退。”魏征和王珪躬身一揖,便双双走了出去。 李泰见他们出来了,便迎了上去,拱手一揖,问道:“二公可劝得我父皇心平气和了吗?” “陛下怒怨难消,殿下好自为之。”王珪回了他一句话,魏征就看了他一眼,两个人双双离去。 李泰轻叹一声,看来李承乾这关不好过了,自己该怎么办?他仰头看天,心慌意乱。 进一步是最好的时机,凭自己这三寸舌的功夫,几句话就能让父皇生起废太子之心,但若是失败了,后果就是这一年的努力前功尽弃,自己的真实意图暴露无遗,以后再也无望了。 退一步再次力保李承乾,凭一腔赤子情打动父皇,给皇兄争机会,替皇兄保太子之位,成功的可能性极大,但若是真的成功了,李承乾会不会迷途知返,真做个贤良太子?那自己就是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进一步,失败的风险承担不起,退一步,错失良机的遗憾心有不甘。 “青雀,你进来。”李世民有气无力的声音从窗边传来,李泰急忙收敛心神,高声应道:“是!” 第360章 看似平静的谈心 李世民心里乱成了一片荒草地,他下狠心要给李泰下一剂猛药,把他的心切开来看看到底是黑是白。 长子是子,次子也是子,李世民最引以为傲的两个儿子,伤哪个他都疼。 李泰给李承乾当了十几年的磨刀石,每次磨刀李世民都为刀变锋利了而开心,只有这次他有些下不去手磨刀了,刀还没挨上去,他就开始担心磨刀石会不会承受不住。 李世民的心突突的乱颤,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病了。他不能再犹豫不决了,他万一有个闪失,他们兄弟必然会杀的血流成河。 痛下这一次决心,把皇储之事安排妥当,就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也闭得上眼睛了。 青雀儿,阿爷考验你最后一次,你若承受得住,这万里江山早晚交于你手。你若承受不住,阿爷保你一世平安富贵,做个逍遥王爷终此一生吧。 李泰的心也跳出了鼓声,上次发现李承乾在东宫给称心立碑,李世民就曾下令活活打死李承乾,铁了心的要废太子。 这一次李承乾纯粹是明知故犯,将心比心的想,此时的李世民必然是最想废掉太子的时候,如此良机真的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李泰搓了搓手,俗话说富贵险中求,一点风险都不担,怎能成大事?进一步吧,磨一年刀了,也该我出鞘了! 李泰拿定了主意,迈步朝房门走去。 “火烧云!”陈文坐在阴凉的台阶上,跟小黄门子小声的闲聊,一抬头猛的看到天边升腾起大片的火烧云,他激动的喊了一嗓子。 李泰一步踏上台阶,身子猛的顿了一下。一副彩铅画像,陈文感动至今,一看到火烧云他就兴奋得难以自抑,可见这皇宫之中,真情是多么的可贵。 你只要给他一丝一缕的真情,他就愿意为你肝胆涂地的卖命。 陈文如是,李承乾亦如是,那李世民呢? 李世民最缺的是什么?亲情!杀兄戮弟又逼宫,别人看到的是他成功上位,别人看不到的是他的亲情永远有缺失,心缺一角的遗憾永远也补不上。 李泰做人的原则就是你缺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李泰咬了咬牙,决定再退一次,退一步保住李承乾的太子之位。 一来李承乾未必能浪子回头,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 二来就算真把李承乾给扶上了位,自己也有大功在身,他不至于害自己,自己还是一代贤王的命。 三来别说让他当太子,就是他登了基,自己也还有机会翻盘,毕竟对付他比对付李世民容易得多。 李泰暗暗一笑,进一步赢了也不过就是个太子罢了,李世民一冷静下来,说不定什么时候照样把自己也给废了,输更是惨到了底。 退一步虽然看起来没有赢头,却也没有什么可输的,还能保住下一次再搏的机会。 李泰轻轻的推开门,见李世民双目紧闭、手扶着额头、肘压着桌面,他回手轻轻的关上房门,脚步轻又缓的走到李世民的身边,柔声说道:“阿爷到榻上歇息一会儿吧。” “不用。”李世民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的睁开眼睛,慢慢的坐直了身体,颓软的向后一靠:“说说你的想法,这件事怎么处理?” “阿爷,生气很伤身的,别想让自己不开心的事,这事不急,缓一缓,过几天再说吧。” 李世民微扭头,斜着眼睛盯着他:“缓什么?等我气死了,就不用处理了,是不是?” 李泰小心翼翼的向前蹭到李世民身边,慢慢的蹲下来,伸出手跟撸猫似的上下挠李世民的胸口,笑嘻嘻的一脸假笑,撒娇式的嘟囔:“又不是我惹你生气的,你要骂也该骂我皇兄才是。” 李世民冷哼一声,没有理他。他爱挠就挠吧,虽然胸口不刺挠,但是他挠的还挺舒服的。 李泰继续劝着:“骂他一顿吧,我把他拎来,你往死里骂他,让我看个热闹,怎么样?” “一边去。”李世民一摆手,推得李泰一闪差点摔了,李世民也没拉他一下,就重重的叹了口气:“跟你说正事呢,别调皮。” 李泰一推膝盖站了起来:“我说的也是正事,那有气就得出嘛,你把气出了不就行了?你要舍不得骂他,骂我也行,打我也行,但是别打疼了。”bigétν 这种气氛之下,李世民居然被他给逗笑了,什么叫别打疼了?真难为你说的这么顺口。 “出气?”李世民铛铛铛的敲着桌子怒吼:“你觉得我现在是在生气吗?” “呃。”李泰吓得缩着个脖子,不敢出声,都急眼了还问是在生气吗?这要回答个不是,算不算欺君呢? “行了,你的想法我也不问了。”李世民知道李泰谨慎,轻易的不会表露自己的想法,再怎么问他也只会模棱两可的和稀泥。“我要下废太子诏,你说让他去武德殿居住,还是让他在宫外建府?” 李世民直接告诉李泰他要废太子了,看看他想怎么安置李承乾。 李泰半点激动的神色都没有,跟没听见差不多,他挠挠头,嘻皮笑脸的看着李世民:“阿爷,哪有儿女不气人?生气就打一顿骂一顿呗,还能拿国事开玩笑吗?” “放屁!”李世民一拍桌子,桌子上的奏章都蹦了起来:“你教训谁呢?谁跟你开玩笑了?”bigétν “没开玩笑也不用发火啊。”李泰笑呵呵往李世民身边凑,李世民一指下面的椅子:“离我远点,上那儿坐着去。” 李泰脸一下拉得老长,我拿你当猫撸,呃,不,拿你当亲爹哄,你嫌弃我?被嫌弃也没办法,乖乖的到下面扯把椅子坐下。 “阿爷,太子是国之重器,不可轻动,废太子得有足够的理由。”李泰收敛了一点不大正经的笑容,显得有几分认真的样子:“皇兄建那间密室,确实令人气愤,但是细想想也没多大的错。一不伤天,二不害理,怎么就闹到了要废太子的地步?” “密室?”李世民提起这俩字,嘴都直哆嗦:“你说那是密室还是墓室?为了一个称心,他不把东宫变成坟场就不死心,这种错误能犯两次!哪个皇帝能允许太子在东宫建坟?建两回!” 这回不用装生气了,李世民一说到这个事,脸都发青了。李泰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想替他圆,找不着词儿。 “他还配住东宫?他还配当太子?别说我还有十三个儿子,就算我只有他一个儿子,我今天也得废了他!” 李泰一直静静的看着李世民,目光没有移开过一秒,他不是在看李世民,而是在让李世民看着他,他的眼底从前至尾没起一点波澜。 直到李世民不说话了,他才缓缓的开口:“阿爷跟前,我敢剖心以待。父皇跟前,我不敢妄言。” 第361章 波涛汹涌的交锋 李泰也算得上是古往今来第一实在的人了,明明白白的坦言,我知道你在试探我,你不用问了,如果你只是我亲爹的话,那我可以跟你交心,但是你还有个皇帝身份,实话我不敢跟你说。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李世民又一次感觉到好像是被降维打击了,自己演技这么差吗?这就被看穿了? 李世民故意咳嗽一声,暗暗的给自己打气,稳住!他没这么厉害,是自己想多了,一定是。 他应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有话不敢说,应该不能知道自己这是试探他,他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对别人的心事未卜先知? 李世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跟我整这没用的,有话就说,这也没有别人,你说对说错我都是你阿爷,不能把你怎么样。” “那说好了,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能治我的罪。”李泰盯着李世民,直到他明确的点了头,才继续往下说。 “我觉得皇兄有错,但并没有错得很离谱。他不过就是想有个地方祭奠一下称心,这并不妨碍别人什么,就是钱花的多了点,也没花别人的。” 李世民抬手指着李泰,指尖对着鼻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再说一遍,祭奠称心不是罪吗?称心是个什么东西,配在东宫祭奠吗?” 这也不怪李世民气恨交加,长孙皇后也没得到李承乾这么真心的祭奠,别说称心就是太子妃也不配这个规格的祭奠。 “在父皇眼里,称心不过是蝼蚁一般,在父皇心里,称心肮脏下作。但是在皇兄眼里,称心空灵出尘不流俗韵,在皇兄心里,称心是人间绝好。” “哼!”李世民生的就是这个气,要不是李承乾看称心哪都好,哪有这么多的破烂事? “父皇,要说起来,皇兄错到今天这一步,”李泰抬起头,怯生生的李世民,快速的说出下半句:“都是你逼的。” “此话怎讲?”难得李世民没急眼,李泰胆子又大了一点:“皇兄原本就很优秀,你却不知足,总是给他加压,你只想让他变得再好一点再好一点,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压力有多大?六个大儒围成圈的骂,这种日子你过上十天试试。” “放肆!”李世民狠狠的一捶桌子,桌上的茶盏蹦了起来,李泰也跟着蹦了起来,茶盏稳稳的落下,李泰乖乖的跪下。 李世民长出一口气:“你接着说。” 李泰抬头向上看一眼,又赶紧低下了头:“我错了。” 李世民一看他这是吓着了,于是温和的笑着说:“起来,坐下慢慢说,我不骂你了。”ъitv 李泰特别听话,让起来就起来,让坐下就坐下,让慢慢说就慢慢说:“阿爷尚且受不了诤臣直谏,更何况是他?他顶着尊贵的太子之名,受着奴才般的恶气,他的苦闷无处可泄,和他贴心靠背的只有一个称心。” 李泰又怯生生的看了李世民一眼,弱弱的说了句:“为人君者包天容地,何独容不下一个称心?父皇你大不该诛杀称心,称心微不足道,怎不掂量父子情份重如山岳?” 李泰看似在拼死的替李承乾说好话,但这一句话却像根带毒的铁刺一样扎进了李世民的心里。 这分明就是在提醒李世民,你好好想想吧,自从你处死了称心的那一刻,你们的父子情就已经断裂了。 他为什么敢一而再的在东宫祭奠称心,给称心建坟造墓?因为他心里眼里都不再有你,他早就不拿你当爹了。 李世民都被李泰给气笑了,他冷笑连声的问:“我杀称心还杀出错来了?” 杀称心是李世民绝不后悔的决定,再给他一万次重来的机会,他保证能再杀一万次。 “不是错,是赔。杀一个称心,搭上一个太子,得不偿失。称心的事明明有许多种方法解决,你偏采用了最霸道最无情最偏激的手段。” “杀了也就罢了,居然抛尸荒野,落了个尸骨无存。皇兄无奈在东宫搭起灵堂却被舅父硬生生的给拆了,从此皇兄失魂落魄,他的难过没有人理解,他的心痛只被人嘲笑。” “他悄悄给称心盖间房,立个碑,被父皇发现后砸了个七零八落,皇兄闭门不出、万事不理。” “如今他弄了那么两间秘室,父皇又要横加干预,你就不能装一次瞎吗?你要是不知道这件事,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这两间秘室是皇兄最后的精神寄托,你要是把这个再毁了,皇兄的心真的就再也暖不过来了。” “父皇一生气就要废太子,废太子能解决什么问题?废了太子,皇兄就能忘记过去,意气风发的振奋起来吗?” “父皇,不要总是用皇权来压皇兄,他怕吗?你看他还在乎吗?别说太子之位,这个世界他都想放弃了,你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来,看不出来就不生气了,李世民不得不承认李泰说的都对,但是对又怎样?李承乾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没救了。bigétν “不是我不看重父子情,是他太令人失望了。他但有一分起色,我也愿意给他机会,可是现在你看看他哪还有一分太子气象?” 李世民对李承乾都不敢抱希望了,打脸打的太疼了,而且无比精确,只要抱一次希望,失望随之就来。 李泰轻轻的叹了口气:“我觉得所有的人都可以放弃他,但是我们不能,别人都是外人,我们是骨肉至亲,他误入岐途的时候,我们必须把他拉回来。” 李世民冷哼一声道:“说的容易,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他。” “能!”李泰无比坚定的说道:“一块空地闲着就会长满草,种上庄稼就没地方长草了。皇兄没有事做才满心装的都是闲事,等我走了,把我的事情都安排给他,让他忙起来,他自然就没时间想那些没用的事情了。” “你的想法,嗯”李世民轻轻的点点头,肯定的说道:“很天真。” 李世民拿过一张空白的纸,提起笔刷刷点点的开始写,不一会儿写满了一篇纸,拿起玉玺就盖了上去。 李泰坐在下面也不知道李世民写了些啥,看他拿起玉玺,真是吓了一跳,这个东西不是日常使用的印章,都得是大事才能动用到它,比如写个什么诏书之类的。 “父皇,你这是?”李泰懵了,该不会是动真格的了吧?真的下废太子诏?居然还是皇帝亲笔写的。 李世民写好了拿起来象征性的吹了吹,然后对着李泰说道:“青雀,这个你拿着。” 第362章 乌鸡的毛真是白 太子人称千里马,绳趋尺步成名。蛟龙腾飞落鱼罾,心犹煎药火,命比风前灯。 魏王世赞九霄鹏,循规蹈矩攀登。星月渐沉日初升,争权如逐鹿,谋利似趋蝇。 李世民把手中的纸向前一递,李泰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他满是好奇的低头一看,标题“立储秘诏”四个大字赫然闯进眼帘。 “啊!”李泰像烫着了一样,一撒手把纸扔了,这张纸轻飘飘的飘落到了地上,李泰没去捡,甚至都没再看它一眼,他就愣眉愣眼的盯着李世民,微张着嘴,略急促的喘息。 李世民也没说话,就静静的看着他,脸上带着一层浅浅的笑意。 御笔亲书的诏书,传国玉玺的印章,这还有假的话,那什么叫真?这回你的太子之位稳了,我看看你到底会怎么对待李承乾。 刚刚你还铁嘴钢牙的保李承乾,小嘴巴巴的替李承乾开脱,说的他都没错了,反倒弄我一身不是,这回我看看你还保他不。 考验一个人不能光听他说什么,说是没有用的,要看他的行动。 他只是个亲王的时候,保太子很可能是他争宠的手段,他手里有了货真价实的册封诏书,如果他还能保李承乾做太子,那就是真的兄弟情。 李世民不指望他重情到如此地步,李世民只想看看他握诏书之后,打算如何安置李承乾。ъitv 青雀,你要是真能保你皇兄一世安乐,这秘诏就是真的。 你要是在他身上动歪心思,趁我活着,还有机会另选太子,就算风雨无常,我真有什么意外,这太子之位传给你也是上佳人选,至于李承乾也只能认命了。 李泰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弯腰捡起诏书,双手捧着从头到尾的看了起来。 李世民淡然的说道:“明天早朝我就宣诏废太子,新太子暂时先不立,以免给你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泰没有给他一点回应,幸福来得太突然也太猛烈了,砸得李泰有点懵,他需要时间冷静。 李泰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肚子里吃的感觉,看的那叫一个慢,慢慢的看得自己热泪盈眶。 知道的说他在看册封诏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讣(音复)告呢,看得眼泪哗哗的流。 “阿爷”李泰抖着哭腔直直的跪了下去,手按着李世民的膝盖,额头贴着自己的手背,也不说话就是个哭。 哭自己这一年隐忍的不容易,哭皇家生活的步步维艰,哭给李世民当儿子也太难了,心扒给他吃都换不来他的信任。 如果说自己的心沉下去有一口缸那么深,李世民的心就有一口井那么深。 自己想要的不多,就想要他一份真心实意的信任,可是这份信任就是要不来,简直的难如登天。 李世民有多少次明里暗里的考验李泰,李泰不说但李泰也不傻。 李泰不敢张嘴说话,他要拖延时间,他没别的办法,只好先惊后愣再哭,一定要想清楚再出手,他知道自己必须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一步错全局输。 这诏书是什么意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真想立我为太子,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立? 秘密立储,就是不让我的太子身份见光,那就是随时有机会反悔的意思了,总好过明面上立一个废一个,再立一个再废一个要好。 也就是说这应该是一道大考验,我过得了考查期就名正言顺,过不了就永远没机会了。 那他是在考查我什么? 能力么?不应该,我天天跟他一起批奏章,我的能力他心里有数,再说我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能力他可以亲自培养。 品行么?也不应该,我是他的亲生子,从出生就没离开过他的视线,我的品行他比我还清楚。 李泰想不出来皇帝要考查他什么,但他相信这绝对是一场大考验,是一场自己输不起的考验。 考题都不知道,这关怎么过?我能拒绝考验不? 李泰手里抓着诏书,一边轻轻的啜泣,一边暗暗的思量,不知道他在考查我什么,总知道他在考查我拿到诏书后怎么做,我要是放弃诏书就破了他的局,只是这个损失有点大,值不值得?biqμgètν 放弃诏书等于力保李承乾做太子,收着诏书等于随时盼着转正,李泰突然间豁然开朗,差点笑出声来,原来棋眼在这里,好个刁钻的天可汗。 让李承乾做太子没问题,他做太子能替我吸引点火力,总比让别人把矛头都指向我要好得多。bigétν 一纸诏书还是个秘密的,用处不能说没有,但绝对没有想像的那么大。皇帝在世一天,就随时能让它变成废纸。 皇帝不在了的话,对付一个李承乾还差这么一张纸吗?李泰一直知道自己的对手是李世民而不是李承乾。 “阿爷,直到今天我才真的觉得自己是你的儿子。” 李泰慢慢的抬起头,李世民的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肩上,满是慈爱的目光,带着笑意的盯着他:“怎么以前我亏待你了?” 李泰满脸泪水的露出不掺假的笑容:“是我傻,我一直不知道阿爷是真的爱我的。在阿爷跟前,我再开怀也不敢放声笑,我纵悲伤也不敢嚎啕哭。我是半颗心孝父,半颗心事君。虽然偶有亲敬之情,总是难抛袖蛇之心。” “若不是为了救皇兄,我也不敢跟父皇说那么多的肺腑之言。”李泰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笑着还得擦擦眼泪:“阿爷,我今天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会治我的罪,对吗?” 李世民正被他感动的都快跟着他一起哭出来,突然他一脸天真的说了这么句话,逗得李世民笑了出来:“干什么?你想弑父啊?” 李泰也“扑哧”一下笑了:“我要是有那个心,十七年前就该遭雷劈了。” “你想说什么就大胆的说吧,阿爷不吃人,父皇也没那么不讲道理吧?” “谢父皇。”李泰向后跪爬两步,伏身磕了个头,他抬起头,流着泪的笑道:“我是父皇的亲儿子,我们父子间心无芥蒂,我就知足了,让我放弃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李泰说罢“唰唰唰”把手里的诏书撕了个粉碎,李世民“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指着他惊问:“你这是做什么?” “阿爷,皇兄也是你嫡长子,你忍心伤他忒深么?父皇,盛世立嫡是雷打不能动的铁律,你不能因自己的好恶而坏了规矩。我一个人一生的帝王功业与百代儿孙的不相争竞,孰重孰轻?不管太子有多不堪,只要他不犯忤逆、谋反的大罪,儿就是有一口气在,也会拼死扶保皇兄,要废他就先杀了我。” 第363章 一个漆黑的夜晚 “起来。”李世民扶着李泰慢慢的往起站,想起他去密室之前就跪得腿麻了,心疼的说道:“以后不要随便跪,跪伤了怎么办?” “没事儿,我戴护膝了。”李泰腿还没站直,就笑嘻嘻的把实话说出来了。biqμgètν 李世民撩起他的袍子,裤子上除了有点灰也看不出来什么,他伸手摸了一把,果然膝盖周围绑了棉垫。 这死热的天,谁没事往腿上绑个棉垫?李世民一个疑惑不解的眼神,李泰毫不犹豫的就把两个小太监和陈文给卖了,卖的干干净净。 天色渐渐的变暗,立政殿里兕子大呼小叫的质问李治:“二哥怎么还没回来?你不说二哥马上就回来的吗?” “陪阿爷说话呢吧,他忙完就能回来,你别吵了。”李治挺认真的给兕子画着漫画《精卫填海》。 兕子站在边上看一眼撇撇嘴,看一眼撇撇嘴,看着看着忍不住说道:“你能不能别画了?你留点让二哥画呗。” “……”李治看看画,看看兕子,这是啥意思?“我书还没读呢,我给你画画,你还不乐意了?” “那你画的也太丑了呀。”兕子冲上去使劲的点着画面:“你看你画的这是啥?那精卫是鸽子和喜雀合伙生出来的呀?” “……”兕子一句话把李治给气得暴怒,他一把抓起画册把自己的画给撕了下来,三下两下撕个稀碎,把碎片往地上一摔:“我让你不知好歹,你自己画去吧。” 兕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抓起画册,猛的往李治身上砸:“你把我画本撕坏了!” 李治架起胳膊挡着头脸,伸手抓兕子的手,哥俩互不相让的顶起牛来。 这时妞妞划着学步车,小短腿快速的朝前跑,边跑边兴高采烈的大喊:“打,打。” 云海、云夕、云离都急忙过去劝阻,他们不敢生拉硬拽,就劝着拦着,乱成了一团糟。 房门半掩,李泰走到台阶下面就听到屋子里闹翻了天,兕子连哭带喊,雉奴连吼带叫,妞妞也跟着高一声低一声的嚷。 李泰推开房门,也没往里走,就站在门口“啪啪”的拍了几巴掌,三个小鬼自动的就分开了。 “二哥!”兕子哭着朝李泰跑了过来,妞妞划着学步车,跑得“扑腾、扑腾”的,使劲在后面追,越追被落的越远。李治气呼呼的站在原地没动,就斜着眼睛盯着兕子。兕子张开胳膊想让李泰抱她,李泰双臂环胸淡然的看着她,严肃又不失温和的说道:“告诉二哥发生什么事了。” “他把我画本撕了!”兕子指着李治,半哭半喊的嚷嚷,李治就不屑的一扭头。 “他是谁啊?” 兕子指着李治,看着李泰,小嘴一憋憋,使劲一咬牙:“李治!” “嗯?”李泰抠抠耳朵,弯腰抱起刚跑到身边的妞妞,又缓缓的对兕子说道:“李治该你叫的吗?好好跟二哥说,他是谁?” 兕子一甩手,抹把眼泪,委屈巴巴的小声说:“三哥。” “嗯,三哥撕你的画本肯定不对,二哥给你做主。那你告诉二哥,你今天有没有弄坏三哥的什么东西?”bigétν “没有!”兕子坚定的吼了一嗓子,眼中冒火的看着妞妞,完了,二哥的爱都被她给抢走了,全怪李治,让二哥以为我不懂事了。 “没有么?”李泰虽然是在问兕子,眼睛却看着李治。 李治满含怨气的回了声:“没有。” “哦”李泰收回目光,看了兕子一眼,下巴朝门外一指:“外面红彤彤的火烧云特别漂亮,愿不愿意陪二哥看?” “那我的画本呢?” “我保证赔你。” 兕子回头看一眼李治,对李泰说道:“那不带他。” “嗯。”李泰点点头,斜了李治一眼:“我们不带你,你要看就自己出来看。” 兕子一扬小脖子,骄傲的走出了房门,李泰给李治丢个眼色,便也抬腿走到了院子里,李治在屋里别扭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跑了出来。 李泰陪着这三个小鬼满院子的疯,院子里玩的东西也是多,他也是有耐心,背着、抱着、跑着、爬着,一会儿跳高高,一会儿转圈圈,直玩到天都黑了下来,打着灯笼还玩了半天。 兕子和妞妞终于回房休息了,李泰长出一口气,回到房内赶紧的起稿给兕子画漫画,好在兕子要求不高,不用画得多精致,哄孩子的东西随便画画就好了。 李治见他的房里有亮,便跑了过来,一看他在给兕子画画,就气呼呼的扯把椅子坐下了。 “她恶人先告状,明明是她欺负我,我好心给她画画,她不领情还骂我。”李治自言自语的把他那一肚子委屈往外倒,李泰也不理他,他说够了,又问道:“阿爷说没说怎么罚他?” “他是谁呀?” 李治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他非必要不喊皇兄,甚至连李承乾的名字他都懒得提。 李泰又开口问道:“兕子没弄坏你的孔雀扇子,你跑过去撒个谎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救你?”李治往前凑了凑,贴着李泰看他画画:“云海说阿爷要难为你,你戴着护膝走的,我就过去救你去了,去晚了,你都站起来了。” 李泰侧转头看李治还是一脸的怨气,他抬手把李治搂到怀里,轻轻的拍拍他的背:“好兄弟,够义气。” “我也没帮上你。”李治撅个嘴,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替二哥干点事,还没干成。 李泰扶着他的小肩膀,笑微微的看着他,轻声说道:“我用你出什么力吗?你心里有二哥就算二哥没白疼你。” “嗯。”李治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小眼睛冒着光,小脸上写满了兴奋:“二哥最好了,你今天没偏向兕子,还让她叫我三哥了。” 原来让李治开心的理由可以是这么的简单,李泰好像才知道李治是个孩子。李治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李泰看夜深了,便起身送他回房去。 李治有点不想走,他还想再看一会儿李泰画画,犹豫一下还是没提,他就被李泰牵着领出了门。 院子里到处是灯笼,可还是很黑,八月初二的晚上,月亮约等于无。 “二哥,今天好黑啊,要没有灯笼,在大街上走个对面都看不清人吧?”李治还特意抬头看了一眼李泰的脸,果然看不清。 他调皮的举起灯笼,李泰压着他的手腕压了下去:“黑不黑有什么关系?不黑晚上也不让满街乱蹿,不都是在自己家里呆着吗?” 真的都是在家呆着吗?也不一定,王法有的时候也是用来挑战的,这个晚上不只有人出了门,还偷偷的进了别人家的门。 贵为太子太师的于志宁正在家里守灵,灵堂上能发光的就是供桌上两根素烛,香炉里几点香火,还有一盏油灯放在地上。bigétν 他跪在一张草席上面,俯身写着什么,一个黑衣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他的身后,猛的举起钢刀,刀面又宽又亮,油灯反射出一道强光,惊得于志宁“哎呀”一声,翻身跌坐在地。 第364章 今夜不算太安宁 那黑衣人也没料到油灯那么点的亮光,就正正的折射到了于志宁的脸上,他倒也不在乎被于志宁发现,他倒是很好奇于志宁在写些什么玩意儿。 整个灵堂就只有于志宁一个人,让人觉得很是奇怪,堂堂的太子太师,位列三公的人,家境居然是如此的贫寒。 这深更半夜的,又是在灵堂这么个地方,一个人给母亲守灵,没人看着还坚持跪着,这就很不容易,何况他还要写东西。 一般人要是有什么非写不可的东西,别说能不能把供桌腾出来用,估计都能趴棺材板上写,他跪在破草席上,一盏油灯、一个墨碟、一支笔,让人看着都心酸。 这份孝行和慎独的自律深深的打动了黑衣人的心,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升,同时他越发对于志宁写的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 于志宁吓得魂飞魄散,跌坐在地上也不敢乱动,指着黑衣人问道:“你,你你你,你是何人?于某与你有何冤仇?” 那黑衣人没有回答他的话,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于志宁的胸口,刀尖挑起地上的纸:“给我念。”bigétν 于志宁吓得哆哩哆嗦,虽然看不清字,但是自己写的东西还是念得出来的,他结结巴巴的朗读了一遍。 原来是写给李承乾的一封信,先是感谢他给自己送来了一千斤的硝石,后说用不了这么多,有个三四百斤就够了,他多留点,留一半就好了。 紧接着就是劝李承乾且不可奢侈无度,一来你现在只是个太子,你得维持形象给老爹看,不能失了君宠。 二来咱们的国力还没有强大到可以酒池肉林的地步,现在享受有点太早了,还是要励精图治,十几二十年之后你再骄纵也不为迟,语气很温和的举了许多的例子。 最后说他守灵这段时间没有公务,刚好有时间整理一些资料,等他假期结束就亲自给太子讲今比古的教导一些实用的治国之策,定能让陛下对太子刮目相看,让太子千万不要灰心,不要放弃自己。 黑衣人听得心如油煎,李承乾对得起这份苦心吗?他手里的钢刀向前递进了三次都中途停住。 钢刀虽利,下不去手也是枉然,于志宁吓得肝胆俱寒,可也只是脸发白、嘴发青,一点被吓死的征兆也没有。ъitv “是太子派我来杀你的,今朝我能放过你,不代表明日别人也能放过你,你好自为之吧。” 那人手腕一转耍了个刀花,随即便消失在了夜色中。一切都像个幻觉,来的突然,去的迅速。于志宁眼前还冒着金星,阵阵夜风吹得头皮发麻。 这个晚上于志宁一秒钟的眼都没敢合,打了一晚上的哆嗦,冷,冷彻心扉,从骨髓开始往外泛着冷气。 他要杀我?他连老师都想杀?他真的要杀我?会不会是别人为了陷害他,故意这么说的?他怎么会想要杀我?怎么会? 我呕心沥血的写下《谏苑》二十卷,是为了谁呀?整整二十卷呐,没功劳还没点苦劳么?没感情还没点感动么?没感动也该有点感想吧? 于志宁虽然平时骂太子骂的很凶,但是他没有一点厌恶太子的意思,他是真的恨铁不成钢。 于志宁敢拍着良心说,如果有人要行刺李承乾,他会本能的扑过去,用肉身替他挡刀。 天地君亲师,父母之下就是老师,杀师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是会被万世唾弃的,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非要杀我吗? 于志宁就在夜风里怀疑人生,怀疑了整整一宿。第二天清晨,他脱下孝衫,穿上官服赶奔皇宫上朝去了。 李泰是安安稳稳的睡了一晚上,昨天那一大顿折腾,一点没影响他的睡眠质量,跟李世民哭诉了那么多,反而让他的心安定了不少。 李世民就睡不着了,自从李泰离开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焦躁难耐,他以为吃点东西睡个觉就好了,结果躺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睁眼就想起李泰一回又一回的维护李承乾,闭眼就想起李承乾要么诬告李泰,要么监视李泰,要么刺杀李泰,要么投毒立政殿。 大约三更时分他才渐入梦乡,不想又开始做噩梦,梦到李建成和李元吉化成厉鬼来找自己算账。 李世民被他们追得到处乱跑,身边没有一个救驾的人,而李建成和李元吉则带着许多的帮手。 李世民梦中狂呼乱喊,陈文轻轻的推醒了他,他冷汗湿透了中衣,连被褥都沾上一片汗渍。 陈文侍候他喝了半盏茶:“陛下,你安睡吧,我就在这儿守着。” “嗯。”李世民扯过被子倒头就睡,入睡很快,噩梦来的更快,一晚上惊醒了四五次,基本上也就算是没睡成。 别人都是盖着薄薄的单被,有条件的还有人在床边给扇风,或是有人给拉风扇,而李承乾则是盖着厚厚的棉被,还戴着棉帽子睡觉,不是他不怕热,而是他睡的地方太冷,他就在冰室的那个屋子里睡的。 不管你晚上是怎么过的,第二清晨太阳都会照样跳出地平线,阳光层层如浪的笼罩下来,就代表着昨天的愉快和不愉快都过去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李泰今天起的很早,湛蓝的天很有高远的意味,秋天真的是到了,早晨的风都带上了一丝清冷的凉爽。 不知道今天皇帝老爹的心情怎么样,李泰放弃了五公里,直接跑到甘露殿来给父皇问安。 “四殿下”陈文愁眉苦脸的说道:“陛下昨夜不曾好睡,折腾到五鼓天明才消停下来。” 陈文的意思就是说皇帝刚睡下,你别进去问安了。李泰望一眼房门,小声的问道:“是身体不适吗?我昨天就看父皇脸色不好,也没叫个太医看看。” 陈文摇了摇头,轻轻的叹了口气:“我觉得是昨天不该去那阴气重的地方,夜里陛下连做噩梦。” 李泰“哦”了一声,什么阴气阳气的,李泰不信那一套,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世上要说有鬼,那就是心里有鬼。 “既是父皇身体不爽,不如就歇朝一日吧。”李泰嘱咐陈文:“别吵醒了父皇,我去通知百官歇朝。” 李泰正说着,李世民推门走了出来,除了黑眼圈有点重,别的也看不出来什么,他笑骂道:“你小子胆量不小啊,敢做你老子的主了?你说歇朝就歇朝?” 李泰笑嘻嘻的迎上去,陪老爹吃了早饭,跟老爹一起走到大兴殿,李世民依然在后面等时辰,李泰直接到大殿上坐了,一眼看到于志宁居然来上朝了,他不应该在家守灵吗? 第365章 随手写的称心赋 李泰正纳闷这个于志宁明明请了三个月的假,为什么突然来上朝了,忽听后门有脚步声动,他转头一看是太子走了进来。 李泰才刚刚坐下,李承乾就走了进来,他不可能不知道李世民在后面的偏殿候时辰,陈文就在大兴殿后门站着,李承乾也不是瞎。 李世民也肯定能听到他走路的声音,整个皇宫就他一个跛脚的,一脚轻一脚重的没个听不出来,他这个速度说明他们父子俩是谁也没理谁。 李泰也是服了,他急忙站起来,走过去先见了一礼,然后扶着李承乾慢慢的走向他的位置。 “皇兄,”李泰边走边小声的问道:“我昨天给你递消息,让你早做准备,你怎么没反应啊?” 李承乾看他一眼,淡然的说道:“你也没告诉我准备些什么,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一句话把李泰给整无语了,这么想一巴掌打死他呢? “至少你该到父皇跟前认个错、请个罪吧?你知不知道父皇发了多大的火?”李泰一脸怨气的嘟囔:“我绑着护膝,膝盖都跪破了,眼睛哭肿了,嗓子说哑了,你倒好,连个人影都不见。” 李承乾轻轻的坐下,满不在乎的一笑:“活该呀,明知道父皇在气头上,你不躲远点,怪谁?” “我多余呗?”李泰翻了个白眼,又半蹲下来,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父皇什么都看到了,他最生气的就是那口棺材和墙上题的称心赋,你想好怎么狡辩吧。” “有什么好狡辩的?我要是想狡辩,压根就不会放了。”李承乾虽然没有主动把那两个冰室公之于众的想法,可也不怕天下人都知道。 他承受的嘲笑还少吗?还差再多这么一件事吗? 李泰也劝不了他,就笑笑:“说真的,你那称心赋写的不错。” “那算什么赋?就是喝多了,随便写的,可惜了一面白墙。” 李承乾的确是随意写的,严格的说那非但不是赋,也不是诗,更不是词,说它是什么都不对,格式可以说是不伦不类,他就是有感而发,胡乱写了一通,但是光凭他的字,就不能说是可惜了一面白墙。 李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去了,李承乾的思绪又飘回了那间冰室,又想起了那个称心赋,在心里默默的把全文背诵了一遍。 称,适之是也。心,意愿是也,称心即应心满意者也。称心即是圆满,得称心一日强过苟活百年。 世间万物,本无好恶。人间至理,本无对错。情有冷暖,心有向背。凡适之者即为美,凡背之者纵奢华亦如敝帚。 权贵人所愿也,长生人所愿也,康健人所愿也,然人与人不同,愿与愿亦有别。吾不愿权贵而望情有所慰,吾不愿长生而望朝依夕偎,吾不愿康健而望心无所累。 清水如江有甚滋味?毒酒半盏夺命之欢。 我思米粥,君饲肉糜,何谓君怜而吾不恤?非吾不知厌足,吾愿实未得偿,吾心实未曾足。 长袖凌空之绕转,舞姿翩跹之跃然,喜之者曰美,恶之者曰浪。珠圆玉润之嗓,遏云绕梁之音,乐之者曰婉转如莺啼,藐之者曰勾魂似鬼哭。 如花解语之玲珑心,似玉生香之温存性,爱之者曰合情达意,恨之者曰谄媚逢迎。娇娇色倾国,缓缓步生莲,思之者曰慕之深,鄙之者曰荡之淫。 君所好者吾所恶,吾所好者君所夷。 世人皆以金玉为贵,吾独愿以称心为珍。纵有王嫱之色,非称心不能如愿,空生婵娟之容,非称心难以遂意。 世人皆以荣华为耀,吾独愿以称心为宝。鸣钟鼓、食珍馐,非称心不识其甘。穿蜀锦、裹吴绫,非称心不显其秀。 世人皆以山岳为重,吾独愿以称心为要。奇峰穿云而千山竞翠,非称心不觉其峻拔。白雾横腰而怪石嶙峋,非称心不感其巍峨。 世人皆以泉水为净,吾独愿以称心为首。沧海澹澹,非称心不见其大。溪水潺潺,非称心不视其清。 惊天地、泣鬼神之文,非称心何能赏之?穿金石、裂锦帛之歌,非称心何能悦之? 登峰造极之技艺,炉火纯青之功夫,非称心何能誉之能?披坚执锐之厮杀,开疆拓土之征战,非称心何能讴之功?bigétν 是故,人间绝好唯称心二字尔。 人生于世间,犹小舟之于大海,波翻浪扰不停,风推水涌不止,若能得称心于一瞬,何其幸也? 人生于世间,犹蜉蝣之于天地,生如白驹过隙之须臾,死如粒米投仓之些微,若能得称心于一隅,何其幸也? 人生于世间,犹花草之于四季,花红不过百日,草茂不过一秋,若能得称心于一时,何其幸也? 称心于我如惊鸿,一瞥而逝无踪影。称心于我如雷电,激荡情怀终成幻。称心于我如浮云,缥缈沉浮难牵绊。 称心于我隔天地,天地之遥不可及。称心于我隔阴阳,阴阳之差不可越。称心于我隔山海,山海之约不可期。 眼不见称心,湖光秋月无诗韵。耳不听称心,丝竹管弦唯乱音。身不倚称心,红袖翠裳空揾泪。 醒无称心何须醒?睡无称心难安衾(音亲),行无称心懒走路,坐无称心如毡针。 天地万物无所求,移星换斗盼称心。 提笔愿写称心字,开口愿吟称心词,雕鞍愿乘称心马,绣服愿织称心丝。莫道风尘苦,休嫌落日迟。君爱晚霞明似锦,我喜春雨细如丝。 弃宫门之殿阁兮,求称心之草庐。弃千里之良驹兮,求称心之蹇(音捡)驴。弃光明之坦途兮,求称心之山纡(音淤)。 弃驷马之难追兮,求称心之安车(音居)。弃官宦之厚禄兮,求称心之樵渔。弃冕旒之尊贵兮,求称心之长裾。bigétν 不得称心,珍馐美味枉填了粪窟枯肠。不得称心,雕栏玉砌枉饰着修罗坟场。 称心者,即心头之好,称心者,即如意之愿。 掠人之物可容,不可掠人之称心。毁人之词可谅,不可毁人之称心。伤人之举可恕,不可伤人之称心。 世所难求,唯有称心。 称心之貌,纵平庸亦可称绝色;称心之姿,纵寻常亦可称伟岸;称心之言语,纵无华丽之辞藻亦觉沁脾之甘甜。 失之称心,哀哀永悲。 得之称心何其幸甚,失之称心何其恸(音痛)切!愿揽称心同游月,哪堪稍离作永别? 称心一去不再来,今生何能再开怀?酒里乾坤求一醉,壶中岁月永沉埋。从不信鬼愿鬼在,灵知不昧转旧宅。倘使称心得一信,定然怜我踏苍苔。 第366章 暂且权知军国事 李泰和李承乾之间的聊天,别人是听不到的,他们俩的位置在最前面,离大臣们有着一段距离,别人只能看到他们兄弟俩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兄友弟恭很是和睦。 于志宁看着端端正正坐在前面的李承乾,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心就像被电击了一样的乱颤。 于志宁的位置就在李承乾的身后,他低着头,紧咬牙关,默默的调整情绪。李承乾自然也看到了于志宁,他倒是非常的自然,没有什么异样。 昨天他派纥干承基和张师政趁夜去刺杀于志宁,于志宁的家院小、屋破、人少,根本也用不着提前布置什么,直接去就行了。 纥干承基在外面打掩护,张师政一个人摸到了灵堂,结果看于志宁深夜还跪伏在地上写东西,看来他那么好的官声真的不是浪得虚名。 于志宁穷,这是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的事实,但是他穷不是因为他的俸禄低,也不是因为他的赏赐少,更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不良爱好或是挥霍无度。 他穷的原因无外乎就两条,一个是他有个疾病缠身的老娘,他一伴的俸禄用来给老娘买药和营养品,他老娘知道儿子不容易,但凡挺得住,她就不吭声,这样反而把病养得严重了。 另一个是他见不得百姓受苦,卖了豪宅换个小院子,奴婢们全都打发掉,省下来的钱都花在了百姓身上。 哪里闹了灾,朝廷的赈灾粮要层层批示,很多次都是朝廷的赈灾粮款未到,于志宁的捐款先到了。 各种大事小事,一件两件,一年两年,为官几十年如一日,渐渐的他的官声越来越好,官也做的越来越大,他虽然穷的彻底,但朝堂上下没有人不尊重他。 张师政心里也很敬佩于志宁这个忠臣孝子,虽然是奉命而为,他却怎么也下不去手,最终留下一句忠告便离开了。 李承乾早上刚一走出冰室,就见到纥干承基和张师政两个人在门口等着自己。 他淡漠的问他们两个:“事成了吗?” 他们两个耷拉着脑袋,摇了摇头,张师政说道:“不知道什么人在暗中保护于府,灵堂周围尽是灯笼,暗中必有埋伏,我二人转了几圈,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嗯,那就以后再寻机会。”李承乾只是想杀于志宁,并不是急于杀于志宁,任务布置下去就行了,晚几天完成也可以。 李承乾以为他们两个没有动手,于志宁不可能知道自己有杀他的想法,所以他一点都不紧张。 很快齐公公扶着李世民走进了金殿,李世民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众臣齐唰唰的礼拜,行过礼之后都各就各位。 齐公公高声的喊了句:“有本早奏,无本散班!” 李世民向下扫视一圈,于志宁一步走出人群,双手拿着个奏章,朝上一揖:“臣有本启奏。” “说吧。”李世民也有点惊讶他怎么来了,就算是为硝石的事上个谢恩表,也可以走流程呈上来,不必亲自到金殿上来送。 齐公公走下去,接了于志宁的奏章,拿回来轻轻的放到龙书案上。 于志宁微低着头,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只因家母病故,臣欲扶灵柩回乡安葬,所需硝石甚多,蒙太子恩赐,供臣所需、救臣急难,臣感激涕零特上表谢恩,并辞陛下,臣今日便启程回转高陵了。” 关于昨夜之事,于志宁一字未提,提了就等于状告太子杀师,他又拿不出凭证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了也就安全了。ъitv 李世民一想也是,给了他三个月的假期,他也不能长时间在京城停灵,京城也没有他的亲朋故交,还是回高陵多停些时日再下葬才对。 李世民轻轻的翻看着于志宁写的奏章,他说他这一年的俸禄直接交给太子以抵硝石之资。 “好,你要回乡安葬母亲,朕准奏了。”李世民看一眼李泰,对于志宁说道:“不过你那一千斤硝石,有八百斤是青雀送给你的,你连个谢字都不说?” 李世民这一句话,使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泰的身上,其中最炽烈的两道目光便是来自于志宁和李承乾。 李泰被大家给看得浑身冒火,他脸上的皮肤都尴尬的不知道摆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来才好。 他看谁都觉得不对,最后他干脆看向李世民,你这个爹是怎么回事?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大方还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傻? 于志宁没想到昨天的硝石是魏王送给他的,当时下人说是魏王送来的,他还以为是李承乾让魏王送过来的,李承乾是自己的学生,而魏王跟自己没什么交情啊。 论起来于志宁是太子一系的人,跟李泰不说是敌人,心里也都有点数。 李承乾一听说李泰送给于志宁八百斤硝石,当时塞了一肚子的火,这个李泰简直是坏的冒油,他又不是不知道于志宁是太子太师,他送给于志宁八百斤硝石居然不跟自己打个招呼。 现在自己比李泰送的少这么多,这让别人怎么看待自己?这不显得自己对老师抠门吗?区区八百斤硝石,就大大的破坏了太子的形象,这小子真够阴损的。 于志宁赶紧冲李泰拱手一揖:“臣谢过国策将军。” “不必客气。”李泰急忙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还了一礼。 议过几件事之后,没有人再递奏章,李世民向下望了望,开口说道:“三年前朕居丧期间令太子监国,曾下《命皇太子权知军国事诏》,朕每每外出巡幸时,都是由太子留京监国,因此至今未曾收回。” 李承乾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父皇是要收回自己的兵权,也就是说自己以后只能调动东宫那些禁军和侍卫了,军营里的兵自己再也无权去调。 李泰一听这话,心里高兴得乐开了花,看来父皇这回终于动真格的了,李承乾没了兵权,他这太子也就只剩下个虚名了,权力几乎没啥了,也就比自己多一点禁军。 “如今太子染上了足疾,自当安心养病,朕将诏书收回,一应细务且委与国策将军。”李世民看着李泰说道:“你皇兄有恙,军国事务你且分担些,小事决、大事奏,不得懈怠。” 李泰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朝上一揖,应道:“是!” 李承乾低着头,暗暗咬牙,抬起头,满面笑容的朝李泰拱了拱手:“恭喜四弟。” 李泰回身一揖,默默无语。下了早朝,李泰扬鞭策马跑出宫门,李佑早已在宫门口等候多时了。 第367章 皇帝又被气病了 李佑身边还有昝君谟和梁猛彪两个人,李泰依然是只带了个苏烈,苏烈带的人就多了,他带了三百骑兵,个个身背硬弓,腰悬大刀。 朗朗晴空连一丝的云彩都没有,一行人出了城门就开始纵马狂奔,军械司的路大家都跑熟了,加上天气好,说说笑笑的就到地方了。ъitv 军械司的人很早就在山脚下等着了,他们真的是兴奋得欢呼雀跃,激动的觉都睡不着,盼了几百年几千年,人都盼死好几代了,终于盼到了修这条路。 至于这条路修成了什么样,他们到现在也还不知道,谁也没有见到修好后的真容。修路是两头封死的,只有工部的人才能进出这条主路。 军械司的人都是走的主路旁边新开出来的侧道,也就是说修路的这段时间,军械司基本就是个仓库的状态,没有办法生产,因为料运不上来,成品也运不出去,那条侧道勉强能走一个人。 “这条路终于修好了,这都是四殿下的恩典,我们永远都不会忘的。”军械司的人望着正在拆除封路设施的人们,由衷的感谢李泰给他们修路。 李泰微微一笑:“修这条路是三殿下的提议,你们该感谢的人是他,这份功劳谁都不能抹杀。” “是是是,三殿下,四殿下,五殿下都没少跑,我们心里有数,我们一定打表谢恩。” 李佑看着光溜溜的青石地面,轻揽着缰绳,说道:“谢不谢恩的跟我没关系,我是来跑马的。” 马能从山脚下一口气跑到山顶吗?能不能要看路是怎么修的,如果从山顶到山下画条直线的话,基本上是有多少能摔死多少,但是盘山道就一点问题没有,跟跑平地差不多。 很快障碍物就被拆干净了,李泰和李佑一马当先,后面跟着昝君谟、梁猛彪和苏烈,再后面是三百骑兵和军械司的人,最后面是一百辆马车,车上没装什么东西,就是空车跑。 “哇,太棒了!吼吼吼~”李佑扬起马鞭甩了一串的鞭花:“四皇兄,这个阎立德有两下子啊,这道修的漂亮!” “是啊,这回上下山可不用那么遭罪了,又快又干净。”李泰对这条路也是十分的满意,很快他们跑到了那个两山之间的夹路口。 真的山当然是没动,动它太耗人力了,假山被削掉半边,原本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的夹道,现在并行个四辆马车多少有点考验技术,但也过得去,并行三辆马车一点问题没有。 李泰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两面的山,根本看不出来有一面是假山,也看不到一点其他的东西。 “你看什么呢?”李佑也两边瞅了瞅,没瞅出有什么异常。 李泰指了假山一下,说道:“那山被削掉了好大一块,是不是?” “废话嘛,不把山凿掉一块,路怎么扩?”李佑对修好的路十分满意:“这回多宽阔,感觉喘气都舒服多了。” “是啊,路敞亮了,心都跟着敞亮。”李泰抬鞭朝前一指:“看谁先跑到头,怎么样?” “好啊。”李佑扬鞭打马,兴奋得连喊带叫的往前冲,李泰微微一笑也急忙抖丝缰追了上去。 蟒龙袍,汗血马,一骑绝尘暗矜夸。青春正好,似水年华,伟岸身姿如碧玉,赤子情怀似丹砂。 酿美酒,烹香茶,弯弓射虎走天涯。风花雪月,落日流霞,竞赌豪奢争一笑,消闲最是帝王家。 李佑是真的喜欢跑马,跑到山上都没觉得过瘾,又跑下山再跑回来。 李泰就没有他那么勤快了,老实的在山上等着,等他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李泰坏坏的一挑眉头:“五弟,该下山了。” “你能让我喘口气不?”李佑差点张嘴骂人,要不是喘的厉害,很可能就把不该说的话喷出去了。 “那你自己喘吧,我走了。”李泰早就做好准备了,一抖丝缰就向山下走去,李佑也只好跟上。 “我就知道这路得修得老好了。”李佑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李泰也不理他,他就自己说:“我就看李靖家的大门,就知道了。” “扑哧”一下,李泰被他给逗笑了:“你这话说的,阎尚书要是听到得恨你到下辈子去。” 下了山,回到城中,李泰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回了皇宫。 进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向父皇汇报工作,李世民的气色和精神状态特别不好,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中午想补个觉,还是不停的做噩梦,一睡着就惊醒。 陈文熟练的把茶盏放到李世民手边,关切的劝道:“陛下,传太医看看吧。” 李世民端起茶盏吹了吹:“做个梦传什么太医?” 陈文弱弱的说了句:“许是昨天凉着了。”ъitv 昨天这俩字就不该提,李世民一口水没喝,怎么端起来的茶盏又怎么放下了,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若不是李泰昨天哭着给李承乾求情,他未必能真的下废太子诏,但一定真的把那间冰室给砸了。 李泰在一边看着,他觉得李世民就是被气的,有点神经衰弱了,给他个定心丸就能好,于是他开口出了个主意。 “阿爷,可能是阴气重的地方不干净,可宣召刚正中直之臣、勇猛果敢之将,把守于门外,或可安寝。”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马上下旨让人把魏征、秦琼、尉迟恭给叫进宫来。 李泰回转立政殿,笑吟吟的走进院子,就听屋里雉奴和兕子大声的喊叫,昨天他们吵吵闹闹,今天又是这样。 李泰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屋内,却原来是李治在给兕子讲什么道理,道理没讲明白差点打起来。 “你们两个在吵什么?”李泰笑呵呵的走过去,扯把椅子坐下,李治赶紧来到李泰身边,兕子则直接往李泰身上爬,昨天二哥就光抱妞妞了,今天必须轮到她。 “兕子非说肉糜比米粥好喝。”李治指着兕子看着李泰,李泰有点发懵的问:“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呗,这有什么好吵的?” “不是。”李治跑到桌边扯起一张纸,跑回来交给李泰看,李泰一看,竟然是《称心赋》中的一句“我思米粥,君饲肉糜,何谓君怜而吾不恤?”biqμgètν “你把这个写下来干什么?”李泰很是无语的看着李治。 “我就记住这一句,我觉得很有道理。”李治很是无辜的回答:“我想喝米粥,你非给我肉汤,我当然不喜欢,你还说是为我好的,说我不体谅你了,这不就是欺负人吗?兕子非说肉汤就是比米粥好喝。” “嗯。”李泰笑微微的看着兕子:“你三哥说的对,适合的才是最好的,不称心的东西,再怎么金贵也不是好的。” 兕子很不服气的说道:“可是肉糜和米粥,你给谁米粥谁都会骂你的,谁不知道肉糜好啊?” “不一定,西湖醋鱼好不好?你拿来喂兔子试试,别说骂你,它都有可能咬你。你能说错在兔子身上吗?” 兕子还是不太明白,她梗着脖子说:“可是我明明是把好东西给它了。” “你认为的好,别人不一定也觉得好。比如说马要喂草料,猪就喂猪食。” 李泰话音刚落,李治就抢着说道:“笨蛋,你什么都不懂,喂狼就该给它肉,狗的话给它屎就行了。你拿人吃的东西喂兔子,就是你的错。” 第368章 到底是谁失眠了 天近黄昏,一堆奏章被送进了甘露殿,李世民本来就头晕又身子倦乏,一看这些东西就更头疼了,刚要让人去叫李泰,李泰推门就走了进来。 “阿爷。”李泰边笑嘻嘻的向前走着,边问:“你好点了吗?” “嗯,还行。”李世民就是特别的困又睡不着,一闭眼就感觉身边全是恶鬼,不是找他索命的,就是冲着他嚎哭的。 李泰走到桌边坐好,也不急着看奏章,他仔细的看看李世民:“阿爷,你脸色不太好,别在这儿坐着了,到里间躺会儿吧。” “天还早。”李世民推了一下桌上装奏章的盒子:“你念给我听,我说你写。” 桌上的奏章分两个盒子装,李世民推的是平常他自己批的那个,李泰一看今天是要写双份作业了,他心里很高兴,脸上丝毫都没表现出来,就淡淡的应了一声:“好。” 他随手拿起一份开读,没想到居然是李佑递上来的奏章,他想要过完中秋就去封地,理由很神奇,他说这个时候不冷不热正好赶路。 “这小子,今天还和我一起去军械司了,都没说一声要走,这么一会儿就打表辞君,估计也是个临时起意。” 李泰笑呵呵的看着李世民,李世民点点头:“他可算愿意走了,准奏,给他通关文牒,再赏他点盘费路资。” “赏多少?”李泰蘸好笔,开始写回批,李世民淡淡的说道:“你看着赏就行。” “那就少赏点吧,路上带钱多了不是好事,等他安定下来,寻个由头给他送多少都能送。” “嗯。”李世民喘气都觉得累,也不在乎赏多赏少,就让李泰做主了。ъitv 李泰又念了两份奏章,李世民口述,他执笔写回批,写好以后李世民看一眼盖上章就算完事。 陈文一路小碎步的来到李世民面前,躬身一揖:“陛下,魏征、秦琼、尉迟恭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李世民忽然多了点精神,听说他们到了,好像心一下子就不那么慌了。 “是。”陈文应了一声,向后退了三步,转身走了出去。 李世民抬眼看看李泰,好像他出的主意有点效果,看来今晚能睡个安生觉了,他笑道:“青雀,这些奏章你都拿回去吧,能批的就批,你不能批的就挑出来,我明天早上批。” “是。”李泰放下笔,把两合奏章摞到一起抱了起来:“阿爷,你早些歇息吧,我回去了。” “嗯。” 李泰抱着奏章,走了两步回头说道:“阿爷,你要是还睡不好,就叫我过来陪你。”bigétν “好。” 李泰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阿爷,要不就先传太医看看吧。” “滚!”李世民使劲一瞪眼:“年轻轻的这么罗嗦。” 李泰缩着脖子走了出去,刚走下台阶,那三个朝中重臣就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们齐齐的朝李泰拱了拱手,李泰抱着奏章就没法还礼了。 魏征问道:“陛下好些了吗?” 李泰笑嘻嘻的回道:“刚才好像是好点了,有精神头骂我了。” 看李泰高高兴兴的走了,尉迟恭看一眼秦琼:“这挨骂怎么跟领赏了似的?”“你个黑铁匠懂个屁,有精神骂人说明病好了。” 他三人进屋之后先向皇帝见了礼,然后仔细的询问都有些什么症状,李世民实言相告,说是一闭眼就看到李建成和李元吉带着他们的旧部来找自己算账,再不然就是听到有鬼哭的声音又看不到什么,总之怎么也没法睡觉。 “屈屈几只怨鬼,能作什么怪来?”尉迟恭一拍胸脯:“就是他们复生一遍,我也照样能再杀死他们一遍。” “要镇住邪祟,须得有一副凶相。”魏征看着他们两个说道:“你们披挂起来,拿着兵刃守住宫门。我就抱剑在此,守着陛下,看看今夜有无动静。” 李世民一点意见没有,直接滚床上睡觉去了,或许是困的太厉害了,后脑勺也不知道沾没沾着枕头,呼噜声就起来了。 魏征直接造了个目瞪口呆,就这睡眠质量叫失眠?老魏征抱着宝剑,站在皇帝龙床前面的屏风之后,这一站就站到了东方发白。 秦琼和尉迟恭则顶盔擐甲的在房门外站着,从月出东方站到启明星都黯淡无光。 用人不疑,这一点在李世民身上算是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据说某朝的皇帝晚上睡觉身边不敢留人,妃子都是光着抬进来,怕身上带有兵刃,干完工作马上下班,怎么抬来的再怎么抬走,怕半夜把皇帝掐死。 李世民睡觉,一道屏风之隔站着个抱剑的魏征,卧房门口站俩顶盔擐甲的武将,他睡的贼踏实,醒了还大肆的表扬加感谢。 别说他们不是外人,皇帝跟谁不是外人啊?亲兄弟要不要防?亲媳妇要不要防?亲儿子要不要防? 别说他们是开国功勋,开国功勋有几个好下场?打天下的时候都是兄弟,坐天下的时候都是仇敌。biqμgètν 杯酒释兵权那位,都说皇帝够仁慈了。数一数能跟诤臣悍将们从头到尾做兄弟的,李世民堪称千古第一人。 用他们守门这法子不错,李世民第二清晨感觉很舒服,不光是他们三个,连李泰都收到了来自皇帝的郑重的口头表扬。 但是这个法子很快就出现了后遗症,那就是只要他们离开,李世民就没法入睡,为这事夜开宫门宣秦琼和尉迟恭过来守门。 为什么没宣魏征?魏征守了两夜就病倒了,他都起不了床了,还保护谁? 好在没有魏征,李世民依然能睡得安稳。一连五个晚上都是他们俩在门口守着,他们虽然辛苦,却觉得非常骄傲。 李世民见他们辛苦,很是过意不去,尝试着放他们回家,自己又确实睡不着,他便在小朝议的时候说:“今夜叔宝和敬德留一个人守着我吧。” “好,俺留下,你回家去吧。” 尉迟恭跟轰苍蝇似的朝秦琼挥了挥手,秦琼当时就不干了:“凭什么你留下?你走,今晚我留下。” “俺是二十四功臣里武将的第一名,俺得给你做个表率。”尉迟恭就对这个排名最满意,因为这个事,他都恨不得把李泰放手心里摩挲,不盘出浆来不罢休的那种。 提别的事还成,提这个事秦琼是垫底的,他是最后一名,他不服气的嚷:“你神气个什么?俺要不是身体不行,官职能比你小?” “你看看你都承认身体不行了,那回家趴着去吧。” 尉迟恭一句话把秦琼都给气成关公脸了,这时李泰笑呵呵的开了口:“轮流也不是个长久的法子,两位都回去吧,我有更好的办法让父皇安睡。” 第369章 千年户尉定准了 秦琼和尉迟恭两个人还要争竞,都让对方回家去,自己要留下来。李世民笑呵呵的劝他们回家去:“朕这几天好多了,再说青雀既然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他还敢欺君骗父不成?” 李世民没有多相信李泰,毕竟他这睡不着的毛病世所罕见,李泰一不是神仙,二不是郎中,他的办法十有七八是他突发奇想的什么怪招,不见得灵。 李世民是心疼秦琼和尉迟恭,一连六个晚上没合眼了,虽然白天可以补觉,但这也不是长久之法,该让他们回去休息一下了,哪怕今晚自己睡不成,也就是自己一个人熬夜,总好过让他们两个在门外罚站。ъitv 秦琼和尉迟恭也没一个相信李泰真的有办法的,秦琼冷笑一声,说道:“四殿下怕是只有赶走我们的办法吧。” 尉迟恭看一眼李泰,不屑的一撇嘴:“你想亲自守门啊?就你那细皮嫩肉的,别说能不能保护陛下了,我看还得派俩人保护你。” 程知节也跟着凑趣:“就是的,真有法子咋不早说?” 李泰眨眨眼睛,这大唐的将星鄙视人都这么直接的吗?好歹我也是个嫡皇子,就这么不给面子? 李世民也没法替李泰说话,他也只能送给李泰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青雀,你到底有什么方法,不妨当众说来。” 李世民想好了,不管李泰说出多离谱的办法来,自己都坚定的支持他一下,给儿子撑个面子。 李泰无奈的叹了口气,年纪小就活该被人当成娃娃看吗?别人出主意,都有个献策的范儿,总有人洗耳恭听,自己这就跟被老师抽查提问一样,一圈人瞪大眼睛盯着。 “自从两位将军守门使父皇夜里得以安睡,我就一直在想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之法,既可使父皇安宁,又不致劳累二位。” 李泰环视一圈,才又慢慢的开口:“我想寺庙之中、道观之内,就是百姓家里也有供奉神灵画像的,都能祈保平安,既是两位将军镇得住宅门,何妨将两位的画像贴于门上?” 李泰这一通话说出口,立马惹来哄堂大笑,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这是什么方法?画张像吓唬鬼?这还不如麦地里插个稻草人管用呢。 李世民也很无语,看来这孩子是真的急懵了,门上贴个画像能管什么用?不管怎么说,难得他真心惦记着自己,馊主意也是用过心了。 李世民刚要张嘴替李泰说话,李泰抢先开了口。 “你们不信么?我试过了的。”李泰非常严肃,很正经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法子灵不灵,恰好这时小公主闹夜,我便将画像贴到门上,立时就好了,可见是有用的。” 妞妞夜里哭闹的事,李世民是知道的,连着两个晚上都是成宿的不睡觉,就是连哭带闹,后来莫名其妙的就好了,现在才知道是李泰画的画像起到了镇宅的作用。 若说别人可信度还不高,毕竟以李泰的能力,让谁配合着演个戏还不是难事,但是妞妞会演戏吗? 这种事说起来很怪异,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人们就愿意信,还愿意传。 “既然如此,你把画像拿来给大伙看看,今晚朕就试上一试。” 李世民对这个效果没有太大的信心,但是炫耀是必须的,李泰忙的也没时间好好画个画,李世民这都憋多长时间没炫耀儿子的画了? “好。”李泰让人去立政殿把两副画像拿来,所有人都抱着极大的热情盯着,画像一展开,所有的人都愣了,这是什么玩意儿?biqμgètν 画像上人根本也看不出来是秦琼和尉迟恭,这画风没法形容,感觉就是怪怪的,这也不是四殿下的真实水平啊。 “这”秦琼直挠脑袋:“哪个是我啊?” “这个。”李泰毫不犹豫的拍了拍其中的一张画像:“看兵器,拿双锏的是你。” “你不能好好画画我吗?就像”尉迟恭朝着长孙皇后的画像一拱手:“就像皇后这种的。” “这不是我画的呀。”李泰耸了耸肩膀,哭笑不得的说道:“这是雉奴主笔,我修改的。兕子说我画的画不吓人,说雉奴画的画丑,别说鬼就是阎王爷都能吓死。” “……”李世民睡不好觉,一帮朝臣在这儿当成天大的事在商量,李泰就把孩子画的画拿出来胡闹。 “我觉得这个画法挺好,关键是有用。”李泰强调的是画像的实用价值,咱是用来镇宅的,不需要画写实的素描,这种卡通加小人书加素描勾边,各种画法大综合整出来的挺吓人的嘛。 确实挺人的,也确实有效果,李泰就抱着妞妞让她看门上的画:“你要是不老实睡觉,这两只鬼听到声音,晚上就会钻进屋子里吃小孩儿……” “这画丑吗?”李世民一听是雉奴主笔的,怎么看这两幅画像这么顺眼呢?我小儿子也有大才,这不值得炫耀吗? “当然不丑,庙里的画像比这丑多了,再说画技有无数种,画派多如牛毛,我倒觉得雉奴这是独创一派,应该算是,嗯,就算作是年画一派,父皇以为如何?” 李泰是存着普及门神像的心思的,他总不能让全国人民都学会素描吧? 这种全是线条的画法,一来好模仿,用毛笔尖就能仿下来,再一个这种线条勾勒的画,可以刻在木板上,这画像能批量的印制。 “嗯,什么叫年画一派?”李世民没听说过这个词,就认真的看着李泰,等他解释。 李泰微微一笑,缓缓的说道:“纸贴在门上,风吹日晒,一年也该坏了,每年到过年的时候就贴一份新的上去,就像现在百姓们过年时,总要贴几幅新画讨个吉利一样。” 大家有点反应不过来,正在琢磨这是什么意思,李泰又冲着秦琼和尉迟恭一拱手:“父皇若是准了,两位将军就成了走进千家万户、世代相传的门神了,真正的做了大唐子民的家宅保护神。”bigétν 秦琼和尉迟恭对视一眼,双双朝李世民深深一揖:“望陛下准四殿下的本,臣愿做千年户尉、万世门神。” “准奏!”李世民激动的满面红光,神仙有什么了不起?神仙是我封的,这值不值得竖个大拇指? 李泰脸上挂着浅浅淡淡的笑意,他知道李世民就是被气病的,你让他高兴一下,病不就好了吗? 散了小朝议,李泰刚走出两仪殿,苏烈就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他向前一揖:“四殿下,骊宫那边出了点状况,咱们过去看看吧?” “别着急,先说是什么事。” 第370章 太子爷明天没空 骊山风景秀丽,相传周幽王在此建骊宫,秦始皇时改为“骊山汤”,汉武帝时扩建为离宫。 历朝历代的君王都不会放过这块风景盛地的,一定会在骊山上建个行宫,骊山不只是风景迷人,还有天下第一的温泉。 李世民早就动过在骊山建个行宫的念头,长孙皇后一直不同意,朝臣也大多反对,说是新朝初建,不该劳民伤财如何如何,说得就好像建个行宫,李世民就是暴秦重生了一样。 拗不过长孙皇后和众臣子,李世民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后来李泰用他画的第一幅长孙皇后画像,换走了骊山的使用权。 李世民知道李泰把骊山变成菜园子了,他在那里种菜,这举动简直就是煮鹤焚琴,李泰并不觉得有多可惜,种菜也不耽误干别的,骊山之大超乎想像。 李世民还知道李泰在骊山建了个工厂,就生产他发明的各种物件。 原以为他就是随便做几个拿出来,小打小闹罢了,没想到他大量的生产,边生产边研发,还有各种升级版问世。 李泰把生意做到了许多国家,他派人一批又一批的踏上丝绸之路,不只嘱咐他们买买卖卖的做生意,还嘱咐他们见到陌生的植物就要把种子搞到手。 这些都是他成为国策将军之后的事情,可以说只看到了往里投资,还没见到回头钱呢。 李泰利用编撰《括地志》的便利,掌握了好多的硝石矿、青黛矿、铜黛矿……虽然矿不能说是他的,但是他随便开采,区区一年的时间,他已经积攒了不少了的钱财。 李世民也觉得李泰一定是富得流油,不然怎么会心心念念的张罗着,要去洛阳建龙门石窟呢? 其实李泰只有建得起的底气,并没有多少现钱,他要说穷倒也算不上,只不过钱要么是还没到手的,要么是已经花出去了。 春天时借给百姓盖房的那笔钱和一批批走上丝绸之路的货物,都是还没回到自己手里的钱。 他开矿和在长安城里做生意赚的钱再加上他亲王的俸禄,算起来不是个小数目,但事实上全都花出去了,他在骊山悄悄的给李世民建了个行宫,取名“汤泉宫”。 顾名思义汤泉宫主要的用途就是洗澡,选骊山做行宫,目的很明确,就是奔温泉去的。 因此汤泉宫内建有几个汤池,离温泉源头最近的地方建了个星辰池,星辰池的水质最好,也是最大的一个,当然这是给李世民专用的御用汤池。 除了星辰池,还有太子池和尚食池,太子池自然就是太子专用的,不管怎么说太子都必须有太子独一无二的威仪。 尚食池是给官员们用的,李泰太了解李世民了,他有点啥新鲜事,都必须带上他的老兄弟们。 李泰以为古人的生产力水平低下,没有一点机械化的东西,这个行宫在春节前能完工就行。没想到人家中秋节之前愣是完工了。 苏烈笑着一揖:“汤泉宫建成了。” 李泰开心的差点跳起来,笑哈哈的问苏烈:“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出了什么状况,你就是来找我过去验收的吗?” “是,也不完全是。”苏烈压低声音的禀道:“汤泉宫落成,工匠们离山,他们在山脚下遇上一群突厥人,有三四十个之多,他们了望山峰许久不走,形迹十分可疑。”biqμgètν “他们没什么其他举动的话,应该没什么事,可能就是看看风景。” 李泰并没有在意,骊山当然不允许随便攀登,他们要是上山肯定会受到阻止,在山脚下看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那殿下什么时候过去?”苏烈把该提醒的话说了,至于李泰怎么选择,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了。 李泰抬头看了看天,沉吟了一下,说道:“明天吧。” 回到立政殿,李泰直奔书房,提起笔来就开始写请贴,他约上所有的嫡皇子、女,约上了房遗爱兄妹以及其他一些青年才俊。 一份份请贴发出去,李泰累得手腕发酸,不过嘴角一直很翘,自己走之前可以送给父皇一份中秋大礼了,他一定会高兴的。 自从李世民被气病了,李泰一直很悬心,总也想不出能让阿爷开心点的法子,明知道他生气的根源在李承乾身上,他就是对李承乾太过失望才病了的。 李泰又不能让李承乾振作起来,莫说没这个能力,就有也不可能出这份力。这汤泉宫竣工的正是时候,定能让父亲老怀大慰。 这些天李泰跟李世民几乎是形影不离,李承乾则是影都不见,早朝也不去,府衙倒去的勤,每天早出晚归的。 李承乾以为父皇这次肯定会砸了他的冰室,没想到父皇一个字都没提,连骂都没骂他一句,直接出手收回了他的兵符。 他这几天就是早上出来到府衙里坐着,晚上回宫到冰室里睡觉,从早到晚的在反思,自己现在就只有东宫六率这点兵了,再不动手,难道等着人家把自己牙拔光爪子剁净吗? 可是东宫这点兵能干什么?有一点风吹草动,自己就是个灰飞烟灭的下场。李承乾愁苦满怀,没一点思绪,这时李佑带着结社率来找他出城打猎。 李承乾两大爱好,一爱突厥兵,二爱称心,李佑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他们差不多天天出城去打猎。 李佑提起他就要去封地了,通关文牒都拿到手了,李承乾包下了天和酒楼准备明天给李佑践行,互相拱拱手,彼此便分别了。 李承乾刚回到东宫,就有小黄门子递上请贴,他打开一看,竟然是李泰约他明天去骊山游玩。 李泰肯出城游玩,这还真是一件稀奇事,这夏天都快过完了,他才想起来出去玩玩。 事倒是件好事,只是明天没空,李承乾随手把请帖往桌子上一扔:“去回四殿下,就说本宫足疾犯了,行动不便。” “是。”小黄门子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天和酒楼绝对是长安街上一等一的酒楼了,来这里的人都是大富大贵的人,经常有人包单间、包楼层的也有,包整栋楼的还真不多,可巧今天一下就来了两个。 刚送走了东宫的人,就又来了一个英俊的少年公子,张嘴就要包下整栋楼,日子也是明天。 天和酒楼的老板都不知道这是啥运气,你们换个日子,我是不是挣两份钱?这必须拒绝一个不说,这么大口气的人也不敢随便得罪。 “小郎君,真是对不住,明天我这小店被太子爷包下了,实在是对不住了。”掌柜的鞠躬作揖的赔礼,那少年叹了口气,道:“既如此,不为难你了。” 那少年转身一步迈出店门,迎面遇上了潘锦,潘锦惊喜交加的唤了声:“陆清!我正找你有事。” 第371章 命中注定的被抢 李泰发出去很多张请贴,回复来的最快的就是东宫的,李承乾干干脆脆的两个大字不去。 李泰就是跟他客气一下,去就带上,不去就算了,他随便的打发了小黄门子,云海进来笑道:“二郎,陆清来了。” “他进宫了?”李泰高兴得合不拢嘴:“快让他进来。” 云海回身一甩拂尘,小黄门子打开房门,陆清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李泰缓缓的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刚要张嘴说话,陆清向前一步,躬身一揖:“拜见魏王殿下。” 李泰本来是伸手要扶他的,一听这话手停在了半空中,愣愣的问了句:“你是疯了吗?” 陆清直起身子,笑呵呵的看着李泰:“我是来交令的,办公事不该有个办公事的称呼么?” “诶哟”李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知道什么是公事母事了,那你说说你交什么令来?” 他都快三个月没在李泰身边了,李泰怎么不记得自己交待过陆清什么事情呢,这小子怎么还学会胡说八道了? “你不是让我去锦绣坊定制一幅发绣的吗?人家绣好了,等着结账呢。” “啊?这么快?”李泰的眼睛立马放出光来,他高兴的感觉都站不住了,直想往起蹦,前后左右看一圈,陆清明明两手空空:“发绣呢?” 陆清微微一笑,李泰忽然恍然大悟的一拍额头:“对了,没结账呢,走,我跟你一起去。” “二郎莫急,陆校尉把发绣拿过来了。”云海在一边笑着朝门外一摆手,两个小黄门子抬着一个长条形的锦盒走了进来,云海指挥他们把锦盒放到条案上。 李泰激动的一个高就扑了过去,扑到近前不掀锦盒,他直搓手:“打盆净水来。” 李泰仔仔细细的洗了手,反反复复的擦干,不洗手怕手上有汗,洗了手怕手上有水。 “二郎,手洗完了得用扇子扇一刻钟,不然水是擦不干的。”ъitv “殿下放心大胆的上去摸,咱有钱,摸坏了再定一幅呗。” 看他小心到了这种地步,云海和陆清都在一边嘲笑他,他就左一个白眼右一个白眼回敬他们两个。 心砰砰的乱跳,李泰做了个深深的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去掀锦盒,手一拨,打开锁簧,盒子还没掀起来,他忽然想起他亲爹来了。 他一边掀锦盒,一边赶紧吩咐道:“把门关上,陛下要是来了高声喝报,这可不能让他看见。” “好。”云海说着一转身,跟李世民打了个正正的照面,当时气都不会喘了,心也不会跳了。 “什么东西不能让朕看见?”李世民没理会云海,他拉着李治直接朝锦盒走了过去。 李泰刚掀起锦盒的盖子,里面连一眼都还没看到,他急忙转过身来,无比尴尬的看着李世民,嘴唇抖了好几下,也没抖出一个字来。 “陛下”陆清一步闪到李泰的身前,冲着皇帝深深一躬:“殿下只是暂时不想让你看到,他是想给你个惊喜的。” 陆清知道李泰舍不得,更知道李泰能不能舍得都必须得舍了。既然东西保不住了,那态度就积极点,别东西给人家了,人情也没捞着,整不好还弄一身不是。 “嗯”李世民脸拉得老长,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就知道他是这么想的。”说着抬手一巴拉,就把陆清给巴拉到一边去了。 小小的昭武校尉,在皇帝面前能说上一句话就不错了,还指望皇帝拿你的话当话听吗?滚开! 李泰真心舍不得,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能保得住,他直看李治,李治小眼睛溜溜一转,这也没啥好招啊,你让黄鼠狼看着鸡了,那还有个拦吗?算了,二哥你就把态度放端正吧,被抢也不是第一回了。 李治一下冲到李泰身边:“二哥,这是阿娘的那个发绣吗?” 李泰也说不出别的来,只好点了点头。 李治笑嘻嘻的对李世民说道:“阿爷,这真的是二哥给你准备的惊喜,你不总说你屋里我阿娘的画像看不清吗?这个不掉色。”bigétν “我说过多少次了?天天都可以给我送礼物,不用挑日子送惊喜。” 李世民一看全是给李泰打掩护的,没一个会来事的,到现在都没人把里面的画像拿出来。 你们是真不着急啊,我着急,我亲自拿,李世民直接朝锦盒走了过去,李泰一个闪身挡在了锦盒的前面。 “阿爷,咱可说好,这个给你是给你的,但是必须挂在立政殿,挂别的地方我不同意!” 立政殿是李泰从小生活的地方,这里是他真正的家,挂这里就是挂在了他的家里,起码不算是完全的送人了。 “好,就依你。”李世民本来也觉得立政殿里皇后的画像太少了,全都集中在甘露殿和两仪殿了。 锦盒里是一个大大的锦囊套在发绣上,李泰和李治小心的把锦囊拿出来,去掉锦囊,陆清和云海一人捏着一边的底角,慢慢的把发绣展开。 “啊~” “哇~” “呜~” 随着发绣缓缓的呈现在李世民的面前,李世民的眼睛越瞪越大,一副写实的素描已经足够震撼了,那如果再刷上一层亮漆呢? 画笔画出来的效果再好也是炭铅的颜色,而头发是带有光泽的,整副画像油亮油亮的。 “她的眼睛!”李世民指着长孙皇后画像上的眼睛,惊呼:“她的眼睛会动!” 光就是能流动的东西,画像上面浮着一层流光,自然就觉得整个画像都动了起来,这份灵动和鲜活,是素描说什么也表达不出来的。 画像被挂到了立政殿正宫,李世民饭也不吃,就在画像面前或站或坐或喃喃自语,夜深了陈文请他回甘露殿休息,他愣是不走,就在这儿住了。bigétν 无奈陈文只好把刚贴了门神像的两扇大门给卸了下来,靠着立政殿的大门摆上了,李世民这一夜好睡,睡的无比香甜、无比踏实。 第二清晨得知门神像的事情,他激动的在早朝上把这件事说了出来,还硬性规定以后过年家家都得贴门神。 陆清送完了发绣便要离开皇宫了,李泰约他第二天一起去骊山,告诉他都有谁会同去,他问了句:“你没约上太子吗?” “他说脚疼,应该是不想去吧。” “他把天和酒楼包下来了,明天不知道要请什么人吃饭。” “管他请谁呢,那他就是有事呗,你到底去不去,给我个准话。”李泰不在乎李承乾去不去,他只是想带陆清出去玩玩。 “我当然去,不过”陆清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又说不清,便笑笑:“我稍晚一点,你们先走,我下午过去。” 第372章 权做一晚喝风人 天和酒楼从昨天就开始忙起来了,又是备菜又是大扫除,里里外外收拾得焕然一新,很早就净水铺街,等待迎接贵客。 李承乾和李佑也准时的来到了天和酒楼,李承乾带着贺兰楚石、纥干承基、张师政,李佑带着昝君谟、梁猛彪、结社率、贺逻鹘。 李承乾还从东宫左右卫率中抽调了五十名亲兵跟随,李佑也带了四十突厥兵,全都是结社率的部下。 陆清看到这些人进了天和酒楼,便纵马出城奔骊山去了。 李承乾跟李佑推杯换盏,说到李佑一走,他就更没有伴儿了,连个能说上几句话的人都没有。 李佑说他也不想走,但是在京城里,三四个长史轮着在耳边嗡嗡,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份聒噪,还不如到封地去逍遥快活。 “说起快活,我怎么比得了你们?你三皇兄去封地了,你也要走,我除了东宫就是府衙,一天天行监坐守。” 李承乾端起酒杯,也不敬人也不用人劝,自己就喝了。李佑看他情绪不高,便劝道:“还有四皇兄陪你呢,以后你就找他玩好了。” “他?”李承乾冷哼一声:“我现在只是挂个太子虚名,他才是真正的太子。他今天带着雉奴他们去骊山了,不知道住几天呢,我敢随便出城不回来吗?” 李泰去骊山当天肯定是回不来的,他去之前请示过了,李世民说中秋之前赶回来就行。 一顿饭并没有吃很久,很快就结束了,李承乾在酒楼门口跟李佑道别,恰好被张玄素看到了。 张玄素本就不赞成李承乾跟李佑交往,李佑是有名的不听话的孩子,这一次居然看到他还带着一大群的突厥人,更是火往上蹿。 李承乾因为扮突厥兵玩厮杀游戏,皇帝都动了废太子的心,当时是萧瑀拟的《废皇太子诏》,这件事他们这些太子太师都是知道的。 现在李佑居然带这么多的突厥人跟李承乾一起喝酒,这不是要把李承乾给带坏了吗? 张玄素大步流星的走到酒楼门前,沉着脸对李佑一声怒喝:“这大白天的,齐王不在府里读书,出来做什么?你自出来游散闲逛也就罢了,还要耽误太子的大好时光吗?” 李佑斜眼冷哼一声:“你算哪根葱?敢管本宫的闲事?若不看在大皇兄的面上,我揍你个天灵盖开花。” 李佑冲着李承乾拱了拱手,转身就带人走了。 张玄素的世界观崩塌了,这是亲王能说得出来的话?这跟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 走得了李佑,走不了李承乾,张玄素气得心突突的乱颤,把这股火全都撒到了李承乾的身上,当街就把李承乾从头到脚一顿数落,骂得他自己喉咙嘶哑方才作罢,李承乾一声没吭,就低着头在大太阳底下挨骂。 李佑带着人回府就下令开始打点行装,他和昝君谟、梁猛彪、结社率四个人在一间屋子里,把所有的人都轰了出去。 一张大大的地图铺在地上,他们蹲着在地图上比比划划的商量着什么。商量了半天,他们互相击掌,高兴得哈哈大笑。 “祝齐王一路顺风,我等就此别过了。”在齐王府门口,结社率跟李佑抱拳告别。 李佑也抱拳回了一礼:“借你吉言,后会有期。” 结社率带着四十多名突厥人走了,李佑整理一下衣裳,回头看看齐王府的大门,这一走福祸难料,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了。 “齐王殿下,怎地走的如此突然?至少也该明早启程才是,哪有下午走的道理?这出城走不多远就黑天了,何处歇脚?” 齐王长史权万纪突然接到要出发去封地的通知,急忙赶过来相劝。这任性也得有个度吧,下午出城,在长亭睡吗? “休得罗嗦,你要不愿意跟我走就留下,我还不愿意带你呢。”李佑是说走就走,权万纪的话到他这儿都不如放屁有用。 权万纪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愿意跟他走,奈何皇命如山,李世民明确的告诉他必须要跟随齐王到封地上,继续教导于他,在京中还有皇帝看着点,到了封地上若是没个得力的长史,他还不得闹出花来? 齐王离京不算排场,除了车马厢式大轿和几辆车的行装,就只有五十骑兵相随。 权万纪坐在轿子里昏天黑地,他开始还掀轿帘向外看,也看不清走的是哪条路,想来也不至于走错路,他便放下轿帘闭目养神,马车走 的不快,都没有跑起来,他蜷缩着便睡着了。 半夜里权万纪睡醒了,他扒开轿帘向外一看,半轮月亮挂在当空,满天的星星又高又远。马车还在赶路,他冲着马夫喊了一声:“夜里也不停下来休息么?殿下如何受得了这般颠簸之苦?” “殿下怎么会吃这般苦?”马夫慢慢的赶着车,慢慢的说道:“殿下一出城就和我们分道走的,这会儿不定睡的多香呢。” 睡的香吗?根本就没睡。李佑这会儿正在路边喝风呢,他骑着高头大马,心急如火燎。 “怎么还没动静?”李佑脖子抻得都快赶上大鹅脖子长了,依然是看不到任何一点异常。 “要不我们过去迎迎,如何?”昝君谟也急得手心冒汗。 梁猛彪长出一口气,说道:“不可,我们只能等。没有动静我们就不能出手。” 李佑惦记着军械司打造的兵刃,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逮着个机会就得来一趟军械司,对这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也早就买通了内部的人。 军械司以前的路太难走,谁也不敢动歪心思,要是从里面运点东西出来,不等你走到山下,天都亮了。 现在好了,主路修的是平坦宽阔,可以说是一马平川。就只是在主路的两端各设了一个木栅栏门,平时锁上,用的时候打开。 也就是说只要劈开两把锁,就可以随便跑来跑去了。他们都知道山顶端的栅栏门有四个守军守着,山脚下只有两个老兵守着。 李佑跟军械司的人约好了,今夜他们把提前打包好的箭矢、兵刃装上马车,砍翻四个守军,然后直奔山下,李佑在山下接应,他们一起去封地快活。 李佑等的浑身发冷了也没见半个人影下山来,难道他们变卦了?这也没什么意外可出,这条路他亲自跑了好几趟,太知道这条路上完全没有障碍了。bigétν 李佑和昝君谟几次想冲过去砍翻那两个老兵,劈开栅栏门上山去迎迎,梁猛飙就是不同意,他主张有动静咱就过去迎,没动静咱等到天亮就走,左右跟咱没关系。 “殿下,你看!”昝君谟指着空中飘起来的孔明灯,兴奋的说道:“骊山那边有结果了。” 第373章 缓缓升空孔明灯 黎明前的夜很黑,漫天的星光渐渐隐退,凄寒的晨风袭来,东方放出一丝明亮,光明总能带给人希望,李佑眯着眼睛看向东方那一缕鱼肚白,心底升起浓浓的绝望。 千般恨怨、万种不甘,也只能是咬碎了牙齿往肚里咽,狠狠的一抖丝缰,怒喝一声:“走!” 天亮了,军械司的人要么反悔了没有行动,要么行动失败了,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办法拿到那些箭矢和兵刃了。 走晚了万一被人发现,他就走不了了,军械司的守兵可不是吃素的,拿不出合法的令牌,就算是太子也敢给你射成筛子。 李佑带着昝君谟、梁猛彪一路纵马奔驰,来到跟结社率约好的地方,苦苦等了一上午,天到午时他们都是又累又饿了,还不见结社率的身影。bigétν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都成功了吗?”李佑心焦得直抽打路边的大树,说好的他们会派人潜入骊宫,要是守备不严,有打赢的把握就升起孔明灯,否则就悄悄撤退。 李佑若是看到孔明灯升空,就在这里等他们,一起去封地,等了这么久,居然一个人影子都没见着。 “突厥人就是野性太烈,我就说不让他们去打骊宫,人家必有守军,他们就是个飞蛾扑火。”梁猛彪从身上解下一袋干粮,连同水馕一并递给李佑。 李佑接过来,胡乱吃了一点。 昝君谟也抱怨道:“攻打骊宫是造反的大罪,输了自是粉身碎骨,赢了我们也不该收留他们引火上身,不如不等他们,我们直接走吧,好在他们做的事跟我们扯不上关系。” 李佑看看太阳,都到这时候了,再等下去也没意义了,他再次失望的抖动丝缰:“走!” 李佑带着昝君谟、梁猛彪扬鞭打马,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快速的追上去封地的队伍,一路顺风顺水的前行。 李泰带人去骊山游玩是临时起意,结社率带人去攻打骊宫也是即兴发挥。 结社率是突利可汗的弟弟,生性无赖,没有人喜欢他,突利可汗在把他当成人质送往长安,他就欢天喜地的来到了这繁华之地,他的理解就是来大唐做官的,做大官的。 结果在长安一晃好几年过去了,这官做的俸禄微薄、权力没有,就挂个虚名啥事也不管,连上朝的资格也没有,一年到头看不着一眼皇帝,这叫什么官? 李世民知道他的存在,但也仅仅是限于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就是个白吃饱的人质,理他则甚?他觉得皇帝太刻薄寡恩了,心里的怨气一日胜过一日。bigétν 后来把他突利可汗的儿子贺逻鹘给勾搭到了长安,还私下里招募突厥人,左拼右凑连五十个人也没凑齐。 看太子、亲王出门都带二三十个侍卫,他出门带四十多个,时间久了就觉得自己跟太子、亲王们的实力也差不多。 他不知道太子带二十个侍卫是嫌带人多了麻烦,人家东宫六率加起来有近两万的亲兵,他带四十多人是全员出动。 他经常带着四十多人满城乱蹿,都成了长安一景,时常的出城游玩,他早就发现骊山上有人在建宫殿,他观察了很久,他知道骊宫基本没人看守。 今天听李承乾说李泰带着很多亲王、公主、官宦子弟去那个骊宫游玩,他便动起了歪心思,他要是能抓住一两个亲王、公主啥的,是不是就有资本跟李世民谈判了? 他不指望把李世民拉下来取而代之,他只希望李世民能出兵帮他在老家打下一块地盘来,让他当一把大可汗,他还可以跟大唐和平共处,这岂不是两利的好事? 他只是挟持个皇子而已,李世民应该能挺识时务的,毕竟他的要求对李世民来说也不难办到,他不会拿自己孩子的命不当回事吧? 李佑有提醒他,李泰带这么多人过去玩,至少会带三到五百的亲兵护卫。 结社率一听哈哈大笑,就算带一千也没用,骊山老大了,他带的人不能都在一起站着吧?一分散开,那就没啥用了。 再说咱突厥人也不是没长脑子,咱先派一两个人混到里面去,要是事可行,升起孔明灯,我们其余的人再一起往上冲,要是事不可行,悄悄退出来就是了。 李佑想的是,结社率万一成功了,就算不把李泰干掉,李泰惹了这么大的祸,太子之位跟他也无缘了。 李承乾明显的把自己玩废了,他再优秀也不能让一个瘸子上位。李恪刚到封地没几天就被贬了,可见也失了君宠。 李泰再一倒下,自己就是唯一一个年纪稍长的皇子,而且自己的娘在后宫也是有地位的人。biqμgètν 阴妃位列四妃之一,虽然权势不如杨妃,但是气焰绝对压过她一头。 结社率若是失败了,跟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自己没给他一兵一卒,没给他出谋划策,最多是个知情不报,自己可以推说没拿他的话当真话,以为只是个玩笑。 左右没的损失,李佑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结社率想的是若是失败了,就往李佑那里跑,好歹有个愿意收留自己的人。若是成功了,还理会李佑做什么?咱直接去做大可汗了。 他们想的都挺好,但是有些时候天意弄人,真不是人力可为。李泰带着大伙在骊宫参观个够,温泉当然是只能看看,皇帝没下水泡过,谁敢先尝个鲜? 他们早上出发,到地方都下午了,勉强溜了一圈就都休息了,直到黄昏时分才又活跃起来。 陆清就是黄昏时分赶到骊宫的,他在长安街头见到有卖小孩子玩具的,他就胡乱买了一些,什么泥人、空竹、毽子、风筝、孔明灯…… 李治一看到陆清就疯了,缠着他踢毽子,陆清也不能拒绝他,花毽踢得跟卖艺的似的。 兕子则缠着云夕给她抖空竹,李泰和房遗爱并肩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在院子里玩闹,这时妞妞突然下场了,她东跑跑西跑跑两边捣乱。 云夕不敢抖了,陆清也不敢踢了,李治和兕子都不乐意了,一起威胁妞妞,不让她靠近,妞妞懂什么?妞妞还没看够呢,她就张着小手,兴奋的大喊:“要啊,要啊。” 李泰一看局面失控了,他赶紧下来抱起妞妞:“二哥带你玩好玩的,不理他们了。” 李泰抱着妞妞到屋里,看看桌子上陆清带来的玩具,顺手拿起一个孔明灯。 孔明灯缓缓升空,妞妞高兴得拍着巴掌大笑,李泰也仰望着孔明灯,内心默默感慨,人说孔明灯可以许愿,如果是真的,那我希望…… “殿下!有人攻打行宫,已经杀进宫门了!” 第374章 孔明灯其实很忙 攻打行宫?这太平岁月,居然有人明目张胆的造反?难道是李承乾被逼疯了,想要在骊宫来一场兵变?李承乾以为只要杀了自己和雉奴,皇嫡子就只有他一个了,父皇无论如何都只能传位给他。 李泰浑身发冷,血液都要逆行,想的美,就算死我也要保住雉奴,有雉奴在,李承乾永远没有机会。 “传令折冲孙武开率全部亲兵前去抵挡贼人。”李泰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抵挡一时是一时了。 “传令折冲郑希明到最近的军营去调兵。” “传苏烈速来见我。”李泰抱着妞妞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庭前:“别玩了!都过来!” 李泰把妞妞塞给云离,满面紧张的扫了一眼:“雉奴留下,其余的人都去正殿,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许出来,若是前门火起,立马从后门逃离,各自寻路下山。” 陆清来到李泰身边,急切的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有突厥人攻打行宫,你也进去,誓死保护兕子和妞妞,知道吗?” 陆清大惊,他一指宫殿正门,对愣在原地的众人喝道:“进去!”陆清这段时间没学会别的,就记住了一条,战时只有服从命令是对的。 大家都被吓傻了,陆清一喊才匆匆忙忙的往正门跑,李泰扭头看了一眼房遗爱,刚刚还在心里埋怨他连亲妹妹都带不出来,这会儿真感谢他没带出来,不然凭白让她跟着受这惊吓,就算平安无事也于心难安。 房遗爱也看了李泰一眼,他凑过来问道:“你怎么办?” “我自有安置,你快进去。”李泰推了他一把,他叹口气也抬腿走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李泰身边就只有李治、陆清和云海了。 李泰看一眼云海:“你也进去吧,我守在这儿,若是他们能打到这里,我就放火,你带着兕子和妞妞逃下山。” “二郎,你别赶我了,我纵无力杀敌,能替你挡上一刀也死而无憾了。” 李泰看着云海,想说句什么又咽了回去,就重重的点了点头,吩咐道:“取些干柴来,把正殿一周围上,再浇上油,给我一支火把。”bigétν 云海召唤出十来个小黄门子,迅速的弄了些易燃物把大殿给围了起来。 李泰恨自己太大意了,好日子过太久了,居安忘了思危,带这么多重要人物出来,只有三百亲兵相随,这够干什么的? “二郎,今天太子、齐王还有四十多个突厥人一起吃的饭。”陆清怀疑是李承乾干的这事。 李泰跟没听见一样,一边脱衣服,一边劝陆清:“你快进去吧。” “二郎,你进去吧,我来守着这里,事不可为我也算以身殉国,不枉活一世。” 陆清知道有苏烈守卫,前方打仗的事轮不到他插手,他能做的就是保护李泰,做他的最后一层铠甲。 李泰脱下了贴身的软铠,直接套到了李治的身上,这时苏烈快步走了过来,笑吟吟朝李泰一揖:“殿下,何事唤我?” 李泰一指庭前的汗血宝马:“骑我的马,带雉奴从后门下山。” “二哥,我不走。”李治一下抱住李泰的大腿,说他勇敢他哇哇大哭,说他懦弱死活不肯离开。biqμgètν “却是为何?”苏烈还不知道现在宫门都血流成河了。 “有人攻打行宫,你誓死也要保护晋王平安回城!”李泰弯腰抱起李治,把李治硬按到马背上,李治搂着李泰的脖子不放手,李泰扯开他的手按到马鞍上,怒喝一声:“不许闹!” 一嗓子吼愣了李治,他郑重其事的说道:“听苏将军的话,拼死也要赶回宫,去给二哥搬救兵,我是死是活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李泰把马缰绳往苏烈手里一塞:“快走。” 苏烈看一眼宫门方向,这时候自己走了,谁来指挥作战? 陆清以为有苏烈守宫门,现在看来李泰是一点胜算都不抱,只想着送走李治,自己就抱着死志硬守了。 陆清看一眼李泰,陪你死的不是好兄弟,为你死战的才是好兄弟。 “苏将军快走,宫门我去守!”陆清说着撒腿就跑了,李泰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苏烈把李治拥在胸前,抖丝缰冲进了无边夜色。若没有百战经验,若不是刀马娴熟,就是白天也不敢骑马下山。 李泰目前身边能调得动的人里,苏烈就是最大的一尊炮了,李泰不用他保护整座行宫,而是让他只保护李治一个人,就是放弃一切保护李治的意思。 李泰很清楚一点,如果让苏烈保护自己逃,就算自己活下来,李世民也不可能立自己为太子了,一个遇事就抛弃所有人只顾自己逃命的人,是没有资格做太子的。 但如果逃生的是李治,那皇位必保是李治的,李承乾不是李治的对手,别看李治现在小,他总有一天会长大,李治的心机和隐忍都远胜李承乾。 李治的血是热的,而李承乾从根上就烂了。李世民不傻也不瞎,他就是昧着良心硬扶李承乾,现在李世民已经有了易储的想法,如果自己不在了,那李治就是唯一人选。 李治抱着马鞍,咬紧牙关,眼泪啪啪的掉,却是一声也不吭。他也怀疑是李承乾干的,抬头看到天空中飘着一盏孔明灯,他默默的祈祷“保佑我二哥,保佑兕子和妞妞。” 李泰穿戴整齐,拿着火把站在正殿的门前,仰头望着孔明灯,心里也在默默的祈愿“保佑雉奴平安回宫,愿天不亡我,救兵早到。” 救兵没到,报信的兵到了,一个亲兵跑得两腿发飘,远远的高喊:“报!” 李泰的心都被他给提到了嗓子眼,屏着呼吸的等他汇报,他大喘了两口气:“殿下,宫门外咱们死伤七十有余。” 那就是还剩下二百多个有战斗力的了,李泰从得信到现在,这才不到两刻钟,这二百多人还能支持多久? 李泰眼前一阵发白一阵发黑,这时亲兵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贼人基本肃清。” “啥?”李泰真的怀疑自己耳盲了,死伤七十余人就摆平了一场攻打行宫的战争?孙武开这么猛的吗? “生擒贼子七人,杀死约三十人左右,贼首带着十来个人向北方逃蹿,陆校尉一人去追了。” “他一人去追了?”李泰脑袋嗡嗡作响,陆清那点本事,抓个小偷没问题,上战场都提不起来,他一个人去追十几个突厥兵,这不是找死呢吗?“他受伤了没有?” “看不出来啊,他血人血马血泡了似的。” 李泰心里又急又恨,这个愣头青不知道什么叫穷寇莫追吗?他又一次抬头,已经看不到孔明灯了,他默默念叨“保佑陆清平安归来。” 战场清理完毕,所有人都欢呼雀跃,李泰一个人静立中庭,直到东方发白,这时一个亲兵跑了过来:“报!陆,陆陆,陆校尉被被,被抬回来了。” 第375章 其实我真没受伤 被抬回来的通常不是死就是重伤,李泰向前一步,身子有些摇晃,急吼吼的问道:“他伤势如何?” “他,他不像是受伤了,他”亲兵感觉眼前阴影一闪,抬头看时魏王殿下跑出去好几十米远了,他看着魏王殿下的背影呢喃道:“这,我话还没说完呢,急什么?” 李泰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狂奔,耳边的风声、眼前的幻影叠叠重重,许是跑的太快了,汗水顺着眼珠子往下滚,滚烫滚烫的。 脑海里不断的回放着那句“他不像是受伤了”,不像是受伤了?一字一串泪,滴滴点在心坎上。 李泰在心里恨恨的呼喊:“李承乾!伤了陆清,我跟你誓不两立!” 跑得脚软腿软,远远的看到六个亲兵抬着单架,很慢很慢的向前走。李泰踉跄了好几步,他站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呆愣愣的望着向前行进的队伍。ъitv 如果是受伤了,他们应该急火火朝前跑才对,快一点就多争取一点抢救的时间,只有没有抢救价值的才没必要着急。 如果是受伤了该有多好啊,哪怕落个残疾也行。李泰不敢再向前迎了,他双手推着膝盖,无数个从前的镜头在眼前闪过。 陆清是自己唯一的朋友,忘不了去年的第一场大雪,是他陪自己打雪仗、吃火锅;忘不了自己生病时偏殿里空无一人,是他在房顶默默的陪了自己一夜;忘不了自己生怕被阎婉纠缠时,是他悄悄的记录下阎婉的言行,随时准备呈给皇帝…… 李泰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担架越来越近了,他抹把眼泪,猛的冲了过去,见陆清双目紧闭,浑身是血,血连成串的往下滴。 他一把抓住陆清血殷殷的肩膀,拼命的喊:“陆清,陆清你醒醒啊。” 陆清还真听话,让醒就醒,陆清睁开眼也看不清东西,眼前一片腥红,血把眼睛都糊住了,他想抬手擦擦,一抬发现胳膊被摁住了。 陆清想说话,一张嘴嘴里全是血腥味,他微微侧转头“噗”“噗”的往外吐血沫子。 “啊?”李泰见他醒了,高兴坏了,捧着他血乎乎的脸,关切的说:“别乱动,不会有事的,告诉我你伤到哪儿了?” “我没受伤,都是敌人的血。”陆清终于有机会抬手抹一把脸,不抹还好,一抹血更多了,眼睛根本睁不开,就闭着眼睛对李泰说:“二郎,别担心,我真没事。” 听他说话逻辑清楚,语言清晰,李泰终于是放下了心,轻声的说道:“没事你把眼睛睁开啊。” 陆清一点回音没给他,他顿时又心慌了,边随着单架慢慢的向前走,边轻声的问:“你有没有听到我跟你说话?你回答我一声,好不好?” 陆清呼吸很均匀,李泰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他伸手放到陆清的胸口,感受他的心跳,心跳缓而有力。 “陆清,陆清。”李泰弯着腰,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了,他还是没有一点回音。 随行的亲兵实在看不过去了,小声的说了句:“殿下,陆校尉只是睡着了,你不用担心。” “睡着了?”李泰看一眼陆清,他这不是昏迷了吗?睡能睡这么快吗?再说心就这么大吗? “他是睡着了,他一个人追杀了十几个突厥兵,生擒了贼首,太过于乏累了,回来的时候一下马就直接倒在了地上,若不是他打呼噜,我们也以为他受伤了呢。” 真的睡着了?李泰忽然带着哭腔笑了出来,这小子有点意思啊,奋勇杀敌然后直接睡着了。 昨晚结社率也有点懵,他刚派人上山探听消息,马上就有孔明灯升空,他正犹豫呢,身边人呼啦一下就朝守门的亲兵冲了过去,大家都知道以孔明灯为号嘛。bigétν 骊宫守卫的心理戒备那是一点没有,谁也没想到会有人攻打行宫,一下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被砍翻了十来个人。 四十几个凶悍的突厥兵,集中去杀多不过五六个亲兵,那还不是切瓜砍菜般容易? 可是骊宫守卫得到消息之后,迅速的集合,孙武开率领亲兵前来迎战,形势立马逆转,孙武开一到,骊宫守卫就没有产生新的伤亡。 这时陆清跑向宫门,在死亡的亲兵手里捡把大刀,就朝突厥人冲了过去。他不是亲兵,不受任何人约束和指挥,他不管什么危险不危险,见突厥人就是个杀。 他心里什么杂念都没有,多杀一个,二郎那边的压力就减少一分,凡是欺负二郎的都该死。 结社率一看,这哪儿来个瘟神?当即大吼一声:“撤!” 本来就只有四十多个人,撤走十五六个,再去掉死的,剩下的都被孙武开活捉了,孙武开的任务是守卫宫门。 他是寸步不敢离开,手里这点人也不敢打发出去,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后续贼兵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血人似的陆清翻身上马,提着一杆抢来的枪追敌而去。 陆清一路追出去好几十里地,没有马的都被他扎死扎伤了,有马的也被他追上去,打的不死即伤。 贺逻鹘缴械投降,结社率被陆清给杀了,一时杀红了眼,也没看出来他是头领。 陆清逼着投降的人脱下衣服当绳子,一个一个绑成一串,他骑着马牵着一串俘虏回转骊宫,体力透支到头了,精神也不敢有一丝松懈。 当他看到骊宫守卫,顿时心底花开,把俘虏交给他们,翻身下马连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心神一松直接就睡着了。 说他睡着的快,李泰也不比他慢多少,把陆清抬到室内,李泰就吩咐个:“等他醒了再侍候他洗浴。”说完他一转身就睡着了,要不是旁边的亲兵离的近,他就摔地上了。 云海安排人守着他们俩,孙武开安排人守卫宫门,他们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骊宫这一上午是消消停停的相安无事。 皇宫里这一上午过得可是热热闹闹,李世民自登基以来,就没在早朝上接收过双黄蛋的炸雷。 第一个上本的是军械司,言说昨夜有人盗箭盗刀,多亏了阎尚书设计的机关巧妙,贼人乃是内鬼,当场人赃俱获,并没有一支箭矢流出。 李世民当即拍案而起,龙颜大怒,军械司居然会发生这种监守自盗的事,这还了得? 李世民破口大骂,下令严查此事,他话还没说完,李治连哭带喊的闯上殿来,一双血目、披头散发、满身风尘,这孩子是逃回来的吗?难道他二哥还能拐卖他不成? “阿爷!”李治在殿门口就开喊,边喊边往里跑:“阿爷,有人攻打骊宫,快发兵救我二哥!” 第376章 我只是胆小害怕 李治身上穿着李泰的贴身软铠,特殊的丝光有些刺眼,看到他这个形象,听到他说的话,李世民差点直接昏过去。 攻打骊宫,骊宫有李泰、李治、兕子和妞妞,这不是动李世民的心,这是要把李世民的心给摘下来啊。 这还是两个嫁出去的公主和李承乾没有接受李泰的邀请,不然的话李世民的嫡子女就大集合了,一锅全端。 平常李泰约他们还都约得出来,这一次李承乾是要给李佑送行,时间上排不开。 长乐公主则是受阎婉的牵累,这段日子长孙府上阴云密布,她不好意思这时候跑出来玩。城阳公主着了凉,这几天疲倦得很,便也没有出来。 房遗月的理由就神奇了,她根本没接到请贴,请贴直接送到了房遗爱的手里,当时恰好房玄龄在家,房玄龄怎么能同意没出阁的闺女乱跑? 尤其他知道中秋前后皇帝就要给她和李泰指婚了,这段时间要以稳妥为主,一帮年轻人嬉闹,闹出事来得不偿失。 房玄龄为了预防得不偿失管住了女儿,李世民早就想好好的把骊宫修葺一番,听众大臣的劝,为了省钱,一直没动工。 隋朝遗留的行宫早已不复往昔荣光,虽打扫干净亦是破败不堪,都不曾留一兵一卒看守,就李泰带那三百个侍卫,都是府兵出身,有什么战斗力? 现在骊山遭袭,李世民这得不偿失跟谁说去?早把离宫修好,早派兵力驻扎,孩子过去游玩起码安全点吧? 后悔?现在说这两个字来不及了。愤怒?这程度太轻了,现在都忘了什么叫愤怒,心底深深的全是恐惧。 点兵?没那个工夫。点将?也用不着。 李世民也不问什么经过情由了,“啪!”的一拍桌子,猛的站了起来,干干脆脆的就一句话:“武将们,跟朕走!” 李世民大步流星的走了下来,李治气刚喘匀,倒腾着小短腿,一路小跑的紧紧跟在李世民的身边。 “你回宫去,打仗你去做什么?”李世民可不想带个拖后腿的,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把他留在宫里最安全。 “阿爷” “少废话!”李世民怒吼一声,脚步一点不停的向前走,李治也不停脚的追上:“阿爷不在,二哥也不在,我自己不敢留在宫里。” 李世民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李泰邀请了李承乾,而李承乾没去骊宫,这些李世民是知道的。ъitv 李泰发请贴之前要请谁就跟李世民汇报过了,而李承乾送走李佑之后回宫,破天荒的跑过来给李世民请了个安。 李承乾被张玄素给骂了个爆,他想着还是要想办法争回圣宠,受老爹一个人的气,总好比受他们所有人的气,为了缓和父子关系,他特意过来请个安。 李世民也很欣慰,李承乾总算有个儿子样了,懂事就比不懂事要好。李治一句话,让他的心猛的一抖。 李承乾手上有东宫十率府,十率有六率是有兵的,东宫六率加起来有近两万亲兵,派一万出去足够灭了骊宫的,李治留在宫里再出了事,他可不就是唯一的嫡子了吗? 李世民低头,目光冷冷的射向李治,李治一缩脖子,“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我就是害怕。” 李世民弯腰把他抱起来,近乎于跑的速度走出大殿。 苏烈牵着汗血宝马守在大殿门口,见到他们出来,急忙迎上去躬身一揖:“陛下,折冲府三千亲兵集结完毕,请命出征。” “走!”李世民把李治往马背上一放,他翻身上马,拥着儿子策马出宫。 出了城门看到密密麻麻的兵马集结成阵,李治第一次登上了四匹马拉的战车,这战车跑起来风驰电掣,感觉真是……颠簸的想吐。 前面是跑得一路烟尘飞扬的战车,后面是一望无边的骑兵,入眼全是弓箭、大刀、长枪、弩机和盾牌。 在战车,李治简短的几句话说明了一下昨夜的情况。 “昨天上午皇兄包下了天和酒楼,和齐王还有四十多个突厥人吃饭。” “昨天晚上突然有人攻打行宫,直接就杀进了宫门。” “二哥让所有人都躲进最里面的正殿,他自己拿着火把院外守着,他说要是贼人攻到殿门,他就放火烧宫,让大家从后门逃下山。” “二哥让苏将军送我回宫请兵。” “……” 李世民眼里要喷出火来,他一直没说话就静静的听着,让李治回宫是真,让他请兵就是骗他走的。 天不亮城门不开,什么消息也递不进皇宫。再说远水解不了近渴,李泰一定会从附近调兵的。 李世民忽然又想起了他的亲兄弟,若是同样的情况发生在他的身上,他相信无论是他的兄长还是胞弟,都能毫不犹豫的冲自己挥刀,然后嫁祸给贼人。 李泰能选择先护送李治安全离开,然后自己承担所有的风险。 自己居然还三番五次试探他待兄弟的情是真是假,除非这次的突厥贼兵是他自己安排的,否则就他这份真情和胸怀就足以令所有怀疑过他的人惭愧终生。 李治想到的也是李泰常说的那句“风雨二哥背,你只管自在的飞。”二哥不是说说而已,他真的做到了。 战车疾驰,正颠簸得人肠子都要断,李治忽然发现前面的人打起了旗语,旗帜乱动,他也看不明白,只觉得战车的速度逐渐的慢了下来。 李治不记路途,凭感觉这里离骊山应该没有多远了。这时一骑快马从前面狂奔而来,一个探子在马上就高声喝报:“报!前方有军情送到!” 一听这话,李治差点从战车上蹿下去,多亏李世民没溜号,一直扯着他。李世民的心都像是被丢进了滚油锅里,但他不能慌,不能乱,他是帝王,是三军主帅,是所有人的主心骨。biqμgètν 李世民厉喝一声:“讲!” 那探子跑到近前,翻身下了马,手里拿着一份奏报,跑到战车旁边向前一递。没开封的奏报,他也不知道里面的是什么:“骊山发出来的奏报。” 李世民一把抢下奏报,“呲”的一下撕开信封,拿出信纸,展开来还没看一个字,李治在旁边“嗷”的一嗓子:“二哥的字!二哥的字!” “二哥还活着!”李治高兴蹦了个高,眼泪哗哗的流,蹲下来抓着车栏杆放声大哭。 李世民这辈子看奏报没有看这么快过,一目十行还把意思全看明白了。抬头看看这离骊山也没多远了,没仗打也可以过去旅个游嘛。 “兵马且回,诸臣随朕同行。”李世民一声令下,带着李治下了战车又登上车马大厢,缓缓的朝骊山进发。 第377章 送你一座大宫殿 李泰一觉睡醒都快要到午时了,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提笔写了个奏章,急速送往宫中。 按路程算,快马从骊山跑到长安城里也得两个多时辰,他这奏章送出去没到半个时辰,回批都回来了。 听说老爹带着一群武将过来了,李泰心里热乎乎的,就这个速度和排场,足以说明老爹有多紧张自己。 李泰带着众人到山脚下迎接,见面难免一番虚礼,然后骑马的、坐轿的、步行的依次上山。 李治知道骊宫没事了,他就枕着李世民的腿睡着了,下轿他还迷迷糊糊的,李泰把他扯到背上背着他,他搂着李泰的脖子轻轻的打起了呼噜。 “让他坐轿就是,再说就是背,还用你背着他吗?”李世民手心手背都是肉,看李治困成这个样子,他心疼,看李泰背着个半大小子上山,他也心疼。 “阿爷,你上轿吧,我背得动。”李泰微微一笑:“他胆子小,换个人背,他睡不踏实。” 李世民抬头向前望望,这骊山景色真的不同寻常,他笑道:“坐一上午了,我也走动走动。” 李世民撩袍迈步,李泰在旁边随行,陆清和苏烈在后面跟着。 一路上父子俩有说有笑的,不见半丝的紧张和危机感,仿佛昨夜发生的事都只是个故事,两个人默契的谁也没提。 李治的呼噜声细微均匀,果然是睡得无踏实,李世民笑着摇摇头,感觉自己少了一个儿子,好像多了一个孙子。 走着走着李泰满头是汗了,李世民想接过李治替他背一会儿,李泰不肯给,他站下来歇脚,笑道:“别把他折腾醒了,他累坏了。” “你这么惯着他,他不累死你的。”李世民白了他一眼,用人用马用轿用什么不行?非自己背着,李治圆滚滚的多沉。 “这不还背得动吗?我就怕我背不动的一天,阿爷要在他身上多操点心了。”李泰话说的很小心,都是千年的狐狸,一句话背后透出多少刀光剑影是瞒不了人的。 李泰这话说的多少是有点明显了,这就是明明白白的在告诉李世民,他是真的害怕了,怕自己一旦被人暗害了,没人照顾雉奴。 也是在暗示李世民,如果自己出了意外,要多多注意培养雉奴,他是能委以大任的人选。 “背他,你有什么背不动的?”李世民轻轻的一笑:“看来昨天的事把你吓着了,说来这事是不是怪你自己?你出门不知道调几千卫军吗?你自己没张嘴,怪着谁来?” 一来李泰手里没有兵符,二来李泰真的没想到会有人攻打骊宫,他要是提一嘴,李世民一定能答应。 李泰笑笑,没再说什么,父子俩继续往前走,没多一会儿,眼前忽然出现一座宫殿,李世民抬头一看,上面有“汤泉宫”三个大字。 骊山李世民可是来过的,而且不是一次两次,这个宫殿光华璀璨,一看就是新建的,这绝对的十成新。 “这是什么时候建的?”李世民看着匾额上的字,一脸的得意,这字明显是李泰亲笔所题,李泰的字深得褚遂良的精髓,不愧是当代青年书法家。 “就是你答应凡是我自己发现的矿山都让我随便开采的那天,我开始设计这座宫殿的,本来是打算过年的时候送给阿爷的,没想到提前竣工了,我这次就是过来验收的,准备中秋节送给阿爷。” 李世民很想板起脸,可是脸上的表情肌失控了,一脸贱笑,笑得满脸都是褶子,跟朵大菊花似的,后槽牙还直刷存在感。 “嗯。”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情不自禁的问了句:“真是给我建的?” “当然了,我赚了钱,肯定先孝顺阿爷啊。”李泰还背着个沉甸甸大肉包,他可不想陪李世民在这儿看匾额,他说道:“阿爷,咱们进去吧。” 李世民走进宫殿里,感觉跟甘露殿很相似,只是略大了点,里面的东西十分齐备,最奇怪的是棚上有两个大大的吊扇。 李世民指着吊扇,问:“风扇怎么还上天了?” 李泰把李治安顿到内间休息,到窗边抬手打了个手势,风扇就慢慢的转了起来,习习凉风从上方吹下来,这感觉实在的新奇。 李世民趴着窗户向外望,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他转身问李泰:“这也没见有绳子,怎么转起来的?” “绳子在竹筒里,竹筒从棚里穿出去。”李泰指着窗外角落处的一间小房说道:“让人在那里拉 biqμgètν拽绳子就好。” “妙啊。”李世民这一夏天只要在屋里就离不了风扇,一有什么机密事就得把人赶出去,他就得忍着热说事,这样就方便得多了。 “对了,这宫殿不错,只是为何取名汤泉宫?有何典故么?”李世民觉得宫殿一般都是取个吉利话做名字,汤泉听起来像菜名。 “阿爷,跟我来。”李泰带着李世民穿过一条长廊,来到供皇帝专用的浴池“星辰池”。 宫殿再好,李世民也没啥新鲜感,温泉就不一样了,这是他向往了很久的东西,自己守着天下最好的温泉,天天用浴桶泡澡,这心情忒憋屈了。 “好好,这个好。”李世民把袍子往腰间一掖,蹲下来撩了撩水:“挺热的啊,这个真好。” “阿爷常年征战,身上伤痕累累,泡泡温泉有疗愈的功效。”李泰不像李世民一脸的兴奋,他反而有点哀伤的轻叹了口气:“多泡泡对阿爷的老寒腿有好处。” 李世民正开心的撩水,被李泰说的心直揪揪,一样的儿子,李承乾要是这么关心他的身体,哪怕就是假装的嘘寒问暖一次,也不自己偏心他十八年。 “去你的。”李世民故意一甩手,故意板起了脸:“你一天什么也看不见,就看见朕老了,是不是?” 李泰缩了缩脖子,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好心全被当成驴肝肺了。 李世民是个深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人,他这回可带了不少的老兄弟过来,他问道:“你就建了这么一个池子么?” “不是啊,还有太子池和尚食池,太子池是留给皇兄专用的,尚食池是给随行官员用的。” 李世民眉头微皱:“那你用哪个池子?”ъitv “我现在当然就只能用尚食池,以后有钱了,再补建皇子池和凤仪池。”李泰就是故意没建皇妃用的池子,满宫都是后妈,看谁都不顺眼。 “你是九章九旒的亲王与别的皇子不同,你一切仪仗用度皆与太子同,他能用的你都可以用。” “谢父皇。”李泰深深一躬,他刚直起身子,就见云海步履匆匆的走了过来。 云海走到李世民身边,躬身一揖,双手递上个火漆信封:“陛下,宫中送来三百里快报。” 第378章 心怀异谋亲亦诛 三百里快报就是正常的奏报,但是因为是远路来的,陈文怕误事,便派人把它送到了骊宫。 听说是三百里快报,谁也没有很紧张,看上面的火漆知道是候君集的随行官发出来的,料也没什么大事,估计就是报个平安,报告一下队伍走到什么地方了。 这种走流程的奏章见的多了,真是都懒得撕开了,李世民伸手接过信封,在手心里掂了掂,还颇有重量。 李世民拿着信封笑微微的对李泰说道:“看来这是在候君集授意下写的。” 李泰知道这封信,就和李靖出征归来那次的八百里加急奏报是一样的,大军回城前,随行官必须要发份奏报回来,要么是秘告此次出征时主帅的过失以求受惩之时开脱自己,要么是替主师歌功颂德以求加赏,要么是平常的汇报行程。 平常的汇报就是走个流程用不着写太多,也就是说这信的厚度就说明里面是有点事要说的。 李泰淡然一笑,故作惊讶的问道:“这何以见得?” “通常汇报行程的奏章没必要写这么多,这应该是替候君集请功的言辞,你信不信?” 看李世民一脸的得意,李泰也不好泼他的冷水,就笑着一个劲的点头应承:“对对对,还是阿爷英明睿智。” 李泰这哄孩子式的招法,在李世民面前也显得太幼稚了,李世民拿信封照他的脑袋拍了两下,笑骂:“你个混小子。” 然后把信封往他怀里一扔:“你拆开看吧,没有特殊的事不用告诉我了。” 李世民光瞅着温泉,还没泡上呢,他对这马屁之辞没啥兴趣,他边脱衣服边自言自语式的对正在拆信看信的李泰唠叨了起来。 “候君集这个老家伙总说朕给他的封赏太少了,他也不看看咱们有多少人需要封赏,不得一个一个来吗?朕也苦于没有机会好好的赏他,这回他立的功足够大了,终于轮到他扬眉吐气了。” 李世民笑哈哈的泡进池子里,清澈见底的水带着暖暖的温度,心情舒畅的无法言喻。 李泰看他一眼,不忍心破坏他的好心情,把奏报往袖筒里一塞,笑吟吟的问道:“阿爷,你会游泳吗?这水挺适合游泳的。” 八水绕长安,别说这么规整的水池,就是大江大河里李世民也游过。李世民冷哼一声,把腰带扎得紧些:“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游泳。” 星辰池非常大,水质非常好,游起来那是非常的爽,李泰要不是知道李世民爱游泳,也不会建这个汤泉宫了。 李世民这边是一个人游的爽,尚食池那边就热闹了,人家是水仗打的爽,这帮武将到了温泉池里,一下都返老还童了,互相撩水,玩的那叫一个疯。 本来以为是跟皇帝出来拼命的,没想到是跟皇帝出来旅游的,那帮文官这回可赔了。 别人都在泡温泉,苏烈和陆清坐在树荫下聊天,陆清跟苏烈讲他昨晚杀敌的经过。 苏烈听罢哈哈一笑,拍了拍陆清的肩膀:“你也不行啊,还能让他们跑出去好几十里?十几个人你杀半宿?有那闲工夫,多睡会儿觉不好吗?”bigétν 陆清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很骄傲的在向他炫耀,结果被他好顿鄙视。陆清撇了撇嘴,强词夺理道:“我不是没经验嘛,我是第一次杀人。” “谁上战场之前,先在家里杀两个练练?” 陆清被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武将说话就可以这么噎人的么?苏烈看陆清脸都泛起了红,他笑着站了起来:“让我看看你的功夫,如何?” 少年总有少年的锐气,陆清站起来,拱手一礼:“请赐教。” 苏烈没他有礼貌,直接就上手了,两个人一搭手,都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小瞧对方了。 来来往往五六十个回合就过去了,两个人打的兴起,拳脚比试不过瘾了,从侍卫手里抢下两杆枪就练上对战了。 李泰扶着李世民站在墙角静静的看着,不由得暗暗的点头,苏烈招法老辣,明显是只用了三分的力气,陆清是竭尽全力了,虽然看起来势均力敌,但是行家一眼就看得出上下。 李世民带着众武将在骊山住了一晚,第二天午后启驾回宫。李泰把那封奏报拿出来,在轿前把奏报呈给李世民:“阿爷,这份奏报你还是亲自看看吧。” 李世民不解的看了李泰一眼,没事看它做什么?有事何不早说?李泰没有解释,只是微微一笑,便躬身退下了。 李世民坐在轿子里,打开奏报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气得胸腔闷疼。这回他理解李泰为什么瞒而不报了,就想让自己多乐呵一会儿呗。 候君集是个野生的货,在手底下看着还能规矩点,一放出去就不是他了。 他竟然私自把没罪的人给流放了,这还不算,他公然打开高昌的国库,把里面的金银珠宝据为己有,下属一看他这么干了,便也公然开始了劫掠。 他怕自己贪赃的事会暴露,也不敢拘管属下,因此这一路劫掠成风,搞得民不聊生。 李世民恨得牙根都痒痒,你这边惦记着给他升官晋爵,他那边是一点脸不给你长,就这个德性怎么奖赏他?别说奖赏,这状告上来了,你审不审? 总不能下面递上来一份奏报,为了私情你就装瞎吧?李世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赏吧,他犯的罪不轻,罚吧,他立的功不小。 有罪不罚,何以立威?有功不赏,何以立德?功过相抵,两下不提?这也不是过家家,没有这么和稀泥的。 李世民紧紧攥着奏报,声声叹息,恨这个不争气的老东西,你抢那点东西就那么香吗?你原封别动,我赏你的一定比你抢的少吗? 李世民一跺轿板,吩咐一声:“让魏王到我这儿来。” 不一会儿李泰抱着妞妞过来了,在轿外问了声:“阿爷有什么吩咐?” “上来。”李世民往旁边挪了挪,李泰搭着轿夫的手,抱着妞妞钻进了轿厢之中。 李世民一点弯儿没绕,直接问道:“候君集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功当赏,过当罚,这根本就是两件事,分开处理就好了。”李泰跟候君集没有什么感情,他当然可以依法依理的处理。 李世民对候君集很有感情,他拿不定主意:“其实高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他拿也就拿了,他立下灭国之功,若是不赏,岂不是让人议论皇家刻薄寡恩?” “阿爷重情,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泰轻轻拍着昏昏欲睡的妞妞,李世民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李泰接着说道:“儿以为,尽忠于国,虽仇必赏,心怀异谋,虽亲必诛。” 第379章 国事家事都是事 李世民什么道理都不需要别人给他讲,他自然知道有功该赏、有过该罚,他就是重感情,舍不得罚又找不到不罚的理由。 他以为李泰能帮他找到这个理由,没想到李泰很直接的告诉他不需要讲感情。他想想也对,国事、公事、私事这是必须要分开的,分不开就乱了。 静默了片时,李世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李泰轻轻拍着臂弯里睡着了的妞妞,侧转头疑惑的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缓缓的开口说道:“军械司的路修的很好,想要什么奖赏?” 李泰展颜一笑:“修的好,赏阎尚书就行了,赏我做什么?” “你设计的巧妙,昨天早朝时军械司上报说有人企图偷盗兵刃,劈开栅栏一路疾驰至两山之间被关卡拦阻,当时人赃俱获,没有一支箭矢流出。” 李世民心里翻江倒海般的愤怒,语气却是跟讲故事般的平常,李泰的反应则比听故事还平静,这一点大出李世民所料。 一来军械司是个极为敏感的军机重地,有人在那个地方搞一点小动作都如同造反,这不是寻常小事,这绝对是天大的事情。 二来听闻自己设计的关卡成功抓住了贼人,不说有多兴奋,起码有点成就感吧? 李泰却平淡如水的安静,甚至给人一种他可能是没听见的错觉,他轻声的哼哼着什么听不清的曲调,哄着妞妞睡觉,过了一会儿才用极慢的语速问了句:“那个主谋之人,是不是左耳后有一颗黑痣?” “嗯?”这个李世民真的不知道,因为没来得及审也没来得及问,李治的闯殿打乱了昨天的早朝。 不管怎样,李泰能说出一个人来,这就说明他早有觉察。 李泰也没等李世民问,就很平静的继续说道:“五弟应该走在去封地的路上了吧。” “?”这次李世民连嗯都没嗯一声,就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莫非说这事跟李佑还能扯上关系? “我每次去军械司,五弟都吵着要跟我同去,每次到了军械司,他都要摆弄一通兵刃,不耍个痛快绝不罢休,他又不擅长,我都担心他伤着自己,每次给他拿兵刃的都是同一个人,每次他们都不多不少的聊上几句。” 一听这话,李世民的心跟被谁扯着拽一样的难受,他强压着怒火问:“你既怀疑虑,何不早奏?” 李泰轻轻的一笑:“他也没做错什么,我也没有实证,难道捕风捉影的告弟弟小状么?” “你也该提醒他才是,坐看他大罪铸成就是哥哥该做的吗?” “提醒他一句不难,我怕的是事发的时候,他再说是我指引他做的。”李泰看李世民脸色不大好,显然又被儿子给气着了,他笑道:“阿爷不必生气,这件事牵连不着五弟。” “此话怎讲?”李世民不信军械司的人能做到拒不招供,他们一定会把李佑招出来的,能不能减罪不说,重刑之下有几个硬汉? “如果他们成功盗走了军器并且跟五弟汇合了,那大罪已成,谁也没话说。但是他们盗窃没有成功,凭什么说是五弟指使的呢?难道五弟会蠢到白纸黑字给他们写下凭据么?” 李泰说的清楚,李世民听的明白,他悠悠一叹:“没有证据和没有事实是两回事,没有证据只是不便治罪,严查之下必有迹可循。有了事实便是心怀鬼胎,不走正路。” “有没有事实都不重要。”李泰轻轻晃着怀中的妞妞,目光送远,淡淡的说道:“阿爷是想教训逆子一通,还是想惩戒罪臣一番,都在一念之间。” 李世民默默无语,的确这件事李泰做的没错,虽然他没有提醒李佑,也没有早向自己汇报,他也没让李佑真的铸成大错,他也没让自己为难,这件事如何处理都有道理。 “若放着别人,昨夜人脏俱获的绝不只是军械司的人,五弟拿到通关文牒的时候,我便已吩咐人在两山之间设下关卡了,只要在山脚下埋伏个百亲兵,定然是大功一件。”biqμgètν 李泰明明白白的告诉李世民,若不看在李佑是你儿子的份上,昨夜他有被当场击毙的可能。 放你儿子走,我是故意的,别以为我工作能力不行,我早就看出了端倪,岂有不做防范的道理? 李世民双目微垂,静静的看了李泰好一会儿,轻声的说道:“青雀,你变了。” “我没变。”李泰调皮的眨了眨眼,嘻皮笑脸的说道:“我只是胆大了,以前不敢在阿爷跟前说实话。” 李世民也笑了,他点点头:“这样很好。” 李世民此时才觉得自己一直小看了李泰,李泰的心机之深比自己预料的还要深出几许。 不过这不是坏事,为上位者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缺心眼,否则的话,那太子人选就不用选了,直接立李佑就是了,那个孩子没心机,一点没有。 李佑不只不会算计别人,而且从来不拒绝上当,有人给设套就钻、见当就上,当当不一样。 “青雀,你觉得结社率会不会是受人主使才攻打骊宫的?”李世民这就有点不地道了,他明知道李治跟他讲的那些事,李泰肯定是知道的。 上午李承乾请李佑和结社率吃的饭,下午李佑盗军械司的军器,结社率攻打骊宫,这事就算是傻子也得怀疑李承乾一下吧? “阿爷是不是怀疑我皇兄?”李泰都没等李世民表态,他直接表了态:“这件事就是结社率一人所为。” 李世民斜眼盯着李泰,这时候你还维护李承乾?他可是想要你的命啊。 李泰坦然又淡然的望着李世民说道:“我开始也怀疑是我皇兄所为,有些事发生的太巧合了,但是现在我能肯定这件事跟我皇兄没关系。” “何以见得?” “很简单,如果这件事是我皇兄做的,我活不到现在。”李泰脸色渐渐变冷,但语气依然平和。 “就算想假借突厥人之手来除掉我,也得确保能成功才行。四五十人够干什么的?派出一千人来,以保护骊宫为名,大开方便之门,趁乱动手、万无一失。”ъitv 李世民也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是李承乾做的,可又总是放不下疑心,李承乾可是真的朝李泰下过手的,他轻轻的说道:“或许他高估了结社率的本事也未可知。” “就算他不了解结社率的本事有多大,他总了解骊山有多大,四五十人冲上山,我随便躲躲,他们也找不着人。我当时要是知道他们只有四五十人,根本不会打发雉奴走。” 父子闲谈中,轿子进了皇宫,刚下轿迎面就是一个令人不愉快的消息。 第380章 神医得这样治病 人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风景中总有不能拒绝的风雨;人生是一段精彩的旅途,旅途中总有不能拒绝的遗憾。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必须要经历的经历,喜怒哀乐是每个人都必须要面对的面对。 陈文掀开轿帘,扶着李世民下了轿,李泰抱着妞妞正准备下轿,忽听陈文说道:“陛下,郑国公病重,太医说命在三朝两日之间了。” “啊?”陈文一句话吓得李世民差点一个跟头摔到地上,前几天魏征还抱剑替他守夜了呢,怎么突然间就病到这个地步了? 李泰抱着妞妞探出头来,急吼吼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病的这样急?” 陈文回头一看李泰也在轿子里,他多少是吃了一惊,微愣一下说道:“也病了有几天了,自从给陛下守夜之后,回到家中就不思饮食,养了几日不见好转,还愈发的严重了,近日不只水米难下,连说话都困难了。” 李泰抬头看看天,时候不算早了,这时候出宫怕是回不来了,他正想说他去看看,李世民伸手抱过了妞妞:“你代朕去看望魏征,是好是歹给我送个信儿。” “阿爷放心吧,我府上也有几名太医,我都带过去,明天早朝必有喜讯。”李泰连轿都没下,直接就走了。 到魏王府把孙思邈和廉平都带上,急急忙忙来到魏征府上。biqμgètν 李泰到了,许多人一起出来迎接,好多的名人,比上朝时的名臣还要多,李泰感慨消息这东西没翅膀却传得飞快。 李泰只是点点头,摆了摆手,事出紧急没工夫顾虑什么虚礼,他就带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郎中,健步如飞的奔向魏征的病床前。 孙思邈看一眼魏征的老脸,便坐在床边,开始给他号脉。廉平则站在床边轻声的询问家属魏征患病的过程。 “没什么大事,一剂药就好。”孙思邈笑呵呵的看着魏征:“张嘴让我看看你的喉咙。” 一听没什么大事,李泰当时就把心放下了,一脸的喜气,高兴的对魏叔玉说:“太好了,孙院正说一剂药就好,一剂药准好。” 李泰对孙思邈的医术那不能说是深信不疑,那绝对是盲目崇拜。 魏叔玉却没有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他苦涩的咧了咧嘴,差点哭出来:“每个太医都是如此说的,关键是一口药家父也咽不下。” “啊?”李泰当时懵了,他愣愣的看向孙思邈,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 孙思邈用一块长方形的木条压着魏征的舌头,魏征迎着阳光仰头,看来是被检查的次数多了,配合的特别好。 喉咙下方一点的位置长了一个大大的脓包,几乎要把喉咙给封死了,别说喝药,就是喘气都得使点劲,这种情况下真的是水米难入喉。 魏征就是被这个脓包给逼迫得活活饿到了这个地步,照这个光景来看,再有个三四天就活饿死了个屁的。 不光孙思邈看得清楚,廉平看得清楚,连李泰都看清了,李泰愁眉苦脸的看着两个神医,希望两个神医能拿个章程出来,两个神医脸上都笑呵呵的。 孙思邈拿开木片,亲和的笑道:“这个容易,只要用刀把脓包划破,让脓水流出来,再用汤药调理,几天就好了。” 孙思邈说的轻轻松松,魏征紧咬牙关,使劲的摇头,眼珠子瞪溜圆。魏叔玉捂着嘴哭了起来:“太医也说过这个法子,家父说什么也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李泰很震惊,这还有认死不治病的道理么? “家父说死也要个全尸,不能划个稀烂。”魏叔玉看一眼魏征,实话实说道:“家父嫌这法子又血腥又恶心,脓水流进嘴里怎么忍得了?他认可不治也不让太医动刀。” “这就不对了,有病还是要治的。”孙思邈笑呵呵的开导魏征,魏征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 李泰也有些无可奈何,你再有理都没用,想说服魏征那是何其难也? “孙院正,你把药方写下来吧,我自有良方,明日一早就能服药了。”廉平笑微微的捋着他的白胡子。 “你有办法?”孙思邈想不出有什么其他方法,他瞪大眼睛看着廉平,廉平就信心满满的点头一笑。 孙思邈到外间,提笔写下了药方,交给魏叔玉收好,他刚要到内间看廉平有什么好办法,这时尉迟恭急火火的闯了进来。 尉迟恭进门就是一嗓子:“魏王府的太医何在?” 李泰一挑珠帘走了出来,尉迟恭上前也没给李泰见个礼,就急冲冲的问道:“你府上的太医呢?” “我府上的太医怎么了?”李泰的脸色谈不上阴沉可也不太和气,这上门索人的架式跟找谁报仇似的,真让人心里不大舒坦。 尉迟恭哪有心思考虑别人心里舒不舒坦,他说话向来声大,这也不是故意的,他急得眼睛通红:“秦叔宝病危,太医院的人都没招,听说你府上有神医。” 这生病还比赛么?李泰看一眼孙思邈:“孙先生,麻烦你了,快走一趟吧。” “没说的。”孙思邈给人治病,不分贵贱,不计风雨,从来不耽误一分一秒的时间,听说有人病了,他抬腿往外跑,尉迟恭都吓一愣,这老家伙成精了? 李泰望一眼他们的背影,真有几分悬心,却也分身无术,他赶紧转回身来,回到内间看廉平给魏征治病。 廉平从药箱里拿出一个药碟,配了点药粉,用酒和成了糊状,他又拿出几支大小不同的毛笔放在药碟上。 “何必动刀呢?嘴里动刀便是我这常年给人动刀的都下不去手。”廉平手里忙活着,嘴里絮叨着:“只需要用毛笔蘸着药,把药涂到脓包上,反复涂几层,脓包明早必消,自然就能喝得进去汤药,吃得下饭了。” 魏征灰突突的脸上似是闪过一层光晕,他激动的一个劲点头,这个治法他能接受,听起来就安全有效,比那些庸医强太多了。 廉平准备了半天,把闲杂人等赶了出去,只有魏叔玉和李泰被留下了,廉平嘱咐道:“涂药时你们不要挡光,不许出声,我年纪大了,分不得心。” 他们两个自然是应承,都自觉的退到了一边,只是远远的看着。 廉平拿一个小木勺竖着放在魏征的后槽牙位置让他咬住,并且迎着光仰头。他拿毛笔蘸着药膏一点点涂了上去,魏征只觉得凉丝丝的挺舒服。bigétν 涂了三次之后,廉平右手拿起一支细些的毛笔,左手用夹子夹着一团纱布,他右手一动,脓包当时被划破,脓水血水流满了口腔。 他左手迅速的把纱布团按了进去,吸满了再换纱布团,也就不到五分钟的工夫,整个脓包被他割了下来,又用毛笔蘸着药,一点点的涂上去,止住了血也就结束了一个小小的手术。 “神医!”魏征还不知道自己的脓包被割掉了,只觉得呼吸太特么的顺畅了,一激动喊了一嗓子,居然还能说话了? “别出声,好好养着,明早就好了。”廉平嘱咐了一堆诸如不能说话、不能喝水之类的,又叮嘱魏叔玉明早按方熬药。 李泰也觉得很神奇,回府的路上他忍不住问廉平:“廉老先生,你的毛笔怎么能割下脓包?” “哈哈哈”廉平被逗得哈哈大笑:“我常遇上拒绝动刀的病人,我就把刀藏在毛笔中间,表面上看是支温柔的毛笔,其实刀藏在里面呢。” “高!”李泰一下陷入了沉思,表面是支温柔的毛笔,其实刀藏在里面,这样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达到目的。 他心里反复的思量着廉平无意中说出的这句话,回到魏王府来回的在院子里转圈圈,最终心头浮上一计。 第381章 魏王需要个闹钟 李泰这只小乌鸡,呃不,小青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没有!绝对没有!坚决、肯定、从来、一直都没有。过去不曾有,现在并没有,将来不会有。 他只是关心自己那多愁多病的大皇兄而已,想起皇兄关节肿胀、痛疼难忍,他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关于忌口的事,李承乾心知肚明,能不能做到是他的事,李泰总不能再明目张胆的给他送痛风套餐了,他现在是拒绝忌口,哪天他要是愿意忌口了呢? 关于多运动,李承乾也是知道的,现在他是依赖于轮椅,不愿意运动,哪天他要是清醒过来,为了防止痛风恶化,他坚持运动了呢?李泰总不能把他绑在床上,不让他动。 关于治疗,李承乾一直是拒绝的,现在廉平已经成功为三个痛风患者做过手术了。 虽然都还在调养期,虽然可以在调养上做点手脚,但是手术过程是极其成功的,李承乾总有一天被折磨到病急乱投医,别说这么高超的手术,就是把脚剁了他都会认可。 李泰知道不只痛风,是关节炎都具备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怕凉。凉东西李承乾肯不肯吃是他的事,李泰不可能再给他送了。 但是李泰干了一件好事,替他求情把他建的冰室给保留了下来。李承乾有事没事可以多进去转转,只是天气越来越凉了,夏天进去能解个暑,秋冬他还会进吗? 会呀,那里面有他最深层的思念和温暖,他一定是愿意进的,李泰只是稍微强化一下他的愿意。 李泰忙了整整一个晚上,画出一幅与真人等大的称心彩铅画像,感谢自己没偷懒,自从得到彩铅以来,哪个月最少也画个幅,这技艺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李泰也是够卖力气,这画像画的是呼之欲出,他望着画像喃喃自语:“这水平还配得起皇兄的称心赋吧,挂边上正合适。” 天都快亮了,李泰才躺到床上睡觉,本想小憩一会儿就起来赶着去上朝,结果他没有吩咐人叫他,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他到皇宫的时候,刚好皇帝散了早朝,他直奔两仪殿去参加小朝议。小朝议他来的也略晚了一点,别人都到位了,他才推门进屋。 他进屋第一眼就看到了长孙无忌,长孙无忌被罚不能参加早朝,但是人家可以参加小朝议,谁都知道大事都是在小朝议先做出的决定,早朝就只剩下走个流程了。 长孙无忌的脸色很不好,像是受了多大的气似的。李泰看一眼就想笑,想必他的二儿媳表现不凡,听说因为长孙家气氛太好,连皇姐都不敢出门玩了。 李泰喜笑盈盈的走上前,先对着李世民躬身一揖:“参见父皇。” “罢了,怎地如此懒惫?连早朝都误了。”李世民沉着脸,扫了李泰一眼,见他神采奕奕的,不像是身体不舒服,那就是躲懒。 你现在可以随心所欲的上朝,将来真要坐上大位,早朝是想上就上,不想上就不上的吗? “睡过头了,没起来。”李泰没找任何借口,就是实话实说。 李世民瞪了他一眼:“没睡够?用不用回去再睡一会儿?” “是我心里不装事,我知道错了,再不敢了。” “嗯,坐吧。”看他态度挺好,李世民也不再骂他了,又一想他不是个懒孩子,从小就不赖床,他该不会也病了吧?便又问道:“你素来喜欢早起,是不是骊宫的事,吓着你了?” 李泰刚坐下,这个老爹就变了一张脸,自己来晚了,他责骂便责骂,这一秒钟的工夫,他又关心上自己了,这个老头还蛮可爱的。 李泰不由得“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咧着嘴,傻乎乎的笑道:“没有,就是每天听鸡鸣声听惯了,醒来没听到鸡鸣,以为还早就翻个身又睡了。” “年轻人哪有不贪睡的?惠褒还小,而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也没必要天天早朝,倒是高明该骂,早朝不到,这小朝议也不到,堂堂太子岂可如此懈怠?”长孙无忌气愤填膺的抬手一指陈文:“你去把高明给我揪来,我非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长孙无忌这几天在家里生气窝火连点精神都提不起来,昨天听说李承乾的兵权被收回了,他今天才强打精神进宫来,定要为李承乾做主。bigétν 兵权本来就不该是太子的,按理皇帝早在几年前就该收回,李世民就是宠太子宠的太厉害,想着这天下早晚都是他的,收回来做什么? 现在这天下不想给他了,兵权自然要拿回来。长孙无忌也不能明着替李承乾争这个兵权,只能是见机行事,能争点什么算什么。 这一看李泰一次早朝不到,李世民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教训起来了,太子来不来他跟瞎似的,这是偏爱太子、挑剔魏王吗? 不可能!傻子也看得出来这是放弃了太子,要培养魏王上位了。 长孙无忌真是又气又恨,气李世民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了太子,恨李承乾马尾巴穿豆腐,怎么都提不起来。 “长孙司徒”陈文一搭拂尘,微微一躬身:“太子殿下足疾发了,不便行动,在东宫休养,陛下特准不必参加朝议。” “足疾算什么?惠褒不是给他做了轮椅吗?脚疼也不是头疼,怎么就不能参加朝议了?” 长孙无忌说着看向李世民:“陛下,太子已成年,不能再让他任性下去了,我听说惠褒府上有神医能治此顽疾,他的脚是能治好的,就算治不好,陛下也说过不能因足疾而废嫡长。” 李世民没什么表情,就淡淡的吐出一句:“我也没说要废了他,也没说不让他上朝,更没说不让你管,你冲我嚷什么?” 长孙无忌被噎得直咽口水,他张了两次嘴,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最后只干瘪瘪的说了句:“我管就我管,绑我也把他绑来。” 长孙无忌说着就站了起来,满屋子足有二十多文臣武将,没一个人出声拦他一下,他本来就是个虚张声势,他并不想走,他左右看看,并没有抬腿走,而是指着门口的一个小黄门子说道:“你去把太子给我请来。” “是。”那小黄门子鞠躬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李世民看着尴尬的又坐了下来的长孙无忌,笑道:“我打赌他请不来高明。” “赌什么?”长孙无忌受不了这激将法,再说他派人去请的,高明怎么不得给他个面子? “朕说过中秋要与民同欢,须由一皇子代朕三巡长安街市与民赐福,高明若是肯来,这人选就定他了,他若是不来就由惠褒前去。高明去的话,这与民赐福的钱由朕出,惠褒去的话,这钱你出,如何?” “好,我赌了。”长孙无忌掷地有声的应下了赌局,他的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第382章 东宫真的出事了 李世民笃定李承乾不会来,因为他知道李承乾现在的心情很糟,正处于跟自己对抗情绪很严重的时刻,他一定会拿着足疾当借口,拒绝过来议事。 昨天李世民回宫以后批了两份奏章,感觉心乱如麻,糟心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军械司需要大清洗一遍,有内鬼这还了得?多亏了这次是李佑,李佑就算盗窃成功了,他也就是个贪玩,换个有造反心思的呢?军械司离皇宫这么近,其祸非轻。 结社率攻打骊宫,虽然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但却让人十足的后怕,多亏了这次是结社率,结社率那是出名的四肢发达、头脑没长。 别说只有四十多散勇,就是四十多名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士兵,一般人都干不出这事来。 哪怕是给逼到份儿上了,必须进行这个斩首行动,李世民也是率众偷袭,悄悄进入内部,摸到核心人物的住所,寻找时机进行暗杀,哪有四十多个人就明目张胆的奔人家大门开打的?bigétν 就他这点兵力加打法,别说一座行宫,就是一个武候铺(相当于派出所)都打不下来。 而且结社率还是胁迫他的侄子贺逻鹘跟他一起干这事的,贺逻鹘害怕,进攻的时候他不动手,逃跑的时候他连哭带喊,不然陆清未必知道他们往哪边逃了。 这要是随便换个人来策划这件事,以李泰当时的警戒性,这后果李世民连想都不敢想,感谢吧,感谢结社率给敲了个警钟。 话说人家结社率根本都没有策划这个步骤,以我们突厥人的骄傲打你们区区一座行宫,还用得着策划?爷们就是喝酒的时候,听李承乾那么一说,灵机一动就整这么一出,咋地吧? 结社率一命呜呼是不能把他咋地了,李承乾就跑不了了,李世民把他叫到甘露殿劈头盖脸一顿暴骂。 李世民倒是没冤枉他指使结社率攻打骊宫,也没冤枉他指使李佑盗军器,就只提了他包下天和酒楼请李佑和结社率吃饭的事。 因为他喜欢突厥人这个事,李世民以前也没少批评他,他是屡教不改,若不是因为这个,汝南也不会被误杀。 李世民越骂越气,勾起来的火越来越大,气不过还踹了他两脚,本来这两天走路稍微利索点了,这一下让他踹的,离了轮椅不能走道了。 以李承乾的脾气禀性,每次他被批评之后,都会用撂挑子的方式对抗,你不理我我不理你,你理我我也不理你。 李世民没想到这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小黄门子应该是刚出殿门就回来了。 如果不是把李承乾请来了,小黄门子怎敢这么快就回来?难道这一次被自己骂醒了?他主动过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门口,进来的人果然就是刚才出去请太子的那个小黄门子,他喘着粗气,跌跌撞撞的向前几步,急急的说道:“东宫出事了!” 李泰“噌”一下站了起来,一个箭步蹿到了小黄门子的面前,揪着他怒问:“出什么事了?” 李世民也站了起来,一颗心不往上走反往下沉,冷汗带着凉凉的温度渗出皮肤,两眼发直,气都忘了喘的盯着小黄门子。 “太子右庶子张朴东宫遇刺,太医正在抢救。” 张玄素在东宫遇到刺客了?东宫这么不安全吗?李泰转过身,愣眉愣眼的望着李世民,弱弱的说了句:“我去看看?”ъitv 李世民走了过来,边走边问那小黄门子:“伤势如何?人现在哪里?” 同时长孙无忌也开了口:“刺客抓到了没有?” 小黄门子左右看看:“我也不清楚,东宫侍卫就在殿门口候传。” “走,我们一起去看看。”李世民也不传东宫侍卫了,亲自向外走去,小黄门子赶紧的在前面带路。 张玄素前天在街头暴骂了李承乾一顿,昨天没有进宫,今天下了早朝就奔东宫,憋了一肚子的词准备教训李承乾,非要把李承乾给骂清醒了不可。 原本张玄素真的有几次生起了放弃李承乾的念头,拉他回头实在是太难了,但是他自己的良心过意不去,做人哪能知难而退? 没有难度不显功绩,如果自己能让太子迷途知返,那就是拯救回来一个英明的帝主,那就是造福一个时代,自己也将成为历史进程的推动者,一定会名垂千古的。 结果没想到刚走进东宫没多远,迎面就来一个侍卫,手里拎着个重物,他也没多想就自顾自往前走。 那侍卫来到近前,跟他擦肩面过的瞬间,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家伙就朝张玄素的后脑勺上招呼。 大惊之下,张玄素猛的一回头,“呯!”的一下砸到了他的额头上,当时干了个满脸桃花开,那侍卫也没来第二下,就惊慌失措的逃走了。 张玄素捂着脸,阻止血液流进眼睛里,血顺着他的手往下淌,他这一心惦记着要名垂千古的人,差一点就永垂不朽了。 多亏了是砸到了额头上,人的头骨当中就数额骨的硬度最高,换个地方他这条小命就算是交待了。 死是没死了,但是也晕了他个实在的,他血糊双眼也看不着路,凭感觉走到了东宫的殿门,守门侍卫一看吓了个半死,这是啥情况? 两个人扶着张玄素就近找个小屋先让他坐下来,一个人跑去请太医,一个人跑向两仪殿去报信。 张玄素做梦也想不到,他会有这血光之灾,更想不到他这场血光之灾的来源会是在李世民的身上。ъitv 李世民昨天因为李承乾跟突厥人吃饭的事,对他连打带骂,李承乾回到东宫以后,用脚指头思考了一下,知道他请突厥人吃饭并且能跟皇帝说上话的人,那不就是张玄素吗? 太医给张玄素清理伤口,检查伤势,张玄素这会儿连疼都感觉不到了,心都麻木了的感觉,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对他下手的人一定是李承乾安排的。 外人想混进东宫,那是难如登天。张玄素这会儿想起了于志宁,于志宁走的时候曾对他和孔颖达说:“我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你们也好自为之,万事都别太较真了,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想起于志宁那心如死灰的眼神,他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 当时只以为于志宁是因为母亲去世而哀伤,却不理解自己为何总觉得于志宁眼底,有一股冷冷的寒彻心扉的失望,如今这份失望也钻进了自己的眼睛里。 “完了,太子完了。”张玄素痛心的呢喃,太医并没有听清楚,太医只听到门外高声喝报:“圣驾到!” 第383章 朕暂时代管一下 自恃才情似荀孟,笑谈胸怀如老庄。承望太子追五帝,希冀学生胜三皇。 三寸舌说教,谈义论德,谆谆教导一生效圣贤。九回肠劝学,讲仁议礼,殷殷期望千古立纲常。 读书且莫嫌昼永,论学哪得计更长?三春韶光不虚度,由它花明柳媚;一年好景轻辜负,任其橘绿橙黄。 太子太师原本是一个令人敬仰的官爵,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一个高危的职业。biqμgètν 张玄素额头上的伤并不重,根本涉及不到生命,他心上的伤很重,死他都想不明白自己苦口婆心培养的学生,怎么会对自己下杀手? 杀师是与弑父弑母同等的大罪! 抛开法律层面,单单从道德与感情层面上,张玄素就无法理解、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他宁愿自己现在已经死了,也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 比他还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的人就是李世民了,在来东宫的这一路上,他真的是九曲回肠都愁断。 这件事实在是连调查都用不着,东宫不是寻常人进得去的,能在皇宫里来去自如、飞檐走壁的侠客恶盗都生活在话本里,正史里是一个也无。 宫墙的高度就决定轻功什么的都是笑话,宫墙左近没遮没挡,一露头必暴露,宫廷内是有来回巡查的卫兵的,若不是提前知道卫兵什么时间路过什么地方,陌生人谁敢随便偷窥皇宫一眼? 纵然百密一疏混进来一个刺客,他一击之后也没有理由消失不见,他根本没有退路可言。 正面面对这件事,那就是弃李承乾的性命于不顾了。李世民若是下得去这个狠心,便是一百个李承乾也早就打死了。 误杀汝南,李承乾该死;枉杀大理寺寺丞刘明,李承乾该死;投毒立政殿,李承乾该死;暗杀京兆府少尹张宝,李承乾该死。 一桩桩、一件件,李世民是全都瞒下,全都忍下了,不为别的,就是一片爱子的心肠难以割舍。 不是江山非他李承乾不能承继,不是天下非他李高明不能执掌,就只因为他是自己嫡亲的长子,血脉是讲道理的事情吗? 李世民是为这件事愁得肠子直打结的人,而心底里震惊得世界观都被炸碎了的人非长孙无忌莫属。 长孙无忌身上冷汗层出,他不是感觉肺子要炸,他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一个能起杀师念头的人该有多么的可怕?天地君亲师,师那可是跟父母一样的长辈啊,真要是较真的论起来,师字绝对排在舅舅前头。 长孙无忌一阵阵心慌气短,眼前直发花,这李承乾还能保吗?就算自己不放弃,自己还保得住他吗? 怪不得皇帝收了他的兵权,他说不定又做了多少荒唐事,皇帝只是不方便拿到明面上来说罢了。 看看这次皇帝是什么态度吧,若还是像从前一般不提不问,或许太子还有机会,如若不然,高明真的就是没希望了。 李泰绝对是一行人中最为平静的一个,他心底半点波澜不起,杀师算什么?人家就是造反,要杀爹,李世民都还想办法饶了他。 李泰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处理,都有个底线那就是不能伤到李承乾分毫。 张玄素被安置在东宫正殿门口的侍卫房里,李世民带着大家进来,张玄素半躺在榻上,伤口还没有处理完,也没办法见礼。 太医也只是简单的一揖,便继续投入工作了。看着被打开花了的额头,止不住的鲜血,每个人心里都升起深深的同情。 简单的说了几句话,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李世民便下令:“仔细搜查东宫,就是撅地三尺也要把刺客给朕揪出来。” 一听这话,张玄素一声没吭,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明白这就是皇帝想要不了了之了,他不追究太子的过错,他直接追究刺客的过错。 一来这刺客铁定是抓不到的,二来就算抓到,这么大的事是刺客一个人扛得起来的么? 听李世民如此说,所有人都觉得有点心寒,这件事就算你想保全李承乾,也该给张玄素一点说法,不能就这么糊弄傻子似的一句话揭过去。 往常自己提点心虚的话头,都有人站出来唱反调,这一次却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李世民反而有些不大适应,他装作很自然的样子,扫视大家一圈。 魏征不在,房玄龄不在,萧瑀不在,好多的诤臣谏臣都不在。李世民缓缓的吐出一口长气,他缓缓的开口说了一大段话。 “太子足疾日重一日,分不出精力好好的打理东宫,致使发生了今天这样不愉快的事,虽然没有致命伤,却也不能再这么掉以轻心了。” 长孙无忌转过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皇帝,如果皇帝借此给东宫加派兵力,或者是把兵权还给太子,那李承乾就还有希望。 “东宫十率府,其中六率掌着兵权,东宫却依然如此的不太平,可见是太子无为。”李世民说着话,看了李泰一眼,又继续说道:“从现在开始,东宫六率就直接对朕负责。” 李世民一句话收回了李承乾的东宫六率,也就是说现在的李承乾毛干爪净,就剩下一个基本没啥用处的太子称呼了。 “陛下,东宫有六率在,尚且如此,若是收回,恐怕甚为不妥,望陛下三思。”长孙无忌到底下不了决心一朝放弃李承乾,还是想争取一步。 李世民冷冷的哼了一声:“朕并不是撤消东宫六率,只是代为掌管而已,待他病好了再还给他。” 李世民刚才都想直接把东宫六率给李泰了,一想过完中秋,他就要去洛阳了,就这么几天给他也没什么用。 很快张玄素的伤口包扎完毕,脑袋缠得像个粽子一样,看起来还有几分的滑稽感。 李世民派人送张玄素回府,好一顿叮咛嘱咐,给他放了一个月的假,让他好好养病不要多想之类的。 李泰想去看看李承乾,见长孙无忌先过去了,他便扶着李世民直接回了两仪殿。 李世民和众人先商议了一下结社率事件,又商议了一通军械司军器险些被盗事件,这两件事都很容易,无外乎就是探讨一下什么人该赏、什么人该杀。 议过这两件事之后,李世民揉揉额头,怎么就没有一件舒心的事?他无精打采的拿出揭发候君集的那份密报来,让李泰挑重点内容念了一遍。 长孙无忌追问李承乾是不是他派人刺杀的张玄素,如果不是一定要力证清白,不可因此失了圣宠,李承乾自然是打死不承认,却也拿不出能证明自己的证明。 甥舅两个正争执得面红耳赤,忽然一个小黄门子走了进来,双高举手中的圣旨,喊道:“圣旨下!” 第384章 应该能称你的心 “念。”李承乾就懒洋洋的半靠在贵妃榻上,眼皮都没撩一下,人家现在“足疾发了”,连地都下不了,还指望能跪着接旨么? 小黄门子也不敢在太子爷面前摆架子,尽管手里拿的是圣旨,脖子还是不够硬,让咱念咱就念好了。 关于这道圣旨,李承乾心里是有数的,长孙无忌已经告诉他东宫六率被收回了。听完了圣旨,才知道这圣旨一共说了两件事,一个是通知他交出东宫六率的兵符,一个是通知他有病就安心养病,别到处乱走了,想出东宫须得请示。bigétν 说起来是两件事,其实是三件事,一个是收回了太子的东宫六率,一个是免去了太子的京兆尹之职,一个是把太子给软禁在东宫了。 李承乾很不在乎,这样挺好,反正你早就不把我当太子了,我就这么混吃等死也不错。 “高明,你要好好养病,切莫要再生事端了。闲暇之时多读书,多和长史们谈论古今兴亡之事,收收你的闲心野性,待你父皇气消了,舅舅帮你说句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长孙无忌耐着性子安慰了李承乾一通,李承乾只是麻木的点头,见他根本听不进去,长孙无忌也没有说太多,早早的离开了。 长孙无忌一听这圣旨,心彻底的凉了,看来皇帝真的是下决心放弃李承乾了,怎么办?李承乾是怎么都振作不起来,拉不动、拽不动,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高明算是扶不起来了,去扶惠褒?惠褒从小高傲,在他阿娘过世之前,自己都没听他喊过一声舅舅,倒是常听他背地里说什么外戚是最大的敌患。 这一年多惠褒变得光芒四射,不见他出手,短短一年的工夫,就把太子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一年前高明还是威赫赫的皇太子,手握东宫六率,执掌京都军营,代父监国,如今东宫被清洗了两三回,军权、近卫都被收回,在内没有个知近的心腹,在外没有个坚实的靠膀。 一年前惠褒还是个即将被赶往封地的皇子,可是他却稳稳的住在了皇宫里,坐镇京畿、建文学馆、开国策营、通丝绸之路,每天不离皇帝左右,参与绝大多数政事的决策,如今已俨然成为了无名有实的太子。 长孙无忌心里默默的长叹,要扶惠褒须得趁早,现在去扶,晚了。 现在去扶他,他不会领你的情,只会认为你是见风使舵,表面上他会极度的感激你,等他根基扎稳,回手第一刀就是给你的谢礼。 不行,太子这个位置谁坐都比惠褒坐强,惠褒主张开科取士,让寒门士子做为一股新鲜血液补充到官僚当中来,这样对士族大家是一种极大的打击。 惠褒主张重修《氏族志》尚官不尚姓,就是要让皇族立于士族之上,他主张皇权集中,权力都要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扶他上位等于给士族找了个敌人。 皇帝现在明显是支持惠褒的,除了惠褒还能扶持哪一个?嫡系皇子只剩下雉奴一人了。 雉奴年纪小,现在教导还得及,而且没几天李泰就要去洛阳了,这正是个大好机会。 长孙无忌想不明白李泰这个时候去洛阳做什么,说是去建佛像给阿娘追福,用这种手段来搏圣宠,果然是不错的想法,但是没必要亲自过去督造。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逢春,你只有在皇帝身边转,你才能有更多的机会。 若不是参透了这个道理,长孙无忌早就去封地逍遥了,世袭刺史是多美的事?自己为啥拒绝?不就为了留在长安城吗? 李泰比他还懂这个道理,若不然也不会以出家及守灵为手段去打动李世民,让自己留在皇宫里照顾三个小鬼头。 李泰更知道一段感情夯实基础之后,还需要点调味剂,人和人相处得久了,难免会生厌,没有别离哪来的思念? 洛阳离的不远,随时都可以回来。自己不走,显得不给太子机会,自己走了,太子才好施展,一对离心离德的父子合作起来,想必是很愉快的。 李泰之所以坚定要走,最主要的原因是看着李承乾一天比一天发疯,他真怕哪天张玄素的遭遇会在自己身上重演,还是出去躲躲的好。 出去之前该沟通的感情还是要沟通的,李泰从两仪殿出来就直奔东宫,他笑呵呵的来到李承乾的面前,这次太子的屋子里好歹有四个小黄门子在屋里站岗。biqμgètν 李泰躬身一揖,恭恭敬敬的一句:“见过皇兄。” 李承乾斜倚在榻上,无精打采的一挥手:“坐吧。” “嗯,皇兄,”李泰刚要说话,忽又觉得有人在屋里不方便,于是抬头对屋角的四个小黄门子说道:“你们都出去,门窗打开,十步开外。” 那四个小黄门子看一眼李承乾,李承乾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他们应了声“是”,便走了出去。 李泰搬个绣墩坐在床边,笑嘻嘻的看着李承乾,见他愁容满面,一脸的怨气,便轻声的问道:“生父皇的气了?” 李承乾竖起眉毛瞪了李泰一眼:“怎么胡说八道的?我怎么能生父皇的气?” “嘿嘿,阿爷也是没办法,没抓着刺客,就得委屈你一下呗,总得给人家个说法嘛。”李泰拍了拍李承乾的小腿,安慰他道:“等这件事情淡化了,阿爷气消了,该是你的都还是你的。” 这话刚才长孙无忌说的时候,李承乾真的没有多想,李泰再来说一遍,他就觉得李泰是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李承乾冷哼一声:“行了,你有事说事,没事别在我这儿说些没用的。” “当然有事,我有东西要送给你。”李泰拍拍李承乾的腿,他抬屁股坐到了榻上,微俯身向前,刚要说话却被李承乾一把推住胸口:“你往后点,离我这么近干嘛?” 李泰一脸天真的说道:“我怕别人听见啊。” 李承乾都被他逗笑了:“哪有别人?人不都让你轰出去了吗?” “真没有了吗?”李泰弯腰往床底下望了一眼,李承乾抬腿把他踢了下去:“你有没有正经的?我床底下还能藏人?” “没有就好。”李泰脱下外套,从袖筒里摸出一个卷轴来,卷轴太长了,直接抽根本抽不出来。他把卷轴交给李承乾,嘿嘿的傻笑:“袖子大就是好,什么都能藏。” 李承乾推着床板,坐直了身体,边解绑绳边问:“画的什么?” “我其实早就想送给你了,但是不敢,我怕父皇捶死我,现在我要走了,再不送就没机会了,你最好藏住了,别让父皇发现。” 第385章 嫡嫡亲的亲兄弟 李承乾有点意外的瞄了李泰一眼,一幅画怎么还怕父皇发现?莫不是画了幅阿娘的画像送我?就算让父皇发现最多是被抢呗,还能怎样? 李泰就站在床边,笑盈盈的看着他,他转过头,移回目光,慢慢的展开卷轴,卷轴只展开了三十公分,李承乾的眼泪已经流过了唇边。 惊见称心眉梢带喜、嘴角含笑,依旧是风采卓然,全不见半丝怨念。李承乾一刹时心如刀搅,嘴唇颤颤的抖出一句:“都是我害了他。” “确实。”李泰轻轻的点了点头:“你大不该让他出现在别人的视线当中,更不该把你对他的宠爱暴露到明面上,同样的事情,你若是以欺凌的姿态出现,最多是你挨顿骂,而他不会死还会获得别人的同情。” 李承乾每天被那么多大儒车轮战式的教育,他都没从心里服气过,李泰一句话,他感觉直戳心肺。 李泰说的对,跟他一起胡闹的不只称心一个,还有很多的小黄门子,他们哪一个都没死,反而被父皇保护了起来,把他们分别打发到其他主子身边,连在东宫呆过的历史都被抹干净了。bigétν 李承乾泪涌如急流,模糊了双眼,根本看不清眼前的画,李泰从桌子上拿起一块绢帕递给李承乾。 “称心应该更愿意接受现在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轰轰烈烈的一瞬间强过平平淡淡一辈子。他最怕的不是死,是行尸走肉般的活着,他想要的其实他都得到了。” 李泰说着抓起外套,边穿边继续说道:“哭过这一次就别再哭了,你再沉沦下去,真的对不起称心为你遭受的大难。称心很单纯,他对你的要求不多,他就想看你意气风发,想看你君临天下。” 李泰说的话,李承乾都听到了,但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李泰穿好了衣服,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的说道:“那个冰室是阿爷故意留给你思念称心的地方,且珍惜。” 李承乾轻轻的把卷轴放到旁边,抹了一把眼泪,刚要和李泰说话,李泰展颜一笑,长出一口气:“我走了,哥,你保重。” 李泰转身就走,李承乾伸手一把扯住了他:“惠褒,你要去哪儿?” “中秋过后我要去洛阳,离开洛阳应该就直接去封地了。” “惠褒,别走!”李承乾连鞋都没穿,直接就下了地,他从后面抱住李泰,哭着说:“太子给你,我只要一处庄园,让我静静的用一生的时间去怀念称心就好。” 李泰一动没动,只是闭上了双眼,他知道李承乾此时此刻说这话,绝对是百分之百诚心的。 因为他现在正饱受病痛的折磨,能好好活着就阿弥陀佛了,没心思争别的。 他每天被人骂,太子的威仪和少年的锐气早被骂成负数了,他只要不挨骂就高兴了,不指望拥有更多。ъitv 他的亲信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的权力一项连一项的被剥夺,他现在连人身自由都没了,真要给他一个庄园让他去逍遥快活,他都得乐疯。 但是万一他的病好了呢?万一他振作起来,所有的人都开始支持他,开始捧他了呢?他只要一个转身,谁来保证他的皇帝老爹不会把江山再往他手里塞? 李泰心底里冷笑,自己真是可怜啊,李承乾活的多任性,他情绪上来就可以随便的宣泄,自己敢吗? 他能一激动,什么话都往外许诺,自己不能一感动,什么话茬都顺着接。现在他是万念俱灰,跟你真情释放,他年他若是翻身成龙,你今天的掏心以待就是推你上断头台的铁证。 “哥,你要是用得着我,我愿禀周公之心、效犬马之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纵肝胆涂地亦无怨悔。你要是用不着我,求赐一生富贵、平安到老。” 李承乾在后面环腰抱着他哭,突然间泪水“啪啪”的砸到了他的手背上,他急忙松了手,扳着李泰的肩膀把他拨转过来,见李泰跟自己一般的泪流满面。 “惠褒,你别走了,我是真的不想做这个太子了,我能光明正大的祭奠称心,我就知足了。” “人的命,天注定,你生来就是太子,这是你不能拒绝的宿命。还有你要是真的为称心好,就把称心放在心里,不要把他摆在明面上,你想他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想想他暴露在人们视线里一次,是不是就是他的一场灾难?你还想再害死他几回?” 李泰一句话,说得李承乾如遭雷劈,他说的没错,称心浮出水面一次就遭受一次灾难。 被迫离宫进道观、被太子妃打板子、被父皇杖杀,甚至死后的塑像都被长孙无忌给砸了,一回回一次次都是因为自己不够隐讳,果然称心的灾难都是自己带给他的。 “你说的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李承乾忽然间感觉心里豁然开朗,他捶了捶胸口:“你放心,血浓于水,我永远都是你亲哥。” “嗯。”李泰重重的点了点头:“哥,听称心的话,振作起来做个贤良太子,听御医的话,该忌口忌口该运动运动,听父皇的话,勤听政、多议政,听舅父的话,好好读书、莫贪嬉戏。” 李泰说完,扯出一丝苦涩的微笑,然后转身就走了,李承乾向前追了两步,就光脚站在门边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了。ъitv 李承乾回到榻上斜卧,拿起称心的画像摩挲着,对着书柜后面说道:“他若真的去洛阳就算了,到九月他若是还不走,就送他一程。” “是。”纥干承基躬身一揖,李承乾穿上鞋,拿着卷轴奔冰室去了。 李承乾把称心的画像挂在了称心赋的旁边,他静静的看着称心,喃喃自语:“你劝我早作打算,我总是心慈手软,到底害了你也害了我。这一次我不会手软了,惠褒没有过犯,奈何皇位只有一个,有他在父皇永远看不到我。” 李泰走出东宫,回头看了一眼殿门,浪子回头不是什么时候都来得及的,你现在想听政、议政也得先能出得了东宫再说。 偏见是人心里的一座大山,当父皇偏爱你的时候,你犯多少错误,他都看不见,如今你就算真的洗心革面,他也怀疑你是装给他看的。 李泰回到立政殿,拿出一个漂亮的大锦盒,犹豫了半天,他提笔写了一封信,封好后放到锦盒上,又把陆清叫过来:“你去梁国公府上走一趟,说什么还用我教你吗?” 陆清看一眼信封的封皮,笑道:“我的假还没销呢,这你自己去吧。” 第386章 奉命送个小礼物 梁国公府门前,陆清递上一张拜贴,不一会儿房遗爱亲自迎了出来,远远的见陆清抱着个大锦盒,他笑着快走几步,拱手打招呼:“陆校尉,好久不见啊。” 陆清就拱不了手了,他笑着把锦盒往前一递:“我是奉命来送礼的,房公子你代收一下吧。” “何须客气?”房遗爱随意的一伸手,房家的下人走上来一个,伸手就要接陆清手里的锦盒,陆清一闪身躲开了。 “这可不是谁都能接的。”陆清左手托着锦盒,右手从左袖口抽出一个信封来递给房遗爱:“这是二郎给你的信。” 房遗爱接过信封,好奇的看着锦盒,疑惑地问道:“这是?” 陆清一本正经的答道:“这是二郎用了整整两个半月的时间,花费了足足五个月的俸银,随随便便打造出来的一条舞裙,顺手送给令妹以表谢意。” “哈哈哈哈……”房遗爱当时笑疯了,李泰平时是多么洒脱不羁的一个人,想不到他竟然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明明特意给人家准备的礼物,偏找个借口遮掩一下。 “他怎么不亲自送来?”房遗爱也没拆信,把信往袖子里一塞,他接过锦盒。 “脸皮儿薄。”陆清忍不住的笑:“他其实可想来了,在屋里一个劲转圈圈,最后一咬牙把我派来了。” 房遗爱也是止不住的想笑,他正要邀请陆清进府,忽见一乘官轿走了过来,他说道:“家父回来了。” 陆清正想告辞,这也不好抬腿就走,好歹得跟房玄龄打个招呼。 房玄龄下轿,陆清上前躬身一揖:“陆清拜见梁国公。” “陆校尉可是稀客啊,老夫没记错的话,你是第一次一个人过来吧?” 陆清规规矩矩的站直了身子,略低着头,说道:“奉殿下之命,前来送谢礼给房小姐。” “哦?”房玄龄的目光望向那个大锦盒,挺大挺好看,光是这个盒子也值一两银子了,他明知故问道:“这谢从何来?” “数月前殿下在锦绣坊定了一幅发绣送给陛下,陛下一见心喜,殿下知道发绣是令千金执针,特备份谢礼让我送过来。” “殿下太客气了,既是”房玄龄刚想说既是在锦绣坊定的,想必你们也给钱了,他看一眼那锦盒,话锋一转,说道:“既是如此,老夫代小女谢谢殿下了。” 房玄龄这口气喘的,差点给陆清喘出心律不齐来,房玄龄是有名的不收礼物,给房家送礼绝对是技术活,那不是谁都能送得出去的。 这件事要是给办砸了,陆清拿什么脸回去见李泰?人家好不容易给未定下名份的未婚妻送个礼物,你居然给捧回来了? 房玄龄也庆幸自己把话头揽回来了,拒绝礼物也得分是啥礼物啊,这可是李泰给闺女送的礼物,你这要是给退回去,你退的是啥?你不把亲事给退黄了吗? “陆校尉快请进。”房玄龄赶紧热情的招呼陆清进府,陆清拱手一礼,说道:“梁国公容禀,我还要回去向殿下复命,公务在身,身不由己,改日定专致拜访。” “复命你着什么急来?”房遗爱若不是抱着锦盒,就上手去拽陆清了。 房玄龄瞪了他一眼,对陆清说道:“既是如此,那改日一定要来的啊。” “一定。”陆清深深一揖,起身又朝房遗爱拱了拱手,后退三步,转身离去。 房遗爱望着陆清的背影,有些尴尬的看向房玄龄:“为何不留他呢?” “留人还有强留的吗?他不愿意进去就是跟你交情不到位,你硬留他,他也不自在。”房玄龄抬腿迈过门坎,边走边对房遗爱说:“你没事多跟他走动走动,你多交点正经朋友,我也少跟你操点心。”ъitv “我跟他交什么朋友?我不过看在惠褒的面子上,跟他热情几分罢了。”房遗爱还真没把一个正六品的昭武校尉放在眼里。 房玄龄看儿子一眼,冷哼一声:“你这一年跟李泰能见上几面?你还是从前的你,李泰还是从前的李泰么?满朝中论智谋广远,谁人及得李药师?你不见陆清住在他家么?” “这事我知道,李靖跟惠褒借了一车的书,陆清是奉命过去看着那些书的。” 房玄龄站住了脚,定定的盯着房遗爱,房遗爱一脸骄傲的梗着脖子,你看我知道的事比你多吧?咱消息灵通着呢。 房玄龄真想一巴掌扇过去,看看你还能蠢到什么地步。 书用看着吗?李靖会偷书还是会抢书?他吃书吗?就算书用看着,李泰能派个六品官过去看着?派十个小黄门子够不够? “陆清刚立个大功,一个人夜战十几个突厥人,杀了结社率,生擒贺逻鹘,所有突厥人无一逃脱。” 房玄龄说完这些,就静静的看着房遗爱,房遗爱跟听故事似的,兴奋的喊了句:“他真厉害。”ъitv 房玄龄感觉自己生了个傻子,无奈的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动动脑子?陆清要是一开始就这么厉害,他会只是个昭武校尉吗?我听说他只会一点拳脚,根本不会马上功夫。” 不会马上功夫怎么打的仗?突厥人最擅长的就是马上作战。房遗爱眨巴着一双充满了迷茫的眼睛,不知道老父亲到底想说啥:“那你的意思是,陆清被哪路神仙附体了?” “你赶紧把东西给遗月送过去,记住以后别在我眼前出现,我死都不用你哭丧,你给我滚远点。” 房玄龄一甩袖子就走了,房遗爱撅个嘴,莫名其妙的又挨骂了,他也不敢说什么,就抱着锦盒找房遗月去了。 李泰把魏征的病情详细的跟李世民说过了,但是秦琼那边的情况一直也没有准信,午时孙思邈特意进宫来跟李泰说了一下秦琼的情况。 秦琼就是早年间打仗失血过多,血气一直没补上来,孙思邈看了一下太医留下的药方,都很对症,只是见效慢,孙思邈把几个药方综合到一起,形成一个新的复合方子,一剂药下去,当时就有起死回生般的效果。 孙思邈告诉李泰,秦琼的病单靠药物维持效果不会好,有条件的话让他多泡泡天然温泉,对身体有很大的好处。 别的东西没有,温泉咱现成的,李泰脚步轻快的走向两仪殿,这个送人情的大好机会,必须得给老爹送去。 李泰一步迈进殿门,绕过影壁墙,迎面看到阎立本从屋里走了出来,按理阎立本的母亲过世,应该在家守孝三年,李世民发话三年改三天,夺情起用,让他不必守孝。 第387章 爹来教你怎么办 “见过四殿下。”阎立本面带微笑,上前一步拱手一礼。 阎婉几次三番的挑战九族消消乐,要不是李泰从中周旋,阎家可能都被灭族好几回了,阎家兄弟对李泰的感激之情那可真是罄竹难书,发自肺腑的热忱和冷冰冰的礼仪还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 “不必多礼。”李泰笑眯眯的一抬手:“阎侍郎是又有什么工程要启动了么?” 李泰知道工部最近比较大的工程都收工了,洛阳的佛像工程是直接对李泰负责的,跟皇帝说不着。工部侍郎进宫,除了请示工程应该没有别的事了。 “不是的,是圣上召我进宫询问一些事情。” 阎立本朝李泰拱拱手,李泰点了点头,他们便擦肩而过了。 李世民为什么要召阎立本进宫呢?因为阎立德不在,阎立德已经到洛阳了,他需要提前进行实地考查、测量,然后才能进一步的设计佛像和布局。 李世民是觉得骊山的那个汤泉宫建的不错,他查了一下账,居然没查到这笔花费。于是把工部侍郎叫过来问问,这建宫殿的钱是从哪儿出的? 还有就是自己曾经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他们两兄弟,如果李泰再给自己弄什么惊喜,必须悄悄提前告诉他一声,他们为什么替李泰保秘?多少是不是有点拿陛下不当皇上了? 汤泉宫这三个字,阎立本连听都没听过,他只能实话实说,这工程不是工部干的。 不是工部干的?李世民眉头紧皱,脑海里浮上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李泰挺有钱啊。 偌大的宫殿建起来,花费多少,李世民心里是有个大概的。居然没动内侍监一分一毫,完全用自己的私财建的。 怪不得人家有底气说“我赚了钱,肯定先孝顺阿爷啊。”当时李世民只是看着汤泉宫微微一笑。 他以为建汤泉宫李泰最多是出了个主意,是他设计的有可能,钱不是从户部出就是从内侍监出,不过这也证明他有心了,万没想到他真的是自己出的钱。 李世民正在回想汤泉宫、星辰池,李泰推门走了进来,他笑盈盈的朝前走着:“阿爷,我给你带来个好消息。” 看他喜笑盈盈的样子,李世民的嘴角自然而然的就向上翘,他笑问:“什么好消息?” “秦琼病好了,调养调养就行,没有生命危险了。” “哦?他什么时候病的?”李世民还不知道秦琼病危了的事,李泰微愣了一下,随即跟他讲了尉迟恭到魏征府上把孙思邈请到秦琼家看病的事。 李世民一听秦琼需要泡温泉,便笑着对李泰说:“正好这段日子你没什么事,就带他去骊宫住几天,中秋前回来就行。” “我”李泰挤鼻子挤眼的一脸为难相,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有事,我还想去瑶台寺呢。”bigétν “去做什么?” “我和你说过的,我让教坊司的人编了一套曲子,想抽时间叫上兄弟姐妹去瑶台寺演奏。” “那你就赶紧去,一天还回不来吗?” “嗯,我”李泰欲言又止,目光闪烁不定,把自己憋得脸通红,好半天才整出一句:“听说房遗爱的妹妹擅舞能歌,通晓音律,我想请她帮我把把关,要是曲子没有瑕疵,中秋节好演奏给父皇听。” “那你就请她呗,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 李泰急得抓耳挠腮,这个爹怎么不开窍呢?他张嘴闭上,闭上又张开,就是不出声,手心层层的冒汗,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李泰都能感觉到自己皮肤发烫了,反正自己爹跟前,豁出去了,就直说吧:“房遗爱那个笨蛋,我上次就跟他说了,他带不出来妹妹。” “哦。”李世民微微的笑了:“还说房遗爱笨蛋,你也不怎么聪明啊,连个女孩子都约不出来?” “房家家教太好,我也没办法啊。”李泰头都低到胸口以下了,弱弱的说了句:“阿爷你帮我个忙呗,我不也是为你好嘛。” “哈哈哈……”李世民笑得非常放肆,对,就是非常放肆,放肆得李泰都无地自容了。 看李泰那个窘迫不堪的样儿也怪可怜的,李世民边笑边安慰他:“我不是笑你,我就是想笑,哈哈哈” 李世民笑得眼泪花子直飙,李泰让他笑得浑身冒火,地上但凡有个缝儿他都能钻进去。 李世民强忍着笑,半打嗝状态的看着李泰:“这个事我不用你为我好,再一个我就是问问啊,家教太好的,你嫌约不出来,那家教不好的,你有啥想法?” 一句话差点臊死个儿子,李泰两辈子没谈过恋爱,就是脸皮太薄,他实在受不了了,恨恨的丢下一句:“你不是我亲爹!”转身就走。 “哈哈哈……”李世民不管他,就是个笑,看他两大步走到门口了,李世民突然来一句:“这事你还想不想成了?” 李泰突然一下就被定住了,他特别想有志气的抬腿就走,偏生长了两只贱脚,不知怎么这会儿就钉到地上了,拔都拔不起来。 李泰扭过身,跟蚊子哼哼似的吐出一个字:“想。” “叫爹。”李世民不着调的昂起头,高傲的下巴十分蔑视的瞄着李泰的眉骨。 李泰第一次知道管李世民叫个爹还得先咬咬牙,鼓足勇气,委屈巴拉的叫了声:“爹。” “儿子过来,爹教你怎么办。”李世民勾勾手指,李泰就乖乖的走了过来,把椅子往前挪了挪,静静的听李世民说:“礼尚往来知不知道?你想跟人家往来,礼必须得上,你不能张嘴就喊人家出来,人家也不是你家奴,随你呼来喝去吗?” 李泰眨眨眼睛点点头,李世民继续往下说。 “这个礼不能太轻,重点没关系,礼轻了显得打发。你把礼送上去,她收了你的礼,你再提个小要求。你礼重要求小,她不好意思拒绝。她答应了小要求,你再给谢礼,再提大一点点的小要求,如此往来几回,她就由你拿捏了。” 李泰智商还行,一下就听懂了,这不就是西门庆勾搭潘金莲的路子么,他直接问道:“用钱开路呗?” 李世民白了他一眼:“说这么难听,你先备份礼送过去,送完再说。” “嗯,礼我送完了,我让陆清送了条舞裙过去。” 李世民撇了撇嘴,真不知道说他点啥好:“你怎么想的?送条舞裙干什么?能不能送点值钱的?” “房遗爱说她擅长跳舞。” 李世民看一眼李泰:“怪不得编一套曲子出来,你是想看房遗月跳舞吧?” 李泰没吭声,没承认也没否认,自己说过这曲子是给老爹过中秋的礼物,不能改口,坚决不能。 “你呀,你就算约得出来她,她也不能给你跳啊,你心血不白费了吗?”李世民一指门口:“去告诉陈文,召房玄龄进宫议事。” 李泰喜笑颜开的站起来,一步还没迈,陈文推门走了进来:“陛下,孔颖达、杜正伦、陆德明三人求见。” 第388章 直朝脸飞的奏章 早上张玄素的脑袋在东宫开了个花,这会儿太子太师抱团上门了,能有什么好事?李泰看一眼李世民,爷俩的脸不约而同的阴了三分。 李世民总不能避而不见,只好说了句:“叫他们进来吧。” 孔颖达、杜正伦、陆德明三个人走进来,规规矩矩的朝上一揖:“参见陛下。” “免礼,坐吧。”李世民猜测他们连坐都不会坐,一定是齐唰唰的递辞呈。 他们三个直起身又朝李泰略一躬身,并没有说话,李泰站起来也无声的回了一礼,然后大家一起坐下了。 不等他们开口,李世民先说道:“今早东宫发生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朕收回了东宫六率,禁足了太子,东宫所有人正在进行逐一排查,查出结果来一定会告诉你们的。” 别说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件事是不是太子所为,就算是,张玄素没死,就不能算杀师,顶多是个殴师,这样的处罚也不算轻了,你们还不依不饶吗? 这也就是李世民存心要练小号了,放在从前最多是骂李承乾一顿就没事了。 “这件事确实是令人痛心,好在张朴伤的不重。”孔颖达缓了口气,一脸为难的说道:“我们不是来说这个事的,只是碰巧,唉,陛下也知道我家有老母年过八旬,我想回乡奉母,特来辞君。” 孔颖达亲娘早就死了,他家那年过八旬的老母是他的继母,当然不能说人家继母就不是娘。 “陛下,臣头昏脑胀已有月余,早就想来递辞呈,总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能治好病症,如今看来沉疴难愈,臣不能拖着病体耽误太子的学业,因此臣特来请辞。”biqμgètν 杜正伦家里没有八十老母可往外搬,就只能说自己身体不适,头昏脑胀这病瞪眼睛就说有,谁也没招。 李世民直接看向陆德明:“你什么理由?” 李泰差点笑出来,都不问什么事,直接问什么理由。辞君这回事,高低你得整个理由出来,你连点借口都不找,那像话吗? 陆德明朝上一揖:“陛下,臣才疏学浅,辅导太子这段日子已是心尽计穷,如今真是无力再膺重任,特来递辞表,请陛下另选高才,免得误了太子学业。” “好。”李世民脸沉得跟口大铁锅似的:“既然众爱卿都想好了,朕” “父皇”李泰拱手一揖:“儿有话说。” “讲!” 李泰知道李世民并不是真的想把这些太子太师都赶出朝堂,他只是生了气,你们全都要撂挑子,那就撂吧,我大唐离了你们几个还能倒吗? 李泰不能让他被情绪牵着鼻子走,生气的时候下决定容易,气消了不会后悔吗? 李泰冷着脸扫视了他们几个来回,冷声冷气的开口说道。 “诸位不必急着递辞呈,你们想再辅导太子也未有机会了。今早之事尚未调查清楚,诸位就先停职在家等消息吧,此事若与太子无关,诸位自然可以复职,否则,把太子教唆成罪犯,你们全都在责难逃。” “这”孔颖达脸都白了,这怎么回事?太子杀师,我们还有责任?我们谁能教他杀师? “我”杜正伦眼睛也直了,这还讲理不?这不就是以权压人吗? “唉”陆德明双目低垂,不意外,无情最是帝王家,太子倒了,太子一系自然是第一拨被打击对象,太子太师在李泰眼里不就是敌人吗? 李世民眉梢染上一层暖意,他看了李泰一眼,这儿子给力,他转过来对他们三个人说道:“青雀说的有理,你们下去吧,十日之内不得离京,否则按叛逃论处。” 现在逼他们去东宫教育李承乾,那不就是胡闹吗?他们没有诚意教,李承乾没有诚意学,要么他们一个阳奉,一个阴违,矛盾继续加大,要么他们精诚合作,演戏给自己看,有什么意义? 倒不如放他们十天假,全都冷静冷静,自己也清静清静。十天时间让这件事淡化、沉淀,到时候只要宣布一句“此事纯属意外,与太子无关”,就算是皆大欢喜了。 “是,臣告退。”三个人齐唰唰的起身,朝上一揖之后,怎么来的又怎么走了。 “不错。”李世民竖起大拇指表扬了李泰一下:“我差点就准奏了。” 这些太子太师以及众皇子的长史们,是三天两头到李世民这递辞呈来,他们不是真的辞职,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报辛苦,李世民总是耐着性子哄着他们,要么给好话,要么给奖赏。 他们这一套都玩习惯了,那也得看看皇帝是啥心情吧?今天早上那事,李世民差点气死,他们还拿这事当由头来递辞呈,准了得了,反正太子也不需要教育了。 李世民看到辞呈,能想到的就是两个办法,一个是准奏,一了百了,一个就是放低姿态哄,李世民现在没心情哄了,所以就急眼了,直接选择准奏。ъitv 李泰则不然,你划的道道儿是道道儿,我划的道道儿不是道道儿吗?凭什么按你划的道道儿走?明明我比你官大,我嘴大还吃不住你嘴小的?那我也太窝囊了。 “嘿嘿,那?”李泰嘻皮笑脸的看着李世民,你的事我帮你摆平了,我的事呢? “明天朕和房相携儿带女去瑶台寺,你都想带谁?” “带那三个小鬼,长姐和二姐不知道能不能出来,皇兄?” “不带他,今天禁足,明天就出去玩,以后圣命还有人听吗?”李世民想了想,补了句:“带上你舅舅吧。” “好。”李泰高兴的嘴角一下咧到耳朵后面去了,一路哼着小曲回到立政殿,进院就大喊:“兕子、妞妞,二哥回来了!” 两个公主跟听着什么魔咒了似的,饭吃一半,小手一推,撒腿就往外跑。李泰背着、抱着、搂着、扛着满院子的带她们两个疯玩,跷跷板、木马、秋千都玩个遍。 李世民派人去请房玄龄进宫,他则提笔给李佑写了封信,在信里狠狠的敲打了他一通,别以为你跑远了就没事了,你干的那些破事,不是我不知道,是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同时李世民也给李佑的长史权万纪下了一道诏书,命他严管李佑,赐给他戒尺一根,这戒尺就是打李佑专用的,打伤无所谓,打残不论罪,打死不犯死罪的那种。 他刚把这些发下去,今日份的奏章就被送了过来,他批了几份都是些不咸不淡的事,随手又拿起一份,打开一看竟然是太子太师于志宁递上来的辞呈。 这么老远他能得到消息?就算能,他写的辞呈也没有可能一天送达,李世民通读一遍,全是屁话。 自己给了他三个月的假期,还不知足,竟然非要辞职不可,这帮太子太师的脾气也太大了吧?气得李世民把奏章狠狠的摔了出去。 “唉哟”陈文一推门,吓得捂脸往下一蹲。 第389章 候君集凯旋归来 李世民的臭脾气是出了名的,以前有长孙皇后在,总能及时的灭掉他的火,现在也就李泰能哄会劝。 陈文一看李世民都急眼了,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四根手指晃了晃,门外的小黄门子一看,撒腿就往立政殿跑,这是去找四殿下的意思,这种事干过不是一回两回了。 陈文捡起奏章拂了拂,小心翼翼地走到桌子前面,悄悄的把奏章放在桌角,奴颜婢膝的一脸谄媚的假笑:“陛下,累了就歇会儿,别和那些不懂事的生气。” 不懂事的?这个词儿用的好,直接挠李世民心上了,李世民生气就气他们不懂事,自己对他们一而再的退步,一而再的包容忍让,他们就得寸进尺、不知厌足。ъitv 李世民“嗖”的一下抓起奏章,陈文吓的一缩脖子。 李世民拿奏章“砰砰”的拍打桌面,气哼哼的说:“你知道于志宁想干什么吗?” 陈文昏黄的老眼睛闪着好奇的光,慢慢的摇了摇毛发稀疏的脑袋,他怎么知道于志宁要干什么。他就在心里腹诽“于志宁难不成还敢扯旗造反?至于你发这么大的火。” “他要辞官为民!太子太师干够了,他要去种地!” “我说就给他十天假,我还担心给他假太长了,停灵太久他停不起,皇命在身,不给他时间停,总比他没钱停不起,心里要舒服得多。” “青雀偏给他求情,我准他三个月的假,青雀送他八百斤硝石,让他回老家风风光光的安葬老娘,他可好,他就一心想辞官!” “有没有这样的?”李世民拿着奏章指着陈文,大声的吼:“你说有没有这么不懂事的?他这能叫不懂事吗?他简直就是不通人性!就这么个玩意儿,青雀还给他求情。” “对了,青雀呢?把他给我叫来!要不是他求情,我不给于志宁假,我看他往哪儿跑?” 陈文心里一哆嗦,看来这回把四殿下坑了,这时候哪能过来啊?这不是直接撞刀尖上了吗?但愿他慢点跑,别这工夫进来就行。 “好,我这就去叫。”陈文倒腾着小碎步,赶紧往外走,他一拉房门,李泰一推房门,他眼前一团黑影,李泰惊呼一声,差点扑他身上。 陈文懵了,这怎么来的这么巧?李世民也懵了,这怎么来的这么快? 李泰上下扫视陈文两眼,满含歉意的问了句:“没撞到你吧?” “没有。”陈文向后退了两步,说道:“四殿下,快,陛下正找你呢。” 李泰一看李世民又被气得冒烟了,他笑嘻嘻的往前走着:“阿爷,又生谁的气了?” “你自己看。”李世民把于志宁的辞呈摔到李泰的怀里,李泰展开一看,多少是有点意外,别的太子太师辞官可以理解,张玄素事件确实令他们寒心了,于志宁不应该呀。 “事出反常,必有所怪,我想这里面一定是有点原因的。”李泰冷静的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于志宁是个好人、是个好官、是个好老师,他轻易不会放弃他的理想和坚持。” 李世民脸色灰暗,鼻子一皱,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声,他有个屁的坚持,坚持辞官也算坚持,那他坚持的挺到位。bigétν “像他这种倔强刚直的人若是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应该就是有难言之隐或是遇上了什么难处,阿爷,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下诏召他回来,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 “嗯。”李世民还真舍不得让于志宁离开,换个人或许也就直接准奏了,他点了点头,说道:“你来拟诏吧。” “好。”李泰写几个字不算什么事,他坐下来,铺好纸,提笔蘸墨唰唰的开始写。 “哎呀!”陈文忽然惊叫一声,吓了李世民和李泰一跳,这老家伙怎么还疯了? 陈文躬着个身子,赶紧的说道:“我刚才来是有事要报的,陛下一发火,我给忘了。” 李世民白了他一眼,这个废物:“那现在说啊。” “候君集回来了,大军在城外五十里待命。” 李泰闻言笔尖一抖,李世民恰好看在眼里,关心的问:“你怎么了?” “不知道,手腕突然抽了一下。”李泰傻笑一下,这个小小插曲就掩盖过去了。他也不能跟李世民说,他知道候君集回来以后大概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来他对他所知道的历史走向也没那么自信了,因为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二来就算他知道的是正确的,他也不能说出来,说错了还好,李世民最多以为他盲目自大、胡说八道。万一说对了,李世民一好奇再把自己给切片研究了,那可上哪儿喊冤去? 李泰继续低头写草稿版的诏书,李世民慢悠悠的说道:“候君集走的时候是高明去送的,他回来就让长孙司徒去接吧。” 李泰这心拎的老高,生怕这好活落到自己身上,一听让长孙无忌去接,他高兴得都要握不住笔了。 也没下圣旨,就派个小黄门子传个口谕,让长孙无忌去迎接候君集的大军进城。 长孙无忌一听这口谕,荣幸的差点骂娘,不去又不行。 小朝议上以及早朝上都提过候君集被举报的事,最终的结论就是该赏的赏、该罚的罚,换句话说就是该接的接、该抓的抓。 长孙无忌盛装上马,旌旗招展、锣鼓喧天的出城迎接候君集,大军直接就回了军营,将军们则被众星捧月般的迎进了长安城。ъitv 长安城从城门口开始,街道两边就站满了士兵和百姓,挥舞着双手,高声呐喊,欢迎凯旋归来的英雄。 这种礼遇对候君集来说一点不陌生,这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绝对是最激动的一次,因为这一次他立的功最大,这可是真真正正的灭国之功,这场高昌之战足以写进史书,成为自己名标青史的一道光。 “哈哈哈”候君集高兴得放声大笑,他看着长孙无忌说道:“我走的时候你非要送我全城的手工艺人,当时我真嫌他们累赘,没想到这次立功还多亏了他们,长孙司空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啊。” 长孙无忌笑不出来,扯扯僵硬的嘴角,强颜欢笑的面对候君集:“你这一路辛苦了,先到我家吃杯水酒,给你接风洗尘。” “诶,我这甲胄在身,哪好去你家做客?我还是先回家,咱们明天再聚。” 候君集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看看来接他的人,最大的官就是长孙无忌了,皇帝没亲自来是正常的,皇子居然也不派一个出来,这面子给的也不足啊。 第390章 人人欢喜的早朝 凌烟阁上,得标名与像。忠勇世无双,人共望。得遂凌云志,试问谁能抗?情怀何激荡!天子宠臣,自是封候拜相。 万里烟云,谁言功名堪让。犯我中华者,皆埋葬。休道宝刀易老,剑指处,闻风丧。旗开得胜还。英雄美名,从今后争传唱! 皇家面子给的不足,长孙无忌面子给的可足,他十分热情的非要请候君集吃饭:“你我之间何必在意这些虚套?甲不甲胄的有什么关系,家里都准备好了,很多老朋友都等着给你贺功呢,你至少得过去露个面吧?” 关于露个面的事,候君集的积极性一向很高。假装推辞几句,便乐哈哈的跟着长孙无忌走了。 长孙无忌的家里果真是杀鸡宰羊大摆宴席,许多朝中重臣都在,大家纷纷上前跟候君集寒喧。 俗话说得胜的猫儿欢似虎,候君集打了这么漂亮的仗,凯旋而归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自然是喜不自胜。 经历了那多么的厮杀,走了那么远的路,吃了那么多的苦,终于回到了长安城,终于身边都是亲朋故旧,终于迎来了鲜花和掌声。 候君集终于可以放下心、放下胆、放开怀的端起酒盏,一杯杯水酒入喉、一段段往事重温,说的激昂、喝的尽兴。 候君集的事是在早朝上议过的,所有人都知道这顿饭之后,候君集的下顿饭就是牢饭了。 大家默契的围着候君集敬酒,一个个陪他倾觞畅饮,从午时刚过喝到天近黄昏,从夕阳西下喝到华灯初上,从万家灯火喝到月上中天。bigétν 直把候君集给喝的头大如斗,神昏昏难辨东南西北、目炫炫眼前乱冒金星。撑得咽不下半丝菜叶、喝到吞不进一滴琼浆。 候君集早已醉得人事不省,长孙无忌苦叹一声,轻轻的摇了摇头,摆摆手命人带他下去休息,这一带就带进了天牢,再睁眼活生生的分不清自己是梦是醒。 随着候君集的凯旋归来,这一天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当初跟着他出去打仗的那些手工艺人九成都欢呼雀跃的跑回了家。 怎么还有一成没回家的呢?打仗难免有人伤、有人残、有人永远回不来,还有的是人回来了,但是家却没了。ъitv 魏王府的匠人也回来了,李淳风安排宴席给他们贺功洗尘,出去打一仗再回来,感觉犹如二世为人,见到曾经的伙伴格外的亲切。 没出去的羡慕他们突然就赚了一份军功,回来的说着当初心底的恐慌和对家乡的想念。 大家有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故事,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哭着哭着后槽牙又露了出来。 李淳风告诉他们回家去好好歇息几天,十天半月之内魏王要去洛阳,愿意的可以举家跟着一起走,不愿意的可以留在长安。 李淳风估计应该有八成的人愿意跟着李泰走,毕竟李泰给他们的待遇不低,他们在李泰手下做事很顺心,李泰从来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向尊重他们的想法,频繁的跟他们沟通。 结果令李淳风震惊得眼珠子都差点裂开,这些人彼此通个气,互相商量了一下,居然百分之百的全同意跟李泰走,连其中家里有偏瘫老母亲的,都愿意背着老娘上路。 因为他们在李泰这里得到了从不敢奢望的尊重,李泰会虚心的向他们请教,会诚心的帮助他们解决各种困难。 人心所向实在是太吓人了,李淳风很清楚什么叫故土难离,太多的人宁愿在家饿死都不离乡井。 第二清晨,这是一个美丽的早晨,湛蓝的天空拉着几丝浅淡的白云,没有朝霞漫天,只有徐徐而来的清风拂面。 李泰起来头发梳了两遍,脸洗了四次,衣服换了六套,不知怎地就是对自己这个形象不自信了。 对着青铜镜照了半天,照完了还要对着水盆照,看着地上的影子也来回转几圈,还反复的问云海:“我衣服穿的够齐整吗?” 云海都懒得回答他,无奈的说道:“二郎,我知道你要上朝,但是你也不至于问我第十七遍啊。” 李泰尴尬的笑了一下,终于抬腿出门了,好清爽的空气,可是跑步来不及了,打拳也来不及了,这一早晨时间全用在挑衣服上了。 迈步走进大兴殿,特意先到偏殿去给父皇问个安,李世民就笑着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李泰站直直的等着,他也不夸夸,李泰实在忍不住了,直接问道:“我今天衣服穿的齐整吗?” 李世民斜眼盯着他,笑问:“你哪天穿的不齐整?” “齐整就行。”李泰傻笑着到前面去了,李世民对齐公公说道:“青雀这孩子,魔怔了。” 齐公公不由得感慨一句:“年轻真好。” 李世民剑一样的目光冷冷的朝齐公公射了过去,齐公公身子一矮,心头一个激灵,急忙满脸堆笑道:“我是说殿下一身的孩子气,证明陛下还年轻啊。” 今天的早朝全是好事,就是点着名的一路升赏,齐公公捧着圣旨抻脖子喊,其余人全是听众,点谁的名谁出来谢个恩就完了。 “军械司主事罗世鹏,拦防贼寇有功,官升一级,赏钱四百缗。” 罗世鹏躬身长揖,高呼:“臣罗世鹏,谢陛下厚恩。” “工部尚书阎立德、工部侍郎阎立本,设计关卡、修建主路有功,各赏绢五十匹、钱二百缗。” 阎立本闪出朝班,躬身一揖,高呼:“臣阎立本,代兄阎立德,同谢陛下厚恩。” “下府折冲孙武开护卫骊山有功,升为中府折冲都尉,赏官银三百两。”下府折冲都尉是正五品下,中府折冲都尉是从四品下,属于官升两级。 孙武开躬身一揖,高呼:“臣孙武开谢陛下厚恩。” “上府折冲都尉苏烈护送晋王有功,升为十六卫大将军,赐御酒十坛。” 上府折冲都尉是正四品上,十六卫大将军是正三品,说起来仅仅是官升两级,但是上府折冲都尉是掌管皇宫外围禁卫军,十六卫大将军是掌宫禁宿卫、巡警、仪仗,并统内外府府兵,这个权力可是要大得多了。 “臣苏烈,谢陛下厚恩。”苏烈没想到自己只是护送李治回宫一趟,就得到了这么大的封赏,他把这笔恩情账悄悄的又记到了李泰的头上。 “昭武校尉陆清,击杀结社率、生擒贺逻鹘、全数俘虏敌寇,特进升为宁远将军,赏金花两朵,御洒十坛。” 昭武校尉是正六品上,宁远将军是正五品下,连上三个台阶。 陆清笑意盈盈的从后面走到前面,还没来得及躬身行礼,李泰忽然站了起来,他朝上一揖,奏道:“父皇,对陆清的升赏,我有异议。” 第391章 最难平衡赏罚事 对陆清的升赏,李世民是有考虑的。陆清的人际关系极其简单,他跟朝里的任何人都没有联系,他就单纯的是李泰的人。 李泰身后现在确实有人明着暗着站队,但是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在权衡利弊之后才做出的选择,人家选择的是对自己最有利的支持对象,而不是因为你是李泰我就支持你。ъitv 唯独陆清不一样,陆清支持的就是李泰这个人,他没有别的选项可选,同样也不会有人挖陆清走,因为每个人都认为陆清就应该是李泰的人,谁也挖不动。 李世民第一次给陆清升官,是因为他用官服给自己扫台阶上的雪,一句话让他官升四级,这次又直接拉高了三个台阶,从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一步升到了正五品下的宁远将军。 李世民就是故意给百官放出一个信号,李泰的人我会给予优待,该站在谁的身后,你们好好掂量一下。 李泰却不是这样想的,他觉得拉拢人心,要靠自己的德行去感召人,靠自己的能力去征服人,靠自己的谋划去设计人,而不是靠利益去诱惑人。 而且李泰不想拿陆清当一枚棋子,他更希望陆清能过的好而不是飞的高,如果他的翅膀有那个抗压能力,那可以任他翱翔。 现在他还太嫩了,把他放得太高,他更容易摔下来,就算他自己不摔下来,也会变成个靶子,成为众矢之地。 但凡来的容易的东西,就会招人忌妒。一样出门,你弯腰就捡一锭金元宝,别人全都眼红,怎么就你那么好运? 如果你是爬上珠穆朗玛峰捡的一锭金元宝,下山腿摔瘸了,手指冻掉了三根,耳朵都冻掉一只,那没人忌妒你,还会同情你,你这锭金元宝来的可真不容易。 陆清这次的确是立了功了,但也不过就是厮杀了半个晚上而已,官封的这么大,别人能服气吗? 别人不服气敢抱怨皇帝吗?不敢,那怨气不就都冲陆清去了吗?陆清以后出门都得考虑好先迈哪只脚,得先看看有没有人给下绊子。 “陆清的功劳不小,但是他不是奉命行事,他是擅自出战,如果不是他搅乱了战局,孙武开未必不能建功,突厥贼未必有机会逃走。有功当赏,有过也当罚,两下折抵,他的升赏有些高了。”biqμgètν 李世民没想到李泰会不同意升陆清的官,这一下倒让他有点为难,临时给陆清换个什么职位好呢? 李世民也懒得想了,直接就问李泰:“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升赏?” “不如加封一个亲勋翊(音忆)卫校尉吧,让他统领魏王府的府兵即可。” 亲勋翊卫校尉和昭武校尉是同一级别的,一点没升,但是这是加封,就是一人兼两职的意思。 陆清的昭武校尉是个虚职,只是按时的领俸禄,没有实质性的工作,李泰这是把魏王府的安全保卫工作交到了陆清手上,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职位。 在别人眼里,陆清就是没升官,他本来也在魏王府里混,魏王府的事大半是他说了算,现在不过是多了个名头而已。 既不招人忌妒,又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工作岗位,有实权又有锻炼机会,李泰觉得这样的安置很好,就是不知道陆清能不能理解自己。 年轻人哪有不爱虚名的?宁远将军在将军里不算什么高的,但起码挂着将军的头名,而且是要有自己的将军府的,傣禄也是亲勋翊卫校尉没法比的,差着五六倍之多。 陆清一直看着李泰,从他站起来开始就盯着他看,陆清不明白李泰为什么不让自己做将军,要让自己做翊卫,做大官不好吗? “好。”李世民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说,加封陆清亲勋翊卫校尉,另加赏官银一千两。” 陆清躬身一揖,说道:“臣陆清,谢陛下厚恩。” 封赏完毕,接下来就该是罚的事了,李世民一摆手,齐公公继续高声宣读圣旨。 “军械司军器监丞张庆安及下属十一人,盗窃军器未遂,张庆安处斩刑,其余人等流放岭南。” “因贺逻鹘乃是受结社率胁迫,免去死罪,流放岭南。” 军械司被盗和骊山遭袭这两件大事到此就算是告一段落了,李世民淡然的向下扫视一圈,问道:“众位爱卿,对此二事有何异议?” 李世民问大家对这两件事还有别的意见没有,意思是说要是都没意见,咱就散朝了,他特意看了李泰一眼,都穿那么齐整了,就等着散朝好去瑶台寺呢。 “臣无异议。”文武百官也不是吃撑了,这该赏的赏了,该罚的罚的,谁愿意跳出来挑根刺跟皇帝过不去? 别人都没什么话说,李泰又站了起来,他朝上一揖,说道:“结社率反叛之事,不能这么简单就完了。” “嗯?”满朝堂的人都向李泰投去了疑惑的目光,结社率一共才四十多个人,基本上也都死光了,就免了贺逻鹘一个死罪,还给流放到岭南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非要弄死贺逻鹘不可?好歹人家也是主动投降的。 “你有什么想法,说吧。”李世民觉得如果李泰非要杀贺逻鹘的话,那就杀,也不差多杀一个人,让儿子心里舒服最重要。 “父皇,突厥人贼心不死、性情反复、愚昧无知、冥顽不灵,不宜在中原居留,现在各州均有安置突厥及各胡,儿建议将他们全都赶回漠南旧地,不许他们渡过黄河,以绝后患。” 李泰话音刚落,褚遂良就站了出来,他朝上拱手一揖,说道:“臣以为魏王所言甚是,结社率攻打行宫,虽未造成大难,却足以敲响警钟,防患于未燃,实乃远见之举。” 接下来持赞成意见的人就多了起来,半朝臣子都支持把突厥人以及诸胡全都赶出中原。 李世民想的只是如何处理结社率事件,没想过利用这件事去解决一直头疼的麻烦,李泰一提,众臣一劝,李世民当即下诏。 令以前被安置在各州的突厥及诸胡都渡过黄河回到漠南旧地,并令李思摩为乙弥泥孰俟利苾可汗,统领这部分人,并告诫薛延陀与突厥各守本土,不许互相侵掠。 下了朝,李泰急匆匆的赶往立政殿,也不知道那三个小鬼收拾好了没有,说好了今天带他们去瑶台寺,昨天他们就兴奋的嗷嗷乱叫了。 李泰乐哈哈的走进殿门,绕过影壁墙,刚要喊,忽然看到长孙无忌在院子里,他正蹲在地上,跟兕子说着什么,逗得兕子咯咯的笑。 李泰边走边喊道:“舅父,我长姐来了吗?” 第392章 舅舅谈心爹查账 长孙无忌一推膝盖,慢慢的往起站,蹲得久了,一站起来腿还有点麻,他笑盈盈的看着李泰,说道:“你长姐在屋里,帮妞妞挑衣服呢。” “哦”李泰又随口问道:“雉奴呢?” 长孙无忌脸上一僵,多少有一丝不自然,他转头看向另一间屋子,说道:“雉奴写大字去了。” 李治有多贪玩,别人不知道,李泰是最清楚的,他会这么珍惜时间的去写大字?他这明摆着是躲舅舅呢。 “还真出息了,我去看看他写的怎么样。”李泰笑呵呵的奔李治的房间去了,兕子急忙在后面追着喊:“二哥。” 李泰回过身,笑问:“什么事?” “我想穿孔雀裙,行吗?”兕子小手扯着裙摆,这光秃秃的都没有孔雀毛,怎么看都不漂亮。 “行,裙子是你的,当然你说了算。” 兕子一听欢呼着跑进屋里找云夕给她换衣服去了,长孙无忌一个人无聊的坐在秋千上望天。 李泰进屋一看,李治果真是坐在桌前像模像样的写大字呢,他走过去站在李治的身后,见他写的字乱七八糟,便弯下腰,握着他手写了几个字。 李泰一松手,他的字立马就恢复原状了,写着写着就写不下去了,他气呼呼的把笔放到墨碟上。 “写字心要静,你字写的都飞了,越写心越躁。”李泰拉把椅子坐下来,静静的看着他:“舅舅在院子里,你怎么躲屋里来了?你这么不礼貌,你对吗?” “他就有李承乾一个外甥,看他跟只黄鼠狼似的我就烦。”李治撅着嘴巴,微低着头,一肚子的怨气都要溢出来了。 李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不知好歹,过几天二哥走了,除了阿爷就只有舅舅是真疼你的。” “哼。”李治一扭头:“不愿意看见他。” “就算家里来个客人,你也得礼貌点吧?这么大了,不能任性,这叫不懂事,知不知道?” “嗯。”李治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可是他总离间我们” “嘘~”李泰竖起食指,示意他不要说了:“舅舅只是拿你当孩子逗着玩,戏言不必当真。” 李治仰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泰:“二哥,我想跟你去洛阳。” “等我安顿好了,就派人来接你。”李泰拉起他的手,慢慢的向外走,边走边嘱咐他:“对舅舅热情点,多听少说,别抖机灵。舅舅最喜欢懦弱、没有主见的乖孩子,知道吗?” “知道了。”李治故意拉个长声,表达着他对李泰罗哩罗嗦的不耐烦。他知道舅舅喜欢什么样的外甥了,他暗下决心,俺绝对会表现卓越的。 他们走出门,发现大家都在院子里,一切都准备好了。兕子扯着孔雀裙逮谁让谁夸她漂亮,妞妞就跟她屁股后面揪着裙角,不甘示弱的喊:“我,我。” 长乐公主就抿着嘴的看着两个小妹妹,李泰拉着李治走过去,笑道:“皇姐,你带兕子和妞妞,我带雉奴,怎么样?” “好啊。”长乐公主笑着冲两个小公主一招手:“过来跟皇姐坐一辆车。” “我要跟二哥坐一辆车。”兕子跟被狼撵了似的跑向李泰,兕子后面还跟着小肉团,边跑边嚷:“二哥,要二哥。” 一瞬间李泰身上的挂件就满了,一个抱胳膊的,两个抱腿的,看着一脸无奈的李泰,李丽质忍不住咯咯的笑:“你带着他们三个,哎呀”。 李丽质没有多说,李泰也明白她的意思,带着三个挂件出去谈恋爱,这成功率实在是令人堪忧啊。 “雉奴,过来。”长孙无忌笑吟吟的朝李治招了招手,李泰甩了甩手,轻轻推他一把,他大声回应一句:“来了。”然后乐哈哈的小跑着朝舅舅冲了过去。 长孙无忌笑呵呵的带着李治走向车马大轿,甥舅两个先后钻了进去,李治小眼睛叽哩骨碌的扫视,上下左右看个够。 长孙无忌没带别人,轿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刚坐好,轿子还没一动没动,李治突然躺下了,小脑袋枕着长孙无忌的腿,这长度正合适。 李治前翻翻后翻翻,找个舒服的姿势:“舅父,我困了,枕你腿,睡一会儿,行不?” 长孙无忌是想跟他沟通一下感情的,这睡着了还怎么沟通?又不能说不让他睡,只好笑着说:“一早上你就困了?好,你睡得着就睡吧。” 长孙无忌解下外套,给李治盖上,李治小眼睛一闭,也不知道怎么就困成这个样子,说睡就睡着了。 从皇宫到瑶台寺,车马大轿也得一个多时辰能到,坐这种厢式大轿主要是图个舒服,论速度不比人抬的轿快多少,为了不颠簸,速度并不快。 这一个多时辰,长孙无忌就无聊的干坐着,还不能动一下腿,腿都被李治给压麻了,也只能硬挺着。 李泰的轿子里有三个公主,有的没的聊了一路,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倒也快活。 李世民就比较辛苦了,这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他是一点没浪费,他上轿之前让人把凡是跟李泰有关系的账本都给搬到了轿子里,足有几十本之多。 李世民也不可能一项一项的看,他就看看李泰都在什么事上花钱了,都在什么事上赚钱了,看个大概的数就行,他就想了解一下李泰的经济状况。 李泰给他建了个宫殿,一文钱都没向他伸手,他感觉李泰得有很多钱,毕竟他大撒网的派人全国各地的找矿,凡是他找到的矿,他都随便开,那不就是一座座金山吗? 这一查账,李世民大吃一惊,随之惊诧莫名,后来异常震惊,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一直以为李泰是个透明人,其实李泰是个陌生人。 他知道李泰种花生卖,但没想到李泰卖花生油、花生酱、花生糖……光是这一项小生意赚的钱,足以富甲一方了。更别说李泰还有许多的大生意在很多城市遍地开花,这还没算暂时没看着回头钱的丝绸之路上的利润。 翻了几本全是记录进项的,他对做生意没兴趣,把这些赚钱的账推到一边,看看他的花销,看他钱都花在哪儿了,李世民随手一抽,居然把总账簿给抽了出来,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一看李泰现在的余钱居然离负数差不多远了。 “臭小子赚这么多钱不上税,居然都花出去了?他吃钱也吃不了啊。”李世民赶紧的翻其他的账本。 “啊?”李世民盯着账本,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骨碌出来:“他这是要干什么?” 第393章 雉奴轿中睡着了 李泰的账本是天底下最好查的,他每本账都有目录,侧边从上到下都是分页的贴纸,贴纸上把类目写的明明白白的。 说实话,李世民把账本拿到手里,一下没翻,光是看这个分页贴,就觉得赏心悦目,光是这种记录方法的开创就值得重赏。 查账当然是先查大头,什么酒水支出、柴米支出,这种零七八碎的生活支出有什么查的必要?这种小账怕是李泰自己都不会看一眼。 李世民直接拿起建筑支出,光是目录就惊掉了他的下巴,李泰前前后后建了三十六间道观、十九座寺庙给阿娘追福。 李世民很清楚每一个皇子女给长孙皇后追福都建了哪些寺庙和道观,李承乾建了三间道观、九座寺庙,李恪和李泰都是建了两间道观、八座寺庙,再往下最多的就是李治建了两间道观、六座寺庙。 这些皇子女只是报个数上来,然后这些工作就直接交给工部去做了,钱当然是从户部出,有的是李世民要求从内侍监出的。 皇子女们象征性的出点钱,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李世民回手赏的多,也就是说他们每一次给长孙皇后追福的结果都是或多或少赚了点钱的。 李世民以为李泰是最有心的,就他用自己的钱悄悄建了个瑶台寺,没想到李泰悄悄建了三十四间道观、十一座寺庙都没上报。 李世民按目录往里翻了翻,每一间道观、每一座寺庙的建造开销都有特别细的分类,这根本造不了假,他翻到后面发现有七座寺庙只选了地址,并没有动工,上面标注着两个字“暂缓”。 建筑类支出里最大的一项工程就是汤泉宫,汤泉宫的花费占到一半左右的比例,看来是为了建汤泉宫,才把七个寺庙的工程暂停了。biqμgètν 怪不得那么能赚还没钱,他这个花法就是赚到手多少我就花出去多少,根本攒不下。 李世民发现这里有一本封皮上写着“私人支出”,李世民笑了,他还有私人支出,看看他支出点啥。 翻开看首页就知道啥叫私人支出了,私人支出就是花的是他的俸禄钱,其余支出花的是他赚来的钱。 他私人支出也没有往他身上花的,基本就是给那三个小鬼造玩具,还有就是给他国策营的匠人们发点福利什么的。 没啥新鲜的,李世民感觉没意思随手一翻就打算扔了,就这么一翻,发现有一条开销大的,光钱数足足写了一行半。 李世民看着都感觉眼晕,这是干什么了?翻开细瞧瞧,李泰居然动用五个月的俸银打造了一条舞裙。 李世民还嘲笑李泰居然送给房遗月一条舞裙,问人家能不能送点值钱的,看来是自己肤浅了,谁说舞裙就一定不值钱?人家一条舞裙够换个不太豪的豪宅的。 “啥材料这么贵?这价钱打造个金缕玉衣都快够了。”李世民一看裙子没多贵,他在裙子外围给加了几千颗宝石的网裙。 李世民盯着账册直咬牙,这裙子能要回来不?看来今天说啥都得把这亲事给他定下来,也别等中秋了,不差这几天,万一出点啥岔头,这钱不打水漂了吗? 李世民刚想换本账册看看,轿子缓缓的停了下来,轿外传来陈文的声音:“陛下,瑶台寺到了。” 李世民下轿,抬头看向匾额上“瑶台寺”那三个大字,瑶台寺李世民不是第一次来了,这地方严格的说并不是很像个寺,更像个家,给人一种来了就不想走的感觉。 李世民下了轿,紧随其后的李泰和三个公主也依次下了轿,李丽质抱着妞妞,李泰拉着兕子,全都笑盈盈的围在李世民身边。 他们后面的长孙无忌和李治的轿子就安安静静,再后面是房家的轿子,房玄龄最先下了轿,然后是房遗爱,最后是房遗月。 房玄龄带着一双儿女笑微微的走到李世民面前,拱手一揖:“陛下,我把遗爱和遗月带过来了。”说完回身对他们两个说道:“还不快上前来拜见陛下。” 房遗爱和房遗月上前两步,房遗爱躬身一揖,房遗月深深一福,齐声道:“参见陛下。” “免礼。”李世民不经意的扫视了房遗月两眼,也没穿那价值连城的舞裙,昨天都跟房玄龄说好了,今天要看他闺女跳舞,难道是没舍得穿?ъitv 房玄龄示意他们给殿下们见礼,房遗爱一揖,房遗月一福,齐声说道:“见过几位殿下。” 抱着妞妞的李丽质笑着说道:“免礼。” 李泰只是冲房遗月笑了笑,都没看房遗爱一眼,拉着兕子大步流星的奔长孙无忌的轿子去了。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长孙无忌和李治的轿子异常的安静,一直没人下轿,里面一点声息都没有。 李泰来到轿子旁边,冲着里面说道:“舅父,到地方了,下轿吧。” “雉奴睡着了,你们先进去吧,我守他一会儿。”长孙无忌根本下不了轿,因为他的腿被压住了,而且他也不想这时候下轿,因为他的裤子洇湿了一大片,难受还能忍,关键是不好看啊。 李治这个败家孩子,他睡了一个多时辰,一下身没翻,动作一点没变,他睡觉还流口水,就可一个地方流。 长孙无忌拍了他两次,愣是没叫醒,无奈只好一路坚持到地方了,这到地方了他还不醒,长孙无忌也是没招了。 睡着了?鬼相信他睡着了,李泰都不信,李泰就冲着轿子里喊道:“杀鸡啦。” 李治猛的一个激灵,一下就醒过来了,长孙无忌笑道:“听说杀鸡连觉都不睡了?” “杀了么?”李治坐起来,愣眉愣眼的看着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哈哈大笑,李泰在外面嚷:“还没杀呢,你赶紧下来。” “哦。”李治一掀轿帘,非常灵活的蹦了下来。李泰伸手扶着长孙无忌慢慢的下了轿,长孙无忌抖抖腿,腿是又麻又湿,也没带条备用的裤子,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向前走去。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都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抬头看匾额,都认出了“瑶台寺”这三个字是李泰手书的。 李世民带着两个老家伙率先走进了庙门,后面这些年轻人就混成了一大帮,混的还挺有秩序,李泰挨着房遗爱,房遗爱身边自然就是房遗月了,谁也不说话都默默的往里走着。ъitv 阵阵梵音响起,空灵、幽远,人心都变得很干净,身心都变得安静下来,所有的躁都消弭不见。 李泰正沉浸在这种静静的享受当中,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惊呼,撕心裂肺的哭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第394章 雉奴天生会说话 长乐公主低着头,一手抱着妞妞,一手提起罗裙一步迈进庙堂,忽然身边的小兕子惊呼一声:“阿娘!”然后离弦的箭一般的向前冲去。 长乐公主猛抬头,亲生娘正笑微微的看着自己,一刹时泪如断线:“娘啊!”她抱着妞妞三步两步跑到塑像前面,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兕子更是连哭带抓的往莲花台上爬,李泰闻声吃了一惊,他忽略了几个公主都是第一次来,想起李治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跟兕子一样的往上爬,他撒腿跑了过去,抱起妞妞把她放到了莲台上。 李世民带着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刚从这里走过去,听见哭声,他心里难受又转身走了回来,今天是带孩子们出来散心的,别哭坏了。 李泰和李治来的次数多,他俩已经不哭了,妞妞被大姐给吓哭了,见兕子爬了上去,她也要上,伸着小手朝塑像抓弄,哭着喊着:“我,我。”bigétν 李泰把妞妞抱了过来,拍着哄着:“妞妞乖,上面危险,二哥带你到后面去,好不好?” 不好,兕子能上她就必须得上,妞妞哭着喊着,拼命的要上莲台,兕子也不肯下来,她就抱着塑像哭:“阿娘,我又看到你了,你看到我了吗?” 长乐站在塑像前,仰着头大哭不止,云夕在旁边轻声劝:“公主止悲,莫哭坏了身子。” 李治眼角余光扫到了李世民的身影,他扭头看着长乐公主,假装不知道李世民回来了,大声的说道:“云夕你别瞎劝,长姐见了阿娘,心里的委屈就藏不住了,让她哭出来才好。” 一听这话,长孙无忌差点一个跟头栽到地上,嫁出门的闺女见到阿娘的塑像大哭不止,是因为心里的委屈藏不住了?那在婆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李泰也不想让皇姐一直哭,便轻声的劝道:“后面还有很多阿娘的像,我们慢慢的去看吧。” “嗯。”长乐公主渐渐的止住哭声,抽泣着说:“我以为寺里供奉的是观音,没想到是阿娘,惠褒,你也不告诉我一声。” “别人拜的是观音,只有我们看到的是阿娘。”李泰一个眼神,云夕和云离过去把兕子给抱了下来。 李泰转身见房遗月低着头,食指轻点眼角,房遗爱顺着李泰的目光一转头,诧异的问道:“你怎么哭了?” 房遗月没理她哥哥,头也没抬,侧身走过去,到莲台前上了柱香,无声的拜了三拜。 云离从李泰手里把妞妞接了过去,一行人开始往后面走,前面的观音像还好,后面的皇后像以及一些生活气息极浓的塑像,连李世民看了都有种不想走了的想法。 这一路李治就围着兕子和妞妞转,给她俩讲这讲那,她俩都被三哥哄得溜溜转,没有人来缠李泰了。 李泰就安安静静跟着人群往前走,跟房遗月始终隔着一个身位,两个人一个目不斜视,一个默默无语。 房遗爱急得浑身冒火,也找不到个理由跟妹妹换一下位置,长乐公主时不时看他们一眼,可怜的弟弟就这一步的身位他就越不过去。 长乐实在忍不住了,她走过来大摇大摆的一扒拉房遗爱,她就站在了房遗月的左边,笑盈盈的问道:“遗月妹妹,听说你会用头发刺绣?头发那么滑怎么打得住结的?” 房遗爱看一眼长乐,看一眼魏王,本来李泰跟妹妹就隔一个身位,这回隔俩了,这个长乐公主不是捣乱吗? 房遗爱正在腹诽长乐,李泰又伸手一扒拉就跟房遗爱换了位置。 房遗月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就自然的跟长乐聊着:“发绣很少打结,打的结太小容易钻过来,多数都是用埋线的手法固定。” “妹妹好巧的手。”长乐一眼看到她右手腕上戴着个玉镯,可巧自己的右手腕上也戴着个玉镯,她悄悄撸下玉镯戴到左手腕上:“呀,妹妹的玉镯成色真好。”她极其自然的绕到房遗月的右边,抬起左手腕:“我的这个还是番邦进贡来的呢,都不如集上卖的好。” 房遗月好像不知道长乐跟自己换位置了,她轻笑一声:“公主真会说笑,哪个集上卖这么好的玉镯?我也去买几只。”bigétν 女孩子熟悉的就是快,张开嘴就有说不完的话题,逛了多半个时辰,才算是把瑶台寺内的塑像看全了。 大家也走的累了,天也快到正午时分了,稍微休息一下就开始吃午饭了,三个公主和房遗月以及侍女们在一个房间,其余的人在另一个房间。 菜还没上完,筷子还没动,李世民笑着对李泰说:“青雀你去那边吃吧,兕子和妞妞闹起来,你皇姐管不住她们。” “是。”李泰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特别的听话,站起来就急匆匆的走了。bigétν 李治一屁股坐到长孙无忌身边,笑嘻嘻的说道:“我挨着舅舅坐。”长孙无忌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他就感觉舅舅的手有魔力,摸一把跟过电似的发麻。 很快开了席,长孙无忌拿起筷子,刚要问李治想吃什么,李治夹起一筷子菜放到了他的碟子里。 长孙无忌开心的赶紧夸:“雉奴真是懂事,知道给舅舅夹菜了。” “娘亲舅大,我必须对舅舅好点。”李治笑嘻嘻的又夹起一筷子菜,轻轻的放到长孙无忌的碟子里:“不然我怕我长大了,舅舅给我说个傻媳妇,可咋办?” “咳咳~咳咳~呵呵呵”李世民眼角也哆嗦,嘴角也哆嗦,不知道怎么摆布脸上这几块肉好了。 “呃,哈哈哈”房玄龄第一次这么生硬的往外挤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似的。 “嗯?哦,哈哈”长孙无忌硬是逼着自己笑出了大鹅的动静。 几个老家伙用最尴尬的笑来打破最尴尬的局面,李治也是为难他们了。 李治可没觉得有什么尴尬,他埋头就是个吃,不一会儿拍拍吃得溜圆的小肚子:“我吃完了,我找我二哥去了。” 李治抬腿就跑了,到另一间屋子门口,没进门就喊了一声:“二哥。” 李泰闻声赶紧站了起来:“雉奴叫我,你们吃着,我去去就来。” 他刚一转身,李治就迈步走了进来:“二哥,我来了,我要跟你” “走,出去说。”李泰直接打断了李治的话,冲他挤挤眼睛,推着他走了出去。 走出门,李治小声的问:“怎么了?” 李泰边走边小声的回答道:“我在屋里她们都不吃饭,我还找不着理由走,你来的正好。” 李治刚要说话,忽然一阵乐音响起,隔壁的乐师们开始合音了。 第395章 舅舅的轿子最好 一首曲子也不过就是十几分钟而已,为了这十几分钟整整排练了好几个月,动用了教坊司上百乐工,别说磬、筝、箫、笛、箜篌、筚篥(音碧丽)、笙等等,就连编钟都有,凡是能搞到的乐器全都加进来了。 李泰对音乐不能说一窍不通,硬逼着弹的话,也能弹出几首曲子来,水平么,反正比房遗爱还得差好几个层次。 编曲是一点也指不上他,他就会提要求,他提的要求还只是个方向,他要先缓而后急,要一开始能让人心静下来,然后慢慢唤醒的那种感觉。 要一个人静静的心无杂念的坐在一片空旷之地发呆,偶一回头猛然间见到了梦中情人的感觉。ъitv 要刹那间心花怒放、激情澎湃的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又欢悦又激动的那种妙不可言的状态。 要蝶飞凤舞、鸳鸯双栖的那种惬意柔情,最后缓缓归于寂静,有一种于愿已足的舒展,还有一种回味悠长的浮想。 为了达到李泰的要求,乐师们可是卯足了劲,夜以继日的研究,一日三易稿的编曲,终于编成了这个大型乐曲。 下午要给皇帝演奏,还有房相家的小姐要跳这支曲子,他们这会儿先合一遍,提前彩排一下。 乐师们所在的地方跟皇帝吃饭的地方隔着两个大院,跟公主们吃饭的屋子只有一壁之隔,这里是听得清清楚楚。 乐音一起,房遗月就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了,鼓点一响她就有点坐不住了,怕被人耻笑,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这里吃饭都席地而坐,每个人面前一个小矮桌,别人都还好,妞妞那是习惯了用自己的餐桌椅,让她盘坐她能坚持几分钟?云离跪在边上喂她,她也不老实了,开始又吵又闹,大声嚷嚷:“要椅,高高椅。” 房遗月扭头看着妞妞,看她小脸上满是油光,知道她是吃饱了,坐不住了就开始闹人,于是边轻轻的拍着巴掌,边温柔的冲她笑笑:“小公主,我给你跳舞好不好?” “要!”妞妞别的话听不明白,就听懂一个“给”字,不管是啥,反正“给”字一出来,她必保高喊“要!” 房遗月移步到中间跳起舞来,李泰和李治在门口听得清楚,于是两个人悄悄的来到门边,把门打开一道小缝往里偷看。 李泰以为跳舞得有个编舞的过程,再厉害也不可能听个陌生的曲子直接就跳起来,心里暗暗抱怨老爹提这要求太过分了,这有多难为人? 没想到房遗月根本不需要任何过程,听到音乐就能自由发挥。有些才艺真的是需要天赋的,房遗月从小听到音乐就会舞起来,学弹琴没什么悟性,就学跳舞特别的快。 别她今年才十六岁,她的舞蹈老师有二十多个,个个都是颇具盛名的大师,她的一大爱好就是到处找新鲜的曲子,她又出不得闺房,就逼着房遗爱给她弹。 一听到这么感心动耳的曲子,她如遇知音、如获至宝,别说邀请她跳舞,按住她不让跳都有点难。 房遗月舞跳得好,大家都边喝采边鼓掌,兕子和妞妞却是坐不住的,她俩也站起来跳,不会鲤鱼卧莲,咱还不会转圈圈吗? 兕子还学着抬抬胳膊,伸伸腿,妞妞就围着兕子扯扯裙子转个圈圈,逗得大家不住的笑。 一曲终了,房遗月没跳够,李泰和李治一直腰,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做鬼脸,偷看了半天,腰弯得生疼。 他俩刚要推门,见房遗月坐下来吃饭了,兕子和妞妞也都围着长乐调皮,李泰拉着李治悄悄的走开了。 午饭后休息了半个时辰,众乐师在瑶台寺的庭院之中摆设好乐器,李世民带着大家坐在窗明几净的厅堂内,准备欣赏李泰编出来的新曲子以及房遗月的舞裙,呃不,舞蹈。 房遗月早换好了舞裙,听令上场,只见她莲步轻移裙角都不动一下,头不昂也不低,目视鼻尖不卑不亢、不骄不躁、不强不弱,走上来先对着李世民福了一福,然后向两侧也各福了一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这么安安静静的等着音乐响起的时候,她突然脚下一滑,毫无征兆的倒在了地上。 “哎”李泰“噌”一下弹了起来,房遗爱伸手扯住了他,笑道:“别乱动,她故意的。”biqμgètν 李泰也是站起来以后才发现她是故意的,她要是意外摔倒肯定会尖叫的吧?而且她摔的极其优雅,倒地连点声音都没有。 房遗月是没什么事,李泰尴尬得脸通红,这还是别人都憋着,故意装瞎的装瞎、装傻的装傻,要不然他可能活不了了。 “哦,她吓了我一跳。”李泰胡乱找个理由,便顺势坐下了,心砰砰的乱蹦,真像是吓了一跳。 音乐一起,房遗月闭上了眼睛,随着音乐出现波动,她缓缓的醒来,从静到急的过度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灵动。 开始的时候动作很轻缓,看她的裙子虽然漂亮却也很普通,只是外围的宝石灼灼放光,特别的耀眼。 鼓声一响,音乐的节奏变得急切了起来,她的动作大开大合,纵身一跃裙角弹开犹如孔雀开了屏,顿时掌声雷动。 瑶台寺内挂禅灯,只奏仙乐不念经。莲步轻移,行如鱼曳尾,动似雀展屏。娇躯慢转,漫漫珠光满天星,盈盈宝气孔雀翎。舞姿秀,柳腰轻。论勤常胜祖逖闻鸡起,斗志不输车胤一囊萤。 别人是一边听着曲子,一边欣赏舞蹈,李泰是目不转睛的从头到尾在看人,他一点没注意到,几乎所有的人都扫视过他几眼,看他目光都粘在人家身上了,就知道他是动了真感情了。 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房玄龄说道:“朕找人合过青雀和遗月的八字,乃是上吉之数,如果乔松没有意见的话,我看就把他们的亲事定下来吧。” 房玄龄心里早就有数,他哈哈一笑:“亲事么,我没意见,不知道魏王嫌不嫌小女丑。” 李泰撩眼皮瞄一眼房玄龄,心里暗道“我是画家,我看不出来谁丑谁俊么?当我瞎还是当我傻?”他朝上一揖:“儿亲事自然该是父皇做主,儿无异议。” “嗯。”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着房遗月,说道:“你若不嫌李泰愚傻,朕就下旨赐婚了?” 房遗月粉颈低垂,心里都乐开了花,李泰愚傻,那天底下还有聪明人吗?她轻轻一福:“女儿婚姻事自是父母做主,奴不敢自专。” 两个听话的好孩子,李世民特别想问问他们,给他们换个人,他们还这么听话不? “好,那亲事今天就算是定下来了,婚期择日再议。”李世民一句话把亲事定了下来,大家起轿回程。 李治一个高蹿出来,嗷嗷大叫:“舅舅,我又困了,我要和你坐一个轿子。” 长孙无忌一听这话,脸一下拉得老长:“你又困了?” “你跟阿爷一起吧。”李世民笑眯眯的看着李治,李治一梗脖子:“我就坐舅舅的轿子,舅舅的轿子又大又舒服比阿爷的好多了。” 第396章 子与子不能对比 舅舅的轿子又大又舒服没问题,但是比阿爷的好多了,这就有问题,问题大了。 李泰笑着弹了李治的脑门一下:“你是不是憋疯了?只要不是皇宫的,啥东西都好,是不是?” “没有!本来舅舅的轿子就比阿爷的大还舒服。”李治就故意的,不是故意告长孙无忌僭越,而是故意给长孙无忌一个信号,只要你接近我,就没你的好。 李泰笑呵呵的盯着他:“从始皇帝那会儿就车同轨、书同文了,这厢马大轿全都是一样大的,舅舅的怎么就特殊了?” “反正是” “反正你跟我走就得了。” 李泰拉起李治就走了,李世民无奈的冲长孙无忌笑笑:“这孩子什么都看别人的好。” “是有点任性,我早说不能让惠褒带他,惠褒还是个孩子,他只知道爱护弟弟,一味宠惯下去怎么得了?” 长孙无忌以前说李泰“驯化”李治,让李世民了解一下李泰到底都教李治些什么东西,结果了解完了以后,李世民更加放心大胆的把李治交给李泰了,原来多少还过问一下,这回一点不管了。 长孙无忌知道说别的没用,谁都看得出来李泰对李治多好,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哪怕是装的,人家装的也到位,他就只能说李泰过于宠溺李治,溺爱是一把无形的刀,这个道理谁都懂。 “嗯,青雀是太宠惯他了,过完中秋青雀就走了,我亲自带雉奴。”李世民是不可能把李治交给长孙无忌带的,一个李承乾够长孙无忌玩的了。 李承乾最近还真没玩什么,每天也就是歌舞宴乐而已。也没有太子太师过去骂他了,也没有任何事情非要他做不可了。biqμgètν 他也出不了东宫,没事就下几张贴子,请李安俨、李元昌、杜荷、赵节他们到东宫来陪着他吃喝玩乐。 刚刚送走这一群宾客,李承乾坐在轮椅上望着宫墙,这辉煌无比的太子宫不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吗?挣得脱就君临天下,挣不脱最好的结局就是一辈子困锁宫墙了。 “殿下”贺兰楚石走过来,躬身一揖:“臣家中有事,想请一个月的假。” 李承乾目光冷冷的盯了他一会儿,上下扫视他两眼,冷哼一声:“你也看我没用了,是吗?想离我而去就直说。” “臣丈人入狱,家中乱作一团,臣想请假回家安抚家人,奔走上下。” “什么?”李承乾这坐轮椅的人差点蹦起来,这个新闻太劲爆了,候君集不是刚立了大功吗?怎么才还朝就入狱了? 李承乾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上朝也没有参加过小朝议了,他根本不关心朝政的事,一点也不知道候君集犯罪被举报的事。 “是真的,臣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臣丈人被长孙司徒请到家中饮宴,结果也不知为什么,臣丈人就直接被送进了天牢。” “啊?这”李承乾略微琢磨一下,说道:“难不成是酒宴上闹起来了?” 候君集那大老粗的性格,很可能居功自傲,说点不可一世的大话太正常了,说不定哪句话得罪了舅舅。 “应该没有,也打听过了,没有人知道缘由。” “那你去忙吧,有了准信也告诉我一声。” “是。”贺兰楚石一躬到底,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走了。 候君集的事情,李世民真没往心上放,也不过就是走个形势而已,功过相抵之下怎么也不至于重惩。 李世民去瑶台寺的路上一直在查李泰的账,回皇宫的路上依然在查李泰的账。他一本一本的先看封皮,看到一本封皮上写着“研发支出”,他眉头一皱,这个词语有点新鲜,什么叫研发支出? 他翻开一看,光目录就分了好几项,什么家俱器物研发、生活用品研发、菜品零食研发、农用器具研发、文体用品研发、天文地理研发……李世民最关注就是军器研发,其中包含了战场军器研发、训练器械研发还有火药研发。 李世民看了看战场军器研发,忽然明白为什么候君集这次仗打的这么顺利了,奏报上说他带走的那些手工艺人起了大作用,快速的制造出了战场需要的了望楼、抛石机等等大量的军器。 那些手工艺人之所以那么熟练军器的制造,是因为他们平时就在做这样的事,他们带头的人就是魏王府里的那几个人,而李泰的战场军器研发有好几项被迫暂停了,上面明明白白的标着该项目负责人被带往高昌战场。看来长孙无忌的釜底抽薪之法,还真的是影响到了国策营的发展。李泰的人被调走了,全城的手工艺人都被抓走了,李泰找不到新鲜血液补充进来,被迫叫停了很多项目,很多新项目也无法开展。 李泰从来没抱怨过一句,他心里能没数吗?这要是换成李承乾,他的正事被耽误了,早就告八百遍御状了。 李世民“啪”的一下,把账册扔到了一边,想起李承乾心就堵得没缝儿,他的正事永远不会被耽误,他压根就没有正事。 李世民虽然没有翻完所有的账册,大概心里也有个数了,李泰自己赚来的钱,百分之四十给阿娘追福了,百分之四十给阿爷建了个行宫,剩下的都用在了国计民生上面。 李承乾呢?用自己的傣禄以及内侍监的钱给称心盖房、给称心塑像、给称心建密室,再不然就是狩猎、摆宴,反正除了胡作非为就是挥霍无度。 李泰、李恪都能把府衙打理得井井有条,李承乾却偷抢百姓的牲畜,李泰能及时的去帮助百姓抢险求灾,李承乾不顾农时,逼迫百姓给他建密室,导致很多良田荒芜。 李泰能研究如何制造军器、升级军器,李估则是直接从军械司偷盗军器。 同是皇子,同是自己倾尽心血教育出来的,德性和能力怎么就差这么多?李世民连连叹气,感伤了一会儿,又拿起火药研发账册翻开来看了看。 原来火药研发主要就是用硝石和硫磺再参杂其他各种东西去混合,试验了无数次也没弄出李泰想要的什么火药,看账目在这一项上他花了不少钱,却毫无成果。 李泰只是坚定火药一定包括硝石和硫磺,其余的还有什么不一定,就没完没了的试,试成分试比例,反正都失败了。 李世民笑笑,青雀到底是个孩子,谁说世上一定有火药存在?一个道童炼丹炸了炉,他就突发奇想,炸炉一定是丹药成分使然吗?就不能是炉的问题?如果就只是那个炉质量不行呢? 颠簸一路,总算是回到了皇宫,李世民到甘露殿刚想歇歇,见桌子上摆着刚送来的奏章,他顺手拿起一个,打开一看气得他七窍生烟,破口大骂:“这个逆子!” 第397章 总有生不完的气 李世民拿起来的奏章是齐王李佑的长史权万纪写的,他就如实的把齐王到封地后的表现陈述了一遍。 李佑到封地以后过的还是很开心的,相当的开心,什么招猫逗狗、抢男霸女都是家常便饭,各种不守法度的事简直是干的花样繁出。 权万纪也不敢管教李佑,皇帝赐给他的戒尺,他连摸都没摸一下,直接就给供起来了。 当初给李恪当长史的时候,权万纪可威风着呢,哪里用得着戒尺,他一沉脸,李恪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一瞪眼,李恪得先认错,再琢磨自己哪错了。 在李恪那儿,权万纪只知道什么叫师生,在李佑这儿,权万纪才知道什么叫君臣,不,应该是什么叫主奴。 李佑连个正眼都不给他,对他呼来喝去的,他还敢教训李佑?他说话声大点,李佑就得吼他半天,他没打过李佑一下,李佑倒是把他屁股抽肿过。 身为长史,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无奈他也不敢管也不敢劝,他只好把李佑的所作所为如实的记录下来向皇帝汇报,起码工作得有痕迹。 李世民看罢奏章,有气无力的瘫坐在龙椅里,感觉浑身上下没一点力气,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双目无神懒得睁开,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时李泰推门走了进来,只见他喜笑盈盈,跟尊欢喜佛似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李泰知道奏章该送过来了,他特意来批奏章的,进门见老爹一点精神都没有,他脚步带风的走过去,笑嘻嘻的问:“阿爷,你是累了么?” 李世民看到他莫明的舒心了三分,感觉力气也涨上来点了,勉强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问了句:“他们三个没闹吧?” “没有,妞妞在车上就睡着了,兕子在院子里玩呢,雉奴被我罚了,云海看着他写检讨呢。” 李泰说着坐了下来,伸手拿起一份奏章,打开上下的扫视着。 李世民微微的笑了一下,问道:“他怎么了?” 李泰看完了奏章,边提笔蘸墨边说道:“不懂礼貌,见着舅舅阴阳怪气的,我让他对舅舅好点,他假装睡觉往舅舅裤子上流口 bigétν水,说话夹枪带棒,那点小心眼谁看不出来?” “哈哈哈哈……”李世民忍不住大笑起来,李泰都让他吓一跳,谁点你笑穴上了?这突然就大笑,吓人不?ъitv 看李泰那疑问中夹杂着恐惧的目光,李世民笑道:“你舅舅那裤子,属实是湿的有点尴尬,那位置,哈哈哈……” 李世民笑起来没完,李泰也跟着笑了,笑够了还得批奏章,他略低着头,提笔落笔每一笔都写得很认真。 看儿子认真的样子,李世民老怀大慰,总算有个随我的。长孙无忌还说他过度宠溺雉奴,这点小事都得写检讨,这叫宠溺?就算李世民自己带雉奴,最多也就是瞪两眼、骂两句罢了。 李泰也不理他,就认真的批着奏章,批完一份递给他一份,李世民就扫一眼,基本都直接往下发了。 不好批的李泰都是先问后批,他直接批的基本都是比较简单的小事。 “五弟行啊。”李泰笑呵呵的把手里的奏章往李世民面前一放:“阿爷你看,五弟到封地以后表现相当不错。” 李世民拿起奏章只扫了一眼,就“啪!”的一下把奏章摔到地上去了,刚好起来的心情,一下又跌到了谷底。 李泰愣愣的看一眼地上的奏章,满是疑惑的眼神望向李世民,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阿爷,是奏章有什么问题吗?” 李世民指着地上的奏章,脸色铁青的说了句:“你看看奏章是谁写的。” 李泰没去捡,他当然知道是谁写的,他也没说话,就一脸迷茫的看着李世民。 “这是他逼着典军写的,不用说,上面全是夸他的言辞,就是专门拿来唬我的!” 李世民气恨恨的抓起桌上的寿山石就要往地上摔,李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托住寿山石,笑嘻嘻的把寿山石给“解救”了下来。 “阿爷,先别生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李泰把寿山石轻轻的放回原处,绕过桌子,笑眯眯的给李世民按起了肩膀。 他一边按揉,一边轻声的劝道:“奏章上的话肯定是言过其实了,但是阿爷你想,五弟撒谎也不是想要什么好处,他就是想让你放心,让你高兴一下而已,说明起码他还有这份心,或许他现在做的还不够好,但是他一定会努力做好的。” “高兴?”李世民冷笑一声:“我老高兴了,我特别高兴,我高兴的都不知道啥叫高兴了。” 李世民拿起权万纪的那份奏章,递给李泰:“你自己看吧。” 李泰接过奏章,快迅的扫了一遍,这个李佑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指望他在封地好好做官实在是太难了,不能霖雨苍生也就罢了,偏偏他还鱼肉百姓。ъitv 李泰看着奏章,感觉自己文化不够,想替五弟美言几句,愣是找不着合适的词汇。他只好轻轻的话下奏章,缓缓的开口说道:“想不到他如此的放纵自己,看来是该说说他。” “拟诏!”李世民看了李泰一眼:“算了,不用你。” 李世民提起笔亲自写了份诏书,降了他的俸禄,并且狠狠的骂了他一顿,言辞异常的激烈,连禽畜不如这种狠话都写了上去,临了还把权万纪的奏章附上,一并快马给李佑送了过去。 李泰批着批着,又发现一份惹李世民生气的奏章,太子太师于志宁居然抗命不回京城,他收到了皇帝下的诏书,他不肯回京,他给皇帝写了封信,说了一大堆鬼都不会信的屁话。 说什么自己江郎才尽了,没有能力辅佐太子了,说什么一定要给老母亲守考三年,说什么太子太师位于三公,如此重要的职位应该选个青年才俊来担当,他年纪大了,理该让贤。 总之一眼就看得穿,都是些推脱之词,中心思想就一个,那就是说啥也不当你这皇家的官了。 李泰悄悄的看一眼正在写诏书的李世民,这要是让他知道了,岂不是火上浇油么?一定又惹他暴怒,于志宁说不定也会有灾难临身。 李泰把于志宁的回书放到一边,提笔写了封信,让中书侍郎岑文本亲自去请,特嘱咐无论能不能把人请回来,一定要问清楚于志宁为何如此坚决的辞官。 批好了奏章,天也彻底的黑了,李泰收拾了一下桌面,李世民淡淡的问了句:“明天早朝该如何处理候君集,你有想法吗?” 第398章 兄弟的同床夜话 关于如何处理候君集的事,李泰发表过意见了,这老爹是有健忘症吗?李泰微微一笑,说道:“按功赏、按罪罚。” 李世民愁眉紧锁,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个不争气的老东西,好不容易这次他立了大功,我想好好的重赏他一回,偏偏他又犯了错误,还错的这么离谱,都在明面上,想替他遮都遮不住。”biqμgètν 李泰明白了,李世民这是还想重赏候君集,又找不到理由,想让自己明天替候君集说话,给他求个情。 李世民到底还是重情,法理在他这儿都是第二位的,身为帝王还能把感情放在第一位,真的很难得也很奇葩。 李泰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父皇,你觉得现在我们更需要臣子有功还是无过?” 一句话把道理给说穿了,如果说现在国家的状况是疆域很小,需要有人开疆扩土,如果说现在是盗匪横行,需要有人剿匪安民,那必须是有功重赏,有过轻罚,甚至是不罚。 因为要给臣子们一个信号,只要你肯好好干活,犯点错误就是犯点错误,根本就不叫个事。 但如果说现在国家的状况是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外不需要征战,内不需要杀伐,那必须是有功轻赏,有过重罚。 因为要给臣子们一个信号,只要你消消停停的,没有功绩就没有功绩,你可以混吃等死,但不可以上蹿下跳。 功劳大而赏赐轻,会让人心生懈怠,立多大的功都没用,谁还抢着干活? 罪过大而惩罚轻,会让人心生妄念,犯多大的罪都没事,谁还安守本份? 大唐现在是将星云集、文魁列阵,各类顶尖的人才都在朝堂之上,根本不愁没人干活,怕的就是乱,一切都必须以稳为前提。 如果重赏了候君集,下次怎么管别人?随便派谁出去打仗,不管仗打得多漂亮,胜利的果实都必然会先被分个七七八八,反正皇帝也不在乎,不拿白不拿。 重惩严办候君集,李世民怕伤了老战友的感情,也怕冷了别人的心。毕竟候君集这次是实打实的灭国的功劳,怎么也不该让他回朝来反受惩处。 李世民决定了,明天就狠狠的骂,轻轻的赏。决心下定,心里也就稳当了,他对李泰说道:“你下去休息吧。” “是。”李泰应了一声,见李世民脸色不太好,他笑呵呵的说道:“阿爷,你也早点休息,别想太多了。” 李世民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赶紧走,别罗嗦。” 李泰笑着一揖:“儿告退。”抬起头见李世民脸上还是阴云密布的,他也不走,就冲着李世民傻笑。 李世民拿他也没办法,到底被他给逗笑了,笑着骂道:“滚。”李泰这才乐哈哈的转身走了。 李世民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心事吐净倒也睡的踏实。李泰就不行了,他在李世民面前还好,虽然一直是笑嘻嘻的,却也没有太过份。 回到自己的卧房,就控制不住情绪了,心里翻花似的想笑,坐着想笑,站着想知,躺床上也想笑。 睡觉是不可能的,根本就睡不着。他披上衣服,坐在桌前想写字,兴奋大劲了,不知道写点什么好。放下笔,决定画幅画,又没有一点思绪,不知道画什么好。 这时李治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他写好的检讨:“二哥,我写完了,你看吧。”他把检讨往桌子上一放,乖乖的站在李泰的身边。ъitv 李泰没看检讨,就静静的看着李治,轻声问:“我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嗯。”李治点点头,把李泰的话重复了一遍:“多听话,少说话,不随便得罪人。” “很好。”李泰知道他只是记住了,却一点没往心里去,看他这小表情,不服气都写到脸上了。 李泰抬手掐了掐他肉嘟嘟的小脸蛋,微笑着说道:“你还小,禁不起风浪,二哥不希望你浑身是刺,二哥更希望你有孩子该有的童真。有二哥在的一天,二哥就会把所有的刀光剑影都挡在你的身后,懂吗?” 李治用力的点头,他想到了骊宫遇袭的那个夜晚,二哥第一时间把自己送走,当时可没有人知道对方是什么实力,二哥是抱着死志守在门前的。 李治小,但是李治不傻,他知道谁对他好,他懂得换位思考。不用说把二哥换成大哥、三哥、四五六七八哥,就是把自己和二哥换个位置,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一步。 当时他也只是想陪在二哥身边,他害怕但是他愿意跟二哥同生共死,可要是让他自己守在骊山,让二哥回宫去搬救兵的话,他就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得到了。 “二哥,我想在这儿睡。”李治知道李泰没几天就要走了,他就特别想粘着二哥。 “行。”李泰也不介意跟他一起睡,就拉着他走到床边,李治脱下外套和鞋袜就滚到了床上。 李泰慢慢的脱下外套,看李治两眼冒出狡黠的光,他指着李治说道:“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了?你要是敢尿床,看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嘿嘿嘿”李治抱着被子,笑个不停:“二哥,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把舅舅裤子弄湿的?” 李泰躺到床上,伸手合上床幔:“谁不知道?就你以为别人不知道,我告诉你少耍小聪明,没有人比你笨。” “他总说你坏话,我就不爱听。” “舅舅不喜欢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不是故意在你跟前说我坏话的,在哪儿他也没说过我好。”李泰帮李治掖了一下被角,继续说道:“这也不影响他喜欢你,他对你好是真的。” “好个屁,谁稀罕他的好?”李治忽然看着李泰问了句:“二哥,要是有个人对我不好,光对你好,你还跟她好吗?” 李泰毫不犹豫的回答:“对你不好的人,对我的好,能有几分是真的?我怎么会跟他好?” “那我就放心了。”李治望着棚顶嘿嘿的傻笑:“我还担心房家的小姐姐不喜欢我呢,她要是敢不喜欢我,我二哥就不跟她好。” “……”李泰怎么也想不到他能从这条道儿上杀出来:“她怎么会对你不好呢?你真能瞎想。” “一个嫂子,半个后娘,这话是你说的。” 嫂子?李泰觉得这两个字莫名的带着温暖的热度,一时间眉梢都带上了掩饰不住的喜气。 第二清晨,李泰醒的很早,跑了个五公里之后,收拾得清清爽爽去上朝了,他发现今天来上朝的人好像比往常多了不少,连大病初愈的魏征、秦琼都来了。 第399章 会来事的小李治 大家当然都是因为候君集这件事才积极的来上朝的,候君集不是个小人物,他立了大功又犯了大错,怎么处理他是大家共同关注的事情。 有的是奔着替候君集求情说好话来的,有的是奔着落井下石想踩他一脚来的,还有没什么目的,就单纯的想看个热闹的。 按理说有一告就必有一审,而候君集这桩大案要是审起来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审得清清楚楚的。 李世民不想让候君集久处狱中,前天晚上把候君集扔进天牢的,昨天派人对他进行了简单的问讯,今天早朝就要给结果了。 别说案子有没有问清,候君集酒还没醒透呢,他昨天睡醒就已经是下午了,一下午加一晚上,他怀疑人生还没怀疑完呢,直到被带到金殿上来,他都还在怀疑自己是梦是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世民坐在金殿下,面沉似水的向下扫了一眼,齐公公捧着圣旨高声的宣读。 “自今日始,改高昌为西州,改可汗浮图城为庭州。在交河置安西都护府,将此前高昌掠夺的焉耆土地和百姓归还焉耆。拜麴智盛为左武卫将军,爵金城郡公。” 高昌连同浮图城一并划到了大唐版图,候君集这一战果然是打出了大唐的国威,无论如何他的战绩是不能抹杀的。 “高昌一战,共得城池二十二座,人一万七千七百口,拓地东西八百里,南北五百里。” 齐公公读到这里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傻愣愣站在下面的候君集,事情到此为止该有多完美?凭这份功绩,足以荣耀门庭了。 “候君集擅将大批无罪良民流放,私开高昌国库,纵容下属抢掠财物、骚扰百姓……” 齐公公简单的把事实陈述了一遍,圣旨一卷退后两步,抱着拂尘跟尊雕塑似的站在殿角。 文武百官都静静的等着皇帝发话,看看皇帝是什么意思,先看看风向再决定动向,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抢着出头。 皇帝也不说话,他就静静的看着文武百官,他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思。沟通这回事,从来都不怕吵得热火朝天,怕就怕静,静得无声无息是最让人心里没底的。 这件事李世民不打算听别人的意见了,他主意已定。 他开口先是说这么多年都没机会重赏候君集,后说好不容易他立了个大功,听说他仗得这么漂亮,自己有多么的激动,最后说得知他贪心作祟犯下大错,自己有多么的痛心,多么的失望。 说够了骂够了,最后也没惩罚候君集,还是小小的给了一点赏赐。 文武百官也没有人吭声,原本打算替候君集求情的,也不过就是希望少罚一点而已,这根本没罚还赏了,还有什么话说? 原本打算踩候君集两脚的,一看皇帝都骂那么狠了,你还有啥话说?皇帝骂得嘴角冒白沫,出手不还是赏了吗?你说出再狠的话又有什么用? 早朝就说了这么一件事就散了,小朝议上大家纷纷称赞皇帝仁义,都以为候君集这次不死也得扒层皮,大家基本上都是来保候君集的,没想到皇帝胸怀如此宽广。 “青雀说过,尽忠于国,虽仇必赏。心怀异谋,虽亲必诛。”李世民笑吟吟的说道:“候君集虽然犯了错,也不过就是贪财而已,他尽忠于国是真的,当赏还是要赏,只不过这次没办法赏太多,以后寻个机会再重赏他吧。” 所有人都觉得李世民对候君集算是仁至义尽了,候君集却不是这么想,他觉得自己立下了盖世奇功,此番回朝应该大受封赏,没想到结局竟是三瓜两枣把自己给打发了。 候君集贪污的财物都被收回了,他得到的赏赐连贪污的十分之一都不足。他走出大殿,贺兰楚石急忙迎了上去,上前去扶着他,却被他恨恨的甩开了。 他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贺兰楚石急忙跟上,关切的问:“没事了吧?皇上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老子立了这么大的功,到头来屁都没有。”候君集一腔怨气,满面怒容,恨不得抓个活人过来撕碎了解恨。 “没事了就好,我昨天跟太子说过了,太子也很为你不平,他特意替你求了情的。”贺兰楚石急匆匆的走着,候君集也不跟他说话,翁婿二人离开皇宫就回了家。 候君集回家以后越想越郁闷,越想越觉得憋屈,干脆闭门谢客,谁都不见。李泰带着魏征、秦琼等十几个朝中重臣到骊山玩了两天,主要是秦琼的身体特别需要泡温泉,李世民特别安排他们过去玩的。 时光如水,几天的光阴真是弹指一挥间,转眼就到了中秋,太子不能离开东宫,李泰就带着弟弟妹妹到东宫来给太子见礼。 到东宫发现长孙无忌也在,李泰带头过去,拜了舅舅拜哥哥,少不了的挨个祝福中秋快乐,这边还没拜完呢,李世民又走了进来。 拜来拜去的节日气氛倒是弄得十足,一大家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情景,真是很久都没有过了。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今天李承乾的足疾犯了,是真的痛得很剧烈,虽然不至于哀嚎不止,却也是忍不住咬牙皱眉,不断的小声哼哼。 这段日子李承乾的确是太放纵了,关起门来没人管他,他成天的歌舞宴乐,从早到晚吃的都是他爱吃的,他爱吃的全是痛风套餐。 他痛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谁也没什么好办法,要说会来事,还得是李治,他知道脚疼需要降温,拿把扇子过来给皇兄扇脚。 去除鞋袜,李承乾的脚已经变形得没法看了,脚踝肿胀得特别厉害,李治呲牙咧嘴的一脸同情,一边轻轻的扇,一边眉头皱得紧紧的。 李世民一看更是心疼得差点掉下泪来,好好的脚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走路多亏了有轮椅,这疼是谁都代替不了的。 李泰看到他的脚严重到了这种程度,估计是治好也恢复不到正常人的样子了,治好也是个跛脚。 “皇兄,现在天气凉爽了,过几天就让廉先生给你治脚吧?”biqμgètν 李承乾咬着牙摇了摇头,他也下过几次狠心想要做那个手术,但是一想到做手术的那个血淋淋的画面,他就打退堂鼓了。 “还是看看再说吧,那几个人有治好的,也有没养好的。”李承乾属实不想冒险,李泰也点了点头,附和道:“那就再等等,我只是看你太遭罪了。” “就是的,这多疼啊,我看着都想哭。”李治抬起头,小眼睛黑白分明的透着灵动劲,他扭头看向长孙无忌,突然来了一句:“也不知道表嫂那龙足给接上了没有。” 第400章 各人自有各自事 李泰冷嗖嗖的目光就朝李治射了过去,你真不愧叫李治,你这嘴挺智能啊,只要张嘴就咬人,你是属狗的吗? 李治一脸的呆萌,无辜又可爱的小眼神传递着孩童特有的童真,不是你让我有点童真的吗?你看我多天真。 别人伤人用刀,李治用嘴就行,这一句话下去比一刀捅心上还令李承乾难以承受,更令长孙无忌无比的难堪,这话茬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起来。 若不是李承乾还存着想让阎婉把龙足续上的念头,便是十个阎婉也该人头落地了。 “是啊,我也想知道那龙足恢复成什么样了。” 李承乾这一刻都忘了脚疼,一想起阎婉剪圣旨、断龙足的事,李承乾的怒火足能把东宫给烧成灰,最要命的是他只要一想起这个事,就能想起长孙无忌抡铁锤砸向称心塑像的事。 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李承乾总是一起涌上心头,而且这两件事在他的心里有一个共同的矛头,最终都指向了长孙无忌一个人。 让阎婉恢复龙足这个事,明面上没有拿出来当个事说过,私下里李世民是跟长孙无忌说过的。 李承乾很在意这个,不管有没有用,他需要一个好兆头,李世民也把目光移到了长孙无忌的身上。 长孙无忌燥热的浑身冒火,他怎么知道阎婉给恢复到什么程度了?他连个照面都不想跟阎婉打,一个字都不想跟阎婉说。 谁知道长孙家这半个月是怎么过的?提起来全是眼泪,长孙无忌带长乐去了一趟瑶台寺,回来家都被毁一半了。 长孙无忌平时自诩是个一跺脚江山都得颤一颤的人物,结果被个小泼妇给收拾得连家都不想回了。 “这个,我这几天没有问过,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吧。”长孙无忌真想把阎婉剁了,奈何人家还顶着个公主的名头,连骂也不敢骂人家一句。 “没问过?舅舅你怎么不把皇兄的事放心上啊。”李治手里的扇子一指李承乾的脚:“你看都多可怜了。” “父皇,晚上还有事,我先回去准备一下。”李泰躬身一揖,然后也不等李世民的回音了,也不理会别人,扯 ъitv起李治就走了,出门就给他一脚:“我让你多嘴。” 李治也不犟嘴,撒腿就跑。反正我想说的都说完了,你能把我怎么地。李泰再怎么生气,也不过就是数落李治几句而已。 李佑这会儿可不是数落谁几句的事了,他气得暴跳如雷,对着权万纪破口大骂,权万纪也没想到皇帝竟然把他的奏章发到了李佑的手里。 权万纪看着摔到他脚下的奏章,就像看着催命符一样的恐惧,这个李佑跟别的皇子可不一样,别的皇子都是被长史骂得狗血淋头,他就跟个阎王似的,反过来对长史动辄打骂。biqμgètν 知道权万纪背后告了他的黑状,他气得恨不得扒了权万纪的皮,他下令杖打权万纪,连个数都没有,就是活活打死的意思。 下人们纷纷上前苦劝,权万纪平时的人缘还是不错的,堂堂的皇子长史哪能轻易受刑?李佑骂几句也就算了,若是真的动了家伙,传到皇帝耳朵里,这可是殴师的大罪。 李佑也懂得殴师是什么后果,他恨得牙疼,却也只好作罢。权万纪挨了顿暴骂,总算板子没打到身上也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了。 从此权万纪长了个记性,可不能再惹到李佑了,不然自己小命都要保不住了。他想要回到京城,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权万纪开始接近昝君谟、梁猛彪、燕弘信、燕弘亮他们,以前他总是刻意的疏远他们,现在有事没事凑过去鼓个掌、叫个好,偶尔小恩小惠的请他们吃个饭什么的。 他们都知道权万纪害怕李佑,他就是想让自己在李佑跟前替他说点好话,只要他别再告状了,少管闲事,他们还是愿意接纳他个“小巴结”的。 八月中秋是仅次于春节的大节日了,这是一个瓜果飘香大庆丰收的时节,也是一个游子思乡,诗人才思泉涌的日子。 陆清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身披着高墙投射下来的浓浓阴影,偌大的庭院,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发着呆。 “陆清!”清脆的一声呼唤,陆清闻声抬头,依然很没精神的望着飒爽英姿的朝他走来的李云霞,待她走到近前,有气无力的问了句:“什么事?” “没事。”李云霞一抖披风,坐在了他的身侧:“今天过节,晚上陪我逛灯市去呗。” “好。”陆清痛快的应了下来,却不见有半点的欢欣和兴奋。 李云霞见他这么失落,便问道:“怎么了?闷闷不乐这么多天,就因为到手的将军飞了?” 陆清扭头盯着她看,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她,她强扯一丝假笑,说道:“将军没当上,以后还有机会,再说你也多了一份差事,挺好的了。” “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不开心?” 陆清是不太理解李泰为什么不让他当大官,但是他相信李泰一定是为他好的,他也不在乎官大官小,如果不是遇上了李泰,他现在可能连温饱都没着落,他一直都很知足。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从那天上朝回来你就没笑过。” 陆清叹了口气,慢慢的说道:“我不开心是因为二郎跟我远了,以前他说他走会带着我,那天他跟我说让我留在魏王府。他在家还被人明杀暗害,出去说不定有多少风险,我就留这儿看家,我这护卫还有什么用?” “缺心眼吧你?”李云霞使劲白了他一眼:“读那么多兵书,我问你出去打先锋的和留下看守大营的,哪个是你最信任的人?” 出去打先锋的输赢都不会动摇到根本,看守大营的要是叛变了,那直接就是大结局。 “不一样,一个宫殿有什么可守的?” “你放心吧,他留下你必然有留下你的理由,不可能是让你给魏王府打更。”李云霞站起来,抖了抖披风:“今天他要巡游街市,咱们应该能看到他,你当面问问他不就行了?跟个闷葫芦似的生气,有什么用?”ъitv 陆清点了点头,慢慢的站起来,他们各自回房去换了身衣服,天近黄昏时分,一起出门来到长安街上。 年年中秋今又中秋,中秋月又圆又亮出于东山之上。长安街市花如海、灯如昼、人流如织。 难得今天解除宵禁,无论男女老少全都涌向街头来感受节日的氛围。陆清和李云霞被人流裹胁着向前走动,忽然前方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第401章 镯子确实很好看 当所有人都朝一个方向运动的时候,夹在人流当中也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是不由自主的跟着向前走,感觉脚都不沾地的向前飘。 很快人群涌到了皇宫门前,陆清和李云霞并肩向前望着,只见皇宫前面的空地上一左一右搭起了两个高高的台子,每个台子上都有百十来人,只不过左面的台上全是长袖长裙的舞女,右面的台上全是各种乐器和乐师。 台下有侍卫横枪拦阻不许靠近,台子的高度比宫墙矮一个台阶,两侧没有梯子,很显然人都是从皇宫里面登梯上来的。 不一会儿宫墙两边出现了两个人,左边是齐公公,右边是陈文。 齐公公高声宣告:“今夜陛下携嫔妃与朝臣,和百姓共同庆祝佳节,宫舞宫乐与民同赏。”biqμgètν 齐公公说完,李世民走到宫墙之后的高台上,顿时宫墙外一阵山呼海啸,有磕头的,有作揖的,有不知所措的…… 李世民可不是一个人登台,他身后随之而上的有四十位朝中重臣,李世民坐在最前面中央的位置,他坐的是一把雕饰着龙纹图案的大靠背椅子,他身边的人则是在蒲团上盘坐,第二排的人坐的是胡床也就是马札,第三排是绣墩。 右边也是这么个坐法,居中的人是杨妃,其余的人分成三排依次坐好。 所有的人都坐好了,陈文又高声宣告:“今夜四殿下代天子与民赐福,乐声起、宫门开、万民接福!” 陈文话音一落,宫门大开,唰啦啦跑出来两队侍卫,一个个银盔银甲分外精神,侍卫之后是提着灯笼的宫娥,再后面是一辆很大的舆轿,没有轿板的遮挡,可以清楚的看到坐在轿子上的人。 李泰穿着九章吉服,头上的冕冠垂下九串珠子光明耀眼。轿子缓缓的抬出皇宫,走向长安街头,今夜李泰要在街上走三圈,给千家万户赐福。 往年的赐福就是直接撒钱,军士们拿着铜钱往人群里扔,结果常有踩踏事件出现,这种赐福的活动也越来越少了。 今年李泰下令不许往人群中洒钱,改为给每家每户发荷包,家里有人的就在门口接着,家里没人的,直接挂到门上。 荷包里就是一两枚铜钱,加上一把花生糖,还有一张好看的“书签”,书签上印着花生糖的店铺标志和名称。 以前的洒钱看上去豪气,其实用不了多少钱,洒一把出去,半天才洒第二把,今年的挨家送福,钱数是可统计的了,见门就发至少一个荷包,有的还发俩。 今天赐福的花销比以往要多个五六倍,为啥今年这么大方呢?因为今年赐福的费用有人报,长孙无忌跟皇帝打赌输了,今年的这份钱他出。 这个赐福活动最开心的就是李泰和潘锦了,花生糖是李泰的生意,荷包是在锦绣坊定制的。 李泰转第一圈先给官宦人家送,第二圈给商铺送,第三圈给平民百姓送。 陆清和李云霞不远不近的看着李泰,明明隔着没几步路,就是没办法靠向前,最后还是李云霞灵机一动,拉着陆清快速的回了家,在自家的门前等着。 果然很快李泰就来到了卫国公府门前,李泰见陆清在门前站着,便朝他招了招手,他才算是有机会能走到李泰身边。 “恭贺佳节,中秋快乐!”陆清拱手一揖,起身笑道:“二郎,你真的要走一整夜啊?” “那倒不用,我走几家就行。你怎么不去街上玩?东西两市家家门口有猜灯迷的。” 陆清略有点焦急的说道:“二郎,我想跟你去洛阳。” “我也想带你一起走,可是父皇不同意我带雉奴走,你要是走了,谁保护他?” “他还缺个护卫吗?” 李泰微微一笑,向前探了探身子,对陆清附耳低言道:“雉奴还小就像一张白纸,别人保护他只能是保证纸不破,你必须给我保证纸不脏,懂吗?” 李治的人身安全,李泰一点都不担心,在李世民的眼皮子底下,李治的安全有绝对的保障,比跟着他还要安全得多。 但是李治的思想需要有人时刻给予纠正,李泰明知道长孙无忌会不遗余力的拉拢李治,万一他离间成功了,李治就会视二哥如仇敌,那将是李泰最不愿意面对的局面。ъitv 能够时常劝导李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陆清,一个是李淳风,李泰必须得带李淳风走,国策府太多事是李淳风负责的,那就只能留下陆清了。 陆清也不笨,他点了点头:“放心吧,我知道了。” 李泰的轿子缓缓启动,又走了几家,基本上就是到门口有兵丁上前送荷包,有仆人上前接荷包,有主人摆摆手远远的打个招呼,轿子都不怎么停。 李泰跟个吉祥物似的坐在轿子里,也没他什么事做,直到走到了梁国公府门前,他见房遗爱兄妹站在门口,他便下了轿,喜笑盈盈的走了过去。 “哎,给我,给我。”房遗爱主动的跑下台阶,上前迎住来送荷包的军士,还热情的拉着军士到一边聊了起来。 房遗月带着侍女缓缓的走下台阶,对着李泰轻轻一福:“拜见殿下。” “免礼。”李泰笑着抬了抬手,递上一个荷包,说道:“我奉父命给万家赐福,小小荷包,望勿嫌弃。” “多谢殿下。”房遗月又福了一福,伸手接过荷包,轻轻一捏,知道里面是个镯子,她从袖子里也拿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小小回礼,不成敬意。” 还有回礼?李泰这半宿,荷包送出去没一万个也有一千个了,头一回见着回头钱,这个激动,手都有点不好使了,这接荷包,是托着点接还是一把抢过来呢? 李泰跟做贼似的,趁人不注意,赶紧把荷包拿到了手里,当着人家的面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 荷包里面是个玉佩,上面打着双心结,下面是大红的穗子,中间上下两个平安扣,正中是镂空雕花的团玉。 李泰跟没见过好东西似的,笑得嘴都合不上,迅速的把玉佩系在了腰间,低头看着玉佩傻笑,抬头见房遗月手握着荷包,抿着嘴的乐,他问道:“你怎么不看看?” 房遗月打开荷包,拿出里面的玉镯,灯光下也看得出比长乐的那个还要好上些许,她把镯子套到了左手腕上,抬起手来遮住了脸。 李泰见她皓腕如雪,不由得忘情的赞了一句:“好看。” 当面夸少女好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也是一件让对方很尴尬的事情,房遗月放下手,愣愣的看了他一眼,他一紧张说了句:“哦,我是说镯子好看。” 第402章 这一夜万民赐福 见过不会说话的,没见过像李泰这么不会说话的。房遗月小脸一绷,抬眼看着李泰,一本正经的说道:“嗯,是好看。”biqμgètν 李泰微愣,还以为她在夸自己,刚要张嘴道谢,房遗月轻咳一声,指了指李泰的额头:“我是说珠子好看。” 房遗月说完莞尔一笑,转身就走了。李泰本能的向前追了一步,又不敢真的追上去,急得他直嚷:“哎,我” 房遗月的侍女扯了她一下,主仆两个站住脚,缓缓的转过身来,李泰向前两步,来到她的面前:“我,我可以” 李泰不知道什么时候得了个口吃的病,一句话没几字,愣是不能完整的说出来,憋得自己脸通红,急得手心里都是汗,好不容易说出一句:“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房遗月轻轻的点了点头,李泰顿时就感觉心底花开了,他嘴咧得老大,笑哈哈的说道:“那,那你得给我回哦。” 房遗月又轻轻的点了点头,撩起眼皮看了李泰一眼,四目相触,触电般的收回目光,转过身急急的走了。 李泰呆呆的站在原地,目光一直盯着俏丽的背影,什么都看不到了,他还傻傻的望着,房遗爱在他身边站了半天,他竟浑然不知。 房遗爱轻咳一声,抬手拍了拍李泰的肩膀:“殿下,满城的百姓等着你赐福呢。” 李泰一把推开他,冷哼一声,甩袖子走向轿子。 李泰坐在轿子里,嘴角忍不住的向上翘,抬头看天上的月亮真的好美,夜风习习很是凉爽,一点也不冷,手握着团花玉佩,心里一阵温暖。 轿子一转眼也不知又走了几家,李泰抬眼向前一看,居然来到了自己的亲娘舅家门口,这门口真是够气派,不是装修的气派,是人。 大门外台阶上正中央摆着个高靠背的椅子,一个身量纤纤的小女子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两旁有八个给打扇的侍女,身后还站着十六个闲置的侍女。 李泰看一眼,差点从轿子里折出去,这是什么打扮?金光闪闪的大凤冠,参差不齐的流苏,小脸不大浓妆艳粉,鲜红的嘴唇给这朦胧的夜色增添了几分的鬼气。李泰真是哭笑不得,舅舅家这是没人了吗?怎么把阎婉给放出来了?这就接个荷包的事,用得着摆这么大的阵仗? 阎婉这半个月也并不好过,她新婚之夜就被李泰下令打得遍体鳞伤,然后又被丢进了天牢,虽然第二天就从天牢出来了,她连伤带吓的也属实是挺可怜。 她进长孙家前十天基本都是在养伤,养伤有什么事?一共就俩活,一个叫哭,一个叫嚎,她奶奶刚去世,加上她受的委屈,一肚子苦水,天天连哭带嚎的。 别人家娶媳妇都是欢天喜地,长孙家弄进门个嚎丧的,把长孙无忌恨得又咬牙又跺脚又没有办法,人家顶着公主的名头,又有伤在身,难受还不让哭吗?bigétν 阎婉一看长孙家好啊,比皇宫好多了,在皇宫作都没人理,在长孙家有的是人围着自己转,这一来胆子又大了。 伤疤都好了,谁还记得疼?她要作人那还用现学吗?她使出三分本事来,长孙无忌就十分头疼了。 前几天长孙无忌带长乐去瑶台寺,没有带上她,她好一顿耍威风,把家砸了个乱七八糟,还拿着诏书问长孙无忌,自己这个公主是不是假的?拿着婚书问长孙无忌,自己这个儿媳是不是假的? 问得长孙无忌哑口无言,哪一样也不敢说是假的,但是,没有但是,忍了吧,长孙无忌一连叠声的答应,以后长乐有的她都有。 今天皇帝要与民同乐,要给万家赐福,听说是李泰挨家挨户的给送荷包,她就跳出来要到大门口去接,这可是代表长孙家,她贵为长孙家的二儿媳,必须抢这个风头。 长乐会跟她抢这个风头吗?笑话,就算长乐想要那个破荷包,也得让李泰给送进来。区区一个荷包,值得公主在门口候着?看她那不值钱的样儿,赶紧让她去吧。 阎婉就这么威风霸气、轻而易举的抢到了这份美差,洋洋得意的盛装出镜,荷包大不大没关系,排场必须得大。 阎婉有意要争口气,争口什么气呢?她原来是差点嫁给李泰的,都是李泰不知好歹,她才嫁给了长孙涣。 她必须让李泰看看自己现在过的有多好,长孙家她是掌家人,她能代表长孙家在大门口呛风冷气的等皇上御赐的荷包。必须让李泰知道做长孙家媳妇,比嫁给他强多了。 她似乎是忘了是谁一句话打了她个半死,忘了是谁一句话杖毙了她的贴身丫环,她总是不自觉的就以为自己这个公主可以和李泰这个皇子平起平坐了。 看她这又土又傻的坐派,李泰从心里高兴,他吩咐一声:“落轿。”到了自己舅舅家,怎么也得下轿才是,李泰笑盈盈的走到阎婉面前。 阎婉连站都没站起来,阴阳怪气的一句:“皇兄辛苦了。”小手一伸对旁边的侍女说道:“扶我起来,给皇兄见个礼才是。” “不必不必,皇妹不必客气,我从不在意那些虚礼。”李泰不差她这一个礼,别闪着她:“皇妹婚后还和谐吧?” 老和谐了,到现在还是原装的呢,长孙涣都没跟她在一个屋里睡过。阎婉小手一掐腰:“很好,他们全家待我都很好。” “好就好,父皇让我带话给你,让你好好过日子,莫要委屈了自己,莫失了皇家风范,有什么不顺心的只管进宫说给父皇知道。” 阎婉一听这话,顿时更有了底气,脱口一句:“放心吧,他们敢?”说出口又觉得不妥,急忙改口:“他们敢莫是得了失心疯来招惹我?他们都对我好着呢。” “那就好。”李泰一挥手:“多拿几个荷包过来,让如意公主开心一下。”李泰说完转身就走了,军士们一股脑的塞给阎婉二十多个荷包。 李泰在街上转了几圈,就回宫去了,到宫门口正好乐师们在演奏他要求编排的那个曲子,边上的舞女们广舒长袖,跳得整整齐齐有如飞天。 台下的百姓们看得兴起,掌声雷动,叫好声此起彼伏。李泰的轿子停了下来,他静静的看着,台上的舞女明显是排练过无数遍的,跳的很好也很死板,都是程式化动作,优美之余少了些感情和灵动。 “还真是一百个人跳的不如一个人跳的好。”李泰轻声的呢喃了这么一句,不料竟有人跟他异口同声,他不由得循声望去。 第403章 心底最后的暖流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一句话,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意外的事,但若是个长句子那就非常值得意外了,若是语气和音调都一致,那难免让人怀疑是排练过。 偏偏此时此刻两个人就用同样的语气、音调说出了那么长的一句话,李泰很震惊,那人也很震惊,两个人的目光都望向对方,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李泰跳下轿子走了过去。 “皇兄,你怎么出来了?”李泰真的没发现,李承乾就在自己斜后方不足十步远,李承乾坐轮椅上,后面有人推着,两边自然也有侍卫围着。 李承乾看到李泰了,李泰的轿子停了,他也停了下来,故意没上前去打扰李泰,就这么一前一后的仰望着高台,一起欣赏着歌舞,没想到哥俩心这么齐,同时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今天街上很热闹,忽然想出来走走。”李承乾略抬头看着李泰额前的那九串珠子,真的很刺眼。bigétν 按理代天子给万民赐福这种事应该是太子做的,李世民安排李泰去做了,李承乾心里难过,就想到街市上走走,李世民也心疼儿子,过节了就准他出去玩一次。 李承乾什么都没玩,真的只是在街市上转了一圈,不出来想出来,出来了又索然无味,便决定回宫了,回来时恰好看到李泰也回宫,他故意缓了缓,落在了后面。 李泰也不愿意在李承乾面前穿着吉服,戴着九串珠子的冕冠,有一种示威的味道,也有一种名不正、言不顺的味道。 李泰纵然想逃离尴尬,这时候也不能转身回去坐舆轿,他微微一笑,一步绕到李承乾身后,摆手赶走了推轮椅的小黄门子,他抓着轮椅的把手,轻声的说道:“哥,回家还是再逛会儿?” 李泰一句话说得李承乾心里一激灵,“回家?”多久没听到过这么温暖的词汇了? 李承乾扭头看着李泰,轻轻一笑:“你这身衣服,怎么逛?” “无妨。”李泰手腕一转,推着轮椅奔街市去了,东西两市李泰和李承乾都非常的熟悉。 街市上好多好多的花灯,还有舞狮的、练杂耍的,这些都入不了他们的眼,只是随意的扫两眼就过去了。他们俩都喜欢灯谜,满街市的灯谜对他俩来说也没什么难度,他俩不像是来猜谜的,像是来揭晓答案的。 “这个谜面好短就两个字。”李泰捧着个灯笼给李承乾看:“黄昏,让打一个地名,是哪里呀?” 李泰是编《括地志》的人,整理地理书的人,对地名是相当的熟悉,可能就是肚子里的地名太多了,一时还想不出来了。 “笨的可以啊。”李承乾看着李泰,笑呵呵的说道:“你要去哪儿啊?” “嗯?”李泰愣了一下,突然反应了过来:“原来是洛阳。”李泰提笔仰着头往灯笼下面的纸条上写答案,这时斜下里一个半大孩子突然朝着李泰猛的冲了过来。 “惠褒小心!”李承乾一下蹿了起来,抱住李泰往旁边一拽,那孩子扑了个空,朝前踉跄两步,还没等稳住身体,就被混在人群中的护卫给按住了。ъitv 李泰和李承乾的功夫都还是不错的,若是留意的话,个成年人伤不到他们,但是刚才李泰真的是没留意,长安街上一向安全,而且他们俩身边有几十个护卫。 护卫也都混在人群里,如果拉开一个真空带把他俩隔离开,那他俩还有玩的乐趣了吗? 李承乾脸一沉,不怒自威,喝问道:“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行刺的?” 那半大孩子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只是使劲的挣扎着,却并不出声,护卫一脚把他踹跪下,他也不说话。 李泰上下扫视他一通,见他身材并不魁梧,又是两手空空,不像行刺的样子,便小声的对李承乾说道:“皇兄,会不会就是小孩子淘气,一时没站稳吧?” “刚才他手里有刀,我是看到亮光才发现不对劲的。” 一听这话,李泰的目光冷了起来:“给我搜。” 护卫按倒他开始搜身,果然在他的袖子里搜到一把小小的弯刀。任凭怎么吼骂问讯,他就是不肯说话。 “把他押入天牢,慢慢审讯。”李泰也不急着在街上问出实情来,他一声令下,护卫全部现身,还是都围在自己身边吧,既然有人敢动手,那就说不准还有没有隐患,玩行,玩命就不行了。 李泰推着轮椅,一步一步走回皇宫,一路上哥俩谁也没有说话,都有种异常的情绪在心底里翻滚。 或许真的是血浓于水,意外来临的时候,李承乾想都没想,直接就选择了保护李泰,那一瞬间大脑完全是停滞状态。 李泰清楚的知道,李承乾推开自己之后就代替了自己的位置,是极有可能代替自己去承担被行刺的后果的。 当时的李承乾没有多想,冷静下来之后,他清楚的知道行刺绝不可能是没有目标的乱行刺,为什么刺客会奔李泰去? 极有可能是因为他的那一身行头,那九串珠子明明白白的告诉别人,他就是大唐太子。也就是说这个刺客,很有可能就是奔自己来的,他想刺杀的人很可能是自己。 刺客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哥俩都想不明白,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是他们都不着急,他们相信用不了多久真相就会摆在面前。ъitv 他们在静寂的沉默中更多的是审视自己的内心,突发事件暴露的是人的本能,因为没有时间思考,意识还没有来得及去干预你的内心,完全是凭本能行事的。 李承乾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心是热的,他以为自己的心都冻住了,没有什么人和事是他真正在乎的了。 那惊心的一瞬间,让他看到自己内心里还有一丝对亲情的守护,他缓缓的闭上眼,在心里默默的对李泰说:“惠褒,该走就走吧,离开权力的漩涡,只要你不争大宝,哥舍不得杀你。” 李泰的内心也是搅海翻江的倒腾,他不敢相信李承乾的心里对自己还有一丝的爱护,说实话李承乾扑向他的一刹那,他的心头一紧,他甚至怀疑李承乾是来掐死他的,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反抗,那个孩子就扑了过来。 想起自己对李承乾做过的种种,无限的愧疚涌上心头,李泰也在内心默默的叨念:“哥,你实在做不了一个好皇帝,你哪怕能像雉奴一样,我也愿意做一代贤王,可是你不行,哥,认清事实,你若不争,我定保你。” 把李承乾送到东宫,李泰满怀心事的走回立政殿,刚一绕过影壁墙,就见李治张着双臂朝自己跑了过来:“二哥!” 第404章 最后一天来上朝 看到活泼的李治朝着自己奔赴而来,李泰的心底又多了一层温暖。 皇室里能有一点温情实在是太珍贵了。怪不得自己只要付出一丁点的真心,就能换回巨大的回报,真心真的太稀缺了。 平常百姓家,纵然温饱难济,一个馍馍全家人能冲水分食,皇宫内暖阁绣房却到处是刀光剑影、阴谋诡计、生死厮杀。 亲兄弟?近在眼前的玄武门事件是不是亲兄弟?远在大宋王朝的烛光斧影是不是亲兄弟? 谁心里没有兄弟情?李泰和李承乾只差一岁,是真真正正的从小一块长起来的,从抢尿布到抢大宝,从心无芥蒂到逢场作戏,一步一步哪里由得了自己? 在这皇权的漩涡里,由得谁退步抽身? 李泰也不想争,但是他有办法吗?他这嫡次子的身份,就注定了他必须优秀,不能行错一步路,不能说错一句话。 他若是平庸,就会失去圣宠,他和李承乾不一样,李承乾只要不犯错就是好孩子,他的圣宠是天然的,是无条件的,而李泰则必须用自己的优秀去换,这点李泰很清楚。 但凡李承乾犯的那些错误,有一样是李泰犯下的,他早就被赶到封地上去,任其自生自灭了,而生的希望只有三成,灭的可能性占到七成。 为了生存,李泰也只能是步步为营,生生把自己逼得越来越优秀,越来越光芒四射。 李承乾自幼被封为太子,他本不需要跟任何人争,他也不想跟亲兄弟同室操戈。 可是嫡次子越来越强,他的压力随之越来越大,这是皇帝最乐见其成的事情,他拿嫡次子当磨刀石,结果就是磨刀石和刀都承受着同样的痛苦和磨砺。 然而磨刀石挺住了,一个转身完成了华丽的蜕变,刀却被磨损了,一个个缺口接连而来,最后变得狼狈不堪。 事到如今,李承乾已经没有办法洗净自己身上的污点了,他没有可能做到比李泰更优秀了。 这个时候你让他有点自知之明,把太子之位拱手让人吗?李泰做了太子的话,他要么是死,要么是被囚禁终生,你让他心甘情愿的接受这样的结局吗? 现在他唯一的翻盘点就是让李世民别无选择! 如果皇帝只有一个嫡子,那无论他烂成什么样,他都是铁打的太子,所以他不再花费心思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了,他只要杀掉李泰和李治就可以了。 在皇位面前,两个兄弟算得了什么?李承乾深深的知道这种事只能做一次,如果失败了,是没有机会再来第二次的,所以他必须慎重。 如果李泰真的肯走,并且不再回来,他愿意放过李泰,如果李治成年后即刻离开京城,他也愿意放过李治,所以他一直在等,等一击即中的机会或者是放过他们的机会。 随着李泰越来越大权在握,而自己沦落到连东宫六率都没了,李承乾越来越慌,他不得不把刺杀提到日程上来,尽管心里也有那么一丝难以割舍的手足情,但是这一丝情议能阻挡得了什么? 李承乾回到东宫就直接去了冰室,看着称心的画像,他一时间百感交集,想了很多很多。 李泰就没时间胡思乱想了,他一进殿门就被李治给缠住了。李治都快无聊死了,老爹与民同欢,二哥为民赐福,全都不带着他,他就在兕子叫、妞妞吵当中过了个中秋节。 好不容易两个公主都睡了,他就坐台阶上等二哥,谁劝也没用。见着二哥马上飞奔过去,直接挂件上身。 李泰也提不起来什么精神,就拉着他往里走,他叽叽喳喳的一路不停嘴,还抱怨:“你出去玩都不带我。” “多亏没带你,带你得吓死我。”李泰跟他讲了街上发生的事,嘱咐他:“以后你离宫必须带上陆清,让他寸步不能离你左右,知道吗?” 带不带陆清,李治没往心里去,他小眼睛一眯,冷冷的说道:“李承乾有那么好的心救你?刺客不是他安排的吧?” “别胡说八道。”李泰抬手弹了他的脑门一下:“虽然不排除真的有这种可能,但是你非说穿了干啥?” “嘿嘿嘿嘿……”李治一连串不怀好意的奸笑:“你明明也怀疑他,还不让我说。” “我没怀疑他,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任何假设都是有可能存在的。”李泰一挑眉毛,很轻视的问道:“这句话你听懂了吗?” “哼,那我就可以随便假设,我想说什么都可以。” “你可以在心里随便假设,说出来就是污蔑,除非你有证据。”李泰揉了揉李治的小脑袋:“所以记住,任何时候不要乱说话,知不知道?” 走到房门口,李泰忽然不想进屋了,他拉着李治找了个不错的角度,坐在台阶上看月亮:“一起抬头望望月,就算是一起过了个节。” 李治靠着李泰的肩,耷拉个眼皮,根本没心思看月亮,他都一个人看半宿了。李泰抬手搂着他,温情的对他说:“以后想二哥了,就抬头看看月亮,哪怕天涯海角,我们看到的都是同一个月亮。” “有个屁用?想你又不是想月亮,我想你就去找你。” 李泰一把推开他:“废话,我说你要是想我又不能去找我,怎么办?不得有个寄托吗?” “那写信也比看月亮强啊,月亮会说话吗?” “就你会说话。”李泰站起来走了,跟李治没法唠,小小年纪一点不天真。 李治撒腿就在后面追,赖皮似的嚷嚷:“二哥,等我,我要跟你一起睡。” 李泰拉开房门,甩给李治一个字:“滚。” 李治跑到门口,小嘴一撇,满脸的委屈,李泰看他这副德性,马上就要哭了,于是补了句:“滚进来。” “哦。”李治可听话了,叽哩骨碌滚床上去了,二哥的床睡得快、睡得香、睡不醒。 第二清晨李泰起床、跑步、洗漱、吃饭,然后上朝去了,李治还在床上打呼噜呢。 每一个早晨都是美好的,今天是李泰离开之前,最后一次来上朝了,明天休息收拾东西,后天就启程去洛阳了。 李泰穿着蟒龙袍,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再装一次雕塑就没事了。 昨晚的事他并不准备提,人已经关进天牢了,会有人向皇帝汇报的,这事他相信李世民会处理得很好。bigétν 有人冲皇子下手,就算自己大度的不追究,李世民也是绝不会放过的。一点都不用自己再装委屈,点火浇油的,用不着。 随着齐公公一声高喝,正式进入了议事程序,第一个上本的人是户部尚书。 第405章 想跟二哥一起走 户部尚书说的是一件极平常的小事,很多地方的赋税没有收齐,原因是连年征战导致很多人落下了残疾,断手断脚的不在少数。 家里有一个残疾人,不只是少了一个劳动力那么简单,残疾人生活都不能完全自理,他本身就需要照顾,非但不能下地干活,还要拖累家人。 户部尚书的意思是像这种有特殊困难的家庭,是不是可以考虑给予一定的政策扶助,减轻一些赋税,降低他们的生活负担。 这件事没有人提出异议,大家的意见还是很一致的,都觉得像这种家庭,本来就很困难,就算你不减免他的税,他也是没钱,他交不出钱也交不出粮,难道还逼他一家老弱病残服瑶役么? 李泰自然也没有意见,他甚至觉得像这么可怜的人家,都应该统计一下,给他们发点最低生活保障金,不过他只是想想并没有真的提出来,低保概念在这个时期太超前了,没有可实现基础。 李世民一向推行仁政,觉得像这种人家的确应该给予一定的照顾,于是下诏凡家中有断手断足者,此一户人家免纳税。 早朝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李泰一出后殿角门,李治就乐哈哈的迎了上来,笑嘻嘻的喊:“二哥。” 李泰也无奈的笑了:“你不去读书,来等我干嘛?” “当然是有事了。”李治傲骄的仰着头:“陪我去见阿爷呗。” “你又想告谁的状?”李泰上下扫视了李治一通,这小子除非是不张嘴,张嘴就让人心里没底。 李治笑嘻嘻的嘟囔:“不告谁的状,我就想跟阿爷说,我要跟你走。” “那行,不过你也别抱多大希望,我都跟阿爷说两次了。” 李泰拉起李治走向两仪殿,他们推门走进去,发现屋子里只有李世民自己,他坐在桌子后面,手里拿着一卷书在看。 今天没有小朝议,难得清静,看两个爱子笑盈盈的走过来,他便放下了书,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见过阿爷。”兄弟俩齐齐的躬身一揖,李世民笑道:“行了,坐吧。” 李泰起身走到旁边坐下了,李治在原地没动,他眨眨他灵动的小眼睛,嘻皮笑 bigétν脸的走到李世民身边,赖皮糖似的抱着他的胳膊直蹭:“阿爷,我求你个事,行不行?” 李世民都没理李治,直接看向李泰,有什么事不能自己说,还带个嘴来的? 李泰也是个明白人,李世民一看他,他赶紧说道:“我是陪他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 李世民转过头来,笑眯眯的看着李治:“你有什么事?说吧。” “阿爷,你先答应我呗。”李治使劲的晃悠李世民的胳膊,李世民干脆把胳膊抽了出来:“那不行,你有事赶紧说,没事我还忙呢。” “好吧,那阿爷,我求你两件事,你答应我一件,行不行?”李治没有胳膊抱了,他双手直推李世民的大腿,就好像只要摇晃李世民,李世民就能答应他一样。 “不行,你必须先说事。”李世民可不敢先答应他,他就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主,跟他打交道谁都得小心谨慎,一不小心就容易掉坑。ъitv “阿爷,你别让二哥走了呗,我不想让他走。”李治小嘴撅得老高,小眼睛卡巴卡巴都要哭了。 李世民撩眼皮看了李泰一眼:“跟你二哥说去,也不是我让他走的。” 李泰抿了抿唇,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能不能懂点事?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去龙门建佛像工程很浩大,我必须得去,从设计到验收哪个环节都得亲自参与。” “行行行,你去你去吧。”李治不耐烦的冲李泰吼了一嗓子,转过脸就冲着李世民跪下了:“阿爷,你让我跟二哥一起去呗,我也要给阿娘追福,我也要给阿娘建佛相。” 李治觉得既然阿爷同意二哥去给阿娘追福,那我也给阿娘追福,我也不是去玩的,这总行了吧? “胡闹!”李世民一瞪眼,训斥他道:“你才多大就想跑出城去野?哪个不到十六岁的皇子在宫外过日子?” 一听这话李治急了,他张嘴就喊了起来:“宫内宫外怎么了?我去洛阳住几个月,就不是你亲生的了?” 李泰“腾”的一下就弹了起来,想伸手抓李治是不可能的,离的太远,根本够不着,他急忙躬身一揖:“阿爷”。 阿爷之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是想打个岔,淡化一下李治说的那句话:“阿爷,我知道你是怕我照顾不好他,我保证不会委屈他,行吗?” 李泰边说话边往李治这边蹭,李治一点不需要别人提醒,他自己就爬了起来,两步躲到二哥身后,一脸不服气还怯生生的瞄着李世民。 “不行,这事没商量。”李世民特意板着脸,假装怒气不息的看着李治:“准你出宫散散步不错了,你居然还想住到洛阳,你是真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bigétν 李治整个人都藏在了李泰的身后,就从侧面探出个脑袋来,还抻着脖子嚷:“长安就安全了?昨天我二哥在街上还差点被人杀了呢。” 李治第一个目的想跟李泰一起走,这个目的不能实现,他就要实现第二个目的,那就是让父皇知道有人行刺二哥,二哥是不安全的,你必须加大保护二哥的力度。 “你个混孩子!”李泰转身就给他一脚,他捂着屁股还要乱喊,李泰一瞪眼他吓得憋了回去。 李泰转过身来,有点尴尬的微微一笑:“阿爷,没有,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兴许就是个误会。” 李世民倒是很平静,脸上不见一点波澜,他就淡淡的一句:“怎么回事,说说吧。” 李泰只好一五一十的把昨晚遇刺的经过说了一遍:“多亏皇兄,我才没有受伤,那个人一个字也没说,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等审讯结果出来再跟阿爷详细的说。” “这件事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了,那人怎么回事,还没有审出来。”李世民静静的看着李泰,温和的说道:“青雀,你有事得及时上报,不是所有的事,都要等你解决完了,给我个结果,知道吗?” “知道了。”李泰扭头看一眼身后那一小只,又弱弱的问了句:“那阿爷我能带雉奴走吗?” “不能。”李世民冷着一张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随时都能回来,带他干什么?” 李世民也看出来了,要是让他把雉奴带走,估计一年他都不带回来一趟的。 哥俩正想死缠烂打的再求求阿爷,陈文走了过来,他躬身说道:“长孙司徒来了。” 第406章 谋刺太子的小贼 一听说长孙无忌来了,李治就想走了,他扯扯李泰:“二哥,我要吃鸡米花。”李泰抬手刮了他的鼻子一下,笑呵呵的说道:“就知道吃,多胖了还吃鸡米花?” 长孙无忌迈步走进门,就听他们哥俩在讨论鸡米花,他看一眼李治,看来他爱吃鸡肉啊,上次他装睡,李泰一声“杀鸡啦”,他激灵一下就起来了。ъitv “见过舅父。”李泰和李治双双上前躬身一礼。 “免礼。”长孙无忌笑着看了看他们两个,对李泰说道:“惠褒,你没事吧?” 李泰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没事,舅父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哈哈哈”长孙无忌大笑道:“我是说你昨天晚上没吓着吧?” “呃,哦,没有。”李泰微愣一下,继而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舅舅要给自己安排点什么任务呢,看来昨天自己遇刺的事已经不是个秘密了。 “没有就好,听说你要走了,去舅舅家吃个饭吧,我给你饯行。” 李泰轻笑一下,说起饯行两个字,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李恪,那饯行饭让他吃的,光吃不走。 “多谢舅父,饯行就不必了,我也不是去做什么大事,主要是行程忒近,还有许多事要安排。” 李世民也觉得应该给李泰饯个行,但是他又不好张罗,长孙无忌提的正合适,于是他接起话茬说道:“有什么事你就现在去安排,安排好了带上弟弟妹妹去你舅舅家,我也过去,咱们好好吃他一顿。” “是。”李泰答应一声,扯起李治就走了。 “这孩子,跟我还客气。”长孙无忌笑着走到前面坐下。 李世民微笑道:“他就这样,跟我也客气,昨晚上那么大的事,到现在也没跟我提一嘴,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查清楚了,这件事真的是可大可小。”长孙无忌一宿都是在天牢里过的,就陪那个半大孩子玩了。 涉及到行刺皇子,这是天大的案子,一定是刻不容缓的审理,一定是大人物出面审理。 昨天李世民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安排了长孙无忌、萧瑀、魏征、房玄龄、孔颖达、杜正伦连夜去审讯了。 那个半大孩子身上除了一把小弯刀,没搜出其余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既没有别的武器也没有带一点文字信息和身份信息的物件。biqμgètν 不管你问什么,他都不说话,眼神中也只有恐惧和仇恨,开始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只有魏征和房玄龄坚定的认为他不是哑巴。 魏征说他受刑时的喊声不是哑音,哑巴的喊声发直,而他的喊声很正常。 房玄龄说哪怕天生的哑巴,他也有说的动作和说的意识,只是发不出来声,而他是咬牙闭嘴,明显是强制性的控制着自己不说话,这是他主观上不想说话,而不是不能说话。 果不其然,多抽几鞭子他就说话了,只不过他说的话没人能听得懂,他说的是百济语。 只要他肯说话,说哪国的话都不要紧,我大唐哪国的翻译人才都有。 却原来他是百济使臣的儿子,他的爹上次出使大唐就没回去,听说是因为砸了大唐的管驿惹恼了大唐的皇帝,被判了个汤镬之刑,监刑的就是大唐太子。 他千里迢迢一个人从百济来到长安,就为了寻找机会刺杀大唐太子,昨天晚上是个绝佳的好机会,他看到李泰坐着舆轿、戴着九旒冕冠,就以为他是大唐太子。 他一路尾随,却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根本就无法靠近。就在他想要放弃了的时候,李泰推着李承乾逛街去了,他们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瞅准了时机,突然发动,猛的一下就朝李泰刺了过去,没想到那个坐轮椅的人发现了他,还把“太子”给推开了。 他恨的要死,若不是那个坐轮椅的人,他肯定就一击成功了,他不知道的是李泰贴身穿有软铠,就他那把小破刀,最多能划破龙袍,是刺不穿软铠的,能扎疼但扎不透。 自从李泰在立政殿门口第一次见到纥干承基,他就给自己打造了一件贴身软铠,天天不分日夜的穿着,唯一一次脱下来,就是骊宫遇袭的那次。 说起来挺搞笑的,没事的时候一直穿着,唯一一次意识到危险临近了,他竟然把软铠脱下来给李治套到衣服外面了。 长孙无忌把审讯结果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这件事要往大里说,可以出兵百济了,往小里说这只是一个人的事,他不是百济的官也不是奉谁的命来的,就单纯的想替父报仇。” “谋刺太子绝不能以私仇论,这事明天早朝上再议,关键是他还有没有同党混迹在城中。” “据他所说没有同党,昨夜已经下令全城戒严,挨家挨户的查访了。” 长孙无忌和李世民只说了这么一件事,然后就派人去立政殿通知殿下们出发去长孙家赴宴了。 李泰拉着李治走出两仪殿,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到了立政殿,李泰把所有的下人都赶了出去,把李治带到他的书房,兄弟俩隔桌而坐。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乱说话,不要抖机灵,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李泰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不是说你不告状吗?你把昨晚的事说出来干嘛?” “我没告状。”李治理直气壮的一抬头,还撅着嘴,老大的不乐意。 “我要是不拦着你,你一准会咬皇兄一口,你以为我不知道?”李泰没一点好脸色,恶狠狠的瞪着他:“知不知道今天错在哪儿了?” “知道。”李治没好气的拉个长声,然后跟个怨妇似的嘟囔:“我不该跟父皇说有人要杀你。” “为什么说这个是错的?” “因为你没说,我不能先说。” “不对,错不在这儿。”李泰面沉似水,十分认真的看着李治说道:“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第一要沉得住气,你急什么?为人臣子做事可以积极,但不能着急。” 李治卡巴卡巴小眼睛,表示听不懂了,李泰耐心的解释了一遍。 “父皇让你做什么事,你要积极主动,又快又好的去做,父皇没吩咐你做的事,你不要着急,着急就代表着你对父皇不够信任,你是怀疑父皇没有能力查清这件事,还是怀疑父皇没有诚意去查这件事?” 李治的眼睛瞬间放大一圈,二哥可真厉害:“你怎么知道我是怕父皇包庇李承乾?” “哼,你那点小心眼没人看不出来,别老以为自己聪明。”李泰压低了声音,却很严肃的说道:“为人臣子不可妄揣君父,这是大忌,你若是大个五岁,马上就会被赶去封地,而且你能不能走得到封地都不一定,知道吗?” 第407章 临行何须泪千行 李泰临走前最不放心的就是李治的那张破嘴,仗着圣宠、仗着年纪小,什么话都敢说,有恃无恐的去得罪人。 李泰只有狠狠的吓唬他,使劲的敲打他,希望他能收敛一点:“雉奴,从现在开始你一定要乖巧听话,哪怕是装,你也给我装到二哥回来,懂吗?” “嗯。”李治非常乖巧听话的点了点头:“我尽量不说话,说话就说别人爱听的。” 李泰满意的一笑,看窗外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他拉起李治:“走吧,去舅舅家了。” 长孙无忌给李泰饯行这也是临时起意,但是排场还是不小的,请了几十位朝中重臣过去。 这顿饯行宴吃的还是挺热闹挺舒心的,李泰和李世民都在朝臣们这边,李治和公主们被安排到了内院。 为了让这顿饭能够无波无折的顺利吃完,长孙无忌特意给长孙涣一包银子,告诉他今天是个好日子,必须带媳妇出去逛一整天不能回来。 长孙涣才懒得带阎婉出去玩,他把银子一揣,把阎婉往轿子里一塞,带着她奔阎侍郎府去了,大模大样的在阎家混了两顿饭,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家。 李治也很乖,真的没有乱说话,只是表情不太好看,一直沉着脸,把不愉快都写到了脸上。 回到皇宫,李泰问他吃的开心不,他摇了摇头,说道:“舅舅家的菜可以写篇感想,标题就是鸡的二十八种做法。” “嗯?”李泰诧异的笑道:“你真能胡说八道,哪有那么多鸡做的菜?明明只有一个炖鸡。” “你去问问兕子,问问云夕和云离,看看是不是我胡说。”李治满脸的不高兴,他不拒绝吃鸡肉,但是满桌子全是鸡肉,这很难让人不多想:“他是不是故意警告我的?”ъitv 李泰笑呵呵的摸了摸李治的脑袋:“别想太多,是这么回事呢,也装没看懂,不是这么回事呢,也不要冤了别人,做好自己就行了。” 李泰一下午的时间什么事都没做,就陪着李治谈心,陪着两个小公主玩闹,不知不觉的天色暗了下来,李泰安顿好他们,抬腿又奔两仪殿来了。 李世民知道李泰会来,茶都给他备好了。李泰进屋来先是笑吟吟的施了一礼,然后习惯性的坐在一旁,发现桌子上竟然没有奏章。 “今天的奏章还没送过来么?”李泰每天时间都掐得很准,难道今天来早了? “送到甘露殿去了,你就要走了,让你歇一天。”李世民拿起一份审讯记录扔给李泰,笑道:“昨晚刺杀你的那个人,审出点眉目了。” 李泰拿起记录扫了一遍,看完就放下了,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微笑,表情一点都没变过。 李世民问道:“你信吗?我觉得不能这么简单,他一个小毛孩子就敢跑过来刺杀我大唐太子?不过全城搜查也还没查到他的同党。” 李泰沉默了一会儿,他思考片刻之后回答道:“我信,很多事情是被想复杂了,真相往往很简单,甚至有些不合逻辑。因为越是假的东西才越是完美,谎话都是按正确逻辑编出来的,所以天衣无缝。” “那你觉得这件事应该按私仇处理吗?”李世民平静的看着李泰,想知道李泰的处理思路。 李泰轻轻的一笑:“这种事哪有按私仇处理的道理?这件事怎么处理其实跟真相是什么都没有关系,只要他是个百济人,这就足够了。主要看我们想利用这件事在百济拿到多大的好处。” “嗯。”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李泰永远都是很冷静的看待问题,这点自己不能说是很中意,应该说很羡慕。 李世民经常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动不动就发火,动不动就被情绪支配了,而李泰极少有这种情况出现,在这一点上,李世民感觉自己都应该向儿子学。 “那你想怎么办?”李世民打算明天早朝商议这个事,先探探李泰的看法,他更愿意满足儿子的想法。bigétν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最上策,我们不妨先递一张战表,如果对方识趣,我们也不必大动干戈,如果对方不识趣,我们也师出有名,莫谓言之不预也。” 李泰不跟任何人置气,他要的只是实惠,刺不刺杀的没关系,反正连衣襟也没碰着。如果百济肯乖乖的把赔偿给赔到位,那这么个小毛孩子,我们都可以敲锣打鼓的给你送回去。 “好,就按你说的办,明天早朝你不用参加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李世民的眼神和语气中都充满了不舍。 李泰知道李世民还有许多的奏章要批,他不能耽搁太多的时间,他站起来轻缓的说道:“阿爷,我走了以后,你就让皇兄过来陪你批奏章吧,他需要锻炼,你也别太累了。” 李世民也不置可否,他就静静的看着李泰,看得李泰心里直发毛,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他躬身一揖:“儿告退。” “舍得走了?”李世民轻轻的笑了:“多罗嗦一会儿吧,看你到洛阳了,还罗嗦谁。” 李泰也轻轻的笑了,笑的多少有点心酸,他后退三步,然后真的转身走了。 第二天李泰基本上就是在魏王府过的,打点行装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光是带什么人,什么东西就有无数种方案。 李泰把编书的人和国策营的人都带走了,学馆还有很多的学生在读书,李泰一点没动,这样李治每天也能出宫来透透气,不然的话他就跟被软禁在宫里一样了。 一切都安置妥当了,他带着陆清策马出城,飞马奔到昭陵,上了柱香又返回城中。 回到皇宫里,天色就暗了下来,很快日落月升,夜晚彻底的拉开了大幕。 李泰拿着一个画轴来到两仪殿,陈文抱着拂尘靠着殿门正在仰头看月,见他来了,急忙笑着迎了上去:“四殿下,你来了?” 李泰把画轴往前一递:“你的那幅画像褪色了吧?我又给你画了一幅。” “啊?”陈文受宠若惊的接过画轴,激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多谢殿下。” “不用客气,我也是有事求你帮忙。”李泰笑呵呵的说道:“帮我照看照看那三个小鬼。” “份内的事嘛。”陈文抱着画轴,左右看看,跟做贼似的:“殿下你快进屋吧,外面凉。”bigétν 李泰笑笑抬腿往前走了,陈文撒腿就跑回房里,打开画轴一看,画的是他站在金殿的情景,不由得激动得热泪盈眶,这可是他一生中最为高光的时刻。 ps:今天更的晚,更的也少,就不卡文了,嘿嘿,我在番茄的读者号改名了,我叫“西瓜瓤”,甜吧? 第408章 八月十八辞行日 水洗过一般的天空,蓝得清澈透明,比画还要美的朝霞铺满了半边天,李泰站在院子里做了个深呼吸,好美的早晨,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再看到长安城的日出会是在哪一年哪一天。 李泰早早的起来,这么好的天他也并没有跑步,而是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然后来到东宫,宫门守卫都吃了一惊,四殿下怎么这么早过来? “去通报,就说我来向皇兄辞行。”李泰本可以直接进去的,但是现在太早了,他不能这么没礼貌。 守卫应了一声,急忙跑了进去,太子殿下是在冰室睡的,环境很是阴冷,又不能加任何的取暖设备,因为周围都是冰,怕化。 李承乾听说李泰来向他辞行,不由得心花怒放,他肯走真的是太好了,李承乾也不想兄弟间杀得血流成河。 他知道自己喜欢的逍遥椅、轮椅、吊床、风扇以及很多的美食都是李泰研究出来的,李泰弄出来的好东西,哪一样都没有落下过自己,轮椅更是专门为自己设计出来的。 他知道李泰的内心深处和自己一样,多少都还保留一点手足之情。难得他在权力和亲情之间,最终选择了放弃权力,珍惜亲情。 李承乾穿好衣服,长出一口气,心里暗道:“惠褒,只要你不再回长安,哥绝不会向你挥刀。” 李泰在宫门口等了许久,见李承乾披着一件白狐领的棉披风朝自己走来,他就知道李承乾这是在冰室过夜了,他急忙小跑着迎了上去。 “参见皇兄。”李泰笑吟吟的恭恭敬敬的躬身一礼。 “免礼。”李承乾上上下下的打量李泰一通,一身墨色蟒龙袍,从头到脚干干净净、齐齐整整:“真的要走啊?” “嗯。”李泰重重点了点头,笑呵呵的看着李承乾:“我特意过来跟你辞行的,天越来越凉了,哥,你要好好保重身体,阴冷的地方尽量少去。” “我知道,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衣食冷暖多多在意,要是过的不好就回来,皇宫永远是我们的家。” 李承乾眉梢带喜,李泰眼角含笑,两个人相视许久,李泰张开双臂笑吟吟的唤了声:“哥。” 李承乾向前一步,紧紧的跟他相拥在一起:“惠褒,真舍不得你走。”biqμgètν “我也不想走,奈何千思万虑,终是去成计。”李泰轻轻的推开他,扶着他的肩膀,轻缓缓的说道:“哥,我走了以后,你可别再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多顺阿爷的意,少吃任性的亏。” “放心吧,我都理会得。”李承乾捶了他一拳,笑道:“路上多加小心,到地方给我捎封书来。” “一定。”李泰后退两步,躬身一揖:“皇兄多加保重,惠褒走了。” 李泰起身没有再看他,直接转身走了,李承乾冲着他的背影喊了声:“一路顺风。”他摆了摆手,没有回头。 李承乾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渐行渐远,直到连点影子都看不见了,他依然不动不摇的向前望着。 终究是亲兄弟,心里难免有些挂牵,这一别也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相逢之日了,但愿没有吧,各自安好就是最好的局面了。 李承乾心里默默的念叨着:“惠褒,走吧,这一走别回头,再回来只怕我们就是刀兵相见了。” 李泰回到立政殿,跟李治一起吃了个早饭,到公主房里悄悄的看了一会儿熟睡中的兕子和妞妞,然后换了身浅色的蟒龙袍,拉着李治来到大兴殿的后门。 李世民散了早朝,一出门就看到他们哥俩,李泰上前躬身一揖:“阿爷,一切都准备好了,我是特来辞行的。” 李治赶紧抢着说:“阿爷,我要去送二哥。” 李世民笑笑,说道:“我也准备好了,朕率百官送你出城。” “啊?”李泰有点惊讶,就是出征的将士也没这待遇,自己不过是去洛阳办件私事,值得这么隆重吗? “走吧。”李世民抬手朝前一指,只见车马厢式大轿都准备好了。 “我的车驾在立政殿,我带雉奴过去。” 李泰拉着李治刚要走,李世民笑道:“不必了,我带你们到城门,你再换车驾吧。” 父子三人共同坐进了轿子里,李世民坐在两个儿子的中间,李泰很安静,李治也算安静,就是不时的来一句:“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李世民笑而不语,李泰也装聋作哑,这个问题都回答过他无数遍了,实在是懒得理他。 走在最前面的是李泰的轿子,以及他要带走的人,浩浩荡荡的长队一望无边。 后面是皇帝的轿子,再后面是百官的轿子,整条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百姓们都挤在屋檐下,抻着脖子指指点点的看热闹。 皇宫到城门,平时觉得也挺远的,今天怎么说到就到了?轿外一声喝报:“城门到!”李治“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阿爷,你让我再送二哥一段,就到五里亭,行不行?” 一句话把李泰说得也差点哭了,他扭头看向轿外,缓了缓,哽咽着说道:“阿爷,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惦念我。雉奴不懂事,还请看在阿娘的份上,轻打轻责。” “下车吧。”李世民拍了拍李泰,李泰点点头,掀开轿帘弯腰下了轿,李治随后就蹿了出来,李泰一把抱住了他,他搂着李泰的脖子不撒手,趴肩膀上哭。 百官也都下了轿,依次上前说些祝福的话。一些程式化的辞行仪式过后,李泰就真的要走了,李世民亲自送他到城门口:“早些走吧,迟了就耽误行程了。” “儿给阿爷磕个头再走。”李泰还得先拂开抱大腿的李治,然后才能屈膝跪倒,他规规矩矩的给李世民磕了三个头,站起来两行眼泪就流了下来,他急忙转过身。 “二哥!”李治抱住李泰不撒手,李世民说道:“雉奴,送你二哥到十里亭,到十里亭你务必回宫。” “谢父皇。”哥俩回身一揖,李泰扯起李治就走出了城门,李世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俩的背影,这是要走到十里亭么? 他俩何止是走到十里亭,他俩走到五里亭还饿了呢,哥俩在五里亭吃东西吃了一个时辰。 李泰不着急,他是认可在路上过夜了,李治不舍得分开,多赖一会儿是一会儿。 再怎么磨蹭,十里路也还是有尽头的,走着走着就看到了十里长亭,李治撇撇嘴又想哭,李泰赶紧哄他:“我们到十里亭歇歇脚,多歇一会儿。” “嗯。”李治反正黄昏之前能回到皇宫就行,他刚点了点头,前面有人跑过来报道:“十里亭有官轿拦路。” 第409章 十里亭话别几句 李泰和李治对视一眼,有官轿正常,官轿拦路就不正常了,而且拦路不分个对象么?谁的路都敢拦? 李泰平静的问道:“谁的官轿?是有意拦我还是碰巧在十里亭送人?” “没有上前询问,只见轿子在路中间横摆,看上去应该是一品官员的大轿。” 轿子横摆就是不让别人过去的意思,但是这十里长亭也不是什么繁华之地,有的时候可能就是随意摆放一下。 “上前去问个明白再来报我。”李泰觉得不能是故意拦他的,也不是疯了,拦他做什么?应该就是看他的这个队伍还没走到近前,否则一定会让开的。 李治忽然高兴的跳了起来,他蹦到李泰的面前,笑嘻嘻的说:“能不能是父皇不想让你走了,故意派人拦你,让你回去的?”ъitv 李泰笑着刮了他的鼻子一下:“不可能的,阿爷巴不得我赶紧走。” “为什么?”李治觉得阿爷对二哥还是相当好的,所有的皇子里就对二哥最好了。 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只有他九章九旒,只有他在金殿上有把椅子,只有他的国策府可以在朝堂之外,自建一套官僚体系,只有他的印章可以盖在奏章上,除了没有兵权,他比太子的权力都大了,当然现在太子也一样没有兵权。 李泰笑着蹭了蹭他的额头,然后搂着他的脑袋,对他附耳低言:“有些话二哥不能说,陆清会讲给你听的。” 李泰脸上笑着,心里苦的冒水。他始终无法对李世民完全的放下戒心,一如李世民始终无法对他完全的绝对信任。 从小到大,李世民要求他做的事,都是太子应该做的事,每次都是拿他当试验品,先让他做一遍。 如果他做得到,那李承乾必须也要做得到,并且要尽量比李泰做的好。如果他做不到,那同样的任务到李承乾手里的时候就降低了难度。 这一年来,别人看到的是李泰身上圣宠无限,李泰看到的是他已经把所有太子该做的事都做完了。 他的标杆已经立好了,现在就是看李承乾如何抄作业的时候了。他要是不离开,皇帝哪有理由把作业交到李承乾手上? 你挡路的时间久了,人家就会把你搬开,你不赶紧给自己找个理由离开,难道等别人找借口来赶你走吗? 李泰在李世民面前,有意无意的提过好多次他要去洛阳监造佛像,李世民从未说一个字的挽留。 李泰就认定了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而且他这个时候离开,时机正好。 李承乾身上正背着殴师的恶名,朝中支持他的人是最少的时候。 他颓废许久,现在正是他业务能力最薄弱的时候。 李世民对他是又爱又恨两相交缠,看到他有一点不争气的地方,必然火冒三丈,毕竟自己把该做的事都做到了极致,李承乾很难在短时间内超越自己。 李治扭头看一眼不远处的陆清,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扯着李泰的胳膊,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小声的问:“你有事跟他能说,跟我不能说,你是不是跟他比跟我好?” “哈哈哈……”李泰一下被李治给逗得哈哈大笑,小孩子的思维果然跟大人不一样。事的问题可以放一边,必须先解决一下跟谁好的问题。 “雉奴,你看我要是想带陆清走的话,是不是一句话就能带走?不需要跟谁请示吧?” 李泰笑吟吟的看着李治,李治点了点头,这话没毛病。 李泰继续说道:“我求了父皇好几次要带你一起走,是父皇不同意,对吧?” “嗯。”李治又点了点头,这也是事实,没毛病。 “因为带不走你,我把陆清留给你,你觉得我是跟你好还是跟陆清好?” “哦吼!”李治举着双手蹦高高,乐哈哈的大喊:“我二哥跟我最好!” 李治正嚷着,一个军汉骑马跑到近前,翻身下马,报道:“殿下,十里亭是房相拦路,说是专为给殿下送行。” 房相拦路?李泰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激动的问了句:“房相自己吗?带什么人了没有?” “轿子旁边还有一辆车,看样子像是带了小姐。” 军汉说完就感觉一股风从身边刮了过去,抬头看时四殿下没了踪影,一回头见四殿下已经骑到了自己的马上,一抖丝缰就向前跑去。 李治被扔在了原地,他傻呆呆的看着纵马狂奔的二哥,这是自己的亲二哥吗? 陆清忍不住笑的走到李治身边:“九殿下,咱是直接回宫还是?” 李治眨巴眨巴他的小眼睛,呆萌呆萌的问道:“我二哥跟房家小姐姐最好,跟我第二好,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二哥跟谁好,我知道血亲永远比姻亲亲。” “对!”这话李治爱听,房家小姐姐再好,她也不姓李,就算她变成自己的二嫂也没用,媳妇说换就能换一个,兄弟换不了。 李治歪着小脖子,又追问了一句:“那我二哥怎么抛弃我,奔她去了?” “姻亲关系需要维护,血亲不需要,你二哥想要聚房家小姐姐,就必须得有个积极的表现,不然人家就会生气、会挑礼。你二哥别说抛下你,就是打你两巴掌,你也不会记仇,对不对?” “对!”李治又开心了,这证明二哥真的是跟自己最好,才放心大胆的跑了,不用会担心自己会生气:“咱们慢点走过去吧。” 李治也不是一点事不懂,他也知道给二哥留空间,让二哥跟房家小姐姐好好说几句话。 李泰是马不停蹄的就冲到了十里长亭,远远的看到官轿横在路中间,他不由得心头鹿撞,又是着急又有三分怯意。 他咬咬牙故作镇定,翻身下马来到长亭边,长亭里酒菜摆了满满一桌子,桌边就坐着个位高权重的房玄龄。 房玄龄见李泰到了,他站了起来,刚要向前走两步,李泰已经大步流星走到了他的面前,抢先躬身一揖:“学生见过房公。” “殿下太客气了。”房玄龄伸手扶了他一下:“怎地走的如此慢?” “父皇有命雉奴只能送我到十里亭,因此走的慢了些。”李泰说完才发觉自己把李治给甩掉了,这事办的,真是有点对不住雉奴小朋友了。 “原来是这样,小女听说你要走,特来与你送行。”房玄龄笑呵呵的看一眼李泰,又看一眼太阳,看来他今天注定是要在路边过夜了。 房玄龄对着车边的侍女说道:“扶小姐过来跟殿下话别几句,早些登车回城,莫误了殿下的行程。” “是。”侍女应了一声,转身掀开轿帘,扶着房遗月下车,主仆两个走了过来。 “老夫年纪大了,甚是困乏,我去轿子里歇一会儿,就不多陪殿下了。” 李泰拱手一揖:“房公请便。” 房玄龄转身奔轿子去了,李泰直起身,见房遗月已悄然立于自己的对面,相距不过两米远,两个人四目相对,似有万语千言却又相对无言。 侍女转身奔桌子去了,她提酒壶斟了两杯酒。 “你走也不和我说一声。”房遗月含嗔带怨的眼神把李泰的魂灵给看的都要化了。 李泰略有些焦急的望着房遗月,轻轻的说道:“话别空滴心酸泪,临行何须酒觞?没和你说是怕你难过,我又不是私逃,到了洛阳我就会写信给你的。” 李泰一句话逗得房遗月差点笑出了声,谁说你私逃了? “我们过去坐吧。”房遗月转身走到桌子旁,她也没有坐,她拿起一杯酒,双手递给紧随其后的李泰:“酒虽浑浊,好歹是乡中之水,望殿下勿嫌勿忘。” 李泰听她说完,并没有接酒杯,转身望向别处。 第410章 一笑何能掩泪眸 李泰看看房玄龄的轿子,轿帘遮得挺严实,再回头看看自己的那一队人,离的不远可也不近。 李泰转回身,见房遗月身旁站着一个手提酒壶的侍女,他对她说道:“酒我来倒,你去看着点车,车别丢了。” 侍女回头看一眼车,车套在马身上,马拴在大树上,车能丢? “是。”侍女轻笑一声,把酒壶放在桌子上,转身奔车去了。 李泰笑嘻嘻的看着房遗月:“我就你手中饮了这一杯吧。”他说着伸手抓住房遗月的手,强制性的把人家手里的酒给喝了。 水酒入了李泰的喉,进了李泰的肚,一抹醉颜却飞上了房遗月的脸。 李泰回手端起另一杯酒,轻轻的敬向房遗月:“合欢未饮先别离,满怀愁绪杯中滴。花朝月夕莫轻叹,且待举案对眉齐。” 房遗月微微一笑,刚要放下手中的空酒杯,李泰向前一递酒,说道:“就这么喝吧。” 房遗月俏脸更红了几分,没有理会李泰的言语,她轻轻的把手中的空杯放到桌子上,回手接过李泰手中的酒杯,无声的一饮而尽。 房遗月喝完便去拿酒壶,却被李泰抢了先,李泰抓起酒壶,笑道:“我来。”李泰边倒酒边随意的问了句:“你二哥怎么没来?” 房遗月嘴角抿着一丝笑意,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香车:“看车有一个人就够了。” 来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撵去看车吗?房遗月轻轻浅浅的嘲笑,使得沉闷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李泰倒了两杯酒,自己拿一杯,递给房遗月一杯:“山高水长挡不住鱼来雁往,行人自有归来日,莫倚帘栊叹离时。” 房遗月接过酒杯,眨眨眼低下头,看着杯中酒,滴滴都是愁,她轻启朱唇说道:“感君知我意,何幸双心系。今送君行远,青鸾频须寄。” 房遗月说罢缓缓的抬起头,两相对望,眼底都浮上一层晶莹,眼角都带起一丝微笑。两个人一样的忍不住心底的难过,又都不想让对方难过,盈盈笑对又泪眼难遮。 两个人一起举杯,缓缓的饮尽了杯中的缕缕相思,一刹时心里如潮翻浪翻,许多的话压不住的往上涌,偏偏涌到舌尖全都咽了回去。 “时候不早,你,你且回吧。”李泰心里纵有千不舍万不舍,也不能留人家在长亭不走。况且房玄龄就在路边等着,他耽搁的太久了也不好。 “嗯。”房遗月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先登程吧。” “你先上车。”李泰的目光死死的粘在了房遗月的身上,一下也不想挪开。 房遗月坚持说道:“你先登程,我是来送行的,我要看着你走。” “嘿嘿”一声傻笑引得他们俩一起朝路边望去,却原来是李治坐在马背上,陆清抱着他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二哥,我饿了。”李治大喊一声,陆清赶紧下马把他给抱了下来。 李治撒腿就跑到李泰面前:“二哥,你走吧,这么多好吃的,我吃完了跟房家小姐姐一起走。” “你吃你的,我不着急,刚好多陪你一会儿。”李泰一边说着话,一边拂了拂石凳,转身对房遗月说道:“你坐啊。” 晋王殿下点名要和她一起走,她当然不能先走,她便缓缓的坐了下来,李泰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李治这个刚在五里亭吃了一个时辰东西的人,想必是饿得很,桌上满满的菜肴,他都挑不出来吃哪个好了,看了半天最后拿起一只鸡腿,疯狂的舔。 房玄龄掀开轿帘一看,就知道李治是故意来磨时间的,给他多长时间都一样的不够,不过他也没催,反正现在都下午了,他再磨还能磨多久? 李泰估算着再不动身李治就要回不去皇宫了,于是他往起一站,还没等他板着脸说要走,李治就先说了句:“二哥,你上车吧,我们要回去了。” 李泰微微一愣,这小子怎么这么懂事了?房遗月也站了起来,对着李泰轻轻一福:“殿下一路平安。” 李泰忙还一礼:“多谢相送之情。” 房遗月头也没抬,直接就快步走向路边的香车,早有侍女打起了轿帘,她钻进轿中,轿帘放下,车虽未动,心已然飞远,她坐在车内咬着绢帕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李泰看着她上了车,刹那间感觉像心被人摘了一样,忍不住心痛,又不能哭,他急转身,一把抱住李治,紧紧的把他箍在怀里,哽咽着唤了声:“雉奴。” “二郎。”陆清在一边轻声劝道:“时候不早了,莫误了行程,九殿下也该回宫了。” 李泰缓缓的松开手,掐着李治的肩膀,想说句什么,却说不出来,他狠下心推开李治,只一句:“我走了。”便转身迈开了步子。 “二哥!”李治哭着喊着朝他跑,却被陆清一把抱住,任凭他手刨脚蹬哭得撕心裂肺。 李泰眼见着走到车边了,又转过身要往回走,陆清冲他摆手让他赶紧走,他一咬牙三步并两步的走到车边,快速的钻进了轿子里,急急的吩咐:“启程!” 房遗月擦把眼泪,掀轿帘向外望着,李泰也掀开轿帘向外望,陆清搂着李治双双冲李泰挥手,谁也没有说什么,复杂的目光交错中,车马缓缓启动。 黄昏时分暖洋洋的阳光洒满大地,李治跟踩着铃声上课的学生一样,压线的冲进皇宫。 他失魂落魄的走回立政殿,兕子和妞妞都在院子里玩耍,看到他回来了,一前一后的跑向他。 “三哥,二哥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兕子向李治的身后望了望,追问道:“二哥是去阿爷那边了吗?” 李治深吸一口气,长长的呼了出去,故意笑了一下:“二哥出门办事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biqμgètν 李世民看着桌子上的奏章,也有些出神,每天这个时候李泰都会准时的喜笑盈盈的出现。 “阎立德的奏章也该到了。”李世民看向陈文:“找一下有没有阎尚书的奏章。” “是。”陈文上前翻动那些奏章,还真的找到了阎立德的,赶紧递交给李世民,李世民打开迅速的看了一遍,然后哈哈大笑:“峻工的真是时候,太好了,青雀这回能开心了。” 陈文躬身侍立也不敢吱声,李世民看他这么安静,我都笑这样了,你咋不激动呢?于是脸一沉,拿奏章指着他问道:“你不是早就告诉青雀了吧?” 陈文吓得一抬头,赶紧解释:“没有,绝对没有,皇上要给四殿下个惊喜,我哪能提前说呢?” ps:惊喜的伏笔在第290章,伏的够深不?也不知道是写离别的段子太费感情了,还是火锅吃多了,嗓子疼,上火了~ 第411章 魏王池与魏王堤 虽说是中秋已过,洛阳的天还是十分的炎热,并没有一下子就凉爽下来,满城里一派盛夏气象,丝毫看不出秋的痕迹。 经过几天的颠簸,总算是赶到了洛阳城。远远的又望见了十里长亭,李泰不由得想起了几天前,房遗月与他长亭送别时的情景。 那真是:半山赤叶如血,尽皆相思染;满眼黄沙似烟,全是离恨熏。人只见临岐三杯酒,又谁知话别一腔愁。 李泰正在轿中感怀,忽然轿子缓缓的停了下来,轿外有人报道:“工部阎尚书及洛阳知府率众在十里亭处迎接。”bigétν “知道了,赶过去与他们会合。”李泰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总算是可以结束一整天、一整天的坐在轿子里赶路的生活了。 洛阳有行宫,可以暂时安顿下来,但绝不是长久之计。 李泰当然可以随便的住在行宫,但是他带了一千多人过来,有原来在魏王府修书的,也有原来在国策府做事的,这些人是不能长时间的住在行宫里的。 李泰一路上都在犹豫要不要在洛阳建个宅院,建的话这是一笔不小的花费,不建的话,这些人住在行宫,属实不太方便。 也不知道自己会在洛阳多久,若是短期的几个月,也就将就着过了。建个王府也得多半年,建好了人走了,那建它干什么? 可若是住个三二年的话,总不能拿行宫当自己的私宅用,不然就看看有没有闲置的豪宅先买下来,旧点没关系,够大就行,这样比较省钱也比较省心,走了以后还可以卖掉。 不知不觉的很快就到了十里长亭,李泰下轿就看到阎立德和洛阳知府双双站立在面前,齐唰唰的躬身一揖:“臣等参见国策将军。” “免礼。”李泰笑微微的一抬手,说道:“劳烦两位久等了。” “恭迎殿下是我等的荣幸,也是整座洛阳城的荣幸。” 阎立德知道李泰替他阎氏一族挡下了多大的灾难,生生把一颗斗大的灾星从阎家抠出去了,这份大恩大德都值得记到下辈子。 因此他和李泰说话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真诚的笑容是会带给人一种温暖的,单纯的礼仪性的微笑则是没有温度的生硬。 长亭是吃送别酒的地方,接风宴没有在长亭吃的,彼此寒喧了几句,队伍便继续向前行进,很快就走进了洛阳城。 “殿下,阎尚书说一路车马劳顿,想必很是疲惫,问今日先带我们到住处安顿下来,明日再设宴给殿下接风,可否?” 李泰也不想丢下这些人,自己跑去赴宴,吃也吃不踏实,于是他说道:“甚好,我也是这么想的,今日我们先到行宫,各自寻个安置,明天再说其他的。” “是。”报事的人应了一声,便到前面回话去了,没多一会儿,他又跑了回来:“殿下,阎尚书说行宫近日正在大修,任何人不能进出。” “什么?行宫大修?那你问问他,我们这些人如何安置。” 李泰一听这话就火了,他要来洛阳的事可不是临时起意,阎立德是早就知道这个事的,行宫大修他都不上报,是纯心给自己个难堪,看自己笑话的吗? “阎尚书说的就是,他今天带我们到住处去安顿下来。”报事的人觉得自己话说的挺清楚的,这殿下怎么还急了? “嗯,那就跟着他走吧。”李泰心里第一个落脚点就是行宫,一听说行宫在大修,不能住了,他当然就着急了。 既然阎立德另给安排了住处,那就先过去看看再说,阎立德这个人应该挺靠谱的。ъitv 李泰不时的扒轿帘向外望望,洛阳城看起来跟他上次来的时候变化不大,街市还算繁华,当然跟长安没法比。 走了很久,轿子终于是速度慢了下来,轿外传来一声喝报:“魏王府到!” 李泰捏捏眉心,一捂脸,看来自己对下面的人,真的是太宽容了,居然什么错都能犯得出来。 地名好乱报的吗?张嘴就喊“魏王府到”,人家借你个地方让你暂时安顿下来,你还直接抢人家的宅子不成? 说错话不要紧,还喊那么大声,不丢人么? 李泰弯腰下了轿,对报事的人说道:“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就去问清楚,不要乱报,当着这么多人,贻笑大方。” “殿下。”报事的人回身一指,说道:“阎尚书说,这儿就是魏王府。” 李泰顺着他的手转过头,抬眼一看,我天爷,好辉煌的门墙,真是够气派,比李靖家的都好,好一百倍。 这时阎立德和洛阳知府笑吟吟的走到了李泰面前,阎立德对自己设计的作品那是充满了自豪感的。 “殿下,这是臣奉陛下之命给殿下建造的府邸,进去看看吧。”阎立德笑微微的请李泰进去看看他的新宅子。 “好。”李泰激动的心花怒放,他真的不知道老爹居然在洛阳给自己建了宅院,他兴奋的抬腿就走了过去。 在外面看的时候就觉得好大、好漂亮,这绝对是一等一的豪宅。 进去以后才发现自己的格局小了,这根本不是一个豪宅,这是一个建筑群。这仅仅是一个建筑群吗?不,这还是一处园林。这仅仅是一处园林吗?不,这还是一处景观。 阎立德边走边滔滔不绝的向李泰介绍着李泰的家,李泰则边听、边看、边秀着眼界大开的惊讶。 这魏王府到底有多大?反正不停脚的走的话,一天肯定是走不完,骑着马走也走不完所有的地方。 这座宅子,姑且叫宅子吧,这已经不能算是宅子了,反正就这处地方整整合并了两坊,合并之后还占据了东西尽一坊之地,并且另有三百亩的天然大水池。三百亩到底多大?换算过来就是二十万平方米。 阎立德在这个大水池与洛河之间修筑了一条堤岸,堤岸的两边种了大量的柳树。 “殿下,还记得你献给陛下的青蛙图吗?”ъitv 李泰当然记得,给李治画的大公鸡被阎立本请回家去观摩,李治大哭大闹,李泰到阎府把画给要了回来。 因为怕画被李世民硬抢去,李泰特意画了一幅更大的青蛙图送给他。李泰满眼疑惑的看着阎立德,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青蛙图。 “陛下就是觉得你喜欢有水池有柳树的景色,才特意选了这里,造了这魏王池与魏王堤。” 李泰确实很喜欢这里的景色,站在这里一眼望去,心底顿时升起一种于愿已足之感,他轻轻点了点头,感叹道:“原来如此,父皇真是用心了。” 他却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父皇哪还有心可用,心都气裂了。 第412章 换谁谁能不心凉 自从李泰离开长安以后,这几天李世民的日子过的平平常常,没什么大起大落大风大浪的,除了偶尔会想念一下他的青雀儿,和不太敢随便踏足立政殿以外,就没什么别的不同了,算得上是相安无事的一段日子。 今天没有小朝议,李世民一个人在两仪殿处理奏章,陈文进来报事,说道:“中书侍郎岑文本求见。” 李世民有些日子没见过岑文本了,他前几天还找过他一次,说是他奉李泰的命令离开京城办事去了。 李世民也不知道他去办什么事了,想问也不知道问谁,岑文本没在京中,李泰正在去往洛阳的路上。 “让他进来吧。”李世民头没抬、眼没睁,继续批着奏章。 “是。”陈文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岑文本走进来,规规矩矩的躬身一揖,朗声道:“臣中书侍郎岑文本参见陛下。” “免礼,有什么事,你说吧。”李世民想着等他说完,再问他李泰让他做什么去了,没想到岑文本开口说的就是这件事。 “臣奉魏王殿下之命,前往高陵,请太子詹事于志宁还朝,” “嗯?”李世民略感诧异,于志宁上书辞朝,自己下了诏,召他还朝,但是三个月的假期还是算数的,假期一满他自然就会还朝了,怎么还用派人去请? 说着话突然被打断了,岑文本也略感诧异,自己才说了这么几个字,哪里说错了?他抬起头,满眼迷茫的望了皇帝一眼。 “魏王什么时候派你去的?”李世民表示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岑文本从袖子里掏出好几样东西来,一股脑的都放到了桌子上:“这里有魏王殿下的亲笔书信以及于志宁的辞朝奏本。” 李世民拿起于志宁的奏章看了一遍,才知道于志宁收到诏书之后并没有还朝之意,而是又递了份请辞的奏章上来。 再打开李泰的手书密信看一遍,才知道是李泰悄悄的瞒下了于志宁的奏章,李世民不傻,他当然知道李泰这是一怕自己生气,二怕白白损失一个声望颇重的栋梁之材。bigétν 看日期,想起了那天正是收到了权万纪和李佑典军的奏章,自己气得差点把寿山石都摔了,也不知道李佑现在怎么样了,一会儿得写封信问问他的情况。 当时多亏了李泰在身边撒娇卖萌的哄自己,想起李泰,李世民的眉心舒展了许多,青雀在正事上有主见,在生活上有调剂,离开他这几天真是很不适应。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东西,淡然的问了句:“于志宁怎么说?” “他坚决辞朝,他说如果非让他还朝的话,他有个要求,就是不再辅导太子了。” 一听这话,李世民心里的火说什么都压不住了,这个于志宁简直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辞朝一次,我安慰你,辞朝两次,我下诏召你,辞朝三次,我儿子派人到你老家去请你,你特么还辞朝第四次? 姓于的是真不要他这张老脸了,真以为太子缺老师,是不是?也不睁开你的老花眼看看,东宫有多少太子太师,有多少大儒,差你一个吗? 要是你业绩好也行,李承乾让你教育多少年了,你自己看看你教出来个什么玩意儿,就这你还跟我摆谱,不想当官是吧? 我特么让你一辈子、十辈子都当不了官,是姓于的都给我滚蛋。李世民抬手去抓毛笔,他要亲自下诏,于志宁这一支,子孙后代都不许入仕。ъitv 李世民的手还没碰到毛笔,他又看到了桌子上李泰的手书,李泰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岑文本如果请不动于志宁,务必要问出他辞朝的真实缘由。 也罢,下诏不急,先问问他什么原因辞朝,我李世民哪一点对不起他了,就这么下决心跟我老死不相往来。 李世民压着火气问道:“不辅导太子,他想干什么?” “他说就算让他打扫马厩都行。” “放屁!”李世民狠狠一拳砸到桌子上,茶盏都颠了起来。太子詹事不辅导太子去当马夫?我召你还朝,是因为马圈缺个力工吗? “说的这是什么混话?太子把他怎么了,这么不招他待见!他平时告太子的状还少吗?太子何曾说他半个不字?我哪次不是哄着他来?我夸奖他、我赏赐他、我捧着他、惯着他,就养出他这么个上锈的脑袋!” 李世民气得一顿暴骂,岑文本吓得战战兢兢,死死的往下低头,大气不敢出。直到李世民骂够了,温和的问了一句:“他到底为何辞朝,他说了没有?” “说,说了。”岑文本吓得“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浑身颤抖的跟要吓死了一样:“臣,臣不敢妄言。” “说!”李世民又一砸桌子,岑文本才不得不开口,说道:“他说太子,太子派人刺杀他。” “什么?”李世民“噌”的一下弹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太子派人行刺于志宁未果。”岑文本一个头磕到地上,头都不稍微抬起。 李世民瞬间感觉浑身冰凉,他连一丝起疑的心都没有。 张玄素的伤还没养好呢,虽然到现在为止,也没查出实证,能证明向张玄素出手的人是太子指使的,但是查不出来就是最明显的实证。 若不是东宫的人,如何能东宫消失的干干净净?除非那刺客就是东宫的侍卫,他只要往自己的岗位上一站,刺客就是凭空蒸发了。 太子殴师这回事,李世民就仗着查不出来,赖着不办,他不肯把这样的恶名扣到自己儿子的头上,他就以太子东宫混乱,对老师保护不力为名,收回了东宫六率,软禁了太子。 如今于志宁又说出了太子杀师这样的话,李世民相信能做一就能做二,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真的。 令李世民心寒的不是李承乾要杀一个高官,哪怕他杀个亲王,李世民都只能是骂他一顿而已,杀了也就杀了,令李世民心寒的是李承乾要杀的人是他的恩师,天地君亲师,连老师都杀,还有人性吗? 师徒如父子,对老师都能下得去手的人,心里还有亲情吗?现在是于志宁和张玄素,下一个呢?是自己还是青雀和雉奴?ъitv 岑文本把于志宁的话重复了一遍,那天晚上灵堂的事说得很详细,于志宁拿不出任何证明,但是他看到了那个刺客,他记得刺客的体貌特征。 “我知道了,这件事有待详查,你下去吧。”李世民无力的摆了摆手,感觉力量都被抽空了。 岑文本应了一声“是”,急忙退了下去,出门抹了把汗,衣袖瞬间湿透。 第413章 谁精谁傻谁亲疏 李世民闷滞滞的呆坐着,无精打采的提不起来精神,忽然想哭,眼睛却很干涩,连半滴眼泪也没有。 坐着坐着他忽然冷笑连声,笑够了深深的叹了口气,看起来不是李承乾没志气,是自己没脸。 李世民在心里呼唤着李承乾的名字,高明啊高明,你是非逼着我对你死心不可。 我给你留一条后路,你断一条后路,我对你抱一次希望,你给我一次失望,你这比日落月升还准呢,你是一次都不带出错的,又及时又准确,次次正中靶心。 青雀提出要去洛阳督造佛像的时候,我便命阎立德悄悄在洛阳给他建个豪宅,为的就是让他在洛阳多住几年。 这几年我可以随时去看他,他偶尔也可以回来看看。最重要的是这期间把你锻炼出来,等你地位稳固了,再让他回来,或是直接让他去封地。 你可好,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往悬崖上逼,我都想把青雀直接扶正了,难得他胸怀若谷,太子权力都攥到手里九成九了,依然舍得放手让你。 我若不是一缕私心作祟,还存着稳固你李高明太子之位的心思,我根本都不会让他走。 青雀临走还声声劝我,要让你过来批奏章,让你帮我理政务,他想替你求情又不敢张嘴,只能装成关心我的样子,怕我累着,让你来分担。biqμgètν 我想这次是他主动让你的,不是我偏心,我只是顺手推舟准了他的奏,让他去洛阳快活几年,也再给你一次机会。 李高明啊李高明,一颗树要是长歪了,我能用力把它正过来;枯了叶子,我可以剪掉叶子;哪怕断了枝桠,我可以等它再长出来,可要是它从根上烂了,你让我怎么办? 你没有能力,我可以让全天下的大儒都围着你教导;你没有态度,我可以等你振作起来,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不说你,我相信你总有醒悟的一天; 你闹情绪,我可以包容你,你弄那么个冰室,祭奠那么个孽障,我也听青雀的,给你的心灵留一方空间; 你犯错误,我可以包庇你,你错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有我的亲女儿、有我的朝臣、有我的嫡孙,甚至你往立政殿投毒,我都替你瞒了下来。 张玄素受伤的事,一直到现在没给人家一个正面的说法,凡是知情的人谁眼里揉得进沙子?谁都知道这事就是你李承乾干的,我是赖皮赖脸的替你遮掩。 我怕你背上殴师的恶名,想不到你还有杀师的罪行!你这是一般的胡闹吗?你这是道德败坏,你这是禽兽不如! 从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到今天,你算算有哪一代君主、哪一位帝王能如此对待太子?别说帝主,天底下当爹的,有没有比我更卑微的了? 李世民想着想着就觉得胸膛要炸裂,他转过身,看着彩铅画的长孙皇后像,不知不觉的就泪流满面了。 看着喜笑盈盈的长孙皇后,李世民痛哭不止:“观音婢,你走怎么不带上我?也省得我跟这个孽子操心。” 门声响动,陈文一路小碎步的走了过来,他在桌前站住脚,躬身说道:“陛下,长孙司徒来了。” “嗯。”李世民只“嗯”了一声,也没回身,陈文无声的退下了,过了一会儿长孙无忌迈步走了进来。 长孙无忌这几天心情好极了,他天天都进宫来,白天在东宫教导太子,劝慰太子不要心急,他会劝说皇帝一点点把权力还归东宫,下午就在立政殿陪两个小公主玩耍,等晋王读书回来就跟他谈天说地。 这几天太子表现的很优秀,晋王也表现得很乖巧,一个魏王离开了,两个外甥都跟舅舅亲了,这种感觉好极了。 长孙无忌手里拿着一个纸卷,笑吟吟的走向正坐在桌前批阅奏章的李世民,他走到桌边,自己就坐了下来。 他举着手里的纸卷,乐呵呵的说道:“高明真是出息了,这才几天的功夫简直判若两人,我终于又看到了意气风发的大唐太子。” 李世民连眼皮也没撩一下,就静静的看着奏章,静静的提笔写字,仿佛长孙无忌根本不存在一样。ъitv “喏喏,你看看。”长孙无忌把纸卷往桌子上一放,笑得满脸都是褶子:“我让高明讲讲治国之策,他当时洋洋洒洒的写下了整整三大篇,真个是文辞优美、道理深刻。” 李世民半点兴趣都没有,这玩意儿真不说准是谁写的,当然写肯定是李承乾执笔写的,但是谁给立的意、谁给改的文,真都是不一定的事。 李世民特别想说一句“你是没看过青雀写的治国之策吧?三大篇叫洋洋洒洒?青雀写了整整十七卷。文辞优美、道理深刻?看过青雀写的,你就知道什么叫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了。” 李世民瞄了一眼那半张开的纸卷,缓缓的开口说道:“我也观察他好几天了,他最近表现确实不错,看来以前是青雀压得他太狠了,他能浪子回头,我真是死都闭得上眼了。” “这话说的,高明是犯过不少错,改了就是了嘛,谁还没年轻过?说实话我羡慕高明,他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咱们像他这个年纪正征战沙场呢,哪有时间任性?” 长孙无忌在替李承乾犯过的错误打掩护,一个生来就位尊权重的人,难免骄纵奢侈,他是被宠大的,他没吃过苦,这都是他任性胡为的根源和资本。 “难得你说话他听得进去,有空你就多开导开导他吧。他要是真的幡然醒悟,一直上进就太好了,这样吧,先把东宫的奏章送过去让他批,批得好再让他听政、议政。” “我也是这意思,慢慢来嘛。”长孙无忌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我要去看看兕子和妞妞,一起过去吧?” 李世民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可不去,你去吧。” “这爹让你当的,你不去拉倒,我自己去。”长孙无忌起身走了,笑呵呵的奔立政殿去了。 李世民抓起桌上的纸卷,展开看了一页半,就直接扔到了地上,写的什么治国之策,什么民贵君轻、什么仁政爱民,简直就是中规中矩的范文,这个水平也只好纸上谈兵了。 李世民没事就问李泰治国之策,李泰第一句话就是国策是由国情决定的,不同的国情当采取不同的国策,他从来不会把书本上的那套当成死教条。 李世民提笔写了一道手谕,封好后抬手打了个手势,陈文推门走了进来,李世民把手谕丢给他,吩咐道:“速送往洛阳。” 第414章 确实是无话可说 洛阳宫已经闲置很久了,李泰那个豪华的建筑群刚刚峻工,佛像的雕刻工作还没有开工,趁着这段时间有空,阎立德带着工匠们来修补洛阳宫。 所谓的修补就是特别陈旧的地方翻翻新,坏到不能使用的地方就替换一下,皇帝的意思是小修小补就可以了,反正行宫也不经常使用。 阎立德正在指挥工匠们干活,一个侍从跑过来,双手递上一个大信封:“皇上手谕。” 阎立德多少有点惊讶,脸上也没表现出什么来,就从容淡定的接过信封,撕开拿出手谕,快速的看了一遍。 却原来皇帝又改主意了,他要重修洛阳宫。 阎立德望望眼前的宫殿群,洛阳宫自然是好的,但是再好也终究是闲置了,没有人使用的宫殿有什么必要大修?难道皇上想移都吗? 做臣子的基本素养就是皇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至于为什么这么干,那是皇帝该考虑的事情。 阎立德自然是喜欢大修洛阳宫的,工程干的越大,功劳也就越大,其中的利益也就越多。ъitv 阎立德忙的热火朝天的,李泰却清闲的很。 自从来到洛阳,李泰就卸下了一身的负担,没有奏章批也没有政务要理,只有两件正事,一个是著书,主要是编写《括地志》。这个事是萧德言主管,他是想起来就瞅一眼,想不起来就算了,完全是甩手掌柜的。 另一个就是国策府那些事,说起来事情多的没有头绪,其实主要就是人才招聘和发明创造,这个事是李淳风主管,李泰有空去看看热闹,没空连看也不看,也是个大撒手的活儿。 建造龙门石窟?这是个正事也是个大事,但是这事有工部尚书负责,李泰就翻了几下图纸,点了几下头,然后就等着看结果了。 李泰亲自做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游览自己的家,在自己的家里旅游了好几天,另一件是写写画画,写就是写信,画就是画自己的家。 比较重要的一件事当然是写信了,给阿爷写,写两封,一封正经的《谢恩表》,你收了人家的豪宅,得说声谢谢嘛。 李泰一边写一边都能想像出李世民在朝堂上,让人宣读这张表时的表情,那一脸的骄傲,读表就是在炫耀他儿子的文采。 另一封是不太正经的家书,称呼阿爷,落款汝子青雀,中间罗哩罗嗦,先说自己到洛阳以后如何的开心,后说惦记那三小只,最后说阿爷别太累了,有事尽量交给皇兄做。 李世民一直在等李泰给他写信,他等得很心焦,李治都收到七次李泰的消息了,他才等来第一封信。 收到信以后才知道为什么这么晚,因为李泰给他画了三幅很大幅面的画,画的就是他的豪宅,虽然只是风景画,也看得出李泰有多么的喜欢他赐的豪宅。 李治每天早上出宫,在宫门口跟陆清就像对接头暗号似的,开口第一句话,必定是:“有新消息吗?” 李泰没有给李治写信,而是给他写了一堆的小纸条,每天用信鸽给他传递消息,信鸽有时候会飞到立政殿,有时候就会飞到陆清那里。 陆清送给李治一个大坛子,让他把收到的纸条都装里面,省得揣在身上,没事就拿出来看,一共也没几个字,就反反复复的看。 李治有空就把纸条铺在桌子上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全都按时间顺序排好。 “不想让你哭,可是我也忍不住哭了,天这么快就黑了,想弟弟,二哥泰。” “天气真好,路上风景也不错,一个人坐车没意思,想弟弟,二哥泰。” “下雨了,电闪雷鸣很吓人,长安下雨了吗?最好别打雷,怕你睡不好,想弟弟,二哥泰。” “到洛阳了,阿爷给了我一个大惊喜,二哥在洛阳有宅子了,占地两坊半,想带你一起住,想弟弟,二哥泰。” “……” 李泰写的最精彩、最用心的一封信当然是写给房遗月的,一气呵成的写完,一个笔划一个笔划的检查了好几遍,字斟句酌的三易其稿,终于写出令自己满意的信来了。 信写好了,先放在一边,开始研究信纸怎么叠。叠个双心,想想就浪漫。 李泰这个人,心是特别的灵,就是手不巧。想的可好了,叠得稀烂,叠不出来在纸上画线,这不就是个几何问题吗?biqμgètν 左一道线,右一道线,脑瓜子琢磨炸了,也没弄明白怎么能叠出个心形来,双心都认可不要了,一个心也整不出来,明明上辈子见小女孩儿叠过,自己咋就没学学呢? 叫过来一堆宫女,他说了半天也没人知道他想折什么,最后他妥协到给折成一支花也行,宫女们听懂了,拿起白纸开折,花是折出来了,关键是她们动剪子。 “行了,都下去吧。”李泰服了,面对这一桌子零一地的纸,他彻底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拿张白纸对折再对折,嗯,这长条形多好看,朴素的才是最美的,李泰甩掉不愉快的包袱,把纸装进信封里,提笔写上地址,红漆封口,开开心心的把信封交给下人。 信寄出去才是重要的,纸折成什么样根本不重要,做事要抓重点,嗯,我是最棒的,李泰高兴的腿都直往上飘,抬头看着天空中飘过的白云,云中何时雁飞来?他开始盼着房遗月的回信了。 房遗月也是日日夜夜的在盼着李泰给她写的信,盼了十来天,终于是盼到了,侍女拿着信封,激动的跑进屋里:“小姐,小姐,四殿下的信!” 房遗月看着信封,激动的心跳都漏掉了半拍,生平第一次接到书信,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信是李泰写给自己的。 “嚷什么?拿过来就是。”房遗月很想矜持一点,可是控制不住的嘴角直往耳后跑,她搓了搓手,指尖轻轻的捏住信封,蓦然间心跳加速。ъitv “快打开看看他写了些什么。”小丫头在一边都跟着兴奋得不行,两只眼睛直冒光的盯着信封。 房遗月先看看信封,不由得赞道:“他的字真好啊。” “那当然了,谁不知道四殿下的书法是一绝。” 在小丫头满是崇拜的目光中,房遗月轻轻的撕开信封,拿出信纸,心跳手抖的展开,入目全是惊讶。 这信居然是雪白、雪白、雪白的一张白纸,别说字了,上面连个墨点子都没有。 “啊?这是什么意思啊?”小丫头惊叫一声,脱口而出道:“怎么干干净净的,一个字没有?他的意思是不是跟小姐你无话可说呀?” 第415章 尺纸从头至尾空 无话可说?小丫头说完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这么说话这不是伤了小姐的心吗?她瞪着大眼睛摇了摇头,又说道:“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应该是说,他跟小姐你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呃,好像这么说也不对,小丫头急得头上冒汗,她双手摇啊摇的又说道:“不对不对,他的意思是他心里什么都没有。” 小丫头越说越语无伦次了,房遗月轻移莲步走到桌子前面,优雅的坐下,淡淡开口说了两个字:“磨墨。” “哦。”有点活干比乱说话好多了,小丫头麻利的开始磨墨,磨好了墨轻轻的放下:“我明白了,他寄张纸给你的意思是,让你写上字再回寄给他。” “多嘴。”房遗月提笔写下一首小诗,放下笔拿起纸想要吹吹,发现墨已经干了,真是好纸。 李泰每天的生活就是健身和娱乐,他喜欢的东西不多,不外乎就是跑步、打拳、看书和画画。 每天都只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喜欢的事一点也不用做,开始的时候洛阳城的高官排成队的来拜访他,他大门一关,一个人都不见,时间久了也就没人来了。 他现在无职无权,只要自己过的快乐就行了,洛阳地界有什么事,那也是州有州官、县有县官,不需要他去管。 所谓无官一身轻,李泰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轻轻,说不定什么时候京城那爷俩闹崩了,老爹一句话千斤重担又得落到自己身上,人生算起来清福才是真的福。 按理说李泰这个皇嫡次子的身份,天生就应该是来享清福的,可是命运这个调皮鬼经常不按常理出牌。 谁能想得到李承乾那个举世称赞的贤太子,居然会一步跌下神坛,弄得自己一身污迹,别说洗,用火烧都烧不干净了。 通常这种注定了一生富贵闲人的王爷,也不需要有多高的才华,偏偏李泰这个磨刀石生生被磨成了钻石。 一个是烂泥扶不上墙,一个是出类拔萃、卓而不群,太子唯一的优势就是嫡长子,李泰同是嫡子,只比他小一岁。 李泰清楚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只是父亲的那一点偏心,谁能争来真正的圣宠,谁就能笑到最后。 李泰知道李世民喜欢有能力又不贪心的,喜欢对兄弟有真心,能够珍惜手足之情的。 李泰玩命的在李世民面前展示了他治国安邦的能力,然后突然弃长安奔了洛阳,放弃了到手的太子实权,充分的展示出他无意大位之争的不贪心。 兄弟情,李泰都展示到头了,他牢牢的抓住了李世民心尖上的那几块肉。李世民所有的嫡子女,都得到了李泰或多或少的照顾。 李泰对李承乾的忍让和宽容,让人分不清谁是兄、谁是弟;李泰对李治的用心和庇护,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兄弟还是父子;李泰对两个小公主的照顾和宠爱,让人分不清这是两个丫头还是两个挂件。 就连两个嫁出门的大公主,李泰也时常的慰问,不是请她们回宫来,就是带她们出去玩。 李泰掰着手指头算算,该做的自己都做到了,现在老老实实的等待时机就好,他一点不焦虑,每天都在洛阳这个崭新的魏王府里过的很开心。 唯一令他牵肠的就是寄出去的信,什么时候能回音?他恨不得站楼顶上去望着驿道。 这一天李泰坐着画舫,在自己家的水池里游逛了两圈,刚走下画舫就有喜讯来报,一个侍卫拿着个信封跑到李泰面前:“殿下,京中来信。” 李泰激动的一把把信抢了下来,一看信封正是房遗月的回书,他拿着信封都舍不得拆开,兴奋的把信按在胸口,撒腿跑回了书房。 “好娟秀的字迹。”李泰看个封皮都看得拔不出来眼,想拆开信封,感觉从哪儿撕都不合适,这么好看的信封撕坏了多可惜? 李泰小心翼翼的用刀裁开信封,先用丝绢擦了擦手,才轻轻的抽出信纸。 “嘿嘿”李泰手握着长条形的信纸就开始傻笑:“也不是我一个人笨,她也只会这么简单的折一下而已。” 李泰合不拢笑口的展开信纸,一张纸上只有二十八个字:“碧纱窗下启笺封,尺纸从头至尾空。”才读了两句,李泰心头一凛:“空?怎么会空?”他急忙往下看:“想是郎君怀别恨,相思尽在不言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泰一下子额头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房遗月怎么会收到一张白纸?难道有人把信给换掉了? 李泰抬手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真能胡思乱想,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换掉他的信?肯定是自己搞错了。 李泰努力回想那天写信时的情景,想起自己写完信之后,把信放在了书架上,难道没装信把白纸装进去了? 李泰赶紧到书架上翻,倒是真容易找,那封信板板正正的躺在原处,连点灰都没沾上,因为信被夹在了书里,书没人动过。 “哎呀!”李泰拿书狂拍自己的脑门,愣是把脑门拍得泛红。李泰都不敢相信,自己怎么能干出这么傻的事来。 没奈何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在小姐没有生气,若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了。 李泰急忙提笔写回信,不遮不掩的交待了寄白纸的缘由,写好了信,一再检查,装进信封又拿出来看看对不对,刚要漆上又拿出来看看。 拿都拿出来了,补首小诗上去吧,提笔又写了一首诗,写罢觉得不过瘾,再写首词上去。 李淳风轻轻的摇着孔雀扇,迈着小方步走了进来,笑吟吟的看着李泰写字,轻声的问了句:“写什么东西,写的如此出神?” 李泰收了笔,再三再四的检查好,才把信漆上,写上地址,都忙完了,才笑着对李淳风说道:“我干了一件傻事,你不许笑我。” 李泰跟李淳风说了他寄错信的事,李淳风说的是不笑他,结果是止不住的笑他,他也不恼,还跟着一起笑。 他俩笑够了,李淳风才说起正事:“张亮要来洛阳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李泰跟张亮没什么交情,不过张亮好歹是太子詹事,多少得给点面子:“他是私事还是公办?他几时得到,我们招待他几天吧。” “呵呵呵,他来了就不走了。”李淳风撩袍端坐,浅浅一笑道:“陛下封他为洛阳都督,他马上要来上任了,不知道这洛阳有什么好督的,你猜他是来督谁的呢?” 第416章 洛阳长安都热闹 李泰闻言故作无奈的耸了耸肩膀,继而忍不住哈哈大笑,还以为老爹至少得晾自己几个月凉快的,没想到跟的这么紧。 看来是李承乾表现的太好了,把李世民给吓着了,生怕自己步他后尘,稍一松懈就堕落成泥,才半个月就派人过来监督自己,这是一点也不想放弃自己的意思啊。 “你呀。”李淳风拿着孔雀扇点指着李泰的脑门,笑道:“被监督笑成这样,换个人都气得骂娘了。”ъitv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优秀。”李泰双手一摊:“我没那么蠢也没那么不知好歹。” 没错,李泰就是冷静和知道好歹,同样是被老师严苛对待,李泰和李恪都能做到虚心受教,对老师恭敬有礼,把老师安排的任务完美的完成,正因为如此这一对双星子光芒璀璨。 李承乾对老师阳奉阴违,李佑则奋起反抗,这哥俩最终只落得个不提也罢。 李承乾和李佑都是极度反感被监督的人,李恪则是盼着被监督却盼不来,他到封地之官,李世民只是派几个密探保护他人身安全,根本不会监督他在地方上做些什么。 一个被打发到封地的皇子,只要平安喜乐的过一辈子就好了,不指望他有多大的建树,他只要不回京城也就没人会害他,皇帝慢慢的放下心也就慢慢的冷了心。 李泰是打死也不肯去封地,哪怕是躲离京城,也挑个离京城近的地儿,一旦感受不到来自老爹的温暖了,马上跑回京城去承欢膝下,什么都能丢,就是君宠就不能放手。 既然有人要来监督自己了,自己也该干点正事了,不能让人家向皇帝汇报的时候,就说我躲在豪宅里吃喝玩乐。 咱是来监造佛像的,李泰收拾收拾离开魏王府,直奔龙门石窟佛像雕刻第一现场,搭建个临时的工棚,跟匠人们混到一起去了。 李泰这一来,可把阎立德乐坏了,他一边要监管佛像的雕刻,一边要设计重修洛阳宫的蓝图,把他累得头晕脑胀。 李泰一到,他只专心负责洛阳宫那边就行了,这边李泰自己全行,这点小工程明显不够李泰玩的。 监造佛像说起来好像没什么事可做,其实不然,工需要管理,料需要管理,人员的进出需要管理,后勤补给需要管理,工程质量、工程进度、工程安全都需要管理。 李泰最与众不同的一点就是他给加了个医疗队进来,虽说已经是九月初的天气了,但是依然酷热难耐,经常有人中暑。 在第一线劳动的人或多或少身上都有点病症,只要症状轻微,他们就当自己没病,还能爬得起来就算能坚持。 李泰知道他们是舍不得钱看病,其实很多的病只需要一两个药方就能治好,药材甚至都可以就地到山上去挖。 做石刻工作,时刻伴随着粉尘,大多数人都有咳嗽的毛病,李泰让孙思邈研究个药方出来,熬药给他们当水喝,每人起床都得先喝一碗药再上工。 一碗浓度不高的汤药,暖了无数人的心,不少人看着药碗都哭了出来,多年劳累之下,自己都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哪曾得到过一丝关怀? 人就是这样,受伤的时候还能忍得住咬牙不哭,受到关怀的时候往往就绷不住了。 尤其孙思邈的药方开的好,大家明显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有人就开始讨要这个药方,孙思邈干脆让人把常用的药方多抄几份,谁要就给谁。 他们把这些药方奉为至宝,还有人托人往家乡捎带这些药方,一来二去龙门这里有人有仙方的事就传扬开了,前来求医求方的人越来越多。 孙思邈一看这种情况,便命人把药方写到一块大木板上,公然立于路旁,任由别人随意抄录,他就只接待求医的人,求药方的自己去抄就是了。 李泰站在木板前痴愣愣的发呆,从心底里感佩孙思邈的胸怀,多少人手里有一个好药方都留做传家之宝,轻易不肯示人,把这么多实用的方子公之于众,这份胸怀令人肃然起敬。 “殿下,起风了,去屋里坐吧。”李淳风看他在这儿发了半天的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样子就要下雨了。”ъitv 李泰抬头看看天,一大片的乌云正以肉眼的可见速度向这边袭来,他又看看这些木板:“下雨不是要冲坏了这些药方?” “天晴了再写一遍呗。”李淳风又不用自己动手写,他才不在乎。 “我们在这儿可以重写,我们离开了,谁来重写?”李泰喃喃的说道:“好多百姓都习惯了过来抄药方,很多人是闻名而来,若是扑了空,不只是遗憾,可能还会误人性命。” “殿下的意思是,要在这儿建个亭子专门保护这些药方?”李淳风看着木板上的字,点了点头说道:“不如直接把药方刻到木板上,这样就不怕下雨了,比建个亭子省事。” “刻上?”李泰忽然间茅塞顿开,他抬腿就朝山上走了过去,李淳风也不知道他是抽了什么风,只得紧紧的跟上。 李泰找到孙思邈,一番客气之后,他说道:“孙先生,你看能不能抽空整理出一些常见病能用得上的药方出来?我想把这些药方广散于民间,药材最好是就地可取的,方子是看症状就可以用的那种。” “我整理了许多的药方,都是学医者适用的多,平民直接能用的少。”孙思邈也就在木板上写了十来个药方而已,听李泰这么说,他立马有了大肆整理的想法:“殿下果有爱民之心,这可是方便百姓的大好事情,是无上功德,我哪有推辞的道理呢?” 孙思邈、廉平以及抄录医书的人员全都为此事忙碌了起来,收集、整理出近二百个药方,涉及内科、外科、妇科、儿科、五官科、神经科等。制剂方法有丸、散、膏、汤,所涉及的药物达一百二十多种,所涉及药材在农村都能找到。 李泰一声令下,在龙门西山奉先寺和古阳洞之间,开凿出一个药方洞,把这些药方全都刻了上去,同时建造了一佛、二弟子、二菩萨的圣像。 洛阳城里李泰为了药方洞和给长孙皇后追福的佛像,忙得热火朝天,而长安城里却是一派欢乐祥和,到处是轻歌曼舞、筳宴大开。 太子最近心情很好,权力开始渐渐的回归,虽然只是把以前东宫的那部分奏章送了过来,但这毕竟是一个回暖的信号。 处理那些奏章用不上半个时辰,又被软禁在东宫,一天到晚没有事做,自然就是宴请宾客,每天都在歌舞宴会中寻欢作乐。 皇宫之外长孙无忌也大摆宴席,给即将到洛阳上任的张亮饯行,长孙无忌的面子很大,连久不出门的李靖和候君集都请了过来。 ps:药方洞始建于北魏晚期,经东魏和北齐,到唐初还有雕刻,确实跟李泰没有什么关系,此为剧情需要,不是史实。 第417章 咱们一起干大事 长孙府上上次张灯结彩大开宴席,还是给魏王李泰饯行,这一次是给张亮饯行,这个长孙司徒挺有意思,谁去洛阳给谁饯行。 他不是送行有瘾,更不是对洛阳情有独衷,说来这张亮被封为洛阳都督还是他的主意,是他对皇帝说李泰一人在洛阳没个照应。 只恐李泰报喜不报忧,受了委屈也没人知道,派个人过去隔三差五的发消息回来,也能知道李泰过的好不好。 皇帝连半丝犹豫都没有,直接就准奏了,当时封了张亮个洛阳都督,具体督啥自己看着办吧,逮啥就督点啥。 长孙无忌对这个事很上心,一再嘱咐他好生照看魏王,尤其是看着点魏王跟什么人交朋友。 太子和齐王乱交朋友让皇帝操碎了心,魏王可不能再走错路,千万看好他,看他有没有结交官员,特别是有没有结交掌军权的官员。 张亮也不是傻子,长孙无忌话都说这么明白了,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不就是怕魏王有异心吗?皇帝什么都没说,难道他是替皇帝说的? 算了,反正咱就如实汇报就完了,说实话总不会有大错。魏王要是真有异心,自己也犯不着替他瞒着,没有也犯不着陷害他一把,毕竟风险挺大的。 长孙无忌能想到的事,李泰早就想过一万遍了,他到洛阳跟官员的接触就是唯一的一顿接风宴,之后魏王府就大门紧闭,除了阎立德没接触过任何官员。 李泰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来洛阳的目的是躲灾的,还能反惹一身骚?这个舅舅真是操心的有点超过边界了。 按理说一个好舅舅,不应该是在李泰出发前提醒他这些的吗?事前什么也不说,事后搞监督,貌似这个舅舅的好,好的有点不太明显。 长孙无忌的这顿饯行宴的确是规格很高,请来了京城里三品以上的所有京官。这种只吃饭不用凑礼份子的宴席,大部分的人都是很乐于赴宴的。 赴宴还有人不开心吗?有啊,候君集就不高兴。 候君集觉得他人生的噩梦,就是从长孙家的宴席开始的。端起酒杯的时候,他还是个凯旋的大英雄,放下酒杯他就成了阶下囚。 这次宴席上,候君集左面是张亮,右面是李靖,大家推杯换盏很是热闹,酒过三巡,都有了些许醉意。biqμgètν 候君集忽然深深一叹,对李靖说道:“我如今才明白,你为何大功而回却闭门谢客了,我若早些明白,也不至有今日了。” 李靖冷哼一声,斜了他一眼,说道:“我教徒无方、驭下不严,理该闭门思过。” 谁都知道候君集的兵法是跟李靖学的,李靖上次打仗回来,候君集又脱离了队伍,李靖说自己教徒无方分明就是在骂他。 李靖说的明白,自己是驭下不严,下属高甑生诬告他谋反,他一时心灰意冷才闭门谢客的。不像候君集是自己贪财,私开高昌国库,私自发落良民,犯了错才没脸见人的。 候君集本来是想跟他套个近乎,想向众人传达一个信息,就是他跟李靖一样,立了大功回来却受到了冷待,没想到李靖没给他这个机会,他自己闹了个无趣。 张亮看了候君集一眼,他这话满满的怨气,这不是在说君王薄情寡恩吗?你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心里没点数吗? 换个人脑袋可能都搬家了,你多少还得了点赏赐。东西不在多少,受赏就代表你是功臣,受罚就代表你是罪臣,这点事你不明白? 皇上不想让别人戳你脊梁骨,那是皇上故意给你留的面子,你不知感恩还抱怨上了,真是不知道什么叫知足。 候君集感觉这酒没法往下喝了,让李靖给噎得连西北风都咽不下去了,于是他转过头,对张亮抱拳说道:“我还有事,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祝你一路顺风。” “多谢。”张亮抱拳回了一礼:“你既有事,且去忙吧,待我回来请你吃酒。” 候君集离席没多一会儿,也就是刚过午时的样子,宴席便散了,张亮明天要去洛阳,总得给人家留出时间来整理行囊。 张亮坐轿回家,走到半道,有人在前面拦路,他掀开轿帘一看,竟是候君集在路上等着他。 他只好下了轿,候君集笑呵呵的走过来,对他说道:“适才人多,酒吃的不畅快,我包了家酒楼专门给你饯行。” “这怎么好意思?”张亮刚要客气客气,候君集过来扯起他的胳膊就走向路边的一家酒楼。 整个酒楼都被候君集包了下来,他们径直走到二楼临窗的一个包间,包间的桌子上酒菜俱已备好,候君集摆了摆手,店里的人全都退了出去。 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门窗都大开着,可以看到外面的走廊也没有人。 张亮一看这环境,便笑道:“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正是。”候君集提壶倒了两杯酒,放到张亮面前一杯:“想不到你也倍受排挤。” 张亮没摸酒杯,就略带疑惑的望着他,淡然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候君集端起酒杯自己喝了,然后边倒酒边说道:“你在京城里好好的,无缘无故的把你派到洛阳,连个正经事务都没有,这还不是排挤么?” “呵呵”张亮笑了起来:“如果因为公务在外做官就是遭到排挤,那么满朝文武还有不冤枉的人了吗?” 候君集端起第二杯酒,酒到唇边没喝又放下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张亮:“那你看我冤不冤?” 张亮上下扫视了他一眼,还没有说话,候君集就又说道:“我平定一个国家,回朝后惹得皇上大怒,难道这还不是排挤?” 张亮笑着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你这话说的,皇上大怒是因为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么?” 装什么无辜呢?你的罪证有多确凿,你心里应该清楚,你私吞的那些金珠宝贝都被搜出来上交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bigétν 候君集气恨恨的冷哼一声,说道:“谁没出去打过仗?就我拿那三瓜俩枣的,算事吗?这点把戏谁不懂?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说到底就是江山大定了,咱们这些人,皇上看着碍眼了。” “这话可不兴乱说,我只当你是吃醉了酒,你切莫要再胡言乱语了,我明天还有事,告辞。” 张亮起身要走,候君集也站了起来,他撸起袖子,双眼瞪得溜圆的盯着张亮说道:“这样子活不下去,你能造反吗?要是可以,我和你一起造反。” 第418章 世事如局人如棋 “这样子活不下去?”张亮冷冷的眯起眼斜视着他,恨恨的说道:“我觉得造反才活不下去呢!”说罢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长孙府上的时候,张亮就觉得候君集有点不对劲,没想到他当真的有反意,还想拉自己一起下水。 张亮坐进轿子里,胸膛还有些气闷,一路上劝自己权当什么都没听见,反正明天自己就去洛阳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回到家门前,一步还没未踏上台阶,家中的仆人就急匆匆的迎了上来:“陈公公等候多时了。” “哦?”张亮大吃一惊,陈公公可是轻易不出宫门的人物:“他说什么事了没有?” “没说。” 张亮一路小跑的跑到正厅,进门见陈文抱着个拂尘,双目低垂的坐在客座上,屋里空空没有他人。 他急忙快步走进厅堂,双手抱拳笑道:“陈公爷,怎地也不派人知会我一声?劳你久坐了。” “哈哈哈”陈文笑着站了起来:“知道你去赴宴了,怎好搅你的兴?” “陈公爷快请坐。”张亮伸手请陈文坐,陈文笑着坐下说道:“有坐,有坐。” 张亮也没奔主座,就跟他隔桌而坐了,两个人客套了几句,喝了半盏茶,张亮问道:“陈公爷来此,可是有什么吩咐么?” “你真会讲笑话,我敢有什么吩咐?”陈文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贴子来,轻轻的放到小方几上,又拿出一块兵符,用兵符点了贴子几下:“陛下要你留心这些人的功过,该杀的杀、该贬的贬、该调离的调离,无有过犯的奏功请赏,调往长安即是。” 张亮瞄一眼贴子上的兵符,心头一凛,怪不得随随便便的把他打发到洛阳去了,表面上什么事都没有,其实是有大事安排。 张亮拿起贴子,展开快速的扫了一遍,他不由得脸色变了变,这名单上全是太子一系的铁党,皇帝要把太子的人全都调离洛阳,这是给谁开路? 长孙无忌明示自己要监视魏王,鸡蛋里挑骨头也得挑出他的毛病来,想操控魏王,靠的就是这些人。 看来皇帝和长孙意见不一致啊,张亮猛的又想起了候君集,候君集也是太子一系,他要造反,那长孙呢? 张亮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陈文笑盈盈的看着他,轻声的问道:“怎么?有什么难处么?” “呃,不,不是。”张亮心慌神乱,一般人或许还看不出什么,但是陈文那双老眼睛是何等的毒辣? 张亮也自知瞒哄不过,他便直言道:“我只是心中有事,陈公爷,我想进宫面圣,我们一道走吧。” “好。”陈文自然不会多问,既然有话要面圣,那就是不方便让我转达。 李世民正在两仪殿欣赏李泰寄给他的三幅彩铅风景画,画的是真好啊,舞榭楼台如同亲临,连柳叶飘动的姿态都那么的真实。 洛阳的魏王府,李世民只在最初的时候见过设计图纸,也就是一大堆线条画出的平面图,根本无法想像建成以后会是什么样的。 李泰是真有本事,愣是给他寄了三张大幅的彩色“照片”,说实话这三幅画拿到现代社会也值点银子,画的比照片还要像照片。bigétν 李世民连连赞叹,他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因为显摆这几幅画,他都搭了好几顿御宴了,没事喊人来看画,看完了请人吃饭。 房门响动,陈文低头躬身的走了进来,李世民笑道:“你回来了?张亮说什么了没有?” “陛下,他说有事要面圣,现在门外候着。”陈文这出去传个话,把人给拎过来了。 “那让他进来吧。”李世民转身走到桌子后面坐好,陈文到门口一甩拂尘,张亮便迈步走了过来。 张亮径直走到桌子前面,躬身一揖:“臣张亮拜见陛下。” “免礼,坐吧。”李世民笑吟吟的看着张亮问道:“爱卿有何事启奏?” 陈文轻轻的把房门带上,他就站在门口没动,皇上不赶他他就不走,非要听听张亮有什么事面圣。 张亮也不怕陈文知道,他见屋里没有别的人了,便直言道:“陛下,长孙司徒授意臣暗中监视魏王殿下,不知这可是圣意么?” “哈哈哈”李世民一脸认真的听着他说,没想到他说了这么句话,李世民放声大笑,笑够了说道:“他惦记他二外甥,跟我有什么关系?别说用眼睛看着,他就是搁手心里攥着,我也管不着。” 张亮明白了,这就是长孙无忌的意思,不是皇帝的意思,他又说道:“臣有大事要禀。” 李世民又收敛起笑容,再次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他说道:“候君集有反意,他亲口对我说的,他要拉着我一起造反。” “嗯?他怎么和你说的?” 张亮把长孙府上候君集和李靖说的话,以及后面如何拦了他的轿,如何对他说的那些话,全都一字不差的学了一遍。 “哦”李世民又哈哈大笑起来:“全都是酒后之言,何必当真?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那张破嘴,我跟你说,他话音不等落完,他都忘了他说的啥了。” “陛下,酒后之言不假,但这绝不是戏言呐,他是真的心怀怨愤,必有二志。”张亮胸脯拍得啪啪响:“我绝没有诬告他,我敢发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biqμgètν “朕自是信你。可是他纵然是这么说了,又能怎么办?”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张亮,说道:“你看你和侯君集都是功臣,这话除了你,没有其他人听见,如之奈何?” 谋反这么大的事,没有确凿的证据怎么定罪?就凭他说了一句“我要造反”?谁听到他说了?就你自己听见能算数吗? 张亮想想也的确是,他便叹了口气,说道:“不如答应他了,那样就能抓到证据了。” “那样说不定就是他抓到你造反的证据了。”李世民毫不在意的笑道:“不用想那么多,他就是闹情绪,这次他立了大功,的确是没有厚赏他,以后寻个机会好好的赏赐他一回就好了。” “陛下说的是,臣告退了。”张亮躬身一揖,后退三步便转身向外走了,陈文打开房门,亲自送他到殿门口。 陈文笑着说道:“见了四殿下,替我捎句话,就说宫中一切安好。” “好,一定带到。”张亮朝陈文拱了拱手:“多谢相送,陈公爷留步。” 张亮离开皇宫,回家的路上,一乘大轿迎而来,他只好命人到路边避让,看那大轿十分排场,便问道:“可知是谁么?” “是晋王殿下。” 第419章 我们是来找人的 若是旁人,张亮坐在轿子里躲一躲也就过去了,一听是晋王殿下,他急忙落轿,站在路边恭候。 李治的大轿缓缓的走了过来,随行在轿子旁边的便是陆清,陆清跟张亮不是很熟,却也认识,他在轿边轻声报道:“太子詹事张亮在路边侍立。” 李治知道他明天要去洛阳,这事不是秘密,长孙无忌请满城的官员给张亮饯行,李治上午的课都改自习了,老师都去赴宴了。 “落轿。”李治一跺轿板,轿夫急忙停住了脚,缓缓的放下轿子,陆清打起轿帘,扶着李治走出轿子。 张亮一看对方落了轿,他急忙走过来,躬身一揖:“臣张亮拜见晋王殿下。” “免礼。”李治抬起头,笑吟吟的说道:“你是要去洛阳,对吗?” “是的。” “那麻烦你告诉我二哥,舅舅对我特别关照,我每天放学以后都先去舅舅家,看杀鸡、吃鸡肉,我特别开心。” “好,我记住了。”张亮笑呵呵的问道:“殿下还有别的言语么?” “没有了,祝你一路顺风。” “谢殿下。”张亮似有意似无意的看了陆清一眼,陆清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李治转身上轿,陆清打起轿帘,扶着他钻进轿子,张亮也转身回到自己的轿子旁,看着李治启轿缓缓的向前走去。 和往常一样,李治从魏王府出来便直接奔长孙无忌的家,大轿来到长孙府门前慢慢的停下,陆清打起轿帘,扶着李治走出轿子。 李治的轿子很大,在院子里行走不是很方便,他都是进入二门以后换长孙家的小轿。ъitv 李治在前,陆清在后,两个人大摇大摆的走进长孙府的大门,绕过影壁墙,长孙家的下人迎面一揖:“参见九殿下。” “免。”李治看都不看他一眼,脚步都没停顿一下,直接就往里走。 那人闪身站到了陆清面前,躬身一揖:“陆校尉请留步。” 陆清站住了脚,李治也停步回身看着那个人,那人依旧躬着身子,说道:“长孙司徒有命,三品以下官员不得进入二门,随行者只能在门房候着。” “嗯?”李治小脸一绷,怒问道:“你什么意思?” “呃,不是我的意思。”那人急忙转身,朝着李治深深的一弯腰:“长孙司徒说陆校尉与别人不同,他可以进入二门,在偏殿候着就行。” 李治和陆清都听明白了,人家的门坎高,三品以下官员不能进入二门,给陆清挺大个面子,可以多进一道门,但是不能跟在李治的身边。 不用多说,他俩都清楚,这规定摆明就是针对陆清一个人定的,陆清也不能说什么,他笑道:“既是有此规矩,我也不便坏了规矩,我在门房候着就是。” “不能进二门?”李治冷哼一声:“陆清你出去吧,大门也不用进了,去我轿子里躺着,我出来自会叫你。” 门房是给奴仆歇脚的地方,陆清品级虽然低,但也是正经的官员,陆清自己不在意,李治很在意,陆清是二哥的人,不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这委屈。 “是。”陆清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李治的轿子,那是谁都能随随便便的进去坐一会儿、躺一会儿的吗?陆清看着轿子微微的笑了,宁愿在外面站到天亮,也不可能真的钻进去的。 轿夫们已经去了门房,他就站在轿子旁边,仰头看着天空,真是一个天气不错的下午,屈指算来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刚刚来到京城,四处寻亲不着。 想起那时的落魄,低头看看自己的官服,知足得要上天,长孙家看不起咱是正常的,在人家眼里咱算个什么?跟以前比,这已经是云泥之别了。 长孙府的门前虽然是谁都可以走的街道,但是路过这里的人真的是屈指可数,整条街道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 陆清站的累了,就在长孙家门前的最后一级台阶上坐一会儿,坐够了就站起来走动走动,左右不过就是十来米的距离。 他走着走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扶着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太婆,忽然挡住了他的去路。ъitv 老婆婆冲着陆清点头哈腰的,那个女人冲着陆清轻轻一福,说道:“这位官爷敢是在长孙司空府上供职么?” 陆清上下打量了这两个女人一通,见她们衣衫破旧,满面风霜,嘴唇都干裂脱皮,像是生活得很是艰辛的样子。 “你们有什么事吗?” 陆清没有报自己的身份,看她们这样子也不像是跟长孙家能扯上什么关系的人,如果她们只是求借求帮的话,自己可以施舍给她们一点银钱,也不必非让她们知道自己是谁。 “我们婆媳两个是来找人的,我们老家大旱,实在是活不下去了。”那女人说着话就红了眼圈,那老婆婆更是直接滴下了眼泪。 “你们找谁呀?”陆清听说她们也是找人的,不由得心生同情,同时也生起一丝疑虑,她们跟长孙家能扯上亲戚?那岂不就是皇亲了? “找奴的丈夫梁猛彪,他在长孙司空府上供职多年,每隔个月都往家里寄粮米钱,近一年来音书全无,没奈何我婆媳两个只得入京来寻他。” 她们娘俩在长孙门前转了两天了,昨天被门前的守卫给吼骂一通,也没人给她们通报,今天她们又来了,不敢上前去跟守卫说话,见陆清穿着官服在门前走动,便大着胆子来问他了。 “梁猛彪?”陆清认识梁猛彪,只不过他认识的梁猛彪是在李佑身边的,想是同名也未可知,于是他多问了一句:“他有何特长?可会射箭么?” “奴夫自幼擅射。” “哦。”陆清缓缓的点了点头,看来不是同名,梁猛彪就是在长孙府上供职过,后来又跟随了李佑。 陆清刚要告诉她梁猛彪现在在李佑那里,忽然想到他曾和李泰一起看到过梁猛彪在街头卖艺,李佑也正是看梁猛彪卖艺才把他收到身边的。 梁猛彪好端端的为什么离开长孙府去卖艺?就算被驱赶出府,他也不该跑到只隔了两条街的齐王府门前卖艺吧? “官爷,你可认识奴夫么?”那女子见陆清沉吟不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急忙催问了一声。 “当然认识。”陆清微微一笑:“大嫂莫急,我与梁兄一向交厚,他外出公干去了。既是嫂夫人与老安人到了,我自有安置。”biqμgètν 陆清派轿夫雇一乘小轿把这娘俩给抬到了魏王府,他回身望着长孙府门,不知李治什么时候能出来。 第420章 不能让别人知道 李治每天到长孙府上有个必走的流程,那就是看杀鸡,杀大公鸡。 每次他都是绷着脸、眯着眼,目光冷冷的盯着,从抓鸡到各种花式杀鸡看全套的,鸡不死他不带动一下的,鸡一死他转身就走。 为了让李治天天看杀鸡,长孙无忌特意建了一个鸡舍,养了一百多只大公鸡,鸡舍那是相当的干净,李治要来的地方,绝不允许脏。 长孙无忌那天特意给李治做了近三十种鸡肉的菜,结果听说李治从头到尾都没笑过,一点爱吃的意思也没有。 长孙无忌就纳闷是哪里出了问题,看到李承乾也吃鸡米花,便问他这鸡米花有什么特别之处,怎么他们兄弟都爱吃这个。 李承乾说起这鸡米花还是因为他烤鸡烫了手,李泰以为自己是爱吃烤鸡肉,才跟御厨研究出了鸡米花,哪里知道他烤鸡并不是爱吃鸡肉。 长孙无忌眉头一皱,问道:“不爱吃,你烤它干啥?” “我就爱看它乱扑腾。”李承乾给出的答案极其简单,他就喜欢看动物濒死挣扎的绝望。 长孙无忌想起李泰那天喊的是“杀鸡啦”,李治还问“杀了么?”他这才愰然大悟,原来李治是喜欢看杀鸡,并不是喜欢吃鸡。 于是他哄李治来他家,安排杀鸡给他看,他虽然表现的很紧张,使劲的攥着拳头,咬着牙,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两只脚却像钉住了一样,坚持从头看到尾。 看杀鸡的时候他的表情挺严肃,看完了他脚步轻松,脸上堆满了笑,长孙无忌满意的点了点头,总算是没白投其所好。 看完杀鸡,李治吃鸡的时候都开心得多了,长孙无忌夹起一块鸡肉放到李治的菜碟里,笑问:“舅舅好不好?” “好。”李治笑嘻嘻的夹起鸡肉块,塞进嘴里努力的咀嚼,心里暗暗的冷笑。 现在你当然对我好了,养鸡的时候,你不也是精米好水的喂吗?抓鸡的时候,你管过它怕不怕吗?杀鸡的时候,你问过它愿不愿意死吗? 你为了李承乾,处处打压我二哥,现在又想利用我来对付我二哥,我们手足相残,你渔翁得利。ъitv 二哥说过,对付上蹿下跳的猴子,要么有能力把它叨死,要么自己引颈就戮,溅它一身血。 陆清说你只是想把我培养起来,然后把我变成你手里的刀。我只有听话,才能得到你的培养。 “雉奴,你看。”长孙无忌指着一盘炖鸡,说道:“这是一只整鸡,一只鸡有几个鸡心?” 李治满脸的天真,兴奋的喊道:“一个!” “那假如这一桌子上有十个人,人人都想得到这颗鸡心,你怎么办?” 李治略一皱眉,挠了挠头,假装思考了一下,笑着回答:“再杀九只鸡。” “哈哈哈哈”长孙无忌被逗得哈哈大笑,果然是个孩子,他耐心的说道:“不可以,鸡心就一个,你怎么能得到它?” “就一个呀,那我不要了,让他们抢去,我吃别的。” 长孙无忌伸筷子把鸡心夹了出来,轻轻的放到李治的菜碟里,然后慢声细语的跟他讲起了道理。 “别的东西都没有鸡心尊贵,每个人心里都是想要的,你看你放弃了的话,原本十个人抢,变成了九个人抢,不管那九个人谁得到了,你肯定就得不到了,是不是?所以你必须要抢,抢才有一分希望,不抢就活该没你的份儿。” 李治要是听不懂这话,他都对不起李泰了,李泰一直是这样给他讲道理的,这种比喻,别说他能不能听得懂,让他编,他都能一口气编出十个不重样的。 他就故意撅着嘴,嘟囔道:“十个人呐,我是小孩儿,我怎么抢得过?” “抢不过还有舅舅呢,我帮你抢,你要是没有抢的心就没办法了,对不对?” “嗯,对!”李治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没心没肺的笑着把鸡心给吃了。 长孙无忌笑着摸了摸李治的脑袋:“是不是只有吃到自己的嘴里,才知道它是什么滋味的?鸡心要是进了别人的嘴里,不管那人跟你的关系多好,这滋味都在别人嘴里了,是不是?” “是!”李治嘿嘿的傻笑着,又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我吃饱了,我要看看皇姐去。” “去吧。”长孙无忌笑着一回头,像是才发现李治身边没有人似的问了句:“陆清今天怎么没跟你一起来?”ъitv “门房说你不让他进,我就没让他进。” “哦。”长孙无忌拍了拍脑门:“想起来了,是我说的,今天舅舅家里摆宴席,人太多,便下令不让三品以下官员进来。” “没什么,让他在外面等着吧。”李治站起来,掸了掸衣襟,刚要走,长孙无忌又开口说话了。 “雉奴,你身边也该有你自己的人才行,你看云海、陆清都是侍候你二哥的人,他们都围着你转,你二哥身边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了。” “舅父说的是,你帮我安排两个人吧。” “好。”长孙无忌立马答应下来,没想到李治立马变了卦。 李治看他答应的这么快,就知道他一定是连人都准备好了,李治才不需要在自己身边安俩长孙无忌的眼线呢。 李治立马说道:“不用了,往宫里带人很麻烦,明天我跟阿爷说一声就是。” 李治说完就跑了,他直奔后宅,到了后宅他跟长乐说不上五句话,就跑去找他如意公主了,李治现在跟他如意皇姐好的,简直就是铁打一块。 “如意姐姐,那龙蹄子你补上了吗?我出的主意好不好?”李治特别关心这个事,每次来都瞎出一通主意,他又不懂女红,就胡说八道。 阎婉还是比较怕他的,要是换个人可能都拿针扎他了。 补龙足这个事虽然任务下达了很久,但是阎婉一直在养伤,伤好了她以为别人把这事给忘了呢,她一针不动。 长孙无忌催了她好几次,她才勉强开始补,有一只龙趾还在,倒能补得上,就是补的好不好的问题,有一只龙趾扔没了,死活找不着了,这怎么补? 李治说的轻巧,让她再绣一只上去,她根本不会绣,也弄不着纯金的金线。 看她愁眉苦脸的就知道她没有办法,李治笑嘻嘻的凑过去:“不是我不帮你,我去偷圣旨了,没偷出来。没事儿,我还有招,明天我去掖庭,挑一个会绣龙袍的宫女,把她赶出宫,让她来帮你绣。” “真的吗?你不骗我?”阎婉都要愁死了,太子爷给她限期半个月,再有十天完不成,她说不定又要大祸临头了,她可不想再挨棍子了。 “我不骗你,但是这个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我就惨了。” 第421章 殿下息怒有办法 天近黄昏李治离开了长孙府,回宫的路上他突然一跺脚,轿夫缓缓的停住了脚步,问道:“殿下,改道何处?” 李治扒开轿帘,说道:“陆清,你上来。” 陆清钻进轿子里跟他并肩坐着,笑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轿子缓缓的向前走着,李治撅着嘴、沉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他小声的问了句:“你知道我舅父为什么不让你进去吗?” “知道。”陆清轻声的回答:“我在你身边,他不方便说一些离间你们兄弟的话,我不在他就可以使劲说了。” “嗯。”李治发觉自己真的是小孩子,二哥说的对,没有人比我笨,我不比任何人聪明,果然不能随便抖机灵,否则一眼就被看穿,而自己还不知道,那最后的小丑不就是自己吗? “我明知道他是故意离间我们的,可我还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怎么办?”李治扭头看着陆清,真诚的目光中夹杂些许无助的慌乱。 “他怎么说的?” “他说你和云海都是我二哥的人,我身边没有自己的人。” “呵呵”陆清闻言就笑了,长孙无忌说的对,二郎怎么能让你身边培养出自己的人?若不是怕这个,就直接带我和云海走了,我们俩不就是随时给你这张白纸清理污渍的吗? “这话说的一点大司徒的水平都没有。”陆清冷哼一声:“我不知道云海是谁的人,我只知道我做的是大唐的官,皇帝让我保护谁,我就保护谁,谁是我的上司我就听命于谁。” “嗯,好像还是你说的对。”李治小脑袋有点迷糊,还是懵懵的,陆清叹了口气:“据我所知朝中很多人以前都不是皇帝的人。”ъitv 陆清暗暗的咬舌头,恨自己书读的少,讲道理讲不服人,不过他兵法学的不错,自己力量不够的时候,可以借力。 “你要是还信任你二哥的话,你不妨把长孙司徒的话全都写下来,再把你的真实想法也写下来,全都寄给你二哥,看他怎么说,到时候你应该就能知道谁说的对,谁真的对你好了。” 二郎,真对不起你,我尽了百分之百的力,只把这张纸擦干净了百分之八十,剩余的你来吧。 “好耶!”李治突然兴奋的尖叫了一嗓子,吓陆清一跳。 一提到李泰,李治马上就高兴了,以前他有什么想法的时候,李泰也是让他写下来,他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写三四次各种感想,然后李泰耐心的给他批。 现在虽然离的远了,可以来回写信嘛,收到二哥的回批不就和二哥在自己身边一样吗? “你说的对,我当然相信我二哥,我们要兄弟齐心对付外人,哪有跟外人一心,回头手足相残的道理?” 陆清舒心的笑了,他扒轿帘看向遥远的天际,不知道二郎收到信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李泰收到信大多时候都是开心的,但是李佑就不一样了,他好日子过的正嗨,忽然收到了京中老爹的来信,打开信一看,毫不意外的又是一顿暴骂。 至于理由,老爹心情不好,算不算是理由? 李世民没事也想不起来给他写信,那天岑文本上奏,说了李承乾刺杀于志宁的事,把李世民给气了个七窍生烟,他顺便就想起了李佑。 于是写封信嘱咐他一定要尊师重道,只不过在气头上,这嘱咐的语气,该说不说的,确实是差劲了点。 “把权万纪给我叫来!”李佑把皇帝的亲笔书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拍,气得火冒三丈高。 “是。”下人赶紧一溜烟的跑去找权万纪了。 权万纪这个卑微的长史,见自己的学生居然还战战兢兢的,早没了师者该有的威严,见面先给李佑见个礼:“殿下,有何吩咐?” “放你娘的屁,我还敢吩咐你?”李佑抓起书信就扔到了权万纪的脸上:“你是不是又告我黑状了?” 自从上次李世民把他的奏章返到了李佑的手上,权万纪就没再说过李佑一个不字,一直在尽心尽力的巴结他和他身边的那群宵小。 权万纪一愣,赶紧的捡起书信,他粗略的看一眼,急忙解释:“我没往京中递过一个字,陛下所说也尽都是从前之事,实是与我无关呐。” “你还敢说跟你无关?”李佑指着权万纪暴吼:“不是你告我的状,我能成天挨骂?不是你告我的状,父皇能知道这么多事?” 李佑这回这骂挨的属实是冤枉,虽然他在封地没干什么好事,但也没有新的过错,李世民也没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就揪着以前的事把他大骂了一顿,以示警戒。 “殿下息怒,我有办法,我有办法了。”权万纪生怕李佑一怒又要打他,赶紧说:“陛下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他印象中还是以前的样子,所以他想起来就生气。” 权万纪小心翼翼的把皇帝的手书放到桌子上,继续说道:“我这就上书,说你变化很大,以前都是下人教唆着你做了许多不好的事,现在你已经把那些下人都遣散了,每天苦读圣贤书,大有乃父之风。” “嗯,我父皇能信吗?”李佑都不信自己能变成爱读书的人,撒谎再被拆穿了,不是要挨更狠的骂?整不好还得挨收拾。 “别人说的陛下不能信,我说的陛下一定会信的。” 李佑想想也没别的办法,毕竟权万纪是自己的长史,父皇应该能相信他说的话,于是说道:“那你写吧,我看着你写。” “好。”权万纪铺开纸、提起笔、蘸饱墨,文不加点的往下写,一字字、一句句、一行行全是誉美之辞,写的行云流水,读起来酣畅淋漓。bigétν 写完了之后,权万纪喜滋滋的盯着那张纸,自己看着都觉得得意,这文采飞扬的感觉真棒。 李佑盯着看了一会儿,抬手就把纸给撕了:“你写的什么玩意儿?你把我写这么好,父皇能信吗?他不得派人来调查我?你重写,把我写的一般好就行,就啥错都没犯就行,不用太优秀。” 无可奈何之下权万纪只好重新再写,这会儿才真正的体会到当学生也挺不容易的,总是被罚重写,原来重写的滋味,不只是累手还有一肚子的不甘和委屈。 李佑看着权万纪写好的第二份奏表,笑着说道:“这还不错,我就这表现,父皇都得拿这奏表当喜讯。” 权万纪这里给皇帝递上了一份“喜讯”,李泰那边却是平地一声雷,迎头就是一个惊心的坏消息。 第422章 你来吧万事我抗 李泰每天就是在监造龙门石窟以及药方洞的佛像和碑文,说忙不是很忙,说闲也闲不着,过的很平稳也很踏实。 这一天他正在屋子里研究阎立德刚派人送来的佛像设计图,突然一个军汉跟火烧腚了似的跑了进来:“殿下,运粮车在半山腰翻了,粮洒了五六袋,至少七八个人受伤不能动了。” “啊?”李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边往外走边吩咐:“让山上的人先把手头的活计停下来,赶紧去救人。” “是。”那军汉转身就跑了。 李泰急匆匆的往外走,两个随行的护卫紧紧的跟着,其中一个说道:“殿下莫急,送粮的人不归咱们管,咱们是从粮行买的粮,送粮是他们的事。” 另一个也赶紧的附和道:“是啊,其实咱们就去把粮收拾好,接上山来就行,车翻不翻跟咱们没关系,救他们不要紧,至少耽误咱们两天的工期。” 大家都习惯了自扫门前雪,不是自己的责任就一手不伸,免得沾自己一身麻烦,李泰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人心的温度真的是不一样的。 “天下百姓都是大唐子民,谁没有父母亲朋?谁没有兄弟姐妹?人心不能如此凉薄,两天的工期算什么?便是误个两年也得先救人,须知人命大于天。” 李泰带着工匠们迅速的赶到了翻车的地方,现场真是怎叫一个惨字了得。原来是马失前蹄,一脚踩进了泥坑,瞬间就翻了车。ъitv 有的人被车给压住了腿,有的人被粮袋子压住了腰,有的人被甩出去撞到石头上,也有的人被马压着…… 粮食散落得到处都是,有几个粮袋子摔坏了,还能动的人也就五个,还有俩是勉强能动,都站不直了,动不了的足有十多个。 李泰指挥人先把压在人身上的粮袋子搬开,然后把车上残余的粮袋子搬下来,大家齐心协力的把车和马抬起来扶正。 好在马没有受伤,马车还可以使用,李泰没有理会一地的粮食,而是让人们小心的把伤者抬到马车上。 李泰对身边的随从说道:“你带两个人把他们送到廉老先生那里,一定要确保安全送到,治伤的钱我出,一定要让他们全都把伤养好。” “是。”随从答应一声,点了两个壮丁:“小心些,牵着马,慢点走。” “多谢殿下。”车上的伤者一边哀嚎不止,一边还连连道谢,他们知道这次事故是他们自己不小心造成的,以往这种事只能自己认倒霉,谁管你受不受伤?人家还得追究你没把粮食送到地方呢。 李泰无奈的点点头,看着这么多人受伤,他心里真的很难过,可是天灾人祸谁也没办法,看着他们慢慢的下了山,李泰吩咐人把粮食抬到山上。 李泰回到屋子里,看着佛像设计图,也没什么心情细看,雕刻和绘画本身就是两门艺术,他也不是特别的懂,直接大笔一挥,批了,就这么刻吧。 他相信阎立德在这方面远远比他强,让他看着修改,并不是因为他的艺术成就有多高,完全就是因为他的身份而已。 他有点不放心那些受伤的人,他要下山去看看,刚出门迎面就看到李淳风一步三摇的走了过来。 李淳风笑呵呵的说道:“张亮到洛阳了,我们去接一下吧。”ъitv “他什么时候到?我想去看看受伤的那些人。” 李淳风轻轻一笑,说道:“再有一个时辰能到城门了吧,受伤的人晚两天去看也一样,现在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好,那走吧。”李泰想想也是,轻伤不需要关照,重伤一个月也爬不起来,还是先去接人吧,毕竟人家是来监督咱的。 张亮也没想到,魏王殿下居然会在城门口亲自迎接,他高兴的合不上嘴的笑。李淳风早安排好了接风宴,张亮激动的连连道谢,这面子给的真足。 “若不看你是长安来的,别说吃饭,就是想见四殿下一面都难。”李淳风笑呵呵的看着张亮说道:“殿下现在每天在山上督造佛像,忙得很,听说长安来人了,急忙下山来接你。” “我以为我只能是一个人灰溜溜进城呢,没想到殿下亲迎,真是荣幸之至。”张亮朝着李泰拱了拱手:“多谢殿下盛情相待。” “没什么,都是应该的。”李泰微微一笑,说道:“你来的时候,长安天气怎么样?早晚有些凉了吧?” “天气么,我感觉和这边差不多。” 酒席宴上气氛很好,大家笑呵呵的闲聊起来,张亮忽然想起有人让他捎话来着,于是说道:“陈公公让我转告殿下,宫中一切安好。” 李泰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好就好,我来时托他照应几位小殿下,看来他必是尽心了。” “晋王殿下也给你留话了。” 张亮说着就笑了起来,李泰也跟着笑了:“雉奴能有什么正事?该不会是抱怨课业太多了吧?” “不是不是,他说话特别有意思。”张亮笑着说道:“我给你学原话吧,他说‘你就告诉我二哥,舅舅对我特别关照,我每天放学以后都先去舅舅家,看杀鸡、吃鸡肉,我特别开心。’。” 张亮说完哈哈大笑,七八百里路程,晋王殿下郑重其事的给魏王殿下捎句话,就说个天天去舅舅家杀鸡、吃鸡。 李泰一听这话,感觉气血上涌、胸腔发胀、鼻子发酸,他不敢想像李治亲眼看着别人杀鸡的画面。 他眨眨眼,抬手捂着脸,说道:“好像有个飞虫进眼睛了,你们喝着,我出去一下。” 李泰站起来急急的走了出去,张亮顿时愣住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尴尬的看向李淳风。 李淳风笑着端起酒杯:“不要多想,山上今天出了点小事,殿下魂不守舍的,来,我敬你,咱们不醉不休。” “出了什么事呀?”张亮不知道什么事这么牵李泰的心,吃着饭还能哭出来。 李淳风就把山上运粮车意外翻了,伤了几个人的事说了一遍:“若不是为了接你,殿下这会儿正陪着那些人治伤呢。”bigétν 张亮竖起大拇指连连赞叹:“殿下果有爱民之心,洛阳百姓有福了。” 李泰出门直奔书房,提笔写了一张纸条:“若不如意,让陆清护送你私逃来洛阳,万事我抗。莫惊莫怕,二哥泰。” 李泰把纸条折好,出门喊了声:“将军快来!”一抬手一只白鸽飞落掌心,他把纸条装进小竹筒里,封好后拴到白鸽脚上,摸了摸鸽子,呢喃道:“将军传令,速归旧宅。” 撒手放飞了白鸽,李泰缓了缓情绪,正要继续去赴宴,一个侍卫手捧着信封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第423章 洗脑得用点真心 李泰看别的东西都不动心,就看着信封激动,一看有信到了,他立马什么都忘了,冲过去一把抢了下来,信都抢到手了,才问:“哪里送来的?” 你是不识字吗?侍卫敢想不敢说,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京城送来的。” 李泰摆了摆手,侍卫无声一揖,赶紧的退下了。 李泰拿着信进了屋,从信封上那烂字就看得出来是李治写的信,他拆开信封,掏出信纸,都没展开就感觉心里热乎乎的,光是这个厚度就很说明问题。 李治这信写的,就别要求啥文采了,东一句西一句,开篇就是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胡侃,李泰好歹算是能明白他说了点啥。 他胡说八道够了,后面说舅舅开始给他讲道理了,他明知道舅舅没安好心,却还是时不时的就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他知道舅舅拿自己当小孩骗,他怕自己早晚真的被骗了,陆清教他把舅舅的话告诉二哥,让二哥告诉自己是对是错。 李泰看到这里冷哼一声,就知道长孙无忌会不遗余力的给李治洗脑。给李治洗脑有那么容易吗? 李泰刚穿越过来的那天,就发现李治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孩儿,他才八岁,身边没人教,自己就知道守灵的时候装晕,既能下去休息又显得他最孝顺,他还知道父皇来了就玩命哭,父皇不在就尽量安静。 虽然他做出的抉择不见得是正确的,但是这足以证明他做事之前是有思考的,他只是小,不是傻。 李泰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在李治身上投入真诚的感情,长孙无忌这才二十来天,就想硬往李治的脑子里灌输他的思想,没有感情基础,灌得进去吗? 他看你都不顺眼,你说的话还能入他的心? 他有一分心动,只能说明你有十分的水平,他的见识不如你,讲道理自然你占上风,你征服得了他的脑子,你征服不了他的心。 所以他即使怎么想都觉得你说的有理,他还是不肯相信你。李泰长出一口气,陆清干的不错,这个方法指引的好。 李泰继续往下看,李治可能是不会写记叙文,他干脆就直接写原话,舅舅说:“巴拉巴拉”,我说:“巴拉巴拉”,舅舅说,我说…… 就这样原原本本的原话写了出来,然后在后面另用一张纸写上自己的想法。bigétν 他一共跟李泰说了两件事,一个是舅舅用鸡心打比方,鼓励他想要的东西就得靠自己主动去抢。 李治说他觉得想要就该去抢,自己不抢的话,别人不会给你,人家都抢破头了,会把成果送给你吗?你想要就得说、就得争取、就得动手抢,这道理明明没有错。 李泰铺好白纸,提笔给他写回批,笔尚未落,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很久没批过奏章了,算来也才不到一个月而已,看来自己真的是喜欢批奏章。 李泰微微一笑,低头开始写:“雉奴,见字如面,闲言不赘。舅父给你讲鸡心该抢,甚有道理,你须牢记在心,但慎勿曲解舅父之言,不可断章而取义。”bigétν “该不该抢,有个前提,那就是鸡心是不是你的,如果鸡心原本就该是你的,却被别人给抢了,那拼死也得抢回来,抢不过是另外一回事,抢不过可以在方法和手段上做出更多的选择,不敢抢就是窝囊,雉奴记住,宁死不受人欺,窝囊废没资格进祖坟。” “该不该抢的前提还有鸡心是不是无主之物,如果有主你不能抢,不能因为你想要就去抢,那抢了就是强盗,是不法之举,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如果无主,那要看在座的十个人是什么关系。” “如果十个人拥有同样的资格并且势力均等,那抢不抢都在于你。如果在座的人里有阿爷、皇兄和我,你即使抢到手了,也该依次献上,所有人都让,你才有资格拥有,任何时候都要记住尊卑有矩、长幼有序。” “抢是可以的,是应该的,甚至有的时候是必须的,但是绝不能乱抢,抢必须要在理字上站得住脚、在情字上站得住脚、在义字上站得住脚、在礼字上也站得住脚才行。” “雉奴,二哥不和你打哑迷,从你的行文语气上,我知道你是把鸡心当成了太子之位,对不对?你要先想想这个位置是你的吗?那是皇兄的,你凭什么抢?” “雉奴莫要忘了二哥跟你说过的话,如果皇兄需要,我们要禀周召二公之心,如果皇兄不需要,我们要效伯夷叔齐之志,这是绝不可起妄念的事情。” “是自己的东西,守住。不是自己的东西,就算别人给,咱也不要。人,眼睛是黑的,心是红的,千万别眼睛一红,心就黑了,那叫辱节。” “别怪二哥话说的重,二哥实是忧你忒深。” 李治说的另一件事,是舅舅说陆清和云海都是二哥的人,他没有自己的人。他问过陆清和云海,他俩说法很一致。 陆清说他做的是大唐的官,皇帝让他保护谁他就保护谁。云海说他是宫里的人,安排他侍候谁,他就是谁的人,李治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有自己的人。 李泰提笔写下:“舅父嘱你培养自己的人,这是对你的关切之语,甚有道理。谁的身边也不能没有自己人,那相当于车无轮、鸟无翼,必然寸步难行。” “云海服侍我十七年,可以说我是他带大的,现在不管让他侍候谁,他心里都是拿我当半个儿子看的,说他是我的人,一点不差。” “陆清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我和他相识于贫贱,一见而如故,赐他官职虽微,待他情意却厚,说他是我的人,一毫不爽。” “他们都没和你说实话,是怕你心里难过,觉得他们待你不够真心,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们待你一定不如待我真心。”ъitv “二哥从来没说过不让你有自己人,二哥很希望你早点有自己人,但是雉奴你稍微动动脑子,服侍你的人,是不是首先得是个比你大十来岁的人?” “你才九岁,比你大个五六岁都还是个孩子,心智不够成熟不行吧?你再聪明能跟比你大十岁的人斗智斗勇吗?他但凡有二心,你让我上哪个坟头哭弟弟?” “如果那人不是我足够了解的人,我怎么放心让他侍候你?这也是我把陆清和云海留给你的原因。” “你自己能分辨得出真假人吗?如果你有了识人、辨人的能力,那你可以培养自己的心腹。” “雉奴,你要知道爱会使人变得急切,就像舅父对你有爱护之心,自然会生出急切之情,所以你自己要保持冷静。” “不是不让你有所谓的自己人,是时机未到,是怕你选错了人。如果你就是急着想有自己人,那你千万不要任由他人给你安排,也不要自己去选。听二哥的话,去跟父皇说,让父皇给你安排。” “雉奴,除了阿娘就只有阿爷是我们的依赖了,懂吗?只有阿爷是真心保护我们的。” “如果这天底下一共只有一百个人,你可以把九十八个人都当成是你的假想敌,只有阿爷你不能有一丝的怀疑,只有阿爷是值得你用生命去信任的人。” “莫论亲疏,莫讲远近。就是二哥,你也不必完全的信任,萁豆相煎的事确实不是笑话,你若是,唉,随你。” “听说你天天去舅父家看杀鸡,舅父或许是想练练你的胆量,毕竟咱们的父辈都是征战杀伐中成长起来的。但是你天生胆小,这种血腥的事你不看为好,跟父皇说天冷了,你不再出宫读书了,让长史们到立政殿教你读书。” “想二哥的话,捎封书来,二哥随时回去接你来洛阳。代我给父皇问安,照顾好皇妹,想你,二哥泰。” 李泰封好书信,交给下人,他刚要起身,又一个侍卫拿着信封走了进来。 第424章 不知道写什么好 侍卫双手高举着信封,躬身向前一递,说道:“殿下,京中来信。” “嗯。”李泰伸手接过信封,淡淡的说道:“下去吧。” “是。”侍卫轻轻一揖,后退三步,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信封上娟秀的字迹,李泰不由得笑出了声,先拿出一个丝帕来擦了擦手,才用刀片小心翼翼的拆开漆封。 打开封口一看,触目竟是一块丝滑的手帕包裹着信纸,刚要伸手去拿,一缕细香入鼻,这香帕居然是熏过的,好细心的小姐。 轻轻的掀开绢帕,露出来里面雪白的信纸,打开信纸,哎呀,中间竟夹着纸折的红色双心。 李泰拿起双心折纸,高兴得咧着嘴笑,激动的连信都顾不上看了,想要打开双心看看,又怕自己复原不了。 照着折痕总能复原得上的吧?再说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字?不看看怎么能行?李泰鼓起勇气,小心的一下一下拆开红纸折的双心。 展开红纸,见里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双心依依怎忍拆?且将离心合拢来。” 再往下看竟然是双心的折法图示,看来是怕李泰学不会,李泰笑笑把红纸夹到书里,学折纸不着急,他拿起信慢慢的看了起来。 “你恐我栏杆拍遍,终日里长吁短叹;我怕你寒更数尽,整夜地不能成眠。争知这一根红线两头牵,何如那与君至今不曾见。才把闲愁付针线,别恨无端到眉尖。昼儿永,日光淡淡笼烟柳;夜儿长,皓月盈盈映云笺。” 看完,呃,看不完,李泰一遍一遍的看,看得都背下来了,还是移不开目光。 “唉”他幽幽的叹了一声:“我的小姐啊,你家是缺纸还是少墨?你就多给我写几个字,不好么?” 你不给我写,哼,我给你写,李泰恋恋不舍的收起信纸,提笔要给房遗月写回信,突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竟然连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他只好先放下笔,顺手拿起房遗月寄给他的手帕,他正摩挲着手帕苦思冥想,不知该怎样写回信,房门响动,李淳风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酒宴散了么?”李泰接到李治的信就把张亮的事给忘了,刚给李治回完信,房遗月的信又到了,他哪里还记得张亮是谁。 李淳风指了指窗户:“你自己看看什么时辰了?他再不走就得在这儿过夜了。” 李淳风走到近前,见李泰手里拿着一块女孩子用的手帕,手帕一角绣着并蒂莲,上面还有一对蜻蜓,就知道这手帕是谁的了。 “我也没什么事,就告诉你一声他走了,殿下你忙着吧,我也走了。”李淳风笑呵呵的一转身,李泰急忙喊住了他。 “帮个忙。”李泰笑嘻嘻的看着他,有几分腼腆的说道:“我想写封信不知道从哪儿立意,你帮我想想呗。” 李淳风指了指他手里的手帕:“横丝布织,竖丝布织,我是横竖不知哟。”说完笑哈哈的走出了门。 李泰低头看一眼手里的绢帕,不由得眉开眼笑,他抬手拍了拍脑门,收了人家的礼物,不该跟人家说一声的吗?这绢帕就是最好的话题。 把绢帕塞进怀里,提起笔来,文不加点的开写:“谢小姐赠帕之情,绢帕代语,虽无言、已明白。” “横是思来竖亦思,横竖交互是相思。横也思君、竖也思君,横竖思君无尽时。”bigétν “竖丝列列,行行如泪雨;横丝道道,条条似蹙眉。行行列列,列就相思网;条条道道,道尽衷肠话。” “……” 借着绢帕为题写了一大篇的废话,最后才写几句嘘寒问暖之词,又说了几件有趣的小事,罗哩罗嗦一大堆,天都快黑了才把信给封好。 信刚交给下人,就开始盼着回信什么时候能到了。李泰在屋里也是坐不住,叫上李淳风,两个人在魏王堤上散步,抬头见一轮圆月当空,李泰喃喃的说了句:“也不知道现在的长安什么样。” 现在的长安和他走的时候比起来,也没什么区别,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最近东宫比较热闹。 李承乾每天从早到晚的歌舞宴乐,快活自是快活,只是足疾不作美,说犯就犯,这次犯的很厉害,疼得他打滚哭。 这回别说忌口,李承乾直接绝食了,一口东西都吃不下,折腾了两天多,他精疲力尽,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平常冷敷能减轻疼痛,这次失灵了。平常饮酒能减轻疼痛,这次失效了。脚骨已经扭曲变形得很吓人了,红肿得透亮,感觉皮肤马上就要被撑破了一样。 最令李承乾害怕的是,这一次居然连手指骨也隐隐作痛起来,大拇指根部又疼又痒,和当初脚刚开始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症状。 他疼的受不了就寻死觅活,谁能承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满东宫没人敢靠近他,任何一点铁器都不敢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连瓷器都被收拾干净了。 有人把太子足疾复发的事报到了皇帝那里,李世民根本没当回事,他三天两头的脚疼,谁知道真假,疼就疼几天呗。 长孙无忌到东宫发现李承乾脚疼的这么厉害,他也是束手无策,只是安慰他几句,李承乾问他那个圣旨上的龙足恢复了没有,他支支吾吾的说快了。 李承乾见舅舅对他也不像从前那么热情了,显然是对自己冷了心,阎婉是受长孙涣误导才私自裁了圣旨上的龙足,他越发觉得这事跟长孙无忌脱不了干系。 过了两天李承乾的脚不那么疼了,他终于是下定决心要把足疾治好,他决定听御医的话,这回不让吃啥都行了,只要不再疼就行。 “去魏王府把廉老先生请来。”李承乾豁出去了,动刀吧,不再犹豫能不能治好了,治不好还治不坏吗?能剁下去也行啊。 东宫的人到魏王府转了一圈,回来告诉李承乾:“太子殿下,廉老先生跟随魏王去了洛阳,已经走了一月有余了。” “什么?”李承乾一听李泰把廉平给带走了,顿时火冒三千丈,枉我拿你当亲弟弟,你给我来这釜底抽薪的狠招。 李承乾还在犹豫要不要动刀治这个足疾,万没想到动刀的医生早就离开长安了,现在他想治也找不到会治的人了。 “把纥干承基给我叫过来。”李承乾双眼迸出狠毒的光芒,你不想让我好,我也不能让你好。 东宫的人闻言根本没动地方,直接说道:“太子殿下,纥干承基去给齐王送贺礼还没回来。” 李承乾刚想改叫张师政过来,一个小黄门子过来报道:“候君集来了。” 第425章 我的外甥长大了 侯君集是贺兰楚石带来的,这几天太子足疾犯的厉害,他就劝侯君集过来探望。 侯君集本不想来,禁不住他一个劲的劝,想想也是,自己这次回来闹的很丢脸面,又闭门谢客许久,再不出来走动走动,怕是都没人认识自己了。 到东宫也就是送点礼物,说几句安慰的客套话而已,少坐一会儿他就走了。 侯君集出了东宫往外走,迎面碰上一个小黄门子:“侯尚书,陛下在两仪殿等你。” 跟随着小黄门子来到两仪殿,侯君集抬头看看殿门,自从这次回来,还没来过两仪殿,不知道皇帝找自己是有什么事情,反正该处理的他也处理过了,这段日子自己可是什么都没干。 拉张亮一起造反?这不算事,张亮不是没同意吗?就说说而已,没真干,再说皇帝也不能知道。 万一皇帝知道了呢?也没事,不承认就完了。要是皇帝有手里的证据呢?那就说自己喝多了,忘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皇帝总不至于因为一句话把自己怎么样吧?又不是真的有行动。 侯君集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迈步走进两仪殿,陈文笑着迎上来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开门请他进去。 侯君集进屋一看,屋里只有皇帝一个人,他上前躬身一揖:“臣侯君集拜见陛下。” “免礼,坐吧。”李世民正在批奏章,头都没抬直接让他坐了,他便老老实实的坐了,安安静静的等着,也没说一句话。 李世民批完了手头上的这个奏章,搁下笔,笑道:“你这老家伙也学会不上朝了,我想见你一面都难,听说你去东宫了,赶紧派人去请你,要不然你是不是直接就走了?” 没有要不然,他本来就是直接往外走的,侯君集嘿嘿的干笑两声:“没什么事,过来也就是打扰陛下。” 李世民抻了个懒腰,随意的斜坐着,笑微微的看着侯君集,说道:“高明怎么样了?这两天我也没过去看他,听说他这次脚疼的特别厉害。”bigétν 疼的厉不厉害,李世民真的不知道,但是作的挺厉害,这个李世民知道,东宫都快冒烟了,两天活活打死了三个小黄门子。 “这会儿我看着还好,听太子说前两天疼的要命,今天轻了很多。”侯君集刚从东宫出来,李承乾表现得挺正常的,就是在床上半躺着,脚上盖着薄被,也看不出来什么。 “高明这孩子,我真是在他身上操碎了心。犯病的时候咱不说什么,没病的时候也装病,成天的萎靡不振、颓废不堪。” 李世民深深的叹了口气,眉头都皱成了川字型,缓了缓继续说道:“为了让他好好的,我安排那么多太子太师围着他给他讲道理,结果越讲越完。” 侯君集不知道皇帝跟他说这个干嘛,他感觉搭不上话茬,却也只好瞪着眼睛听着。 李世民说着自嘲似的一笑:“想想也是,那帮酸腐成天跟念经似的,我都受不了,高明怎么能听得进去?” “我也看不上那帮老学究,就玩嘴行,动真事都跟个王八似的,就能往回缩脖。”侯君集可算找着个插话的点,赶紧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痛快,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李世民哈哈大笑,点指着侯君集,说道:“现在我才想明白了,高明也喜欢爽直的汉子,像你这种打过硬仗的英雄,他是最崇拜的了,你说话他还听得进去。” “我?”侯君集尴尬的笑笑:“你不会让我给太子讲道理吧?我可不会,我是个粗人,陛下你是知道的,我是先当官后学的认字,我认的字都没高明的一半多,我可说不过他。” “我也没让你给他讲书,你就劝劝他学好就行了。你要是能把他劝到正道上来,我跟你说,比你打下十个高昌功劳都大。” 李世民这话倒也是实话,谁能把李承乾拉回到正道上来,管李世民要十个高昌,李世民都得再多送俩百济。 “我可不会劝人。”侯君集属实对这个活儿没啥信心,那么老多太子太师都没干成的事,他凭啥行? “你不会劝人?”李世民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越老越没出息了?当初劝我做大事的能耐呢?” “那能一样吗?”侯君集当初劝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那是造反,现在他能劝李承乾造反吗?biqμgètν “有什么不一样?现在就让你劝高明学个好,让他做个好太子就行,也不用他干啥。你也不用给他讲道理,你没事就多往东宫走走,多陪他玩,孩子嘛,哄哄就听话了。” 李世民都这么说了,侯君集也不好再推脱,就勉强答应道:“这倒是行,我试试吧。” 君臣两个闲聊了几句,侯君集就走了。 李世民觉得这次高昌之战,侯君集没有得到赏赐,他心生不满也是正常的,只要寻个由头好好的赏他一下,他的怨念就会消除的。 现在东宫所有的太子太师都在请辞,李世民给他们统一放了假,魏征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也很难来东宫了,趁这工夫,李世民让侯君集来劝说太子。biqμgètν 过几天随便安排给李承乾点事,只要不差大格,就可以夸奖太子一番,顺带着还能借机重赏侯君集。 李承乾要是真能转性,来个浪子回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不过李世民也不对他抱有幻想了,只想利用他给侯君集一个立功的机会,能消除侯君集的怨念也算是去掉帝王一块心病了。 李承乾万一做不好怎么办?不存在的,他还有个亲舅舅呢嘛,只要给他派任务,他舅舅一准亲自上场操刀。 李世民坐在李泰送他的逍遥椅上,轻摇慢晃的享受着下午的阳光,陈文推门走了进来:“长孙司徒来了。” “让他进来吧。”李世民正琢磨着给李承乾安排点什么事好,可巧长孙无忌就来了,跟他商量一下正合适,得挑个他干着顺手的活,不然怎么保证李承乾干的出彩? 长孙无忌进来先给皇帝见了个礼,然后轻轻的坐在一旁。李世民笑呵呵的说道:“我正想找你呢,看看给你外甥安排点什么事做,锻炼锻炼。” 长孙无忌一听这话,当时就笑了:“我也正有此意,没想到咱俩想一块去了,我觉得也不需要什么大事,他也做不来,听政就很好。” “听政算什么事?这不胡闹吗?”李世民一撇嘴:“议政高明都议好几年了,监国也监了好几回,这肯定不行,再想个别的吧。” “你说的是高明啊,我以为你说的是雉奴呢。”长孙无忌淡然的微笑着:“我的意思是让雉奴听政,你以为如何?” 第426章 我就好心帮个忙 李世民用小指抠了抠耳朵,感觉自己可能是耳盲,让小小的李治来听政?开玩笑也没有这么开的。 “雉奴尚幼,况且他资质平平,远不如他皇兄聪明敏慧。高明也是十二岁才听讼,雉奴才九岁,他别说听不听得明白,就是站也站不稳当。” 听政就得在金殿上站着,皇帝和大臣都有座位,只有听政的亲王必须站着,早朝没有固定时长,事情多的话可能要站到中午,事少可能一刻钟就散了。 “资质平平才需要早点锻炼,再说他也并不愚钝,这段日子我跟他谈经论史,他都能对答如流。”长孙无忌喝口茶,润了润嗓,继续说道:“听政嘛,听就行了,听多了就明白了。也不必非让他站着,惠褒不在,那椅子闲着也闲着,让他坐呗。”biqμgètν 李世民感觉自己有点被说傻了,不是李治能不能听明白话的问题了,而是自己好像也听不明白话了,惠褒那椅子是谁都能随便坐的吗? 李世民无奈的笑了:“照你这么说,高明也时常不在,他那椅子你看谁坐合适?” 长孙无忌被噎得一愣,他也无奈的笑了:“我跟你说正事,你跟我抬杠。高明和惠褒能一样吗?高明是太子,惠褒和雉奴都是亲王,惠褒能坐,雉奴怎么就不能坐了?” “惠褒是国策将军,在亲王之上,一切礼制与太子同。”李世民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李泰的地位,是名副其实的宠冠诸王。 “行行行,那就在椅子下面加个蒲团不就完了嘛,还能因为怕站着累,耽误听政吗?” 长孙无忌本就不同意让李泰当什么国策将军,只不过李世民没有商议的过程,他直接就给定了,长孙无忌没办法提出废除李泰的九旒冠冕待遇。 “他才多大就听政?十四岁出宫建府,十六岁去封地之官,十二岁开始听政还晚吗?惠褒十四岁听政,他能力不也锻炼出来了?” 李世民可不想把李治推到台前来,磨刀石有李泰一块就够了,再说眼见着这刀也没啥磨的必要了,于德有亏的人,能力已经不是考察内容了。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这是坚决不同意,他也没有办法,便说道:“好吧,我就是看着雉奴是块好料,不听政也该好好教导。” “这话说的,我还养子不教了?我怎么没好好教导他了?” 长孙无忌从袖子里掏出三张纸来,伸手递给李世民:“你瞅瞅这是啥。” 李世民展开纸一张一张的看过去,原来是三张素描画,一张画的是毽子,一张画的是玉佩,一张画的是花瓶。 虽然画技谈不上高超,但是能看出来画的是啥,并且比较写实,线条、明暗、比例都还合格,九岁孩子画成这样,绝对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他画的?”李世民倍感惊喜,雉奴这也算有个一技之长了。 “嗯。”看李世民一脸喜气,长孙无忌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满脸怨气的说道:“字写的稀烂,画可画挺好,多亏惠褒走了,不然雉奴这辈子也就陷到风花雪月里了。”bigétν 一个不是太子的皇子追求点艺术,一辈子风花雪月是最好的事了,怎么话到他嘴里,好像李泰坑人了似的? 再说李泰也不光教李治画画,他教李治的东西多了,他给李治写的教材摞起来比李治高了,李世民还要把那些当成家训世代传下去呢。 李泰在李世民眼里也没那么不堪啊,让他说的好像李泰是个风流浪子一样,李世民把这三张纸平铺到桌子上,缓缓的说道:“你的意思是青雀耽误雉奴了呗?” “我是说你多督促雉奴学点正经的,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闲事上用心多了,正事就误了。”长孙无忌脸还拉得挺长:“行了,你刚才说要给高明安排点什么事来着?” 相对于扶持李治,其实长孙无忌更愿意扶持李承乾,只不过李承乾这失望值给大家攒的都往外冒了,不是想放弃他,是实在对他没啥信心,选择培养李治都只是为了留个后手而已。 “不急,过个月余再安排也行,你想想给他安排点啥事吧。”李世民不能马上给李承乾送个立功的机会过去,侯君集还没开始劝呢,他现在立功没侯君集什么事。 “那行,我记住了,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长孙无忌看看差不多快到李治放学的时间了,他得回去跟小外甥谈心。 “嗯,你走吧。”李世民也没留他,继续批起了奏章,批了两份停住笔,想想长孙无忌说的话很有道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有些事放下得久了,能力也就下降了。 他提笔写了份诏书,让陈文迅速发往洛阳,让李泰以亲王身份协理洛阳地区事务,洛阳官员有事不用往长安送奏章了,直接送到李泰手里就行,李泰决断不了的,他再往长安送。 李世民不知道李泰忙不忙,没有给他定死个职位,这样洛阳地区所有他想管的事都管得着,不想管也可以不管,松紧度有很大的弹性。 陈文拿着诏书走出两仪殿,本来平常他都是随便交待一个小黄门子就得了,今天天气不错,心情也不错,他这两条老腿还勤快了,亲自来到分发奏章的宫殿。bigétν 见陈文来了,一屋子的小黄门子齐唰唰的躬身施礼:“见过陈公爷!” “嗯。”陈文把诏书往前一递:“快速送往洛阳。” 小黄门子接过诏书,连声应是。陈文随意的问了句:“今天的奏章到了么?” “到了,正要送过去呢。”一个小黄门子指着桌子上的盒子说道:“这些是送往东宫的,这些是送往两仪殿的。” 奏章发出的时候,肯定都是封着的,他们负责拆封之后再送到皇帝面前,陈文一眼看到两个没拆的大信封,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一个信封是在东宫奏章的盒子里,给太子送的也不能连封都不拆吧?你让太子亲自拆?另一个信封则直接放在桌子上,也不知道是给谁的。 “这两个是书信,不是奏章,我们不敢拆。”小黄门子拿起桌子上的那个信封:“这个是送往立政殿的,那个是送往东宫的。” “拿来我看。”陈文伸手接过两个信封看了一眼,原来都是李泰寄来的。 陈文老眼睛一眯,昏黄的眼珠子一骨碌,四殿下从来谨慎,他绝不会白纸黑字的留下授人话柄之语,这一封是寄给太子的,一封是寄给晋王的,必是写满了对哥哥兄弟的手足之情。 陈文把这两个信封往两仪殿的盒子里一摔,把拂尘往臂弯里一夹,抱起盒子:“给你们这帮猴崽子省点力气,这些我替你们送了。” 第427章 儿子的信随便看 陈文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精力有限,体力也有限,说好的替人家送奏章和信,他却把这些全都拿到了两仪殿,然后就走不动了。 什么东宫的,什么立政殿的,一股脑的全塞给了李世民,“啪”的把盒子往桌子上一放,你儿子的信你送吧,陈公爷我累了。 李世民就算是瞎,也得先看见放在最上面的两封信,一眼扫到信封上的字,立马跟触电了似的,“嗖”的一下把信封拿到手。 左看一眼写给李承乾的,右看一眼写给李治的,抻长了脖子往盒里看,全是奏章,没有信封了。 李世民眼睛瞪溜圆,盯着陈文就是一声怒吼:“没有我的?” “嗯!”陈文重重的一点头,气愤填膺的端着膀子,攥着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要不是我赶上了,他们就直接给送走了,都不能让你知道。”ъitv “还不让我知道?我稀得知道吗?” 李世民说着恨恨的把两个信封一前一后往桌子上一摔,陈文一手一个立马抓住两个信封,满脸堆着奴性十足的笑容,说道:“是是是,那我给两位殿下送去。” “放这儿!”李世民“嗷”的一嗓子,吓得还没转身的陈文一哆嗦,赶紧缩着脖子,小心的把信封放到桌子上。 李世民随手抓起一个,陈文一抬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李世民有点纳闷的看着他:“你有啥话就说呗。” 陈文吞了一口口水:“这是殿下的信,是不是应该先让殿下过目?” “放屁,我儿子的信我还不能看了?”李世民“呲”的一下就把信封撕开了,伸手掏出里面的信纸。 陈文嚅了嚅唇,小声的嘟囔道:“跟我可没关系,我提醒陛下了,是陛下抢去看的。” 李世民信都不看了,斜眼瞄了陈文一眼,看他那弯腰躬背还缩个脖子的窝囊样,不屑的说道:“唉哟,他们两个还能把你吃了呢,看你吓那个德性。传令下去,凡是魏王来书,不分公文还是私信,一律先送到我这儿。” “是。”陈文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李世民展开信,从头到尾的看了起来,这是李泰写给李承乾的信,也没什么大事,就说他编书,有很大一部分医学类的事务是由廉平负责的,所以他走的时候把廉平给带了过去。 李泰说他本意是让廉平到那边把相应的事务安排好再回来,没想到那边事务繁多,安排了月余才安排妥当,最近又出了点小事故,伤者甚众,廉平一时抽不出身来。 李泰估算着李承乾的发病频率,最近可能足疾又要犯了,他担心太子会心急,因此写信说明一下,魏王府里有廉平的徒弟,正在给其余的患者开刀治疗。 李泰告诉李承乾可以派人过去关注一下,如果他的徒弟技术可以的话,自然是方便了许多,如果不行的话,太子什么时候需要,就写封信或是派人来洛阳都行,廉平可以随时回转长安。 李世民眉头深锁,开刀治足疾,这事也不知道能不能行,魏王府里先前开刀的那几个人,有人真的好了,也有人反而不如从前了,动刀前还能走路,动刀后说是脚都不能沾地了。 这个事要关注一下,得派人到魏王府好好的看看,那几个患者都被治成什么样了,真要是能治得好李承乾的足疾,岂不是一桩大喜事? 李世民放下信,老怀大慰,不管怎么说,青雀对他的皇兄真的是关怀备至,莫说皇家兄弟,就是平民百姓之家,这也是一顶一的好弟弟了,还想让他怎样? 看完这封信,李世民让人把信送到东宫,他又拆开了第二封信,展开信纸,从头看了起来:“雉奴,见字如面,闲言不赘。舅父给你讲鸡心该抢,甚有道理……” 一封信李世民看得心潮起伏,心扑腾扑腾的乱跳。 长孙无忌那点心思,李世民洞若观火。他早就知道长孙无忌死保李承乾,李承乾实在不行,他就保李治了。biqμgètν 长孙无忌会挑唆李治和李泰之间的手足情义,实在是没什么可意外的,令李世民意外的是李泰的胸怀和能力。 李泰全篇没有说长孙无忌一个不字,这份胸怀放在一个十七岁少年的身上,是很了不起的。 李泰问题剖析的清楚全面,道理讲解得深刻透彻,这份能力已经不亚于当世的大儒了。 李世民刚把信装回信封,陈文“吱呀”一声推开房门,李世民淡淡的说道:“去把晋王给我叫来。” “是。”陈文应了一声,却并没有转身出去,而是继续往前走着,他手中又拿着一个大信封,走到近前轻轻的把信封往桌子上一放:“刚送来的。” 李世民伸手拿起信封,陈文悄悄的退了出去。 李世民看一眼封皮,竟然是权万纪寄来的,李世民顿时都不想拆信了,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告李佑的状的。 很不情愿的拆开信,没想到这一次居然不是告状的,权万纪说李佑长大了,开始变得自律了,把身边那些引逗他打猎、赌博,整天陪他吃喝玩乐的小人,全都给打发掉了。 说李佑最近什么错事都没做,连衣冠都整齐了,虽然还谈不上多优秀,但是能看得到他改正的决心和行动了。 李世民弹着信纸哈哈大笑,李佑真的是出息了,他能做到现在这样,简直可以说是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李世民赶紧的提笔写信,大肆的表扬了权万纪一通,还重赏了权万纪不少的金银财宝。 李世民又给李佑写了封信,本来想好好的夸夸他,又一想他刚有点回头的意思,再把他给夸得翘尾巴了,那可怎么办? 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夸他,也不能赏他,还是得打击他一下,于是提笔下诏又揪着李佑从前的错误,严重的提醒了他一通,可以说又是一顿无端的暴骂。 陈文派人去立政殿请晋王,结果下人没给请来,说晋王谁都不见,下人没跟晋王说上话。 陈文撇了撇嘴,只好亲自过去请,来到立政殿李治的房门前,他一摆手,一个小黄门子上前去敲了敲门。 云海打开房门,见是陈文来了,他急忙快步走下台阶:“陈公爷,你来怎么也不让人报一声?我好出去迎你。” “何必客气?”陈文笑呵呵的问道:“晋王殿下在做什么?陛下叫他过去呢。” 云海耸了耸肩膀,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晋王殿下回宫来就闷闷不乐的。”ъitv 云海正说着话,忽然屋里传来了晋王殿下的哭声。 第428章 往人心里播种子 李治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呢?说起来还是因为昨天的事,他昨天黄昏时分收到了“将军”带来的一个纸条。biqμgètν 纸条上只有短短的三十来个字:“若不如意,让陆清护送你私逃来洛阳,万事我抗。莫惊莫怕,二哥泰。” 李治盯着手心里的纸条,眼中莹莹含泪,陆清一把抢下来,直接给撕了个粉碎,扬手扔得片片纸屑空中飞舞。 李治当时就和陆清商量要不要真的私逃去洛阳,陆清给他分析了一下,去的话可能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然后说去与不去这个主意由李治自己来拿,他表示尊重并且服从李治的任何想法。 从他收到纸条的时间上推断,李治知道这是张亮刚到洛阳,二哥就飞鸽传书给自己了,也就是说二哥知道自己每天去舅舅家看杀鸡,马上就写了这张纸条。 二哥对自己有不顾一切的护佑之情,自己要不管不顾的去连累他吗?引诱亲王私逃,这顶帽子的重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有多么的大。 李治从昨天开始就犹豫不决,今天他又去舅舅家看杀鸡了,往常看也就看了,今天格外的难过。 舅舅又给自己讲道理了,舅舅说他跟父皇提了想让自己上朝听政,父皇不同意,还说二哥能在朝堂上混到独属于他的椅子,自己也是亲王,也要努力做到。 李治心里清楚,舅舅嘴里的上进就是往二哥头上上、往二哥前面进,所谓的有志气就是处处跟二哥攀比。 说到底,就是陆清说的舅舅不过是想把自己变成他手里的刀,用来对付二哥的。 回宫的路上,李治和陆清说起此事,他愤愤不平的说:“疏不间亲,我跟二哥是同胞手足,比甥舅不近得多吗?他这么离间我们,是当我蠢还是当我傻?” “都不是,他只是欺你弱。”陆清淡淡的说了句:“他并不需要你真的相信他,他只需要你真的服从他,无论是从心底信服的服从还是从心底惧怕的服从都行。” 被欺负,没人不想反抗,只是有没有能力反抗的问题,总之陆清已经把反抗的种子播进了李治的心里。 李治原本觉得舅舅是拿自己当小孩儿来哄骗,现在想想陆清说的对,他根本就是看自己弱才敢这么欺负自己。 回到宫里李治沉闷得想哭,偏偏兕子又嫌他画册画的丑,跟他大吵了一架,他便跑回自己的房里生闷气来了。 展平被兕子抓皱了的画册,自己辛辛苦苦画的,总是被她嫌弃,李治也是个要志气的孩子,他决定翻出二哥留给自己的素描教材,好好的练练。 一翻翻出了二哥以前给自己写的信,以及二哥的第一幅彩铅画咏鸡图,看着画上鲜活的大公鸡,李治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幅画被父皇赏给了阎立本,当时自己哭得昏天黑地,二哥马上到阎家把画给要了回来,二哥说谁也不能抢我的东西。 有二哥在的日子多好啊,画的公鸡也没人敢动一下,现在活的公鸡一天一只在我眼前杀。 无限的委屈像喷泉一样从心里突然就爆发了出来,李治的情绪瞬间崩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就哭得天崩地裂收不住了。 云海和陈文闻声对视一眼,双双跑进屋里,见李治蹲在地上抱着膝盖、闭着眼睛、咧着嘴,嗷嗷大哭,他们都有点不知所措的慢慢靠近。 “殿下,九殿下,别哭了。”云海蹲下来轻轻的拍了拍李治的背,轻轻的说道:“九殿下,陈公公来了,陛下让你过去呢,你再哭陛下就生气了。” 李治哭的直抽,他抬起头看果然是陈文在身边站着,便搭着云海的手站了起来,云海轻声的劝道:“九殿下,别哭了,洗把脸过去见陛下了。” 李治乖乖的洗了脸,可还是一脸的哭相,这红红的眼睛都有点肿了,他知道父皇一定会问他为什么哭,他转头看到桌子上的画册,抓起画册,又翻出几张草稿纸来拿上,才跟着陈文走了。 果然李世民一看到李治,当时脸就沉了下来,第一句话就问:“你哭什么?” 李治抽了抽鼻子,好在小爷有准备,他拿出画册往桌子上一放,撇撇嘴,委屈巴拉的说道:“我给兕子画的画册,她说丑死了。” 李世民无语死了,脸拉得老长,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么大个事,就哭一下哪能就算完了?这不得投个河、跳个井去?” 李世民翻了翻画册,九岁的孩子画成这样,真的是相当不错了,只不过李治他不光画的稀松,字也写的稀烂,一般般的画配上破烂烂的字,兕子又见惯了李泰的画册,他这玩意儿只好扔了烧火。 “你,你这个,你瞅瞅”李世民刚要说你这确实是垃圾了点,一看李治嘴撇的要哭了,赶紧改口说道:“你自己看看,这不挺好的吗?兕子小,她没眼光,你跟她一般见识干嘛?”biqμgètν 李世民从奏章下面抽出三张纸来:“这不是你画的吗?你看画的多好,你给兕子也照这样的画,她肯定羡慕你画的好。” “我就会画静物,不会画人。”李治从袖子里掏出草稿纸放到桌子上,憋憋嘴真的哭了:“她就知道嫌我画的丑,我每张都画好几遍呢。” 李世民一看这堆草稿,再看画册立马觉得档次上去了,原来没有最丑只有更丑。你嫌烂?还有更烂的呢。 哥哥都这么努力了,妹妹毫不领情,连挖苦带贬损,一顿恶语相向,这换谁谁不一肚子委屈? 李世民干着急,说不出话来。这官司怎么断?李泰干啥去了?这哄孩子的活儿,我也不行啊。 想到李泰,李世民突然有主意了,喊李治过来是因为信的事,赶紧说信的事,把画册扔一边不理就行了。 “雉奴,你舅父跟你说什么鸡心该抢不该抢的,是怎么回事?你说给我听听。” “哦。”李治抹了把眼泪,慢慢的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他琢磨着父皇是怎么知道这个事的? 陆清就没进过宫,舅父自己不能说,肯定是二哥的回信到了,一定是被他给扣下了。看他没急眼,估计二哥也没说什么过分的。 反正他既然问到了,应该就是知道了,说实话就对了。 “就是那天吃饭的时候,舅父指着菜碗跟我说……” 李治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把天的对话给复述了一遍,李世民一直笑呵呵的看着他说,等他说完了,问道:“那你觉得你舅父说的有道理吗?” 第429章 到底跟谁第一好 李治的小脑袋瓜是真不白给,别看他年纪小,他一点不傻。他知道爹不光是爹,还是皇帝,跟皇帝不能啥实话都说。 他问你舅父说的有没有道理,你要是说有道理,就等于说你对皇位也有觊觎之心,这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的事。 你要是说没道理,诶?你个小孩子居然不听长辈的话? 李治左右权衡一下,宁可承认自己不是个好孩子,也不能承认自己想争皇位。 “不知道。”李治小脖子一扭,气呼呼的对李世民说道:“反正他说啥我也不听,他不跟我二哥好,我也不跟他好。” 李世民麻了,这成年人和儿童之间的沟通,是不是就相当于两个物种之间的对话?这都哪儿跟哪儿?怎么搭不上茬呢? 一个人说的话有没有道理和这个人跟谁好、跟谁不好,有关系?这是个什么道理? 李世民想给他讲讲鸡心该不该抢的道理,引着他先说说他的想法,没想到引偏航了,这道理还怎么讲?想想也没啥可讲的,李泰讲的够全面了,自己讲啥都有炒剩饭的嫌疑。 这个问题先放下,说下一个问题,李世民轻咳一声,问道:“你舅父还说让你培养自己人,你觉得他说的对吗?你想不想培养自己人啊?” “哦!”李治小眼睛一下放出光来,脸上满满的兴奋,还有些许的迫不及待,你可算问了我一个我准备充分的好问题:“这个事我弄明白了!” 李治这情绪转变速度,真吓了李世民一跳,他有几分惊讶又有几分疑惑的看着李治:“弄明白了,你就说说吧。” “嗯,我在二哥给我写的那堆书里看到一句话,说一个人的德行要是修得好,敌人也能变成你的心腹,一个人的德行要是修得不好,至亲也能反目成仇。” “二哥说那叫人格魅力,有人格魅力的人就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没有人格魅力的人就是不得人心、众叛亲离。” “我觉得我应该先修好自己的身心,种好梧桐树,才能引来凤凰鸟。现在就算是把我身边人全换一遍,也不过就换了批下人。” “我难不成跟他们推心置腹?那我长大了,也不就是多了一群蝇营狗苟、阿谀奉承的宵小之辈,围在我身边么?于我有何益处?” 一番话说得李世民目瞪口呆的,没想到小李治讲起道理来都是如此深刻,这思维、这口才,这才是我亲儿子。 从前看李治懦弱木讷,见人不敢说话,一点不像大家之子,现在看李治满满的皇子气象,这变化也太惊人了。 李世民忍不住脱口而出的问了句:“这是谁教你的?” 李治傻呵呵的使劲向上撩着眼皮,有几分担忧的盯着李世民,这个爹咋地了?没长脑子还是没长耳朵? “我二哥呀,不跟你说了,我二哥给我写的书里写的嘛。” “哦。”李世民才回过神来,怪不得刚才那个鸡心的问题,他说不出一二三来,这个问题说的叭叭的,这个问题二哥教过,那个问题二哥指定是没教过。 孩子就是一张白纸,有人划过痕迹的地方和没人划过痕迹的地方就是不一样的,什么人来划这个痕迹太重要了。 李泰在教李治做君子,长孙无忌在教李治做枭雄。 李世民面带微笑,柔和的问道:“你舅父跟你说的这些话,你都和谁说过?” “跟谁也没说,就写信告诉我二哥了。” 李世民眉头一皱,故意板起脸,沉声问道:“能大老远的给你二哥写信,怎么不跟父皇说?”ъitv “我跟二哥第一好。” 完美,一句话把李世民脸说绿了,今天就这个跟谁好的问题,非得跟你掰明白了不可,李世民气得一撸袖子,压着火气的说道:“你还跟你二哥第一好,我问你,是父子亲还是兄弟亲?” “你有的是亲儿子,我二哥只有一个亲弟弟。” “胡说!我也,我”李世民一下被逼得没话说了,总不能说庶子不是亲儿子吧? 李世民反应也挺快,他一指李治,说道:“你们都只有一个爹,对不对?你们是不是应该先跟爹第一好?” 陈文侧转身,急忙冲李治挑眉毛,给他丢眼色,你就赶紧说跟他第一好得了,不然你都整不明白你俩谁是小孩儿,你这个爹犟起来比妞妞还需要哄。 李治顺着陈文眉毛的方向看去,一眼越过了李世民的身位,直接看到了他后面的长孙皇后画像。 李治顿时恍然大悟,他理直气壮的来一嗓子:“我们第一好!我们都是阿娘生的,你不是。” 李世民彻底败了,这个队伍他是死活挤不进去,人家是一个娘生的,他的确不是。一句话把李世民惹得气急败坏,他抓起李泰的那封信就朝李治砸了过去。 李治条件反射的抱住信封,陈文上前一把扯下李治,往门口一推:“快跑。” 这种事李治干的熟了,撒开风车式的小腿,一溜烟的跑掉了。 “什么孩子?气死朕了。”李世民一拍桌子,陈文笑呵呵的提壶倒了盏茶,轻轻的放在李世民的手边。 李世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吩咐道:“从明天起晋王长史进宫授课,晋王不必出宫去了。” “是。”陈文躬身应了一声。 “还有,明天的小朝议要这些人参加,长孙无忌、魏征、房玄龄、秦琼……” 李治抱着信封跑出了房门,一看果然是二哥给自己写的信,不由得喜出望外,美滋滋的掏出信,边走边看。 走到立政殿,一封信他都反复看了两三遍了。看得他眼里噙着泪花,心里像一锅水烧开了一样。 自己到底是小孩儿,总是自以为聪明,舅舅几句话就忽悠得自己头脑发热了,怎么想都觉得他说的对。 二哥才是真的为自己好,二哥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般发人深省。自己差点就被舅舅给骗了,只知道想要的东西就该动手抢,却没想过,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不是自己该要的东西。 一念之差自己就会变成乱臣贼子了,李治对舅舅的痛恨又添了三分,同时又添了三分的后怕。 二哥说的对,有那个命,轮到自己手里了,一定要守住,玩命也得守住。没那个命,绝不能起妄念,起念就是死罪。 李治的目光送向东宫,心里暗道:“李承乾的命可真好,他怎么不给二哥让个道儿?”李治抬头望着天空,暗暗的祈祷:“老天爷啊,我也不贪心,给我换个哥哥当太子就行。” 东宫这几天闹的要翻天,今天才算消停了些,李承乾的脚说不疼,也就多半天的工夫,就完全的不疼了,只是走路更加吃力了,没有拐杖就能对付走个四五步了。 “太子殿下,纥干承基回来了。” 第430章 晋王今天想出宫 李佑过生日,李承乾特意派纥干承基去送了份礼物,前两天李承乾足疾犯的厉害,让人去魏王府找廉平,听说廉平被李泰带走了,李承乾一怒之下要找纥干承基去刺杀李泰。 因为当时纥干承基没有回来,李承乾想派张师政去,恰好侯君集来访,便把这事给耽误过去了。 第二天脚没那疼了,心也没那么焦躁了,刚刚又收到了李泰的来信,气彻底的消了,李承乾也就没交待纥干承基什么,只是随意的问了问齐王过的怎么样。 纥干承基眉飞色舞的给李承乾讲齐王现在过的那叫一个逍遥,齐王在封地那真的是一手遮天,天都得排老二,齐王才是第一。 尤其提到权万纪的时候,纥干承基笑得都直不起腰,想当初在京城时节,权万纪身为吴王长史,那是何等的威风霸气,就连那些太子太师见了人家,也得让人家三分颜色。 没别的,人家工作有业绩,李恪的表现能甩李承乾十五条街的,权万纪在皇帝面前都是说一不二的,当然他开口之前都得掂量好了,必须得说“不二”的。 现在的权万纪,渺小的不值一提,什么叫孙子?孙子一抬脚,他都得给人家舔脚趾头。卑微到泥土里?泥土他配吗?他得卑微到井里。 “不可能吧?”李承乾都有点不信了,他知道李佑很生性,但也不能勇成这样吧? “太子殿下,我还能跟你撒谎吗?”纥干承基笑得脸都疼:“你是没看到权万纪现在混的连个家奴都不如,齐王是真不拿他当人啊。” 李承乾跟着干笑几声,没觉得这事有什么趣味,倒是品出些许的苦味。 同是皇子,李泰来软的,能让长史张嘴就夸他;李佑来硬的,能让长史夹着尾巴俯首听命。 只有自己软的无功、硬的无效,成天的被太子太师们欺负,真是窝囊到家了。bigétν 以往自己有点不舒服,父皇都很紧张。因为自己生病,曾大赦过天下,几千囚犯放回家;因为自己生病,曾大兴土木,建了许多的寺院给自己添福。 这一次自己脚疼的这么厉害,虽然没有派人刻意的去请他,但是东宫有什么事瞒得住他?何况这次自己真的没收敛,连活人都打死三个,皇帝没有理由不知道。 父皇待自己远不如从前了,舅父待自己也冷了心,看来自己是该为自己着想了,有些东西单单靠等是不行的,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得来自己想要的成果。 可是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每天被软禁在东宫,又能做什么?李承乾半躺在贵妃榻上,双目无神的神游天外。 “太子殿下,汉王李元昌、驸马都尉杜荷来访。” 李承乾话都懒得说,他就点了点头,小黄门子急忙出门去请,李元昌和杜荷笑着走进来,双双抱拳施礼:“拜见太子殿下。” “客气什么?你们坐。”李承乾摆了摆手,他们俩一左一右坐下,纷纷询问李承乾的脚还疼不疼。 “脚是不疼了,心又疼了起来。”李承乾颓然无力的说道:“每日里在这方寸之间画地为牢,甚无生趣。” “要我说太子殿下就是太过仁善了,大争之世焉有礼让之道?”李元昌微笑道:“太子殿下若愿意向前一步,我等愿意誓死效忠。” “你什么意思?”李承乾斜眼盯着李元昌,尽管平时也多有暗示,但从来没有过摆到明面上来说,你这是出主意呢还是陷害人呢? 李元昌看了杜荷一眼,两个人都笑了,李元昌说道:“殿下不必多心,这里没有外人,我们私下里早就商量过了,我们都愿意跟着你做大事。” “做什么大事?以前不曾听你提过,以后也莫再提,我只权当没听见罢了。”李承乾叹了口气:“万般皆是命,等吧,再等等就好了。” “你可真沉得住气。”杜荷一撩袍,翘起了二郎腿,他身子略向前探着,看着李承乾说道:“你岂不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以前京里皇子众多,做什么都多有不便,如今京中已没有其他成年皇子,假若” 杜荷抱拳朝上拱了拱手,阴冷的一笑:“太子不就是唯一人选吗?到时候一锤定音,岂不是好?”bigétν “什么?”李承乾一下坐了起来,他只是在李泰和李恪之间来回的动脑筋,还没想过在李世民身上搞什么小动作。这个想法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胆了点。 “太子殿下,你不会还以为你只要等着,就能胜券在握了吧?”李元昌说道:“满朝中谁看不出来,皇帝现在对魏王殿下有多器重。人家在皇城掌管着京畿地,出去监造佛像也能掌管洛阳城。” 杜荷也紧跟着说道:“一把刀使得顺手了,说不定就不舍得换了,到时候圣上一句话定下尊卑,只怕殿下你追悔莫及。”ъitv “惠褒能干是好事。”李承乾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早已乱成了一片芳草地:“你们说笑要有个分寸,这种疯话以后莫要再说。” 他们走了,李承乾来到冰室,看着称心的画像,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李承乾以为李恪、李泰连李佑都走了,他只要好好表现表现,太子之位就稳了。 可是这一次父皇对自己的无视,以及李泰重新掌握权柄,都让他心荒不已。以前父皇逼着他做事,是他不愿意做。如今他想要表现,父皇却不肯给他机会。 这么长时间了,就让他批那些不咸不淡的奏章,全都是东宫的琐碎事,说实话这种奏章都没有批的必要。 这么下去,只怕李泰一旦回来,他就危险了。可是真的要向父皇下手的话,李承乾想想就害怕,连起念都不敢,怎么谋划?怎么成事? 想做事光有想法不行,起码你得有人吧?李承乾手里没有一兵一卒,连东宫六率都没有,整个皇宫的安全是由苏烈负责的。 想到苏烈,李承乾更是恨得牙痒痒,苏烈是李泰的人,李泰都走了,这皇宫的禁卫还是他的人说了算。 第二天,李治早早的就起床了,他吃过早饭,竟然跑到掖庭,挑了一个绣活还不错的宫女,带到了立政殿。 云海见他领了个宫女过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没问,他看轿子还没备好,便吩咐道:“云海,备轿。” “九殿下,皇上说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去魏王府读书了,你的长史们会来立政殿给你授课的。” 这么突然?李治看一眼宫女,又对云海说道:“让你备轿就备轿,我明天开始在宫里读书。” “九殿下,皇上说你要参加今天的小朝议。” 第431章 两个尴尬的问题 李治从来没参加过小朝议,平常去两仪殿也得有意避开小朝议时间。他猜可能是跟长孙无忌有关系,他昨天说让自己听政,父皇今天就让自己参加小朝议了。 朝政的事,李治是一窍不通,虽然也学过几天批奏章,仅限于识字会念,能分析但是不保证分析的对,可以说十次,十次都有错的地方。 李治觉得叫他过去肯定是去听政的,不可能叫他过去议政,他会议个屁?听政有耳朵就行,所以他没什么心理负担。 “还是备轿吧,我到宫门口跟陆清交待点事情。”李治吩咐一声,云海急忙应了声“是”,便去安排备轿了。 李治上了轿,那个宫女在轿旁随行,很快出了宫门,陆清笑盈盈的迎了上来,没想到轿子没有继续前行,却缓缓的落下了。 李治一撩轿帘,钻了出来,笑嘻嘻的对陆清说:“从今天开始我不能再出宫了,父皇让我在宫里读书。” “好。”陆清应了一声,问道:“殿下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你怎么知道?”李治好奇的小眼睛闪亮闪亮的扑闪着,陆清微微一笑,说道:“就这么点事,你也没必要亲自跑出来一趟啊,派个人知会我一声就是了。” 李治又一次坚定了自己只是个小孩儿,真的不比别人聪明,听二哥的就对了,可不能随便抖机灵。 “对,是有个事,我怕别人说不明白。”李治一指轿子边上的宫女,对陆清说道:“你把她送给如意公主,她会绣龙袍。” “你什么意思?”陆清瞟了那个宫女一眼,送给阎婉一个会绣龙袍的宫女,这小家伙是要干嘛? 李治狡黠的一笑,趴在陆清的耳边说:“让她帮如意公主补那个龙蹄子啊,顺便多在舅舅家绣几件衣裳,不挺好的吗?” 陆清拉着李治走出人群,小声的说道:“你明目张胆的往长孙家塞一个大活人,谁能不知道是你干的?” “你笨呀,你干嘛领她去?让如意公主把她买进府不就行了?跟咱有啥关系?” “偷偷摸摸塞进去没有问题,问题是出事的时候,两棍子就能敲出实话来。”陆清无奈的笑了一下:“你放心吧,这事交给我了。” “哦,那你打算怎么办?” “光明正大的办啊,晋王送个宫女来教如意公主补龙足,这不很正常吗?一来替如意公主解难,二来不也是替太子殿下着急嘛。” 李治小脸一下拉得老长:“那不成帮她忙了?那肯定就被盯上了,还怎么绣衣裳?” “李淳风可是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宫女只能是教绣不能替绣,懂吗?”陆清看李治一脸的迷茫,肯定是没懂,他继续说道:“衣裳嘛,只要证明长孙家有人会绣就行了。”biqμgètν “嗯,听你的。”李治刚要转身,又想起个事来,他笑呵呵的说道:“我二哥给我回信了,他说你跟他第一好,跟我第二好。” “谁跟他第一好?他自作多情。”陆清笑的都收不住了,他拍了拍李治的小肩膀:“我跟你第一好,他自己跑到洛阳快活,把我甩了,我不跟他好了。” “哦吼!”李治高兴的蹦了起来,张着小胳膊:“抱抱。” 抱?陆清先扎个马步,掐着他的腋窝往起一举,还好,比想像的轻一点,抱着他转个圈,轻轻的放下,刚要和他告个别,他兴奋的问了句:“我这算不算挖墙脚?” “哈哈哈……”陆清被他逗得大笑不止,什么事都没有,自己突然就变成叛徒了。 李治回转皇宫,直接就去了两仪殿,早朝还没散,他也不进屋,就在院子里等着,听到圣驾的声音,他撒腿跑到殿外去迎接。 李世民一下车就看到李治乐哈哈的朝自己跑来,看他天真又可爱的样子,不由得心头生喜,儿子还是我的最好,别人的都不行。 “阿爷,今天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吗?”李治伸出小手抓住李世民的大手,拎着,呃,是被领着往前走。 李世民边走边说道:“我看你道理讲的挺好的,喊你来讲道理给大伙听听。” “讲什么道理?”一听让他讲话,他当时就紧张了,不由得抱怨道:“阿爷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都没有准备。” “不用准备,你二哥的信,你昨天是不是看过了?” 李治看了好几遍,差不多能背下来了,他点了点头,说道:“看过了。” “那就行,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没问你的,你别乱说就行了。”李世民也挺怕李治跑题的,他这张好吃人的嘴,属实是让人不放心。 李世民领着李治进屋,李治就坐在平时李泰的那个位置上,很快朝臣们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长孙无忌挨着李治坐下了,长孙无忌的对面坐着魏征、房玄龄等人。 大家互相望望,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今天来的人特别的多,平常小朝议没有这么多人,不过谁也没说什么,其中多数都是皇帝叫来的,想必是有事要说,大家自动自觉的就端起了架子,比平时严肃了许多。 李世民看众人都坐好了,他便开了腔:“这几天高明的脚疼的厉害,我也没过去看看,昨天收到了青雀的来信,他远在洛阳还惦记着高明的脚,他信上说……” 李世民把李泰的信大意给复述了一遍,然后说道:“朕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给高明动刀,你们亲朋好友里有没有跟高明一样的人,知根知底也好知道治好治坏是什么原因。” 大家面面相觑的交流了一下眼神,纷纷表示会留心这个事。 李世民又笑道:“昨天辅机跟我说想让雉奴听政,我觉得他还小,今天我想当着大家的面问他两个问题,看看他长大了没有。”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李治的身上,这个九岁的小殿下,要迎来人生的第一场面试了,不知道他老爹是想怎么难为他,众人多半抱着看看热闹的心态,微弯的嘴角、半闭半睁的眼睛,都悠闲得很。 “雉奴,你听着啊,第一个问题,假如饭桌上有十人,只炖了一只鸡,一只鸡只有一颗鸡心,人人心里都想得到鸡心,你要不要冲上去抢。” 李世民一句话说出口,长孙无忌冷汗浸透了中衣,当时如坐针毡,他做梦也没想到李治会把这种话说给老爹,李治虽然小,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李世民淡然的扫了长孙无忌一眼,又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你在宫里是云海侍候你,在宫外是陆清侍候你,他们都是你二哥的人,你想不想换掉他们,培养你自己的人啊?” 第432章 原来是福手福脚 唐皇端坐两仪殿,群臣齐聚帝王宫。 满室半白叟,座间一黄童。过半白叟,个个才千顷、人人禄万钟;唯一黄童,字字说谦让、句句谈敬恭。 文官高挑大指称绣虎,武将频捋颌须赞雕龙。邀功何必借兵成勇武?试才须凭寸舌辨疏庸。 李世民张嘴就抛出了两个问题,这两个问题一抛出来,不只是长孙无忌一身的冷汗,满屋的臣子都汗毛倒竖。 这两个问题不同寻常,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正常。 第一个问题明显是以鸡心喻太子之位,你敢说你要抢?那直接拉出杖毙吧,你长大了也是个乱臣贼子。 你敢说你不抢?十个人一个鸡心,明显是给你机会了,你连抢的念头都不敢起,拉出去杖毙吧,你这么窝囊,活着也没啥意思了。 这就是个两头堵的问题,别说一个九岁的孩子,就是十九岁的也很难答出及格的答案来。 如果说第一个问题还是个暗喻的话,第二个问题就直接得多了,直接问你想不想培养自己人。 你敢说想?一个皇子培养自己的心腹,你想干嘛?你敢说不想?你是宁愿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控制之下吗?那你人生的目标就是当个好傀儡呗? 这又是一个两头堵的问题,谁听到这问题都一样的头疼,这不是考验,这简直是找茬。 所有的人都替李治捏着一把汗,只有长孙无忌是真的冒了一把汗,他其实不想擦,只是不擦的话,汗就要流到眼睛里了,他抬手压了压额头,汗水瞬间湿了袖口。 李世民向下扫视一圈:“都别出声,让雉奴自己说。” 本也没人想要出声,出声也不会是提醒李治什么,不是没那个善心,是够不着。满屋子的人,只有长孙无忌坐在李治身边,这话也就相当于是对长孙无忌一个人说的。 李治天天被提问,每天都被问得头大好几次,只有这次他一点不觉得头大,还一下子脑门放光,诶嘿,你可算问我个我拿手的问题。 李治小嘴一张,叭叭叭叭跟竹筒倒豆子似的,这一课给他们上的,把他们全都给说服了,什么大儒小儒的,连魏征和房玄龄都带头给鼓掌。 别人怎么夸赞,李世民只是微微一笑,他独对长孙无忌一个人说道:“辅机,你以为雉奴说的如何?” 长孙无忌站起来,完全没有了大司徒的意气风发,心里忐忑的七上八下,战战兢兢的躬身一揖:“雉奴所言不差,此乃正理。” “嗯,我觉得你说的对,孩子是要好好的引导才行。从今天开始朕就不准他出宫了,我要亲自监督他的课业。” 长孙无忌敢说什么?他心都差点吐出来,只好尴尬的点着头,连连称是。他知道皇帝没点他的名,就是给他留着余地。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明明白白的在告诉他,皇帝是很清楚他都教了李治些什么的,从现在开始皇帝已经不允许李治去他家了,也就是警告他离李治远点的意思。 李世民看着一脸得意的李治,笑道:“行了,我看你也坐不住了,回去休息一会儿吧,你的长史也快进宫了。” “是,谢父皇。”李治像模像样的施了一礼,然后转过身,尽量不蹿不跳的走了出去。ъitv 走出房门,尾巴就往天上一甩,飘啊飘的就飘回立政殿了,被满屋子的人玩命的夸奖,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回啊。 老爹真是亲的,这种事要是一天来一回多好,天天叫这么多的牛人过来,问我二哥教过的问题,嘿嘿,想想就快乐。 对了,回去看二哥给写的书去,万一以后再有这好事,可不能掉链子,把二哥的话全背下来,方便随时装逼,呃不,是炫耀,不,是给老爹长脸,对对,给老爹长脸。 李治一溜烟的蹦跶回立政殿,翻出李泰给他写的教材,撅个屁股,趴地上摇头晃脑的开始背上了。 李泰是真的想不到李治会拿他写的教材当金科玉律,有人给他讲,他能好好听,李泰就知足,哪敢奢望他主动的看,主动的背? 李泰要是知道他这么认学,必定会大感欣慰,只不过这会李泰是真的没心思关注李治学什么了。 李泰忙了两天,终于有时间来到廉平这里看看那些受伤的人。 因为考虑到孙思邈和廉平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便没有让他们上山,给他们在山脚下盖了几间临时的小木屋。 由于前来看病和找药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原来只想在这里整理书籍,结果一下把这里变成了小型的医院。李泰远远的看到,这里很多人都在屋子外面,有躺着的、有坐着的、有来回走动的。 来到近前才看清楚,这些人全都是伤员,有断了几根手指的、有砸掉半个脚掌的、有缺胳膊的、有少腿的,各种伤残大集锦,但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受伤的部位都在四肢。 李泰看他们一个比一个惨,心里很不是滋味,进屋一看,屋里都人满为患了,怪不得这么多人在外面,屋里挤不下了。 李泰跟廉平也没说几句话,他就走了出来,挨个屋子扫一眼,情况都差不多。李泰知道那天受伤的人数绝没有这么多,这些人应该都是附近的居民。 李泰很亲和的问一个伤势比较轻的汉子:“你是哪儿的人啊?家离这儿远吗?” “不远,也就六七十里地吧。”那汉子左手缠着布条,布条上渗出血水和药汁,显然伤口还没有完全的愈合,可他脸上依然笑呵呵的。 李泰看着都感觉很疼,他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跑这么远来治伤啊?你家附近没有郎中么?” “这儿便宜,没钱也给治,还管饭呢。”那汉子扭头看向另一边,朝那边挑了挑眉毛,对李泰说:“看着没?他们家不光治伤没花一个铜板,还有俩陪着的,也在这儿蹭饭吃。” 那人一脸的不屑,还悄悄的“呸”了一下:“真有脸吃,他们就欺负四殿下心善,就不应该管他们饭吃。” “这话说的,陪护不也得吃饭吗?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个店房,不管饭难不成看着活人饿死?”李泰有几分意外的问道:“你知道四殿下?” “喏”那人指了指路边的一间木屋:“你去看,那面墙上写着呢,这里是四殿下为百姓建的医所,有钱没钱都给治病,路远的管住管饭。不过我听说好像山上的佛像修好,这里就撤了,你亲戚朋友家要是谁想弄个福手福脚的,可抓点紧吧,以后就没这好事了。”bigétν 这是什么意思?李泰彻底被他说懵了,不懂就问,他问道:“什么叫弄个福手福脚?” “这你都不知道?就是砍掉一只手、一只脚啥的呗。”那人往李泰跟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的说道:“朝廷有政策,一个人断手断脚,全家不用交税。” 第433章 两兄弟都生气了 自穿越以来,李泰好像没因为什么人、什么事发过火,他的情绪管控能力一直是超强的。 跟谁生气都没必要,有问题解决问题就是了;因为什么事发火都犯不着,有事情解决事情就是了。 但是这一次不同了,李泰没有办法管控自己的情绪了,心脏不由自主的抽动,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 一句话气得李泰眼发直、脸发青、浑身冰冷,一刹时气血逆行,险些把自己气得原地爆炸。 “你,”李泰指尖颤颤的指着那汉子的左手,又抡起胳膊指了一圈,上牙直打下牙,从牙缝中间挤出一句话来:“你们,你们的伤全是自己弄的?” “对呀,有的自己下不去手也找别人帮忙。”那汉子很意外眼前这个人怎么突然就急眼了,他还好心的补了句:“这就是一咬牙的事,合适的,一家人的税都免了,可不是免一年的,你算算。” 不分家的话,一家有七八个儿子是正常的,加上大点的孙子也娶了媳妇,所谓一家其实能分成十个小家,只要有一个人断了手脚,全都不用交税,合十家之力养一个人算什么事? 更何况断了一手或是一脚,也不至于完全的生活不能自理,还是能干很多活的,这个伤就是一时痛苦,养好就剩下个适应的问题了,不像生病,病的时间长可能一直需要药物支撑,这个外伤不怎么费钱。bigétν 谁说钱是杀人不见血的刀?李泰满眼都是因为钱而落下的伤残,皮翻肉卷、血迹斑斑、骨断筋残! 大兴殿上户部尚书为民上奏,说有许多人家因伤残而无力纳税,李世民当即下诏家中有断手断脚者可免税。 这本是一片爱民如子的心肠,虽然免的力度有点大,李泰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当时李泰还曾动过,给伤残人士发放最低生活保障金的念头。 谁能想得到善因居然会结出恶果?这本是为了给予弱者更多的同情和保护,结果反而制造出了大量的伤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轻易损伤?你们这是大不孝!”李泰感觉自己要被气疯了,他冲着这些受伤人的咆哮起来:“纳税能纳几个钱?多少钱能买回一双好手好脚?” “多干点活把税交上,做个正经的良民不好吗?非要走这极端,宁愿断手断脚,也不想干活,你们就这么没志气吗?” 李泰扫视一圈又一圈,他发现这些伤残还都是年纪不大的青壮,他就不明白了,这么好的年纪,怎么忍心朝自己下手的:“你们真要是身有重病,或者年纪大了,我也能理解,既然全家牺牲一个人就够,为什么要牺牲二三十岁的人?” 很多人被李泰给骂得低下了头,也有人小声的嘟囔着回了李泰的话:“因为不忍心朝孩子下手,老人都愿意,可是一来我们不忍心,二来老人遭一回罪又活不了太久,老人过世我们还是这么回事。” 李泰心突突的要站不住了,看来这还是诏令初发,若再过几年,说不定就有人为了这个事,而特意生个用来牺牲的孩子了。 李泰真想一声令下拆了这个医所,既然都是自己弄伤的,那就别治了。断了一只手的,把另一只手也给他打断。断了一只脚的,把另一只脚也给他打断。bigétν 可是他不能,他捂着胸口,抓着马鞍喘粗气,强迫自己不要说话,这时候一张嘴能喷出火来。 他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在自己情绪不冷静的时候下命令,这个时候做出的任何决定都很难正确,说不定就是个毁灭性极强的灾难。 这种事必须要戛然而止,李泰绝不允许这种事继续发生。李泰什么都没说,他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就策马回了洛阳城中的魏王府。 他正愁手中没有权力,没有资格干涉地方事务,一道诏令就飞进了府中,皇帝下令命他协理洛阳城中事务。 李泰提笔就写了二十三份通告,一份晓谕洛阳子民,凡是家中有断手断脚者,税额提为双倍,凡有实证证明是自断手足者,税额提为三倍。 另外的二十二份快马送往李泰的二十二州封地,凡是他管辖的范围之内,绝不允许再有什么福手福脚的现象发生。 李泰重重的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李淳风,问道:“怎么那么多人自断手足啊?是不是税太高了,百姓们真的负担不起?” 李淳风淡淡的一笑:“我真不知道税高税低,但是我知道没有这个政策之前,好像都交得起税。就算是有伤残的人家,交不起税也不是因为伤残,而是缺少男丁,家里就那么一两个男丁,再有个缺手缺脚的,日子自然就苦了。” “嗯。”李泰觉得就算税制有问题,也不是问题的根源,就是这个减税的诏令才使得人们对福手福脚趋之若鹜:“我应该跟父皇说一声,取消这个诏令。” “不用,用不了多久,陛下就主动找你说了。” 李泰没明白,也没问,他揉揉胸口,长叹一口气:“气坏我了,我怎么这么生气?” 李淳风微微一笑:“见的少呗,比这气人的事多了,慢慢你就不生气了。” 李泰再怎么生气,也还算是控制住了,起码没发火。 李佑可就控制不住了,皇帝诏书一到,他差点气炸。权万纪受到了重重的赏赐,皇帝把他一顿好夸,说他监管自己有功,却把自己一顿臭骂,这是什么情况? 李佑气得把书房都给砸了个稀巴烂,提着剑就要去找权万纪,还是燕弘信和燕弘亮两个人死死的拉住了他,劝他冷静些。 李佑愤愤不平的怒吼:“长史出卖我!劝我却自以此为功劳,我一定要杀了他。” “殿下慎言。”燕弘信拉着他,劝道:“未必是权万纪出卖了殿下,我看他没那个胆子。” 燕弘亮也紧着说道:“就算殿下真想杀了权万纪,也不可这般吵嚷,杀他容易得很,哪里用得着殿下亲自动手?” 李佑闻言,情绪慢慢的缓和了下来,他刚收起剑,昝君谟、梁猛彪两个人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 “太子送来的鸣镝(音笛)果然有趣。”昝君谟话说一半就发现李佑脸色不好,于是问道:“何事令殿下如此不快?” “哼!”李佑狠狠的一甩袖子,把权万纪上书得到了重赏,而自己却被大骂的事说了一遍,还扬言非杀了权万纪不可。 昝君谟、梁猛彪两个人是最恨权万纪的,以前权万纪曾多辱骂过他们,还赶走过他们,后来权万纪不敢管李佑了,才对他们好点,现在甚至开始巴结他们了。 昝君谟拍着胸脯,说道:“殿下放心,些些小事,包在我身上了。” 第434章 杀错了人的刺客 权万纪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对李佑心生厌倦了,多次请辞都被皇帝驳回了,皇命加身,不得已才跟随李佑来了齐州。 在齐州权万纪这日子过的是无一日开怀,谨小慎微的提心吊胆,非但不敢管束李佑,连他手下这些无知无耻之辈也要小心周旋。 从内心里就互相看不起的两种人,是没有办法真正的融合到一块的,权万纪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在屋子里读书、写字、喝茶,偶尔遇到他们就“热情”的打个招呼,请他们吃吃喝喝。bigétν 除此之外跟他们没有更多的交流,他们喜欢的东西,权万纪看着刺眼,又敢怒不敢言。 这次来给李佑送诏书的人,是校尉京兆韦文振,原来在京城时他曾做过齐王府里的典军,是个谨慎正真的人,跟权万纪相识但并没有很深厚的交情。 权万纪贵为齐王长史,而韦文振只是个典军,他平时跟权万纪也说不上话,最多就是见面点点头的关系。 在这齐州地界,权万纪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京中熟人,非要请他吃饭,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吃着喝着,韦文振心里没有杂事,吃的开心,喝的愉快,权万纪满腹愁肠,三杯两盏就醉了。 看看天时不早,韦文振要告辞,权万纪扯着人家不让走,留人家跟他同榻而眠,韦文振看他醉得一滩泥似的,多少有点担心他,便也没有强辞,就答应了下来。 刚睡下没多久,权万纪爬起来出去上了个厕所,夜风一吹,酒劲涌上了头,提上裤子就找不着北了,迷迷糊糊的走到不知哪间房的墙根底下,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就睡着了。 齐王府里是夜夜宴饮、歌舞不休,李佑酒席宴上依然是怒气冲天,大骂权万纪,恨不得剁了他,才能解心头之恨。 众人举杯相劝,先前还是劝他消消火气,后来争着吹起了牛皮。 “权万纪那老狗就能玩个笔杆子,宰他如同杀鸡一般容易。” “杀他不费事,我一刀就捅了他。” “诶?不能用刀,一验尸就露馅了,他死了不要紧,别连累我们。” “就是的,杀他还用什么刀啊箭啊的。”昝君谟醉眼迷离的举着酒杯,晃晃悠悠的说道:“干了这杯,我这就去捂死他,谁也验不出伤来,就是他暴病死的。” “此计甚妙,我跟你一起去。”梁猛彪拍拍昝君谟的肩膀,笑哈哈的喝了杯中酒。 “不用你,杀他还用多少人?”昝君谟一把推开他,又提壶倒了杯酒,指着酒杯说:“谁也别动我的酒,等我回来喝,我这就整死他去。”bigétν 昝君谟说完一转身,哈哈大笑的走出房门,虽然有三分醉意,却也不妨碍他大步流星的走出齐王府。 权万纪住的地方离齐王府很近,就隔着一条小巷子。昝君谟来到权万纪的宅院,院门前有两个侍卫都快睡着了。 他绕到后面,几步蹿上高墙,轻飘飘的跳进院中,院子里并没有人,他来快速的来到权万纪的房门前,伸手一推门,门居然是虚掩着的。 他闪身进了屋内,蹑手蹑脚的摸进卧房,听到床上呼噜声响,他得意的露出一抹狠戾的微笑。 他屏着呼吸来到床边,轻轻的扒开床幔,迅速的抓起被子,蒙头向上一罩:“去死吧你。” 昝君谟的力气那是相当的大,三个权万纪也是挣扎不得的,可是床上的人不是权万纪那个老学究,而是行伍出身的韦文振,大小人家也是个军官,那一身功夫不是假的,十个昝君谟也入不得人家的眼。 昝君谟一下弄醒了韦文振,韦文振条件反射的屈膝猛踹,一脚正蹬到昝君谟肋下,他被踹得倒退两步,摔倒在地。 韦文振“嗖”的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昝君谟刚要往起爬,咽喉上面就多了一个脚尖,一招都没过去就被生擒了。 昝君谟论功夫也就是个不入流的货色,他擅长的只有马术和箭术,当然对付权万纪的话,那是绰绰有余了,可惜运气不大好,床上的人不是他要找的人。 韦文振把昝君谟给捆了个结结实实,也没有惊动旁人,把他的嘴一塞,叫进来两个随从:“拿上我的令牌,从侧角门出去,把他送进齐州府大牢,告诉知府这件事要保秘,不能让齐王知道。” “是。”两个随从接过令牌,扭着昝君谟迅速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韦文振见过昝君谟,在京城的时候就知道他恨权万纪,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居然敢趁夜来暗杀权万纪。 这件事如果是昝君谟一人所为,还不算是太大的事情,如果昝君谟是奉齐王之命来的,那齐王就有杀师之罪,这绝对非同小可。 韦文振点起蜡烛,发现权万纪没在屋里,他哪儿去了?韦文振到院子里一嗓子,把下人们给喊了起来。 韦文振一共就吩咐了两件事,一个是“点灯笼”,一个是找人。听说权万纪不见了,立刻满院子点起了灯笼,远远的一看,整个院子都灯火通明的。 权万纪倒也好找,顺着墙根就把他找着了,两个下人上前把他硬拽起来,灯笼一照他当时就清醒了,见韦文振笑呵呵的站在面前,顿时闹了个好不羞惭。 韦文振内心里有些唏嘘,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若不是自己留宿在此,若不是他醉倒在屋外,说不定这会儿他都变成鬼了。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外面凉快来了?敢莫是嫌屋里太热,睡不着么?”韦文振笑呵呵的看着权万纪。 权万纪老脸臊得通红,支支吾吾的给自己找辙:“一时酒醉而已,休得取笑。” “哈哈哈哈……”韦文振不是取笑,是狂笑,笑够了冲权万纪一抱拳:“原来你是出来醒酒的,我第一次知道酒还有这么个醒法,受教,受教了。” 权万纪被嘲笑得浑身燥热,还故作淡定的拍打着身上的灰土:“醉中哪得常态?此乃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尔。” “好了,赶紧进屋洗洗睡吧,这大半夜的,我一睁眼睛发现睡丢个人。”韦文振轻轻的拍了拍权万纪的肩膀:“要不是我被尿憋醒了,你在外面这一晚上,还不冻坏了?” 权万纪骄傲的挺直了身子,嘴硬的说道:“倒也不觉寒冷。”好巧不巧的,话音没落干净就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逗得韦文振又是一顿狂笑。 他们一边说笑一边往前走着,刚走房门前,忽然院门处传来一阵喧嚷之声,他们不由得站住了脚。 权万纪急忙吩咐身边的仆人道:“去看看是什么人。” 第435章 好好的人咋没了 昝君谟在酒席宴上倒了一杯酒,然后就离开了,大家看着他倒的那杯酒,纷纷开了口。 李佑最先点指着那杯酒,笑道:“昝君谟这是不是耍帅?还学上关公那一套了。”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人家关公温酒斩的是华雄,那权万纪算个什么东西?猪狗之流尔。” “昝兄倒是颇有英雄之气,只是有点抬举那个老学究了。” “咱们吃着喝着,莫等他,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就是就是,捏死个蚂蚱还能用多久?” “……” 酒过了一巡又一巡,昝君谟一直也没有出现,这些人渐渐变得不那么淡定了,开始有了各种疑惑。 “莫不是他喝醉了,直接回去睡觉了吧?” “不能是失手了吧?啊,呸,呸呸呸,不可能。” “能不能是权万纪没睡觉,他在等待时机?” “行了,别猜了。”梁猛彪说着话便站了起来:“还是去找找吧。” “好好,我跟你一起去。”燕弘信也站了起来,李佑醉眼惺忪的对他们俩说道:“找到他就直接回去休息吧,咱们明天再喝。” “是。”燕弘信和梁猛彪应了一声,抬腿走了出去,点起二十来个家丁,直接朝权万纪的住处走来,沿途一直小心的照着路两旁,生怕昝君谟醉倒在大道上。 路上就看到权万纪的院子里灯火通明,梁猛彪心里嘀咕,这么亮的话肯定没办法混进去,说不定昝君谟是直接回到住处去了,于是打发两个人到昝君谟的住处去看看。 他们走到了权万纪的院门前,依然没有发现昝君谟的踪迹,他们让下人分成两组,围着权万纪的宅院一左一右的搜寻,两组人都走了一整圈也没找到昝君谟。ъitv 权万纪院门前的两个侍卫也不出声,就呆呆的看着他们折腾。他们折腾够了,就理直气壮的上前询问:“你们看到什么人了没有?” 两个侍卫对望一眼,无奈的回答:“除了你们就没有了。” 燕弘信脸一沉,怒喝道:“到底有没有?敢不说实话,老子劈了你们!” “没有。” “真没有。” 梁猛彪一拉燕弘信,轻声说道:“我相信他们说的是实话。” 如果昝君谟没有来过这里,他们肯定是没看到的,如果昝君谟来了这里,肯定会避开他们,凭他们这傻呆呆的样子是不可能发现的,左右他们都没有可能看到。 梁猛彪向前一步,对两个侍卫说道:“把门打开,我们要进去搜查。” “这”两个侍卫对望一眼,眼中都是无尽的无奈,哪有半夜开门让别人进去搜查的道理? 权万纪可不是平常百姓,就是平常百姓之家,也没有说进去搜就进去搜的,总得有个凭证才行。 “这实在是太为难小人了,小人怎敢开门?” “放屁!我让你开门,你敢不开?”燕弘信抽出明晃晃的腰刀,刀尖指向一个侍卫,梁猛彪又拦了他一下,对侍卫说道:“王府混进一个刺客,我们追捕到此不见了人影,若是刺客进了院子,后果只怕你承担不起。” “这个,我们”两个侍卫交流一下眼神,王府的人咱也惹不起,不如就开门吧,他们双双点了点头,答应道:“好,我们这就开门。” 他们两个刚一转身,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仆人提着灯笼出来问:“何人在此喧哗?” “闪开。”燕弘信伸手一扒拉,就把那个仆人给推到一边去了,他们一行人鱼贯而入。 他们径直走到正房门前,见权万纪和韦文振都在院子里站着,燕弘信开口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韦文振一愣,这也太嚣张了吧?见面都不给权万纪见个礼,说话的语气跟审犯人似的,而且这话问的也稀奇,人家在自己家院子里干什么,你管得着? 权万纪则没半点脾气,满脸笑容还有几分卑微的朝他们拱了拱手:“二位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梁猛彪说道:“王府有刺客,我们追到这儿不见了,怕他躲在什么地方对你不利,我们要搜查一下,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那麻烦你们了。”权万纪说完,回手拉着韦文振往前走了几步,把房门给人家让开。ъitv 韦文振甩开他的手,指着梁猛彪说:“凭什么让他们搜啊?他说有刺客就有刺客?谁看见了?他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梁猛彪没出声,抬手一指房门,五六个汉子冲进屋里搜查去了,他就双臂环胸站在门前等着。 燕弘信指挥人到别的房间去搜,他冷冷的目光射向韦文振,怒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挡着老子搜人,信不信老子剁了你?” 韦文振一转身却被权万纪给抱住了,权万纪一脸无奈的说道:“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他们也是为了咱们好,真要有刺客,咱们多危险呐。” 与此同时燕弘信也被梁猛彪扯到了一边,梁猛彪对着燕弘信附耳低言道:“你不认得他,咱们王爷在京中时,他是府上的典军,功夫甚是了得。” “哦。”燕弘信远远的上下扫视了韦文振一通,咱们都是以“理”服人的人,既然你功夫了得,那就卖你个面子吧。 梁猛彪的心忽地紧了一下,他突然想到如果昝君谟真的来了,若是撞到了韦文振的手里,恐怕连个囫囵尸首都剩不下。 “你们仔细点搜,什么床底下、柜子里都看看。”梁猛彪边说着边往远处走去。 权万纪府上的下人都被赶到了院子里,一个个在屋檐下佝偻着,大气也不敢出。梁猛彪走了一会儿,伸手随便指向一个下人:“你给老子搬个胡床出来。”ъitv 那人急忙进屋取了个胡床过来,梁猛彪坐在胡床上,小声的问道:“今天这院子里怎么点了这么多的灯笼?” “哦,是这么回事……” 那人把权万纪出来上厕所,然后就睡倒在屋外了,直到韦文振也起来上厕所,才发现床上少个人,然后就满院子的点起了灯笼,所有的人都出来找人了的事,完整的说了一遍。 梁猛彪琢磨着要是这么回事的话,昝君谟应该是没来。如果他来了,就算他遇上了韦文振,至少也得有个打斗的过程,不可能没有人听到声音。 仔仔细细的搜了半宿,最终还是一无所获,昝君谟的住处也没见他回去。李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活生生的人间蒸发了。 李佑天天盼着能得到昝君谟的一个准信,这一盼就盼了整整半年,金秋十月丢的人,阳春三月才有音讯传来,却不料这音讯恰似晴天霹雳。 第436章 朕有两个好儿子 权万纪的下人有一半都被打得皮开肉绽了,最终也只能确定没有人见过昝君谟。李佑搜遍了整个齐州也没找到昝君谟,甚至他都找人算卦了,也没算明白这人是怎么丢的。 自此一事,权万纪更是极少出门了,尽量不在李佑面前出现,免得他看到自己就发无名之火。 韦文振在齐州小住了半个来月,见权万纪除了过的有点憋屈以外也没什么,他思来想去还是没有跟权万纪说实话,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他只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权万纪注意安全,甚至还留下了两个他的随从,专门保护权万纪的人身安全。 原本权万纪还没有多想,但是韦文振这反应太不正常了,自己跟他交情并没有多么深厚,按理他办完事了,应该马上回转京城,没有理由滞留半个多月,他又没什么事情,就只是陪着自己喝茶、下棋、聊天。 临走他还把随从留下两个,好像随时都有人要害自己似的。事出反常必定有妖,权万纪联想到昝君谟的无故失踪,莫名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没人能让昝君谟无声无息的就消失,除了韦文振。韦文振的功夫用来对付昝君谟,那就像成年汉子对付一个三岁幼童一般。ъitv 韦文振从京中来是带了兵的,他手下有三百军士,昝君谟若真的落到了他的手里,那么是杀、是放、是藏、是囚,都在他一念之间。 如果昝君谟的失踪真的跟韦文振有关系,那昝君谟必定就是来行刺自己的,这就能解释得通韦文振为什么赖在这里不走,临走还这么关心自己的安全问题了。 权万纪刹那间浑身冰冷,心口隐隐作痛,一个老师混到被学生暗杀的地步,这是多么巨大的悲哀? 悲不悲哀的,也就不到半个小时就过去了,感慨有什么重要的?保命才重要。权万纪把韦文振送出城门,回到家里就一头栽倒在病床上,一病不起。 一个缠绵病榻的人,活着比死还惨呢,谁来害你一下?他也不在李佑面前碍眼了,李佑气消了也就不想杀他了。 权万纪和李佑这对师生,这半年来倒是过的相安无事。李恪和李泰这对兄弟,过的就有点患难与共了。 李世民最爱拿出来炫耀的两个儿子,就是吴王李恪和魏王李泰,这两个皇子简直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优秀。 李世民无论在金殿上还是在小朝议上,抑或是在御宴上,不管在哪儿,不论是当着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反正只要让他逮着个炫儿的机会就绝不放过。 现在吴王李恪去了吴地没多久,就被贬到了安陆,而李泰则跑去了洛阳,两个好儿子,他一个也看不着。 李恪偶尔写封信来,全都是些毫无营养的官话,能看到的只有礼仪周到和文采斐然,没有半点的真情流露。 李泰是隔三差五的给他写信、寄画,也尽都是报喜不报忧,能看到的全是他过的多么开心,以及习惯性的罗嗦。 李世民想知道两个儿子的真实状况,只有靠密探。密探说吴王李恪每天纵情于山水之中,沉溺在琴棋之间,从不插手地方事务。 今年安陆大旱,粮价暴涨,几天的工夫就流民四起,吴王李恪把他府中的积粮悄悄拿到市面上平价出售。 王府的存粮能供应几家温饱?李恪悄悄派人到别处高价买粮回来,然后降价往出卖,硬生生使粮价降回了正常水平。 而他自己却被安陆百姓大骂残暴不仁,时常有暴民围堵着他的王府,往院子里扔石头。 没别的原因,就因为安陆大灾之年,他身为王爷本该舍粥救民,他却每天坐着画舫出去游玩,不顾百姓死活。biqμgètν 百姓怎么知道,他每天坐的画舫里都载着高价买回的粮食,这些粮食最后都变成了百姓手里的平价粮。 李世民收到了地方官的奏表,说是向吴王府求助,吴王连面都不见,若不是有密探早就报过了详情,李世民一准下诏大骂李恪一顿。 李泰那边据密探所说,就是一个字“忙”。 有的时候连脸都洗不上,十顿饭有八顿是对付的,天天上山就跟匠人们混在一起,大事小事都要亲自过问。下山就和国策府的人混在一起,不是发明新物件就是给旧物件升级。 编书的事也不能完全撒手,洛阳宫的修建他也有参与,更多的时间是用来协理洛阳地区的事务,批奏章是每天的必修课。 李世民成天的跟人说,他的这两个儿子放到哪儿他都放心,说他们俩基本上不会犯什么错误。 可谁能想得到打脸来的就是这么的快,他这边刚得意洋洋的吹嘘完,雪花一样的奏章就从四面八方飞进了皇宫。 拿起一个是参李恪的,拿起一个是参李泰的,再拿起一个还是参李恪的,再拿起一个又是参李泰的。 “过来。”李世民一勾手,把陈文给叫到了身边,他指着两大盒子奏章,说道:“你挨个瞅一眼,把参李恪和李泰的都给我挑出来,数数有多少。” “是。”陈文一个一个的挑,左手边一摞,右手边一摞,都挑完了,数了一下,说道:“一共有八份是参吴王的,有二十三份是参魏王的。” “看看内容都一样不?”李世民前面看到的内容很一致,估计大概全都说的是一个事。 陈文急忙又翻了一遍,然后说道:“都是一样的,参吴王拒不奉旨,参魏王抗命行事,说的都是减税的事。” 这么多奏章上来,李世民也不得不重视一下,他下诏凡是家中有断手断脚者,可免税,这有什么问题? 李世民想不明白,李恪为什么拒不执行,还往他的八个封地都发下了命令,就是拒不配合,皇帝的诏令愣是让他给强势的压住了,不许召告百姓。 地方官没办法,只能实话实说的上报了,皇上咱惹不起,亲王咱也惹不起,让他们爷俩掐出个准信来再说吧。 李泰更绝,不只是扣下了皇帝的诏令不许下发,还自己写了份通告,皇帝说免税,他说税额翻两倍,甚至翻三倍。 他们哥俩这是疯了吗?皇宠在身就可以这么任性?公然违抗圣命,这是嫌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吗?biqμgètν 李世民眉头一皱,提起笔写了份诏书给李恪,告诉他有多少人参他,让他上表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给说清楚。 写完以后他把笔往砚台上一放,本想给李泰也写一份同样的诏书,可能是累了,他忽然改了主意,转头对陈文说道:“吩咐下去,传李泰回京述职。” 第437章 太子拉我来造反 陈文应了一声,急忙走了出去,刚走到殿门,就见侯君集和贺兰楚石站在台阶下面,他笑着迎了上去,跟侯君集打个招呼:“陈国公来了。”说着他一指旁边的小黄门子:“还不快去通报?” 小黄门子撒腿就往院里跑,侯君集看陈文不去通报,笑道:“你这是有事呀。” “我有什么事?不过就是跑个腿、传个话呗。” “你快去忙吧。”侯君集跟陈文也没什么可聊的,陈文微笑着冲贺兰楚石点了点头,便抬腿走了。 不一会儿小黄门子跑了回来,侯君集带着贺兰楚石一前一后进去面圣了。他们走到中间双双抱拳一揖,李世民摆了摆手:“免了,坐吧。”ъitv “最近你跟高明沟通的怎么样?”李世民面带微笑的看着侯君集,侯君集笑着点了点头:“还行,太子挺愿意跟我说话的,我还以为他瞧不上我这大老粗呢。” “哈哈哈,我就说高明喜欢英雄好汉,你这样的最对他胃口,早就不该安排那些酸儒去劝高明,高明根本听不进去他们说的话,他们说什么都没用。” “这几天太子精神多了,气色也好了不少。” 侯君集正说着话,房门响动,一个小黄门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九殿下来了。” “让他进来。”李世民话音还没落,李治的小脑袋瓜就探进了门,他笑嘻嘻的蹿进了屋:“阿爷,阿爷我跟你说个事。” 李治直接跑到李世民身边,嘻皮笑脸的看着李世民说道:“兕子想放风筝,你给我们做个大风筝,行不行?” “风筝还用自己动手做吗?”看他那可爱的样子,李世民不由得笑了:“你随便吩咐谁一声不行?” “不一样。”李治很认真的看着李世民:“春天的时候,就是二哥给我们做的风筝,二哥说自己动手做的,玩起来才有趣,二哥给画的风筝,还是我涂的色呢。” “对对,你二哥画的好,让你二哥回来给你画吧,你再等几天,咋样?”李世民也不像是说出口一句话,倒像是往李治身上注射了一针兴奋剂。 “好耶!”李治当时高兴得蹦了起来:“我二哥要回来啦!” 李世民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无奈的看着侯君集,一指李治:“跟二哥比跟我亲多了。” 侯君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李治抓着李世民的胳膊使劲的摇:“我二哥什么时候能回来?还得几天?” “松开。”李世民把李治的小手给扒拉开,说道:“我刚下的诏,他最快也得十多天能回来。” “哦吼!”李治撒腿就跑了,边跑边喊:“哦吼吼!” 侯君集闲坐一会儿,便带着贺兰楚石奔东宫去了,从两仪殿到东宫,这中间有一段路特别的空旷,视线范围之内没有一点遮挡物。 贺兰楚石慢慢的站住了脚,侯君集诧异的问道:“你怎么不走了?” 贺兰楚石四下里望了望,低下头,小声但清晰的说道:“其实太子一直有成大事之心,只是缺少得力之臣。” 侯君集眉头一皱,声音很沉的问了句:“你什么意思?” 侯君集虽然说过要造反的话,可也只和张亮一个人说了,张亮不同意,这事他也就没再跟别人提过,毕竟这是招灾惹祸的话题,没事拿这个当嗑唠,容易把脑袋唠搬家。 虽然贺兰楚石是自己的女婿,侯君集也拿不准他到底是真的在劝自己造反,还是在试探自己是否有反心。bigétν 在造反这两个字面前,亲情脆弱得稀碎,父子尚不可靠,何谈翁婿? “太子如今是什么境况,你也清楚,魏王这次回来,只怕是带了一身的功劳,他只要再升一步,太子还有后路吗?” 贺兰楚石略顿了顿,给侯君集一点消化的时间,又缓缓的说道:“就算魏王这次回来没有封赏,他这说走就走,说回就随便回,对太子来说不也是极大的威胁么?” 侯君集那天跟张亮说的是酒话也好,气话也好,总之他心里或多或少都是真的有想要造反的苗头。 之所以这段日子没有跟别人再提过这个话茬,是因为条件不具备。造反这回事,高低你得有个伙伴,这就不是一个人能干的活。 拉人一起造反,有拉朝臣的、有拉外戚的、也有拉敌人的,但是从古至今没听说过有拉太子的。 跟太子说“咱们造个反吧”,这话怎么张得开嘴?怎么说都感觉像是在自首。 侯君集心里正暗暗的犹豫,贺兰楚石说道:“咱们是一家人,我不敢拿这么大的事开玩笑,一会儿我让太子和你说,总该信了吧?” 侯君集还是有些犹疑,贺兰楚石说道:“走吧,让人看着咱们在这里耽搁,好像密谋什么似的。” 说完贺兰楚石就迈开步子向前走去,侯君集暗暗叹了口气,两个人一路上没有再说话,就这么安静的走到东宫。 李承乾见他们过来了,很热情的请侯君集坐,彼此简单的寒喧了几句,贺兰楚石笑道:“太子殿下,刚刚在两仪殿我听来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啊?”李承乾淡淡的一笑,他真不觉得,有什么能调动得起他情绪的好消息。 贺兰楚石悠闲的一撩袍,翘起了二郎腿,慢条斯礼的说道:“陛下下诏,招魏王即刻回京。” 一听这话李承乾的眉心的跳了一下,他微微一笑:“果真是个好消息,我这些日子着实有些想他。” 侯君集端起茶盏轻轻的吹了吹,笑道:“太子殿下和魏王真是手足情深。” 李承乾定定的看着侯君集,缓缓的开口说道:“不然呢?不然的话,陈国公何以教我?” 侯君集心里一抖,他抬起头,四下里张望了一圈,见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他才放下心来,说道:“太子若有大志,倒可从长计议。” 从这之后,侯君集几乎是天天都到东宫来,他本以为太子过于懦弱,不能成事,这几天下来,他发现太子一点不弱,只是没有时机。 原以为太子势单力孤成不了事,却原来常围在他的身边人全都是,跟他同心共德的人。 却说李泰接到让他回京述职的命令,激动的不得了,述不述职完全被忽略了,他就看到了回京这俩字。 李泰一刹时归心似箭,片时也不想等,立即吩咐人给他准备行囊,恨不得长出翅膀来,一下飞回长安才好。 李泰笑吟吟的看着李淳风,随意的问道:“你说我带些什么回去比较好?” 李淳风淡淡的回了句:“哦,你让我帮你备些特产,带给京中的人啊?行,你就快马回京吧,这点小事包我身上。”bigétν ps:大家早点睡吧,今天没有更新了,晚安。 第438章 终于回到了皇宫 秋日的天空很是高远,飒飒凉风很是清爽,一封诏书喜坏了思乡的魏王,这才是: 检点柳影并花香,收拾愁绪与疏狂。来时炎炎叹夏热,归去烈烈说秋凉。朝思唐皇殿,暮念亲王堂。双肩担日月,一身裹风霜。冠冕愿拜金阶下,衮衣欲惹御炉香。 李泰见李淳风说出让他快马回京的话,不由得笑出了声,看来是自己表现的太急切了,他又来打趣自己。 “我再急也不至于跟逃跑似的吧?你只管去安排就是,一天半天的我还能等。” 李淳风微眯着眼,老神在在的微微一笑:“你还是赶紧走你的吧,所谓无诏不回、见诏速回。” 李淳风说着轻轻的点了他的肩头两下,然后笑呵呵的走了。 李泰顿时恍然大悟,礼不礼物的算个屁事,你得让皇帝看到你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你弄个人抬的大轿、三千仪仗,五天的路程走半个月,和单人独骑、策马狂奔而回,五天的路程两天就赶到,态度能是一样的吗? 李承乾失去圣宠不是因为他能力不行,而是因为他没有个端正的态度。 把礼物备齐,从容淡定、稳稳当当的回京,只能说你事情办得很周到,却并不能表现出你想见爹的急切。bigétν 相对于你的周到,李世民更需要你的速度。皇家最缺的东西永远是亲情,老爹喊你回家,你就快点回家。 李淳风说的对,快马回京,谁规定亲王就必须得坐轿?摆谱给谁看?演戏也只演给老爹一个人看,别人不配。 李泰赶紧回屋去换了身衣裳,头上是洁白的冠玉,身上是崭新的蟒龙袍,脚上是鹿皮的薄靴,对着青铜镜照了照,穿戴得很是齐整。 “殿下,马已备好。”侍童进屋来报了一声,李泰坚定的吐出一个字:“走。” “殿下,你这说走就走啊?”侍童觉得亲王出门都得前呼后拥的,哪有一人一马跟个江湖浪子似的就出门的道理? “回家还得算个吉日良辰才能动身吗?” 李泰轻轻一笑,迈步走出房门,从小童手里接过缰绳,刚要翻身上马,李淳风笑呵呵的走了过来:“你不用穿的这么正式吧?再换一套去。” 李泰低头看了一眼,平时也经常这样穿,回京不是更应该有点皇子气象吗?这么穿有什么问题? 李淳风看他没明白,便解释道:“你穿的简朴点,路上麻烦少,若不然接风的、饯行的,耽误你赶路。” “嗯,你说的对。”李泰这回明白了,快速回京带的人少,暴露身份是一件危险的事,他赶紧回屋换了身普通的衣服,把冠玉拿下来,用青布束带把头发扎好。 李泰就带了两个护卫,三骑快马轻装上路,莫说什么饯行宴,连午饭都没吃,背上干粮就跑了。 李淳风背靠着府门前的石狮子,笑吟吟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慢声细语对身边的侍童说道:“准备车马仪仗,魏王殿下明日一早要回京。” 侍童指着门前的大道,惊讶的说道:“殿下不是”ъitv “嗯?”李淳风打断了他的话,他吓的低头躬身连连应是,急忙跑了进去。 李淳风站了一会儿,便也转身走进了府门,他才走了没多远,恰好碰上了前来传诏的杜公公。 李淳笑着迎了上去:“杜公爷,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不去哪儿,我听说殿下走了?既然不能跟殿下同行,那我就在洛阳转上两天再回。” “哈哈,洛阳城你转不成喽,殿下是去向阎尚书辞行的,明天一早回京,不如我带你在这府中转转吧。” 李淳风带着杜公公在魏王池上坐坐画舫,魏王堤上跑跑快马,游览了几处假山怪石,穿梭了数道曲径画廊。 杜公公做梦也没想到,他还有在魏王府里做贵客的一天,李淳风亲自陪着他吃喝玩乐了一整天,这日子也太舒服了。 第二天一早,魏王的车驾启动,杜公公从客房出来就直接上了小轿,跟在魏王大轿的后面,相隔不远,中间也隔着二十多人。 魏王回京的仪仗用了三百人,真个是旌旗招展、锣鼓开道,李淳风一直送到洛阳城门口,临行前还和杜公公打了个招呼。 洛阳到长安,六百里加急的话,一天就能到,但那是玩命的赶路法,路上不停的换马才行。 如果是正常的步行,大约要十天左右,像这种大型的仪仗赶路,需要半个月左右。 李泰带着两个随从是星夜兼程,赶上客栈就住,赶不上就算了,一顿正经饭没吃,全是干粮就凉水,第三天傍晚时分就冲进了长安城。 “哈哈哈,晚一刻钟就得在城门外住一宿了。”李泰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把脸擦得跟花猫似的。 只来得及长出一口气,急忙扬鞭打马,疯了似的狂奔向皇宫,城门和宫门基本都是看着太阳关。 黄昏的余晖照得后背暖洋洋的,李泰仗着马好,瞪眼睛往前赶路,赶得上就进宫,赶不上就回魏王府。 随着王公公机械化的一声:“关宫门呐!”朱红的宫门缓缓的向中间合拢。 李泰就看着那道缝儿越来越窄,他急得边抖缰绳边大喊:“等我!” “停!”王公公站在门楼上,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李泰,他急忙大喊:“慢关宫门,时辰未到!” 关宫门是两扇门后面各有一排人往中间推,只许往前推不许再往后拉,由于惯性的作用,中途很难停得下来。 中途被叫停这种事,这也确实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两面的人都懵了,急急忙忙的停住脚,两扇宫门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向中间慢慢的合拢。 李泰用行动演绎了一次什么叫白驹过隙,李泰“嗖!”的一下穿过宫门,宫门“啪!”的一声关死。 进了宫门,李泰直接纵马跑到两仪殿门口,他翻身下马差点摔了,累得都要虚脱了,中衣早就贴在了身上,轻风一过他浑身冰凉。 进殿门往里走两步,双腿直发软,门口两个小黄门子急忙过来扶着他,他边走边喘着粗气的问道:“陛下在吗?” 李泰话音刚落,窗前就亮起了烛光,李泰顿时觉得充满了力量,甩开小黄门子,几步跑到门前,推开门就喊:“阿爷,我回来了。” 李世民提笔刚蘸好墨,闻声手一抖,一个大墨点子杵到了奏章上,他惊喜交加的一抬头,见李泰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门口。 “青雀儿。”李世民激动的站了起来,放下笔,绕过桌子,李泰两步走到近前,喜滋滋的看着李世民,刚要屈膝,却被李世民一把搀住:“不拜也罢,怎么回来的这样快?” 李泰还没有开口,门外就传来一声大喝:“不得擅闯!” bigétν 第439章 魏王被参的一天 两仪殿除了皇帝就只有李泰一个人可以推门就进,就是太子来了,也必须要通报才行。不通报就直接进入的属于阑入罪,擅闯殿门要流放二年,擅闯宫门要流放三年。 这声音就在门外,说明殿门已经闯进来了,能有这勇气的人,猜都不用猜,铁定就是李治了。 李世民摆摆手不让李泰出声,他走到门口,沉着脸喝问:“你又来胡闹什么?”bigétν “我二哥回来了!”若不是两个小黄门子使劲的拉着,李治就蹿出去了,他抻着脖子大喊:“二哥!二哥!” “你喊什么?”李世民一个眼神,小黄门子松开了李治,李治一下子跑过来,却被李世民给挡了个严严实实:“谁说你二哥回来了?” “我看见了!”李治瞪眼睛进不去,急得他大声嚷嚷:“云海说二哥回来一定先到两仪殿,我天天都在房上盯着宫门到两仪殿必经的那段路,我看见我二哥了。” “谁让你上房的?”李泰突然就一嗓子,吓李世民一哆嗦,这回他直接让开了,这身前一个、身后一个,他成了人家哥俩沟通的障碍物了。 李世民一闪身,李治“嗖!”的一下就钻了过来:“二哥!” 李治两步扑到了李泰面前,李泰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怒目圆睁的盯着他,没好气的吼道:“你不知道你恐高吗?” 李治啥话也不说,直接就开哭,李泰蹲下来,用拇指帮他擦擦眼泪,柔声细语的说道:“二哥没回来,你望也是徒劳,二哥回来了,你不想见我也躲不过去。所以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珍惜,分开的时候就各自安好,对不对?” 李泰离开的这段日子,李治心里攒了太多的委屈,宫里宫外处处小心翼翼,什么时候身边都不敢离开人,一看到李泰,他的情绪像火山一样瞬间就暴发出来了。 李治哭得抽抽答答的,皱皱个鼻子说道:“我天天想你,你一回来就骂我。” 李泰想给他擦擦鼻涕,伸手向怀里一摸,摸到柔软的丝绢,没舍得抽出来,他朝小黄门子一伸手。 小黄门子赶紧掏出一块绢帕送了过去,李泰一边替李治擦鼻涕,一边轻声的说道:“你少冤枉我,我几时骂你来?” “你吼我了!”李治越哭还声越大了,哭出理来了。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别哭了。”李泰把沾满鼻涕的手帕团了一下,满脸的一顿胡擦,心是好心,手没个轻重,把李治给擦疼了,他抢下丝帕给摔到了地上。ъitv 李泰掐着他的腋窝,一使劲把他抱了起来,抱着他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李治坏坏的往他的衣领上蹭啊蹭。 李世民在一边看着直撇嘴,这是哪来的这么好的耐性呢?反正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指门口,客气的对他们哥俩说道:“滚,都给我滚,滚回去收拾个人样,明天再过来。” 这两个亲儿子,一个愣是把脸哭花了,一个汗水淌得脸上一道黑一道白的,李泰这一身风尘,头发里都有细沙粒。 李世民是闲事正事啥事也不想说了,说啥也不差这么一会儿,赶他们回去,让李泰先洗个澡再说。 李泰傻笑着抱着个傻瓜往外走,李治就把小脑袋往二哥的脖子里塞,跟个猫似的蹭。 李世民看着他们走了出去,他轻轻一叹,还以为回来个帮批奏章的,还得自己干啊。 李泰虽然累得不行,可也真的想过来帮老爹批奏章,奈何挂件太多,实在是身不由己。 李治还好些,妞妞霸占着二哥死活不撒手,最后还是搂着二哥的脖子,趴二哥肩膀上睡着的。 兕子自然也不甘示弱,赖在二哥怀里,小嘴叭叭说个不停,好不容易哄睡两个公主,李泰才得空洗个澡,他收拾利索都月上中天了,还有个不肯睡觉的李治守在他的房里等着。 第二清晨,李泰本想早点起来去甘露殿请安,结果要不是立政殿养了打鸣的公鸡,他都能睡到中午去。 起床、洗漱、吃饭,然后去上朝,时间是刚刚好。李泰只来得及在大兴殿的偏殿给李世民见了一礼,便急匆匆的到大殿上去了。 天天上朝,今天皇帝格外的精神,能看到儿子的感觉真好,不过亲情属于私事,公事还得公办。 今天的早朝李世民提出的第一件事,就是有人上本参国策将军李泰,有多少人呢?整整二十三本奏章。 李世民没有让人挨本奏章念,只是随便抽了一份让齐公公念了一遍,因为内容都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是措词。 齐公公念完,整个大殿上鸦雀无声,李泰临走前最后一次上朝,李世民宣布的诏令,凡家中有断手断脚者,可全家免税。 李泰回来后第一次上朝,就是议李泰抗命行事,他规定凡家中有断手断脚者,税额翻两倍,如有实证证明是自伤者,税额翻三倍。 解释吧,这件事李泰不怕解释,他就大大方方的说出了,他亲眼目睹有人为了避税而自断手脚,他一时气愤便下了二十三道命令,不许洛阳和他所有封地的百姓做出这种自断手脚来避税的蠢事。 李泰说完了,就轮到众朝臣发表意见。 房玄龄第一个站了出来:“陛下发此诏令之时,臣曾想过免一家之税有点过多了,但又觉得此乃仁义爱民之举,便不曾劝谏。如今看来是臣有失察之罪,此诏令确有伤民之处。” 魏征看了他一眼,字字句句在说李泰干的对,却没说李泰一个字,还摘得挺干净,假装李泰是他准女婿这个事没人知道。bigétν “陛下本是一片仁德爱民之善心,不料却结出这等自残伤民之苦果,臣以为前番诏令固然有所不当,魏王所为亦有缺憾之处。”魏征向前一步,朝上一揖,说道:“陛下诏令只能使人残,而魏王之法却会逼人死。” “臣附议。”褚遂良也站了出来:“百姓能为避税而自残,就能为辟双倍乃至三倍税额而殒命。” 李泰想想确实有这种可能,如果自己为了让全家人免税已经断了手脚,现在朝廷的政策变了,自己从家庭的大功臣变成了大罪人,自己还愿意连累家人多交那么多的税吗?千古艰难唯一死,只怕很多人真的会轻生。 看来制定政策不能带一点情绪,不能闭门造车,要集思广益,要做细致的调查研究。 李泰正在反思自己的过错里是不是有冲动的成分在作怪,忽然又一个人站了出来,朗声说道:“无论陛下的诏令是对的还是错的,身为臣子都无权擅自更改,这是僭越皇权。” 李泰循声望去,一见那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440章 敢说话与会说话 大唐的金殿上从来不缺敢说话的人,但是敢乱说话的人还是不多的。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现任户部侍郎的驸马都尉高文敏,也就是高士廉的儿子,上次因为《氏族志》的事,高文敏就差点被房玄龄给怼死在金殿上,这次他又冒头了。 无论房玄龄说的皇帝的诏令确实有不恰当的地方,还是魏征和褚遂良说的李泰的命令会逼人寻死,都是针对这件事情说的,而高文敏针对的则是人。 李泰的口才不是白给的,但是这个事他不好张嘴,他不能说自己擅改皇命是对的,他就恨恨的扭头盯着高文敏。 房玄龄也回头看了一眼,转过头来,他拱手向上一揖,刚要开口说话,魏征抢先一步,说道:“臣以为,高侍郎所言实乃包藏祸心以陷魏王,其不仁甚矣。” 魏征一句话说得大殿上冷嗖嗖的,扣帽子谁不会?你能说李泰僭越皇权,我就能说你陷害亲王。 房玄龄一看魏征张嘴了,他自动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你会说话你多说点,看来这大病初愈的人精神头足。bigétν 魏征的身体最近确实是好了很多,这还是多亏了李泰给他派去了孙思邈,给他留下了几个良方和许多的珍稀药材。 “位列于朝堂之上,莫非没读过书么?岂不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常规之事当依常规之法,紧急之事当随机应变。” “难道要眼看着百姓自断手足而无动于衷么?上请圣裁,下达民间,往返二十余日不可谓不快,这期间又要有多少人终身致残?” “莫说国策将军,便是州官、县官也当先阻圣诏后达天听,若人人都似你这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为自保不涉雷池,不顾百姓陷于水火之中,只图保全自己荣华富贵,我大唐危在旦夕矣。” 魏征一口气喷出一大段话来,高文敏想插嘴又插不上,好不容易魏征说完了,他又一口气憋在喉咙里,说不出来话了。 高士廉恨的牙疼,谁儿子被欺负谁都会急眼,他直接站了出来,冲着魏征拱手道:“郑国公此言差矣,公方言过魏王此举亦有缺憾之处,我儿也是就事论事,如何到了郑国公嘴里,就变成了欲陷魏王?” 你刚才也说李泰的做法不对了,你说行,我儿子说就是诬陷?这是什么道理? 这没什么道理,这是高士廉在偷换概念,若是一般的人可能也就被他说过去了,可惜魏征有点不一般,这点小伎俩还入不了魏征的眼。 “我们说的是魏王处置方法失当,汝子说的是魏王处置动机不良,此为就事论事乎?” 你儿子到底是对事还是对人,你当我们都听不出来吗?满大殿都是傻子,就你们爷俩聪明。 魏征一句话怼得高士廉脸红脖子粗的,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事实如此清楚,没有办法狡辩。biqμgètν 别说高文敏本就没理,就算有理也很难说得过魏征这个级别的选手,更何况魏征身边还有个没开口的房玄龄。 眼见着金殿上掐得火药味十足,李世民就饶有兴致的看戏,李泰也稳坐钓鱼台,有魏征替自己说话,自己的嘴可以下岗了。 这时又有一人闪出朝班,李泰闻声回头,却是英国公李勣站了出来,他朝上一揖后,缓缓的开了口。 “高侍郎所言甚是荒谬,魏王只是向洛阳与自己封地发布了命令,洛阳魏王有协理之权,协理便是大事奏、小事决,封地魏王本有治理权,非关军政、不干国本之事,魏王有权处置,并非僭越。” 李勣说罢又看了魏征一眼,说道:“郑国公所言,也非正论。常事当以常理来论,非常事不能以常理来论。所谓重症需下猛药医,非常事件要用非常手段,若说魏王处置方法失当,也是罚的轻了,并非罚的重了。” 魏征说李泰罚的重了,会把百姓逼死,李泰深以为然的暗自检讨了一通,李勣一番话又把他说糊涂了。 难道自己做的对?可是将心比心的想,明明魏征说的对。难道李勣就只是为了维护自己这个人?是在送自己个人情? 李泰正在心里来回思量自己做的对不对,魏征便开了口。 “英国公之言,我不能苟同,为避税甘愿断手足而不惜,此乃为钱财而伤身之举,此举出于无奈抑或无知暂且不论。突然之间要因他而使全家背上双倍乃至三倍的税额,只要他死了,岂不是能省下更多的钱财?” 李勣微微一笑:“郑国公把人想的太高尚了,断手足之人图的是一世有人养活,如今让他去死,他绝不肯自杀,他是为给家人省税才伤的,他会以此为由,要求家人继续养活他,家人纵然想要他死,也不敢随便杀人,杀亲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褚遂良也思索了半天,他面向李勣说道:“一家人想要弄死一个人总是有办法的,再说魏王这样的罚法,确实会使许多家庭雪上加霜啊。” “非常时期用重典才能立杆见影的止住恶习,之后这不就拿到朝堂上来商议此事了吗?这件事的根源不是魏王处置的不当,而是陛下下的诏命不当。所以魏王以雷霆手段,先打掉百姓们断手断脚的念头是正确的,这叫先扬汤止沸,后釜底抽薪。” 李勣这句话说完,魏征轻轻的点了点头,指着李勣说道:“还是你这老道看得透彻,这叫先管住一时,再解决一直。” 褚遂良也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短时间之内,最多出现争吵,不会出现人命。待朝廷的新政策一出,不使民赋加重,矛盾自消。” 李泰也明白了,自己是误打误撞的做对了一件事,看来自己还是太嫩了,需要跟这些千古名臣们好好的学习,在一件件大事小事中好好的锻炼,切不可有自满之心,戒骄戒躁。bigétν 李世民从头到尾一言未发就干看着,看着他们一下就吵起来,看着他们自己就把问题聊明白了,看没有不同意见了,他才开了金口。 “这件事是朕虑事不周,收回前番诏令,凡身有伤残者可免自身之税、可免徭役,今后自害之人,据法加罪,仍从赋役,众卿以为如何?” 这一次没人有异议,皇帝的提议全票通过。 下了早朝,李世民让李泰和他坐一个轿子同去两仪殿,轿子在殿门前缓缓的停下,李泰先下了轿,回身扶着李世民下轿。 “臣拜见陛下。”长孙无忌在殿门口躬身一揖。 第441章 见不得儿子窝囊 李泰刚才下轿的时候没抬头,下轿直接转身去扶李世民了,也没看到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给皇帝见礼,他才注意到,按国礼的话,长孙无忌应该给他也见个礼,当然他不可能这么托大,他赶紧上前躬身一揖:“见过舅父。” 长孙无忌笑呵呵的看着他,说道:“惠褒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舅舅好给你接风啊。” 李泰很自豪的说道:“没来得及呀,我接到诏书就上路了,从洛阳到长安,两天半跑到。” “你这速度赶上四百里加急了,这是什么急事召你回来?”长孙无忌说着一伸手请李世民先走,他和李泰跟随在后。 李泰耸了耸肩膀:“没什么急事,就是召我回京述职,我见诏书就想家了。” 同样的一句话,长孙无忌听到的是“回京述职”,那就是什么事没做好,喊他回来解释,简称就是挨骂,挨骂他这么积极? 李世民听到的是“见诏书就想家了”,想家了,多么温暖的字眼,多么朴实的词汇,李泰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都是血脉相连的亲情。 今天没有小朝议,李泰刚回来,李世民想好好和儿子说说话,结果长孙无忌偏今天来了。 李世民坐好以后,微笑着对李泰说:“你们甥舅真是有缘分,你舅父可有日子没进宫来了,你一回来他也来了。” 自从上次李治当众回答了,要不要抢鸡心和该不该培养自己人,这两个问题之后,长孙无忌今天是第一次进宫。 “呵呵,我今天来是有事。”长孙无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把布包轻轻的放到桌子上。 李世民和李泰都向小布包投去好奇的目光,长孙无忌轻轻的打开小布包,里面竟然是两块绣着五趾真龙的布。 “这”李世民实在看不懂这是什么玩意儿,就满眼疑惑的盯着长孙无忌。 李泰倒是看出来了,这不就是从圣旨上裁下来的那两条龙吗?还真把第五趾给续上了,只不过痕迹明显了点。 一个是把原来的那只脚重新缝到一起的,一个是新绣了一只脚上去,两个都是沿着龙纹的边缘剪下来,后面重新加了一块衬布,看起来还算说得过去,就像是两块绣着龙纹的桌布。biqμgètν “表嫂好手艺,果真把龙足接续好了。”李泰满面笑容的看着那两块桌布:“这可是个大大的吉兆,皇兄知道了定然高兴。” 李泰一提,李世民就想起来了,还以为长孙无忌进宫是有什么正事,却原来是这没用的玩意儿。 谁都知道没用,但是长孙无忌也无奈啊,太子那边紧着催,这好不容易绣好了,岂有不送来的道理? 这两块布虽然很轻,但不是谁都能随便拿着进宫来的,别人级别不够,别说阎婉就是长乐,无诏也不能随便进宫。 “惠褒这是怎样称呼?如意好歹也是受诰封的公主,到你这儿就变成了表嫂,你不该唤一声皇妹么?” 长孙无忌就是把牙打稀碎,也得挺着说阎婉好,就是好,谁小看她也不行。 李泰微微一笑,说道:“在宫里她是金枝玉叶皇家女,嫁到民间她就是民妻,她既嫁给我表兄便是我表嫂。按理连我嫡姐也该叫上一声表嫂,奈何从小叫到大,实是改不过来了。” 长孙无忌笑呵呵的点指着李泰:“你这张嘴是真不吃亏。” “拉倒吧。”李世民使劲白了李泰一眼:“刚才差点把我气死,高文敏说他僭越皇权,他就跟没长嘴似的,要不是魏征那老山羊鼻子帮他,他得让人欺负死。” 高文敏是高士廉的儿子,高士廉是长孙无忌的舅舅,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都是高士廉带大的,名为甥舅,情同父子。 长孙无忌一听这话,又是在敲打他了,他只能满眼迷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听不懂。 李泰一缩脖,无辜的嘟囔了一句:“我不知道怎么说,他毕竟也是我舅父。” “舅父怎地?他拿你当外甥了吗?”李世民抬手一指长孙无忌:“他像你亲娘舅这么疼你了吗?他往死道上逼你,你还跟他客气什么?” “没那么严重吧?”长孙无忌尴尬的笑了笑:“他那个人心直口快,说话都不过脑子。” 僭越皇权,你说严不严重?这个帽子要是扣实了,李泰是死是活都很难说了。 “他说什么都不重要,我就是看青雀心慈面软来气,蠢点笨点我都不在乎,窝囊我是真受不了。”李世民沉着脸,怒气不息的对李泰说道:“你给我记住,但凡想让你不得好活的,你就让他不得好死,知道不?” “知道了。”李泰低着头,极其敷衍的拉着长声。 李世民又白了他一眼,无奈的对长孙无忌说道:“看见没?你这外甥,就跟我有本事,说两句还不耐烦了。” “惠褒很好,很懂事了。”长孙无忌这张老脸都青白变幻大王旗了,实在不知道摆出个什么样的表情对,他就尴尬的干笑两声:“我还是先把这个给高明送过去吧。” 长孙无忌收拾起桌上的两块布,李泰赶紧站了起来:“舅父,我跟你一起去,我回来还没给皇兄见个礼呢。”bigétν “你给我坐下!”李世民指着椅子一声怒吼:“找个借口你就想跑?我就不信今天我还整不服你了。” 李泰可怜巴巴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长孙无忌把那两块布又揣进了怀里,笑着对李泰说道:“你先好好陪陪你父皇吧,别的事都不急。” 李泰又弹了起来,冲着长孙无忌躬身一揖:“送舅父。” 长孙无忌无声的冲李世民点了点头,然后后退三步,转身走了出去。 见长孙无忌走的远了,李泰笑嘻嘻的趴在桌子角上看着李世民:“阿爷,你怎么这么不给舅父面子啊?发生什么事了?” 李世民拿起一个奏章拍了李泰的脑袋一下:“跟我装什么糊涂,你给雉奴的信上,不是写的挺明白的吗?” “哦,那也没什么,舅父有指教雉奴的心思是好事。” “嗯,指教的很上心,他想让雉奴听政,你觉得可以吗?” 李泰想了想,回答道:“现在听政有点早,让他来参加小朝议是可以的,这里谈的才是核心的正事,气氛也轻松,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多睡一会儿。” 李世民一听这话,眉眼都跟着舒心了许多,李泰这才是真的对李治好,既不往别人的视线里推他,又让他学到真正的本事,更兼顾了他的生活习惯。 父子俩闲聊了一会儿,李泰带着苏烈到东宫给太子见了个礼,也没说几句话,李泰就走了。 他又带着李治出宫,去了一趟梁国公府,感谢房玄龄今天早朝帮他说话,顺便蹭了顿家宴,全家人一个不落坐在一起吃饭的那种。 回京之后的时间过的特别快,一眨眼两天的时间就过去了,李泰正埋头批着奏章,陈文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陛下,出事了。” 第442章 四殿下车驾遇袭 李世民跟没听见似的,看完了手里的奏章,慢慢的放下,慢慢的撩起眼皮,看着陈文,慢慢的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慌。” 李泰早就停了笔,愣眉愣眼的看着陈文,他还没见过陈文这么大惊小怪的模样,他的心莫名的提了老高,扭头看看沉稳如山的老爹,自己到底还是差着火候。 “去洛阳下诏的杜公公回来了。”陈文说着看向李泰,李泰赶紧解释道:“我着急就先走了,他晚回来几天正常。” 李世民脸一沉,这屁大的事都算不上,你这么惊慌失措的是什么意思?你拿我当节日娱乐呢? 陈文脸上的老褶子一抽一抽的,忍不住看一眼李泰又看一眼李泰:“他说,说,他说四殿下,遇,遇刺身亡了。” “我”李泰指着自己的鼻子,哭笑不得的重复了一遍:“遇刺身亡了?” 陈文也哭笑不得的看看李泰又看着李世民说道:“不只是他,还有跟他一起回来的十七八个人,异口同声的说是他们亲眼所见。” 玩笑没有这么开的,就算是杜公公疯了,也不可能二十来号人全都疯了,他们不可能是撒谎。 陈文也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他一再的提醒杜公公诅咒四殿下可是掉脑袋的大罪,杜公公拍着胸脯指天誓日的保证,整个过程都是他亲身经历的。 甚至陈文明告诉他四殿下已经回宫了,他还咆哮着不肯相信,并且冲陈文怒吼,如果陈文不马上报告给陛下知道,他就要闯殿亲自来报告了。 看他急的跟火上房了似的,陈文都差点信了,反正咱就一跑腿的,下面的人怎么说的,咱就怎么向上报告吧。 李世民、李泰、陈文三个人六只眼睛互相对望了好几遍,都相信杜公公精神正常,但是这事不正常,莫非杜公公回来的时候遇刺了?那也跟李泰没有关系啊。 “叫他进来。”李世民把手头的奏章一甩,正了正身子,隐隐的就觉得这事不小。biqμgètν 陈文到门口一甩拂尘,杜公公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低着头踏上台阶,躬着腰走进屋来,进屋就一溜小碎步向前,走到中央便屈膝跪倒,一个头磕到地上,抖着哭腔喊了声:“陛下。” 李世民一撇嘴,没好气的说道:“有什么事说什么事,你这是哭灵来了?” “陛下”杜公公惊惧交加之下,哭的更明显了:“四殿下回京途中,车驾遇袭,已然身亡了。” 李泰咂了咂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先藏起来,杜公公这声泪俱下的表演情真意切的,自己坐这儿感觉有点不合时宜,这不戳穿人家了吗? “哦,那尸首呢?”李世民平静还略带揶揄的腔调,让杜公公怀疑他可能不是四殿下的亲爹。 “运回洛阳了。” “怎么遇袭的,仔细的说。” “我们走了一天多,官道两边全是树林,突然间箭矢如雨朝我们射来,其中大半都是火箭,四殿下的轿子被烧成了灰烬,人也被烧死了。” 李泰就坐边上听着自己的死亡过程,杜公公一直不敢抬头,就自顾自的说着。李世民边听边问道:“遇袭不知道反击还不知道逃跑吗?就坐轿子里等死?” “四殿下的轿子和轿夫是最先被射中的,当时轿子摔倒了,殿下确实爬出来了,可是箭雨密集,他身中数箭最终死在了大火之中。” “活下来多少人?”李世民双眼微眯,恨意陡升,他知道他们一定是真的遇袭了,撒谎没有这么撒的,杜公公是真的以为李泰死了,死在大火中那肯定是头脸都看不出来了。 “算上受伤的,一共活下来八十六人,当时仪仗三百余人尽皆步行,只有二十来匹马,又没有车,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就兵分两路,我带着十几个人快马回京来报信,他们带着殿下遗体步行回洛阳报信去了。” 李泰实在忍不住了,他出声问道:“袭击你们的人,你看清了吗?” 刺客杜公公真的没看清,不过他闻声猛的一抬头,李泰他可是看清了,这一下把他给吓的,差点当场疯掉,他“啊啊”大叫的往后倒爬,还是陈文上前扯住了他。 陈文腋下夹着拂尘,抓着他的胳膊,笑呵呵的说道:“跟你说四殿下早就回宫了,你还不信。” 杜公公浑身抖成了花,他抬手指着李泰,两眼发直,嘴唇哆嗦,牙齿格格作响,他僵硬的扭转脖子,满目惊恐疑惑的看着陈文:“不,不不,不是鬼么?我亲眼看见,亲眼看见的呀。” 李泰慢慢的站起来,慢慢的向前走了两步,慢慢的开口说道:“你看看地上有我的影子么?” 杜公公真的揉了揉眼睛,盯着地上的影子看了看,又转头看看窗户上的日光,慢慢的稳了稳心神,还是满眼的不敢相信。 “我比你早走了一天,轿子里不是我本人。”李泰淡然的望着杜公公:“你好好回想一下,袭击你们的人有什么特点,可曾有人跟他们搭过话?” “没有,当时天色已晚,再有十多里路就到小镇了,突然树林里就射出箭来,护卫们把轿子围在中间,可是箭是从树上射下来的,根本挡不住。他们就对着殿下的轿子猛攻,把前头的人全都射杀了,然后就消失不见了,我们也派人去追了,可是一个人影子都没追到。” 杜公公也是在轿子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他的轿夫也中了箭,他也被摔了个七荤八素,随行的下人四处里抱头鼠蹿。 护卫抽刀打箭自顾不暇,那些人出手突然,撤的更突然,他们只捡了一些箭矢算是证据,其余的什么也没有,箭矢上又没有任何的标记。 “好,你下去休息吧。”李世民看他吓得够呛,又嘱咐了陈文一句:“叫御医给他开点安神的药。” “好。”陈文应了一声,杜公公连声称谢,对着皇帝和魏王作了个揖,转身退了出去,出门第一件事,先抬头看看天,看到天上的太阳,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你回京的事,都有谁知道?”李世民一点笑容也没了,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只有李淳风一个人知道。”李泰眉头深皱,贸然的问了句:“京中都有什么人知道?” 李世民想起下诏召李泰回京的那天,李治跑过来让自己给他做风筝的事,他冷冷的轻哼一声:“朕知道,陈文知道,雉奴知道,然后就是侯君集和贺兰楚石知道。” 老爹没问题,陈文没问题,雉奴没问题,侯君集跟自己没有交往,贺兰楚石是东宫的人。 李泰瞬间就理清思绪,心里有了怀疑对象,却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说道:“没有值得怀疑的人,想必是一群劫掠财物的山匪吧。我让李淳风帮我备些礼物送到京中,看来是仪仗太过招摇了。” “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此事有待详查。”李世民嘴角绷得很直,李泰能想到的,他也能。 李泰刚要说话,一个小黄门子推门走了进来,双手高举着一份奏报:“陛下,三百里加急!” biqμgètν 第443章 帝王的一句狠话 三百里加急就是最普通的快件,一般来讲是没什么大事,当然大事小事都是相对而言的,只要是动用了加急,也就不是特别小的事了。 陈文接过奏报双手递给李世民,小黄门子悄悄的退了出去。 李世民看一眼封皮,见是洛阳送来的,直接就丢给了李泰:“洛阳的事你处理吧。” 李泰接住奏报,撕开封口,拿出里面的纸,展开来从上到下快速的扫视了一遍。 却原来是李淳风发来的奏报,他言说遵魏王命备了些礼品送往京中,为防路上下人们妄起贪念,他安排一个校尉乔装成魏王模样坐进大轿,不料中途遇险,死伤二百余人,财物除被损毁之外,并无丢失。 接到噩耗,李淳风一面安抚死者家属、救治伤残,一面立即派人沿途详查长亭、短亭、客栈、驿站、村镇、农庄等所有可以留人歇息的地方,目前尚无线索返回。 李泰看完就把奏报放到了李世民面前,他把大意说了一遍,李世民点点头,也只能是这样了,事前没有防范,事中没有救助,只剩下事后侦查这一项工作可以做了。 李世民丢给陈文一块令牌,说道:“传令刑部,详查此案。” “是。”陈文拿着令牌转身就走了。 这件事情说起来也不是特别的严重,毕竟一根汗毛都没伤到李泰,但确实是令人心情不愉快,李世民的脸黑得快赶上锅底了。 李泰勉强扯出一丝假笑:“阿爷,我觉得这就是想要劫掠财物的强盗所为,大概是他们的箭用完了,一看还有那么多护卫在,他们就逃了。” 李世民不言不语,就用看傻子的眼神紧紧的盯着李泰,盯得李泰直发毛,他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我怎么了?”bigétν “欺君诳父。”李世民一张嘴就给下了这么四个字的定义,他定定的盯着李泰,说道:“你可以安慰我,但是你不能拿我当傻子。” “没有啊,我就是这么想的。” “嗯,哪个强盗动手之前不掂量掂量轻重?专挑皇家仪仗下手?把人杀死一多半了,对方一点还手的意思都没有,突然就发现打不过了?打不过,跑的可挺利索,这伙强盗挺训练有素啊。” 说起来这伙“强盗”还真是够训练有素的,全程没一个人说话,一起动手,一起收手,潜伏、出击、撤退,目标明确、打击精准,没留下一点多余的痕迹,确实干净利索。 这“斩首”任务执行的如此优秀,哪是一般的山贼做得到的?如果真是悍匪所为,必定是把人杀光,把财物抢劫一空。 而这些人从头到尾没有露面,确认“李泰”身亡之后直接撤退,财物一指不沾,连后面杜公公那些人也都放过了,很明显就是怕交手会留下痕迹。 李世民心里怀疑这件事是东宫所为,只是李承乾哪来的兵呢?李承乾手里一块兵符都没有了,东宫那几十个护卫根本出不了宫门。 李泰也怀疑是东宫所为,奈何手里一点证据都没有,说出来有什么意思? 这么大的罪过,必须要有铁证才行,话说就算铁证在手,这个偏心的老爹也不会把李承乾怎么样的。 李泰就天真的眨眨眼睛,无奈的叹了口气:“案子都已经让刑部去查了,就等结果好了,结果没出来之前,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吧,这样就不生气了。”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说道:“这还像句安慰人的话,你要是再拿我当傻子,小心我揍你。”ъitv 李泰笑笑没有说什么,他老老实实的批了一盒奏章,他走了之后,李世民下了一道密令,暗中调查侯君集最近有没有抽调兵丁的举动。 查来查去最终就只是查了个寂寞,一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屁大个线索都没查出来。 所有有人的地方都做了无数次排查,就是没人见过什么可疑人物,所有能经过那条路的城门都做了排查,就是没有成批携带弓箭的人出城。 为这事李世民在金殿上发了几次脾气,吓得刑部尚书连连请罪,差点就请辞了,奈何他属实是卖力了,就是查不出来。 李泰也不盼着结果了,反正查出来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以李世民对李承乾的一惯偏袒来讲,查出来最多是骂他一顿,然后替他掩盖,再来骗自己确实是“强盗”所为,骗不过去就劝自己息事宁人。 京城终究不得久居,洛阳还有很多事没办完,李泰为了自身安全,跟谁也没打招呼,前一天到梁国公府见了房小姐一面,第二天自己就悄悄的回了洛阳。 眼见着到了年关岁尾,李世民正盘算着热热闹闹的过个好年,不料李泰偷着跑了,还是兕子和妞妞哭着要二哥,他才知道李泰跑了,把他气的一脚踹翻了书案,卷轴、奏章、砚台、茶盏滚了一地。 “传诏!”李世民怒吼一声,吓得陈文一下就缩成了一团,他战战兢兢的大气也不敢出的听着。 李世民咬牙切齿的说道:“传李泰马上给我,让他立刻,告诉他有本事走就别,哼!”李世民抬脚把砚台踢飞了,恨恨的留下一句狠话,然后气呼呼的走了。 多狠的一句话呢?原话如下:“告诉他再忙也好好过个年,京中不用他惦记。” 陈文松了一口气,直接瘫到地上了,早知道皇上就这点出息,自己都多余紧张,这一身白毛汗出的真是不值。 李泰离京后的第三天,李世民一个人在两仪殿里坐着,难得片时清闲,他望着墙上那张彩色的全家福画像,思绪乱飘不止。 人世间最为尊贵的一家人,一帝、一后、一太子、两亲王、四公主,如果永远像这画里一样,相亲相爱的围在一起,该有多好啊。ъitv 如今皇后薨了,两个公主嫁出了宫门,太子与兄弟貌合神离,对父皇也是阳奉阴违。东宫禁令取消了半月,高明依然一步不出东宫,摆明了是在跟朕呕气。 青雀不告而别,他嘴上不说,朕也知他是跟我寒了心,这么明显的案子一月有余毫无进展,他定是疑我为护太子而瞒下了真相。 李世民无奈的叹了口气,青雀不知朕是真的想查清这桩大案,如果证据确凿,大事也就可定了,偏偏就找不到一丁点证据,也不知是哪路神仙做事如此的天衣无缝,仿佛就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一样。 李世民正在心里感慨,这时陈文推门走了进来,他微微躬身,轻声的说道:“陛下,校尉京兆韦文振求见。” 第444章 没有一个字想爹 韦文振去齐州给李佑送诏书,一来一返两月有余,虽说事情并不紧急,他这耽搁的时间也是有些长了,这是明目张胆的拿着公费休假旅游呢。 李世民一听韦文振来了,就想起权万纪上表夸奖李佑的事,这李佑从小就没让人省过心,到底还得是以严厉闻名于世的权万纪,不愧是教育出过李恪那等才子的老师。 李佑在封地上过的逍遥快活就行了,对他没什么大要求,不敢奢望他能有什么建树,他只要不惹出乱子来就好了。 李世民琢磨着等过了年,就把权万纪调回来,让他给李泰当长史,好好的管管这个任性的青雀,看他还敢不敢这么自专,说跑就跑了。 “让他进来吧。”李世民身子往后一靠,这黄花梨木的高背椅就是比盘坐舒服,该说不说青雀发明的家俱确实是好。 陈文到门口一甩拂尘,韦文振快步走了过来,微低头走进屋里,来到李世民面前躬身一揖:“臣韦文振拜见陛下。” “嗯,什么时候回来的?”李世民微笑着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他衣着整齐,头脸干净,不带半点风霜。 韦文振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令牌,双手向前一递,答道:“昨天下午到京,特来交令。” 陈文接过令牌,轻轻的放到桌子上,李世民随意的问了句:“齐王有什么变化吗?比在京城时如何?” 像这种问话都算不上是问话,这答案几乎都是固定的,任谁也会说齐王现在很好,比在京城时更好。 韦文振却没有这么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奏章,双手向前一递:“臣此行所见所闻,尽皆罗列其中,请陛下御览。” 陈文接过奏章,轻轻的放到李世民面前,李世民眉头一皱,这不正常啊。呈奏章奏事都是因为没有机会面君,这君臣当面,他有话不说呈个奏章上来? 李世民满腹狐疑的看了奏章的封皮一眼,看来这奏章之中要么有难言之隐,要么有什么不便公开说的事。 要是让他去调查点什么事,他呈个奏章上来也情有可原,或许是查出什么秘事来了。 这就让他去宣个诏,给权万纪发个奖状送点奖品,能有啥秘事?权万纪拒 收了?那也可以直接说吧。 李世民倒也没难为他,伸手拿起奏章,先撩眼皮瞄了他一眼,然后缓缓的展开奏章,从头到尾的看了起来。 没看过两句话,李世民略微侧了侧身,把奏章立起来一点,换了个角度。 皇帝身后没有人,他就是把奏章铺桌子上看,别人也看不到内容,但是他潜意识里做出了一个遮挡的动作。 陈文当时明白,这奏章里有皇帝不愿意公开的大事。 这奏章写的精彩,李世民越看血液流速越快,没等看完血压就上来了。 李世民还以为李佑学好了,终于长大了、懂事了,没想到他把长史当家奴一样的呼来喝去,甚至纵容他身边那群无赖欺辱他的长史。 自己赏赐给权万纪的东西,权万纪只当面点查了个清楚,一手指头都没沾着,直接被李佑给抢走并分发给他的下人们了。bigétν 看没到一半,李世民脸都气得变色了,他咬着牙没吭声,非要把这奏章看完不可,倒要看看李佑还能干出多少荒唐的事来。 一口气看完,李世民感觉自己这口气也快咽下去了,小畜生,他竟然能干出杀师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奏章挡着脸,李世民明明看完了,还盯着奏章假装在看,他慢慢的稳定住了情绪,轻轻的把奏章放到桌子上,面无表情很是平静的问了句:“你能保证这些都是真的吗?” 韦文振一直也没敢抬头,他深深一揖:“臣万死不敢欺君,臣用项上人头做保,字字属实。” “嗯,这一路辛苦你了,下去领赏吧。” “谢陛下。”韦文振又鞠一躬,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走了。 看着他走出了房门,李世民就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顿时就瘫软了下来,没一点帝王霸气,完全就是个疲惫不堪的老人。 “传刘德威即刻进宫。”李世民声音中都透着无力和愤怒,陈文急忙应了一声:“是”,便赶紧出去传话了。 刑部尚书刘德威最近的日子实在是不怎么好过,四殿下的车驾在官道上遇袭,死活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来,皇帝有事没事就冲他发顿火。 今天好不容易在家休假一天,又被皇帝急召入宫,不用说肯定又是追问这个事,刘德威都服了,要不就当是我干的得了,把我剁了吧,咱就不用盯着这个事没完了。 “臣刘德威拜见陛下。”刘德威恭恭敬敬的躬身一揖,然后就等着皇帝发问、发火。 “你往齐州走一趟吧,这些事情务必查个清楚。”李世民直接把韦文振的那个奏章丢给了刘德威。 刘德威接住奏章,连看都没看,直接抱拳一揖:“是,臣一定查清。” “明查还是暗访都可以,一切都由你自己安排,务必查清真相,朕等你的消息。” “臣即刻启程,查清之后立即回禀圣上。” “去吧。”李世民淡然的看着他一揖而退。 刘德威走出房门,暗暗的长出一口气,可算没问四殿下车驾遇袭一案的进展,去齐州好,管查谁呢,总比跟皇子有关的事好办,把奏章往袖子里一塞,刘德威满面笑容的走出了两仪殿。ъitv 回家的路上,在轿子里刘德威打开奏章一看,我滴个娘哎,这皇家怎么竟出大案?四殿下是车驾遇袭,五殿下是杀师未遂。 刘德威看得心都扑腾扑腾的,他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还能整出多大动静来?再来个造反的,咱就算齐活了。” 不管愿不愿意,皇命在身,他都必须得去。从长安到齐州一走就是一个来月,这一个来月京中倒是相安无事,只是下了场大雪。 李世民喝着人参茶,看着李泰去年画的一幅画,画的李治在望台上朝下望。 想起李泰清早跑到望台上哭娘,李世民一阵阵觉得揪心,眼看着要过年了,不知道青雀最近过怎么样?一走一个多月,连一个字都没给自己寄过。 李世民想儿子,又放不下面子先给李泰写封信,忍不住没事就问问李治:“你二哥给你飞鸽传书么?”他总惦记着蹭几个字看看。 李泰给李治寄的纸条内容都是一样的,就是花式想弟弟,吃什么好东西了,想弟弟,看到什么好景色了,想弟弟,遇到什么好玩的事了,想弟弟,就没一句是想爹的。 “陛下,洛阳来的奏报。”陈文话音还没落,奏报就被李世民给抢走了。 ps: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445章 儿子的消息来了 李世民满心欢喜的抢过奏报,一看封皮不是李泰的字迹,当时就没什么兴趣了,扯开一看是张亮发来的奏报。 张亮自从到洛阳就大刀阔斧的在整顿洛阳的官员,有杀的、有抓的、有贬官的也有流放的,除了这些,还有一部分是准备升官的,基本上能安安生生在原位没动的,没有几个了。 张亮的奏表就是关于这些人员的处置方案,他提出处理意见之后,得由皇帝来拍板。 李世民仔细的看了几遍,当官这回事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个位置上挪走一个,就得安排个新人顶上这个位置。bigétν 张亮把萝卜都给拔起来了,他得考虑让谁去顶坑,李世民拟了一个名单出来,然后对陈文说道:“召魏征、房玄龄进宫议事。” “是。”陈文应了一声,便走出了房门。 李世民翻翻张亮的奏报,除了公事就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了,也不知道说说李泰的近况,不知道他那么急着走,是有事还是跟自己生气了。 李泰回洛阳有事,但没有急事,无外乎就是编书和造佛像而已。李泰也没有生老爹的气,对他有那么点失望是真的,却也并不多,都习惯了他的偏袒成性。 李泰只是想知道他车驾遇袭的真相,他不想惊动百官给他送行,不想长亭洒泪而别,不想走的那么轰轰烈烈,也不想走的那么挂肚牵肠,想走就走挺好,而且没人知道他的行程,他更安全点。 李泰到洛阳之后,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李淳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车驾遇袭的事,你清楚的吧?” 李淳风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奏报上写的很清楚,你应该看过了。” “一点线索都没找到?”李泰冷冷的表情写满了不信任:“是没查出来还是没去查?”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去查?”李淳风一摆手,侍童抱过来一大摞书册放到桌子上。 李淳风说道:“这就是卷宗以及所有的走访记录,请殿下亲自查验。” 李泰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那些东西,一下也没动,这不用查验,累死也查不出毛病来,百分之百的跟奏报上说的一样,否则李淳风有欺君之罪。 “当真的没查出来么?”李泰定定的盯着李淳风的眼睛,李淳风淡淡的一笑:“我真的没查出来,殿下可以亲自去查。” “不必了。”李泰非常自信的说道:“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李淳风有几分好奇的笑道:“愿闻其详。” 李泰拿起一个茶盏说道:“一滴油滴进水杯,或是一滴水滴进油盏,都是难遁其形的,但如果是油滴进油盏,水滴进水杯,根本就无迹可寻。”ъitv 李淳风听他这么说,也不发表什么意见,就哈哈大笑。李泰就看着他笑,直到他不笑了,李泰自言自语式的说道:“这世上最大的漏洞叫完美。” 自从长孙皇后去世,在李世民面前的李泰就是完美的,完美的没有一点瑕疵,完美的很不真实。 李泰反复的思考过一个问题,如果自己和父皇换个位置,自己会把皇位给谁? 思考过千百遍,答案里都没有出现过一次自己,不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好,而是自己做的太好。 无论是李承乾还是李治,都有很明显的缺点,有缺点的人是可控的,没有缺点的人太可怕,凡人都会有缺点,没有缺点的除了神仙就是圣人。 如果你把眼睛瞪得生疼,也看不出这个人有什么缺点的话,只能证明对方太假、太善于伪装。 李泰拉拢李世民最重要的一个利器就是亲情,亲情可贵就贵在真诚,如果让对方认为自己一直在伪装,一直不真诚,他怎么能信任自己?连信任基础都不扎实,会给你皇位?给你看看行,永远在下面看着吧。 于是乎李泰一声不吭的走了,我有缺点,我有任性的一面,我有感情有血有肉,不是被欺负了,就只会无底限的装糊涂,我会生气。 你可以偏袒你的嫡长子,在事后处置上,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得给我一个真相,不能一句没查出来就敷衍我。 李泰到洛阳以后就是一头扎进工作中,三天两头给李治寄个纸条,让李世民既能得到自己的一言半语,不至于把自己忘了,又得不到自己一星半点的关切。 耍脾气也好,吊胃口也好,都得有个限度,李泰离开京城一转眼快两个月了,马上就要过年了,李泰亲自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给老爹。一面检讨自己不该不辞而别,说当初一时意气,以为父皇不想让自己真相便赌气走了,到了洛阳之后自己亲自查看了许久,也是一样的一无所获,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父皇。 一面说起自己知道车驾遇袭之后,就设想如果自己真的遇难了,那么心里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他当时想到的就是给母后建造的龙门石窟还没有建完,以及《括地志》还没有成书。 于是他就急急忙忙的赶来洛阳做这两件事了,他决定先把其他所有的事都放下,就专心专意的把这两件事给做好。 为此他向父皇请罪,今年就不回去陪父皇过年了,他汇报了一下这两件事的进度,用不了多久就都能做完了。 叮咛嘱咐自是少不了的,李泰是有名的罗嗦,从吃到穿,从寒到暖,从老父亲到那三小只,他是事无巨细的罗嗦个遍。ъitv 李世民最爱看的就是落款,汝子青雀这四个字透着活泼劲,仿佛透过字能看到李泰的脸一样,让人心里暖暖的舒服。 李世民正捧着儿子的信不舍得放下,又一份洛阳奏报送到了面前,李世民拿过来一看,是阎立德发来的奏报。 拆开来一看,又是一大喜讯,洛阳宫已经修建好了,只剩下一丁点的收尾工作了,过完年就可投入使用。 李世民赶紧往洛阳写信,让李泰去洛阳宫验收,看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没有,有就照他的意思修改。 老天大概是知道李世民想儿子,总想知道儿子的消息,于是乎这一天皇子们的消息纷纷的挤进门。 先是李泰突然来了封信,后是李恪的信也紧随其后的到了,说起来他们俩这都是新年临近了,给老爹爹写封贺年的奏章,这都是必须得走的形式。 李佑那边就不一样了,李佑就不必亲自写信了,刑部尚书刘德威写的很细致,他的工作倒也好做,到地方都不用审不用问的,真相都一目了然的在明面上摆着。 李世民看罢,气得头发都根根倒坚,他把奏报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摔,破口大骂道:“这个畜生!简直该天打雷劈!” 陈文使劲躬着腰,在墙角降低存在感,李世民看他一眼,吼道:“你躲什么躲?传诏!” 第446章 我们都是要进京 除了一直没找到凭空消失的昝君谟以外,李佑这段日子过的还是很舒适的。 刑部尚书刘德威来到齐州,说是公干回京路过此地,要在这里等候皇帝的诏命。 李佑留他在王府住了几天,他坚持要到馆驿去等候公文,李佑便也随他了。刘德威听说权万纪在病中,自然要过去探望。 权万纪一听说刘德威来了,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差,一定是韦文振把李佑杀师的举动向上汇报了,刑部尚书出京不是查案还能是干什么? 权万纪也没什么可藏瞒的,就原原本本的跟刘德威说了自己这一年多来的境况,请辞陛下不允,管教齐王不听。 在京城时还好,好歹齐王还惧怕陛下,出了京城自己手里没有兵权,单凭一个长史的身份根本震不住李佑,反倒是被他欺压得一日甚过一日。 自己从睁一眼闭一眼,到两只眼睛全闭上,任由他胡作为非,一切都听他的安排。 现如今师生互不相见就是最好的相处模式,权万纪早就丧失了长史的权威和职责,装病避居为的只是自保而已。 刘德威也没有跟权万纪多说什么,他直接到齐州府大牢提审了昝君谟,昝君谟被关了这么久,根本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而且他做的事,根本也没办法抵赖。 昝君谟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他刺杀权万纪的过程,刘德威整理好了笔录,昝君谟继续秘密关押。 刘德威一纸奏章,快马送入京城,然后就等着皇上的批复,齐州地界一切维持原样。 刘德威这一等就在齐州过了个寂寞年,直到元宵节这天,他才接到京中的公文,皇帝夸他事情办的不错,让他先回京,又给李佑和权万纪各发了一份诏书。 李世民给权万纪的发的诏书,说是召他回京述职,给李佑发的诏书,说是阴妃思儿心切,郁疾在床让他回京探母。 刘德威见诏书直接就回京去了,京中的人第二天才到齐王府送另两份诏书,李佑见诏不喜,气呼呼的说道:“有病叫御医便是,召我回京做甚?” 李佑喜欢在封地上自由自在,阴妃一直不希望儿子远走,在京城娘俩就常闹矛盾,阴妃多次跟皇帝提出让李佑在京中常住,是皇帝不允,李 biqμgètν佑才能顺利离京的。 这才逍遥了几天,又让自己回去,回去就算小住半个月,往返也要一个多月,这天塞地冻的,谁愿意折腾? 诏书已下,无论如何都得回京,不回就是违令不遵,那跟造反差不多是一个意思,高昌就是因为这个灭国的。 权万纪见到诏书可是十分欢喜,他做梦都想回京,再也不想来齐州了。他心里揣测着这应该是皇上知道了李佑的所作所为,自己这次回京至少可以顺利请辞了。 权万纪见李佑一脸的怒气,想着跟他一路走怕是没自己的好果子吃,于是他卑微的笑道:“殿下,我奉诏先行,你可以晚走两天,我到京以后,在皇上面前为你多说好话,先使皇上心和气顺,到时候必定少不了你的奖赏。” “算你老小子懂事。”李佑一听这话,心里舒服了不少,他最担心回京被老爹暴骂,有权万纪替自己说话,那就好多了。 权万纪是说走就走,捧着诏书回去收拾行囊,半个时辰就出了城门了。 李佑一边吩咐人打点行装,一边带着燕弘信、燕弘亮、梁猛彪到齐州街上转悠,马上要回京了,看看能划拉点什么好东西回去送礼。 街上自然没有宫里用的东西,李佑只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特产可带,这寒冬腊月本就是果蔬极度稀少的时候,他带人在街上转了几圈,没有一点能入眼的玩意儿。bigétν 他们一行人胡走乱蹿的正觉索然无味,打算要回府的时候,忽然街上热闹了起来,不少人都朝着同一方向跑去,边跑边嚷着什么“囚车”。 逛上街还能遇上囚车,李佑觉得这不是吉兆,他想要转个弯避开囚车,燕弘亮忽然说道:“怎么会有囚车出来呢?” 囚车出动,要么是奔赴法场,要么是押解进京,要么就是从别处转过来的囚犯,现在不是处斩的季节,齐州也没听说有什么大案,值得大老远的把囚犯押解进京,想来就是从别处转过来一个囚犯罢了。 梁猛彪轻笑一声,说道:“齐州府可真勤快,这大过节的瞎折腾,衙役们不得骂娘啊?” 李佑感觉遇上囚车有点触霉头,他说道:“咱们绕道走吧,一个囚车有什么看头?” 燕弘信笑道:“这天底下只有别人给咱让道儿,哪有咱们绕道走的道理?我去把他们赶走。” 说着燕弘信就朝着人群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去,走到人多处他拿着刀鞘左右拍打的大嚷:“让开让开,给官爷让个道儿。” 百姓们惹不起带刀的,虽然看不出来他是个什么官,反正躲着就对了,纷纷的闪开两旁。 燕弘信如同分水拨浪般的向前走着,正自得意,忽然一辆囚车闯入眼帘。 “啊?怎么是你?”燕弘信一见囚犯不由得大惊失色,囚车上的人闻声抬头也是吃了一惊,激动得眼瞪圆、嘴张大。 燕弘信冲过去对着衙役们一声大吼:“给我打开!” 哪个衙役敢把囚车打开?纷纷抽刀拦阻,不让他靠前:“退后!不得接近囚车。” 他也不敢当街跟衙役厮杀,他想跟囚犯说话也做不到,衙役们声声呼喝,让他们难以沟通。bigétν 他转过身,撒腿就跑,一溜烟的跑到李佑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殿下,那囚车里的人是昝君谟!” “什么?”李佑找了三个月的人居然会出现在囚车里,这是什么情况? 李佑当即让他们调人来把囚车先拦住,又派人把齐州知府给拎了过来,齐州知府老老实实的交代,说这人是校尉京兆韦文振送来秘密关押的。 刑部尚书刘德威曾提审过他,至于都问了些什么,他并不知晓,今天接到皇帝的诏书说是让押解他进京。 李佑此时什么都明白了,却原来刺杀权万纪的那天晚上,昝君谟就被韦文振给抓住了,那父皇叫自己回京岂不是跟人对质? 李佑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他要先把昝君谟给救下来:“哦,他是我府上的人,我正好要进京,就带他同去好了,你放开他,圣上怪罪,一切有我。” “是。”齐州知府哪里惹得起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只管如实上报就是了。 衙役们打开囚车,把昝君谟扶了下来,梁猛彪解下棉披风,赶紧给昝君谟裹上,他们一行人坐车回转齐王府。 “现在怎么办?父皇什么都知道了。”李佑急得团团乱转,心里方寸大乱完全没了主意,这时燕弘信双眼一眯,狠狠的说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第447章 最惨长史权万纪 晨起闻鹊喜,日中辞蛩哀。满眼寒风落雪,青天衬云白。 鞭指帝都宫中,马纵齐州城外,今番始开怀。 为求声名显,磨穿铁砚台。何如那、浑噩噩、不成才。 动辄得咎,箝口屈心学卖乖。 休恋金花御酒,莫贪袍笏冠带,此去不再来。 逐禄人庶矣,唯愿我康哉。 权万纪快马出城,沿着官道直奔京城方向,他只带了一些衣物和细软,随行的只有韦文振给他留下的那两个人。 权万纪这一路走的是心欢意畅,他不指望皇帝能给他什么说法,只要能顺利的辞去职务,太太平平的回乡养老也就知足了。 他怎么也料不到,他刚刚出城,李佑就在街上发现了,被打入囚车准备押解进京的昝君谟。 这一来李佑知道了昝君谟被抓以被审的过程,顿时心慌意乱,一想到父皇已经知道了他杀师的举动,就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了。 “定是权万纪那老狗又告了殿下的御状!” “上次就是权万纪出卖了殿下。” “权万纪该死!” “殿下,不能再犹豫了,要是让权万纪活着进京,他到陛下跟前告你一状,你可就回不来了。” 燕弘亮、燕弘信、梁猛彪等围成圈劝李佑杀了权万纪,权万纪从前经常狠狠的骂他们,还几次赶走他们,他们一直想报复权万纪,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他们不遗余力的劝李佑,李佑越想越怕,不能让权万纪再去告自己的状了,不然父皇不会饶了自己的。 “殿下,让我去杀了他吧,我非为报仇,实为殿下。”昝君谟双手抱拳,双目赤红的望着李佑:“那老狗死在半路,殿下尽可装作不知,即便事发也是我一人所为。” “好,你去吧。”李佑下定决心,咬牙切齿的说道:“死我也拉他做个垫背,让他出卖我。” “谢殿下。”昝君谟一身盔甲早已经装扮好了,转身就向外走,这时梁猛彪双手抱拳一揖:“殿下,我跟他同去,免得像上次一样出什么纰漏。” “你”李佑环视一圈:“你们都去,多带点人,务必把权万纪给我剁了。” “是!”燕弘信、燕弘亮、梁猛彪、昝君谟齐唰唰的抱拳一礼,然后转身走了,他们身背弓、腰悬刀,跨上骏马,带了二十骑兵,急匆匆的追出城去。 他们都擅长骑射,一路纵马狂奔。 权万纪一行三人,正在赶路忽然身后传如同闷雷般的乱马蹄声。权万纪回头看看,官道上空无一人,看来这些人离自己还有点远。 权万纪向左右问道:“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有很多人马追上来了,你快走,我们两个能抵挡一阵。” 权万纪一听这话,有些心惊胆战,他听着这声音,后面的人应该挺多,他们两个人肯定是抵挡不住的。 罢了,这些人若真是来追杀自己的,填进他们两个又是何苦?若不是来追杀自己的,让他们先走片时又何妨? “你们,你们还是快走一步,到前面等我的消息吧。”权万纪哆哆嗦嗦的把包袱扔给左面的那个随从:“我若是无事,咱们前面会合,我若是有事,你们把实情禀告陛下。” 权万纪豁出去了,李佑要是真敢杀师,自己就舍了这条命,让他铁案如山,最低也是褫夺他的封号,这辈子别想再封王了。 “这”两个随从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先生安全。” 权万纪抱拳拱手左右各揖一礼:“这些日子多承两位照应,感激之情权某深铭肺腑,今日就劳二位先走几步,我若真遭不测,全仗二位替我鸣冤。” 两个随从有些犹豫,有他们在多少能抵挡一二,没有他们在,后面的人真要是齐王派来追杀他的,他的命就扔了。 说话之时后面烟尘滚滚,隐隐绰绰的已经能看到人影了,权万纪扬起鞭子“啪!”的一下抽到旁边那随从的马腿上,马突然受疼,撒开蹄子向前狂奔而走。 “权先生保重!”另一个随便冲权万纪拱了拱手:“我们在前面等你。” “你们也保重!”权万纪含泪朝他拱了拱手,他点点头,便扬鞭打马朝前跑了。 权万纪慢慢的向前走了一段跑,他层层冷汗透衣而出,心慌腿抖,感觉魂灵都要出窍。 他不时的回头看一眼,那些人越来越近,渐渐的能够看清轮廓了,他一眼就认出来最中间的那个人便是昝君谟。 权万纪的心“咕咚”一下,如同沉入井中。 他是刚刚才知道昝君谟杀他未遂,被韦文振秘密关押在了齐州府大牢,如今昝君谟出现在眼前,他没有越狱的本事,那就是李佑把他救出来了。 李佑私放囚犯,已然是大罪加身的人了,又派他们来追自己,能有什么好意?越想越恐惧,越想越害怕,于是他一抖丝缰:“驾!” 权万纪原本想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跟他们讲讲道理,当死亡气息越来越浓的时候,他才警醒过来,秀才跟兵讲什么道理? 能跑就跑吧,跑不了也没办法,权万纪玩命的打马,可是他的马不如人家的马快,他的骑术不如人家的骑术精。 没多一会儿,他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串凶狠恶毒的狞笑声,他心知自己是跑不掉了,一揽丝缰拨转马头,不如跟他们搭话,说不定能糊弄得过去。 他的人还没有转过来,一支利箭从左肋下穿入,透身而过从右肋下穿出,这一刹那间权万纪只是微微一愣,竟没有了半丝的恐惧。ъitv 他的身体随着惯性转了过来,他眼睁睁的看着箭矢如雨的朝着自己飞来,连眼都没来得及眨,身上就添了五六个窟窿。 权万纪从马上摔下去的时候,还是有意识的,他还听到了他们得意的笑声。 “妈的,害老子坐了三个月的牢!”昝君谟下马来朝着权万纪猛踢了两脚,燕弘信哈哈大笑道:“你只管踢他做什么?把他拴到马后,拖回去就是了。” 李佑得知权万纪已死,本来是想大笑的,咧咧嘴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完了,这回全完了。他真死了,父皇不会饶了我的。” 权万纪一路被拖回齐王府,早已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了。李佑远远的看了一眼,恨恨的说道:“都是他害的我!把他给我剁碎!剁碎了扔到粪坑里去!” 李佑说得出,下人就做得到。可怜一代大儒权万纪,人家死了有土葬的、有火葬的也有水葬的,他落了个厕所葬的。 李佑一时惶恐不安,燕弘信轻轻的说出一句话来,李佑双眼一亮,顿有醍醐灌顶之感。 第448章 今日里自立为王 李佑害怕进京以后被父皇责骂甚至是惩罚,权万纪已死,他现在是铁案难翻。咬紧了牙关,就装作不知道,能赖得过去吗? 看他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燕弘信轻描淡写的来一句:“殿下生怕进京受责,不进京不就得了?撕了诏书,自立为王,岂不是好?” 燕弘亮也在一旁帮腔:“就是,齐王齐王,逍遥自在才算封王,处处受制于人算什么王?” 李佑心里慌乱不已,目光游离不定,他就是特别担心会被父皇责罚,自立为王当然好,但是他胆气不足。 “殿下不必担忧,我等俱是殿下的死忠之士。”昝君谟双手抱拳,豪气干云的说道:“有我们在,便是陛下亲自前来,也将他拒于城外百里而不得寸进。” “关键是殿下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杀师是砍头的大罪,你若进京必死无疑。”梁猛彪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唉,你若不进京便是抗诏,也是死路一条,左右如此,何不反了朝廷,说不定还有大前程。” “对!”李佑终于痛下决心,他觉得梁猛彪说的对,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了,反不反都是死,那为什么不反?难道等死吗?还是亲自进京去送死? 君叫臣死、臣不想死,父逼子亡、子不想亡,老爹能在长安称帝,我就能在齐州称皇。 “从现在开始我要自立为王!你们都是开国功臣!”bigétν 李佑话音未落,众人齐唰唰的屈膝下跪,一个头磕下去,大声的喊道:“臣等参见陛下!” 陛下?李佑一听到这俩字就有点害怕,感觉好像是爹来了一样,他需要个适应的过程,于是说道:“你们先叫我大王就好,等龙袍做好,金殿建成再正式登基。” “大王说的是。”他们爬起来,哈哈大笑,一个新王朝这么容易就诞生了,跟小孩子过家家差不多。 李佑也哈哈大笑,终于自由了,从今往后再也不受老爹的管了,笑着笑着他忽然想起了李泰。 李泰曾在他面前炫耀,同样的吉服,他有九串珠子,这回李佑可以整十二串了,想想就开心,于是笑的收不住了。 一顿疯狂的大笑过后,李佑挺直腰杆,指了指燕弘信和燕弘亮:“你们两个听着,我封你们为拓东王和拓西王。” 燕弘信和燕弘亮双双抱拳拱手,大声的喊道:“谢大王。”ъitv 劝人造反是真有好处啊,一动没动就封王了,这哥俩也是和气,谁是拓东王,谁是拓西王都无所谓,自己挑个喜欢的名头冠到自己脑袋上就行。 李佑一指昝君谟:“封你为拓南王。”又一指梁猛彪:“封你为拓北王。” 昝君谟和梁猛彪也抱拳拱手朝上一揖,高声应道:“谢大王。” “各位的夫人尽皆封为一品诰命妇,尔等既已封王,夫人自然就是王妃。”李佑想的还挺周到,顺带的把他们的老婆也给封了。 “谢大王。” 燕弘亮和燕弘信的家眷都在齐州,昝君谟和梁猛彪都没带家眷,没有老婆不是要少一份俸禄吗?于是乎这俩人当天就有老婆了,随便抓个女的就把王妃的名头给摁下来了。 俸禄这回事,到底有没有呢?有,真的有。李佑下令打开府库,大行封赏。光封赏不行,也得给他们安排点活干。 “你们要抓紧时间布置官署,不能出乱子。”李佑不能在王府里自立为王啊,得把齐州的军政大权以及治理权拿到手里才行。 封地上的皇子对当地只有协理权,协理是协助的协,不是威胁的胁。但是协理这回事李佑不擅长,威胁这回事李佑干的好。 燕弘信带着一众兵丁,直接来到齐州府衙,一屁股坐到大堂上,然后让人把齐州知府给拎了出来。 齐州知府认得他是王府的人,也不敢得罪,便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毕恭毕敬的问道:“不知道上差到此,有何指教?” “大胆,这是我们王爷。”下面的差兵怒喝一声,扬眉吐气的一竖大拇指:“拓东王!” 齐州知府傻了,没听说过什么拓东王啊,再说王爷连件蟒龙袍都没有么?而且这齐州地界就只有齐王殿下一个王爷,这事自己还是清楚的嘛。 “不知者不怪罪。”燕弘信还挺大方的摆了摆手,示意差兵别吓着了人,他笑呵呵的对齐州知府说道:“齐王殿下自立为王了,但是尚未登基,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本王来是通知你一声,从现在开始你不是知府了,本王封你为上柱国。” 上柱国?齐州知府脑袋“嗡”的一下子,这官升的赶上蹿天猴了,不光升的快而且还有点跑偏了。 他就弯着腰、弓着背,战战兢兢的说道:“这,这个,我寸功未立,而且在下我是文官呐。” “文官那就封你个开府仪同三司吧,如何?” 齐州知府回头看看门口,大片的日光洒进来很晃眼,这青天白日的,怎么还能摊上这好事呢?做梦也不敢想啊,这官升的,一步蹿到头了。 “你还在犹豫什么?”燕弘信脸一沉:“是不是不想当我新朝的官啊?我告诉你,别不识抬举,哪朝如代都不缺当官的人。” “呃,上上,上差,不,王爷,王爷息怒。”齐州知府下得连连作揖:“下官谢恩呐。” “这还差不多,好好干,好处少不了你的。”燕弘信从上面蹦下来,抬腿就往外走。 齐州知府躬身一揖:“王爷,那我这个开府仪同三司,都做些什么事啊?” “你以前干什么就还干什么吧。” “哦,下官明白,下官送王爷。”齐州知府亦步亦趋的跟在燕弘信的身后,一直把他送出府门。 燕弘信带着一众差兵走远了,一个衙役嘻皮笑脸的上前来,朝着知府一揖:“恭喜高升。” “滚你娘个蛋。”齐州知府没好气的骂了一声,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太难以置信了,齐王居然造反了? 齐州知府走回书房,急急忙忙写了份奏章,派人飞马出城急奔长安。 李佑虽然在张罗着登基,但他自己并不忙,每天就跟他亲封的几位王爷以及王妃们歌舞宴乐,活的那叫一个逍遥快活。 李泰跟他就不能比了,这几个月过的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的工作,过的那叫一个苦逼,自从跟父皇赌气离了长安,整个人瘦了十多斤,黑了两个色号。 功夫从来都不负苦心人,一本传世名著《括地志》终于完稿了,李泰激动的仰天长啸,几个月来第一次大摆筵席,流水席摆遍洛阳,举城同欢。biqμgètν 李泰第一次给父皇写信激动到手抖,字里行间都透着他的喜悦,把信交给下人寄出去,他就开始畅想,不知道老爹接信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陛下,四百里加急!” “陛下,洛阳急报!” 第449章 谁稀得进宫见你 四百里加急一般来讲就是起了战事,六百里加急是大军出征或主帅阵亡,八百里加急是有人造反。 反正用上了加急这俩字就是急报,哪怕是普通的三百里加急也证明是多少点紧急情况的,若不然的话应该叫三百里快报,不能说是加急。 一份四百里加急,一份洛阳急报,很显然四百里加急的事更大,两份奏报同时送到了李世民的面前,两个小黄门子并排的站在一起,都是双手举着奏报向前一递。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拿起了那份洛阳急报,什么四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也不如我儿子一封家书重要。biqμgètν “哈哈哈哈……”李世民不用看内容,光从李泰的字上就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有多么的喜悦,书法本身也是一种艺术表现形式,同为书法家的李世民,从运笔上就看得出来,李泰写信时的心情。 《括地志》完稿了,这绝对是天大的喜事,这不是李泰一个人的喜事,这是整个大唐,乃至后辈儿孙的喜事。 《括地志》五百五十卷、序略五卷。将全国划分为十道三百五十八州,内含四十一个都督府,一千五百五十一县。 《括地志》按都督府区划和州县建置,博采经传地志,旁求故志旧闻,详载各政区建置沿革及山川、物产、古迹,风俗、人物、掌故等。 李泰打算用十年时间来做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完成了。其实派人到全国各地去搜集信息并不难,难的是记录和整理。 毛笔写字,哪怕是狂草速度也是很慢的,更何况要用正楷一笔一划的写?李泰自从掌握了青黛、铜黛的矿脉,就生产了大量用来写字的铅笔。 用铅笔写字速度可是快多了,甚至可以一边口述,一边让别人来写。记录的速度快了,整理的速度也就快了,人手足够多,干起活来自然是事半功倍的。 现在只是用铅笔把《括地志》的内容完全的整理好了,并没有印刷出来,李泰现在正在设计版式,再有一两个月就能把印好的书,放到李世民的书案上了。 李世民高兴的把信往桌子一摔,豪气的喊出一个字:“赏!” 送来洛阳急报的那个小黄门子,开心的一鞠躬:“谢陛下。” 李世民这才注意到这俩小黄门子还在眼前呢,他的意思是赏李泰,不过误会就误会了,他笑着一摆手:“嗯,出去领赏吧。” 小黄门子又鞠了一躬,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倒腾着小碎步出去了。另一个小黄门子心怦怦的乱跳,希望自己也能有好运气,希望这也是一份报喜的奏报。 李世民从他的手里拿过奏章,低头看一眼封皮,原来是齐州发来的,顿时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刘德威发来的奏报说李佑杀师之事属实,李世民下诏让他们全都到京城来说明情况,目前为止刘德威、权万纪、李佑一个都没到京城,他们人不回来,却发了份四百里加急的奏报过来,这是什么玩法? 李世民“呲”的一下撕开封皮,看小黄门子还躬个腰等着呢,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也下去领赏吧。” 李世民都怕自己看完奏报会压不住火,先把这个小黄门子打发出去,免得他跟着倒霉。 “谢陛下。”小黄门子鞠了个躬,倒退三步,也转身走了。 “唉哟”李世民还没把奏报掏出来呢,闻声抬头,原来是小黄门子一拽门,恰好陈文一推门。 “陛下,刘德威求见。” “哦?”李世民放下奏报,淡淡的说道:“让他进来吧。” 小黄门子走了出去,陈文冲着门外甩动拂尘,刘德威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笑盈盈的走到李世民面前拱手一礼:“臣刘德威拜见陛下。” “免礼,坐吧。”李世民面带微笑的看着刘德威:“一路辛苦了,齐州有什么变故么?” “没有什么变故,我接到陛下的诏书就赶回来了,他们到京了吗?” 刘德威一路上走的并不快,可也没有遇到权万纪和李佑,他琢磨着可能是自己走的太慢了,说不定被他们反超了。ъitv “还没有,齐王之事,卿以为当如何处置?” 李世民再生气也舍不得伤他的儿子,若是较起真来,杀师大罪足能要了李佑的命,但这是不可能的,毕竟杀师只有行为,没有结果。 李世民要是想按照法律办事,就不该有这一问。 刘德威也不是傻子,他淡然一笑,说道:“齐王还是不错的,就是他身边那些不学无术的无赖之徒常进谗言,诱引齐王贪恋嬉戏,作出不智之事。幸好没有酿成大错,臣以为陛下只要清除齐王身边的奸邪小人,齐王自会奋发向上,改过而自新。” “嗯,爱卿所言不差,朕今番定然不会轻饶了他,非给他一个教训不可。” 李世民正说着话,陈文又推门进来,报道:“陛下,韦文振带了两个随从在殿外等候,说是有急事要报。” 李世民眉头微皱,韦文振不过就是一个校尉京兆,他能有什么急事?还带了两个随从?没听说过来面圣还带摆谱的,魏征过来也没带个随从。 “让他们进来。”李世民倒要看看,这组团来的人能有什么急事,今天他要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非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一二三四五。 韦文振带着两个随从,三个人全都低着头走了进来,韦文振上前拱手一揖:“臣韦文振拜见陛下。” “嗯,你有什么急事?说吧。”李世民扫一眼,就只能看到三个头顶,全都死死的低着头。 韦文振回头看了那两个随从一眼,还是亲自开了口:“陛下,臣从齐州回京之时,把他们两个留下保护权先生,他们和权先生一道回京,半路上权先生被人射杀了。” “什么?”李世民闻言拍案而起,刘德威也弹了起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两个随从。 韦文振回头对他们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快快说来。” “是。”两个随从吓得双双跪倒,其中一个说道:“……当时我放心不下,又折返回去,可是已经没有人了,地上有几支箭和明显的拖行出来的血迹。” “我们悄悄的回到齐州城里去打听,他们把权先生剁碎后扔进了茅厕……这是权先生留下的包袱。” 李世民气得浑身乱颤,眼珠子差点冒出来,话都不会说了,陈文上前接过包袱,也没敢放下,就老实的抱着,能感觉到里面有衣服和书册之类的东西。 “这个畜生!”李世民好半天才咬牙切齿的说道:“吩咐宫门守卫,见到齐王直接拿下,绑他来见我,我看他如何跟朕交待!” ps:我发现大家最近对更新很不满意,评论区一片讨伐声,搞的民怨沸腾的。的确是更的有点少,这几天我点类似感冒症状,头昏沉沉的,状态不好,我没敢多写。最主要的是心懒,心理疲惫,你们总骂我卡文,其实我很羡慕你们,卡文才有期待感,我上哪儿找点期待感?你们期待后续剧情,有好奇心,我没有啊,我看一眼大纲,哦,后面的事情我门清。我要是也有期待感,那就完蛋了。还记得萧潜大神说,写书消遣是给你们的,属于我的只有枯燥,你们无法想像的枯燥。没关系,写书是我的爱好,我喜欢在枯燥中坚持的感觉,我会慢慢找回激情,也就这两天就恢复三到四更。对了,手里有五星的给个五星呗,虽然没啥用,但是我喜欢,嘿嘿,爱你们。 biqμgètν 第450章 慈父难护的逆子 李世民气得头晕脑胀,他一只手按着桌边,猛的一眼看到了还没有来得及掏出来的,那个四百里加急奏报。 该不会是李佑给他写封信就想打发他吧?李佑那一手烂字,他就是写信也是找人代笔,李世民只扫了一眼封皮,从字迹上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李世民愤怒的目光像是要喷出火来,李佑真的是有可能畏罪不来的,李世民知道李佑就是惹祸的能耐大,胆子并不大,每次犯了错都吓得不敢见自己。 “小畜生!”李世民恨恨的抓起奏报,边往出掏纸,边说道:“他敢抗诏不来,朕就把他抓来,让他尝尝做囚车进京是什么滋味。” 刘德威也不敢出声,韦文振连喘气都在控制频率,陈文更是蜷缩成团的在降低存在感,更别提跪在地上的两个随从了,他俩都趴到了最低,一点声也不敢出。 李世民抽出纸来一抖,展开来一看,原来是齐州知府发来的奏报,看来不一定跟李佑有关。 一字字一行行的看下去,李世民手抖得纸都发出了响声,他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生气了,他开始怀疑了,怀疑自己的身体构造,是不是跟凡人不一样? 我怎么还活着?我心脏是什么材料做的?我儿子,我亲儿子,我捧在手心里宠大的亲儿子造反了,这都气不死我? 李世民以为李佑最大了不起就是个抗诏不来,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躲在齐州,就算是到头了。 没想到自己小瞧人家了,人家敢扯旗造反,人家自立为王了,居然还大肆的封官,公然跟朝廷划清界线。bigétν “呵呵,呵呵,哈哈哈”李世民差点气疯,他总不能当人面哭出来,那就笑吧,笑得比哭还瘆人。 好笑,太特么好笑了,听说他有杀师的举动,自己瞒下了所有人,秘诏召他进京,就是不想污了他亲王的名头,给他个机会,让他给权万纪认个错,自己再多封赏权万纪一点,把事情给压下来就算了。 听说他孽杀了权万纪,还把尸体给肢解、剁碎后扔进了茅厕,自己气得心都直抽,尽管他如此的丧失人性,自己也只不过让宫门守卫把他绑来见驾,就是想给他留条后路,褫夺他的封号,给他降级,过几年再封回亲王也就是了。 甚至想到他有可能抗诏不遵,自己发着狠的说出的狠话,也不过是抓他进京而已,也没说把他就地格杀,就是想留他一条活命。 结果呢?你拿他当儿子,他拿你当爹了吗?他心疼过你一星半点吗? 你千方百计的给他擦屁股,他就在那儿发粪涂墙,让你擦不净、抹不净、遮不住、盖不住。你想方设法给他留后路,他条条路给你堵死,连点缝儿都不留。 现在怎么办?现在还有什么理由能留住他的命?把奏报撕了,装不知道?这事还瞒得住吗?手大还遮得住天吗? 一声不吭,彻底无视?怎么无视啊?别说装瞎,就是真瞎,这事也不能不闻不问,不然可妥了,别说州官,县官都敢闹独立了。 李世民笑够了,慢慢的坐下,沉声唤道:“刘德威。” “臣在。”刘德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知道皇帝刚才看的是什么玩意儿,咋笑的那么吓人,听这口气没个几条人命平息不了怒火,也不知道是发生啥事了。 “回去准备一下,朕明天早朝下诏,派你去讨伐李佑。” 刘德威深知李世民对他的儿子们是怎样的宠爱,虽然李佑杀了权万纪,这件事真的可以说是人神共愤,但若因此处死李佑,李世民怕也只是一时气话,事后他会后悔的。ъitv “陛下!”刘德威头也没敢抬,他就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齐王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贬为庶人已是重罚。权先生固然令人敬重,然亦不足令亲王与之赔命。” 人命和人命绝对不是等价的,权万纪死十回也不配李佑给他偿命,按法按理李佑都该死,但是李佑有个当皇帝的爹,血脉亲情之下,他犯什么罪都不致死,除非他造反,这可以说是唯一一条死路。 “朕意已决,你们下去吧。”李世民摆了摆手,他们所有人齐齐的应了一声,然后纷纷退了出去,只有陈文抱着个包袱一动没动。 李世民静静的坐了一会儿,转头看向陈文,陈文把包袱轻轻的放到桌子上,一点点的解开,里面除了几件衣服和几串铜钱以外,还有几本书册。 李世民翻了翻书册,里面很详细的记录着李佑近一年来的所作所为,哪一天他歪戴着帽子跟奴婢嬉笑这样的小事,都写得清清楚楚。 哪些事是听谁说的,哪些事是亲眼所见的,桩桩件件都记得明明白白,哪一件事都能找到相应的证人。 李世民没有看完,就顺手一推,陈文赶紧的把这些东西给收拾了起来。 李世民提起笔来,沉思许久,最终亲笔写下诏书,大骂了李佑一顿,写罢便伏案痛哭,流泪不止。 第二天早朝上,李世民让齐公公念了一遍齐州知府发来的奏报,这时刘德威才知道李佑居然造反了。 李世民下令,命兵部尚书李勣发怀、洛、汴、宋、潞、滑、济、郓、海九州府兵,与刘德威同去齐州讨伐平叛。 李佑造反这个事情虽然大,但是真的没人把这个事当事,这根本就是手到擒来的活,毫无悬念可言。 李世民也只是心情上难过,这个规模的造反,连儿戏都谈不上,这最多能算得上是个作死新花样。 这件事交待下去也就不用再纠结了,李世民开口又说了一件跟皇子有关的事。biqμgètν “魏王昨天发来奏报,说《括地志》已经完稿,朕心甚喜。”李世民说完就和群臣商议赏李泰什么好。 李泰官做到了国策将军,除了没有军权以外,比太子的权力都要大上许多。 财产不用数,他肯定是最富有的亲王,没有之一,他在长安、洛阳都有王府,洛阳那个王府比皇宫小点有限。 谁不知道李泰是真真正正的宠冠诸王?皇帝的亲儿子,爱赏什么赏什么呗,大家都表示没有意见,随皇上的便赏,把江山赏给他,我们都管不着。 李世民的目光淡淡的朝下一扫,见大殿上很是安静,他缓缓的开口说道:“洛阳宫已经修缮一新,朕欲定洛阳为东都,任命魏王为东都留守司,众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臣以为有宗庙所在乃为都,无宗庙所在则为邑,国都只能有一个,洛阳纵然繁华也只能是一城而非一都。” 第451章 多子不一定多福 魏征微眯着眼,眼角的余光瞄了一下房玄龄,房玄龄略低头,坐得稳稳的,并没有动一下的意思,看来他是不好替李泰出头。 魏征起身,一步迈出,朝上一揖,说道:“臣不能苟同通事舍人之言,陛下说立洛阳为东都,并非说迁国都于洛阳,这根本就是两回事,东都即是陪都,并非国都。” 刚刚说话的是太子通事舍人来济,他主要负责掌管皇帝与太子的朝见引纳、殿廷通奏等事,任职于太子右春坊,说白了就是在东宫上班。 魏征连他的名字都没提,张嘴就提了“通事舍人”四个字,就是明着在点他的身份,他铁定是东宫的人,他说这话必定是有着私心的。 来济倒也识趣,一看魏征说话了,他直接选择了闭嘴,悄悄的退回了自己位置。 洛阳宫都修好了,说明皇上早有设立东都之心,而且没有跟谁商量的意思,今天就是象征性的问问你们,东都留守司这个位置交给李泰,你们有没有意见? 没意见那就是朕听你们的,有意见你们也提不出更合适的人选,那么重要的位置,必须得是核心人物才行,有资格的人真的是屈指可数。bigétν 论身份、论能力、论人气,李泰都是不二人选,在长安的人可能没有意识到什么,在洛阳的人就很清楚了,洛阳的高官层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清洗,所有太子一系的人都调岗了。 东都留守司,这个位置是拥有实权的,不只是治理洛阳一城,而是负责着全国很多中低级别的事务。 陪都就是仅次于首都的副首都,东都留守司就是锻炼太子的最佳位置,比长安城里的府衙更大、更全面、更独立。 李世民以为会有很多人站出来表示反对,因为这个位置更适合李承乾,毕竟他才是真正的太子,结果就只有一个来济站出来说了那么一句话。 看来肯支持太子的人真的是太少了,李世民内心里不禁有些唏嘘,曾几何时这朝堂上过半都是太子一系。 想来自己对李承乾真的失望到灰心,就是从张玄素遇袭一事开始的,对自己的老师对手,简直的禽兽不如。 张玄素一案至今还在悬着,就是个查不出来,张玄素之外还有个刺杀于志宁事件,虽然这件事没有摆到明面上来,却是刺进李世民心里最狠的一根刺,这是有实证能证明李承乾确有杀师动机的事件。 李承乾这样对待恩师,冷了的不只是李世民的心,还有半朝臣子的心,别以为你做的事没人知道,只是没人拿到明面上来说而已。 想起李承乾两次杀师未遂,李佑可遂了,剁碎了!李世民的心不受控制的怦怦乱跳,一阵阵气血上涌。bigétν “众卿既然没有异议,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李世民说着起身就走了,齐公公直眉瞪眼的看着,急急的补了句:“散朝!”然后便追了上去。 散了朝,李勣和刘德威分头去点兵,准备出发去齐州讨伐李佑。 李佑造反这件事彻底的公开了,但却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没人拿这事当回事,都知道李佑不过就是胡闹的太过了,把权万纪给杀了之后,畏罪就关起了城门而已。 莫说他有没有推翻朝廷的心,他肯定是没有这个能力,根本就不足为虑。为虑是不足,但为个谈资还是足的,李佑这俩字顿时成了大家茶余饭后解闷的点心。 大好的阳光给肃杀气十足的冬日涂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许久不曾出过门的太子坐着轮椅,在东宫的院子里赏起了冬景。 纥干承基推着轮椅,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李承乾聊着,渐渐的他们来到了东宫的西墙边。 李承乾搭着他的手,慢慢的站了起来。这几个月他的脚没怎么疼过,只是走路越来越吃力了,现在不扶着人或者拐杖,也就能勉强站着,走不了几步就会摔倒。 空旷的东宫庭院比一般的广场还要大,地面上一层薄薄的积雪,没有一点被踩踏过的痕迹。 “你说齐王造反能成功吗?” 李承乾没想到李佑居然宣布自立为王了,听到这个消息,他除了想笑还是想笑,这个李佑简直的没长脑子,造反也得讲究个方法啊,你喊一嗓子就算独立了? “怎么可能?”纥干承基不由得笑了起来:“齐州到长安这么远,他能打得下来几座城?不说是飞蛾扑火也是蚍蜉撼树。” 李承乾开心的哈哈大笑,他指着宫墙,对纥干承基说:“太子宫的西墙,距大内只不过二十步,要说开创大业,齐王怎能相比?” 这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李承乾感觉自己住在皇宫里,就是个得天独厚的大优势。 他说的也没错,李佑造反想得天下,他必须从齐州打到长安来,而李承乾可以直接发动政变,离的近就是最大的地理优势。 “那是自然,这天下本就该是你的,天命所归岂是他人所能比的?”纥干承基转头,笑微微的看着李承乾,轻声的问了句:“我们是不是也该趁乱取势?”biqμgètν “急什么?”李承乾悠闲自得的望着天,张嘴呼出一条浅浅的白气:“且看看齐王什么结果再说,或许父皇会因齐王一事不再让惠褒回京了呢。” 李承乾知道李世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就是皇子间的手足相残,李佑这次肯定是死定了。 失去一个儿子之后,李世民会更舍不得再失去其他的儿子,那么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让别人都没有机会,将是不错的一招。 “太子怕是不知道,陛下已经下令,设洛阳为陪都了,叫做东都。”纥干承基定定的盯着李承乾那双惊讶的眼睛,淡淡的说道:“东都留守司就是由魏王殿下担任的。” 沉默,久久长长的沉默;心慌,长长久久的心慌。 东都留守司,批阅全天下与军情无关的奏章,权力远远大于太子;国策将军,可以在朝廷之外自建一套官僚体系;雍州牧,长安城是他的辖区之一。 他还需要区区一个太子名头吗?需要啊,当然需要,太子这两个字,就代表着合理合法的皇位继承人,否则就算再怎么权势熏天也不能顺利继承皇位。 所以如果自己再不动手,他就要动手了。一无所有的话,他不会起妄念。现在他就差一个名头了,伸手就能拿到手,他会不伸手吗? “得空儿”李承乾转过身,抬头看着天边那堆灰色的云,长长的吐出一条白气,喃喃的说道:“你往洛阳走走。” ps:祝“无敌帝王”生日快乐! 第452章 雪天送来的圣诏 洛阳的天很低很暗很沉闷,一场大雪覆天盖地的。碧绿的琉璃瓦上厚厚的一层小棉被,地面上的雪都没过了脚踝。 大颗大颗的雪花像有人拿盆往下倒似的,迷漫得到处都是,天地间一片苍白,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睁眼也看不清三米开外的模样。 李泰穿着丝罗单衣,坐在桌前提笔给李世民写信,信的末尾附了一首顺口溜:“忽忆去岁哭望台,和田冠玉雪里埋,天怜孩儿苦思母,江山万里共披白。” 李淳风推门走了进来,小黄门子上前接过他的披风,用拂尘轻轻的帮他打扫着身上残留的雪,他笑呵呵的对李泰说道:“这大雪的天,殿下又在写什么?” “没什么,给父皇写了封家书。”李泰说着把信折好,装进了信封之中,认认真真的漆好,交给下人,然后抬起头,笑着问道:“你顶风冒雪的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李淳风走到桌边轻轻的坐下,慢声细语的说道:“洛阳官员最近人事调动频繁,你也不过问一下?” “这个我管不着啊,我听说都是张亮一手掌控的,张亮是阿爷派来的,想必他做出的调动也是阿爷的意思吧。” 李世民让他协理洛阳城,有人有事来找他,他就管管,没人来找他,他从来不会主动去找点闲事来管。 李泰自己的事情就够忙了,他对别人的事没兴趣,洛阳又不是没有官,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人事调动的事是很敏感的,他躲还躲不及,怎么会主动去插手,你调谁走,安排谁进来,都会被人过度曲解的,他才不给自己找麻烦。 “好吧。”李淳风又淡淡的问了句:“官员调动你不管,那有人调兵,你管不管?” “谁调的?调多少啊?”李泰的眼睛瞪了起来,兵可不是随便乱调的,要是有人大规模调兵,那必须得管,最起码也得上报。 “调一万多吧,刘德威调的。” 一听这话,李泰的眉毛一下揪到一块去了:“刑部尚书凭什么调兵?” 李淳风理直气壮的回答:“当然是凭兵符了。” “废话!”李泰还不知道调兵得凭兵符调吗?他急吼吼的问道:“到底 biqμgètν出什么事了?” “哦~”李淳风拉了个长声,不怎么着调的说道:“你还知道关心一下,出什么事了呢?” “什么意思啊?”李泰眨了眨眼,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是说我不务正业呗?就今天雪大,我歇了半天,昨天我还和阎尚书上山了呢,下山我就校稿子,忙到二更以后。” “唉哟哟,你可真勤快。”李淳风毫不在意的翻了个白眼:“说了半天,你忙的还不都是你自己的事吗?” “这话说的,我还能忙点别人的事吗?”李泰说罢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便笑道:“有话你直说,是不是我答应你什么事,给忘了?”bigétν “那倒没有。”李淳风笑吟吟的看着他,说道:“齐王殿下如今不是殿下了,你知道吗?” “不是殿下了?”李泰“嗷”的一嗓子,实在是没控制住音调,太吃惊了,他双目放光的问道:“不是殿下是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李泰一向觉得自己的脑袋挺聪明的,可是现在他真的想不出李佑能干出什么花花事来,能作到连殿下都不是了,这是犯了多大的错,亲王封号都被褫夺了? “他杀了权万纪,然后自立为王了,陛下派李勣和刘德威率九州府兵前去讨伐,意外不?” 李佑能造反这个事,说起来真的是谁都没想到,因为谁都知道他没有这个能力,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能干出横柴入灶的事来,明知道行不通,就是一个劲的蛮干。 这可真是老天爷都救不了该死的鬼,瞪俩眼珠子就往死道上奔,在作死的路上跑得停不住脚了。 “实是不曾料到,虽然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李泰深深的叹了口气:“他敢盗军械司的兵刃,就敢扯旗造反。当初也是不该纵容他,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李淳风刚要说话,门声响动,一个小黄门子低着头走了进来:“殿下,京中使臣前来传诏,人在正厅候着呢。” “哦,既是传诏,那我过去吧。”李泰站起来,自然有小黄门子过来给他系好披风,他迈步走了出去,李淳风就在后面跟着。 正厅离这里没有几步远,李泰进屋一看,来宣诏的人就是上次那个把自己当成鬼了的杜公公。 杜公公满脸堆笑的迎上来,他手里拿着圣旨不能行礼,就热情的唤了声:“四殿下。” “杜公公,好久不见。”李泰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问道:“我父皇最近可安好?” “陛下一切都好,就是国事家事,总有操不完的心。”杜公公拿起圣旨,笑道:“殿下就这么听旨吧,陛下说天寒地冻的不必拘礼。” “阿爷顾念父子情深,我又岂能不遵礼仪之规。”李泰不差下个跪,读个圣旨的工夫,跪不坏人,犯不着因为一点小事贻人口实。他屈膝跪下,静静的听着杜公公宣读圣诏。 “……自今起定洛阳为陪都,任命魏王李泰为东都留守司,赐住洛阳宫……”杜公公快速的读完了圣旨,把圣旨一对折,笑呵呵的向前一递:“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李泰起身,接过圣旨,笑道:“同喜,杜公公一路辛苦,且去歇息吧。” 杜公公特别喜欢住李泰的宅子,那是真大真舒服,他欢喜的跟着下人走了。李泰拿着圣旨,望了望李淳风,勾了一下嘴角:“我又升官了?” “嗯。”李淳风麻木的点了点头,李泰升官都不是啥稀奇事了:“什么时候去上任啊?” “我想回京一趟。”李泰掂了掂手中的圣旨:“父皇现在心情肯定不好,我想回去看看。” 李淳风思索了一下,说道:“你直接走的话,属于是抗旨回京。不如你先走个上任的流程,然后再回京。” 刚封个官,你连大印都没摸一下就跑了,因为这点事再被别人参一下,好像自己任性得过了头了。 反正现在天也快黑了,回京也没必要特意走夜路,还是明天再走的好。ъitv “好,你去安排,我明天早晨就上任,流程走完马上回京。” 李泰既然知道李佑反了,就必须要回去安慰老爹一段时间,什么也没有父子情重要,李泰什么都可以不争,唯有君宠是非争不可。 “没问题。”李淳风笑笑,转身刚要出门,一个小黄门子跑了进来,冲着李泰躬身一揖:“殿下,东宫侍卫纥干承基求见。” 第453章 行路难在家也难 纥干承基,这四字就能把李泰给吓着,李泰自从第一次遇上纥干承基之后就打造了贴身软铠,时刻不敢离身的穿着,睡觉都睁半只眼睛。 一个东宫侍卫不好好在东宫呆着,跑到洛阳来干什么?不管李承乾让他来干什么,肯定都只是个幌子,真实的目的一定是奔着自己来的。 李佑刚造反,李承乾马上朝自己下手,他是真不怕把父皇气死。他真以为没有了自己,他的太子之位就稳了,做梦吧,上有李恪,下有李治,你李承乾都不是对手。 李恪有文武才,又有前朝旧臣的维护,一旦风云动荡,说不定是谁的机会。李治有君宠在手,不只阿爷,现在连舅父也是倾向于他的,他的机会远大于李承乾。bigétν 李泰越想心越冷,心底里暗暗的冷笑,李承乾是真的蠢,如果他好好的,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 他朝自己动手,就是给对手送罪证,无论成败他都一样是注定了铁案难翻,等于是亲手把自己的头颅按到了铡刀之下。 小黄门子弯着腰等回音,这屋子里就安静的像没人似的。李淳风看李泰一眼,发现他脸色很冷,不知道他是跟纥干承基有过节还是怎么回事,于是他轻咳一声,提醒李泰。 “哦。”李泰收回思绪,开口对小黄门子说道:“让他偏殿候传。” “是。”小黄门子后退三步,转身走了出去。 “你是怎么了?”李淳风笑呵呵的看李泰,他这表情明显有点紧张。 李泰没回答他的话,而是一摆手:“你们都出去,房门十步之内不许有人。” “是。”屋里的宫女和小黄门子应了一声,全都退了出去。 静静的听门外没有了声息,李泰绕过桌子,走过来跟李淳风隔着一个方几轻轻的坐下,他小声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觉就觉得他来者不善。” “直觉有的时候很灵,不过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李淳风微微一笑,轻声的说道:“你既然有了防范心,他就没有成功的可能了。” “我不想一直防范,我想给他个机会。” 李泰知道纥干承基这次前来肯定是有别的任务,行刺没有先报上姓名,大大方方当面行刺的。但是如果自己给他个机会,他很可能就会把握住。 李泰紧张兮兮的看着李淳风,李淳风思索片时,缓缓的点了点头:“这个倒是可以,不过现在不行。他应该也是来寻找机会的,他刚到机会就来了,他敢把握吗?” 李泰想想也是,机会给的太明显就没有作用了,眼瞅着是陷阱谁会往里跳?他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这事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李淳风淡淡一笑:“不在乎饵的话,鱼好钓。” 李泰使劲白了他一眼,李淳风出去把人给叫了回来,顺便让人把纥干承基给带了过来。 纥干承基略低头,目不斜视的走进屋,规规矩矩的拱手一揖:“纥干承基拜见四殿下。” 李泰笑微微的看着他,说道:“免礼,太子殿下最近可好?” “还好,只是偶尔足疾发作的厉害,太子差我前来,就是问问廉神医能不能回京一趟。” “我正要问这事呢,最担心他足疾发作。”李泰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说道:“唉,廉老先生前几天染了风寒,也不知道好了没有。不如你过去看看,要是能走,我送你们回京,要是不能走,你就多住几天。” “是。”纥干承基低头一揖,只应了一声,没动地方。 李泰给旁边的小黄门子丢个眼色,小黄门子上前一伸手,礼貌的对纥干承基说了声:“请。” 纥干承基急忙转身往外走,客气的对小黄门子说:“有劳了。” “份内的。”小黄门子引着他穿庭越院的走了。 李泰把他打发走了,自己也走了,坐上轿子奔洛阳宫去了,他直接就在洛阳宫住的,第二天一早便举行了就任仪式。 仪式很简单,就是把洛阳的高官都叫过来,点着名的进入指定的宫殿,宣布一下洛阳现在是陪都了,告诉大家李泰就是咱们第一任的东都留守司。 当官的人嗅觉都灵敏,这个事不用说也都早就知道了。那么以后我们的工作有哪些变化呢? 零变化,因为李泰就任后下达的第一条命令就是,东都这个功能先暂停一个月的,考虑到有七成的官员都是刚到洛阳的,给大家点时间熟悉一下工作环境,适应一下角色转换。biqμgètν 大家感动的都差点哭了,这个四殿下太体贴了,本来就是新官上任正手忙脚乱呢,这突然一下洛阳城又变成陪都了,太多事抓不着头绪,这给时间适应实在是太好了。 李泰才不是体贴他们,李泰是急着回家看爹,天塌地陷他都不在乎,老爹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必须陪在身边。 就任仪式一结束,李泰就快马出城了,这次他不是自己一个人走的,他带了一百个骑兵精锐。 李泰顶风冒雪的在官道上策马狂奔,心急如火、寒风似刀,眼见着前面到了可以休息的驿站,他骑在马上长出一口气。 李泰转头对身边人说道:“出门在外才知道赶路人的辛苦,这会儿好羡慕在家的人,一间土房,一家人守着火盆,也比咱们强啊。” 在家的人真的就享福吗?也不一定,得看家在哪儿,齐州的百姓都恨不得逃出城去流浪了,讨饭吃也比守在家里强。 李佑下令把城中所有十五岁以上男子都征收入府,成为他以及他册封的公候王爷们的仆从、杂役,就是把城里的成年男子都变成免费的奴隶,连人权都没有那种,不只是奴役他们干活,还随便的打杀。 倒霉的不只是齐州城里的百姓,还把城外附近的百姓都驱赶进城来,把城门封死,让百姓成为兵丁,不分男女老少都服兵役了。 哲学家说风险和机遇并存,虽然听起来挺悲惨的,但也说不定谁脑袋上就砸上个幸运光球啥的,突然之间你就当了官了,这都没有准的事。 李佑让阴弘智、燕弘信他们布置官署,他们就是随便指个人,顺嘴就封个官,开始还像模像样的给发套新衣服,呃,官服,有的还拿到过俸禄、官印啥的,后来就啥也没有了,给你发个鞭子,冠上个小队长的名头,你就可以随便抽人了。 齐州这点百姓显然不够祸害的,这点人根本就玩不尽兴,不过没关系,李佑拥有齐、青、莱、密、淄五州封地,他下令把这些百姓全都圈养,呃不,保护起来。 别说房产、物产、禽畜、粮食,怕你自己看不住再整丢了,咱们官府连衣服都给你扒溜光,替你保管的可好了,尤其是女性优先。 不管咋说,李佑这两个月的确是过的非常开心,每天都和他的王爷以及王妃们从早到晚的吃喝玩乐。 这一天正在酒席宴上欢歌笑语的享受人生,忽然一个侍卫进来报事:“朝廷发动大军奔齐州来了。” 第454章 你会造反我也会 这个侍卫多少是有点毛躁,进屋就报事,也不知道看着点齐王,呃不,大王在干什么。大王李佑刚塞到嘴里一块肥肉,被他这一句话给吓得直接卡到嗓子眼了,好顿咳才吐出来。 阴弘智看李佑没事了,赶紧向那个侍卫发问:“是谁领军?一共有多少人马?” “听说是李勣和刘德威领军,共有九州府兵,不知多少。” “什么都没弄清就来报事。”阴弘智虎眉一皱,怒喝一声:“滚下去!” 那个侍卫吓得心直突突,急忙退了下去,他知道这是阴弘智故意在保他,若是别人开口,必然大难临头了。 他暗暗的后怕,悄悄的拍了拍胸脯,多亏前两天刚走了阴弘智的后门,不然自己的小命可能都要保不住了。 看李佑吓成这个样子,大家全都哈哈大笑起来,燕弘亮豪气干云的举起酒杯,说道:“大王不必忧虑,我们右手端杯陪大王喝酒,左手提刀替大王拼杀。” “好!”李佑也端起酒杯,看着燕弘亮哈哈大笑:“本大王就喜欢你这样的豪爽的汉子。” 啥朝廷不朝廷,官兵不官兵的,侍卫这一声报就当他是放屁了,咱们接着奏乐接着舞。 还征讨咱们,李勣算老几?刘德威会打仗吗?咱该吃吃、该喝喝,破事不用往心里搁。 话说李勣、刘德威统领九州府兵讨伐平叛,九州府兵聚齐就用了一个多月,全都是步兵,一步一步走向齐州,冰天雪地的,大家又不着急,这摆明了走到地方就算胜利的仗,慢慢晃悠呗。 李佑是正月十五杀的权万纪,李世民是二月初十知道的消息,李勣和刘德威是二月十一开始调的兵,一转眼现在都三月十三了。 “……大家要打起精神来,二十天之内我们要走到齐州,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平定叛乱……”刘德威站在高坡上,扯着嗓子喊话,给兵士们做战前心理动员工作。 他却不知此时的齐州,根本用不着外地的府兵前来平定叛乱,他们自己就乱了,不是,他们自己就叛了,不是,是他们自己就准备要平定叛乱了。 青州、淄州、莱州的士兵 biqμgètν纷纷表示不愿意听从李佑的命令了,要是不逼迫他们,他们就是个不听指挥而已,要是逼迫他们,他们就奋起反抗了。 李佑听说州兵不服从命令了,于是把命令下达到各个县,结果各个县也是如此,没有人愿意跟从李佑,全都暴骂他是乱臣贼子。 李佑以为他说出口的话就是王法,所有人都得听他的,结果现在他说话并没有多少人肯听,抗议他的人越来越多。 李佑以为百姓就是任他践踏的草,现在发现这些草怎么还有点扎脚呢? 这种失控的局面是他从未想像过的,一时间他有点懵了,哪来这么多的刁民、暴民?怎么连当兵的都敢不服从命令了? “现在城里怎么这么乱?李勣要是来了,咱们齐州能守得住吧?”李佑每天就活在他们这些人吹的牛皮之中,根本看不清现实是什么样的。 忽然发现这个现实世界好像跟他们吹嘘的不太一样,心里多少是有点慌了。他有三分恐惧的看看燕弘信他们兄弟俩,又看了看昝君谟和梁猛彪。 “大王,不如把城里的百姓全都掳走,咱们去豆子冈占山为王得了,左右跑不了一世快活。”燕弘亮知道大势已去,王爷的美梦也就做到这儿了,再不醒醒就不用醒了。 “对,占山为王挺好,而且大王你是陛下的亲子,你想大唐有那么多占山为王的土匪都没事,他们想剿匪到哪里不赚份功劳?何必非跟你过不去呢?”燕弘信也急忙在一旁劝了起来。 李佑倒也不拒绝当土匪,只是感觉有点太突然了,他一时有点接受不了,他茫然的问了句:“你们什么意思?咱们肯定打不过他们吗?”ъitv 李佑的意思,输赢放一边不谈,咱起码得上场比划两下吧?这朝廷的军马一个没到,连影子都没见着一个,就直接弃城而逃了?是不是有点丢人呢? “这个”燕弘亮犹豫了一下,梗着脖子,咬牙说道:“不是咱们打不过他们,他们算个屁,主要是咱们没兵,他们有九州府兵,咱们才五州的,都征不齐,要是能征上来兵,别说守城,出去攻城也做得到了。”“征兵算什么事?”李佑又一次天真的把别人吹的牛皮当成了事实,他笑道:“那就再多征点兵,不行就去城外抓。” “好吧。”燕弘亮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兵是再也征不上来了,而且每时每刻都有兵在流失,不过他也没硬劝李佑,那就在城里多快活几天好了,反正等到大军压境的时候,不用劝也知道跑了。 齐王府内依旧是歌舞升平,全然不知府外的百姓已经流离失所、衣食无着了。 齐州兵曹杜行敏坐在屋子里喝着闷酒,他眼睁睁的看着好端端的一个齐州,短短的两个月之内变成了人间地狱。 这时燕弘亮的亲信大踏步的走进来,气势汹汹的冲他吼道:“大王有令,限你三日内征兵五千,如果征不上来,小心你的狗命!” “是。”杜行敏恭恭敬敬的拱手一揖,那人趾高气扬的走了。 杜行敏也没有撒豆成兵的本事,上哪儿弄五千人去? 他想来想去,这样不行,再这么下去,早晚被他们逼死,左右一死,不如抓了李佑献给朝廷,不说是大功一件,起码不用像现在这样活着了。 杜行敏悄悄跟手下的兵士提起此事,顿时一呼而百应,大家全都愿意跟随杜行敏造李佑的反。 杜行敏提出了“为国除贼”的口号,号召了很多的人,悄悄的展开一个抓捕李佑的计划。 三月三十日这天夜晚,杜行敏凿通了齐王府的围墙,带人闯进去,一路杀向大殿。 李佑他们还在把酒言欢,都以为封住城门就安全了,没想到府门被攻破了,得到消息时,敌人都快杀到眼前了。 匆匆忙忙的披挂起来,也没有什么心力抵抗,情急之下李佑、阴弘智、燕弘亮、燕弘信、昝君谟、梁猛彪他们一起躲进了一间屋子里。 尽管他们身穿着铠甲、背着弓箭,可施展空间毕竟是太小,他们仗着箭术高超,使得人们不敢靠近,他们躲在屋子里也不敢出来,就这样从黎明对峙到中午。 正是双方相持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时候,杜行敏下令围着屋子一圈堆起薪柴,然后对着里面大声的喊起了话。 第455章 你想走我不想走 “齐王殿下,汝昔为皇子,今为国贼。我杜行敏为国讨贼,更无他虑,唯忠心尔。汝今速降,可免于难,若不投降,汝必葬身于火海之中矣。” 杜行敏命人点燃一支火把,火光在窗前跳跃,李佑心慌不已,一时不知所措,他正犹豫不决,忽然杜行敏下令放火,两个火把被扔到了窗户下面。 “熥!”的一下,大片的火苗蹿了起来,屋子里顿时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李佑趴到门上,冲着外面大喊:“不是我不开门,我实在是担心你们会伤了燕弘亮兄弟二人的性命。” 外面的人不停的喊着各种口号,声声嚷叫着要弄死燕氏兄弟。这段时间以来就是燕氏兄弟俩在祸乱齐州,齐州百姓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李佑一直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燕弘亮他们打着他的旗号,干了多少令人发指、丧尽天良的事。 李佑不过就是在府里跑马射箭、喝酒吃肉而已,还有就是喜欢打骂下人加上男男女女那点事。 燕弘亮兄弟俩在齐王府里可没干什么过格的事,出了府他们就是齐州地界的活阎罗,太多的事他们干得出来,别人说不出口。 论凶残暴虐,权万纪的死法绝对算是幸福的;论花样繁出,李承乾只能甘拜下风;论肮脏下流,中华上下五千年,无人能出其右。 杜行敏也不想真的放火烧死他们,他只是在窗前点燃了两堆茅草,为的是逼他们出来,毕竟李佑是皇帝的亲生子,抓住他没有问题,烧死他,自己也完蛋了,还能送给九族一个大礼包。 能哄他出来,还是要哄他出来,于是杜行敏大声的喊道:“殿下放心,只要你们束手就缚,我保证不会让人伤害他们的。”biqμgètν “好!你说话算数!”李佑也没别的办法了,出去是死是生不一定,不出去眼见着窗户都着火了,铁定是要被烧死在里面的。 “我说话算数!” 听到杜行敏给了保证,李佑稍稍心安了一点,他回头小声的对燕弘亮他们说道:“你们别怕,都有我扛着,我去跟父皇说,要杀杀我一个,一定会放过你们的。” 说完,李佑拔掉门闩,双手打开房门,一道阳光把他笼罩起来,他昂首挺胸的走出了房门。 杜行敏上前一把抓住李佑,反剪双手上了绑绳,这时燕弘亮也走了出来,军士们一拥而上,不知是谁一下挖出了他的眼睛摔到地上,李佑急得大叫着乱蹦,却丝毫展挣不得。 杜行敏一看这个燕弘亮是保不住了,眼珠子都被踩碎了,他急忙嚷道:“燕弘亮死有余辜,莫动其他人,留作人证,押解进京!” 说完,杜行敏亲自把李佑带到东厢房,关押了起来。 民怨难平,民愤难息,一看抓住了燕弘亮,顿时恨意滔天怎么都止不住了,各种扭打撕踹都无法宣泄胸中的怒火,声声鞭响抽得血肉横飞,硬生生把大腿给抽断,没一个时辰燕弘亮就被活活打死了。 其他的人倒还好,多少都挂了点彩,但都还活着,也没落下什么残疾,挨揍是一定的了。 杜行敏指挥士兵把齐王府封锁起来,把里面大大小小的头头脑脑们划拉了几十个人,全都拴成串,比较重要的打入囚车,其余的套上木枷,浩浩荡荡的押解着他们奔向京城。 李勣和刘德威率领的九州府兵组成的征讨大军哪去了?在路上呢,再有个两三天就能走到齐州了。 这次平叛堪称是史无前例的容易,征讨大军还在路上,征讨工作已经胜利结束了。 李勣和刘德威碰上迎面而来的押解队伍,他们两个对视一眼,这个后悔,不如不带兵了,就咱俩一人一匹马的话,是不早就跑到齐州了?这功劳丢的,目瞪口呆的。 此时比他俩更目瞪口呆的,那就得说是洛阳城里的纥干承基了。 纥干承基来洛阳接廉平,廉平确实是染了风寒,赶路倒也可以,只是不那么方便,而且他现在这个状态也不能给太子动刀,便提出等几天。 纥干承基也不急着走,他巴不得多等几天,他好摸摸这魏王府的路径什么的。 李淳风直接安排了一个小黄门子,专门带着他逛这个魏王府,告诉他什么地方是做什么用的,什么地方不能去。 两三天的工夫,纥干承基已经弄清了李泰书房和卧房的位置,还知道李泰书房侍候的人多,而卧房只有一个小黄门子上夜,然后就是院门外有俩站岗的吉祥物。 原来李泰有动静睡不着觉,他睡觉的时候人越少越 bigétν好,院子里连长腿的动物都不能有。 “你看那边”小黄门子指着不远处的魏王池,对纥干承基说道:“晚上这里可好看了,提着灯笼在大堤上走走,或者坐游船在水上飘着都很好。就是一样,你千万要注意。” “注意什么?”纥干承基很认真的看着小黄门子,小黄门子也很真的指了指身旁的院落:“一定要离这里远一点,这是殿下的寝宫,这一周的过道晚上都不能有人走动,连巡卫都不敢从这儿过,要是惊醒了殿下是会倒大霉的。”biqμgètν “哦。”纥干承基心里暗笑,这个李泰有点意思,这不就跟曹操说自己梦中好杀人,是一个道理吗? 吓唬下人,让他们不敢靠近自己的住处,也就傻子信你睡着了听力还这么好,别说院外的道,就是在你床边走,你也未必能惊醒。 “殿下的王府这么大,他每天都在这里睡吗?”纥干承基在这个王府里都迷路两回了,要不是有人带着,真走不明白这个迷宫。 “最近在这里睡,有时候他也不回来,你看灯就行了。”小黄门子看向寝宫:“有没有人晚上都挂灯笼,你得看窗户,要是烛光那就是殿下还没睡呢,要是油灯的光就是殿下睡了,发现是油灯的光就千万别靠近这里,不然容易被当成刺客。” “呵呵,晚上我也不出来,就是随便问问。”纥干承基跟着小黄门子在王府逛了三四天,王府是真漂亮也是真大。 纥干承基心里就暗暗的畅想,如果自己相助太子登上大宝,到时候能把这个宅子赐给自己就行了,什么高官不高官的都无所谓。 有目标就更有动力了,天一黑下来,他悄悄的爬到寝宫的院墙上偷看,一连看了四个晚上。 他发现每到三更天,那个上夜的小黄门子就熄了灯,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也就是说三更天以后屋子里就只有李泰一个人在睡觉。 纥干承基刚刚摸着规律,琢磨着该下手就下手吧,他回到自己房里准备好好的补上一觉,今天晚上就动手,这时廉平忽然派人来说可以回京了,纥干承基一时目瞪口呆,这不白准备了吗? “咳,咳咳,麻烦你回复廉老先生,这几天我有点着凉了,歇两日再走吧。” 第456章 雪夜行刺与逃离 “你着凉了?让廉院正给你把把脉吧。” “咳咳,呃,不用,我没那么严重,喝点水睡个觉,歇歇就好了,只是有点疲惫而已。” 纥干承基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廉平派来的下人,他真的是喝点水,睡了个觉,好好的歇了一天。 纥干承基一觉睡醒,都已经是下午了,他吃了点东西,然后出来随便走走,听见这王府内到处是歌舞之声。 正在疑惑这是怎么回事,迎面走过来一个人,细一看这人好生面熟,这不是京城皇宫里的杜公公吗? “诶?”杜公公也看到了纥干承基,他笑着向前跟纥干承基打了个招呼:“你不是东宫的侍卫么?” “正是。”纥干承基略点了点头,笑道:“想不到我们竟然在这里遇上了。” “呵呵”杜公公脸色泛红,张嘴带着三分的酒气:“陛下封魏王做了东都留守司,我是来宣诏的,你干什么来了?”bigétν “太子殿下足疾频发,我奉命前来请廉老郎中回京的。” “还有这么巧的事?那咱们明天一道儿回京吧,怎么样?”杜公公现在出门是不怕人多,尤其是侍卫级别的,那是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好。”纥干承基笑呵呵的应了下来,顺便问了句:“今天是有什么喜事么?王府里这般热闹。” 杜公公醉眼迷离的看着纥干承基,笑呵呵的答道:“不是和你说了,殿下被封为东都留守司,这不全城的高官都来贺喜了,你不去讨杯喜酒么?” 杜公公这话说的好不轻巧,这酒宴是随便谁都能挤个席位的吗?纥干承基也不是不知道规矩的人。 纥干承基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过去了,那咱们明天见?” “嗯,明天见。”杜公公晃晃悠悠的就走了。 纥干承基听着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歌舞声,漫无目的的在这王府里闲逛,真是天助成功。 纥干承基原本还担心,李泰今天晚上会不会还在那个寝宫住,现在放心了,他大宴官员,必定大醉,他还能去哪儿? 二月十六的夜晚,按理该是一轮圆月照得乾坤雪亮,偏生是个大阴天,还下了点小雪,天黑的早也黑的浓。 纥干承基轻车熟路的爬上院墙,悄悄的在院墙上面趴着。 院子里没遮没挡,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仗着一身夜行衣,加上夜足够黑,这个墙边没有灯笼,他只能在墙上隐蔽自己。 院墙离院门和房门都有着相当远的距离,这也是为防刺客而故意设计的。 纥干承基哂然一笑,固然距离够远,固然没有遮挡,那也得有人才能发现刺客吧? 李泰真是自作聪明,屋里院里不放人,连院外也严令不许有人,他以为这样就能安全了,真是笑话。 李恪就比他聪明得多,李恪睡觉据说床一周至少有十个人,屋里院里都站满了人。 天还是很冷,纥干承基感觉自己手脚都冻麻了,院门前才有了动静,今晚李泰回来的比较晚,估计是酒宴才散。 纥干承基屏着呼吸,眯着眼睛仔细的看着,一群人提着灯笼走进院子,正中间的人应该是李泰,灯光下蟒龙袍上的金丝闪动着一层流光。 纥干承基数着一共进屋了七个人,很快就走出来五个。窗前亮起了烛光,没多一会儿就熄了烛光,亮起了油灯。 “嘎吱”一声轻响,屋子里的油灯熄了,小黄门子提着灯笼走了出来,纥干承基知道这是三更天了,他多等了一会儿,料得小黄门子走远了,他轻轻的跳进了院子。 大大方方的走进了屋子,屋里虽然漆黑一片,想找到床却也没什么难度,听呼噜声也能顺利的摸到床边。 纥干承基紧紧握着尺许长的利刃,轻轻的拨开床幔,猛的一刀扎向床板,“咔”的一声响,刀尖扎透了被褥,扎进了床板,拔都拔不出来。biqμgètν 不好!这一刀扎空,说明自己上当了,他赶紧的往外拔刀,奈何扎得太深,一时还拔不出来。 床上怎么会没人?不对!床上没人哪来的呼噜声?纥干承基一时头皮发凉,看来自己是钻进圈套之中了。 他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肩头上就重重的挨了一脚,他身手还算敏捷,迅速的向后躲,没有完全躲过也没有摔倒。 却原来李泰站在床上,看来他是对自己早有提防之心,这时候还有什么别的想法?跑就完了,纥干承基转身一脚踹开窗户,从窗户就跳了出去。 纥干承基还没有稳住身体,忽然整个院子瞬间变得灯火通明,一圈人围着他,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个火把。 纥干承基手里没有兵刃,唯一的一把短刀还在床上扎着,他摸了摸脸,自己一身夜行衣,脸也蒙着,应该没人认识自己。 闭着眼睛逃吧,逃得掉就逃出生天,逃不掉就算交待到这儿了。纥干承基抬腿就跑,好在这些人并不是训练过的士兵,只是普通的仆从。 他们围堵人不需要卖力气,纥干承基可是必须玩命,他就像受伤了的老虎一般左冲右突,很快就抢下一把腰刀,没有人愿意迎着白刃往上冲,这一来他真的就逃出了人群。 他撒开腿就跑,方向也不用看了,反正院墙也拦不住他。他正疯狂的跑着,忽然间眼前院门大开,好多人脚步声很整齐的跑了进来。ъitv 四周的院墙下面,立马就站满了人,可以说是三步一人,呃不,是三步两人,一人提着灯笼,一人张开弓,箭尖正对着自己。 纥干承基冷汗层层的往出冒,这可怎么办?死在这儿一定会暴露身份,无论如何都得在身份没暴露之前跑掉。 纥干承基握了握手中刀,凭借着这把腰刀,他有把握能抵挡几箭,事已至此,不拼也得拼了。他大刀抡圆了,猛的往院门处跑,有几支箭矢射过来也都被他给砍偏了。 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寝宫居然是个圈套,做梦也没敢想,他们提前有准备,居然还让自己跑了出来。 纥干承基没遇到什么麻烦,从头到尾都没人跟他交手,就放了几支冷箭,还没射着他。他跑到黑暗处,发现都没人追他,顿时长出一口气,这可真是天不亡我。 纥干承基跑回自己的住处,悄悄的从院墙跳进来,一看自己的屋子里有灯光,估计是有小厮过来上夜,他脱下夜行衣把腰刀裹好藏了起来。 他大摇大摆的推开房门,却见一个熟人坐在桌前,他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开口问道:“纥干承基,你这是去哪儿了呀?” 第457章 惊鱼脱网俊鸟还 “我”纥干承基紧张得手指都发木,他两眼发直的盯着张亮,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故意在等着自己的?看来自己这是鱼儿入了网了。 “哈哈哈”看他吓成这个样子,张亮笑了起来,然后没有半点诚意的向他道了个歉:“真是抱歉,我来的是唐突了点,你也不用这么惊讶吧?” “呃,这”纥干承基尴尬的抱拳一揖:“见过张都督。” “不必客气。”张亮笑呵呵的一指旁边,纥干承基走过去轻轻的坐下,张亮笑道:“听殿下说你在这儿,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不知你几时回京,能否帮我捎点东西?”bigétν “哦,我什么时候都行,杜公公说想明日便启程。” “明日的话,也来得及,我就是”张亮话没说完,突然院门大开,一大队人举着火把跑进了院子,张亮抻长脖子向外望:“这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纥干承基慌张又只能故作淡定,他看看这屋内狭小,若是动起手来,他根本没个跑,于是站起来,说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好。”张亮应了一声,也站了起来,纥干承基在前,张亮在后,两个人推门走到了院子里。 还没等他们张嘴,领头的一个校尉先开了口,他看着张亮惊讶的说道:“张都督,你怎么在这儿?” 张亮看了纥干承基一眼,然后笑呵呵的问那个校尉:“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那个校尉听张亮的口气不大好,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张都督,你来有一会儿了吧?你们一直在聊天吗?” “也就小半个时辰,不聊天,你看我们还能干点什么?” 校尉微微一愣,随即说道:“那没事了,呃,殿下寝宫刚刚出现了刺客,我就是挨个提醒一下,大家多多注意安全。” “刺客?”张亮猛的向前蹿出一步,急急的吼道:“殿下怎么样了?” “殿下没事,就是刺客跑了,我们正在搜。” 张亮眼睛瞪得溜圆,怒喝道:“你们这么多人还能让刺客跑了?往哪儿跑了?” “殿下隔三岔五就搞一次防刺客演练,他床边有条绳,他一拉绳,我们那边警铃就响,我们就带人包围院子,然后冲进去抓刺客、救殿下。” 那校尉说着遗憾的一跺脚,恨恨的叹了口气:“嗐!谁知道这次刺客竟然是真的,我们特意没往刺客身上放箭,故意把他放跑了,现在上哪儿找去?”ъitv “这”张亮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奇事。 这时两个士兵抱着夜行衣、提着腰刀,跑了过来:“院墙边上找到了这个还有腰刀。” “收好,都是证据。”校尉吩咐一声,又说道:“看来刺客并未走远,有张都督在此,这里定然不会有问题,我们去别处搜。” 那校尉说着一转身,带人就走了。张亮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来,他长出一口气,转头对纥干承基说道:“我去看看殿下,你小心些,多叫几个小厮过来吧。” “我没事,都督请便。”纥干承基拱手一揖,发现自己手心里都是汗。 张亮抬腿就走了,纥干承基进屋快速的收拾一下包袱,此地不可久留,张亮跟李泰见面一沟通,时间上就算得出来自己就是刺客。 纥干承基也不管什么今天明天,什么杜公公杜奶奶的了,他连夜逃出王府,天明就出了城门。 纥干承基以为自己孤身一人,却不知有人远远的为他送行,他走出洛阳城门的时候,李淳风看着他的背影,笑呵呵的放飞了手中的白鸽。 纥干承基以为他刺杀的人是李泰,孰不知他刺杀未成的那个李泰只是李淳风安排的一个替身。 李泰早在他到洛阳的第二天,就任个东都留守司之后,就直接回京了,如今都在皇宫里逍遥了三四天了。 清晨起,难得一个云淡风轻的好天气,李泰依旧是老习惯,起床先到偏殿的院子里跑个五公里,跑了一身的汗,慢慢的往回走时,一只白鸽飞来,稳稳的停在他的肩上。 他笑微微的抚了抚白鸽的后背,解下它脚上的竹筒,倒出里面的纸条,上面清清楚楚的就十个字:“惊鱼脱网去,俊鸟穿云还。” 李泰哼着荒腔走板的小曲回到立政殿,洗了个澡,换身新衣服,快速的吃了早餐之后,神清气爽的去上朝了。 李世民自从得知李佑造了反,吃不好也睡不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舍得让他死?又不能不去征讨他,这才是左手江山、右手心肝。 皇帝这个状态,陈文看了上火,御医跟着着急,多亏了李泰,李泰及时的出现让皇帝心情好了许多。 李泰一回来奏章全是他批,李世民就坐边上欣赏儿子认真工作的样子,不用自己操心和挨累,满心的骄傲和满足。 李泰还能带着立政殿的三小只哄爹吃、哄爹喝,有人给爹跳舞、有人给爹唱歌。妞妞雪白的小圆脸上镶着两颗宝石一样的大眼睛,她一笑能把人心萌化了。 兕子的飞白书已经有模有样了,有好几个字能写得连李世民自己都分不出来是谁写的。 李治变得勤学上进,出息的立杆见影,别看人小,讲起道理来,从修身到治国让老学究都得竖起拇指。 李泰带着这三小只,见缝插针的围在李世民身边,让他时刻被儿女的爱意包围着,让他知道他有这么多可爱优秀的儿女,没必要因为一个叛逆、没教育好的庶子而难过,多看看好的,忘记不好的。 家是治愈心灵创伤的地方,只有家的感觉才能让人真正的放松下来,李世民喜欢也贪恋这种家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李泰能给到他。 李泰一回来,皇宫就变成了家,到处欢歌笑语、温暖如春。李泰一走,家就变成了皇宫,到处礼仪周到、冷气嗖嗖。 看到李泰坐在下面,李世民上朝时精气神都足了很多,多希望他一直坐在这里,干脆就别走了。 李世民盘算着下朝就跟李泰说留在长安吧,洛阳交给别人也可以,那是锻炼太子的好地方,让太子过去得了。 早朝没什么事,小朝议最近取消了,李世民的时间用来陪他的青雀儿了,不召见别人。 “青雀,洛阳好么?”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李泰,李泰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好,我最爱魏王池与魏王堤。” “没出息,一座宅子就留住你了?让你说的,长安就没好景了?”李世民笑道:“要不我在长安给你建个更好的,你别走了。” “阿爷,你怎么知道我要跟你辞行的?”李泰笑嘻嘻的看着李世民:“我都准备好了,一会儿就走。” ps:感谢诶~乖~的长篇评论,太感人了,我差点哭了。写书是我的爱好,孤独是因为没人理解,枯燥是因为没人认同,既然有人喜欢,有人真的喜欢,那就没有懈怠的理由! 第458章 我跟晋王第一好 “送你我就想哭,接你我可高兴了。”李治眼巴巴的看着李泰,刚回来这么几天就又要走了。“二哥,你下次回来提前说一声,让我去接你,行吗?” “中。”李泰宠溺的摸摸李治的脑袋,李治痛苦的捂着耳朵晃头“啊啊”大叫,李泰被他逗的哈哈大笑:“你怎么了?我摸你一下,能摸疼你呀?” “不是。”李治脸上跟戴了个痛苦面具一样的说道:“二哥,你能不能别说中?” 李泰这次回来,人变得又黑又瘦,说话声音特别大,感觉他说话就像是在喊一样,最让李治接受不了的,就是李泰满嘴的河南话。 “可以。”李泰哈哈的笑着,这段日子他经常在山上过,山上风大把他吹黑了,工匠们之间各雕各的像,离的都比较远,沟通一律的靠喊,喊习惯了,说话声就降不下来。 李泰给人的感觉就是少了些许的温润,多了几分的粗砺。 李世民看着有点心疼,也很欣慰,孩子长大了,就是要摔打摔打才好,这样的青雀看起来更结实了。biqμgètν 李治可接受不了这样的二哥,百般的嫌弃,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己亲二哥的份上,都得把他赶出殿门以外去。 李泰一颗心热情似火的奔回来,结果让李治给嫌弃的一点自信心都没了,愣是没敢登梁国公府的门,从回来到走没敢见房小姐一面。 十里亭说起来很远,走起来总觉得很近,李治恋恋不舍的仰望着李泰:“二哥,你这次回去可对自己好点,阿爷说你要是不胖个十斤就不让你回来了。” “嗯,放心吧,胖十斤容易着呢。”李泰笑呵呵的拍了拍李治的小肩膀:“回去吧,记住二哥的话,多给我写信。” 李治不哭也不闹,抽了抽鼻子,紧紧的抱住李泰的腰,就舍不得撒手。这时天空飘起了小雪,雪不大,洋洋洒洒、稀稀落落的。 陆清微微一笑,看着李泰轻轻的说了句:“二郎,下雪了。” 李泰抬头看天,呼出一口白气能吹化好几颗细小的雪花,他喃喃说道:“我不曾错过洛阳的每一场雪,有时大有时小。” “我也不曾辜负长安的每一场雪,只是不敢再堆雪人。”陆清说着眼里闪起泪花,去年在上苑他们一起淋雪、一起打雪仗,第二天早晨陆清在房门口堆了个雪人。 那时的陆清真的是什么都不懂,他不明白为什么李承乾看到雪人的一刹那,会变了脸色,更不明白李泰为什么说是他和自己一起堆的雪人。 当时陆清只是疑惑了一下,根本就不知道李泰替他搪下了杀身大祸。这一年来在李靖家学兵法,学到了许多的规矩、战术,也知道了很多的故事。 他看到了《韩非子.说难》里面讲了个盆水杀人的故事,李靖教导他小人难防,他却神游天外,为此被李靖罚三天不许吃饭,十天不许出门。 他从这个小故事中才知道皇家门口不许见白,那叫顶门孝,一盆水冻成了冰,都会被当作杀人全家的理由,而他在门口堆个雪人。 李泰其实并不希望陆清变得守规矩,但是不守规矩就活不下去,肆意的生活只能是一种超越现实的愿望。 李泰笑笑,轻轻的把李治推到陆清的身边:“照顾好这个小雪人,就是你最大的功劳。” 陆清轻轻的一笑:“放心吧,我一定尽心尽力。” 李治忽然蹦了起来,他指着陆清冲李泰嚷道:“他跟我第一好,他亲口说的。” “嗯?”李泰剑眉一挑,满满的威胁:“陆清,你跟谁第一好?” 陆清收不住笑的回答:“你就是剐了我,我也是跟晋王第一好。” “巧了。”李泰洋洋得意的一仰头:“我也跟晋王第一好。” “哦吼!”李治高兴的连蹦高带转圈的,跟着陆清蹦蹦跳跳的走向回城的大轿。biqμgètν 李泰看着他的车驾启动,才转身上了轿子。李泰的仪仗启程,李治才探出头来回望,珠泪滚滚的哭了起来。 哭的人未必就是最难过的,往往哭不出来才是最难过的。比如东宫的太子李承乾,这会儿他就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他派纥干承基去洛阳以接廉平为由,伺机刺杀李泰,结果纥干承基没回来,倒是李泰先回来了。 李泰说什么廉平染了风寒,过几天就会回京,李承乾根本不在乎廉平什么时候回京,而是纥干承基这趟肯定白跑了,只能等李泰回洛阳以后再寻机会了。 没想到李泰刚走,纥干承基又回宫了,而且带给他一个惊爆心脏的好消息,纥干承基居然中了人家的算计,在魏王府里上演了一出刺杀皇子未遂的大戏。 “魏王早就回宫了?”纥干承基脑子里直打雷,感觉自己的智商可能是被狗吃了:“杜公公和张亮都说过魏王殿下在府里的话,这么说他们是早就合计好了,故意给我设的圈套?” 李承乾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很慌,现在看来杜公公、张亮、李淳风都会向皇帝报告这件事,瞒是瞒不住了,逃又往哪儿逃? 别的事或许自己认个错,仗着自己这嫡长子的身份,仗着自己有足疾挺可怜的,哭也能哭到父皇心软。 这件事想都别想,刺杀李泰就跟往父皇心上捅刀子是一样的,没有被原谅的可能性,父皇最轻也是废了自己贬为庶人,然后立李泰为太子。ъitv 本想除掉李泰,结果反而是成全了李泰。李承乾嘴角绷直,紧眯着的双眼迸出两道危险的光芒。 他心里暗暗的思量,惠褒够狠的,这招太阴损了,他本人毫发无伤,我落个罪大恶极,人证物证俱全,这件事查起来根本就无从抵赖。 李泰绝对是心知肚明,他故意离开洛阳,显得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没有,其实从头到尾都是李淳风设的圈套,又解释不清,人家没让你去刺杀吧? “太子,你要想想办法呀,这件事迫在眉睫,不能再犹豫了。”纥干承基小声的说道:“若不是为了让太子心中有数,我也不会冒死回宫了。” 纥干承基逃出洛阳,完全可以天南海北的随便跑,说不定真的可以逃出法网,随便找个小地方过日子,还是保得住命的。 他要是这样做了,李承乾第一个下令抓他,他没这样做,他只是这样说,李承乾就不好重责他了,虽然他蠢了点,但忠心还是有的。 “行了,你去把李元昌、侯君集、贺兰楚石、赵节、杜荷请过来,就说我有事要和他们商议。” 第459章 太子终于想通了 李泰这一路虽说是带着数百人的仪仗出行,却都是骑兵护卫,行进的速度非常的快,两天多就进了洛阳城。 李淳风都没想到他回来的这样快,看他笑吟吟的走进来,多少有点意外的站了起来:“殿下怎么不派人说一声,我也好出城迎你。” “就是不想让你迎我,才没说的。”李泰走过去跟他隔桌而坐,笑问:“什么事这么急着叫我回来?” 李淳给李泰飞鸽传书,写了十个大字,惊鱼脱网去,自然就是说纥干承基刺杀失败,心惊而逃,俊鸟穿云还,是告诉李泰你赶紧给我飞回来,李泰也没长翅膀,反正分秒没敢耽误的跑了回来。 李淳风老神在在的翘起二郎腿,摇头晃脑的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我观天象有变,这冬去春来时节寒暑不定,怕你着凉,就叫你回来了。” 李泰斜眼盯着他,冷冷的吐出三个字:“说人话。” “纥干承基回去了,我怕他狗急跳墙再把你杀了。” “我又没得罪他,要杀也是先杀你。”李泰笑微微的看着李淳风,轻声的问道:“既然都设计成功了,何必放他回去?”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李泰相信李淳风设计纥干承基,必定有足够的证据可以给他定罪,堂堂正正的判他个死刑应该没有问题。 “又不是跟他有私仇,杀了他一个,还有后来人。”李淳风淡淡的说道:“放他不过就是想永绝后患而已。” 李泰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他也想明白了,放了他,然后把这件事上报给皇帝,至少会有个查的过程。bigétν 老爹要是知道李承乾真的对自己下死手了,他不会坐视的,要么软禁李承乾,让他触摸不到把柄,要么加强保护自己的力度。 李泰猜老爹很有可能会双管齐下,李承乾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李淳风跟李泰的想法不太一样,李淳风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把这件事向长安汇报,这件事还停留在搜集证据和搜捕刺客阶段,杜公公也因为“惊吓”不宜赶路,现在还在王府“养病”。 李淳风不能让皇帝先知道消息,李世民有一万种方法把这件事压下来,他既能让李泰高枕无忧,又能让李承乾毫发无伤。 李淳风要让李承乾先知道消息,让畏罪之心把他的恐惧值提到最高,人要是被逼急了,那不就铤而走险了吗? 如果李泰在宫里,李承乾很可能朝李泰和李治下手,造成他们兄弟已死的既成事实,使皇帝没有另外的皇子可立。 为了李泰的安全,李淳风把他叫了回来,如果李泰不在宫里,李承乾很可能就朝皇帝下手了,如果他成功了,李泰就可以举大旗兵指长安,为父报仇天经地义。如果他失败了,那李泰就直接躺赢了。 李泰想不到李承乾会造反吗?李泰不用想,他知道李承乾会造反,只不过现在才贞观十二年,他以为李承乾造反还得几年,这几年他要苟住了,不能主动出击。 还是先忙自己的正事,京城的事李泰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换了个话题,笑呵呵的问道:“书印好多少了?” “今天差不多就全印出来了。”李淳风正说着,就有人来报说《括地志》已经印好并抬过来了。 李泰激动的不行,看着崭新的书册连连的称好,摸摸看看,东翻两下,西翻两下,笑的合不上嘴。 “快,全都包好,即刻送往京城。”李泰笑哈哈的提笔写了份奏表,让人马不停蹄的把这些书册送往皇宫。 老爹最近心情忧郁,这套书一定能让他高兴起来。 除了李佑造反的事,李世民最近最忧心的事就是魏征又病倒了。 李佑的事就是个静等结果,结果是毫无悬念的,李世民难过了这些日子,现在也看开了,事已至此只能坦然接受了。 魏征的病这次发作的很凶,御医也束手无策,李泰的两个神医都在洛阳,李世民一边写信给李泰,一边命李安俨住进魏征的家里,让他随时向自己汇报魏征的身体状况。 李安俨是左屯卫中郎将,负责掌管宫中宿卫,以前是直接对李承乾负责的,自从东宫六率被收回,他便直接对李世民负责了。 李世民批着奏章,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放下笔,对陈文说道:“魏征病得这么重,太子也该过去瞧瞧才是,你去告诉高明,让他代 朕前去探望。” “是。”陈文躬身一揖,转身出门直奔东宫。 东宫人很多,大家围坐一团,各抒己见的高谈阔论,当然屋里是没有下人的,屋外也不许有人,有事都得远远的就开始连声喝报。 “太子与魏王相较,如今已然处于弱势,若不早做谋划,恐怕真要重复嫡次子登基的老路了。” 侯君集本有反心,加上李承乾这段时间没少赏赐他金银珠宝,他便决定彻底站队李承乾了,一旦事成他又是从龙之功。 事败?谁没开干呢,就先想着败?再说谋划嘛,谋划得当不会败的,这事咱有经验。 “不知道父皇到底是怎样的想法,陈国公多多留心,探听一下圣意,如何?”李承乾不是不想造反,而是胆气不足,他知道造反的风险有多高,更知道失败的后果有多严重。 他想知道父皇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坚定的支持自己,如果父皇没有废了自己的想法,自己何必造反? “包在我身上。”侯君集大包大揽的应了下来,他们这些人里也就他能跟皇帝说得上话,其余的人见皇帝的机会都有限。 “琅邪颜利仁善星数,言天有变,宜建大事,陛下当为太上皇。”杜荷振振有词的说道:“在座的都是知道的,当年玄武门一事之前也是太白昼现连续六日,如今也是一样的啊。” 其实金星在白天被观察到,从科学的角度讲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谁要是在这个时候讲科学,那就太不科学了。 琅邪的术士颜利仁在当时也算是小有名气,他说天象有异,当有大事发生,杜荷对此深信不疑。 多少大道理小道理都没让李承乾坚定下造反的决心,就是杜荷这么一句迷信的话,坚定了李承乾造反的决心。 李承乾知道一旦洛阳的奏报到达京城,他恐怕就什么机会都没了,父皇要是知道他派人去刺杀李泰,他直接就万劫不复了,所以形势所逼,他也是不得不反了。 “好!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咱们就谋划一下该如何做吧。”李承乾决心下定了,目光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巡回了一圈,光有决心不行,拿出来方法来吧。 第460章 心里有事难安枕 “我早就说过,太子殿下不必瞻前顾后,干就完了,我等都是誓死跟随你做大事的人。”赵节兴奋的撸起了袖子,他是李渊的亲外孙,长广公主之子。 赵节继承了他爹的开化郡公爵号,李世民很喜欢这个外甥,念在他父亲是功臣,母亲是自己的姐姐,让他年纪轻轻就官拜刺史。 然而人心从来没有知足,赵节并不觉得皇帝对他多好,虽然他寸功未立,但是他是公主之子也是功勋之后,和他一样的御外甥们大多数都是国公的爵位,他却只是个郡公。 赵节的父亲赵慈景在李渊登基后不久就战死沙场了,还没爬到国公的位置就死了,他自然只能继承到郡公的爵号。 想要有个国公的爵号只有两条路,要么有从龙之功,要么有战功。 大唐如今也没有什么大仗可打,就算有战事,怎么轮轮得到他?连苏烈苏定方这号人物都被雪藏快十年了。 他思来想去撺掇太子造反是个好主意,于是他特别积极的鼓动李承乾造反,一旦成功了自己也能图形凌烟阁了。 上凌烟阁看看,凡是当年跟随皇帝一起造反的都在上面呢,这都是榜样啊。他激动个够呛却拿不出什么主意,于是把头转向杜荷。 杜荷微微一笑:“殿下只要说自己突然暴病,危在旦夕,皇上必然会亲自过来探望,大事即成。” 太子再怎么失宠也还是皇帝的嫡长子,他要是病重将死,皇帝不可能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只要皇帝过来,这屋子就这么大,只要提前安排好人,皇帝一到就动手,控制住皇帝就万事大吉了。 发动战争不容易,发动政变还不容易吗?只要把皇帝骗过来就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了。 皇帝也是人,一个人再厉害又能怎么样?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没准备,咱们是有准备的。 大家都觉得这办法可行,李承乾点了点头:“主意很好,可是我一个兵也没有,如之奈何?” 虽然不需要太多,但也得有兵才行,谁知道皇帝是一个人就过来,还是带着侍卫一起过来?biqμgètν 再说就是李世民一个人,他的战力也不低,这种事没有演习,必须一举成功,否则就是人头落地。 侯君集手里有兵,但是他没有办法把兵带进宫门。大家正在商议具体的细节,忽听院外连声喝报。 李元昌推着轮椅走到房门口,一个小黄门子跑过来说道:“陈公公前来传话。” 李承乾淡然的吩咐一句:“让他过来吧。” 小黄门子转身跑了,不一会儿陈文迈着小方步,不快不慢的走到门前,就在台阶下面躬身一揖:“见过太子殿下。”ъitv “免礼,不知父皇有什么吩咐?” 李承乾坐着轮椅,大片的阳光洒到身上,他微眯着眼,看着门坎外、台阶下卑躬屈膝的陈文,仿佛这天下就快归他所有了,以后再抬头,头上就只有一个天,而不是一个天子。 “魏征病重,陛下说让殿下代为探望。” 魏征好歹也是太子太师,太子前去探望实在是理所当然之事。李承乾对此感到十分的厌倦,真心不想去,他想以足疾为由拒绝,一想有轮椅在,足疾已经不能当作借口了。 “好,我知道了。”李承乾也没说去不去,反正先把陈文打发走再说。 陈文一揖而退,心里暗暗的感慨,李泰听说魏征病了,连轿都没下,直接掉头就奔魏府去了,李承乾这明显的不愿意去。 回到两仪殿,李世民正低头批着奏章,陈文一声没吭的站在墙角,李世民头也没抬的问了句:“太子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看不出来在做什么。”陈文吞吞吐吐的补了句:“嗯,有点奇怪。” “嗯?”李世民知道陈文对东宫没什么好印象,李承乾根本不拿陈文当人,都没拿正眼瞅过他,哪像李泰对陈文那么亲和,就差没拿板儿把他供起来了。 这些都无所谓,陈文不过就是侍候自己生活的一个下人,也没什么权力,他对谁好又能怎么好?对谁不好又敢怎么样? 他也不是新人,他是懂得规矩和深浅,知道轻重和进退的,他不会随意的说东宫的闲话。 陈文缓缓的说道:“以往我去东宫都是在房门外通报,这回把我拦在殿门以外层层喝报,我进去时,太子殿下坐着轮椅在门口等着。” 李世民眉头微皱,莫不是太子又在屋子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很有这种可能,李世民都习惯了,居然只是冷哼一声,都没动真气,放在从前他能气个半死,现在适应了。 见李世民没有反应,陈文又继续往下说道:“我看屋子里有汉王、陈国公、驸马都尉、开化郡公,既无酒宴也没有下人侍候,实是看不出太子在做什么。”bigétν 李元昌、侯君集、杜荷、赵节这些人都是东宫的常客,他们在东宫一点值得意外的地方都没有,但是他们不吃不喝不玩不乐的聚一起秘密聊天,这就不太正常了吧? 李世民心头一紧,随即微微一笑:“他们在一起还能做什么?胡侃闲聊罢了。” 陈文没出声,默默的退回到墙角,该说的我说了,剩下的你自由发挥想像力。 李世民本身就是搞政变上台的,这种情形说他会不多心,他自己信了,陈文都不信。 李承乾无奈还是硬着头皮到郑国公府去探病了,魏征这次果然病的很厉害,一直昏沉沉的,只撩眼皮看了他两眼,都没和他说话。 李承乾礼单送到,安慰了魏叔玉几句,就要回宫了,这时李安俨走过来,躬身一揖:“拜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以为他也是来探病的,于是说道:“真巧,我刚要走,你就来了。” 李安俨淡淡一笑,说道:“臣奉命在此守候,听说殿下来了,特来参拜。” “你又不通岐黄之道,为何让你在此守候?”李承乾有点纳闷,派个武将守候就能治病吗? “陛下担心郑国公,命臣在此小住,以期随时进宫向陛下报告病情。” “哦,原来如此。”李承乾跟他闲话几句,便走了,一路上就在琢磨,李安俨是左屯卫中郎将,他手里有皇宫宿卫,他可以随时进宫…… 晚上汉王李元昌留在东宫陪伴李承乾,李承乾让他去找李安俨共商大事,李元昌满口应承。 东宫里李承乾心事重重难以入睡,陈国公府里侯君集入睡倒是快,只是屡屡惊醒,层层冷汗频出,一晚上好几次从梦中惊醒,不由得引起了夫人的疑心。 第461章 给你一颗定心丸 侯夫人以为他病了,几次询问他总是支支吾吾,说给他找个郎中看看,他便不耐烦的说道:“不过做个噩梦而已,你这般多事。” 一夜如此,两夜如此,一连三四夜都是如此,侯夫人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他一定是心里在担忧什么。 侯夫人便对他说道:“你是国家大臣,每天晚上这样,一定是有什么事。如果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国家的事,应该自己到皇上面前去领罪,这样才能保全自己。” “你胡说些什么?妇道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我能干什么对不起国家的事?我为国家立多大的功,你不知道吗?成天疑神疑鬼的,还怀疑到我头上了,你真是病的不轻。” 侯君集用愤怒遮掩心虚,翻个身背对着侯夫人,呼呼的喘着粗气,抑制不住心怦怦的乱跳,当年玄武门之战,自己都没这么紧张过,如今应该比那时容易成功得多,怕什么? 那时双方早就把对方当成了生死大敌,彼此都是有防范的,如今只是太子有反心,皇帝并不知晓,只要把他骗到东宫大事即成,有什么可担忧的? 自己是真的想造反吗?自己真的有能力造反吗?自己只是觉得立了大功反而被下了大狱,心理有些不平衡而已,真的是想要谋逆吗? 侯君集在心里反复的劝了自己一百八十遍,把自己劝的说啥也睡不着了。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一双布满血丝的红眼睛,疲惫不堪的从床上爬起来。 开弓没有回头的箭,何必想太多?话都说出去了,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现在收手,有暴露的一天也是死罪。 侯君集收拾收拾进了宫,还得打探一下皇帝的想法,看看皇帝有没有废太子的心也看看皇帝对太子有没有提防的心。 他一进门,李世民就发现他睡眠不好,这一脸的疲惫,眼睛都强睁。他给皇帝见了礼之后,轻轻的坐下,还没等他说话,李世民先开了口。ъitv “君集,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像年轻时候那么小心眼?有点事就睡不好,是不是最近让你去劝高明,他把你气着了?” 李世民对这帮老兄弟还是很了解的,谁有什么习惯他心里特别清楚。侯君集就是那种心里搁不住事的人,心胸狭隘格局小。 侯君集打了个呵欠,说道:“没有,昨晚跟家里的婆娘吵了一架,气得我心突突。太子最近没干什么荒唐事,样样都挺好的,就是身体不大好。” “身体不好就好生养着,也没什么非让他干不可的事。”李世民面带微笑的看着侯君集:“他只要不再胡闹,每天跟大臣们谈论些治国安邦之策便好。” “太子一病就灰心,陛下得空还是过去安慰安慰的好。” 李世民抬手拍了拍桌案上那一大摞的奏章:“你看朕有空没空?青雀在的时候,他什么也不干,青雀走了,他又跟我玩这套,他灰什么心?就他干那些破事,我要想废他,都废他八百遍了,你告诉他别说他脚疼屁股疼,但凡有口气,这太子他就得当。”ъitv 侯君集也相信皇帝没有废太子的心,只不过那是从前,如果他知道太子真的朝李泰下死手了,肯定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侯君集想探的就是皇帝现在知不知道太子刺杀李泰的事,看来皇帝还没得到消息,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筹备造反正是时机,如果皇帝已经知道了,那势必就开始提防并整治太子了。 “太子倒不是因为这个灰心,他就是担心他的脚治不好了。”侯君集话音刚落,陈文就推门走了进来。 陈文喜气盈盈的走到皇帝面前:“陛下,洛阳送来好几个大箱子。” “哦?”李世民眼睛放光的站了起来,抻着脖子望向门口,嘴角一下咧到了耳朵后面:“是青雀送来的吗?” “是四殿下送来的。”陈文朝后晃了晃拂尘,小黄门子们抬着箱子走了进来,李世民快步绕过桌子,激动的嚷:“打开打开。” “咔、咔、咔咔”所有的箱子全部打开,里面满满的全是书。 《括地志》全书555卷,包括正文550卷、序略5卷。以州为单位,分述各县沿革、地望、得名、山川、城池、古迹、神话传说、重大历史事件。 五百多本书,每一本都像刀切的豆腐块一样,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李世民随手拿起一本,真的是装帧考究、印刷精良、字体清晰、版式简洁,纸张是又白又光滑,不看内容都令人爱不释手。 “哈哈哈哈,好哇,真是好哇。”李世民翻开一本,拿到侯君集面前:“你看看,这叫目录,一目了然吧?青雀发明的。” 这一刹那,李世民忘记了所有的烦恼,他拿起一本,放下一本,放下一本,拿起一本,多数是只看了看目录,也有照着目录翻到后面看的,就只大致的翻了翻,就合不拢口的笑个不停。 “哈哈哈,好!”李世民兴奋得老脸通红,笑哈哈的看着书册,对侯君集说:“君集啊,朕太喜欢这套书了,朕心甚喜,甚喜,喜之欲狂,哈哈哈。” 看他高兴得如傻似狂,侯君集就没笑挤笑的跟着笑了几声,心底里一阵冰凉,完了,看这意思谁敢动李泰一个手指头,他绝对能让对方脑袋开花。biqμgètν 太子这回真是把自己逼到绝道上了,不反也得反了,一旦皇帝知道他刺杀过李泰,最低也是下废太子诏。 “陈文,快把房玄龄、萧瑀、李靖、杨师道、尉迟恭、秦琼……都给我宣进宫来。” 李世民激动的恨不得把所有的朝臣都宣进宫来,这大好事必须得跟大伙分享,这要是不使劲炫耀个够,能憋死。 陈文应了一声,急忙出去传话了。侯君集则起身告辞,要去东宫看望太子。李世民就瞅着书册乐,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去吧,等他们到了,我喊你。” “谢陛下。”侯君集躬身一揖,便转身离去了。 李世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暗暗的叹了口气。 李世民知道侯君集就是来探他的口风的,太子想要的定心丸给他了,明告诉他自己没有废太子的想法。 他们想要的态度也给了,明确的告诉他青雀甚得朕心,你们好好的,万事皆休,你们敢动歪心思,那就别说龙眼无恩,是你们辜负皇恩。 李承乾在东宫每时每刻都觉得心里很不踏实,他甚至都不敢一个人独处,黑天白日身边不能离人。 他正惶惶不安之时,汉王李元昌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第462章 圣意还得我去探 李承乾打发李元昌去魏征家里拉拢李安俨,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也不知道事成了没有。 李承乾转动轮椅迎了上去,笑问:“怎么样啊?” 李元昌满脸带笑的反问了一句:“殿下这么不相信我吗?” 一听这话,李承乾哈哈大笑,看来事情是谈妥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抬头看到侯君集又走了进来。 侯君集一脸忧郁,忧心忡忡的说道:“太子还是早做准备的对,陛下对魏王实所钟心,若知情,恐不得轻赦。” 侯君集一句话堵得李承乾心里没缝儿,他缓缓的点了点头:“我决心已定,只待时机。” 李元昌说起李安俨已收下重金,表示愿意跟随太子共成大事。侯君集笑着说道:“他可以随时进宫真是太好了,到时候只要他赚开宫门,我就能带兵进来。” 李元昌很谨慎的说道:“且待他进宫来,咱们仔细的谋划一番,此事万万不可有失,否则咱们谁都活不成。” 他们正说着话,李安俨没盼来,倒是盼来了皇命,皇帝让他们全都过去赴宴。他们互相对望几眼,心里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慌,可谁也不敢说什么,只得一起过去赴宴。 李世民叫来那么多的朝臣,大肆的夸耀了一番,青雀儿的光芒就是这么的耀眼,一耀千年。 李世民下令把《括地志》这套书收入皇家秘阁珍藏,一口气赏给李泰好多的财物不算,光是绸缎就赐了一万匹。 李泰就算是给府里所有人都做新衣服穿,也用不了二百匹绸缎,显然赐一万匹绸缎并不是让他拿来做衣服用的。 当时市面上主要的流通货币是铜钱,国库储备货币是金锭和银锭,而铜钱的数量并不是很多,很长一段时期,绢、帛、丝、绸这种布类的织品,是可以当作钱来流通的。 皇帝出手的这个豪气震得人眼珠子生疼,可也没人说什么,因为李泰的功劳在这儿摆着呢,这套书绝对的是前无古人,这是第一套系统又全面的地理学专著,这套书的意义功在当代、利在千秋。ъitv 李世民之所以这么大手笔的赏赐李泰,并不完全是因为这套书编撰的好,更多的是他要让所有人知道,李泰在自己心里有多么的重要。 谁敢在李泰身上打小算盘,就是揭皇帝的逆鳞。 李世民的态度很明确,李承乾要是坚持住不犯错误,他的太子之位是稳的,不会无故的废除他,但若是敢动李泰,那就另当别论了。 李世民现在就是想既保住嫡长子的太子之位,又保住嫡次子的位高权重。 李世民让群臣都看看《括地志》,赢得个交口称赞之后,他大摆宴席庆祝这套书的成功问世。 宴席之上自然少不了歌舞弹唱,君臣们举杯畅饮,同欢共乐。 李承乾忌口,不能喝酒也基本吃不了什么,没多一会儿他就在李元昌的陪同下回东宫去了。 “殿下,我誓死跟随你,大事成了之后,怎么赏我?” 李元昌笑吟吟的看着李承乾,李承乾哈哈大笑,他以为李元昌是看皇帝赏李泰的东西多了,便动了贪心,于是大方的说道:“想要什么赏赐,你尽管直说。” 李元昌一躬到底,说道:“刚才御宴上,我看陛下身旁有一个宫女,生的貌美、善弹琵琶,事成之后,当望垂赐。” “放心吧,到时候宫女随你便挑,莫说一个,就是十个、百个也不是问题。”李承乾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一个宫女算得了什么? “太好了。”李元昌高兴的笑道:“殿下,既共商大事,不如我们歃血为盟吧?” “好!我也正有此意。”李承乾特别喜欢这种有点血腥味的仪式,他时常的怀念李元昌带他玩的那种突厥风情的游戏。 他躺在地上装死尸,让兵士用刀子划破脸,围着他一圈一圈的哭,他当时感觉爽极了,可惜后来被父皇知道了,这种游戏再也没机会玩了。 他们刚准备好东西,李安俨、赵节、杜荷一起来到了东宫,他们没有二话,直接就加入了进来。 他们用刀割破手臂,用棉布擦拭血迹,再把带血的棉布烧成灰和到酒里,然后把酒喝掉。 “我们要紧锣密鼓的谋划才行,侯君集今天去试探父皇之意,说父皇暂时还不知道纥干承基去刺杀魏王的事,若知道定然会拿我问罪。” 李承乾这颗心就没回到肚子里过,自从纥干承基回来,他的心就在嗓子眼提着,他都怕一张嘴把心给吐出去。“侯君集是个粗人,他探消息未必准,我再去探探。”李安俨拿块白布把手臂缠了好几层,直到滴不出血来,穿上衣服便转身走了。ъitv 李世民御宴结束便回了甘露殿,他喝得头晕眼花不想再批奏章了,他就看着长孙皇后的画像,不言不语的时而傻笑、时而流泪。 人呐,有时候真觉得活着不如死了好,活着也太难了,身为人间帝王,最为尊贵的天下第一人,一共就三个嫡子,怎么就不能全都好好的?平常百姓家也养得起三个儿子,自己怎么就不能保住三个儿子全都荣华富贵? 陈文脚步声不轻不重的走到皇帝身后,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陛下,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求见。” “让他进来吧。”李世民悄悄的长出一口气,缓了缓情绪,缓缓的转过身来,李安俨走到皇帝面前六尺处停住脚,躬身一揖:“臣李安俨拜见陛下。” “免礼。”李世民很惦念魏征,亲切的问道:“郑国公今日如何?” “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不见好,倒也没有变得更糟。”李安俨停顿了一下,忽然说道:“陛下,臣有一言上禀。” 李安俨并没有说他要上禀什么事,而是左右各看了一眼,李世民微微一笑:“这里没有外人,你但讲无妨。” 整个屋子里就只有李世民、李安俨、陈文三个人,李世民没有赶陈文出去的想法。 “是。”李安俨低着头,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坚定的说道:“皇太子及诸王,陛下处置,未为得所。太子国之本也,伏愿深思远虑,以安天下之情。” 李安俨直接提出了废太子的要求,谁都看得出来皇帝现在有多么的器重魏王,也都看得出来太子现在有多么的荒唐,提这个建议简直太正常了。 把人往好里想,这就是为国为民坦诚直言的忠臣;把人往坏里想,这就是个见风使舵惯于揣摩上意的小人。 不管你怎么想,提这么个建议都不至于给自己招灾惹难,皇帝把你往好里想,同不同意你的建议都会奖赏你,皇帝把你坏里想,同不同意你的建议,都不会和你计较。 李世民闻言一笑,定定的看着他说道:“我明白你什么意思。” 第463章 苏烈护送你回去 李世民是真的明白李安俨是什么意思,他刚从东宫过来的,就说这种话,很显然他和侯君集一样,都是来刺探自己的想法的。 李安俨曾经为了掩盖李承乾偷百姓家牛羊的事情,而大肆的诬告李泰,这会儿又来说李承乾不适合当太子,谁信他的鬼话? 李世民淡然的说道:“高明虽然患有很严重的足疾,但他毕竟是朕的嫡长子,我怎么可能舍弃嫡长而立其他?” “陛下不可因私情伤天下,太子当立贤,方为造福苍生之举,愚守嫡长之道,则于民无利矣。” 李安俨坚决的要求废太子,虽未明说也清楚的表达出了他支持李泰的意思。现在这个时候废太子,李泰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胡闹!”李世民沉声喝道:“太子自然要立嫡立长,卿勿多言。” “是。”李安俨躬身一揖:“臣告退。” 李安俨后退三步,转身走出门去。李世民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心一揪一揪的揪疼,这就是自己亲手安排到太子身边的忠臣。bigétν 当初看李安俨死忠于李建成,李世民认为他能死忠于前太子,就能死忠于现太子,于是让他做了李承乾的护卫。 如今他果然是死忠于太子,却不拿皇帝当回事了。李世民面无表情的站在铜镜面前发呆,他看自己也不像个傻子啊,怎么那么多人拿他当傻子? 他还真希望自己是个傻子,如果自己什么看不出来多好,就不用生气了。李世民一抬头,又看到了那幅彩铅的全家福。 李世民心里暗暗的说道:“高明啊高明,你怎么就不能理解阿爷的一片苦心呢?青雀处处比你做得好,你应该奋起直追,样样都超过他才行。其实你只要和他一样,哪怕比他差点,甚至现在你只要保证不犯错误,我都会把江山交给你的。” 李世民感慨了一阵,闷闷不乐的睡觉了。第二清晨起来,和往常一样的去上朝,金殿上文武大臣分列两旁,坐在蒲团上,抻着脖子等着皇帝开口。 随着齐公公一声高喝:“有本早奏,无本散班。”早朝算是正式开始了。 “陛下”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是鸿胪寺卿:“去岁前往百济的使臣回来了,百济对于中秋夜行刺魏王殿下之事,表示此乃小民一人所为,他们对此不予理会,并要求我们把刺客送回百济,说百济之民当交由百济之官,我大唐无权羁押。” 李世民抠了抠耳朵,听不懂鸿胪寺卿都说了点什么玩意儿。 百济使臣之子当街行刺魏王李泰,事实上还是想要行刺太子,误把李泰当成了太子,这件事百济不予理会? 他不理会就完了?还不只是不予理会,还要求大唐把刺客给他们送回去,这是没睡醒吗? 吐谷浑、吐蕃、高昌,这一二年虽然没有大仗,小仗也没断过,我大唐国威不够强吗?咋就这么让人看不起了?百济凭啥飘成这样,是觉得我大唐没有武将了吗? 小小百济也太不拿大唐当回事了,真是给他们脸了,既然他们不要脸,那咱也别硬给了。 让咱把刺客给送回去,是吧?那就送吧,让谁去送呢? 李世民向下一扫,能去的人可真不少。想想上次打高昌,他把功劳给了侯君集,这回就给苏烈吧。 “十六卫大将军苏烈何在?”李世民一嗓子,苏烈激灵一下站了起来:“臣在。” “朕有意命你送那个刺客回百济,你都需要些什么?” 苏烈激动的用力一抱拳:“路途遥远护送个大活人多有不便,臣需要一个大食盒,带人头过去即可。” 刺杀我大唐的皇子,你还想活命回去?那除非你们百济国王会来事,拿出诚意来换,现在明显你们百济国王称王有点称腻歪了。 “哈哈哈……”李世民大笑一通,说道:“这是自然,朕是问你需要多少兵,一万够不够?” 苏烈一点没把百济放在眼里,打他们还用兵?自己去就能平了他们,边走边征兵都够用了,他伸出一个巴掌:“五千就够了。” “好。”李世民一拍龙书案,大声的说道:“即刻将百济的逆贼挂牌游街,三日后问斩,苏烈负责将人头送交百济,顺便替殿下讨个说法。” “臣领旨。”苏烈躬身一揖,可把他乐完了,又可以出去打仗了,只要 bigétν有仗打,他饭都可以不吃。 把苏烈给派出去了,那宫中这保卫工作怎么办?很多人竖起耳朵听着,这可是个很重要的职位,不知道皇帝要把这个职位给谁。 想起这几天的糟心事,李世民当时就有了算计,他朝下一望,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李世民微笑着开口说道:“从明日起东宫及后宫的宿卫军、禁军等皆归东宫千牛贺兰楚石暂时统领,其余宫殿的宿卫军、禁军等由亲勋翊卫校尉陆清暂时统领。” 贺兰楚石和陆清他们两个都没来上朝,没别的原因就是官太大了,皇帝不宣召的话,一般都不会来主动来的,因为来也是在门外站着,根本进不来。 贺兰楚石好歹是个千牛卫,属于正四品下,陆清是亲勋翊卫校尉,才是个正六品上。 让贺兰楚石一下子统领皇宫十二卫,这个跨度属实是不小,官升的实在是有点快,但也还在合理范围之内,看看陆清那官升的,简直,不用简直,那就是一步登天了。 掌管宫中十六卫是正三品,虽然陆清只掌管四卫,但是你看看他掌管哪四卫?整个太极宫里,除了东宫与后宫,那剩下的不就是皇帝的生活和工作区域了吗? 立政殿帝后共同生活的地方,两仪殿召开小朝议的地方,甘露殿皇帝寝宫,大兴殿俗称金銮殿,这都是什么重量级的地方? 什么叫核心?这都核到心脏里边去了。 众朝臣顿时有了一个共识,陆清是谁的人还用说吗?核心权力现在在谁的手里,该清醒清醒了,皇宠的天平明显已经偏向了魏王这边,在站队问题上趁有的选择,赶紧做出选择吧。 下了早朝,小朝议依然是热热闹闹的继续昨天的话题,讨论《括地志》、夸赞李青雀,至于什么百不百济的,谁把那事放在心上?打个百济还能算是战争吗? 两仪殿里大家高高兴兴的嘻嘻哈哈,东宫也乐翻了天,听说皇帝把十二卫交到了贺兰楚石手里,这可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 关键是后脑勺还没挨着枕头呢,晴空就来一个大霹雳,去洛阳下诏书的杜公公回宫了。 bigétν 第464章 杜行敏宫外候传 李承乾最担心的就是刺杀李泰的事被皇帝知道,一听说杜公公回来了,他顿时慌了神。 “咱们计划提前吧,万一父皇知道了洛阳的事,一定不会饶了我的。”李承乾急得连气都不会喘了,他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稳,目光从他们的身上挨个扫过去。 他们也有些不知所措,贺兰楚石明天才能接管宫中十二卫,今天调不了兵,侯君集能调兵却进不了宫,李安俨现在在魏征家里还不知音讯。 “好,你先装病,我现在就去禀告陛下,他一定会来探病,只要你病势沉重,他应该不会离开,等明天我拿到兵符立马包围东宫。” 贺兰楚石也想不出别的办法,觉得这样可以拖住李世民,只要他暂时不知道,就会陪在太子身边,如果他一个人过来,现在就可以动手了,如果人多就等到明天。ъitv 侯君集瞪了他一眼,冷哼道:“你装一天病试试,你能瞒过所有的御医吗?别说一天,一个时辰都装不过去。” “那,这可如何是好?”李元昌虽然是李承乾的皇叔,却也只是个和李承乾同岁的少年而已,没事的时候很是嚣张,有事的时候就剩下慌张了。 “我去陪着陛下,如果姓杜的上禀此事,我就骂他诬告,先查他一顿,拖上一两天,到时候太子就说被姓杜的气病了,也合常理。” 侯君集此言一出,杜荷立马竖起大拇指:“此计甚妙!” “姜还是老的辣。” “果然还得是老将出马。” 在几句赞美之词中,侯君集哈哈大笑着走出东宫的大门,他来到两仪殿的时候,里面正热闹的说说笑笑。 杜公公回宫并非什么大事,除了李承乾注意到他回来了,别人都没注意到。 杜公公也没觉得自己是多重要的人物,回来就回来了,还得喊一嗓子让谁给自己接个风吗? 回到自己的住处,杜公公往床上一躺,这一路颠簸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小黄门子倒上一盏热茶,很狗腿的端到他的面前。 “猴崽子,我没在家,你可撒开欢了,是吧?” 杜公公指了指腿,小黄门子赶紧给他捶腿,也不敢乱说话,就赔着笑脸,不言不语的。 “从洛阳到长安一天半,差点把我给颠吐了。” 杜公公这次是跟孙思邈和廉平一起回来的,李泰听说魏征病危,急忙把他们都派回来了,一路上换马不换车,愣是跑出了六百里加急的速度。 “行了,你去把令给我交了。”杜公公拿出一块令牌,交给小黄门子,他是一动也不想动了,小黄门子接过令牌,应了一声“是”,转身就要跑。 “哎,等等。”杜公公伸手往怀里一摸,掏出来两个大信封:“这两个交给陈公公就行。” 小黄门子把信封往怀里一揣,转身就走了出去。 陈文在两仪殿的院子里用拂尘抽打几下裤腿,抬起头看远处的山坡一片盈盈绿意,时间过的真快啊,转眼又到了初春时节,九殿下又该吵着放风筝了。 “陈公爷。”陈文闻声转头,见一个小黄门子笑嘻嘻的朝自己走来,他向前迎了几步,问道:“什么事?” “这是杜公爷让我交给你的。”小黄门子从怀里掏出两个信封,双手向前一递。 陈文伸手接了过来,淡然的问了句:“哪个杜公爷?” “就是刚从洛阳回来的杜公爷。”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陈文看一眼信封,是洛阳送来的,上面都有公印,看来耽误不得,他推门进了屋。 陈文一路小碎步的走到李世民身边,把两个信封往前一递:“刚收到的。” 李世民接过信封,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拉撕开了封皮,掏出信纸来,从上到下的扫了一遍,却原来是李淳风打上来的奏表。ъitv 李淳风言说魏王府里例行防刺客演习训练,结果出现了真刺客。 过程说的很详细,没直说,也说得很明白了,纥干承基不在自己房里的时间,回房的时间,他不告而别的时间,以及在他院子里发现了夜行衣和腰刀。 李世民看完以后把信纸又塞回信封,直接撕开了第二个信封,这是张亮写的奏表,张亮比李淳风实在的多了。 张亮坦言直说了李淳风怀疑纥干承基对魏王有不良之心,于是跟他商量给纥干承基下个套,纥干承基果然上钩了,考虑到如果抓住纥干承基,会连累到太子的名声,恐怕他们兄弟失和,所以故意放走了他,通过这件事能让魏王多加防范也就是了。 “什么鸡零狗碎的事也值得写份奏表,当朕很闲的吗?”李世民眉头一皱,不耐烦的把信纸塞回信封,把两个信封很随意的丢给陈文:“送甘露殿去吧,这玩意儿不值得批复。” 陈文也不敢吭声,拿着信封就走了。 李世民笑呵呵的一指秦琼:“你这一冬天温泉没白泡啊,我看你身体好了不少。” “是啊,这事挺神奇的,我自己在家烧热水泡就没有用。”秦琼还展示一下他的胳膊,告诉大伙他很健壮。 尉迟恭看他一眼,大嗓门子嚷道:“跟你比不了啊,想泡温泉就泡温泉。” 秦琼可以随便去骊宫泡温泉,这是皇帝给的恩宠,泡个温泉没啥令人羡慕的,但是这个特权确实令人眼红。 “哈哈哈”房玄龄大笑着打个圆场:“敬德不用羡慕他,他主要是有空。” 秦琼不当官,人家主要业务就是在家养伤,进宫议事那都属于是业余爱好了,其余的人多少都挂个官职,都有点本职业务要忙。biqμgètν 房玄龄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谁想去泡个温泉都不是事,最多就是先跟皇帝打个招呼呗,他就是去的勤,招呼打不过来而已。 “上次陛下带半朝的武将去骊宫泡温泉,说起来还是借了结社率的光。”程知节回想起那一次,还真的是挺特殊的经历,本来是出去玩命的,结果半路上变成了出去旅游的。 侯君集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他眼睛放光的说道:“陛下不如再带大伙去泡个温泉吧,我还没见过骊宫温泉啥样呢。” 李世民笑微微的看着侯君集:“说起来骊宫还是青雀建的,抽空是该过去住几天。” “择日何如撞日?咱们现在就走呗。”侯君集觉得要是能把皇帝骗走就太好了,明天贺兰楚石就有兵权了。 李世民刚要说话,陈文又推门走了进来,他低头弓腰的走到桌子旁边,轻声说道:“齐州兵曹杜行敏宫外候传。” 第465章 改正错误的时机 李世民满脸的笑意,瞬间就挂了一层霜,表情都被冻住了,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可也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这一天怎么来的这样快?他们在路上多走一天,李佑就多活一天。 不管他犯下什么滔天大罪,不管他在别人眼里有多么的大奸大恶,在李世民跟前,他终究是自己的亲生子。 看着侯君集,李世民又想起了李泰说的那句“尽忠于国,虽仇必赏。心怀异谋,虽亲必诛。” 李世民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救下李佑,他造反已成事实,给他留个全尸就是最后的恩典了。 “他一路辛苦,就不必进宫行这虚礼了。”李世民早就收到奏报了,所有的事情都很清楚,也没什么急着要问的,也不想见谁。“把李佑带进宫来,别室囚禁,其余人等送入刑部大牢。” “是。”陈文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ъitv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两仪殿,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都知道皇帝心情不好了,也都无言安慰。 “乔松、时文,你们两个和李勣一起审理李佑吧。” 李世民让房玄龄、萧瑀、李勣三个人一起审这桩毫无难点的谋反案,就是体现一下他比较重视这个事情,其实谁心里都清楚,这根本就是走个流程的事。 房玄龄和萧瑀双双站了起来,躬身一揖,齐声应道:“臣遵旨。”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李世民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整个人看起来都颓废了许多。 “臣告退。”有的人一揖之后,悄悄的向外走了,有的人只是站了起来却没有动地方,静静的看着皇上。 “陛下,我留下来陪你吧。”秦琼也不知道该说句什么话来安慰皇帝一下,他就觉得身边有个人,心里就不那么难过吧。 李世民低着头,轻轻的摇了摇头:“走吧,都走吧,告诉陈文什么事也别报,什么人我也不见,朕就想清静一天。” “陛下”秦琼还想再坚持一下,侯君集拉了他一下,冲他摇了摇头,秦琼轻轻的叹了口气,跟着侯君集一起走了出去。 侯君集走到院子里,就把皇帝刚才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述给陈文了,告诉他今天皇上什么人都不见,什么事都不让报。 侯君集走出两仪殿的大门,抬头看看天,看来真的是命中注定的要变天了,谁能想得到皇帝这么配合? 侯君集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拖住皇帝一天,明天就可以设骗局,发动政变帮助太子夺权了。 侯君集大步流星的到东宫去汇报这个好消息,李世民则来到甘露殿,把那李淳风和张亮写的奏表,从头到尾的又看了一遍。 这几天就觉得东宫有点不对劲,如今一下就想明白了,看来李承乾是做贼心虚,想用极端手段来掩盖他犯下的错误了。 李世民真觉得欲哭无泪,李佑已经犯下大错了,李承乾非但不引以为诫,还要重蹈覆辙吗? 李世民不能看着李承乾也掉进这万劫不复的坑里,他刚才不动声色的把这两封奏表瞒下来,就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李承乾犯下的错。 李世民一定要把李承乾从悬崖边上拉回来,他对陈文说道:“把太子给我叫过来。” “是。”陈文转身出去,吩咐一个小黄门子去东宫请太子。 小黄门子来到东宫,对着李承乾躬身一揖,规规矩矩的说道:“皇上请太子殿下到甘露殿。” “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小黄门子应声而退,心里暗暗的憋屈,这回去怎么回话?太子殿下连肯不肯来都没说。 李承乾没法说,他也没想好要不要去呢,不去就是公然抗命,去又怕凶多吉少,左右都是为难,急的他直搓手。 “太子你还是放心大胆的去吧,皇上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找你也不会是洛阳的事。”侯君集坚定的眼神给了李承乾很大的勇气,他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李世民等了好半天,李承乾才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两个小黄门子推着他过来的。李世民一摆手,把屋里的小黄门子和宫女都赶了出去。 李承乾努力的往起站,李世民淡然的说道:“家无常礼,不用拜了。” “谢父皇。”李承乾现在往起站倒是容易,就是站着很不舒服,走也就是能走有限的几步,他大多数时候不是在床上,就是在轮椅上。bigétν 父子俩都生活在皇宫里,却也很长时间没见过面了。听说李佑谋反,李泰大老远的跑回来陪李世民十来天,李承乾连一次都没过来。 按宫规太子每个月都是有固定的时间必须来参拜皇帝的,念他有足疾,李世民把这些虚礼的规矩都给取消了,李承乾这事倒是听话,你给我取消了,我就一次也不来。 李世民静静的注视了他一会儿,才低沉的问了句:“李佑的事你知道吗?” “听说了。”李承乾不能说不知道,阴妃都因此被降级了,皇宫里已经没人不知道了。 “你有什么想法?”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李承乾不可能替李佑说话,李佑是造反,替他说情就等于是找死。 李世民轻轻的长出一口气:“我不是让你说怎么处置他,我是问你从他这件事上,你能悟出什么?” 造反还带谈感想的?谈也该找李佑来谈吧?李承乾有点发懵,他就说了句:“做人理该安守本份。” “嗯,李佑在京城的时候,你们俩走动的比较近吧?”李世民缓缓的开口,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李佑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这一步的?” 李承乾一下子汗都渗透了中衣,这是不是敲打他什么?他急忙解释道:“我只是偶尔和他吃个饭、打个猎什么的,他做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一点也不知道。” 李世民的眉头微皱,李承乾就知道先把自己摘清,其余的问题都不往心里去。 “李佑大大小小犯过很多错误,他每一次都不肯承认错误,每一次都想办法掩盖错误,最终走上了没法回头的死路。”李世民看着李承乾,语重心长的说道:“高明,你好好想一想,一个人要是犯了错误,什么时候改正是最好的时机?” “错误应该在犯之前就改正,如果已经犯了,就没有机会改正了,只有接受惩罚。” 李世民摇了摇头:“人都会犯错,犯了错能够知错、认错、改错就好。就像李佑,他杀师未遂,以为我不会饶他,其实那时候他认个错,我最多罚他点钱。”biqμgètν “他杀了权万纪,以为我不会饶他,他那时候要是知道悔改,我最多贬他为庶民,过几年还会封王,他总是以为我不会饶他,却不知我是最想饶他的人。” 李世民无奈的叹了口气:“高明,你记住一个人改正错误最好的时机,就是你意识到自己做错了的时候,认错改错永远不晚,最危险的事就是知错不改、执迷不悟,真的会把自己逼上死路的,你明白吗?” 第466章 好良言与好朋友 金凤翥,青鸾栖。梧桐佳木,枝叶有高低。叶知寒暑遮望眼。草色烟光,哀哀子规啼。 琉璃瓦,白玉梯。管窥蠡测,相去若云泥。众星拱北月流西。枕上惊梦,啾啾五更鸡。 李世民苦口婆心的劝说,他生怕李承乾也像李佑一样,一时心慌就走上万劫不复的死路,一个李佑已经让他心如刀搅了。 不管李承乾现在是不是有不该有的想法,他都必须要给他打预防针,看他低头不语,李世民问道:“你说,现在有什么办法能保住李佑的命吗?” 李承乾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说道:“谋逆大罪,万无一赦。” “是啊。”李世民无奈的长叹一声:“即便朕是皇帝也做不到,这天下最大的不是皇帝,是律法。不只李佑,任何一个皇子朕都保不住。” 李承乾层层冷汗止不住的往外冒,心就在嘴里含着,一句话也不敢说,怕张嘴把心吐出去。 李世民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他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便又说道:“李佑原本不是一个叛逆之子,他就是被身边的奸邪小人给害了,他总是相信别人而不肯相信自己的阿爷。” 李世民忽然想起李泰写给李治的信,信里告诉李治,这天下唯有阿爷是值得用生命信任的人。 青雀这孩子拎得清谁是亲人,李佑偏偏分不清亲疏,自己亲爹和老师的话,他当成耳旁风,别人的话他奉为金科玉律。 眼前的李承乾比李佑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李世民生怕拉不回来他,他就是个不吭声,也不表个态。 李世民干脆直接说道:“高明,你千万不能像他一样,你心里有什么事一定要和阿爷说,属下犯了什么错,你也不要包庇,知道吗?” “父皇放心,儿知道的。” 看他脸上的汗都滴了下来,李世民知道他是听明白了,只是还不肯当面认错,看来自己不给他挑明,他就打算装糊涂到底了。 “高明,我跟你讲了这么多,你就没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李世民就是想给李承乾一个机会,他自己说出来就什么错都没有,只惩罚一个纥干承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父皇说的对,金玉良言,儿一定深铭肺腑,永不敢忘。” 李承乾什么都听懂了,他感觉父皇就是知道了洛阳那边的事,在诈自己的供招,自己才不会傻到主动交待出来。 他这一丝缝儿都不透的态度,真的气着李世民了,李世民冷哼一声,把张亮发来的那份奏表摔到了李承乾的腿上。 李承乾掏出里面的信纸,从上到下看了没两行,手就控制不住的抖,抖得纸唰唰直响,看到一半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扑通”一下跪倒,浑身都抖得乱颤。 李世民一看这孩子缺心眼,奏报上没有一个字说纥干承基干的事是太子指使的,你怕什么? 李世民假装冷森森的问了一句:“这件事你知情吗?” 知情吗?李承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不知情这个答案可选。不知情,绝对不知情,这事万万不能承认自己是主谋。 “父皇,儿实不知晓。”李承乾奏表也没看完,他一个头磕到地上:“儿敢对天盟誓,此事儿毫不知情啊。” “现在你知道了吧?” 李承乾猛的抬起头,对着李世民冷冷的目光,他脸上全是汗,眼中噙着泪,脸色吓得惨白,连话也不会说了。 “回去吧,把这件事办好,你没犯错,阿爷不允许任何人冤枉你,你若是错上加错,阿爷也不会再保你。” “是,阿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李承乾磕了个头,爬起来恭恭敬敬的一揖:“儿告退。” 李承乾向后退了两步,抓住轮椅推着慢慢的走到门口,他一开门,小黄门子们急忙跑了过来,有人接过轮椅,有人扶着太子,把他推回东宫。 李世民看着他出了门,心里暗暗的祈祷,高明你千万别再犯错误了,纥干承基只能被抓不能被杀,如果你暗杀了他或者私放他出逃,你那点心思可就昭然若揭了。 李世民想着想着长叹一声,心里稳当了不少,不管怎么说自己把这件事给挑明了,李承乾不用戚戚惶惶的了,应该不会再做什么过激的事了。 李承乾只要把纥干承基交出来,哪怕审出点什么,哪怕推不掉,最多褫夺太子封号,起码保得住个亲王,没必要非干那刀尖上跳舞的事。 李世民的话对李承乾是有触动的,而且触动很深,他一路上都在天人交战,搅得他心绪纷纷都快疯了。 他一回到东宫,立刻就被侯君集、赵节、杜荷、李元昌、贺兰楚石给包围了,大伙七嘴八舌的问陛下都和他说了些什么。 他们全都席地而坐,几个蒲团围成一圈,李承乾阴沉着脸,许久不肯出声,众人也都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李承乾缓了很久,终于开口说话,他也没藏着掖着的,就把张亮上奏表的事,以及李世民跟他说的所有的话都重复了一遍。 “父皇什么都知道了,也没有追究我的意思。”李承乾想造反就是被吓的,现在这件事不算事了,他胆气又不足了:“我们现在收手的话,大家什么事都没有。” 赵节一听就急了,他说道:“太子仁孝,可你有没有想过魏王如今坐镇东都,他大权在握会没有异心吗?” 李元昌也急忙帮腔:“这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日子你还没过够吗?暂时没事你就知足了?太子再好,有天子好吗?” 杜荷冷哼一声,说道:“陆清掌管宫中四卫,这就是魏王要跟你分庭抗礼的信号,苏烈回来肯定又要升官,你可以不动手,谁能保证人家也不动手?” 贺兰楚石劝道:“殿下不用担心,明天我兵符到手,就去请陛下前来探病,你只要在床上躺着,什么也不用做,就能稳稳的登基称帝了。” 侯君集轻轻一叹,慢慢的说道:“来不及了,纥干承基知道的太多了,交出他,咱们全都完蛋,不交出他,这件事交待不过去,而且纥干承基现在是不是已经被抓了,都不一定呢。”ъitv 李承乾一咬牙,大家说的都对,这憋屈日子早过够了,一步登上帝位,再也没人敢干涉自己了。 “好,先把纥干承基抓起来,假装审个一天一夜,明天咱们按计行事。”李承乾话音刚落,贺兰楚石就站了起来:“我这就去。” 纥干承基自回到东宫,就在自己的屋子里,一步都不出门,贺兰楚石推门一看,一颗心好似掉进了井里。 第467章 拔出萝卜带起泥 纥干承基要不是无处可逃,他压根都不会回到皇宫来。他的家人都在李承乾的手里控制着,他唯有把最后的希望押在李承乾政变成功上。 贺兰楚石前来“抓捕”纥干承基,推开门一看,屋里乱七八糟、空无一人,所有的箱子柜子都被翻得底朝上。 贺兰楚石找到宫中宿卫询问,才知道纥干承基刚刚被李勣给押走了。 李承乾得知之后,又是气恼又是惊慌。 惊慌自然是怕纥干承基招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气恼是因为自己刚刚还差点信了父皇的话,真的想要收手,没想到父皇一面答应让自己来处理这件事,一面出手把纥干承基先抓了。ъitv 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李承乾冷笑一声,心里暗道有你骗我在先,就别怪我骗你在后。 李承乾看着黄昏缓缓的降临,心就像天边的火烧云一样在燃烧,只要咬牙熬过这一晚,明天这天下就是我李承乾的了。 他冷冷的冷笑连声,父皇你念父子情,封我为太子,我也念父子情,封你做个太上皇,可好? 李佑也看着这堆火烧云,进宫来摘掉了身上的枷锁,洗了个澡,换了新衣服,现在只是把他关在一个小院子里,院外有重兵把守,院内有人不离身的看着,不过他有在院内走动走动的自由。 这皇宫大内也曾是他的家,现在他再不敢奢望称王称帝,从前嫌弃太过平常的蟒龙袍,如今在他的眼里是何等的高贵?从前的兄和弟都还是皇子亲王,他却成了阶下囚。 后悔么?这时候说后悔已经成了笑话,人生没有如果也没有重来。他仰望着天空,他的人生也像这个黄昏一样到了落幕的时刻。 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自己种的恶果自己吃,没什么好说的,一死而已,李佑一声长叹,自己是自作自受,其他人也并不无辜,只可怜了自己的亲生娘无端的受了连累。 他以为他只连累了阴妃一个人,却不知纥干承基也是因为他才被捕的,俗话说拔起萝卜带起泥,纥干承基这一带带起了一串萝卜,带翻了半个长安城。 房玄龄、萧瑀、李勣分头审讯从齐州押解过来的人,从物证中发现一个鸣镝(音笛),据昝君谟招供说这个鸣镝是李佑过生日的时候,太子派纥干承基送来的礼物。 鸣镝就是一种哨箭,按理说不过是个有趣点的玩具罢了,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是这东西在皇家是大忌讳,尤其是皇子是绝对不可以触碰这个物件的。 秦汉之际冒顿(音默读)利用鸣镝训练出一批死士,顺利射杀父亲,当上了大单于,从那之后皇家子弟不许有鸣镝,就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皇子手里有此物,说明早有反心,这个物证不能不重视,李勣马上带人把纥干承基给抓了起来。 大理寺的牢狱里,各种各样的刑具琳琅满目,看得人毛骨悚然,李勣和萧瑀坐在一张小木桌的后面谈笑风生。 “纥干承基,为什么抓你来,你心里清楚的吧?”李勣笑呵呵的看着纥干承基:“招也由你,不招也由你,说实话我不愿与你为难,你要非想领教领教这些个玩意儿,我也只能成全你。” 所谓的问供都是诈供,知不知道为什么抓你?你都干什么了?你就招吧,问供的人不嫌你话多。不管你招出来的事,是不是他要问的,他都有耐心听你说,你招的越多越好。 纥干承基以为自己刺杀魏王的事败露了,他不想攀扯太子,毕竟保住太子就能保住家人,攀扯太子能不能把太子拉下来不一定,自己家人肯定先倒霉。 说自己跟魏王有私仇?自己也不配啊,自己是多大的人物?跟魏王没有半点交集。说是自己想除掉魏王以稳固太子的太子之位,好像也说不通,这种事得有个同伙才像真的,没有自己寻思一下就上手的。 纥干承基一咬牙,说道:“是我跟贺兰楚石私下里议论,觉得魏王如今势压太子,贺兰楚石说太子顾念手足之情忒甚,不如我们背主行事,除掉魏王可稳住太子之位。”biqμgètν 李勣和萧瑀一听这话,心都翻个跟头,脸上却都是云淡风轻,跟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又淡然又漠然。 “适时太子命我去洛阳接廉郎中回京,我便留意起来,听闻魏王大开宴席,以为他必然大醉,于是趁夜潜入寝宫,不料却中了计,刀扎床板并未伤到人。心慌之下我便逃回京来,谎称廉郎中染了风寒,便搪塞过了太子。” 纥干承基自顾自的说着,自然有人把口供记得清清楚楚。李勣和萧瑀都没心思问鸣镝的事了,他这一张嘴就甩出个惊天大霹雳。 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不管他怎么摘,都是太子派他去的洛阳,而他在洛阳干了刺杀魏王的事。 当然抓太子不能只凭他一份口供就动手,但是抓贺兰楚石就不用有什么顾虑了。天已经黑了,贺兰楚石当然也回到了家中。 大唐有宵禁制度,晚上是不允许在街上走动的,当然抓人的捕快可以例外。李勣带兵过去,把刚爬到床上的贺兰楚石,从被窝里给揪了出来。 “看不出来你小子胆子这么大。”李勣指了指墙上、地上的各种刑具,问道:“你是直接招还是先走一遍流程再招?”biqμgètν 贺兰楚石两眼直勾勾的,浑身直打寒战,以为天亮就能拿到兵符,接管皇宫十二卫,然后再诳皇帝到东宫探病,按照计划不等到中午,太上皇就诞生了。 谁能想得到,连天亮都没熬到?皇帝怎么先动手了?难道皇帝不光知道纥干承基刺杀魏王的事,还知道了我们密谋造反的事? “呵呵呵”萧瑀笑着走到贺兰楚石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有胆,想不到你这么敢干,事到如今谁也救不了你,你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区别就是死一个还是死一族,你好好想想清楚。” 贺兰楚石彻底的慌了,人都在狱中了,还有什么可侥幸的?若不是铁证如山,谁敢随便的抓朝廷命官? 既然事情已经暴露了,那就是互相推卸责任,主谋是要被灭族的,从犯或许只死自己就够了。 “不是我,跟我没关系,我是被胁迫的,我不得已才参与其中的,但是我什么都没干。” “别慌,坐下慢慢说。”李勣抬手拍了他的左臂一下,正拍到了他跟太子一众人等歃血为盟的伤口上,他疼得大叫一声。 李勣一挥手,两个兵卒上前三下五除二的扒下他的衣服。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第468章 四月初一送春归 要说李勣属实是不讲究,这春寒料峭,呃,算是春末夏初的时节,把人家上衣给扒光了,贺兰楚石必定是冷的厉害,哆嗦得上牙打下牙,嘴唇都变色了。 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一时刻,贺兰楚石大概会感慨一句“那是一个阴冷漆黑的夜晚,大理寺的牢房有些潮湿,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 咳,想多了,别说多年以后,今晚能不能过得去还不知道呢。贺兰楚石眼发直、心发抖,胳膊上的布条都被拆了下来,伤口被拍得直往外渗血。 显然这个伤口也就是一两天之内造成的,如此整齐的刀伤,不能说是树枝刮的吧?说是和谁比武弄伤的?比武也没有动真家伙的。 总得说点啥才行,贺兰楚石这会儿真的是啥也不想说,可是放眼看看全屋都是“劝”你开口的好东西,什么皮鞭、棍棒、红烙铁,真是样样俱全。 这伤口破皮不伤肉,一看就是自己划的,没事给自己胳膊开个口,这是什么爱好?不傻的都能猜出来这是怎么回事,贺兰楚石需要做的就是拉个名单出来。 无奈之下贺兰楚石说道:“我与杜荷、赵节饮宴,一时兴起我们三人决定拜把子,于是就划了一刀。” “拜把子不是用鸡血吗?你们是喝傻了还是怎么地?喝的假酒吗?”李勣脸上全是充满了嘲讽的笑容,就算是歃血为盟,也多是用动物血涂抹于嘴唇上,直朝自己动刀的没多少。 他们这三个人都是贵族中的贵族,一个个身娇肉贵的,能舍得给自己一刀,这是表多大的决心?要干多大的事? 纥干承基去洛阳刺杀魏王,他们这边歃血结盟,东宫的贵客们干的事可真挺贵呀,李勣光是想想都要跪了。 “喝的什么酒不重要,跟什么人喝的才重要。”萧瑀笑呵呵的说道:“去请驸马都尉杜荷,开化郡公赵节。” 请人的事萧瑀不参与,李勣去就行了,审人的事,萧瑀也累了,他决定到外面补个觉,临走对录事说道:“他爱说什么说什么,他说你就记,不说也别问。” 又吩咐狱卒一声:“把他吊起来,他要说话就放下来让他说,没话说就吊着。” “是。”狱卒和录事恭恭敬敬的躬着腰应了一声,萧瑀转身就走 biqμgètν了。 贺兰楚石双手带着铁拷,铁拷中间有铁链相连,铁链中间被绳索拴着穿过空中的吊环把给人悬吊起来。 悬吊的高度是双脚刚刚离地,脚尖要是用力向下能触到地面,但是手腕会卡得很疼,手要是抓住铁链用力做个引体向上,手腕可以不被卡压,前提是你得有力气一直撑着。 悬吊好了之后,狱卒和录事也不嫌弃,双双躺到墙边的破木板上,折腾半宿了,能歇一会儿是一会儿,他们只丢给贺兰楚石一句话:“你最好别出声。”biqμgètν 他要是不说话,狱卒和录事就可以睡觉,他要是说话,他们就得折腾。贺兰楚石也不想折腾他们,但是这滋味谁上来吊着谁知道。 其实贺兰楚石这边算好的了,纥干承基那边鞭抽、棒打、小烙铁都快轮一圈了。 四月初一是个很平常的日子,然而今年的四月初一很不平常。 长安四月初一的早晨异常的美丽,或许是为了和昨晚的火烧云比美,漫天的朝霞如同仙女织就的彩缎一般在天边肆意的铺展。 房玄龄、李勣、萧瑀三个人在朝房碰面,六只眼睛都红通通的,都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关键是三个人的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这辈子没遇上过这么大的瓜,同时审理两个皇子的谋反大案,从古到今这真的可以说是开天辟地头一份了。 这一晚上就是拔萝卜,揪泥,再拔萝卜再揪泥。现在除了李承乾以外,其他人都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侯君集、李安俨、李元昌、杜荷、赵节全都被下了大狱,有的挨了几鞭子,有的问了几句话,有的还没来得及问话。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会儿上朝怎么跟皇帝汇报这事?用不用先传御医上殿?要不给皇帝备点速效救心丸吧。 房玄龄手里拿着纥干承基写的告发太子谋反的奏章,按说他身为朝中元老级别的重臣,发生了这样的事,不应该是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吗? 这是多么令人痛心的事情,房玄龄内心里居然有一股几乎要压制不住了的狂喜,他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反正莫名其妙的开心。 李勣手里拿着贺兰楚石揭发侯君集相助太子谋反的奏章,感觉有点哭笑不得,侯君集这个老东西真是天生反骨,陪爹造一把反,回过头来陪儿子再造一把反。 李承乾这次是彻底凉透了,下一任太子目前来看应该是毫无悬念的。李勣早也料到有这一天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李勣千算万算漏算了李承乾是李泰的最佳助攻,谁能想得到他没事还要造个反玩玩? 看看李靖和魏征,自己好像是慢了一步。回想起昨夜放飞的信鸽,李勣嘴角微挑,自己也算稳稳的站好了队。 从长安到洛阳六七百里的路程,皇家仪仗步行赶路要半个月左右,平常的一人一马要三四天,中途换马不换人,不分日夜的奔驰最快一整天能到,那么信鸽呢? 军队以及皇家用的信鸽,两个时辰就能把信送到,所以李泰和李治有的时候一天会往返好几次小纸条。 昨天晚上李淳风坐院子里看着两个小道童炼丹,这天师丹药炼的都快堆成山了,也没炼出能爆炸的玩意儿。bigétν 李淳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开始怀疑李泰的想法了,一个道童炼丹炼炸炉了,他就说硝石和硫磺混一起能制造出一点燃就爆炸的东西,试验这么久了也没再炸一次炉。 一次意外而已,值不值得投入这么大的成本去研究?那次炸炉一定是配方的问题吗?就不能是炉的问题?也许就是炉不结实呢? 李淳风正盯着炉火胡思乱想,一只信鸽稳稳的落到了他的肩上,他拿出纸条一看,立马疯了似的跑去找李泰了。 李泰刚躺下,还没睡着呢,就听李淳风就冲守门的人大声的嚷嚷:“叫殿下起来!快点!” “让他进来。”李泰也没起床,就只是坐了起来,李淳风进门就把守夜的人给赶了出去。 他点起蜡烛,端着烛台走到床边,把纸条往李泰手里一塞,李泰展开纸条一看,立马哈哈大笑:“我终于等到今天”。 “别笑了,收拾收拾火速回京,在太子一事上什么话也别说,皇上问你你就是个哭,另外切记提防一人。” 李泰咂了咂嘴,哭有点困难了,这心里乐的直鼓泡,好吧,情绪可以酝酿,尽量哭就是了,他问道:“提防长孙?” “李治。” 早朝开始的时候刚好也是开城门的时候,李世民这边抬腿走进大兴殿,李泰那边纵马冲出洛阳城。 第469章 四月初一惊天雷 天天上朝,只有今天腿特别的沉,李世民很想满面春风的出现在大家的眼前,可他怎么也笑不出来。bigétν 昨天让人审理李佑的案件,今天就该宣判了。他造反的事实如此清楚,说实话连审都是多余的,就写几个字,走个流程的事。 李世民希望儿子多活几天,可也没必要故意拖延审讯的过程,这根本也不需要揪什么细节,舍着皇帝的面子,给他拖个三天两日的有什么意义? 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别说皇帝就是佛祖也救不了他了。 李世民拖着两条灌铅了一样的腿,强打精神的走过去,缓缓的坐到龙椅上,连向下望一眼都懒的望。 群臣给皇帝见了礼,齐公公一声高喝:“有本早奏,无本散班呐。”早朝就算正式开始了。 大殿上很安静,李世民在心里默数着,再安静五秒钟,没人说话我就散朝,有什么事明天说。 五,心突的一颤。四,感觉如坐针毡。三,呼吸屏住,人直想往起站。 “陛下,臣有本启奏。” 李世民一看是萧瑀站了出来,顿时觉得头大了一圈,不用幻想了,李佑的案子还能审两天,也太瞧不起他们三个主审官了。 李世民暗暗的长出一口气,微微的点了点头,咬着后槽牙说道:“爱卿请讲。” “臣奉命审理齐王佑篡逆谋反一案,发现其中有许多的疑点,牵连甚众。” 李世民闻言眼睛一亮,萧瑀太体贴上意了,这是找理由想让李佑多活几天吗?有疑点好啊,疑点越多越好,这要是审个三年五载的,说不定还能找个借口赦了李佑的死罪呢。 “有疑点就继续查,一定要查清查实查到底。”李世民不嫌查的时间长,查的越细越好,要不然你这辈子不用干别的事了,就查这一桩案子都行。 萧瑀抬头向上望了一眼,又低下头,有点不忍心开口了,这时房玄龄站了出来,咋地也得说,这么大的事谁敢给瞒下不成? “陛下。”房玄龄躬着身子,双手举着奏章,说道:“东宫侍卫纥干承基上告太子谋反。” “什么?”李世民一下从龙椅上弹了起来,他怒不可遏的大吼起来。“他好大的狗胆!居然敢诬告当今太子!高明仁孝纯深,绝不会做出背父背君之事,更何况从古到今,你们听说过几个太子谋反?这等荒谬之言,何能轻信?” 房玄龄一直躬着身子,向前递着奏章,姿势一点没变,等到李世民咆哮完了,他又说道:“非是臣轻信荒谬之言,实在是他言之凿凿,确可信据。”bigétν “哼!”李世民阴沉着脸,冷哼一声,怒问:“他都告些什么?” 李世民说什么也不能把李承乾跟造反这俩字联系到一起,否则李承乾就没命了,哪怕纥干承基刺杀李泰的事暴露出来,也一定要摘清李承乾,先保住儿子再说别的。 “太子听说齐王造反,便对纥干承基说,东宫的西墙离大内只有二十步,若论开创大业,岂是齐王能够相比的?太子还曾派纥干承基和张师政前去刺杀于志宁,是张师政心软放过了于志宁。” 房玄龄只挑了这么两件事说,一件是李承乾想要弑父,虽然没有行动,但是他宣之以口了,这种事起念就是死罪。 另一件是李承乾杀师,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他行动了,这种事同样起念就是死罪。 这两件事你要是能公开的忍,那洛阳行刺个假李泰的事就更不值一提了,根本没有提一嘴的必要。 “这等大事岂能听他一面之词?可还有其他人证?” 李世民这就是不讲理了,像弑父杀师这等机密事,还能开个会公开说吗?上哪儿找人证去? 还别说,李承乾就是开个会公开说的,人证有,不光有,还有不少,而且都抓起来了,想提谁都现成。 房玄龄站直了身体,这腰弯的生疼,李世民站在上面,齐公公没得到指示也不敢随便下来拿。 房玄龄不说话了,李世民心下稍安,哪怕不要脸不要皮也得要儿子,只要没有别的人证物证,不管纥干承基说啥都是一面之词,他说的就不是人话,不用听。 李勣一步走到中间,他未曾说话先低下了头,也一躬身,向前递出一个奏章。 “陛下,臣有本上奏,请陛下御览。”李勣不忍心说出来了,你自己看吧,我真怕你抗不住。 李世民闭了一下眼,长出一口气,料得他也就是上报李佑的累累罪行,一条罪是死,一万条罪也是死,这个儿子舍也得舍,不舍也得舍,朕认了。 “爱卿,有话尽管说在明处,朕有心理准备。”李世民双脚向下扎根,强迫自己站得更稳一点。 李勣咬了咬牙,感觉像自己犯罪了一样,这么难以启齿呢?我是不是爱上陛下了,这么担心他一个跟头摔下来呢? “贺兰楚石上告侯君集相助太子谋反,他与太子、汉王、李安俨、赵节、杜荷歃血为盟,并已谋划好了造反大计。” 李世民当时身子一晃,齐公公向前一步,想要扶皇帝一把,却见皇帝没有摔倒。 若只是纥干承基一个人死咬李承乾,李世民还压得住,大不了就昧着良心杀了纥干承基,说他是诬告他就是诬告。 现在这么多人卷进来了,这件事盖不住了。 其实李世民早就有所觉察了,这几天就觉得东宫不对劲,若不然也不能苦口婆心的跟他讲那么多,只不过李世民以为李承乾可能是畏罪之下,想要用过激的手段再次行刺李泰,没想到他居然想朝自己下手。 李世民都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又蠢又混的蛋。 搞政变,不知道掂量掂量自己吗?你不如你皇叔一个脚趾头,你赶不上你皇伯父一根头发丝。 李世民如遭雷劈,傻愣愣的站着没动,长孙无忌一个高蹿了起来,指着李勣喝问:“你说什么?他们,他们要造反?” 长孙无忌把心血都押在了李承乾身上,有一阵对他灰心,便开始跟李治培养感情,自从被李治给出卖了之后,他又回头支持李承乾去了。 李承乾这段日子挺消停的,他正暗暗窃喜,哪料得到李承乾突然甩出来这么一个大招,这个雷一下子把他炸的外焦里嫩。 说纥干承基上告太子谋反的时候,长孙无忌都没往心里去,一个人说有个屁用?可是这么多人都牵涉了进来,这真的是百口莫辩了,李承乾这个太子,就像一座大厦轰然倒塌。bigétν 长孙无忌的脑袋嗡嗡作响,他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李治! 第470章 四月初一多风雨 李承乾是彻底废了,长孙无忌都感觉有点站不稳,眼前噌噌冒花,李勣没回答他的话,就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承乾是一丁点指望也没有了,别说太不太子,连命他也保不住了。亲舅舅,亲爹,亲舅舅加亲爹也保不住他的命了。 废太子接下来就是立太子,立谁?庶子坚持不在考虑范围,嫡子也不能立李泰,长孙无忌只能接受立李治! 长孙无忌痴愣愣浑身发冷,李世民乜呆呆两眼发直,心慌的恨不得抓点什么才好。他慢慢的放眼向下望,下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牛头马面,一个个全是来催命的。 催他儿子的命,而且是两个儿子!不,不只两个儿子,还有自己的弟弟、女婿、外甥、爱将、宠臣。 李世民抬头用力的掐着自己的脑壳,什么叫众叛亲离?控制不住的想哭,控制不住的想笑,报应啊,报应来的真快。 李世民一声不吭,整个大殿静寂无声,缓了有一刻钟,李世民转过身慢慢的走向龙椅,慢慢的坐下,慢慢的开了口。 “将太子带离东宫,幽禁别室。”李世民嘴唇颤了颤,他用力的绷住嘴角:“司徒长孙无忌、司空房玄龄、特进萧瑀、兵部尚书李勣、大理卿孙伏伽、中书令杨师道、中书侍郎岑文本、御史大夫马周、谏议大夫褚遂良。” 李世民每念一个名字,下面就站出来一个人默默无声的一揖,李世民看着他们说道:“朕命尔等合力鞫讯,速将此案审清问明。” “臣遵旨。”众人齐齐的躬身一揖,李世民起身就走了,今天再也不想过问其他任何事了,齐公公急匆匆的喊了一声:“散朝。”抬腿追了上去。 李世民回到两仪殿,提笔写下三张纸条,按上最小的一方私印,三张纸条写的是一模一样的内容:“速归,速归,速归。” 他亲手把三张纸条塞进三个小竹筒里,拴到三只信鸽的脚上,亲手把它们放飞。 它们都是最好的信鸽,飞到洛阳用不上两个时辰,如果李泰能第一时间收到的话,以他那匹汗血宝马的速度,他明天中午就能到京城。 陈文不知道早朝上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没见过皇帝的状态如此的不好,以前最多就是暴躁,往死里发脾气,给人的感觉就是雷霆般的威慑,而这一次却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带给人一种无穷的惧怕,令人不停的战栗。biqμgètν “陛下,昭武校尉陆清求见。”陈文说话都不敢大声,心想陆清真够倒霉的,一万年不进一回宫,偏赶上这会儿来。 陆清?李世民撩眼皮看了房门一眼,陆清在李世民心里就是李泰自己交的唯一的一个朋友。 自从长孙皇后过世之后,李世民只在陆清跟前看到过李泰放松下来,李世民看到过陆清陪李泰打拳,他真的不给李泰喂招,他敢不留手的打,把李泰打急了,玩命跟他拼,最后还是被收拾得灰头土脸。 李世民也看到过陆清陪李泰下棋,被李泰欺负得受不了了,他中途把棋子拂乱,弄得满地都是,然后再乖乖的捡起来,求李泰继续跟他玩,非要给智商讨个说法,最后的结论是这个说法老天爷都给不了他。 看到李泰和陆清亲密无间的样子,就想起自己小时候和长孙无忌在一起的样子,长孙无忌是他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发小,他们一起打猎,一起摸鱼,一起上山,一起谈文也一起论武。 后来他们一起长大了,他们成了郎舅,也成了战友,一起厮杀、一起谋划、一起造反也一起治理天下。 可以说没有昨天的长孙无忌,就没有今天的李世民,这一点李世民知道也记得,并且发愿我李世民执掌天下一天,长孙无忌就位高权重一日。 陆清平时就在魏王府里,除了会去李靖家以外,不跟朝中任何人来往,他进宫能有什么事情? 李世民想起昨天下令让陆清掌管宫中四卫来着,唉,李世民不由得又是一叹。 昨天还想着给东宫一部分兵权,让李承乾不那么灰心。虽然宫中十二卫都是直接对自己负责,好歹贺兰楚石也是太子的侍卫,是东宫的人。 谁料得到他们要利用这个兵权玩政变,他们干的这些破事,把人恨的,说起来恨不得亲手宰了他们,可是事情摆在眼前的时候,别人都还好,对李承乾是真下不去手。 陈文等半天没动静,这皇帝怎么还反应迟钝了?他先老年痴呆了?刚想提醒他一声,他说道:“让他进来吧。” 李世民以为陆清今天是进宫来跟苏烈交接的,贺兰楚石被捕了,苏烈应该不能跟他交接,他大概是来问这个事的吧。 陈文转身到门口一晃拂尘,陆清赶紧的走了过来,进屋走到桌子前面前,躬身一揖:“臣陆清拜见陛下。” “嗯,你有什么事?说吧。” “听说齐州反贼被关进了刑部大牢,有婆媳二人想去探监,求臣跟陛下说个情。臣本不该多事,那妇人言说她丈夫原是长孙府上的校尉,臣恐内中另有隐情,特来禀告。” 李世民脑壳要裂开,跟着李佑造反的人,原是长孙府上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她们要探视何人?”李世民脸色阴沉,看起来灰突突的。 “梁猛彪。” 梁猛彪?李世民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个名字他极度的熟悉,权万纪几乎每次上表都会提到这个人名,这个人名现在就像是一把火,狠狠的烤着李世民的心。 如果不是这些个奸邪小人引诱着,李佑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正害死李佑的就是这帮狗东西。 “她们人在哪里?” “我让她们在宫门外等我的消息。” 李世民转头看向陈文:“把她们带过来。” “是。”陈文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门。biqμgètν 李世民摆了摆手:“都下去。” “是。”陆清答应一声,向后退了两步。 李世民无奈的说了句:“你留下。” 陆清左右看看,小黄门子和宫女们纷纷悄悄的往外走,看来皇帝说的就是让自己留下了,他站定了脚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李世民轻轻的敲了敲桌子,陆清一抬头,见皇帝朝自己勾手指,他便向前走了几步。 “今天你负责守住立政殿,寸步不离的保护晋王,明天天不亮就去城门守着,城门一开就出城去迎接魏王。” 李世民放到桌子上一块令牌和一块兵符,陆清拿起令牌和兵符,躬身一揖,应了声:“是。” “下去吧。” “臣告退。” 陆清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走了,他来到立政殿,正拿令牌给门口的侍卫看,就听影壁墙后面传来李治的声音:“表嫂今天真漂亮。” 第471章 四月初一有雾霾 一听到“表嫂”两个字,陆清心里疑云顿起,阎婉来干什么? 如意公主阎婉同志自从嫁入长孙家,今天是第一次主动回宫。倒不是她不想回,而是皇帝下旨特准她不必按时按节进宫请安。biqμgètν 开始的时候她这个当恩典,每月长乐进宫请安,她就在家里炫耀她可以不用进宫的特权。 后来她自己不知怎么就想明白了,这是皇宫里没人愿意看到她,正巧皇宫里也没有她愿意看到的人。 今天是长孙无忌下朝后,写了封密信命人快马送到长孙涣手里,长孙无忌知道李治跟阎婉关系不错,每次李治到他家都会去找阎婉,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能聊很久。 长孙无忌现在是分不了身去劝李治什么了,他得去审讯太子谋反案,而这个案子一清就代表着要废太子立新太子了,他不能不着急,无奈之下只好把赌注押到了阎婉身上。 他让长孙涣劝阎婉进宫,跟自己儿子不用拐弯抹角,就直说让阎婉劝李治去争太子之位,告诉长孙涣太子造反了,必废无疑,现在新太子就在李泰和李治之间,一定要保李治上位。 阎婉嫁到长孙家这么久了,第一次接到了关系家族命运的大任务,她激动的差点没先立个军令状。 长孙无忌把这么大的活儿交到她的手上,可见她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没有白奋斗,实力终于得到了认可。 大显身手的机会可算是来了,阎婉琢磨琢磨怎么能让李泰彻底没有竞争力,然后收拾一下就坐进厢式大轿快马奔向皇宫。 今天刚好是她进宫问安的日子,皇帝说她可以不用进宫,没说她没权进宫,她顺利的来到立政殿。 一进院就看到了李治,可巧今天是李治放假的日子,没有长史来讲课,他正蹲在院子里逗弄大公鸡玩,抬头看到阎婉走了进来,顺嘴就夸了她一句。 阎婉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乐呵呵的说道:“这鸡挺肥,我帮你杀,怎么样?” 李治就差没给这只公鸡焊个金笼子了,谁敢杀这只公鸡,李治能跟他玩命。 李治刚站起来,就见陆清笑盈盈的走了进来,他撒开腿朝陆清跑了过去:“有我二哥的消息吗?” 陆清笑着摇摇头,李治“啊?”满脸失望的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了。 “我有你二哥的消息。”阎婉笑眼眯眯的看着李治,就像拿着糖果在诱惑小孩子离家出走的老妖婆一样。 李治才不信她能有二哥的消息,不过也没拆穿她,刚要问她有什么消息,她一扬眉头,很是高傲的斜了陆清一眼,满是不屑的样子,怪里怪气的对李治说道:“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不告诉别人。” 李治左右看看这院子里也没有别人,就对陆清说:“你往后点。” 阎婉也左右看看,在院子里说话多没档次?再说万一有人来,她说的话也怕别人听啊。 阎婉拿出哄三岁孩子的语气,笑眯眯的说:“咱俩进屋说话,不让别人听,好不好?” “好。”李治跟小鸡吃米似的点头,这里是立政殿,在哪儿说话他也不怕。他神秘兮兮对阎婉说:“跟我来。”又转过头对陆清说:“我们去画室说话,你不许跟着。” 陆清“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走你的吧,谁稀罕跟着你。” 李治在前面走,阎婉在后面跟着,他俩刚绕过影壁墙,陆清撒腿就往后跑,抄近路从后门出去,先他们一步来到偏殿,几步蹿到房顶,轻轻掀开一块瓦把耳朵贴上去。 阎婉发现这个院子果然清净,除了院门口有两个侍卫,里面连个下人都没有,画室里特别的明亮,桌子、画架都一目了然,门窗打开能看到外面有没有人。 这地方好,说什么都方便。阎婉也不用人让,自己把椅面拂了拂就坐下了。李治也不计较,就站她面前问:“你知道我二哥什么消息呀?” “我不知道你二哥的消息,我知道你大哥的消息。” “我大哥?”李治那表情很清晰的表达着他一点兴趣没有。 “嗯,你知道太子干了一件多大的事吗?” “他能干什么好事?”李治拉个长声,翻个白眼:“这不快到清明了嘛,他是不是又给称心立个碑呀?” “立什么碑?他这回要陪称心去了。”称心的事满朝尽知,这个大瓜阎婉都吃饱了。“他自杀了?”李治眼珠子一瞪,笑道:“他要有这个志气,我得给他上柱香去。” “自不自杀他也活不成了,你高兴不?” “他病入膏肓了?”李治没听说李承乾暴病啊,他怎么会活不成了?bigétν “他造反了。”阎婉说着还憋不住笑,太子造反了,真蠢,等着登基不香吗? “是真的吗?”李治嘴张得差不多能塞进去俩鸡蛋,老天爷太好了,真的要给自己换个哥哥当太子了吗? “当然了,我还能拿这事骗你?”阎婉抻脖子向外望望,略压低了一点声音说道:“现在要立新太子了,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李治满眼迷茫的望着阎婉,他知道舅舅一直想让自己去争太子的位置,他更知道太子的位置他没有能力争,自己才十岁,什么都不会,二哥那么优秀,自己根本争不过。 而且二哥说的对,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因为想要就去抢,那是强盗逻辑,做人不能只看到利益,什么时候都得讲天理良心。 “你傻乎乎的看着我做什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太子的桂冠就在你手边上,拿过来就是你的,你不拿就等着让你二哥拿走吧。” “那本来就该是我二哥的。”李治心里不可能对太子的位置一点感觉没有,但是他不想跟二哥抢,一来他自知抢不过,二来他不想做对不起二哥的事。 “这世上哪有什么本来?论本来这皇位还不应该是父皇的呢。”阎婉轻轻的冷哼一声:“权势这东西谁抢到手它就是谁的,你不抢就是傻子。有太子在,你二哥当然保护你,他做了太子,你就是他最大的威胁,他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才不能呢,二哥对我最好了。”李治坚信二哥是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虽然他也知道二哥跟房家小姐姐第一好,但是他跟二哥第一好是真的。 “他对你好?别天真了,小傻子,谁有也不如自己有。”阎婉冷笑连声,还抬手拍了拍李治的小肩膀:“我问你他将来当了皇上,会把皇位传给他儿子还是传给你?你问问他,肯不肯杀了他儿子,封你做皇太弟。” 第472章 四月初一风乱吹 一句话的力量有时候真的能把天都翻过来,阎婉这一句话正中靶心,直接射中了李治对二哥的亲好之情。 二哥对自己再好也好不到杀子传弟的份上,这种事从古到今就没发生过一例,这想法本身就是荒唐的,但又是刺痛人心的。 李治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的鼻尖,二哥的确是对自己好,可是他对自己再好又怎样?他能把万里江山让给自己吗? 想要就得靠抢,抢的结果无外乎两种,要么赢要么死。不抢的结果就一种,那就是一世为亲王。 想不想要?该不该抢?李治反反复复的问自己,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但他糊里糊涂的不知道该不该抢。 二哥给自己讲过成本分析,眼下是抢的话,赢的多、风险大。不抢的话,得到的不会增加,但同时风险是零,没什么可失去的,能保住原样不变。 成功是太子、现在是亲王、失败是死。 李治冷哼一声,二哥说过生而为王,还有什么不知足?当亲王还不知足,五哥就是榜样。 我犯得着干这刀头舔血的买卖?我提着脑袋给你们长孙家当刀,捅向唯一一个真心对我的二哥? “是不是舅舅让你跟我说这些的?”李治站累了,他也扯把椅子坐下:“他看不上我二哥是他的事,到什么时候二哥都是我亲二哥。我才不跟他好,我就跟我二哥好。”ъitv 阎婉一听这话,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你傻,你还真不聪明。帮你当太子的不是好人,劝你别争太子之位,然后他一屁股坐上去的是好人。” “你怎么帮我了?”李治后背绷得特别直,梗着脖子,瞪着眼睛,气呼呼的问道:“给我金了还是给我银了?给我兵了还是给我将了?” “哈哈哈哈”阎婉开心的笑了,终于说动他了,本来嘛,太子这个位置哪有人会不动心?他不过就是怕失败罢了。 “只要你敢干,我就敢帮你。”阎婉骄傲的一扬脖子:“只要你下得去狠心,我保证你能当上太子,绝对的万无一失。” “你凭什么保证?” 李治满是怀疑的目光盯着阎婉,阎婉抿了抿唇,轻轻的说了句:“太子之位可不是一般的玩意儿,他但凡有口气都不会放弃的,所以你真的有胆干吗?” “你说。” 阎婉左右看看,这屋子里倒是一目了然的没人,她走到门口向外看了看,院子里也没人,她如风摆柳般的走回来,轻轻的往椅子上一坐,刚要开口说话,李治说道:“等等。” 李治撒腿跑出去,阎婉跟着走到门口,看他把画室两边的两间房门都打开,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都没有人,他才走回画室:“你说吧。”ъitv “你还挺谨慎。”阎婉微微一笑:“有这个谨慎劲,那就十拿百稳了。” “说正经的,你到底有什么办法?”李治连坐都不坐了,他就扶着椅背站着。 阎婉解下腰间的一个荷包,拎着举到李治面前:“你听说过七味断肠草么?” 断肠草?听说过,这东西泡茶连银子都试不出来毒,但是毒性很强,听二哥说府衙的少尹张宝只喝了一口就死了。 阎婉把荷包往李治手里一塞:“做大事必须要下得去狠心,记住,只有死人不会跟你争。”说完她摇摇摆摆、扭扭答答、妩媚妖娆的走了。 李治紧紧的攥着荷包,掌心发烫,一时间血脉偾张,太阳穴处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过了很久他轻轻的坐下,看着桌子上整整齐齐的彩色铅笔,这些都是后做出来的,比他弄的第一批不知要精致多少倍,可是这些都留在了这里,那一批最粗糙的却被二哥带到洛阳去了。 还记得二哥第一眼看到彩铅时,惊喜欲狂的哈哈大笑,他满屋子的翻跟头,还捧着自己的头亲来亲去。 “风雨二哥背,你只管自在的飞。”这是二哥对自己说过次数最多的一句话。 还记得骊山上遭遇突厥人偷袭,二哥把最后一层软铠套到自己的身上,让苏烈护送自己回宫,他却抱着死志守在山上。 李治低头看看手里的荷包,如果那时二哥趁乱杀了自己,是不是就没有今天为了跟他夺嫡而对他起杀心的弟弟了? 李治忍不住两行眼泪扑簌簌的滴落下来,自己今日的歹与毒就是二哥当初的仁与义结出的恶果吗? 李治哭够了,抹把眼泪站了起来,一转身看到墙上挂长孙皇后的画像,长孙皇后笑微微的倚窗而立。 “娘!”李治跑到画像前面嚎啕大哭,哭够了又开始笑,没有二哥连娘长什么样都该想不起来了,太子就比亲王好那么多吗?好到要杀了二哥去抢?值还是不值? 把荷包揣进怀里,刚好荷包就压着心脏,李治走出房门,外面依然是空无一人。 李治暗叹一声,陆清真是个笨蛋,我都告诉他我们来画室说话了,他都不跟过来,真不怕阎婉那疯婆娘掐死我。 李治磨磨蹭蹭的走回立政殿,一进院子见陆清百无聊赖的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个踺子轻轻的掂着。bigétν 看李治走了过来,陆清急忙收起踺子,站起来迎了上去,笑微微的问:“你们聊什么聊这么久,怎么才回来?” “没聊什么,你怎么不跟着我?” 陆清愣眉愣眼的微张着嘴,哭笑不得的反问了一句:“谁说不让我跟着的?” 李治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跟缺心眼没法沟通。他哼了一声,问道:“你到底是跟我第一好,还是跟我二哥第一好?” “我发誓” “好!你冲那边说。” 李治抬手指向正南方,陆清愣了愣,随即面朝正南方屈膝跪下:“陆清冲天发誓,我跟晋王殿下第一好。”说完扭头看着李治:“行了吗?” “你保证我跟你说的话,你谁也不告诉,包括我二哥。” “我要是泄露晋王殿下一字言语,天打雷劈!”陆清又扭头问他:“行了吗?” “行了,跟我去画室,我跟你说点秘密。” “画室多憋屈,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秘密最合适。”陆清说着站起来,神秘兮兮的对李治说:“我告诉你,凡是有墙的地方都不适合说秘密。” “嗯。”李治琢磨琢磨这话有道理,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还真是跟我第一好。” 陆清带着李治来到一个比广场还要大点的院子中央,在这地方说话就是拼命喊也不会泄露出去,除非有录音设备。 李治平静的说道:“我皇兄造反了。” “啊?” “是真的,你说你希望我和我二哥谁当太子?” 第473章 四月初一好晴朗 这个问题陆清心里有答案,这个答案一点不模糊,清清楚楚的,他毫不犹豫的回答:“你二哥。” 李治小脸一沉:“你不说你跟我第一好么?” “对,所以我希望你二哥当太子。”陆清的一双眸子天生就是用来骗人的,清澈透底,黑白分明的像孩子一样,满是真诚与纯净。 “我明白,你是怕我争不过,对不对?” 李治微红的眼圈看起来透着几分的可怜,陆清摇了摇头,眯一下眼,盯着他问道:“你哭了?怎么回事?阎婉欺负你了?” “不是,我想阿娘就哭了。”李治坦然的看着陆清:“别转移话题,不是怕争不过,为什么不想让我当太子?” “有什么争不过的?想争那还不容易?他想当太子总得回长安吧?”陆清满不在乎的说道:“他最相信的人就是咱俩了,咱俩想怎么骗他就怎么骗他。” 李治满眼天真的问道:“怎么骗?” “随便把他骗到哪个屋子里关起来,陛下找不着他,不就得封你当太子?你太子当稳了,再放他出来,那时生米成饭、木已成舟,他能怎地?” “这么简单?”李治怎么感觉这方法很儿戏呢? “那还要多复杂?越简单的招数越有效,关键是成功之后怎么办?”陆清一脸平静,后背其实都被汗浸透了,他恨自己没文化,洗脑的功夫貌似连阎婉都不如。 李治眨巴眨巴眼睛,满眼疑惑的望着陆清,成功了不就当上太子了吗?还有什么怎么办?biqμgètν 陆清轻轻的笑了:“你当了太子,你二哥肯定觉得本属于他的东西被你抢了,对不对?他一定会拼死的往回抢,陛下一定不愿意你们兄弟阋墙,所以陛下一定会把你二哥打发走,对不对?” 李治点了点头,不管对不对,先点头,然后听他还能说点啥。 “也许让他去封地,也许贬为庶民什么的,反正肯定得让他出局,那时候就只有你一个嫡皇子来面对十多个庶皇子,只要你倒了,所有人都有机会。你只有一个亲爹,却有一宫的后娘,你想想有多少人想害死你。” 李治还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想貌似是这么回事,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又说不出来。 “你当了太子,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你把你二哥排挤走了,还有谁会真心护着你?你这么小,抗不抗得住那么多的明枪暗箭?” 李治怎么听怎么觉得有理,同时怎么听怎么觉得陆清这就是在帮他二哥,他喃喃的问了句:“当太子这么危险,我二哥当就行了?” “那能一样吗?他当太子,在别人眼里就是即使把他扳倒,也轮不到别人,因为还有一个你呢,扳倒了他,便宜了你,他们啥也得不着,整不好被陛下发现了,还会掉脑袋,这种事谁干?” 李治听明白了,他要是当太子,二哥就是自己的牺牲品,二哥要是当太子,自己就是二哥的铠甲。 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对,就算我舅舅能保我当上太子,他也不能一直保护我。”bigétν “唉呀,还指望他保护你,最欺负你的人就是他了。”陆清使劲叹了口气:“他不就是想把你变成他的傀儡吗?别说太子,就是你当了皇帝,大权也在他的手里,你信不信?他就想当第二个曹操。” 李治他可怜巴巴的望着陆清:“你说父皇现在有没有一丁点想让我当太子的意思?” 陆清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兵符摊在手掌心:“陛下让我明天一早去接魏王,你猜这是什么意思?” 李治有几分失落的撅起了嘴:“我就这么差吗?一点不值得考虑?” “一个已经能独挡一面,可以助陛下一臂之力,一个不只帮不上忙,还需要陛下付出大量的精力来培养很多年。”陆清呵呵一笑,问道:“就算不论长幼,你要是陛下,你怎么选?” “唉。”李治深深的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说道:“哪能不论长幼?不论长幼,二哥早当上太子了。” 李治说着嘿嘿一笑,看来怎么都轮不上他啊,论长幼,他排最后,不论长幼,二哥最有才华:“还真是命里没有。” 命里有什么没什么并不重要,有没有命似乎才更重要。 刑部的大牢里阴云密布,气氛压抑得要死,所有的犯人都知道自己保不住命了,甚至连家人也跟着保不住命了。 衙役们也算是开了眼,主审官比被审的犯人多出一倍还要多,这真是活久见的千古奇观。 太子被幽禁在皇宫,不在刑部大牢,侯君集也被单独关押,不在受审之列。其余的那几个人就跟走马灯似的,一个接一个的被传讯。 被审的人里有一个开化郡公赵节,是长广公主之子。主审官里有一个中书令杨师道,是长广公主的现任丈夫。 赵节的父亲赵慈景战死之后,长广公主改嫁给了杨师道,也就是说赵节其实是杨师道的假子。 杨师道对这个假子比亲生子还要爱护得多,现在眼睁睁的看他卷入了太子谋反的大案里,心急若火焚,他想尽办法,极力的偏袒着赵节。 在他记的笔录里,纥干承基有过刺杀于志宁及魏王的行为,贺兰楚石有拉拢侯君集加入他们的行为,李安俨有收取重金贿赂并允诺赚开宫门的行为,李元昌有说服李安俨的行为,杜荷有勾结琅邪术士颜利仁乱语惑人的行为。 唯独赵节啥事没干,连个投名状都没纳,就是一路跟着附和而已。 如果只有他一个主审官的话,按照他这个记法,赵节完全可以免除死罪,毕竟人家的娘是公主,自身还有个郡公的爵号,贬为庶人够顶罪的了,实在不行流放也可以的。 关键中的关键是除了他以外,还有十多个主审官,他舍着老脸不要,拼着前程不要,悄悄的挨个的跟他们商量,其余人的怎么办他都没意见,能不能赵节的供词,全按他写的那么写? 能还是不能?这个事谁敢答应?十多个主审官,有一个不答应的,这关就算过不去。皇帝要是知道了,谁点过头就是欺君之罪。 杨师道也是明知道行不通,为了保他的假子一命,他还是硬着头皮玩了一把横柴入铁灶。 结果那壁碰得,可不是一鼻子灰,那是碰了一鼻子血啊,十几个主审官,没一个答应的不算,还心齐的一人骂了他一顿。 上天难、吃屎难、求人难,是真难啊。杨师道一声哀叹:“求人不如求己,还是靠自己吧。” 第474章 四月初二子规啼 四月初二的早晨没有昨天那么艳丽,平平常常的几抹轻云映衬着天空的蓝。李世民和往常一样起的很早,却没有心思吃早饭,穿上龙袍也提不起精神,无精打采的去上朝了。 今天的早朝什么大事都没有,就解决了几件不咸不淡的小事,李佑的案子都不算是个事了,根本没人提,李承乾的案子才审了一天,还没出结果。 李世民回到两仪殿,也没心思召开什么小朝议,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天空,心想这会儿陆清应该带着人出城了,大概都快到十里亭了。 从洛阳到长安的官道上,就只有一段路两旁都是树林,陆清带着一百骑兵必定能在李泰到达之前赶到,守住那段路就再没有危险的地儿了。 李世民算计着李泰最快也得午后能到长安,殊不知此时的李泰已经跑到了十里长亭,他远远的就看到了陆清的骑兵队伍。 “吁~”李泰一揽丝缰,定睛向前看,离的远看不真切,不知道是谁带的兵,心下正在犹豫要不要向前,只见前方的队伍停了下来,只有一人纵马奔来。 一个人那就不用害怕了,李泰悠闲的坐在马背上等着,不一会儿看清了来人,他高兴的一抖丝缰冲了过去。 两个人并辔而行,慢慢的朝着队伍走去,陆清带来了车马大轿,李泰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实在是疲倦到极点了。 他下了马就搭着陆清的手往轿子里钻,他上了车,陆清却抓着他没有撒手:“二郎,我想和你一起坐车。”李泰就势往上一拉,把陆清也拽了上来。 一路上陆清就轻轻的跟他耳语,他就支着耳朵听,轿子进了城门,陆清轻笑一声,说道:“二郎,我可是冒着被天打雷劈的风险跟你说这些的。” 李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球形的石头,这个石球有成人拳头大小,晶莹剔透、似绿如蓝,十分的好看。 李泰把石球往他眼前一送,他欣喜万分的接到手里,不停的摩挲,这手感微凉润滑美妙极了,他合不上嘴的乐:“这是什么呀?” “夜明珠。”李泰身子向后靠着,闭着眼睛养神:“天底下可就这么一个,天打雷劈也值了吧?” 陆 bigétν清捧着珠子傻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李泰说这珠子天底下就这么一个,这珠子是何其珍贵?这是真真正正的无价之宝啊。 陆清忽然调皮的问道:“要是有人把这珠子献给陛下,能不能换个七品官?” “要少了,换个五品闲职一点问题没有。”李泰瞄了他一眼,看他傻傻的看着珠子笑,便也微微的翘起了嘴角。 陆清迎着光看,珠子能折出七彩光芒,用披风把自己的头和珠子包住,珠子果然发出光来,把披风都照得清清楚楚。 “二郎” 陆清呼吸略微急促的唤了李泰一声,声线很好听,语调很温柔,李泰打个激灵,睁开眼斜视着他:“感动也不用以身相许,我是有未婚妻的人。”ъitv 陆清被他逗笑了,他特想回李泰一句“没事,我不嫌弃你。”不过笑笑还是算了。 李泰马上要当太子了,不能随便跟他玩笑了,有称心珠玉在前,咱就别木椟在后了,还是引以为戒,别招旁人议论的好。 “二郎,这珠子永远都在我心里。”陆清把夜明珠往李泰手里一放,立马把目光移向一边,都怕看多了会忍不住抢回来。 “你不喜欢么?”李泰坐直了身子,微惊讶的看着陆清:“我这次回来的急,就只带了这么个珠子,还有一只波斯猫,你喜欢猫吗?” 波斯猫刚才陆清看过了,全身白色一根杂毛都没有,两只眼睛还是不同颜色的,小猫很可爱,但绝对没有夜明珠贵重。 “你给谁带的猫?” “给兕子和妞妞呗。”李泰笑道:“没关系,你喜欢就给你。” 陆清压低了声音的劝了一句:“二郎,把猫给陈公公,珠子给晋王。” 李泰微愣了一下,边思索边点了点头,失败往往就来自于即将成功的前一刻,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出丝毫的差错。 根据前世的记忆,李泰没有登上太子之位最关键的节点就是这个时候,李承乾被囚禁之后,李泰成天侍候在李世民身边,无时不在表现自己的孝心。 李世民当面许诺了要立他为太子,结果他竟然说出了要杀子传弟的混话,被褚遂良和长孙无忌抓住了把柄,他就这么被冠上了谋嫡罪。 让李世民下决心立李治为太子的两件事,一个是李承乾咬死了李泰谋嫡,一个是李治那轻飘飘的一句“我害怕”,坐实了李泰吓唬他。 这一次李泰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这个时候单纯的去哄李世民有什么用?李世民的心已经乱了,现在不是用亲情温暖他的时候,他现在满心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保全他的三个儿子。 这个时候要展现出对他另两个嫡子的关爱,而不是对他这个父亲的关爱。 李承乾现在是能保住命就知足了,不用给他送任何礼物,李治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二哥当了太子以后会拿他当敌人,正是最需要哄的时候。 这珠子算得上是稀世之宝了,以后再用别的补偿陆清吧,先稳住李治别让他背后给自己下刀子。 陈文绝对是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并且说的话还有一定份量的人,这时候冷落谁也不能冷落他。 任何一个臣子说话,李世民都会想他是从自己的利益点出发才这么说的,唯有陈文是侍候他的人,陈文又没有亲人,心里眼里只有一个皇帝,他的话皇帝是最往心里去的,只不过他自己并不觉得。 轿子很快来到宫门前,陆清要下轿,李泰扯住他,小声的说了句:“我需要想哭就能哭出来,我做不到,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最重要的一场表演,李泰不想输,也输不起,可是现在他哭不出来,满心的欢喜,这时候除了他,所有人都有想死的心了,你要是笑出来就得罪了全世界的人,别人都痛苦,就你得意,是吧? 陆清想了一下,说道:“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陆清跳下马车,朝街上走去,李泰让轿子停在路边候着,很快陆清就回来了,他悄悄的交给李泰两样东西,一个是黄莲,一个是辣椒。bigétν 陆清轻声的嘱咐道:“需要的时候嚼黄莲,苦的表情和哭很像,用辣椒搓手心,需要的时候用手遮一下脸就哭死你了。” 李泰冲他竖起拇指,他一脸骄傲的放下轿帘。轿子缓缓的走进宫门,李泰这边为能装哭而欢喜,却不知两仪殿里有人因为真哭而被骂得狗血淋头了。 第475章 四月初二波斯猫 李世民坐不住、站不稳、吃不下、睡不着,好像一瞬间就苍老了十岁,奏章也没心思看,朝政也没心思理,干什么都没有动力,活着都感觉那么没劲。 想了一千条、一万条道儿,没有一条是能救得下李承乾的。逆子也好,蠢材也罢,亲情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李承乾若是别人家的孩子,李世民早就眼都不眨的杀一千遍、剐一万遍了,但是李承乾是他的骨肉,是他和长孙皇后的第一个孩子。 李世民看着窗外天边那遥远的几片云,别说是笑,连不哭都快保证不了了,说实话,就是长孙皇后走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难受。 长孙皇后走的时候,他感觉天都塌了半边,他咬咬牙还挺得住,要杀李承乾,就如同是活生生的摘去他的心肝,他不敢想像也无法承受。ъitv “陛下,中书令杨师道求见。”陈文远远的弓着腰,小声但清晰的报事。 一听杨师道来了,李世民的脑袋“嗡”的一下子,莫不是又审出什么惊天的炸雷来了?若不然他这时候过来干什么? “让他进来吧。”李世民慢慢的走到桌子后面坐下,强打精神的看着门口。 杨师道低着头走到桌子前面,一个字没说,直接就跪了下去,李世民说道:“起来吧,有什么事坐下说。” “陛下”杨师道没有起来,未曾开口先流下了眼泪,他哭着说道:“陛下,赵节被卷入谋反案,实是臣平时管教无方、宠溺忒甚所至。他根本不懂什么叫谋反,就觉得好玩,瞎跟着别人起哄。望陛下念在其生父为国征战之功,网开一面,臣愿以臣之所有,乞儿一命。” 李世民盯着杨师道的头顶,眼里差点喷出火来。杨师道说赵节只是瞎跟着别人起哄,仿佛赵节很无辜一样。 杨师道觉得他假子是好的,都是被别人给带累坏了,李世民怎么觉得就是他们那一帮人教唆坏了李承乾呢? 杨师道想替他的假子乞命,来找皇帝求情,李世民还想替李承乾乞命呢,他该向谁求情? “怦!”李世民拍案而起,指着杨师道就是一顿暴骂:“起哄?你真有脸说,赵节多大了?快四十岁的人了,你跟我说他不懂什么叫谋反?” 李承乾才刚刚十九岁,如果说赵节是跟着起哄,那李承乾就不是被忽悠了吗?这能成为减罪的理由吗?如果真的能,那该有多好。 如果因为这个就能免了他们的死罪,那以后一周至少能审理九起谋反案,反正你只要说是别人的主意,你不过是起个哄,不过是盲目的听了别人的话,就可以免死了。 减刑等于降低犯罪成本,就是鼓励犯罪,若是别的罪还可以商量,谋反这种事有的商量吗?就算李世民愿意,群臣也不能同意,更何况李世民不愿意。 骂这回事不张嘴也就罢了,张开嘴就停不下来,而且不是骂骂就出气了,是越骂越来气,李世民劈头盖脸的这顿暴骂。 骂得杨师道跪伏在地哭泣不止,他就是磕头加哭加上偶尔说几句求情的话:“陛下要杀就杀了为臣,饶赵节一命吧,他并非主谋,也没干什么。” 李世民就是不肯饶,说急了还上去踹了他两脚。陈文小心翼翼的上前扶他起来,挤眉弄眼的推他往外走。 他知道陈文是好心,但是他不想走,他站起来没半分钟又跪下了,他跪爬向前,哭的老泪纵横,把李世民气得暴吼一声:“滚!”两个小黄门子上前硬是把他给架出去了。 陈文见李世民快气炸了,他悄悄的退了出来,还是到殿门口呼吸点新鲜空气吧,这屋里容易窒息。ъitv 陈文刚走到殿门口,就见李泰抱着个包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陈文抬手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看果然是李泰,这四殿下是飞回来的吗? 陈文向前迎了几步,一躬身一搭拂尘:“见过四殿下。” 李泰站住脚,向前一望,见只有殿门口站着两个侍卫,他说道:“你见过猫吗?” “嗯?”陈文抬起头,微微一愣,这是哪国黑话?什么叫见过猫吗?什么意思? “你看。”李泰掀起包袱一角,露出一个猫头,雪白色的特别的好看,鸳鸯瞳波斯猫眼睛一只黄一只蓝,多少是有点诡异,正因为特殊才显得名贵。 “这猫长的真好看,这眼睛怎么还两个色的?”陈文一下就来了好奇心,抻着脖子看猫。 李泰把包袱皮撤掉,整只猫是纯白的,没有一根杂毛,陈文稀罕的伸手摸猫头,猫直缩脖子,逗得陈文笑出了声。 “这可是来到大唐的第一只波斯猫,咱们大唐现在就只有这么一只。” “唉唷,这可了不得。”陈文摸两下觉得不过瘾,得寸进尺的提了个要求:“我能抱抱它吗?” “这就是送你的,我特意让人从波斯给你带的。”李泰小心的把猫交到陈文的手里:“今年你生辰我没赶回来,算是给你补的贺礼。” 陈文缺什么?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哪样用他操心?他缺的不过就是一份尊重,除了尊重之外,他最缺的就是一份陪伴。 寻常人上了年纪也倍感孤独,何况他一个亲人都没有,这皇宫里更没有什么朋友。 他也想养个猫、养个狗的,但是他放不下面子跟谁要一个,给他送金送玉的人多,谁能想到给他送个宠物? 说到底就是求他办事的多,真能体谅他的人没有,也就李泰每次送东西都能送到他心坎上,这说明人家心里真的装着你。 “给我的?”陈文抱着猫,看猫那眼神就跟看着亲生儿子似的,他连连道谢:“多谢四殿下,多谢四殿下了。” 李泰没说什么,迈步就往前走,陈文跟在身边说道:“殿下,要不你晚会再过来吧,陛下正在气头上。” 李泰又一次站住了脚,陈文跟他说杨师道替赵节求情挨了顿骂,意在提醒他别犯傻,可不能傻乎乎的上去替李承乾求情,这谋反的罪,谁求情谁倒霉。ъitv 李泰很久以前就想过,如果李承乾造反了,自己一定要替李承乾求情,因为自己知道李世民心里是不想杀李承乾的。 可是现在李淳风提醒了自己一次,陈文又提醒了一次,求情真的对吗?李泰略一思索,决定不替李承乾说话,手足情必须有,但不能超越父子情。 主意拿定了,李泰便走进了两仪殿,他进屋不需要通报,他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悄悄放嘴里半个指甲盖那么大点的黄莲,推门就走了进去。 第476章 四月初二梨花雨 屋里有人李世民发脾气,屋里没人李世民还发脾气,他把桌子上的东西都给扒拉到地上去了,奏章弄得满地都是。 李泰一眼看到满室狼藉,他微惊讶的抬起头。李世民背对着门,一只手按着桌面痴愣愣的站着看长孙画像,听到门响一回头,恰和李泰四目相对。 李泰眼中微惊似怕,一脸苦相,眉毛皱皱着,鼻子也皱皱着,嘴咧得十分难看,没办法,他实在是小瞧了黄莲的苦劲。biqμgètν 他以为块小就不苦,扔嘴里就嚼了两下,结果苦不苦这回事,关键是看你扔嘴里的是啥,而不是大小。 李世民这一肚子苦水的人,一看他这张脸差点被他诱导得哭出来,急忙问了句:“你怎么了?” 李泰张了一下嘴,没说出话来,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这下苦要命了。 他就这么一脸苦不堪言的模样,快步小跑到李世民面前,也不鞠躬也不作揖,就傻傻的看着李世民,嘴唇微颤的来了句:“阿爷,你还好吧?” 从昨天早朝知道李承乾谋反,到现在整整一天多,有来汇报案情的,有来给假子求情的,有来上奏其他事情的,就没有一个关心李世民心情的。 李泰一句话,李世民迅速的转过身去,一只手捂着脸,尽管仰着头,也还是控制不住眼泪无声的滚落。 李泰一狠心,用刚涂过辣椒汁的中指蹭了两下眼角,疼得他没法不眨眼,眼泪哗哗的流。 “阿爷!”李泰向前一步,从后面环腰抱住李世民,哭啼啼的说道:“我都知道了,陆清都告诉我了。我本来是听说李佑到京,特意回来跟他永别的,没想到” 李泰话没说完,也没人打扰,他就不说了,眼睛生疼,嘴里特苦,他就是个哭。 李世民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强大的,无论多大的压力他都撑得住,无论什么情况下,他都是气宇轩昂的。 没人知道这一天多他过得有多么的心惊胆怕,听到一点脚步声,他都怕是有人报告案子审理完了,那就宣告着他的两个儿子要一起上路了。 没人知道他心里有多么的空,没人知道他有多么的无助,李泰的拥抱给了他莫大的力量,李泰的痛哭让他的情绪有了宣泄的口子。 父子俩哭了好一会儿,李世民抹一把眼泪,转过身来,轻轻的的推着李泰的肩膀,看他满脸都是体,哭的比自己都惨,便轻声的劝了句:“别哭了,你回来了就好。” 咋能不哭?换谁谁也控制不住,李泰真想听话,奈何实在是做不到啊,尽量不出声的抽泣就是他努力的极限了。 “太苦了。”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李泰也不慌,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我也不想哭,可是一想到阿爷,就觉得阿爷好苦。” “好孩子。”李世民搂着他,拍了拍他的后背:“风雨都会过去,没事。” 李泰扶着李世民坐下,他也在桌边坐好,一个眼神甩过去,小黄门子赶紧把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 “青雀”李世民轻轻的唤了李泰一声,他想让李泰说说李承乾这件事怎么解决,又没张开嘴。 李承乾刺杀李泰不是一次两次,以前或许李泰不知道,现在李泰不可能不知道,这时候还想让李泰替他寻个活路,这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李世民唤一声之后便叹了口气,说道:“你赶路辛苦,下去歇会儿吧。” “嗯”李泰点了一下头,伸手抱起桌上的那一大盒奏章,轻轻的站了起来:“阿爷,我先去补个觉,批好这些再过来问安。” “好,你多睡会儿。”李世民扫了一眼奏章:“这些都不着急。” 李泰向后退了三步,刚一转身,又转了回来,他忽然跪倒:“阿爷,我想见皇兄一面,求恩准。” “你竟然还念着他。”李世民的胸怀一再被李泰碾压,都碾压习惯了,想不到他们兄弟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李泰还愿意去看他。 不过想想也是,人要是死了,你有多少话也没机会说了,他们之间攒了多少的恩怨,此时不去把气出了,更待何时? 如果换作自己是李泰,也要趁这个时候过去,好好的跟李承乾讲讲道理,把他干的那些破事一桩一桩一件一件的摆出来,挖苦、讽刺、嘲笑,过了这个村就再也没有这个店了。 脚上的泡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都是咎由自取,又怨得了谁?李世民现在连李承乾的命都护不住了,还在意他的尊严会不会遭受打击么? 李泰就只是跪着,他不吭声,李世民的话让他没法搭茬,顺着他的话说,我是还念着他呢,那既然你们兄弟齐心,那就兄弟共命运吧,把自己搭上了。 不顺着他的话说,说我不是念着他,我就是去骂他一顿,李世民会怎么想?李高明都到了等死的地步了,你还去欺负他,不说你不贤不孝吧,起码你不够善良。 李泰就只是提了要求,同意在你,不同意也在你,多余的话一个字不说。李世民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就同意了:“好,朕准了。” “谢父皇。”李泰赶紧站了起来,这时陈文推门走了进来,他向前走了几步,躬身报道:“陛下,长广公主求见。” 刚把她丈夫骂走,她又来了,用脚趾头猜也知道她是为什么事来的,李世民眉头深皱,说道:“让她进来吧。” 陈文转身走到门口,一晃拂尘,外面的小黄门子就通知长广公主可以进去面圣了。bigétν 长广公主提着罗裙,一路小跑的冲进两仪殿,见着皇帝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向前跑了两步,突然一下跪倒在李世民面前,跪伏在地嚎啕大哭。 “皇姐莫要如此。”李世民也没有上手拉她,就劝道:“皇姐起来说话就是。” “皇姐求你赐赵节一条活命,我深知他作孽非轻,我愿替儿而死,杀我饶了他,皇姐在九泉之下也含笑感恩。” 长广公主说着以头触地,公主磕头都是额头压手背,她却是直接就往青石地板上磕,磕得呯呯作响。 李世民也不能眼看着皇姐磕得满脸是血,他伸手拉住长广公主一条胳膊,她只是挣扎着要继续磕头,嘴里不住的说着求情的话。 李世民这眼泪刚止住没几分钟的人,又忍不住跟着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赏不避仇雠,罚不阿亲戚,此天下至公之道,虽天子亦不敢违也。”李泰见李世民没法准这个人情,又不好驳这个人情,他便开了口:“父皇也是万般无奈,望皇姑母体谅。” 第477章 四月初二手足情 放过一个赵节不难,但是放了他的话,别人放不放?全放了就是个笑话,不全放你杀谁? 一个当你面磕破了头的,要是求情成功了,马上就会有当你面自残的,自残你要是心软了,立刻就有人在你面前自杀,这个口子一开,那就后患无穷。 无论讲情讲理论公论私,李世民都没有赦免赵节的可能,但是他又不忍心看着皇姐哀哀上告,以头触地的为子求情。 李泰的话恰到好处的帮他解了围,他赶紧顺着李泰的话茬,边流泪边说道:“正是此理,赏不遗远、罚不阿近,爵不可以无功取、刑不可以贵势免。国法人情之间,朕只好有负于皇姐了。” 长广公主一听这话,跪伏在地上泣不成声,都知道李世民有个心软的毛病,不管谁犯了错,只要诚恳的认个错,拿出好态度来就没有过不去的关坎。 为了救下自己的儿子,长广公主什么里子面子都不要了,亲自跑进宫来,宁愿头磕破,宁愿眼哭瞎,宁愿把所有的财产都充公,她只要保住儿子的命就行,哪怕母子俩长街上讨饭吃,也感念皇恩。ъitv 就在她以为皇帝被感动的要吐口了的时候,李泰张嘴说话了,他说什么有功的话,哪怕是仇人也要赏,有罪的话,就算是亲戚也要罚,说这样才是天下至公的道理。 他说一圈,不就是说放了赵节有失公道吗?若不是没理,谁来求情啊?公主正在这儿诉情诉得要死要活,李泰张嘴跟她讲上理了。 讲理就代表着要公事公办,没有情面可讲的意思,公主还没有来得及回怼李泰,李世民竟然也说出了一样的话。 长广公主知道这个人情算是求不下来了,她就趴地上哭了个肝肠寸断,哭够了她又端端正正的跪下好,整理了一下衣领。 “养子不教是我自作自受,赵节也是咎由自取,我母子无有怨尤,唯愿陛下永秉公心,方是江山之幸、万民之福。” 说罢她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利利索索的站了起来,也没打什么招呼,也没告个别,直接转身就走了,李世民和李泰对望一眼,父子俩一起扭头目送了长广公主一下。 既然不能替赵节讲下人情,那她就要把李承乾咬死,你大义凛然的说什么天下至公之道,那你就别循私,我儿子死,你儿子也别想活。 李泰微微躬身,略一低头,说了句:“儿告退。” 李世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李泰后退三步,没有转身,又罗嗦了一句:“阿爷,你也歇息一会儿吧。” “好。”李世民又点了一下头,李泰还是不走,又罗嗦了一句:“阿爷,你多少吃点东西。” “行。”李世民连头也不点了,就直勾勾的看着李泰,李泰转一下身没有迈步又转了回来:“阿爷” 见李世民两眼发直的看着自己,明显是嫌自己罗嗦了,李泰尴尬的牵了牵嘴角,也没笑出来,他抱着奏章转身走了。 李世民也笑不出来,但是心里痛快多了,多少算是有点缝儿了,李泰除了罗嗦就没什么毛病了,话说罗嗦也不算是毛病。 人家在的时候嫌人家罗嗦,人家不在的时候,多希望有个人罗嗦他两声。李世民有些怅然的望着门外,直到李泰走的没影了,他才转身往回走。 李泰出了两仪殿,便大步流星的走向立政殿,远远的就看到李治在殿门前巴巴的朝这边望着。 一见到李泰的影子,李治就朝他跑了过去,边跑边大喊着:“二哥!” 李泰就慢慢的走着,嘴角噙着浅浅淡淡的微笑,果然李治才是最难防的一个,李淳风提醒他的时候,他还没有明白,此时才见识到什么叫皇家儿郎。 若不是陆清跟他讲了那么多的话,他真的一点看不出来,李治昨天还对他起过杀心,就是今天他对自己还有没有敌意,谁也不敢保证。 李治当然不会把自己有过那么一丝微动的杀意告诉陆清,陆清也不会读心术,但是陆清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和阎婉全部的对话,也看到了那个装着七味断肠草的荷包。 李治跟陆清聊了差不多一下午,关于荷包的事,他一个字都没提过,这让陆清怎么不起疑? 陆清也没对李泰说,李治可能会有什么想法,这种主观臆断的话语,他只是把他听到、看到的所有情况对李泰汇报了一遍。 李泰又不傻,李治要是一点异心没有,他不至于在娘的画像前嚎啕大哭。 他哭就是内心很纠结,有舍不得的东西也有很想要的东西,失与得之间他找不到平衡点,退一步不甘心,进一步又愧疚。 李治才十岁,李泰前世的时候,十岁刚好是小学四年级,勉强知道流鼻涕要擦,论心机,别说跟十岁的李治比,就是五岁的李治都甩他十条街。 好在李治身边干干净净,他没有自己的心腹,他没人可商量,只能有选择的跟陆清说。 “二哥,你不是答应过我,回来让我去接你的吗?”李治跑得小脸红扑扑的,微微气喘的抱怨:“你怎么又骗我?” “没来得及啊,我也是突然决定回来的。”李泰一只手抱着盒子,腾出一只手来拉着李治的手:“我走以后,兕子欺负你了吗?” “兕子现在跟我可好了,她说你再有半年不回来,她就跟我第一好。” “是吗?这么多人跟你第一好。”李泰站住脚,斜着眼睛盯着李治,问道:“你现在是不是还跟我第一好?” “当然了,我永远跟二哥第一好。”李治仰着小脖子,圆圆的小脸满是稚气,憨态可掬的可爱中还带着几分的天真,迷惑性十分的强大。 李泰微微一笑,他蹲下来跟李治平视着,小声的说道:“我跟你第一好才是真的,我这次回来是被李淳风从被窝里揪出来的,穿上衣服就出城,早饭都没吃。就这么急,我还给你带礼物了呢。” “什么呀?”李治小眼睛冒出了兴奋的光,满是期待的眼神盯着李泰。 李泰放下盒子,从袖子里掏出一颗又圆又大的珠子:“我可只给你一个人带礼物了,你藏好,别被抢了。” “哇!太好看了!”李治捧着珠子举高高的看,整颗珠子似绿如蓝,又透明又纯净。 “这是夜明珠,晚上会发光的,普天之下再没有第二颗,你好生珍惜,别摔了。”李泰抱起盒子,一只手搭在李治的小肩膀上,慢慢的朝前走。 “天怎么还不黑呢?我想看看它发光什么样。”李治看着珠子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够,眼看走到了殿门,他把珠子往袖子里一塞,说道:“二哥,我没有好东西给你,我泡茶给你喝吧,我昨天刚学会的。” ъitv 第478章 四月初二一盏茶 李治一句话差点把李泰给噎过去,要不然我掐死你吧,我不用学就会的。 李治都能做到面不改色的一脸温馨,李泰自然也能做到从容淡定的一脸欣慰,他就微微一笑:“好啊,那你快点,我赶路赶的一天一夜没喝水,嗓子干的要冒火。” 他们一进院子云海就迎了上来,他笑着接过李泰手里的盒子,他们有说有笑的走进李泰的书房。 李泰看着云海盒子放到桌子上,他吩咐道:“准备点热水,我要洗澡。” “是。”云海应了一声,急忙转身走了。 李治拿起桌上的茶壶,笑呵呵的说道:“二哥,你等着啊,我去给你泡茶。” “好,我等你。”李泰说着打了个呵欠,他真的是又累又困,不过他还是想洗个澡再睡,于是他随手抓起一个奏章看了起来。 李治抱着茶壶走出了书房,他抬头看看湛蓝湛蓝的天,心潮起伏的厉害。他明知道自己不应该相信阎婉的话,但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自己死心眼的相信二哥,二哥真的相信自己吗?陆清发誓说跟我第一好,他今天出城去接二哥,真的什么都没说?不可能! 李治摸摸茶壶,慢慢的走回自己的房里。阎婉、二哥、陆清、父皇、舅舅,到底谁的话可信?到底该相信谁? 李治猛的想起李泰曾对他说过,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无论成功失败都不遗憾。 李治掏出荷包,紧张的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紧紧的把它攥在手里,好,我就自己做主一次,到底谁是真的对自己好,一试就知道了。biqμgètν 李泰批第五个奏章的时候,李治拎着茶壶回来了,他兴奋的上下直蹿,笑嘻嘻的走到小方几的旁边,伸手翻过来一只倒扣着的茶盏。 “你别动,我来。”李泰赶紧放下毛笔,站起来朝他走过去:“看烫着你。” “没事,我行。”李治一只手拎着纯银的茶壶,一只手扶着纯银的茶盏,缓缓的往里倒着清亮的茶汤。 自从李治去年吃了巴豆汤之后,立政殿所有跟饮食有关的器皿,就全都是纯银的了。 李治也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心里有点慌张,倒出来的水流都不是直线,明显的看得出来在晃。 “你这茶泡的可真解渴,一点干东西没有啊?”李泰倒是习惯这样的喝法,但这不符合大唐人的饮食习惯。 大唐的茶,不只是茶叶,甚至有的都没有茶叶,里面会混有很多的果脯,汤喝了之后还可以吃果干,所以人家叫吃茶,后来不放果脯了,光是茶叶,也没人爱吃茶叶,就改叫喝茶了。 “你不说你嗓子要冒火了吗?我特意给你倒的清汤。”李治放下茶壶,殷勤的端起茶盏,使劲的朝前一递。 茶盏里的水太满了,一晃就溢了出来,茶水弄到了李治的手上,他惊讶的叫了一声:“唉呀。” “这个笨,不会侍候人就别动手,我自己不会端吗?” 李泰接过茶盏放到了方几上,边跟个碎嘴子似的数落边抓着他的小手擦,着急也没拿什么绢帕,就用他的大手擦小手,还给他吹吹:“烫红了都,我说你是不是缺心眼?这么热的水我喝得下去吗?” 李治被训得小脸泛红,撅着嘴嘟囔:“我不是怕你着急吗?你说你渴了的。” “嗯,算你有良心,我确实是渴了。”李泰一屁股坐到方几边上,伸手拿起茶盏就端到了唇边,他吹吹水面上的热气,忽然皱皱鼻子,一扭头打了个喷嚏,手一颤,几滴茶水洒到了手背上。 “哈哈哈哈……”李治忍不住大笑起来,指着李泰说:“还说我笨,你不也弄洒了吗?” 李泰放下茶盏甩了甩手,笑道:“想喝一口你泡的茶是真不容易。”说着他又一次端起茶盏,一口气把一盏茶喝了个精光。 一盏茶根本冲不掉李泰嘴里的苦味,他提起茶壶又倒了一盏,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然后烫的直吐舌头。 断肠草用银子是试不出来的,但是并不是没有办法试,断肠草泡的水只要沾到皮肤上,十秒钟之后会有麻痛感,非常剧烈的麻痛感。 李泰只要手上沾到水之后在心里默数十五个数,就能确认这茶水能不能喝了。 两盏茶下去,嘴里还是苦,李泰呼了几口气,提壶又倒第三盏茶,李治就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二哥没有拒绝,也没说让自己陪他喝,二哥对自己没有丝毫的防备,难道陆清真的什么都没和他说?就算陆清没说,二哥也该对自己有点戒心才对,除非他不知道李承乾被抓了。 “二哥,陆清说他今天出城接你,他接着你了吗?” “嗯,我坐他车进宫的。”ъitv 李治实在忍不住,就直接问了:“那他就没跟你说点什么?” “说了。”李泰说着放下茶盏,深深的一叹:“我真是没想到,一奶同胞的亲兄弟,我都没看清对方是人是鬼。” 李治的小心脏扑腾扑腾的乱蹦,虽然自己也很是相信二哥这话说的是李高明,但总有那么点心虚的感觉这话好像是在说自己。 “你怎么这么说?陆清跟你说什么了?” “说皇兄谋反了。”李泰脸色微沉:“真是够令人痛心的。” 果然二哥知道太子的位置空出来了,就这他都不担心我会害他,说明他根本没有想害我的心。只有一心算计别人的人,才总是担心别人会算计他。 “二哥,昨天表嫂进宫了,她跟我说了很多话,陆清告诉你了吗?” “没有,那疯婆娘来干嘛?” “挑拨离间呗,还能干嘛?”李治不想跟二哥隔着方几坐,他把椅子扯过来就跟二哥脸对脸的坐着:“她说你对我不好。” 李泰轻轻的笑了:“好不好这回事,还用别人告诉你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李泰是不是真的对李治好,这个问题连李泰自己都给不出答案。 对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好,要看动机,李泰的动机并不是十分的单纯。对一个人是不是不好,要看行为,李泰还真没做过对李治不好的事情,所以真的是谈不上好,也算不得不好。 “你知道她怎么说的吗?”李治小眼睛闪着亮亮的光,使劲向前探着头,鼻子都快撞到李泰的鼻子上了。 “她说你不可能永远跟我第一好,你将来要是当了皇帝,肯定会把皇位传给你的儿子,你要是真心对我好,就应该杀了你的儿子,封我做皇太弟。”李治貌似天真的看着李泰,还追问了一句:“二哥,你能吗?” 第479章 四月初二想杀猴 一听此话,李泰不由得暗暗的一声悲叹,果然该来的会来,想躲也躲不掉。 杀子传弟,你能做到吗?一句能,好吧,郧乡小县毙命游欢迎你。一句不能,在李治身上倾注的心血全都化作烟云,从此以后就多了个心腹大患。 既然能和不能都是坑,那咱绕着走吧,李泰可不是个谁给画什么道就走什么道的死心眼。 “呵呵呵”李泰抬手揉搓两下李治的小脑袋,轻轻的笑了:“这种话也就那个疯婆娘说得出来,纯纯的疯子逻辑。” 李治很是嫌弃的拂开李泰的手,很是迷惑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 “这就是一个假设,对吧?那你看这个假设,它合乎道理吗?”李泰声调轻缓,微笑着说道:“因为想传位给弟弟,所以杀儿子,这个因果关系说得通吗?要不要杀子,得看这个子有没有犯下该杀的死罪,而不是要不要传位给别人。” 李治眼都不眨的盯着李泰,李泰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很仔细,但并不是听得很明白。 李泰说话不快,给足了李治消化吸收反应的时间:“要不要传位给弟弟,要看合不合宜,而不是要不要杀子。为了杀子而传位给弟弟,这是人话吗?” “她提了一个假设,但是假设的前提条件并不完整,要不要传位给弟弟得看当时的时局如何,也得看弟弟的能力如何。”李泰必须把这个事给李治说透,不然的话后患无穷。 “盛世立嫡立长,乱世立贤立功。如果是承平盛世,哪怕皇子稍微差一点也得立皇子,为的是后世儿孙守住立嫡的规矩。如果外有强敌边患,内有流寇盗匪,今天山东起义,明天河北造反,这个皇帝生子如刘禅、手足似阿瞒,雉奴,如果你是皇帝会把江山给谁?给儿子他也守不住,与其让他做个亡国之君,不如让兄弟登基,说不定还能保住儿子一条小命。” 说到这里李治听懂了,就是说除非皇子十万分的不争气或者天下大乱,他才有机会接近皇权。 这两种情况出现的概率都是无限接近于零,李治的小脸微微的沉了下来,一脸不高兴的嘟囔:“你不说你跟我第一好吗?你就说个能,哄哄我呗。我要真有跟你抢的心,也不会傻到说出来吧?” 李治从开口跟陆清说这些的时候,就认定了自己没那个太子命,若不然他就认可自己在肚子里来回琢磨,也不会跟陆清商量,他太知道陆清是谁的人了。 他欣喜老天爷真的给他换了个哥哥当太子,他也害怕,害怕当了太子的二哥不再是二哥了。 他跟陆清说这些还很无所谓,陆清人微言轻,不管他说什么,李治只要否认,他就是诬告。 但是李泰就不一样了,李治跟他说这些,真是提着心、吊着胆说的,这是需要押上半条命的信任的。 “我可以哄你,但是我不能骗你。”李泰微微的笑着,眼神中满是甜甜的宠溺:“有主的东西不能抢,但是鸡心现在没主了,而且你也是座上宾,是可以抢的。” 李治眨巴眨巴小眼睛,问道:“你不是说长幼有序吗?” “规则是人定的,父皇也没说一定按照长幼次序立太子呀。”李泰轻轻的掐了掐李治水嫩的小脸,笑呵呵的往下说。biqμgètν “大位当前,不动心的除非是没长心,有欲望很正常。想要就去争,正大光明的争。其实你很有优势,去跟父皇说,所有的皇兄十岁的时候都不如你优秀,说明你是最有潜力的,而且你年纪小,父皇春秋正盛,你是最好教导、可塑性最强的皇子。” 李治小眼睛骨碌碌的转,按二哥的说法,去父皇面前展示优点,成功了能当上太子,失败了也能得到夸奖,左右没亏吃,这才是为自己好的人出的主意。 按阎婉的说法,成了自己也是双手沾满亲人血的罪人,输了那就更是粉身碎骨,这明明就是拿自己的命不当命,她只是想借自己的手除掉二哥,根本不是对自己好的。 “二哥,我是不是特别笨?我明明知道她说的不对,我想怼回去,可是我不知道说啥。” “哈哈哈”李泰看他一脸的气恼,忍不住就笑了起来:“雉奴,我教你个怼人最直接的办法,你把自己变成一面镜子,别人照进来的是什么,你原路给她折回去。” “我说我就跟二哥好,不跟她好。她说帮你当太子的不是好人,劝你别争别抢,然后他当太子的是好人。” 李泰不得不承认,这话说的煽动性真强,他就慢声细语的对李治说道:“哦,保我平平安安做一世亲王的不是好人,劝我背上断头的风险同室操戈的是好人。让我放弃不该有的欲望来搏一代贤王美名的不是好人,鼓动我篡位谋嫡做个乱臣贼子的是好人。” 说完李泰轻轻一笑:“我可没说不让你争,我是说不该争的不争,该争的要争。只要走正道,争是没问题的。君子的争是让自己变得优秀,令其他竞争者望尘莫及。小人的争是利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把竞争者一个个拉下来。” 李治忽然嘿嘿的傻笑起来,有话跟二哥说是对的,跟二哥说过心里就像,嗯,就像放进去一个太阳,特别的亮堂。 “二哥,你要是当了太子,我是不是就是排在最前面的那只鸡了?”这才是李治最担心的事情,他做梦都希望二哥把李承乾干掉然后取而代之,但是他又害怕二哥一个转身就不再是二哥了。biqμgètν “当只鸡,你都要躲在别人身后吗?那是不是太憋屈了点?记住,鸡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用能力震住乱蹿乱跳的猴子,一种是用自己的性命去震慑猴子。”李泰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肩膀:“所以要不要好好读书,你自己看着办。” 李治一听这话,“哇”的一下哭了:“连你也要杀鸡!” 李泰懵了,这怎么回事?说哭就哭是怎么做到的?李泰晃着脑袋往李治的嘴里看,他嘴里也有黄连吗? “别哭了,我逗你的。”李泰也是服了,李治这脑回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你是不是傻啊?血浓于水不知道吗?有的是大猴子不杀,杀鸡干嘛?” “也对。”李治突然就不哭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举得高高的:“你猜这是什么?” 李泰明知道,就装作不知道,淡淡的问了句:“什么呀?” “大猴子给我的,这是断肠草,让我害死你,这算不算罪证?能不能杀了大猴子?” 第480章 四月初二亲兄弟 羡雀翎,喜凤翎,高枝占尽展画屏,夜寒云欺星。嘲白丁,讽白丁,茅草为席月做灯,山秀雨余青。 李治兴奋的举着荷包,李泰伸手接了过来,他拉开荷包向里望了一眼,淡淡的说道:“不过就是一把甘草罢了。”说着他把荷包揣进了怀里。 “铁证如山还要放过他吗?”李治急得冲李泰嚷道:“谋杀亲王还不够他死罪?起码能流放他全家吧?” 李泰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人证也没有其他物证,最多能弄死那个傻娘们,干这打草惊蛇的事,有意思吗?” “可是”李治好大不乐意,以为这回总算能干把大事了,没想到还是不能动手:“舅舅总拿我当傻子,得空儿就来骗我。” “谁再跟你说什么,你想不明白的就来问我,不方便跟我说的就跟阿爷说,咱家人不能都是傻子吧?只要你分得清谁是亲人谁是外人,就不至于被别人骗了。” “嗯,我知道了。”李治忽然站起来,神秘兮兮的看着李泰说道:“二哥,我告诉你,陆清不可靠。” “啊?”李泰一点没觉得陆清有什么问题,他赶紧问道:“他怎么不可靠了?” “我昨天跟他说了阎婉劝我跟你当太子,他都没告诉你。” “哦,你可吓死我了,我以为他怎么你了呢。”李泰呵呵笑道:“他不是故意没告诉我,他是没拿这事当回事。食色性也,食色二字世人都免不了动心,你这太正常了。” “我没想抢,真的,当太子被那么多人围着骂,我可受不了。” “嗯,随你,抢不抢都不重要,咱俩立个约定,如果咱俩有一个当上太子了,不管是谁,咱们都联手一起对付猴子,永远不杀鸡,永远相信鸡,好不好?” “好!”李治高兴的蹦了起来,他就想要这么一句承诺,反正太子肯定是二哥的,自己一个当鸡的,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必须同意! 李泰也需要这样的一个承诺,他心里也没谱,不敢保证这太子百分之百落到自己手里,万一历史又走回原样,李治当上太子的话,自己能保住鸡的地位也不错。 哥俩欢呼雀跃的高兴起来,这时云海敲了敲门:“二郎,水备好了。” 李泰去洗澡,李治颠颠的跟着,趴浴桶边上跟二哥聊天,小嘴就是不停的说,还把夜明珠拿出来:“二哥,这珠子怕水吗?” “不怕,这是天然的宝石打磨而成的,很少有这么大这么纯净的,真的是天底下就这么一 biqμgètν颗。” “二哥最好了。”李治就用二哥的洗澡水洗夜明珠,李泰撇撇嘴,也是拿他没办法:“恨我的人多的是,我只是对你最好。” 沐浴后,李泰实在是困的挺不住了,他回房睡了一觉,睡醒便大摇大摆的来看太子李承乾了。 李承乾昨天就被带离东宫了,幽禁在武德殿的一间偏房里。一直也没人审讯他,也没人理会他,他依然是穿着蟒龙袍,只是神情很颓废。 李泰过来也没人通报,他推门就走进了屋,李承乾闻声抬头,见是李泰,他一时百感入怀,又惊又疑又亲又怕,他眼神复杂的定不住,最终一扭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李承乾垂腿坐在床边,床上有被褥,只是空空的架子床上连床幔都没有。屋子里有四个小黄门子,想必是看着他,怕他自尽的。 “哥。”李泰走到床边三步远,站住了脚。 李承乾转过头来,惊喜交加的苦笑了一下,不敢置信的问了声:“你叫我哥?” 李泰抬头扫视了一圈,说道:“都下去。” 那四个小黄门子互相对视一下,有一个躬身说道:“殿下,我等奉命” “滚!”李泰怒吼一声,他们四个连声也没敢应,全都弯着腰走了出去。 屋里没有别人了,李泰定定的盯着李承乾,略急促的问道:“哥,真的都是你做的吗?” 李承乾只看了李泰一眼,便低下了头,他默不作声,事已至此没有抵赖的必要也没有抵赖的可能了,李泰过来也就是质问自己罢了。 “哥!”李泰向前一步,急吼吼的对他嚷道:“这个时候你还不跟我说实话,你等什么呢?” “说又何益?”李承乾头也没抬,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后悔吗?后悔呀,后悔也买不到后悔药,时光不能倒流。 他的确是派人刺杀了李泰好几次,虽然没有成功,但确实是出手了。 他的确是想要逼宫,不只起了念,而且布置周密,计划得很详细,人员都到位了,虽然没有来得及实施计划,但确实是反形已具。 “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被冤枉的?我不能让别人冤枉你!” 李承乾多希望自己是被冤枉的,如果他真的有冤,不用李泰帮他洗冤,他自己喊声冤,父皇就能一查到底,可是面对条条罪状,自己都无话可说。 李承乾没说话,他就轻轻的摇了摇头,李泰恨恨的叹了口气:“你为什么呀?是不是纥干承基行刺我失败,让你心慌了?” 李承乾继续保持沉默,他现在有口不能言,因为他干的破事,说不出口,有脚不能走,因为真的不能走,不管李泰说什么,他只能是听着。 “你可真傻,我一个字都没上报,你怕什么?这事再怎么,父皇不得先问问我才能定罪吗?我会保你的呀,你行刺我是第一次吗?你当我不知道啊?我哪次没保你?” “惠褒。”李承乾缓缓的抬起头,满是愧疚的看着李泰,艰难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嗯,我一腔真心对你,你屡屡暗害于我,这三个字我受得起。”李泰想起这两年多的隐忍和委屈,竟然不用辣椒水也流出了眼泪:“哥,这次我保不住你的太子之位了,我会尽力保住你的命的。” 李承乾的眼中忽然有了一丝光彩,不是觉得有了生望,而是没想到临死前还能听到一句暖心的话。ъitv “惠褒,别傻了,谋反哪有活命的道理?你别掺和进来,因为我连累了你,不值得。” “放屁!你若不是我亲哥,看我是救你还是杀你。”李泰气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你当太子是我皇兄,落难也跟我一个娘,再怎么我也狠不下心看你死。” “惠褒。”李承乾挣扎着站了起来,勉强向前走了一步,李泰向前一步紧紧的抱住他,兄弟俩抱头痛哭。 “惠褒,我悔不该听信谗言,视兄弟如仇敌。落到今日这般下场,也是我咎由自取。父皇是杀是剐、是烹是蒸,我自无怨言。只是于你有愧,实实的对你不起,若有来生,我定” “不!不要来生,我要保你今生。”李泰扶着他慢慢的坐下:“哥,你且放宽心,好生保重,我一定能救得下你。” “惠褒!好好当你的太子,不要管我。”李泰说完就向外走,李承乾冲着他喊了声:“谋反大罪,谁敢求一个字的情,按同谋论处!” 李泰转过身来,对李承乾说道:“拼着太子不要,我也要一家团圆。”说完他抹把眼泪,转过身快步走了出去。 “一家团圆?”李承乾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早怎么就没懂得珍惜亲情?血浓于水,家人才是最亲的人,早怎么就不知道啊? 李承乾不知亲情的可贵,别人可知道。因为亲情两个字,半个长安城都哭翻了,两个皇子的谋反案牵连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不说城里怎样,就说这皇宫里,阴妃为了见李佑一面,到皇帝跟前哭诉了好几次,李世民终于被她哭的心软,准她们母子明天见上一面。 第481章 四月初三乌云盖 一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可也不短,四月初二的太阳徐徐的落到昭陵的背面,一片橙色的光晕铺满了天也盖满了地。 李世民站在甘露殿的庭院里,默默无语的望着西山,每次看到夕阳坠向山坡,他就感觉心里很温暖,感觉那颗温热的太阳缓缓的落入了长孙皇后的怀中,她一定很欣喜、很快乐。bigétν 同时李世民也知道,紧接着夜幕就会拉开,无边的黑暗将会像海浪一样侵袭而来,无情的吞噬掉一切光明,等待他的就只有孤孤、寂寂、凄凄、瑟瑟、苦苦、悲悲。 平常他是没有时间感慨的,摞成山的奏章等着他,哪怕没有急事也还有大事,没有大事也还有小事,没有小事也还有闲事,总之就没有没事的时候。 不管他心里有多难过都得处理朝政,日理万机是帝王的宿命,发会儿呆对李世民来说都是一种奢望不来的幸福。 今天所有的奏章都被李泰抱走了,他终于可以离开书房,到院子里望望天,放空大脑什么也不想。 他什么也不敢想,想起无辜冤死的汝南,心如水煮;想起自立为王的李佑,心如油煎;想起谋划逼宫的李承乾,心似万箭穿。 “陛下,眼看起风了,进屋歇歇吧。”陈文拿件披风轻轻的给李世民披上,李世民低头正系着披风,李泰抱着一大盒子奏章走了过来。 “都批完了?”李世民略惊讶的扫了那些奏章一眼,李泰轻声的说道:“没有,还差几份,我拿进去批。” 李泰本想批完再过来,可是在立政殿他已经批不了奏章了,李治不闹人,兕子也能保持安静,妞妞就粘二哥身上了,除了二哥背就是二哥抱,拒绝其他任何人任何相处方式。 无奈之下只好谎称父皇召唤,妞妞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二哥。 李世民坐在桌子后面检查着李泰批完的奏章,偶尔抬头看一眼李泰,李泰坐桌角批着未批完的奏章,根本不抬头。 直到批完最后一本奏章,李泰才抬起头来,一脸疲倦的看着李世民:“阿爷,我饿了。” “你没吃晚饭啊?”李世民听说儿子饿了,赶紧冲陈文招手,刚要吩咐陈文拿点吃的过来,李泰又说了句:“我想跟阿爷一起吃面皮汤。” 李世民一摆手,陈文急忙出去了。不一会儿,两大碗面皮汤就摆到了桌子上,父子俩一人一碗面一个勺子,无声的吃了起来。 昨天一整天李世民水米没打牙,今天早饭也没吃,中午对付了一口,晚饭也没吃,若不是李泰“饿”了,他就真的饿着了。 一碗面皮汤吃得热热乎乎,胃里填满了,心里也不那么空了,胃里温暖了,心里也不那冷了。 李世民的情绪终于得到了一丝的舒缓,阴妃却没有办法舒缓,她从知道李佑造了反,就食不知味、夜不成眠,李佑被押解到京,她更是终日里以泪洗面。 好不容易盼到了天明,她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来看李佑,李佑进宫以后的这两天倒是吃的好、睡的好,起码比在路上好多了,不用戴个枷,不用坐囚车。 他睡的正香呢,忽听有人哭喊“儿呀儿呀”,他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仔细一听,这鬼哭狼嚎的有点像娘的声音。 娘怎么哭了?李佑迷迷糊糊的,难道我死了?这就死了吗?我活着不来看我,死了哭的倒欢。 李佑一掀被子坐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还是那间小破屋,晨光初透,一切都没变,屋里站着的还是那两个小黄门子。 李佑伸腿看看脚,站起来看看地上的影子,这也不像是死了,原来是做梦。他长出一口气,心神稍一放松,忽然窗外传来尖锐的一声:“佑儿!” 李佑吓一激灵,这时房门一下被推开,阴妃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一下出现在李佑的面前。 李佑愣了数秒,继而大喊一声:“娘!”一下就扑了过去,母子俩也没什么话说,就是个抱头痛哭。biqμgètν 哭得肝肠寸断、声嘶喉哑,阴妃抡起拳头,跟雨点似的砸到李佑的肩上,边打边骂:“你这个狠心要命的小畜生!” 阴妃哭得心都直抽,原本是自己在宫里坐到了四妃之位,杨妃之下再没人能与她比肩,自己的儿子坐拥五州封地,铁打的一世荣华。 谁能想得到顷刻间就到了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境地? 阴妃想好好看看儿子,哭得泪眼婆娑,看也看不清。阴妃想好好跟儿子说几句话,哭得抽抽答答,说也说不清。 止住了大哭,止不住小哭,止住了小哭,止不住抽泣。 阴妃好不容易缓了缓情绪,她边哭边抱怨道:“娘不让你离京,你偏离京。我就知道你离京会惹祸,我特意让你舅父与你同去,你怎地连舅父的话也不肯听?” 李佑也满腹的委屈,他嘟囔道:“我怎么没听舅父的话?舅父说阴李两家有世仇,让我早做打算,我什么都听他的,什么都是他说了算,才变成这样了的。”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 阴妃住在深宫大内,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人和事,她只知道李佑憨直鲁莽,容易上当也容易惹祸。 她不放心李佑自己去封地,特意安排哥哥阴弘智陪着他一起去封地,她以为有个大人看着,李佑不会犯大错。 万万没想到,李佑犯下的错都是阴弘智怂恿出来的,阴弘智不是自己陪李佑去的封地,还带上了燕弘信、燕弘亮兄弟俩。 可以说没有阴弘智这个舅舅跟着,李佑最多是胡闹,怎么都不至于发展到造反。 阴妃还以为是李佑连累了她的兄长,没想到是她的兄长害了李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不管谁对谁错,都一样的结果。 这追悔不及的人生,灾难来的猝不及防,阴妃现在是眼睁睁的哪一个都保不住。 阴妃看着李佑吃了几口她亲手做的饭菜,然后就哭着离开了。 有些事明知道没有结果,还是非做不可,阴妃不能看着儿子就这么死了,她哭着跑向两仪殿去找皇帝求情。bigétν 金钗跑掉了,她也顾不得捡,披头散发的就往殿门里跑。 “大胆!”守门侍卫急忙拦住了她:“皇宫嫔妃不得擅自到此。” 这个时候什么规矩都不重要了,阴妃生怕案子结清了,就要判她儿子死刑了,她玩命的往里闯,什么狠话、硬话、软话说了一堆,侍卫也不敢放她进去。 这里正相持不下,影壁墙后面绕过一个人来,淡然的说了句:“让她进去吧。” 第482章 四月初三甥舅情 陈文一句话,阴妃疯了一样的往里跑,陈文那两条老腿走的可稳当了,远远的被她给甩在了后面。 她跑到门口也没人给她通报,她猛的一推门就冲进了屋里。 皇帝刚下早朝,两仪殿正在召开小朝议,说的就是李佑的案子已经没什么可审的了,整间屋子里有二十来人,气氛压抑的喘气都感觉噎得慌。 阴妃在殿门口吵吵嚷嚷,屋里的人听不到,陈文在院子里当然听得到,他进屋报了一声,李世民也是体谅她,没降罪还让她先进院。 进院是让她到偏殿候着,没让她进正殿。结果陈文刚说一声让她进来,她就朝里疯跑,陈文没跑过她,没来得及拦,她就这么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冲进屋了。 阴妃也有点懵,她也没料到屋里有这么多人,不过她没心思顾虑什么其他的了,微愣一下就哭着朝李世民跑了过去,跑到桌子前面“扑通”一下跪倒。 “皇上,臣妾愿以死为佑儿赎罪,臣妾求你留他一命吧。”阴妃连连磕头,又是哭又是嚎,全然不顾什么皇妃形象,为了救李佑,她真的是连死都豁出去了。 李世民比谁都想饶李佑一命,可是现在还能饶了吗?知道他犯了错,一道道诏书宣他进京,他为了不进京起兵造反,到了判决的时候才想起来求饶,不觉得有点晚了吗? “皇上,李佑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亲生啊,要杀他你于心何忍?莫非孩儿只有娘疼爹不疼吗?” 任凭阴妃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得如同酒醉,李世民就是沉着脸闷坐,一声不吭。 李泰悄悄的环视一圈,所有人都装聋作哑,尽最大的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没一个愿意站出来说句话的。 李世民也是故意在等,等一个替李佑求情的人出现,这时候但凡有个求情的,他就会无条件的准奏,可惜的是这屋里除了阴妃在哭在求,别的人好像都被定身法定住了。biqμgètν 哪怕有只鸟叫,也能赖上它,就说连鸟都替皇子说情,此乃天意,理该网开一面,能饶得了李佑就能放得过李承乾,奈何就连只鸟叫都没有。 李泰扭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长孙无忌,轻轻的叹了口气。 “青雀,你可是有话要说?”李世民的耳朵这会儿也不知怎么就这么灵,李泰叹个气都被他抓个正着。 李泰急忙站了起来,躬身朝上一揖:“儿无话说,只是有些感慨。” “感慨什么?”李世民和阴妃全都满眼热切的盯着李泰,多希望李泰张嘴替李佑求个情。 李泰明白他们夫妻,不,夫妾的心情,他也愿意送这个顺手的人情,但是他敢吗?他不敢,他今天替李佑或是李承乾求一个字的人情,就将成为他一生的污点。 李泰略微歪了一下头,目光粘到长孙无忌的身上,又深深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抽了一下鼻子,开口的声音有些哽咽。 “儿只是感慨,有娘真好。不管犯多大的错,都有人冒死相护,没娘的孩子”李泰说半句话就泪流满面的哭了起来。 他是真的没有娘啊,这两年来多少风风雨雨,多少明枪暗箭都是他自己扛,说梦话都得留三分心眼,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战战兢兢,有几人曾体会过? 李世民闻言也扭过头去,心里真个是又酸又苦。 李泰哭了几声,又抽泣着说了句:“阿娘走的时候,舅父说他会像阿娘一样照看我们几个,若没有舅父,我们就更没有主心骨了,如同塌了顶梁柱,惶惶难安,不知该仰仗谁了。” 李世民被李泰哭得心如刀搅,长孙无忌被李泰哭得三魂直往头上飘,他说的这是话吗?他吐出来的是刀啊。 李泰说没娘的孩子没人疼,全都仰仗着舅舅照护,也就是说长孙无忌要是念甥舅的情,应该站出来替李承乾说句话。 李承乾现在不只是一个逆子那么简单,他还是个叛臣反贼。谁敢替他说话?替他说一句话,就等于你认同造反有理。 长孙无忌心里这个恨,你要是有兄弟的情,你替你皇兄说话啊,你一个字不透,让我说?我说我是傻子。 李世民也听明白了,还是李泰聪明,这事得靠长孙无忌啊。李承乾一直是长孙无忌最疼最爱的外甥,没有之一,他站出来求情很合理。别人不敢求这个情,你怕啥?你都大司徒了,就降你几级,回头再封回来,我能亏着你吗? 李世民一摆手,李泰轻轻的坐下。长孙无忌装听不见李泰说话,他就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不动,连表情都没有。 李世民干脆就点上名了,再顾虑重重,李佑就要判死刑了,李佑一死,李承乾还有活命吗?一样的皇子,一样的造反,庶子就杀,嫡子就放?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辅机,事情已经摆在这儿了,齐王佑与高明该如何处置,你有什么想法?”bigétν 李世民特意提了李承乾的名字,明明白白的暗示长孙无忌这可是你亲外甥,你替他求个情吧。 长孙无忌没有办法,只好站了起来,他躬身朝上一揖:“臣启陛下,他们昔为皇子,今为叛逆。国有国法,论罪当诛。对他们,臣也有怜恤之心、不忍之情,奈何他们罪在不赦,岂能因私情而枉国法?” 金石掷地之声,大义凛然之气,遗憾的是此处缺少鲜花与掌声。 李泰的心往下沉了一寸,凉了两度,都说人心似虎,果然不差。锦上添花的多如牛毛,落井下石的也从来不少。 亲甥舅又如何?指望他拉李承乾一把,没想到他竟然推李承乾一把。 李世民鼻子差点气歪,又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只好气恨恨的一指阴妃:“把她给我叉出去。”然后气呼呼的拍案而起:“被阴妃搅得无心议事,今天就到这儿了,李佑的事等过两天跟李承乾的事一起判决。” 阴妃一听这话,也不用谁来叉她,她转身就朝外疯跑,最后能陪儿子一两天了,她一秒也不想耽误在别的人和事上。 “陛下,”萧瑀缓缓的站起来,朝上一揖,说道:“侯君集至今未曾审讯。” 李世民也是有意拖延,他下令不许旁人审讯侯君集,他要等别人的审讯结果都出来了以后,他要御审侯君集。 当儿子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别说拖延一天,哪怕能拖十分钟,都是好的。当然事可以这么办,话不能这么说。 “侯君集于国有功,勿使其受辱于刀笔吏,朕这就亲自去问问他。” 第483章 四月初三君臣义 走过了大漠风沙,看惯了落日烟霞,也曾朝房待漏,也曾金戈铁马,威风扫退兵百万,凶名吓死帝王俩。 侯君集坐在刑部大牢干净的木板床上,微低着头,双目呆滞,被关起来好几天了,没有一个人过来审讯自己,这是什么情况? 上次在长孙家喝得酩酊大醉,酒还没醒透就被关进了刑部大牢。这一次在自己家睡得鼾声大起,眼还没睁开就再一次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看来以后得拿棍儿支着点眼皮,一个合眼朦胧就容易进大牢。话说还有没有以后了,谁能知道呢? 侯君集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被捕的,太子那边还没动手呢,难道就走漏了风声?应该不太可能。 正闷闷的胡思乱想,忽然一串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侯君集猛的抬起头,三步两步来到门边,手抓着木柱子向过道张望,居然是皇上来了。 “陛下?”侯君集使劲眨了两下眼睛,确实没有看错,他后退一步,撩袍跪倒,高呼:“臣侯君集拜见陛下。” 李世民没有打开牢门,就在过道上摆把椅子坐了下来,淡然的看着伏地叩头的侯君集,一时百感入怀,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朕不想让那些刀笔吏羞辱你,所以亲自过来鞫问你。你是如何怂恿太子谋反的,就自己说吧。” 李世民身后站着一排的主审官,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李勣、孙伏伽、杨师道、岑文本、马周、褚遂良,一个个全都面无表情的看着侯君集。 李承乾这桩案子,李世民动用了多半朝京官来审,主审十来个,副审还有二十多个,他就是怕李承乾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冤枉。 侯君集跪趴在地上,一听这话,心猛的往下一坠,还没出手就被捉了?不可能,皇上一定是在诈供,或许是有所觉察,但一定没有实证。 “太子怎会谋反?”侯君集一脸惊愕的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李世民:“陛下,敢莫是听了什么谗言?” “朕命你好生相劝太子,你都劝了些什么?”李世民越想越恨,自己还想着利用太子给侯君集创造个立功的机会,没想到居然是给他们提供了造反的条件。 “臣依陛下所言,劝太子振奋精神,好好读书而已,臣只是陪太子说说话,讲了些出征打仗的事,并没有劝过太子谋反。” 侯君集说什么都不肯认罪,这罪一认,就得被灭族,他自然是想方设法的抵赖,以图逃脱罪责。 李世民微眯着双眼,冷冷的说道:“把你的手举起来给朕看看。” 侯君集不明所以,他就很迷茫的举起了双手让李世民看,李世民冷笑一声:“真是一双好手,这双好手正适合为太子所用,是也不是?” 侯君集曾举着双手对李承乾说过:“这双好手,当为殿下效力!”,现在李世民当面把他的原话说了出来,他知道事情果真就是暴露了。 暴露了怎么办?当然是摘清自己,推卸责任,侯君集向前跪爬一步,磕了个头。 “这话臣确实是说过,但陛下千万不要曲解了臣的意思,臣的意思是说只要太子能浪子回头,将来臣会像今日侍奉陛下一样的侍奉太子,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意在其中。”ъitv “好吧,朕也不与你争辩。”李世民长叹一声:“召贺兰楚石。” 很快贺兰楚石就走了进来,施礼过后他一五一十的说出了侯君集加入东宫谋反队伍的全部过程。 侯君集本就是个粗人,哪怕他有理的事,他都未必能讲出理来,更何况他没理?直把他气得血涌上头、青筋暴起,不住的大骂贺兰楚石。 人证当面,侯君集依然不肯认罪,他不会说什么别的,就咬准了一条贺兰楚石说的话都等于放屁,口说无凭不能算数。 贺兰楚石拿出几个信封来,里面有他和李承乾之间互通的书信,虽然内容上并没有直接能证明他们谋反的文字,但也说明他们之间有暗地里的交往。 紧接着贺兰楚石又拿出了一份图纸,上面清清楚楚的画着“战略部署”的内容。 什么地方埋伏刀斧手,什么地方放哨兵,先开哪道门,后关哪道门,什么人把守什么位置等等,所有的一切都一目了然,至此侯君集顿时哑口无言,不得不认罪,便老老实实的交待了罪行。 侯君集趴在地上不住的痛哭,不停的磕头谢罪,李世民慨然长叹,点指着侯君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多年的老战友,一朝成了仇敌,还把他的儿子绑上了贼船,恨起来心如刀扎,举起刀来又朝他们落不下去。 李世民站起来,转过身,来回扫视着那一大长排的主审官们,他连连叹气,最终咬了咬牙,望着他们说道:“念在他半生征战,为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朕想留他一条活命,你们看呢?” 皇帝亲自开口求情了,他是真的想放侯君集吗?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能饶得了侯君集,就能饶得了李承乾,如果所有牵连在内的人无一赦免,那就没有理由单独赦免李承乾。 李承乾罪在不赦,这事谁都知道,若不是如此,李世民也不会如此为难。 别说李承乾都烂成什么样了,烂成什么样都是独一无二的嫡长子,别说还有多少更优秀的儿子,十个指头哪个也舍不得剁掉,哪怕是发炎了、化脓了也舍不得。 谋反的乱臣贼子,自古就是人人得而诛之,这种事是没人敢求情的。谁敢说一个字的情,就代表你认同造反可以原谅。 这也是李泰不敢直接替李承乾求情的原因所在,他要是求了情,那他就是心存叛逆之念,你觉得太子造反可以活命,是不是你当了太子也要造反? 所以他要是求了情,或许能保住李承乾一命,但他的太子之位铁定就丢了,李泰舍不得这么大的成本。 “侯君集有负圣恩多矣,有功早已赏过,有罪自不当免。” “谋逆大罪,万无一赦,请陛下不要感情用事,此等贼子断不可留。” “……” 没有一个人同意留侯君集活命,李世民转过身,一时悲从中来,他都开口了,群臣还是不肯让步,可见赦不了侯君集也保不住李承乾了。 他不由得痛泪长流,边拍打着木柱子,边大哭道:“与君长决矣!从今往后再想见君一面,只能在凌烟阁上看看画像了。” “臣有负于陛下,臣来生做牛做马报答陛下的圣恩。”侯君集跪在地上,也抱着柱子嚎啕痛哭。 这边君臣两个正哭得昏天黑地,陈文老腿倒腾得直出幻影的往里跑,边跑边大喊:“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第484章 四月初四擎天柱 陈文焦急的一声喊,所有人的目光都送向了通道的尽头,长长而又幽暗的通道,正午的阳光从门口洒进来,陈文逆光的身影看起来一片模糊,但他的声音异常的清晰。 每个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喊的是:“大事不好了。”一刹时所有的人都把心提了起来,屏着一口气的等待他的下文。 李世民更是向前跑了几步,迎上去急吼吼的问道:“谁被放跑了?” 李世民是做梦都希望,有人能把他的两个儿子给放跑了,真要放跑了的话,他铁定会下令去追,谁追上腿打折,谁给抓回来灭九族的那种。 “不是谁被放跑了,是”陈文使劲倒了口气:“是郑国公病危了。” “啊?”李世民听说魏征病色了,撒腿就跑了出去,众人自然急忙跟上。 魏征重病,李世民派李安俨住在魏征家里,让他随时进宫报信,就是说因为这件事,是可以夜开宫门的,可见李世民对魏征的重视程度。 李世民连轿都没坐,骑马就冲向了魏府,魏家人得到消息,匆忙出来迎接圣驾,可是李世民都走进了内宅的院门。 魏征病骨嶙峋的躺在床上,脸色极度的晦暗,也没有什么痛苦的呻吟,只见他出气多、进气少,一副油尽灯枯之势。 李世民望上一眼,便双泪横流,他坐在床边,紧紧的抓住魏征的手,“爱卿,爱卿”的唤了两声,魏征勉强点了点头,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魏家的几个儿子全都围在床前,魏叔玉上前对李世民说起魏征这几天的病情,他就是时而苏醒时而昏迷,有时候一昏迷一整天,有时候没多一会儿就能醒。 醒过来有时咳喘,有时呕吐,折腾不算太厉害,就是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频率也越来越频繁了。 李世民闻言,长叹一声,说道:“他是为国家日夜操劳,积劳成疾才到了这个地步,朕自当守护着他。” 李世民一直陪在床边没走,天黑下来就在外间对付了一宿,第二天天亮也没有回宫,继续在床边坐着。 天亮没多久,魏征就醒了过来,看气色比昨天要好上许多,喘气也不那么费劲了,他睁开眼看到皇帝在床边,他气息微弱的说了句:“皇上,老臣恐怕不能再辅佐陛下了。” “青雀说你就是我的一面镜子,你要是舍我而去,我从此以后就少了一面镜子。你不能走,为人君主的大道理你还没有给我讲完。”bigétν 李世民满肚子苦水,哭是一点不费劲,他就哭着说道:“你告诉我,人主何为而明,何为而暗?” 李世民问魏征,作为一国之君,怎样才能明辨是非,不受蒙蔽。 不是李世民有多虚心好学,在人家弥留之际还讨教些做为君治国的大道理,而是李世民知道魏征喜欢听什么,喜欢说什么。 魏征是个一心为公的人,他心里装着的只有家国天下,甚至他忠诚的都不是自己这个君王,而是这个时代。 为了让魏征走的心安,李世民要让他知道自己是一个一心为国的君主,自己到什么时候都不会丢掉初心。 魏征听到李世民这句问话,果然面色更加红润了些许,气息虽急却感觉更有力了一点,他用力的拉拽李世民的手,李世民赶紧俯下身,小心的把他给扶坐了起来。 魏征微微的喘息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陛下,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魏征劝皇帝要广泛的听取多方面的意见,才能明辨是非,千万不要偏听偏信,以免被下面的人欺骗。 魏征最担心自己走了之后,皇帝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会堵塞言道,那对国家来讲将是无边的后患。 魏征才说了一句话,便双颊赤红,连咳带喘的折腾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平复。 李世民看他真的是时日无多了,便问了他一句:“卿有何未了之愿,只管说出来,朕无不应允。” 魏征知道这是一个用他一生功业,为儿孙后代换取无边富贵的机会,他只要张嘴跟皇帝要,必定是要官给官,要物给物,要钱给钱。 魏征艰难的勾了勾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他淡然的说了句:“嫠不恤纬,而忧宗社之陨。” 魏征的这句话典出《左传》,嫠就是寡妇,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寡妇不担心家里线少而织不成太多的布,就怕山河破碎,国家危亡,那时候没了国就没了家。 魏征的意思就是以寡妇自比,一个寡妇都有这样的胸怀,我魏征就这么目光短浅,只惦记家里米还有几升、钱还有几串的这点事吗? 魏征告诉李世民,我不在乎我魏家是穷是富,我的后代儿孙也不用你特殊照顾,你把国家治理好,我就没什么可放心不下的了。 魏征一句话把李世民给说哭了,人都到了生命的尽头,他心里装着的依然是江山社稷。魏征可以什么都不要,李世民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给。 李世民一时也不知该赏点什么,能让魏征走的心安一些,他回头张望,一眼看到李泰拉着李治悄悄的站在门边。 李世民一指李治,对魏征说道:“朕做主,给你的小女儿和晋王赐婚。”说着冲李治一招手,李泰推了李治一把,李治走到床边,站在李世民的身侧。 李世民丢个眼色给李治,催促道:“还不快点拜见你的丈人。” 李治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他扭过头看李泰,李泰使劲的点点头,他无奈的给魏征鞠了一躬,脸憋得通红,吭哧瘪肚的整出四个字:“拜见丈人。” 魏征高兴的点了点头,想要说句话却猛烈的咳嗽了起来,还吐了两大口的鲜血。 魏征的贤婿李治抬腿就跑回了李泰的身边,李泰拉着他慢慢的走到床边,看魏征的气色似乎又好了几分,虽然脸色苍白了一点,但是精神头更足了。 长孙无忌也一点一点的凑到了床前,看魏征不折腾了,他半哭半笑的说道:“恭喜你这老家伙,你闺女做晋王妃了,你必须得摆上几桌,喜酒不喝完,你不许走。” 李泰扭头看了他这个舅舅一眼,还有这么不会说话的?你这意思是喝完就走?那不是喜酒是鸩酒。 要说也是李泰见识短了,这就叫不会说话?长孙无忌下一句更惊人,他张嘴就来一句。 “太子将废,新太子未立,你操心一辈子国事,还有什么是比立太子更重要的呢?这么大的事,你不该给个建议吗?不看到大局安定,怎么能走的心安?” 第485章 四月初四看手势 魏征病了十来天了,他根本不知道太子造反的事,虽然这件事震翻了半个长安城,但是他这缠绵于病榻的人,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biqμgètν 长孙无忌为了扶李治上位,也是拼了,他这话说的极犯忌讳。 皇帝现在可还没提出要另立太子呢,尽管李承乾的太子之位铁定是保不住了,甚至命都保不住了,但这不等于皇帝现在就要立太子,也不等于立太子这件事需要跟谁商量。 长孙无忌这话说的冒险,但是这险冒的绝对值。 魏征这都要死了,李世民不可能剥夺魏征最后一次提建议的机会,肯定会让他说话的。 李世民心里再怎么有数,也不会对魏征说,太子立李泰,我定好了,不用你建议,你别说话了,死去吧。 出于对魏征的尊重,哪怕是象征性的,李世民也会假装询问一下魏征的意见。 魏征的女儿刚和晋王定了婚,魏征眼瞅着要咽气,他这时候当然要里子,谁还要什么面子?小便宜可以不占,这是小便宜吗? 只要魏征说一句举荐晋王的话,就能把李治推到台前来,至少有个竞争的机会,他应该知道只要有机会就有赢的可能,毕竟还有长孙无忌站在李治身后。 临终嘱托通常都被看得更重一层,魏征临终提出建议立晋王为太子,李世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一冲动就应下来,有百分五十的可能会说这件事容后再议。 这里可不是只有他们几个人,这屋里屋外三四十号朝中重臣,君无戏言,一旦说出口就算定准了,帝王当面许诺的事,不会轻易的改更。 李世民若是直接答应立李治,那就是一步到位,一锤定了音。李世民若是答应以后再议,那起码也替李治争取到了一个竞争的机会。 多方权衡之下,长孙无忌只是说句不该说的,最多被皇帝训斥几句罢了,这点风险不值得冒吗? 李世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跟长孙无忌数十年的交情被他消耗殆尽。 李世民明讲暗求的想让他替李承乾说句话,他怕给自己招灾惹难,一个字的人情都不讲。这会儿他可挺机灵,忙着在李泰和李治之间站个队,咬牙也要推李治上位。 李世民心里明明白白的,却又只能往他的圈套里钻,必须得给魏征这个说话的机会,还得诚恳的给。 “玄成”李世民双手紧紧的抓着魏征的左手,满目殷切的望着魏征:“你就再给朕提一次建议吧,朕一定慎重考虑。” 魏征虽然病的重,但人没变傻,心里很明白,脑子很清楚。不管他举荐谁,都不可能百分之百左右皇帝的想法,皇帝该立谁还是立谁。 一辈子没有过私心,最后一件事暴露出私心,岂不是晚节不保?一生的公正都将受到世人的怀疑与诟病。ъitv 魏征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他艰难的把右手举起来一点,伸出食指和中指,伸的不算太直溜,但是表达很清楚,就是两根手指头。 李世民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魏征的脸,根本没看到他的右手,长孙无忌看到了,他做梦也没想到,魏征会提议立李泰为太子。 长孙无忌急忙说道:“既然你说不出话,就不难为你了。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让你举荐太子,就是想多留你一时半刻也好。” 李治站在李世民的身侧,他可没看魏征的脸,他半低着头,没听到魏征回话的声音,却听到了长孙无忌说话,他一抬头看到魏征伸出两个手指头,二?那不就是二殿下的意思吗? “父皇”李治指着魏征的右手,嚷道:“你看,看呐,郑国公说的是二,立我我二哥的意思。” 李世民闻声转头,魏征的右手已经举不动了,他心气一松,手臂像掉下去了似的,一下垂落,不过李世民清楚的看到了他的手势。 “玄成,果然公心为国,朕定立” “孙郎中来了!”门外一声高喊,所有人都望向门口,只见鹤发童颜的孙思邈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孙思邈和廉平回到洛阳好几天了,魏征这个病很急很凶,他们也只能先用药吊着,想要给他治好,差着一样东西,两个人分头去找。 孙思邈先人一步,把那个稀缺的药材给找到了,他便急急忙忙的赶回郑国公府,但愿还来得及。 孙思邈一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连皇帝也被请到了外间,只有魏叔玉和魏叔瑜兄弟俩留了下来。 孙思邈给魏征施了针、用了药,过了多半个时辰,大家入内再看,魏征气息已经平缓了太多,脸色没什么好转,反而有些苍白。 看起来魏征还能熬几天,大家便陆陆续续的散去了,没席吃,在这儿守着干嘛? 李世民没走,两位殿下没走,长孙无忌也没走,直到天近黄昏他们才离开魏府。 这一下午也没跟魏征说上什么话,他大半时间在昏迷,醒过来也是说一句话要缓个半个时辰才能说下一句。 回到宫里,发现城阳公主回宫了,她就站在立政殿的门口,李世民带着李泰、李治刚下轿子,她就朝着皇帝扑了过来。 她扑奔到皇帝跟前,跪倒就开哭:“父皇,杜荷罪该万死,孩儿自知他罪在不赦,孩儿也不替他求情,孩儿但求父皇赐儿一死,也教我们夫妻团圆。” 城阳拿准了李世民心软,凡是她提的要求,就没有不应允的,可是这一次李世民沉默了,bigétν 这个要求当然的不能答应,她这也不是提要求,她这是以死相逼,你要是心疼女儿,就饶女婿一命,你要是非杀女婿不可,那女儿就要陪他去了,你掂量着办。 李世民这个人吃软没错,但他从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威胁,他就淡然的说道:“成何体统!堂堂公主,岂可如此任性?” 任性这项技能,公主能发挥得淋漓尽致、花样百出,她又哭又闹也没求来父皇一个字的承诺。 李泰和李治上前,一边一个把她扯起来,好言好语的劝慰了半天,也是劝得了皮劝不了骨,不过好歹算是劝到她不哭了,留她在立政殿吃了顿饭,便把她送出了宫。 李世民一个人坐在两仪殿里,看着一大盒子新送来的奏章,他一下都不碰,心里乱的像猫抓。 这几天太多的人跑到李世民面前来哭,不是给这个求情就是给那个求情,偏偏没有一个是给李承乾求情的。 李世民唉声叹气的上火,昨天案子就审清了,今天在魏征家里一天,明天早朝就要商议两位皇子的谋反案了,到底如何是好? 第486章 四月初四漆黑夜 夜幕悄然的拉开,云海把灯台轻轻的移了移,让光线更适合李治看书。李泰也在看书,只不过看的有点心不在焉,书都放到了胸口,目光明显的送远。 “二郎,累了就歇歇吧。”云海见李泰一脸疲态,真是有点心疼:“九殿下最近很用功,我陪着他就好了。” 李泰微微一笑,轻轻的话下书:“不用陪他,陪我出去走走吧。” 李泰抬腿就往外走,云海自然是随后跟着,李治跟没听见似的,头都没转一下,就专心的读书。 论学习的积极性,李治现在能排全国第一,人家现在马上就是排在最前面的鸡了,必须有干倒猴子的能力才能保住命啊。 李治的认知十分清醒,大猴子那么强,自己只是一只小小的弱鸡,必须玩命的努力才行。 长史让背的,就连喊带叫的背,背点东西都咬牙跺脚的。不用别人检查,自己把书一卷就默背,背不下来就继续看、继续读。 长史让写的,就瞪着眼睛慢慢的认真的写,胳膊酸了让小黄门子给揉揉捏捏,这么会儿的工夫,他也死死的盯着字看,二哥说要用心看,每一个笔划的结构位置,每一笔的运笔。 长史让谈感想的,就用铅笔先写份草稿,二哥教的要先列个提纲,然后一条一款有步骤的往下写,自己写完自己检查自己修改,第二天就可以侃侃而谈了。 两年前的李治,谁让他读书,他就撅嘴,嘴读心不读,读完就忘完了。谁让他写大字,他就开哭,手不疼脑袋就疼,脑袋不疼屁股也疼,给你划拉两笔就算交差。 现在的李治,谁打扰他学习,他就跟谁玩命,他的时间就是用来学习的,读书比吃饭重要,写字比游戏好玩。 李泰走出门来,也没什么地方想去,就在院子里慢慢的溜达,云海提着个灯笼,不言不语的跟着。 李泰知道父皇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最愁的一定是如何保住李承乾的命,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只要有个人给李承乾求个情,他直接就会答应下来的。biqμgètν 问题就在于谋反大罪,没人敢张这个嘴,李泰也不敢,李泰借着阴妃求情的事,把长孙无忌往前推了一把,他以为长孙无忌会替李承乾说话,没想到起了个反作用。 现在想找别人帮这个忙,有点来不及了,最重要的是找谁? 位高权重的人都爱惜羽毛,谁也不想污了自己的名头,毁了自己的前程,毕竟龙眼无恩,你替他爱子说情,他是不是会领你的情,真的不一定。 历史上杀太子的皇帝没有吗?前面的血还冒着热气呢,后面谁敢步这后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愿意干这风险大利益无的勾当。ъitv 别人都可以弃李承乾于不顾,但是李泰不能,李泰深知自己走到这一步靠的是什么,李世民最看中自己的就是自己能对他所有的儿子都好。 李泰把长孙无忌推出来给李承乾求情,他明显的感觉到了李世民的欣喜,说明他做的没错,关键就是如何掌握这个尺度问题。 自己再不能像从前一样坚决的站出来维护李承乾,那样会把自己搭上的,自己也不能不管李承乾,必须保住他的命,才能让父皇对自己有更深的赞许和感激。 当上太子只是,又不是终点,该努力的事必须继续努力,可是找不到方向了,重臣不肯出头,那不重的臣呢?有没有可以出头的? “云海。”李泰轻声的问道:“你知道现在这朝中或是宫里,还有谁对太子比较忠诚吗?” 李泰的问话,多少令云海有点吃惊,他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二郎,这时候就别盯着那边了,放心吧,他们掀不起什么浪来。” 云海以为李泰把东宫的人斩草除根的清洗一遍,这时候可不能这么干,还是悄悄的眯着好,别搞任何的动静,就老实的等着,当上太子以后再动手也来得及。 现在正是风口,稍有不慎可就全局皆输了,你哪能动这个心思?这要是让皇帝知道了,你还没当上太子呢,就开始打击报复前太子的人了,你这太子能不能当得上,真得另说了。 “你误会了,我是想帮帮皇兄,好歹留他一条命。”李泰站住脚,低头看看灯笼,又抬起头看看星星,怅然的一声长叹:“终究是一奶同胞,有多少恩怨,我也不想让他死啊。” 你不想让他死,他可没少冲你下死手,云海跟着叹了口气:“二郎,何必担这天大的风险?” “你就帮我想想谁能有这份心。”李泰琢磨不出该去找谁,东宫被清洗过无数遍了,李承乾身边真的没有贴心靠背的自己人,若不然他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我也不知道太多,就听说太子右春坊有个叫来济的通事舍人,好像对太子一向忠心,还曾经阻止过陛下设立东都。” 通事舍人属于从六品上,比陆清还低两级,仗着是负责殿廷通奏事务的,不然的话,根本没有机会上金殿。 他这小官也没啥可失去的了,只要恩威并施,他应该能拿得出来拼死一搏的勇气。ъitv 毕竟拼赢了,他可以一路高升,好处多得很。拼输了,顶个大天一条命够输的了,只要给够了他好处,他的家人能够得到安置,他也就值了。 退一万步讲,他拼输了和不去拼比较起来,还是拼输了赚的多,不去拼就是不听魏王的话,魏王一怒的后果怕不是一条人命就能平息的。 李泰点点头,就是他了。李泰转身就往外走,云海只好跟着,他边走边小声的劝着:“二郎,你可想好了,千万别干引火上身的事。” 却说李世民在两仪殿中呆坐了半天,也没见李泰过来,往常他都会主动的过来批奏章,还会陪自己吃点东西,今天怎么了? 看看这堆奏章,实在没心思批,他便回甘露殿睡觉去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把密探给叫了过来:“去看看魏王在做什么。” 时间不久,密探很快就回来了:“陛下,魏王去了东宫右春坊。” 李泰深夜去东宫,这事有点反常,李世民追问了一句:“知不知道他去做什么?” “不知道,他进屋就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好像就单独留下一个叫来济的。” 来济?李世民想起来济曾经劝谏自己不要设立东都,被魏征一句话给怼灭火了,难道李泰是为这事去报复来济的?他不至于这么没胸怀吧? 算了,由他去吧,明天问问他也就是了,李世民一摆手,密探退了下去,他躺下,脑袋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次日天明,雄鸡唱晓,李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收拾利索走出房门,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怎么还有人比我早? 第487章 四月初五训弟弟 李泰每天起床的时候,天都是朦朦微亮,他要在上朝前完成五公里的跑步,起晚了那就晚了。 他每天起来的时候,院子里都是安安静静的,今天却从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 李治为了离二哥近一点,就搬过来跟李泰住一个院子了,一个院子只有一间正房,他宁愿住厢房也赖在这里不走。 李泰会心的一笑,这个小崽子,他还知道上进了。李泰放弃了跑步的想法,迈步朝那间屋子走去。 李治见二哥来了,他放下书,拿起他昨天写的大字,笑呵呵的迎上来:“二哥,你看我写的好么?” 李泰接过纸,一扫就是一眼的惊喜:“这真是你写的?” “嗯。”李治满心骄傲的一点头,然后仰着脖子等夸奖。 “不错不错,你要不说我真看不出来是你写的。”李泰笑吟吟的弹了弹这张纸:“你要是一直用这么好的字给二哥写信,我得多高兴啊。” “那我以后给你写信就好好写。”李治伸手拿走了这张纸,折吧折吧塞到一本书里夹了起来,又拿起另一张纸,神秘兮兮的说:“给长史看这张。” 李泰走过去一看,嚯,这字迹可真熟悉,典型的李治书法,勉强能猜出来他写的是啥,反正书肯定是给你书完了,法嘛,法就另外一回事了,跟我没关系。bigétν 李泰说啥也想不明白,这是哪根神经错乱了,明明能写的那么好,为什么非要给长史看这么烂的,难道是怕长史把他夸骄傲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挨骂没够吗?”李泰看着桌子上那张画面有点惨烈的纸,别说长史个个眼光挑剔,就是自己都想骂他,话说因为写字的事,李泰确实也没少骂他。 “交那张才惨呢。”李治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拿起书来准备看书了:“交这张最多说我写的不好,交那张该说不是我写的了,写不好最多挨骂,找人代笔要挨打的。” 这是什么论调啊?李泰嘴张的都闭不上了,李治一转身摇头晃脑的读起了书,李泰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 李治乖乖的站了起来,二哥从来不打扰自己读书,今天怎么连书都不让读了?李泰伸手抓住椅背往边上挪了挪,自己坐下了。 李治愣愣的看着李泰,李泰指了指自己脚前的空地:“站好。” “哦。”李治看二哥变得很严肃,他也不敢顽皮,老老实实的站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心里就是很忐忑。 李泰微仰头盯着李治的眼睛问:“你是不是很怕长史?” 李治憋了憋嘴,这不是废话吗?他微低头,有点不服气的说道:“你不怕吗?” “我不怕。”李泰很坦然的看着李治,缓而有力的对他说道:“我对长史是敬,他说的对,我听从,他说的不对,我用最好的态度委婉的提出来。我不会一味的应承,他说什么都是对的,那不可能。” 李治心里不服气,嘴上不敢说,就默默无声的听着,你说不怕就不怕呗,不怕你半宿半夜的读书,十天熬五个通宵赶任务的事,不是你干的吗?biqμgètν 李泰看他不吭声,继续说道:“最重要的一条是我有错,我就认错、改错、认罚,罚的重点也没关系,比如偷拿别人一颗鸡蛋,按理只要还回去一颗鸡蛋,再罚两颗也就够了,但是哪怕长史罚我十只鸡,我也没得抱怨,谁让我错了?我认。” 李治撩眼皮望了他一眼,谁没事偷一颗鸡蛋?吃不饱也不解馋,不够丢人的。道理他懂了,但还是不服气,还是不敢吭声。 “如果我没错,我就绝不允许他说我一个字的不是。有误会我会解释,哪怕解释不清,他也得拿出证据来再说我,无缘无故的责骂我不接受。” 李治就静静的听着,话说的容易,谁不怕长史?连皇兄都不敢对太子太师说个不字,气得他把书房给砸个稀烂,他也不敢当面跟太子太师犟个嘴。要说不怕长史,也就五哥是真不怕,可是五哥现在多惨呢。 “没理的事,咱不犟。有理的事,为什么要忍呢?”李泰极其认真的看着李治,抬手搭上他的小肩膀:“有理一定要讲出来,有理不敢讲那就是窝囊。雉奴,我告诉你,我最看不上的就是窝囊废。” 李泰目光坚定如刀,脸上隐隐浮起一层怒气,吓得李治都不敢乱喘气了,就委屈巴巴的望着他。 “你给我记着,雉奴,假如有一天,你跟二哥成了仇敌,哪怕我死在你手里,我也认你是我弟弟,我也承认你姓李。但是如果你窝囊,我就把你的名字从咱家族谱里抠出去。” 李泰一个假设,把李治给假设哭了,他抬起手臂挡着眼睛,抹把眼泪,跟缺心眼似的说道:“我记住了,那什么是窝囊啊?” 李泰彻底被他打败了,说了半天他对窝囊这个词不熟,想想也是,除了自己好像没人敢这么说他,他对窝囊的理解大概就是胆小的意思。 李泰轻轻的笑了,抬起手用大拇指滑走了李治脸上的泪珠,慢声细语的给他讲起了道理。 “比如说别人打了你一巴掌,你不敢还手就是窝囊。明明你是有理的,你不敢讲理,就是窝囊。你的东西被别人拿走了,你不敢要回来,就是窝囊。你可以善良,但不能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懂吗?” “懂了。”李治点点头,大声的说:“就把写的好的那张拿给长史看,他要是不相信是我写的,我就当面写给他看。” 李治说着抓起桌子上的那张纸,“唰唰”两下给撕了个四分五裂,这堆破字这么丑,没资格活着,把它们全都腰斩了。 “对,是咱写的就是咱写的,没找人代笔就是没找人代笔。咱没偷东西,就不允许别人拿咱当贼看,这叫骨气,知不知道?” 李泰笑呵呵的鼓励着李治,李治一下子变得很高兴,可是他突然间笑脸又沉了下来,满是担忧的问了句:“长史要是骂我为什么以前写的那么烂,可怎么办?”bigétν “首先承认以前写的不好是自己不够认真,是自己错了,然后承诺以后都会好好写,会越来越认真的。你肯认错并且愿意改错,长史能乐疯喽,不会打你骂你的。” “真的么?”李治有点不相信长史会这么好说话,但又十分相信二哥不会骗自己的。 李泰微微一笑,正要开口说话,云海推门走了进来:“二郎,陛下传你速去甘露殿。” 第488章 四月初五威震天 太阳刚刚跳出地平线,清晨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寒,远山片片嫩绿,近水层层浮蓝。忽隐忽现的亭阁殿角,雾气中越发显得朦胧如烟。 李泰特别喜欢早晨,喜欢早晨的阳光也喜欢早晨的空气,他近乎于贪婪的享受着早晨带来的愉悦。 他哼着小曲,脚步轻快的从立政殿走到甘露殿,看时间离上朝还早,估计父皇是喊自己一起吃早餐,这个爹越来越像个老小孩了,吃饭也得有人陪。 他推开门一看,果然桌子上摆着两份吃食,李世民坐在桌子后面,面色平静的看着自己。 见碗筷都给自己备好了,他赶紧走过去,随意的一揖:“拜见父皇。” “坐吧。”李世民实在是提不起精神,他心里难过也只能忍着,那两个逆子舍了就舍了吧,好在还有争气的儿子。ъitv 李泰安安静静的坐下,李世民平平淡淡的问了句:“昨晚怎么没过来?” “我去东宫处理了一点事。”李泰抬起头,平静的说道:“贺兰楚石手里有侯君集的书信,我就想着去查查有没有别人的书信。” “查到了吗?” “没有。”李泰摇了摇头,又问说道:“多撒一层网总是好的,万一有漏网的呢?”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说道:“吃饭吧。” 李泰端起碗,拿起筷子就开吃,李世民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的拿起筷子,他果然就是随便寻个由头欺负来济去了,想不到他也有这么任性的一面。 李世民想着想着忽然笑了,李泰今年十八岁,正是最有脾气的年纪,想想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已经在战场上纵横驰骋了。 来济阻止设立东都,就是不想让李泰做东都留守司,东都留守司那是一般的官职吗? 若是自己遇上这事,你阻我前程,我杀你全家,李泰这点小举动算得了什么?本想教训他几句的,这么一想干脆由他胡闹去吧,不就一个来济吗?砍了剁了也无妨,不必跟他认真。 父子俩消消停停的吃了顿饭,李泰忽然想起刚刚李治写大字的事,便对李世民说道:“雉奴写了一篇好字不肯拿给长史看,非要特意写一篇烂字给长史看。” 李世民有点好奇的问道:“却是为何?” “可能他觉得长史不配看吧,怕晃瞎他们。”李泰一句话把李世民给逗笑了,一连几天没有笑出声过了,这一笑感觉心里舒坦多了。 李世民不笑了,李泰也恢复了正经:“他说怕长史怀疑不是他写的,我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顿。” “怎么教训的?” “就说他呗,使劲说。” 李世民皱着眉头,一咧嘴:“唉呀,那可真是够狠的。” 李泰这时刻警戒自己不要笑的人,也绷不住脸的笑出了声,这什么熊爹? 父子俩说笑了一会儿,就一起去上朝了。李世民高坐在龙椅上,李泰坐在下面的高背椅上,群臣朝拜之后各自坐在蒲团上。 房玄龄、李勣先走出人群,他们没别的事奏,就是把李佑造反案的审讯笔录呈了上来。 紧接着就是长孙无忌、萧瑀、褚遂良把李承乾谋反案的审讯笔录呈了上来。 齐公公下去一本一本收上来,一摞一摞放到龙书案上,李世民看着这些就像是催命的符,催他儿子命的符,最狠的是这个符还需要他亲手给盖上印才生效。 “好,这些待朕看过之后再做决断。”李世民向下扫视一圈,问道:“众爱卿还有何事要奏?” 昨天没有早朝,以为今天事情会多,没想到今天特别的安静,一点闲事没有,李世民一看没人说话,直接就宣布散朝了。 李世民离开金殿直奔两仪殿,李泰也是这个路线,只是刚进殿门就被陈文给拦住了:“四殿下留步,陛下说今天的小朝议你不用参加。” 李泰微微一愣,问了句:“这是为何?” 陈文轻轻一笑,回答道:“自然是议的事跟你有关。”陈文扭头看向东宫方向,轻轻的说了句:“有的事该了了。” “既然不让我进,那我回去了。”李泰笑笑便转身走了。 今天的小朝议跟早朝的人数相差不大,足足四十来号人在座,可以说京城之中有资格来的差不多都来了。 今天不议李佑的案子,也不议李承乾的案子,因为事实无比清楚,没什么可问的。biqμgètν 至于判谁个斩首,判谁个自尽根本不需要议,谁捉人有功,谁举报有功,更没有议的必要,这都是皇帝说了算,他想怎么判都有理。 今天要议的是立皇储的事,立新太子这绝不是皇帝一句话就定了的事,至少要走个议事的流程,立哪个儿子为太子,李世民没想和谁商量,今天就是走个流程。 大家都坐好了之后,李世民开门见山的说道:“朕明日要下废太子诏,召众卿前来商议一下立皇储之事,朕欲立魏王为太子,各位以为如何?” 李世民根本就没给出第二个选项,他的态度就是,我不是跟你们商量人选问题的,我喊你们过来,就是直接宣布一下结果。 “皇储当立嫡立长,臣以为魏王正合适。”李勣第一个站出来表态,紧接着群臣就跟着“附议”,纷纷表示支持。 大家都知道太子是没有第二人选的,皇帝肯定要在两个嫡子当中选太子,李泰身后多少有一部分支持者,李治还是个毛孩子,他身后真的没有支持者。保持中立态度的人,更是觉得立哪个都一样,反正对自己来说没区别。 “陛下,臣有异议,皇储当立嫡立长,但皇储不可因谋划而得,否后患无穷尽矣。”长孙无忌赶紧站了起来,阻止群臣乱嚷。 待到大家安静下来,他朝上躬身一揖,振振有词的说了起来。 “自皇后宾天以来,魏王处心积虑的骗宠谋嫡,百般隐忍只是假象,对东宫频施威压出尽狠招,高明也是被逼无奈,为求自保才在不得已之下才走上了谋反之路,今若封魏王为太子,那才是正中下怀,稳稳的落入他的算计之内。” 长孙无忌也没抓到李泰什么把柄,于是就把他这两年做过的比较典型的业绩拿出来摆摆。 一件件的问大家,你们大多数也都是名门贵族之子,你们十六七岁的时候能不能做到?能不能做得这么完美? 这得多大的毅力、多好的自律性才能做到?他若无图谋,怎会有这般心性?再对比他之前的性格,简直判若两人。 “陛下,一个人的性格不可能轻易的改变,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大位可交于雄狮之手,不可落入毒蛇之口。” 第489章 四月初五黎明前 完美就是最大的漏洞,李世民一直觉得李泰身上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长孙无忌这么一说,他忽然明白了,李泰最大的不对劲就是完美,他太完美了。 原本一个缺点那么明显的人,突然变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完美,自然就会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李世民强忍着不笑,硬憋出一副没什么表情的表情,长孙无忌你这是实在没有招了吗?你想贬低李泰也得挑点正经毛病才行,完美能算是毛病吗?完美不应该是一种追求吗? 你们都做不到,我儿子做到了,这不恰恰说明我儿子比你们强吗?难道放着优秀的儿子不选,非挑个不优秀的? 那不用挑了,趁着李佑没死,太子给他得了,他缺点多,都不用抓,一抬手就沾一手。 按照长孙无忌的逻辑,因为李泰从前性格暴躁、目中无人、结党营私,所以他现在的温文尔雅、礼贤下士、群而不党就都是伪装出来的,是有目的的谋划。 那是不是但凡有个知错就改、浪子回头的,都得判个十年八年的呢? “辅机,不必如此激动。”李世民看长孙无忌脸红脖子粗的,几句话说得青筋暴起,便先安慰了他一下:“你说的甚有道理,这一点朕还真的没有想过。” “绝不能让后代儿孙认为大位可因谋划而得之,否则遗祸无穷。”长孙无忌知道李世民最担心什么,他最怕子孙后代在夺位这件事上杀得刀光剑影。 长孙无忌不断的强调如果传位给李泰,那就是谁有心机擅长谋划,谁能把前面的拉下来,谁就可以得到大位。 “嗯,你的意思我懂了。”李世民点了点头,又看向大家:“谁还有什么想法?” 岑文本站了起来,他朝上一揖,说道:“陛下,臣以为无论魏王是否有谋嫡之心,他只要没有因谋嫡而犯罪的事实,就有资格被立为太子。” “正是此理。”刘洎站起来,接着岑文本的话说道:“若因怀疑魏王有谋嫡心而另立他人,才会让后代儿孙无所适从。立嫡立长是明确的标准,而所谓的谋嫡心纯属捕风捉影,个人臆断尔。” “陛下。”禇遂良站起来,朝上一揖,说道:“臣以为陛下春秋正盛,立太子之事可缓议。” 既然立李泰怕他是伪装的君子,立李治又怕他长大了不成器,那就先别立了,等几年再说,看看李泰可不可靠,也看看李治长大之后成不成材。 “是啊,陛下”长孙无忌能接受禇遂良的建议,他急忙附和道:“若不然晚几年再立太子也好,免得抱憾终生,到时悔之晚矣。” “太子岂有晚立之理?朕好好想想,立泰立治在这一两日之间必有定论。” 李世民登基就封李承乾做太子了,有个太子,别的儿子还能消停点,要是太子的位置空着,别说嫡子,怕是庶子都保不住几个了。 “陛下,臣固请立晋王。”长孙无忌一听皇帝这两天就要把新太子人选定下来,那李治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他赶紧说道:“晋王仁孝宽厚,将来定然是个守成之君,魏王凡事都要做到极致,如此苛刻必然外引祸患、内失民心。”bigétν 李世民想想李泰的确是个追求完美的人,目前为止也没见他出过什么错,再说做太子以后还能在自己手底下锻炼锻炼,就算他有点小毛病也有机会帮他纠正过来。 长孙无忌一看皇帝没反应,知道这句话没有打动他,李泰已经深得圣宠,不下重锤是翻不了盘的。 “陛下,你非让我明说吗?”长孙无忌一甩袖子,重重的叹了口气:“陛下你怎么就不想想,晋王年幼,心地纯洁又对二哥十分亲好,他为太子自然不会对二哥有敌意。魏王已长大,他若为太子,岂能容晋王生长于皇宫之内?” 是个当爹的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为了争家产打得头破血流,长孙无忌相信这句话一定能打动李世民。 李世民一听这话,微皱的眉头反而变得舒展了,他对李泰最为满意的地方,就是李泰对他的兄弟足够好,把李治交给李泰比自己带着都放心。 李世民微微一笑,对长孙无忌说道:“这个却是你多虑了,他兄弟二人亲密无间,必不会起倾轧之心。” 长孙无忌无奈的一撇嘴:“陛下被魏王蒙骗的太深了,晋王常去我家,跟我说了许多的委屈,惠褒就是当你面对雉奴好,背地里就是驯化雉奴,不信叫雉奴过来,一问便知。” “好,问问就问问,青雀果然如此,便立晋王为太子。”李世民抬手点了一个小黄门子去请晋王。 李治正在上课,长史看着他刚刚写下的大字,不住的夸赞,突然有人来传李治去两仪殿,李治有点发懵,小黄门子也不说是什么事。 李治赶紧的跟着小黄门子走了,出门就上了轿,下了轿就到了两仪殿,有人打开房门,他迈步走进来一看,哟嗬,人好多。 李治像模像样的走上前,规规矩矩的朝上一揖:“拜见父皇。” “嗯。”李世民微微一点头,问道:“雉奴,你说实话,到底你二哥待你如何?” “我二哥待我如二哥呗。”李治不知道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他反正就答了句废话。 长孙无忌咳嗽一下,慢声细语的对李治说道:“你只管实话实说,有舅父给你做主,不用怕。” “哦~”李治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缓缓的转过头来,马上跟妖魔附体了似的开始胡言乱语。 “有人的时候我二哥对我特别好,我干啥都行。没人的时候就总是教训我,没事就吓唬我,有时候还不给我饭吃,我什么都得听他的,不然他就打我、骂我,往死里欺负我。” 李世民差点疯了,目瞪口呆的盯着李治,这真是从李治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这时李治又扭头看了长孙无忌一眼,长孙无忌连头也没敢点,心里这个气,这是缺心眼吗?你这时候哪能看我呢? 你不点头也不摇头,连个表情都没有,就跟你没关系了?没事,我会问,李治就盯着长孙无忌,小心翼翼的来了句:“舅舅,这么说行吗?” ps:好多读者问我有没有群,我看到了也回复了,但是都被屏蔽了,番茄最让人无语的一点就是信息被屏蔽了自己又不知道,我自己手机上看是有消息的,换个手机一看没有。 群是有的,想进群的可以加我微信jxihengtang,就是锦绣盛唐的拼音。 第490章 四月初五天欲晓 李治这张嘴让长孙无忌不知尴尬了多少次,可以说只要有一个外人在,长孙无忌就不希望看到李治张嘴。 这一次长孙无忌敢大大方方的把李治叫过来,主要是他心里有一个底,那就是阎婉已经把李治说服了,李治在争太子这件事上是积极的。 阎婉除了私自赠送给李治一个装着断肠草的荷包的事,没有告诉长孙无忌,其余的事,她非常骄傲的把原话跟长孙无忌学了一遍。 长孙无忌觉得别说李治那么聪明,就是傻的不太厉害的,也能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话,太子的位置空出来了,最有资格竞争太子的人选就两个人。 问李泰对你如何,你还不知道往死里说他坏话吗?这时候不往他身上泼脏水,什么时候泼? 要说李治也的确够聪明,一点没领会错长孙无忌的意思,真的是张嘴就说了李泰一堆的不是。 关键的关键是,他最后把充满了探询味道的眼神,定位到了长孙无忌身上,还补充了一句:“舅舅,这么说行吗?” 这一句就推翻了前面所有的话,最重要的是,他坐实了前面那些话是长孙无忌让他说并且教他说的。 长孙无忌这可是实冤啊,他真的没教过,他被李治这一句话搞得跟开水煮大虾似的,浑身的皮肤都发烫,整个一个御前小红人。 长孙无忌气恨恨的抬手指着李治,指尖都乱颤,他忍不住吼了起来。 “你实话实说就好了,谁让你问我行不行的?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你自己不知道吗?问我干什么?难道是我教你说的不成?” 李治看着长孙无忌的眼神还有几分藏不住狡黠,他微低一下头,快速的眨了两下眼睛。 “舅舅又生气了。”再转过来头就满眼惊恐,如怯春寒般的看着李世民,一副就要被吓死了的表情:“阿爷,我害怕。” 看他怯生生的模样,李世民心头一股小火苗“腾”的一下蹿了起来,他脸一沉,说道:“你舅父说的对,让你实话实说,你只管实说就是。” “哦,舅舅说让我留心着,一旦太子哥哥不是太子了,就使劲说二哥坏话,父皇说不定就把太子给我了。” 李治微仰着小脸,一脸的人畜无害,浸透着天真烂漫,略挑一点的嘴角流露出几许的兴奋和期待。 “我什么时候说的?”长孙无忌气急败坏的冲着李治嚷嚷,嚷完自己也觉得不对了,自己怎么沦落到了跟一个十岁孩子较真的地步了? 这个事你较真实在是说不过去,跟孩子讲理太丢人了吧?可是你不吭声等于是默认了,别的事默认就认了,这个事谁敢认? “哈哈哈”李世民带头假装大笑,群臣有反应快的,有反应慢的,前前后后都跟着大笑起来,笑完了一句“童言无忌”,这个事就算完了。 长孙无忌也跟着尴尬的笑了两声,血管都差点气爆了,他刚才担着天大的风险、使出吃奶的力气,累得舌头都脱皮,结果李治一到,直接给他干破局了。 好个童言无忌,他这个童言就是专门针对无忌的吧? 李世民摆摆手把李治给轰了出去,李治欢欢喜喜的回到立政殿,一进院看到李泰抱着妞妞追兕子,满院子的疯跑,他便也抬腿冲了过去。 跑跑跳跳的玩够了,把妞妞放进大吊篮里,李泰轻轻的推着晃着,顺便笑呵呵的问李治:“父皇召你什么事啊?” “他们在商量选咱俩谁当太子,阿爷想立你,舅舅想立我。”李治往李泰身边凑了凑,问道:“阿爷要真让我当太子了,你会怎么对我啊?” 李泰平静如水的回答:“以前怎么对皇兄,以后就怎么对你呗。” 李治会心的一笑,感觉阳光突然间变得很温暖,他亲眼目睹了二哥是怎么对待太子的,简直就是处处都让着东宫。 午饭后,李泰带着李治走到武德殿,李治扯一把李泰:“这儿不能随便进。” “没事儿。”李泰轻轻的拉着李治:“皇兄在里面,我带你去看看他。” 李治有点不想进去,不过也没挣扎,就乖乖的跟着李泰走了进去。李承乾还是老样子,这几天他除了变得更加憔悴了一点以外,也没什么别的。ъitv 李承乾多少有意外,他以为李泰那天来哄他一次也就行了,不会再来了。没想到他不只是来了,还把李治给带了过来。 李治看看他们又低头看看自己,明白为什么二哥要让自己换身衣服出门了,他们三个穿的都是绸缎的衣服,都没有刺绣,二哥是怕蟒龙袍刺激到李承乾。 李泰和李治坐了小半个时辰才走,李泰就是告诉李承乾安心等着,他都安置好了。bigétν 他们哥俩刚走不大一会儿,李世民过来了。李承乾一看到李世民顿时两眼滔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是哭个不休。 李世民也不知说什么好,陪着他掉了几行眼泪。他挣扎着站起来要给李世民磕头,被李世民给扶住了。 “高明,你身为太子有什么必要造反?”李世民扶着他慢慢的坐下,自己也挨着他坐下:“跟阿爷说,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李承乾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都是被身边的小人唆使,他们怀着一颗不安份的心,到手的荣华富贵不觉知足,便挑拨离间我们父子兄弟,也是我识人不清、亲仇不辨,落到这一步实实是我罪有应得。” “就没有别人逼迫你吗?”李世民定定的盯着他:“你舅父说是惠褒图谋夺嫡才把你逼上了绝路,可有此事?” 李承乾很早就准备好了这套说词,想着有机会见到父皇,好用这套说词为自己开脱,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李泰身上,谁让他那么优秀了? 可是这几天的关押生活,他看开了很多,也想透了很多,不管李泰对自己是真心也好,是假意也罢,总之他落难以后就只有李泰来看过他,而且来了两次。 他的生命都走到了尽头,又何必非要咬李泰一口呢?不管李泰说的是真是假,他都愿意帮李泰一把。 “父皇,你不可过于相信舅父,他这么说不是为我开脱罪名,而是为了让你立雉奴为太子。”李承乾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从前他常去东宫,没少干预东宫政令,如今他只是觉得雉奴更好摆布罢了。” 李世民陪他吃了一顿饭,直坐到满天繁星才离开,他也不知道这一别是不是就是永别了,天一亮就要宣判这两桩皇子造反案了,他一步三回头,走了个肝肠寸断。 第491章 四月初六终来临 十九番严寒酷暑,六千次黑夜白天。忆往昔,爷娘驾前承欢笑,兄弟同蹴踘,姐妹共秋千。叹今日,龙凤楼内独凄然,细雨微淡淡,残柳烟绵绵。勉力且喜春朝风景好,赧颜奢盼秋夜月团圆。 四月初六的清晨格外的清爽,昨夜一场小雨把天地洗了个遍,屋檐还有残留的雨水时不时的滴落。 李承乾一夜也没怎么睡好,时睡时醒,他干脆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坐等天明,好不容易雨停了,天也亮了,却有些冷,想到这可能是自己在这世上过的最后一个早晨了,心里更冷,身上倒不觉得寒了。 李泰醒来感觉浑身冷嗖嗖的,他闷滞滞的穿好衣服,打开窗一股清新的雨后泥土气息飘进来,同时一股凉意也飘了进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biqμgètν 凭窗远眺,本想看看风景,忽然淡淡的相思涌上心间,回来四五天了,还没抽出时间去房府一趟,那丫头早该知道自己回来了,她不会生气吧? 起的早了点,这天气也没法跑步,也不适合打拳,他洗漱之后就坐到桌前,铺开纸,提起笔写下一封书信。 “相思一点眉峰上,愁绪万端在毫尖。风淅淅、水潺潺。空临皓魄境,不见女婵娟。檐前铁马忽一动,便疑玉人到花前。晨起稍觉清露冷,夜里谁怜衾枕寒。” 李泰写完自己看看这字、这纸、这版式,还挺满意的,他把笔刚放到笔架上,云海捧着个手炉过来。 “二郎,天有点凉,你这么早写字还是暖暖手吧。”云海把手炉往前一递,李泰接过来看看,是个新的鎏金雕花百合炉。 李泰握着手炉,手心里暖洋洋的,他笑问:“我原来的那个手炉呢?” “都进了四月了,早收起来了。”云海也是今早觉得有点凉,特意让人去库房随便拿个新的过来。找他那个旧的可费事了,皇子的东西不能随便取用,得层层批示。 “把那个找出来,收拾得干净些。”李泰瞟了一眼桌上的信封:“连同这封信一起给房小姐送去。” “哦。”云海应了一声,一转身又转了回来:“二郎,你是不是说错了?送人东西,哪有送旧物的道理?” 李泰摩挲着手炉,喜盈盈的说道:“就送旧的,新的我能舍得吗?” 云海懵头懵脑的走了,这可真是王爷任性,人家房小姐也是国公之女,看得上一个二手的手炉吗? 别人冻手都捧个手炉取暖,陈文抱只猫,本来老脸就皱巴巴的,抱个猫还笑得褶子又多了好几层。 李世民今早尤其的不愿意起床,感觉身子骨沉了好几斤,两只眼睛有些干涩,微红又有点疼。biqμgètν 刚穿好衣服,忽听窗外传来一声猫叫,便对小黄门子说道:“让陈文把猫抱进来。” “是。”小黄门子应声走了出去。 陈文抱着猫走了进来,李世民一摆手把别人都轰了出去,他接过猫抱着抚摸了两下,这猫毛光亮又柔软,抱着是挺舒服的。 陈文两只眼睛悄眯眯的盯着猫,生怕又被抢了,李世民一抬眼看他跟着着贼似的神情,不由得骂道:“你个老东西,一只破猫朕抱抱怎么了?” 陈文缩了缩脖儿,也没敢吭声,抱可以,你别给炖了就行。 “陈文啊”李世民抱着猫,幽幽一声长叹,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的问道:“你说青雀这两年变的这么好,是为了谋嫡故意装的吗?” 长孙无忌的话多多少少还是打动了李世民,或者说这个疑虑在李世民心里很久了,只是自己不愿意直面面对。 “这我也说不好,人心隔肚皮,谁能钻谁的心里去看呢?”陈文撩眼皮望了李世民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便又低下头说了句:“我是觉得立魏王的话,有什么不妥当之处,还可以改更,立晋王就没有机会改更了。” 李世民缓缓的点了点头,陈文说的有道理。 立李泰为太子,李治还是生活在皇宫里,如果李泰真的不合格,随时可以废了他,李治马上就能顶得上来。 立李治为太子,李泰必须要打发到封地上去,如果李治不合格,那时候李泰是不是还这么优秀,可就不一定了,当他失去了所有的机会,必然万念俱灰,他还能保持上进心吗? 人要进步不容易,要堕落那可是相当的容易,李承乾、李佑都是眼前活生生的例子,更何况这还是往好里设想,如果把李泰贬到封地上,他的安全是不是能够保障都很难说,李恪屡遭行刺就是个例子。 李世民忽然斜眼盯着陈文冷哼一声:“这鸳鸯瞳的尺玉霄飞练,可说是价值连城了吧?” 全身白色无一根杂毛的猫叫做尺玉霄飞练,这只猫的眼睛一黄一蓝称作鸳鸯瞳,在波斯猫中算是蓝眼睛和黄眼睛的混血猫,在大唐目前来说是稀罕物,起码长安城里现在就这么一只。 “就,就是只猫而已。”陈文死死的低着头,十个指头不安份的攥上又松开,急得差点上去抢了,这是殿下给我的! “我拿十只土猫跟你换。” 陈文不敢吭声,又坚决不答应,他就装没听见。 “一百只。” 陈文抬起头,看着猫有种想哭的冲动:“陛下,这猫不值钱,就是,就是我都跟它处出感情来了,它就像是我的儿子一般。” 太监的儿子,你要抢吗?李世民气的把猫一下摔进陈文的怀里,陈文抱着猫赶紧顺顺毛,可把猫吓了。 “长孙无忌说青雀谋嫡”李世民冷哼一声:“还真是一点不冤。” “冤不冤的还不都是陛下说了算。”陈文开心的撸着猫背,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疑邻盗斧,说什么有用呢?” 陈文一句话把世味人情都说透了,一切都是上意,说到底这一切都源于你这个帝王的偏心,带着偏见去看人,那就怎么都没好了。 你愿意立他,他怎么都对,李承乾烂到根了,你不也一直没真的废了他吗? 你不愿意立他,他怎么都不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优秀就是伪装,他懂事就是献媚,他对下人体贴一点就是谋嫡。 李世民早饭也没吃,直接去了大兴殿,他想在偏殿多坐一会儿,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一会儿。 没想到李泰比他来的还早,早早的就在偏殿门口候着了。李泰上前见了礼,扶着他到里面坐下。 “阿爷,怎么满面愁云的?”李泰也没有半点笑模样,今天要宣判两个皇子的罪行,李世民心里跟刀剜似的难受,你再高兴也不能露出来:“岂不闻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么?有什么难决之事,只管问问文武公卿,定有人为君解难的。” 第492章 善恶到头须清算 大兴殿,与往日同样的气势恢弘、与往日同样的金碧辉煌、与往日同样的庄严肃穆。不同的就是经过昨夜一场雨,今晨这大殿里有些凉,处处都透着阴冷彻骨的寒气。 李世民高高的坐在上面,有些事不想解决也得解决,有些话不想说也得说,再怎么拖都有个拖不过去的时候。 齐公公一声:“有本早奏,无本散班。”之后,整个大殿静寂无声,闭上眼睛会以为这屋里没人。 “众位爱卿”李世民本来在偏殿都把情绪稳定住了,没想到一张嘴还是控制不住声调,他咬了咬牙,缓了缓开口说道:“齐州造反一案已然审清,齐王李佑已贬为庶人,现幽禁在宫中,其余人等尽皆关押在刑部大牢。” 李世民没有做过多的介绍,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家心里早就清清楚楚了,李世民直接进入了正题:“宣一干人等上殿。” 一群人被带上了金殿,忽啦啦跪倒在地,李世民放眼望去就是黑压压的一片,最前面的人自然就是李佑,穿着倒也干净,脸上也还平静。 “阴弘智你久受皇恩,却教唆怂恿齐王叛君忘父,今日你有何颜面见朕?” 李世民最恨不过的,就是皇子身边那些奸邪小人,若不是他们挑唆,李佑何至走到这一步? “阴李两家是死仇,岂不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能害死你一个儿子,虽死无怨。” 阴弘智若不是被武士押着,他连跪都不想跪,反正也是一死,临死不想再向谁低头了。 跪在他前面的李佑可没有武士按着,他一听这话猛的转过身,抬起手“啪”的一个耳光扇了上去,一巴掌打得阴弘智嘴角流血。 这一句话差点把李佑的心给气裂了,李佑最听舅舅的话,他让招募壮勇,李佑就在京城里大张旗鼓的招;他让追杀权万纪,李佑一声令下就派人去了;他让自立为王,李佑毫不犹豫的就造反了。 “我是你亲外甥!” 李佑死都不怕,被捕以来他最难过的就是连累了他们这帮人,结果他居然亲耳听到了这么锥心的一句话。 “外甥不就是用来坑的吗?”阴弘智哈哈大笑:“相信我是你蠢,你怨得着谁?”biqμgètν 李泰装作回头看他们,扫了对面的长孙无忌一眼,然后不动声色的把头转了回来。 在偏殿候宣的李承乾听到这句话,心里也是一抖,李佑的今天是阴弘智一手打造的,自己走到今天跟长孙无忌屡施高压也不无关系。 李佑冲他暴吼一声:“你是我亲舅舅!” “呸!”阴弘智冷笑一声:“你亲爹你不也反了吗?” 李佑跳起来一脚踹他胸口上,两个武士没扯住,他被踹得滑出去老远一段距离,李佑还要冲过去打他,一个武士扯住他,另一个武士走过去把阴弘智拎了回来。 李世民坐在上面静静的看着,一声没吭,今天是儿子的最后一天了,纵容也就是这么最后一次了。李佑也没有再闹,他老老实实的跪好。 “李佑,你有什么话说吗?”李世民没有责怪他大闹金殿,还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李佑俯身磕了个头,然后直起身子,大声的说道:“儿愧对父皇教养之恩,事已至此,儿虽死无怨,唯求父皇不要轻饶了我那狼心狗肺的舅舅。” 李世民闭上眼,缓了一口气,慢慢的开口对他说:“阴弘智利用你报复朕,燕弘信是他舅兄,昝君谟、梁猛彪原本在长孙府上供职,他们是故意去引逗你荒废时光的,只有权万纪是真心想把你从悬崖边上拉回来的人,你偏偏谁的话都听,就是不听阿爷和长史的话。” 李佑闻言大惊,原来所有的人都在给自己下套,只有自己是个傻子,被人摆布到死,居然还在死护着他们,就连被人围堵在一间小屋里的时候,李佑还想用自己的命保他们的命,这真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比李佑惊的还大的就是大司徒长孙无忌了,他若不仗是坐在蒲团上,估计肯定是站不住,能咕咚一下趴地上。 原来那两个没骨气的东西连这都交待了,皇上连这都知道了,他冷汗如雨的往出冒,这凉嗖嗖的大殿,他越来越冷。 “你原本只是个顽劣的孩子,结果一步步被他们调唆的为枭为獍、忘孝忘忠。背礼违义,兴兵乱国。弃父无君,涂毒百姓。真乃天地所不容,神人所共怒。” 李世民本不想再骂他,实在没忍住,骂了两句无奈的叹口气,还是先判决别人,让李佑死也听个准信,走的心安些:“阴弘智居心叵测,歹毒如蛇蝎,其罪不容诛,处以凌迟之刑。李佑生母阴氏德妃降为德嫔,阴氏族人尽斩。” 李佑扭头看着阴弘智一边挣扎一边大骂的被强行拖出金殿,他心里舒坦多了,起码亲娘没死,阴弘智被凌迟了,阴家被斩草除根了,真解恨。 “燕弘信、昝君谟、梁猛彪皆处斩刑,家人流放岭南。”李世民把在齐州陪着李佑胡闹的大小头目,全都重判了,最恨的就是他们,其余被他们胁迫的人全都无罪释放了。ъitv 整个齐州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官,甚至没有一个吏是干净的,全都干过欺压百姓的事,追究不过来了,所以一律全部不予追究,后账要不要算,看他们表现了。 “权万纪存为忠烈,死不妨义。追封齐州都督,赐爵号武都郡公,食二千户,谥号敬。” 李世民想说句“厚葬权万纪”,话到舌尖又噎回去了,剁稀碎扔粪坑了,骨头渣子都捞不出来,干脆别提葬这回事了。 “韦文振救护权万纪有功,封左武卫将军,赐爵号襄阳县公,食千户。” 李世民话音一落,韦文振躬身一揖:“臣韦文振谢陛下厚恩。” “杜行敏抓捕有功,封巴州刺史,赐爵号南阳郡公。” 杜行敏走出人群,躬身一揖:“臣杜行敏谢陛下厚恩。” 李世民又把协同杜行敏一起抓捕的人也都给了封赏,然后说道:“齐州平陵县自今始更名为全节县,以彰众功。” 该杀的杀了,该流放的流放了,该赏的赏了,该封的也封了,现在就剩下皇帝的亲儿子李佑了。 李世民望望下面,嘴唇都止不住的颤,满朝文武谁能给出一个赦免李佑的理由?堂堂帝王,只想乞儿一条活命,眼睁睁的就做不到。 “李佑作恶多端,罪在不赦,赐”李世民第一次知道说句话是这么的费劲,好像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来:“赐太极宫内省自尽。” “谢父皇。”李佑知道自己的罪过实在是太大了,他从没指望能有生路,得一全尸就算死的体面了。 “儿自作自受,无有怨尤,望父皇莫以儿为念,儿来生定做好人,愿父皇康健,儿拜别了。” 李佑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转身就走,身后忽地有人大喊一声,他回过头一时泪如雨下。 第493章 肝肠寸断的送别 “五弟!”李泰大喊一声,抬腿就朝李佑跑了过去。 李佑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在意自己,他从没拿李泰当过亲哥哥,还真是所有对他好的人他都忽略了,他相信的每一个人都是奔着害他去的。 “四哥。”李佑回走两步,抱住李泰嚎啕大哭。 自己在京城的时节,请李泰到府上去吃顿饭,他都备份厚礼,相当于把饭钱结了,兄弟俩是一点人情账都没攒下。bigétν 李佑听阴妃说李承乾也因为造反被囚禁起来了,那这个时候就是父皇要选新太子的关键时刻了。 这时候李泰对自己应该是避之犹恐不及,他却不顾一切的向自己奔来。现在自己就要去赴死了,还有人需要在自己面前虚情假义吗? “五弟,你好糊涂。”李泰紧紧的抱着李佑,忍不住流下泪来:“你知不知道你让阿爷多难过?” “四哥,你好生保重,我走了。”李佑推开他,转身就走,李泰紧紧跟上:“哥送你到殿门。” 到殿门能有几步远? 走一步,眼前金花乱冒;走两步,魂魄直往头上飘;走三步,摇摇晃晃醉欲倒;走四步,忍不住两眼泪滔滔;走五步,一阵阵肺腑如刀搅; 走六步,前尘往事如梦渺;走七步,灌铅的腿去踏奈何桥;走八步,身旁尽是鬼和妖;走九步,肝肠寸断五内焦;走十步,今生到此作罢了,万般繁华一笔销! 殿门外太阳升起一竿高,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只是光线有点刺眼。眼前的门坎好高,这一步跨过去,这一辈子就过去了。 李佑转过身,使劲的朝内望,定定看了父皇最后一眼,扭头走出了殿门,李泰紧跟着追了出来。 “四哥”李佑眨眨眼,努力的微笑着:“我被舅舅坑了,你那舅舅你也防着点吧。” “嗯。”李泰重重的点了点头:“你连个儿子都没有,若不然我一定替你抚养,告诉四哥,你有什么心愿吗?我一定替你完成。” 李佑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没有儿子不挺好的吗?正好我可以走的了无牵挂,再说生子类我不如无。” 李佑抬手拍了拍李泰的肩膀:“四哥,千万别信外姓人的话,血真的浓于水。我死后若有灵知,定然保佑于你,保佑我李家每一个人。” 李佑松开手,丢下一句:“四哥保重。”便转身走了。 “五弟慢走!”李泰就站在殿门口冲他频频摆手,直到他转了弯,才转身走回大殿,在众人的注视下平静的走回自己的位置。 李佑的罪名是造反,他是公然要弑父弑君的人,判他自尽已经是最轻的了,按照常理这时候李泰不应该是请求重判他吗?至少也该保持沉默,跟他划清界线。 再怎么也不该跟他称兄道弟,这时候跟他秀的什么手足情深?你是怕连累不到你吗?至少你这一举动在皇帝眼里,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可是选立新太子的关键时期,你是不是有点太不在乎了? 不,李泰就是故意跟李佑秀这个亲情的,因为他知道他唯有一张感情牌可打,李世民唯一缺的就是真情,尤其是亲情。biqμgètν 谁真的能让李世民感受到亲情,谁的印象分就会提高。 李世民坐在上面静静的看着,静静的等着,百官在下面也不敢出声。李泰毫无顾忌的跟李佑话别,李世民又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份为了亲情不顾一切的孤勇。 李治雪地里给阴妃磕了个头,李泰就在甘露殿门口活活打死了郭影;雨夜狂雷大震,李泰就闯进公主房里过夜;听说自己病了,李泰立马抗旨回宫。 但凡他知道李承乾犯错,他就失去了明辨是非的能力,毫无原则的替他遮掩、替他求情。 一回回,一次次都是为了亲情而不顾分寸,他什么道理不懂?他什么时候不是完美得毫无瑕疵?唯有遇到跟亲情有关的事,他就什么都不管了。 这不是任性吗?这不是毛病吗?他怎么就完美的没有缺陷了?他要真的是虚伪的在装,他会犯这么多次冲动的错误吗? 至少他今天没有必要去送李佑这么几步,能起什么作用?除了李佑临死前能感动几分钟,就剩下让别人抓住他一个把柄的作用了。 李世民想起陈文今天早晨的那句“疑邻盗斧,说什么有用呢?” 是啊,李泰一直都活的这么无奈,所有人都带着偏见揣度他,他多少次对自己剖心倾述,自己又有多少次对他试探怀疑? 看他默默的坐下,微微的低着头,不知道他是在为李佑伤情,还是在等着自己的责备。 李世民没理会李泰,他开口说道:“李佑一案已结,宣李承乾谋反案相关人等上殿。” 这个案子牵连到的人很多,所有的人都是从殿门押进来的,只有李承乾是从偏殿走进来,当然是由两个人扶着走进来的。 李承乾的脚很难自己行走了,他进来第一眼看向了自己的那把椅子,今生再也没机会坐上去了,曾经多么讨厌那把椅子,认可在屋里睡觉也不想坐它一下。 如今才知道那椅子有多么的好,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有资格坐,他却一点点都没有珍惜过。 李承乾的目光移向侧面,李泰对他微微一笑,他艰难的回了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微笑。 李承乾走到中间,转过身来缓缓的跪下。李泰抬一下屁股又坐了回去,张了张嘴又没说话。 “太子李承乾失德,朕甚痛心。”李世民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说话的速度很慢很慢:“在教导太子一事上,朕不可谓不用心,朕一直致力于搜访贤德,以辅储宫,光是朝中大臣就有十余位出任东宫辅臣。” 李世民幽幽一叹,屈着手指开数:“长孙无忌、李纲、于志宁、李百药、杜正伦、孔颖达、张玄素、房玄龄、魏征、刘洎、岑文本、马周、陆德明……” 李承乾的老师名单几乎要把朝中的大儒给一网打尽了,可以说这其中挑出任何一个都是站在时代顶尖的风浪人物。 现在这些人除了去世的、重病的、离开东宫的,就剩下玩命递辞呈的了。 李世民越想越气,这么多的大儒就把他那么好的儿子给教成了这样,他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玉玺差点颠地上去。bigétν “所有现任东宫属官,全部免职!”李世民先处理太子太师们,他们成天的挑李承乾的毛病,挑的对吗?他们要是早点发现李承乾的病症所在,何以让他犯错到这个地步? 李世民说完,紧跟着补充了一句:“只有一人例外。” 第494章 金殿行赏罚之事 所有现任东宫属官,指的是仅在东宫有职务的官员,包括太子太师也包括打理东宫生活的官员,不包括像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只在东宫挂个名的官员,人家有自己的事务,教育太子是捎带着来的。 光是东宫属官也有好几十人,都以为法不责众,没想到皇帝这么狠,一句话全都罢免,罢免就结束了吗?ъitv 不,罢免后面还有不同的惩罚,多数被流放,少数贬到他处做个小官。 皇帝说只有一人例外,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来听,不知道谁这么幸运。 “太子詹事于志宁。” 李世民在上面直接点了名,于志宁一步走,走不出人群了,中间的过道上密密麻麻跪的都是人,他就站起来在原位朝上一揖,高声应道:“臣在。” “朕知道你屡次劝谏,承乾不肯听你教导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这实是怨不得你。” 李世民想起于志宁写的二十卷《谏苑》,想起李承乾居然刺杀于志宁,真是觉得对不起人家。 “于志宁劝谏太子有功,特赐钱六百缗、绢五十匹,以示嘉勉。” 于志宁又躬身一揖:“臣于志宁谢陛下厚恩。” 同为太子太师,同样被刺杀过一回,并且还被砸了个满脸桃花开的太子左庶子张玄素,把耳朵支楞得直转圈,结果啥动静也没听着。 李世民没理他,就跟别人一样的把他给贬了,因为于志宁给李承乾提的意见都是非常有用的,针对的都是事而不是人。 李承乾之所以要刺杀于志宁,是因为于志宁阻止他给称心建房,反对他跟突厥人交朋友。 张玄素有时候针对的是事,有时候针对的人,不管正事闲事,经常吹毛求疵,使得太子无所适从,越来越忍受不了才要刺杀他。 这次左庶子张玄素、右庶子赵弘智、令狐德等数十人皆以不能劝谏太子,获罪免为平民,唯独詹事于志宁没有获罪,还受到了嘉勉。 李世民处理了东宫的属官之后,向下扫了一眼,先拿自己的女婿开刀吧,他沉声说道:“襄阳郡公,驸马都尉杜荷。” 杜荷跪在人群中,听到点他的名字,便直起了身子,朝上拱了拱手,应声道:“臣在。” “杜荷呀杜荷。”李世民伸出手来,咬牙切齿的点指着他:“朕把城阳嫁给你,指望你们夫妻恩家、白头到老,你居然能干出谋反篡逆的事来!” 李世民对这个女婿真是宠的不轻,甚至超过了他很多的庶子,不只因为他娶了自己的嫡女,更主要的他是杜如晦的儿子,皇帝对他格外的器重。 “你不只害了承乾、害了城阳、害了你自己,也连累了家人,你对得起谁?”李世民气得啪啪直拍桌子,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真恨不得亲自下去踹他两脚。 气归气,骂归骂,该判决还得判决,李世民缓口气,尽量平静的说道:“杜荷处斩刑,其亡父杜如晦免除配享太庙礼遇,其叔父杜楚客贬为虔化县令,其兄杜构贬为庶民,杜氏族人全部流放岭南。” “臣领罪。”杜荷俯身叩头,事已至此,成王败寇,死也无话可说。 杜如晦死后陪葬昭陵,特赐配享太庙礼遇,这是极高的恩遇,太庙是帝王一家直系的专用祭祀场所,一般的皇亲也没有资格配享太庙。 杜楚客是杜荷的亲叔叔,在魏王府任职,是魏王李泰的长史之一,这件事的确是跟他一点关系没有,他一直都是支持李泰的,他倒霉就倒在姓杜上了。 杜构是杜荷的亲哥,是杜如晦的长子,承袭了莱国公爵位,官拜刺史,本来是前途无限的,结果被杜荷连累到被流放。 杜荷被判了死刑,杜家一族人都受到了连累,城阳公主接回宫中。 “开化郡公,扬州刺史赵节。”李世民每点一个人名,心里都是一抖,切肉不离皮,哪有一个外人?赵节是自己的亲外甥。 赵节在下面应了一声:“臣在。” “赵节你真是不知厌足,你放眼看看有几人不满三十岁就官拜刺史?你立过什么功勋?” 李世民就是看在他父母的份上,破格破格一再破格的提拔他,可是提拔的速度还没跟上他欲望膨胀的速度。 李世民一闭眼,眼开眼坚定的说道:“赵节判斩刑,妻儿流放岭南。” “臣领罪。”赵节磕了个头,继续跪在下面。 “中书令杨师道。”李世民紧接着又点了赵节继父的名字。“臣在。”杨师道也在原位朝上一揖。 “杨师道,朕命你鞫审太子谋反一案,你居然暗中为假子赵节开脱,把朕的话当作是耳旁风。”李世民满面怒容的说道:“中书令杨师道,降职为吏部尚书。” 杨师道拱手一揖,说道:“臣谢陛下宽宥之恩。” “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李世民的心中一凉,这又是一个自己十分信任的人。 李安俨原本是李建成的人,李世民觉得他能尽忠于前太子就能尽忠于现太子,于是安排他到东宫任职。 “臣在。”李安俨在下面应了一声。 “李安俨,朕待你不可谓不厚,朕命你侍奉东宫,给了你夜开宫门的权力,你居然利用这个权力造反,你可对得起朕吗?” 李世民气恨恨的骂了他几句,然后宣判道:“李安俨处斩刑,家人流放岭南。” “臣领罪。”李安俨磕了个头,然后直起身子,哭泣着朝上一拱手,说道:“陛下,臣有老父,年逾九旬,臣万死无怨,但求陛下网开一面,饶臣父一命。” 李世民闭上眼睛,咬了咬牙,是个人都知道给自己家人求个情,怎么就没人给我儿子也求个情? “好吧,朕特赦你父无罪,另赐奴婢赡养于他,你就安心吧。” “谢陛下厚恩。”李安俨哭着又磕了一个头,俯身未起。 李世民向下望望,处理了一个又一个,越是剩下的越是舍不得的,瞧瞧还有侯君集、李元昌和李承乾没有宣判了。 侯君集是老臣,是李世民的爱将;李元昌是李渊的第七子,是李世民的弟弟;李承乾是长孙皇后所生的第一个儿子。 李世民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又一圈,这三个稍晚一会儿再判,他张嘴说道:“东宫侍卫纥干承基。” 纥干承基拱手向上一揖:“臣在。” “纥干承基举报太子谋反有功,特任命你为佑川府折冲都尉,封爵平棘县公。” “臣纥干承基谢陛下厚恩。”纥干承基没想到自己不用死,还封官了,他急忙磕头谢恩。ъitv “东宫千牛贺兰楚石举报侯君集谋反有功,赏钱四百缗,赐绢一百匹。” ps:大家国庆快乐!今天不卡文:) 第495章 有话你就尽管说 李世民静默了几分钟,他缓缓的站了起来,恨恨的指着侯君集说道:“侯君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跟朕说过你会谋反?朕愣是一个字都没信,一如既往的信任你,你呢?你是怎么对待朕的?” 侯君集听的一愣,他不知道除了贺兰楚石,还有谁出卖了他,他抬起头向上望了一眼,急忙又低下了头。 “朕让李靖教你兵法,你嫌李靖只教你浅显的东西,不肯教你精髓,你就诬告他要谋反,他对朕说这是你侯君集有反意,如今中原已经平定,他所教的兵法,足以制服四方民族,而你执意请求倾尽他的谋略,这不是想要谋反又是什么?事实证明,你学的这些兵法帮助你立下了赫赫战功。”bigétν 李世民在书案后面来回走了几步,幽幽一叹,手扶着桌角,淡漠的看着侯君集。 “李道宗也对朕说过,侯君集志大才疏,自认为有些功劳,对于位居房玄龄、李靖之下感到羞愤不服气,吏部尚书,难如其愿。早早晚晚,他一定会叛乱。” 李世民目光送远,冷冷的冷笑一声:“可笑当时朕居然对李道宗说,依侯君集的才气,做什么不行呢?朕并非是珍惜高位不肯封他,只是需要封的人太多,按顺序还排不到他,怎么可以随意猜忌,乱生疑惑呢?” 李世民又停顿了片刻,然后很慢很慢的说起了最近的事,语气就像是在讲故事。 “你打了胜仗从高昌回来,朕是没有奖赏你,可是你犯了多大的罪,你心里一点数没有吗?若是换着别人,朕至少会罢他的官。” 李世民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只不过笑的有点令人疑惑,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笑还是哭。 “你居然想要拉着张亮跟你一起造反,张亮当天就进宫来揭发了你,朕还替你说话,劝他不把你的醉言醉语放在心上。即便是他刚刚揭发了你,朕也没有怀疑你,还一直想找机会封赏你。” “朕让你去东宫劝导太子,就是朕特意给你的机会!”李世民点着侯君集,手指乱颤:“你可真是太会珍惜机会了,你?你就不能等到朕随便安排点事情给高明,然后升你的官吗?” 侯君集被皇帝给骂得痛哭流涕、泣不成声,他的确是对不起皇帝,更对不起家人,然而撞上南墙才想起来拐、孩子死了才来奶、判决已毕想悔改,这时候认错还有什么意义呢? 看着他伏地痛哭,李世民也差点哭了,他长出一口气,又坐回到龙椅上,看着下面的文武百官,决定再给侯君集求一次情。 “众位爱卿,君集有功于大唐,乞求还他一条生路,你们看可以吗?” 李世民在刑部大牢替他求过一次情了,当时没有人同意,今天他又提了一次,希望有人能同意,倒不是李世民非要死保侯君集,关键是只要饶得了一个人,就有希望饶李承乾一条活命。 大殿之上瞬间变得静寂无声,过了一会儿,高士廉站了出来,他朝上一揖,振振有词的说出一段话来。 “陛下,侯君集辜负皇恩,罪大恶极,五刑不足申其罚,九死无以当其愆。而陛下情屈至公,恩加枭獍,欲开疏网,漏此鲸鲵。臣等伏愿敦师宪典,诛此凶慝。” 李世民一看这情是求不下来了,无奈的点了点头:“侯君集处斩刑,近亲连坐,余者流放。” “陛下。”侯君集哭着朝上叩头,哀求道:“我一时失足走到了这一步,本无话可说,念臣是从秦王府时便跟随陛下的旧人,又有攻取吐谷浑、高昌二国的功绩,请求保全我一个儿子,莫断了侯家的香火。” 见他言辞恳切,李世民心生不忍,说道:“好,就保全你的妻儿,尽皆流放岭南,家产抄没。”ъitv 侯君集闻言叩谢天恩,犯下谋反大罪,能保住家人性命就算是帝王足够仁慈了。 李世民看着跪在最前面最中间的李承乾,一刹时心如油煎,还没说出一个字,只望了一眼,立马就破了防。 他不由得掩面痛哭,他又不能让人知道他在哭儿子,于是他边哭边大声的喊道:“元昌,你是朕的亲弟弟呀,你怎么也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来呢?” 李世民心里疼的是儿子,嘴里喊的是弟弟,众大臣都被他哭的感动极了,心想皇帝可真重感情啊。 他杀自己的同母弟李元吉的时候也没掉一滴泪,跟这个异母弟的感情可真深。 光哭也解决不了问题,不把李元昌保下来,那可真是所有造反的人都杀光了,就剩李承乾一个怎么不杀?别人都必须服法,就你儿子是亲生的? “李元昌是先帝之子,朕不忍杀之,特赦免其死罪。”李世民急眼了,这回不跟谁商量了,直接一句话,我就赦了,看你们咋地吧。 只要群臣都没有异议,没人敢吭声,那就好了,能赦一个就能赦俩。 李世民话音刚落,李勣就站了出来,他朝上一揖,朗声说道:“陛下,王者以四海为家,以万姓为子,公行天下,情无独亲。元昌包藏凶恶,图谋逆乱,观其旨趣,察其心府,罪深燕王刘旦,衅甚楚王刘英。” 李世民一听这话,心又凉了半截,看来来硬的也不行,这些大臣死盯着,他们不肯松口。 萧瑀也站了起来,接着说道:“李元昌所为,天地之所不容,人臣之所切齿。陛下执意宽宥,臣等有司,期不奉制。愿陛下顺群臣之愿,夺鹰鹯之心,则吴楚七君,不幽叹于往汉;管蔡二叔,不沉恨于有周。” 李世民向下望望,见群臣全都一脸愤愤不平之意,他知道他再力争也没用了,他不能为保一个李元昌,跟所有人翻脸。 “好吧。”李世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只好认了:“赐李元昌自尽于家中,妻子皆贬为庶,家产抄没。” “臣领罪。”李元昌自是无话可说,朝上叩了一头,然后目光死死的凝聚在李承乾的身上。 不只是李元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李承乾的身上,李承乾都感觉到身周的温度在上升。 李世民把所有人的罪行都宣判完了,就剩下李承乾一个了,他嘴唇微微的颤了颤,张嘴唤了声:“高明。” “臣在。”李承乾没敢抬头,反倒把头低得更深了些。 李泰紧张的身子往前一探,想站又没站起来。 李世民都想直接宣判了,见李泰往起起了一下又坐了回去,他急忙转头看向李泰:“青雀,你可是有什么话说?” 第496章 这才是兄友弟恭 风声鹤唳,杯弓蛇影,蜀犬吴牛。 羡游鱼飞鸟,不知荣辱;落叶飘花,忘却喜忧。 波浪千层,云霄万里,也曾秉笔写春秋。 失足恨,惜金冠玉带,凤阁龙楼。 大谬谁人似我,只落得新愁叠旧愁。 忆曲水流觞,离心缱绻;分曹射覆,别意绸缪。 莺懒燕忙,蛩摧蝉退,绿水青山岁岁幽。 争甚地,皇陵高几许,白骨黄丘。 李承乾一直低着头,听父皇点了李泰的名字,他扭头看向李泰,莫非他真的要替自己说情? 李承乾这会儿真的是百感入怀,一方面悟尽兰因,什么都看开看淡了,一方面又怕死贪生,明知道非死不可,又十分强烈的渴望能活下去,什么都不要,能活着就行。 李承乾很明白,杀父弑君的罪行,是不容许原谅和同情的,李泰只要说出一个为他求情的字,对他的太子之位都是一种极大的冲击。 李承乾瞪大眼睛盯着李泰,李泰局促不安的站了起来,下意识的看了李承乾一眼,李承乾急忙冲他摇头。 尽管自己万分的想求一个活命的机会,但是李承乾不希望李泰冒这么大的风险,不值得、没必要。 而且李承乾知道李泰开口求了情,就等把太子之位塞到了李治的手里,那这江山有一少半都要姓长孙了,长孙无忌是盯着李治,时刻准备拿捏呢。 李承乾宁可死,也不想让长孙无忌得逞。 李承乾也知道只要李泰替自己求个情,父皇铁定会饶自己一命,因为他知道父皇特别想饶自己一命,缺的就是一个理由。 李世民刚才直接下令赦免李元昌的死罪就是探探群臣的态度,结果行不通,现在他正是心急如火的时候,便把希望都押在了李泰的身上。 李泰朝上一揖,说道:“儿并无话说,儿只是想看看别人有没有话说。” 李世民把李泰早上跟他说的话,给忘到脑后去了,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的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李泰早上无缘无故、没头没脑的跟他说什么“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让他有什么疑难之事便问问文武公卿。 看来李泰很有可能是暗中搞什么小动作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太好了,这欺君之罪,朕定重重有赏。 只是不知道有谁愿意把九族押上,担这天大的风险,出来替叛臣逆子求情,这得许给人家多大的愿啊? “嗯。”李世民正襟危坐,缓缓的向下扫视了一圈,开口说道:“众位爱卿,你们看看如何处置承乾是好?” 李世民也不似说了一句话,倒好似施了个定身法,满大殿上上下下没有一点声息,群臣大眼瞪大小眼,谁也不肯开口说话。 李承乾是造反案的主犯,从犯都杀光了,你说主犯该如何处置?这问题有必要问吗? 皇帝问出来了,没有人敢回答,因为说赦免李承乾死罪,就跟李承乾同罪,你为什么替他求情?你是同情他还是认同他? 说不能赦免,就是逼皇帝对自己的嫡长子下杀手,你猜皇帝能不能找个后账什么的?所以这是一个死结,最好的解法就是装聋作哑。 李泰扭头向后看,目光冷冷的在群臣中扫视,不一会儿通事舍人来济站了出来,他躬身朝上一揖。 李世民看到来济,就想起李泰曾特意去找过来济,当时以为他是去报复来济的,现在看来不是,难道是他安排来济替李承乾求情的? 来济的袍子底襟直颤,他说出话来倒很是清楚,声音很稳也很大:“陛下,臣以为上不失为慈父,下得尽天年,则善矣!” 来济没有多说,就这么一句,我不是替太子求情,我只是觉得亲爹杀自己亲儿子有失仁慈,太过残暴了。 你别杀他,就把他贬为庶人,让他活到自然死,对国家也没什么伤害,这岂不是一个很好的结局? 心软善良的来济,他这点仁德之心估计是刚长出来的,早上陛下杀李佑那会儿,他还没有这心呢,那时候他悄眯眯的一声不吱。 “准奏!”李世民从没有这么速度的准过奏,来济都还在怀疑自己的话说完了么? “废太子李承乾为庶人,暂且幽禁于右领军府。” 李世民把所有参与谋反的人全都杀了,连无辜的太子太师都罢职赶出京城了,所有被牵连在内的犯人家属全都流放岭南了。bigétν 岭南,顾名思义就是五岭之南,大唐时的岭南道相当于现在广东、广西、海南全境,也包括越南红河三角洲一带。 李世民可舍不得把李承乾流放到岭南去,那跟杀了区别不是很大,于是他嘴角抿了抿,说道:“流放黔州,限月内离京。” 黔州离长安大约有个六七百公里,跟长安和洛阳比确实是差了很多。 “谢父皇不杀之恩。”李承乾浑身哆嗦的磕了个头,冷汗浸透了中衣,他全然感觉不到难受。 群臣依然如聋似哑,没一个人敢出声,眼见着皇帝都要疯了,谁这时候坚持要弄死李承乾,谁就得做好把全家脑袋都押上的心理准备。 除非是跟李承乾有私仇,不然谁能豁出命去跟皇帝较这个真? 趁着没人说话,李世民得赶紧说话,把这个事定死,李承乾就不用死了。他抓起一封诏书,举手递给齐公公。 齐公公拿过诏书,大声的宣读,这是早就写好了的《废皇太子承乾为庶人诏》,诏书读完就标志着,李承乾的皇太子生涯彻底结束了。 诏书读完,齐公公直接宣布了散朝,李世民跟逃跑似的,站起来快速的走掉了。 所有的犯人都被武士给押走了,所有的官员都从殿门走了出去,只有李泰站在原位,一动不动的看着李承乾傻笑,李承乾也跪坐在地跟他对着笑。 两个人开始是不出声的微笑,越笑声越大,最后两个人疯了一样的哈哈大笑,笑够了,李泰走过去用力把李承乾给扶了起来。 李承乾跪的久了,膝盖异常的疼,脚也不太好使,李泰搀着他站了一会儿,轻声的问:“站得住吗?” “嗯。”李承乾努力的稳定着自己的身体,李泰慢慢的松了手,然后一下蹲在他面前:“哥,来,我背你。” 李承乾站得不是稳,身体本来就前后晃,他一蹲下,李承乾本能的伸手抓他的肩膀,想让自己站得稳一点,李泰抓住他的手往下一扯,就把他给背了起来。 “惠褒,放下我,把我的轮椅拿过来就好了。” “想的美,你现在不是太子了,宫里的东西你都没资格用了。”李泰慢慢的向前迈步:“我说过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亲哥,你不方便走,我就背着你走。” 第497章 幡然醒悟命尽时 四月初六的早朝时间特别的长,下朝都到了午时。 进大殿的时候,阳光还有点不够明亮,微雨微风吹得人遍体生寒,出大殿的时候,正午骄阳似火,强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照得人身上暖意融融。bigétν 李泰背着李承乾从偏殿的后角门走出来,门外有四个武士,他们齐唰唰的躬身一礼:“参见殿下。” 李泰扫了一眼,淡淡的问道:“你们什么事?” 其中一个回话道:“我们奉命要押人到右领军府。” “怎么没有轿子?”李泰一看这里就只有他们四个活人,他们是打算背着还是抬着李承乾?他们肯定是硬架着他走了,就李承乾那脚,走到地方就彻底废了。 武士们都让李泰给整无语了,哪个犯人坐轿子?他们不敢说话,就低着头不出声。 “惠褒,他们也不敢违法度,别难为他们了,放下我吧。” 李承乾能保住命就知足了,这劫后余生的激动还没有平息下来呢,走几步路算得了什么?他刚才只是跪久了,现在有人扶着的话,还是能走路的。 不得不说李承乾把人想的太善良了,李泰知道他们不会有耐心,好好扶着他走的,他们一准拖着他走,拖到地方脚上的皮都得掉一层。 “去弄辆车来。”皇宫里的轿子都是雕花的,动辄带龙带凤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品级,李承乾现在没资格坐了,车没有图案。 “是。”两个武士跑去找车了,两个武士小心的扶着李承乾从李泰的背上下来。 “惠褒,你去忙吧。”李承乾忽然心里有点发酸,他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李泰怕他路上受委屈,便说道:“我送你过去。” “不用,等我走的时候你再送我吧。”李承乾知道被囚禁起来,就没机会见人了。 从前恨不得这世界上只有自己才好,宁愿躲在冰室里,谁也不想见,这会儿觉得能看一眼亲人就是最幸福的事。 李泰没有动,很快那两个武士弄了一辆没有蓬儿的马车过来,他们小心的把李承乾扶到车上。 李泰从袖子里摸出四个小金锭,笑呵呵的塞到他们手里,一人一个金灿灿的小元宝。 “殿下,我们”他们刚要推辞,李泰正色道:“我赏你们的,你们只管拿着就是,也没什么别的,就是拜托你们照应他些,顺便替我对领军府的人说一声,收敛一双青白眼,休将皇子当寻常。” “是。”四个武士满面喜气都掩饰不住了:“殿下的话,我们都记住了。” “记住就好。”李泰又对李承乾说道:“哥,你有什么需要就让他们告诉我,我会去看你的。” 李承乾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跟他挥手告别,想起自己从前的种种,诬陷过李泰也刺杀过李泰,如今李泰对他没有责怪也没有报复,还这么照顾他,他有什么话可说? 今天的法场多少是有点不够大,“咔嚓”“咔嚓”砍得人头滚滚,被杀的个个都是声名显赫的勋贵。 看热闹的人把法场围的水泄不通,这样的场面可以说是百年不遇,这不看上一眼,回去哪有谈资? 收尸的人自然是有的,哭的人也有,但哭的并不惨烈,因为收尸的大多是家奴下人,亲属都被抓起来,等着排成队的往岭南送呢。 这一天的长安城很是忙碌,也不是所有人都忙,梁国公府上有一个小丫环就挺闲的,闲的一边坐在胡床上绣花,一边笑话自家的小姐。 “一个手炉把你乐这样,要是金的也罢了,不过就是个铜的,小姐你是不是没见过好东西?” 房遗月捧着手炉,手心里热乎乎的,十指连心,手上热了,心里也就热了,她白了丫环一眼:“你懂得什么?” 房遗月轻移莲步慢慢的走到丫环身边,微低头边看着她绣花,边慢声细语的说道:“礼物礼物,贵在礼而不是贵在物,金子再贵不能暖心也是枉然。” “铜的要是新的也行,还是个旧的。”小丫环抬头仰脸,扑哧一笑:“换我,我就摔他脸上。” “新的那不过就是个物件罢了,旧的才是手心里的宝。”房遗月摩挲着手炉,想起还没给李泰写回书,便吩咐道:“你把书案收拾一下。” “是。”丫环站起来,把花绷撑子随手往方几上一放,起身就去收拾书案了。房遗月拿起来看她绣的花样,顺嘴问了句:“紫绡,你绣的是什么?” “这天气早上冷中午热的,我给你绣个裹肚,省得着凉。”紫绡把纸铺平压好,拿起墨条准备磨墨。 “放下吧,先不用磨墨,把我的绣架支好。”房遗月知道李泰每天早上出去跑步打拳,动不动就一身汗,衣服时脱时穿,岂不是更容易着凉? “小姐,四殿下不是让你多跳舞少绣花的吗?” “我凭什么要听他的?我想绣就绣。”房遗月把手炉放到桌子上,回身打开柜子,左一块布料,右一块布料的往外倒腾。 紫绡急忙过来,一块一块的往起捡:“小姐你要找什么?我来找吧。”bigétν “不用,我自己选。”房遗月拿起料子就往手背上搭,绸、缎、绢、纱、棉都试了个遍,选好料子又开始挑花色,把布料绷到绣架上之后,她画了个团凤图。 整个图案是圆形的,一只漂亮的凤凰凌空飞舞,紫绡一看,急忙说道:“小姐要绣凤凰,我去准备绣线,要绣红色的还是金色的?” “都不是,我要绣青绿色的,你把所有绿、蓝色的线都拿来。” “……”紫绡懵了,凤凰还有青绿色的?那得多难看。这小姐自从被指了婚,脑子都发昏了。 凤凰什么颜色的一点都不重要,房遗月脑子昏不昏也不重要,这会儿比她脑子昏的人有的是,哭得昏死的也不少。 李世民现在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昏的,他下朝就急匆匆的赶往太极宫内省。 金殿上他下了圣旨,李佑是必死无疑的了,他也不是想要阻刑,只希望能最后再见一面,结果他还是晚到一步,李佑已经自尽了。 李泰也急匆匆的赶了过去,他进门就看到李世民弯腰扶着棺材,无声的看着躺在里面的儿子,默默的流泪。 李泰走到李世民身边,什么也没说,就静静的陪着这个伤心的老人。 “他临走说了什么?”李世民想知道儿子有没有留下遗言,有没有什么心愿可替他完成。 李泰看着面色泛青的李佑,知道他是选择了鸩酒,淡然的说道:“他说,‘生子类我不如无’。” 一句话说得李世民再也忍不住了,他拍打着棺材,大哭着说道:“他终于醒悟了。” 第498章 早朝商议皇储事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昨天的一切就已经湮没在历史的烟尘中,一去不回头了。 一个晴朗清爽的早晨就是老天对李泰的奖赏,万里无云的蓝天是不容辜负的,李泰到偏殿的院子,跑了个五公里,跑完之后那种浑身舒畅的感觉,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 他走回立政殿,听到李治的读书声,便朝他的房间走了过去。李治一早起来,就大声的读书,长史说让他早晨多背东西,他特别的听话。 “起这么早,困不困?”李泰笑吟吟的站到李治身旁:“你是自己睡醒的还是被叫起来的?” “我自己醒的。”李治把书往前一递:“二哥,你考我吧,这些我都背熟了。” 李泰接过书,一眼都没看,顺手放到了桌子上:“你要是想起早就早点睡,除非有事,否则不允许别人叫醒你,觉睡的少会变笨,知不知道?” “嗯。”李治点了一下头,伸手就去摸书:“早睡早起省蜡烛,晚睡晚起还显得我懒。” 李泰被他逗笑了,看他这么积极的把书拿起来,好像自己打扰到他了,于是说道:“你看书吧,我走了。” “哦”李治拿着书就坐下了,李泰才走了两步,他又一下跳了起来,嚷道:“二哥,我要跟你一起吃早饭。” “好啊。”以前是李泰起的早,有时候下朝回来李治还在睡,现在李治肯起早了,一起吃饭算什么事? 李泰拉着李治往外走,边走边聊天:“一起个饭,你用得着喊吗?” “以后你就住东宫了,一起吃饭可不容易呢。” 李泰的脚步顿了一下,如果父皇的主意拿定了,今天差不多就能宣诏了,他笑道:“说不定是你要去东宫住了呢,阿爷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我才不去,东宫那么大让我自己住,我不干。”李治深沉的叹了口气:“以后想看你,都得跟去做客一样了。” “不会,我要是住东宫,你就住武德殿,离的近着呢。”李泰笑微微的看了李治一眼,继续说道:“你要是住东宫,我就还住立政殿,方便照顾皇妹,你没事就回来住呗。” 早饭挺简单的,他们吃的很开心,聊的很开心,饭都吃完了,两个人还不停的笑。 “二郎,房小姐差人送来一个包裹。”云海第一次这么早收到宫外送进来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一点不敢耽误的拿着包裹跑了进来。 “我要看看!”李泰还没动,李治一下跳了起来,小眼睛瞪得溜圆,他倒是没动手抢。 李泰接过布包,放到桌子上打开,最上面是一个信封,他把信封一折就塞进了袖筒,下面是一个裹肚,入眼是一个大大的青绿色的团凤图案。 绣线亮得像抹了油一样,图案绣的十分细腻,李泰小心翼翼的用指肚轻触着那只展翅飞舞的凤凰,不争气的心脏怦怦的乱跳。 “这也太坑人了。”李泰笑得合不拢嘴,还说:“绣这么好看,谁舍得用?这要是洗坏了,可如何是好?” “我舍得用!”李治双手抓着李泰的胳膊往下拽,也不知道他是想把他二哥胳膊给卸下来还是怎么地,仰着头大声的问:“你舍得送吗?” “你用什么用?赶紧读书去。”李泰三下两下把布包包好,拿着就跑了。 李泰回到房里,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赶紧把裹肚给围上,对着青铜镜这顿美,这也太好看了,可惜穿在最里层。 照镜子时间太长了,刚想起拿出信来看看,云海就急急的走进来催他去上朝了。他忙三火四的穿上蟒龙袍,连轿子也不坐了,撒腿就跑向大兴殿。 到偏殿只来得及给父皇见了个礼,李世民一句话都没跟他说,摆摆手就放他走了。 他刚刚端端正正的坐好,大臣们就迈过了门坎,没几分钟李世民就从后面走了出来。 常规的礼仪过后,齐公公并没有高喊那句“有本早奏,无本散班。” 李世民的眼睛血红血红的,眼皮也有些肿,明显昨晚没有睡好,肯定是半夜又偷着哭儿子了,但是形象上还是很威武的,除了齐公公也就李泰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别人都离的远。 “各位爱卿。”李世民坐得笔直,向下扫了一眼,说道:“李承乾失德,昨日已下废太子诏。太子之位不可久闲,皇储乃是国之重器,朕欲在众皇子中择一人立为太子,众位有什么看法,只管当面明讲。” 岑文本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朝上一揖,说道:“皇储理当立嫡立长,臣觉得魏王既属嫡长又有贤德,更是众皇子中立功最多的,真乃皇储的不二人选。” “臣附议。”岑文本之后,一下子站出来四位朝臣。 长孙无忌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他很想站出来说李治更合适,但是那天李治把他给弄的差点尴尬死,今天他要是再说出想立李治的话,怕是皇帝都不能再给他留脸了。ъitv 这时候高士廉一步走出人群,他朝上一揖,说道:“陛下,臣以为魏王并非最佳人选,前太子失德,足以说明立嫡立长并不明智。” “你有什么想法,只管敞开了说。”李世民鼓励他随便说,说呗,你说你的,你又拍不了板。 “陛下请深思,若立晋王为太子,魏王可去洛阳留守,一样能发挥他的才干。若立魏王为太子,晋王将如何处?前太子嫉贤妒能才屡犯过失,以至如斯,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 高士廉的意思是如果立李治为太子,那李泰可以去外地做官,还能做个亲王。如果立李泰为太子,你把李治放哪儿? 太子肯定要住在东宫,那你能把才十岁的李治就送到封地上去吗?封地也不一定就安全。如果让他们同在宫中,一不小心被李泰给害了,到时候你后不后悔? 长孙无忌一看自己的舅舅站出来了,他急忙也站了起来,打铁必须趁热,他朝上一揖,说道:“臣也是这样的看法,最近晋王很是上进,他年龄虽小,但却潜力无穷。” 李治这两天眼见着是越来越用功了,他早晚会变得很优秀,你这个当爹的不会再让他当李泰的磨刀石吧?你可磨废一把刀了,你还想再把谁磨废了? 李世民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嗯”了两声:“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朕也有些犹豫不决。” 李世民说着看向李泰:“青雀,许国公和你舅父的话,你都听见了吧?你有什么话说?” 第499章 朕欲下诏立皇储 李泰是过来听结果的,还以为今天要一锤定音了,没想到走个流程还走出岔道来了,见过不懂事的,没见过朝臣这么不懂事的,真以为我老爹这是跟你们商量呢? 李泰站起来,先是朝上一揖,然后直起身子来,微微有些尴尬似的牵了牵嘴角,说道:“父皇,我有点没听懂他们说的话。” “有什么不懂的,当面问。”李世民知道他不可能真的没听懂,他又不是傻子,他们说的又不是外国话,他这就是要质问他们了。 他一个小辈不能越礼,李世民必须给他撑腰:“朝堂之上不拘家礼,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许国公说前太子失德,足见立嫡立长是为不明智。儿以为立嫡立长是否合适,要看有没有更合适的新标准,而不是前太子优秀与否,这根本毫不相关。” 选继承人这回事必须承认立嫡立长不是最优方案,但绝对是最稳妥的方案,因为立贤的话,这个贤的标准很难确立,取贤肯定是众皇子玩命的拉帮结派,谁的人多谁的人强谁就占优势。 立嫡立长,上一个废了,下一个顺位继承,这个人选能确定到具体的一个人身上,别人不许争竞,否则就可以论罪了,谋嫡不是小罪。bigétν 提不出来新标准,那李泰就是顺位继承人。说完这句话,李泰看了高士廉一眼,没好意思说你这么大岁数了,说话怎么语无伦次的?你说那玩意儿搭边吗? “许国公说前太子嫉妒贤能,所以若立我为太子,恐雉奴处境堪忧,此话儿甚为不解。” 李泰又看了高士廉一眼,转过头来,看着李世民,略有点委屈的说道:“前太子嫉妒贤能与我何干?我是被嫉妒、受迫害的那个啊,若是我有过前科,或是做过什么令人起疑的事情,也算我不冤,只因为皇兄如此,便断定我也一定如此么?” 李泰微微气愤,稍显委屈的说出这句话,一下把李世民给逗笑了,确实,高士廉这逻辑有点像精神病。 李泰这次没有扭头去看谁,他就继续往下说道:“舅父说雉奴这几天很是上进,将来必定很优秀,这话没错,但是今天议的是立储的事,跟雉奴学业是否有长进没有关系。” 李泰微抬了抬头,目光清澈又坚决的跟李世民对视着:“总不能因为我被立为太子,便让雉奴只知风花雪月,不懂理政治国,难道一定要逼他小隐山野大隐朝吗?” “我当初就时时想着,如果皇兄真有顶不住的一天,我可以没有顶上去的心,但我必须要有顶得上去的能力,现在我也要求雉奴必须有顶得上来的能力,皇储是国之重器,必须有后备力量,所以这几天我管他是严了点。” 李泰要让所有的人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李治的优秀是我泰一手打造的,他的优秀就是我的成绩。 高士廉老脸一沉,悄悄的竖着耳朵听,李泰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琢磨有没有可反驳的点,终于让他逮着一点。 “魏王说皇储是国之重器,必须有后备力量。皇储的后备力量也该是太子之子,而非是太子之弟,自古未闻有哪个太子培养自己的弟弟做后备力量的,魏王此话必是谎言。”ъitv 李泰让他气的心都揪到一块去了,倒也不是跟他个老头子生气,就是觉得自己好像是掉进那个“杀子传弟”的井里了,怎么爬都爬不上来,怎么老有人提这话茬? “所谓师古而不泥古,泥古者愚!任何事情都得先讲清前提条件,否则就不用说了。” 李泰冷笑,冷冷的斜了高士廉一眼,就斜着眼问他:“舅姥爷!你看看我儿子在哪儿?说句剖心的话,如果现在我儿子像雉奴那么大的话,我绝对把精力用在培养儿子身上。” 李泰转过头,仰望着高高在上的李世民:“父皇,这太子的位置给别人我一定要争,因为家天下一定要传嫡,如果给雉奴的话,我不争。以前我是怎么辅佐皇兄的,以后还会怎么辅佐雉奴。我说这么多只是不想被人误解,没有别的意思。” 有理不敢讲,那就是窝囊,李泰绝不窝囊,该讲的理一定要讲,要讲得清清楚楚,据理一定要力争。 理讲完了,我再退一步,你们不是支持李治吗?不是给李治站台吗?算我一个,我也给李治站台了,我也推李治一把。 立谁为太子,皇帝心里早就有数,如果这么三言两语,他就真的立了李治,说明自己压根就是没有机会的那一个。 自己表明一下立场,李治真的当了太子,也能保住自己现有的生活状态不发生大的改变,这就是最大的成功了,至于太子那个位置,可以徐徐图之。bigétν 以前能扳得倒李承乾,以后一定扳不倒李雉奴吗?李泰的心底很是平静,极度的坦然,再输也输不回历史原来的样子,不至于被无故的冠上个“谋嫡罪”贬到郧乡去。 毕竟李泰都在朝堂上明确说了,他也是支持李治的,这还怎么把谋嫡的帽子往他的脑袋上扣? 李世民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对李泰的话,他现在是深信不疑,李泰的胸怀碾压都把他给碾压得没脾气了。 如果说他对雉奴的好是假的,那他对李承乾呢?他有什么必要去威逼利诱来济给李承乾求情? 如果不是他逼出来一个来济,李世民就算舍得脸皮不要,也没有办法硬保李承乾,昨天这个时候他坐在龙椅上,心突突的腿都软了。 李泰对李承乾都能做到这一步,更何况是雉奴?李世民现在最放心不过的就是他们的兄弟情了,李雉奴跟二哥比跟爹亲,李青雀对雉奴比对儿子好,该管管、该教教、该宠宠。 高士廉不死心的又进了一言:“陛下,既然魏王如此说了,臣觉得立晋王为太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有魏王辅佐,晋王必然会更加的上进。” 李世民端正了一下坐姿,开口说道:“朕决定今日巳时,在承天门亲自宣立皇太子诏书,众卿先去准备一下吧。” “是。”众人躬身应了一声,李世民起身走了,群臣急匆匆的转身走出殿门。 李泰也急急的跑回立政殿,这么大的事必须穿吉服才行,宫女们赶紧给他和李治一起准备吉服,他心大的拿出信封,一下撕开,掏出信纸展平,一看上面写着一首小词满江红。 青鸟展翅,穿云起、凌霄旋舞。 九重天,雷如鼓震,风似鬼哭。 休向那枪尖刀头,莫辜负玉兔金乌。 倘若是,遗恨填胸臆,有即无! 雪飘飘,梅蕊放。雨潇潇,柳条舒。 眉长展,何计柏秀松枯。 得志须斟花下酒,失势且荷月中锄。 执子手、遍山陬海澨,影不孤。 第500章 承天门诏立太子 李泰捧着小词,眉开眼笑的乐,待到吉服穿好了,他又在青铜镜前喜滋滋的来回照个不停。 “二哥,我穿好了。”李治笑哈哈的跑进来,见李泰帽子上挂着九串珠子,他说道:“阿爷一定会立你为太子的,可以省一顶帽子。” 李泰被他逗的哈哈大笑:“可不许胡说,我刚才还在早朝上推荐你当太子了呢,不过阿爷没给准信,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答应。” 一秒钟诏书没下,就有一万种可能,李泰时刻在给自己铺后路,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成果的最大化,而成功的稳妥性,不怕赢的少,就怕输的惨。 李治笑嘻嘻的一脸喜气,天真无邪的看着李泰:“我说我想要换个哥哥当太子,果然就灵了,哈哈哈” “二郎、九殿下”云海也笑得合不拢嘴,他小跑着进来说道:“礼部来人催了。” “走。”李泰拉着李治一起走了出去,院子里并排放着两乘大轿,礼部侍郎上前来给他们见了一礼,指引他们分别上轿。 他们两个对望一眼,本来他们是想在一起的,不过谁也没说什么,今天事情重大,还是听礼部的安排吧。 承天门是皇宫的正门,顾名思义取的是承天启运、受命于天之意,由城台和城楼两部分组成,有汉白玉石的须弥座。bigétν 承天门以杰出的建筑艺术和特殊的政治地位为世人所瞩目。这座金碧辉煌雄伟壮丽的门楼,是国家有大庆典时举行“颁诏”仪式的地方。 一般都是新帝登基、皇后册封、太子册封而颁诏天下的地方,是皇帝金殿传胪、招贤取士的场所,也是皇帝出征,赴太庙祭祖的必经之路。 承天门前面是一个封闭的宫廷广场,文武百官到此必须停轿下马,庶民百姓非旦不得入内,连站住脚向内看上一眼都是要杀头的偷窥宫门罪。 李泰和李治到的算是比较早的,他们被安排到广场的最前面,他们俩并排的站在一起,后面是好多排的文武公卿。 “反正咱俩也是在一起。”李治小声的问李泰:“他们非让咱俩坐两个轿子干嘛?”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怕一个轿子挤不下吧。” 李泰随便敷衍了他一句,他眨眨眼睛很天真的追问了一句:“封个太子还能把屁股封大了吗?” 李泰被他逗的忍不住想笑,有李治在身边胡说八道倒不觉得无聊。 所有的王公大臣都盛装就位了以后,过了好一会儿,听礼部侍郎一声高喝:“圣人至!” 李世民迈着方步慢慢的走上承天门楼,他左面是陈文,右面是齐公公,后面跟着十几个朝中重臣。bigétν 其实这个仪式一点都不复杂,老老实实的听着就行了,关键是皇帝在城门楼上说点啥,说实话下面的人就前三四排的能听清,后面的就听不太清楚,七八排往后就不是听不听得清了,而是根本就听不着。 对后面的人来说,听得着听不着都没什么,他们反正就是来凑数的,至于诏书上写了啥,过一会儿会贴出来的。 李世民先说了前太子犯了什么错,他是如何的失望,后说太子犯法也会被贬为庶民,纵然是他的嫡长子,也不会姑息。 “朕昨日在大兴殿下了《废皇太子承乾为庶人诏》。”李世民挺了挺腰杆,大声的说道:“朕今天在承天门上宣《立魏王为皇太子诏》!” “二哥,我都困了,阿爷咋这么多废话呢?”李治感觉自己是过来罚站的,腿都站酸了,也没听着一句正词。 “别说话,站一会儿有什么不能坚持的?”李泰就当自己在站桩了,废话再多总得有完的时候。 李泰话音刚落,来济就捧着诏书大声的读了起来,李泰懵懵的看一眼李治,悄悄的问道:“阿爷刚才说立谁为皇太子?” “我也没听着。”李治愁眉苦脸的皱着眉:“站一上午,就说了一句话,就错过了。” “没事,接着听吧。” 也不知道诏书是谁写的,文化浅点都听不明白,那真是引经据典、字雕句镂,读诏书的在上面吼的慷慨激昂,听诏书的在下面懵的云里雾里。 李泰就想听个人名,结果这一听就听了小半个时辰,一个头都听成十五个大了,最后一句才说了个“立嫡次子泰为皇太子,有司择日,备礼册命。” “嗵!”心猛的往下一沉,牵得胸腔都疼,李泰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坠到了井里,可太不容易了,总算是一锤定音,盼到了今天。 “啊!”李治一下蹦了起来,他使劲的拽着李泰的胳膊,上下直蹿的嚷:“二哥二哥,阿爷封你做太子了!” “嘘~”李泰这当太子的还得按着他点,自己还没他兴奋呢。 李泰感觉自己把情绪管得很好,一点都没表现出来激动,可是第二天醒来,他居然把听到“立嫡次子泰为皇太子”之后的事全都忘掉了,一点点都想不起来,就像喝醉酒喝断片了一样一样的。 他不知道后来礼部都安排了些什么,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立政殿的。 云海和李治一边一个给他讲着昨天发生的事情,话说也没发生什么事情,李世民就宣布了一下立李泰为皇太子,还有就是为这事大赦天下,并且大摆三天御宴。 “我没干什么过格的事,没丢人吧?”李泰抓抓脑袋,怎么也抓不出个记忆片断来。 “没有啊,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了。你就跟个作揖虫似的,同喜同喜,多谢多谢。”李治笑嘻嘻的往李泰身上靠:“你也没时间吃,别人一直给你敬酒,我都担心你喝傻了,果然你傻了吧?” “我喝酒了?”李泰又抓抓脑袋,怪不得脑袋又晕又胀的难受。从不睡懒觉的自己,居然日上三竿才醒。 李治就嘿嘿的笑着:“多亏没封我当太子,要不然傻的就是我了。” 李泰看看窗外,一般这个时候该下朝了,他说道:“又误了早朝,我得向父皇请个罪去。” 一句话惹得李治哈哈大笑,差点滚到地上去:“你个李二傻子,父皇罢朝三天摆御宴,初十才上朝,这三天够你醒酒的不?” “还有这好事,那咱俩看看皇兄去吧。” 一提皇兄这俩字,李治当时就不笑了,他冷哼一声:“我只有一个皇兄,就在眼前。” “他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有什么可跟他计较的?过去看看,显得咱善良。” 李泰拉起李治就往外走,刚走到院子里,一个小黄门子走向前来,躬身一礼,说道:“陛下召太子殿下速到两仪殿议事。” bigétν 第501章 聊聊舅舅见哥哥 李泰拉着李治一起来到两仪殿,陈文老早就在殿门候着,见他们过来了,急忙上前去躬身一礼:“见过太子、九殿下。” “免礼,一天见八面,何须客气?”李泰伸手扶了一下:“可知父皇何事唤我?” “应该也没什么事,你们快进去吧。” 李泰冲他笑笑,拉着李治就走了进去,李世民也没有批奏章,他正定定的盯着那张全家福发呆。 “阿爷”李治甩开李泰的手,撒腿就跑到了李世民身边,李世民笑着摸了摸李治的脑袋:“就你调皮。” “见过父皇。”李泰走到近前躬身一揖。 “免礼,你坐吧。”李世民说着自己先坐了,李泰依旧坐在桌角边上。ъitv 李世民拿起一张对折着的纸,往李泰的面前一扔:“这是我拟的东宫属官的名单,你看看。”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官上任必换人。随着前太子的倒台,东宫原来的大小官员从上到下全部罢免。 现在的东宫真是干干净净,所有的人都需要重新安排,连宫女、小黄门子都没有一个旧人。 李泰瞟了那张纸一眼,并没有动手去拿,他微笑着说道:“这些本该由父皇安排,我就不看了。” 刚当上太子,连册、宝都还没到手,就对父皇安排的第一件事持异议,貌似不是一件好事。 李泰虽然兴奋,也还没兴奋到昏头,太子又如何?自己这个太子,和李承乾可不一样,李承乾是出生就带着太子光环来的,全世界都认为他就应该是太子,而自己这个太子是父皇无奈之下才立的。 做太子比做亲王还要注意分寸,毕竟谁也不敢说太子这位置坐上来就等于是焊死了,能换一回就能换两回。 该听话还是要听话,该乖还是要乖,该演还是要演,可不能随便翘尾巴,不是大事尽量顺着皇帝的意思来。 “嗯,别的都没什么,就是太子太师,”李世民停顿了一下,又略带为难的说道:“我想让你舅父来当,你有什么想法吗?” “不行!”李治突然一个高蹦了起来,吓李世民一跳,李泰急忙冲他丢眼色,示意他认个错,把嘴闭上。 李泰的示意他装没看见,就嗷的来一嗓子:“舅父老想害我二哥。” “你再胡说?”李泰一下站起来,指着李治吼道:“滚回去!快点,滚慢了我打死你。” 李治“嗖”的一下躲到李世民的身后,小手抓着李世民的衣襟,小嘴不服气的嚷了起来。 “舅父跟我说抢鸡心不用盯着鸡心,如果一脚把同桌的人踹井里去,鸡心自然就是我的了,第二天阎婉就给我送来了断肠草,我要是听他们的,你现在都烧头七了。” 李泰想去抓李治,可又不敢越过李世民的身位,只能是站在桌边恨恨的盯着李治,李治不管那么多,他就想杀大猴子,逮着机会就得告状。 李世民来回看了他们俩几眼,淡定的问李泰:“到底怎么回事?” 李泰平静的说道:“应该是舅父给他讲个故事,他自己胡联系。阎婉送给他一个荷包,里面就是甘草而已,我收起来了。” “收到哪儿了?” “就在我书房的箱子里,我去拿。”李泰转身就走,李世民一嗓子把他喊住了:“回来,不用你拿。” 李世民一个眼神,站在墙角的小黄门子就走了出去。很快他就拿着那个荷包回来了。 李世民打开荷包看了看又闻了闻,虽然不能断定是什么,但是的确跟在府衙看到的七味断肠草极度的相似。biqμgètν “这个我收着,等验出结果来再说,你们下去吧。”李世民脸色有几分阴沉,想不到长孙无忌不只对李恪一个人动手,居然对李泰都起了杀心。 “父皇,一会儿的御宴我俩可以不去吗?”李泰不想再喝了,这脑子再喝就喝傻了。 “随你们便。” “谢父皇。”李泰躬身一揖,然后看着李治嘻皮笑脸的走过来,扯起他走出了门。 李泰带着李治直奔右领军府,很顺利的见到了李承乾,李承乾这气色明显不如前两天,看来在这里过的不怎么好。 他一个被废的太子,能有条命就不错了,这辈子别指望再有翻身之日了,谁还会奉承他?巴结他? 给他的只有冷嘲热讽,倒是没人打骂他,毕竟他是皇帝的亲儿子,给弄出伤来不好交待,但是各方面待遇差一点还是做得到的。 吃的东西,李承乾实在是咽不下去,为了活着只能硬吃两口。嘴唇干得都裂了小口子,还想要汤要茶?水都没有。 穿的东西,就身上这一套,没有可换的,以前特别讨厌的一件事就是见什么人要换什么衣服,这回好了,什么人也不用见,什么衣服也不用换。 睡的东西,就是光板床,上面好歹有条褥子,有一床薄被,晚上冻得一宿睡不着。 李承乾一看到他们哥俩,犹如隔世再见一般,又亲又远又热又酸,李泰一如既往的面带微笑,李治也和从前一样的没什么表情。 虽然他们都穿着平常的绸缎衣服,李承乾也知道李泰被封为了太子,他们一进院门,就有人喊:“参见太子殿下,参见九殿下。” 李承乾有些恍惚的看着他们,努力的站了起来,拱手一揖:“拜见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李泰上前扶着他慢慢的坐下,微微的笑道:“哥,你这是做什么?自家兄弟何必计较什么礼术。” “你以前是怎么跟我计较的?”李承乾还记得李泰什么见到他都是礼周周的样子,一转眼身份就掉了过来,昔日的太子成了囚犯,亲王成了太子。 李泰笑了笑,以前自己是无奈啊,想想李承乾如今更是无奈,他问道:“哥,没人欺负你吧?你需要什么不?” “一言难尽,倒是没人欺负我,衣食难以周全尚且能够忍耐,你能不能把轮椅给我拿过来?我这腿脚实在是寸步难行。”biqμgètν 李泰看看门口,那门坎轮椅根本过不去,有个轮椅他也就能在这小屋子里转转,他点了点头,说道:“哥,你再忍耐两天,初十上朝我就打表让父皇给你换个地方。” “不必惊动父皇,若是不方便就算了,我反正也出不了屋。” “你足疾最近没犯吧?” “没有。”李承乾看了看自己的脚,苦涩的一笑:“惠褒,你放心,现在犯病也不疼了,没什么的。” 疼轻麻重木难医,不疼对有些疾病来说不是好事,而是恶化了。 李泰和李承乾聊了几句,李治从头到尾没出声,李泰带着李治回到立政殿,刚进殿门,云海就拿着一个奏章迎了上来:“西突厥送来一张奏表,陛下在饮宴就送到这儿来了。” 第502章 就直说钱少不嫁 西突厥前几年才被李靖给收拾了一顿,这几年挺消停的,怎么突然来了一封奏表?李泰顺手接了过来,笑道:“想必不会有什么大事,凭他还敢挑恤我大唐不成?” 云海笑笑没有说话,这种事他插不上嘴,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李泰依旧拉着李治,两个人来到李泰的书房,一进屋李泰就把下人全都轰了出去,李治立马变得紧张了起来。 他刚才在父皇跟前多嘴了,他知道这会儿二哥又要教训自己了,心怀忐忑的不知怎么办才好,两条小腿紧紧的夹着,小手不住的捻着衣服襟,头死死的低着,眼睛不住的向上瞟。 李泰没理他,径自走到桌后坐了下来,打开奏表从上到下看了起来。却原来是西突厥薛延陀部落的真珠可汗,向大唐求婚,他想要尚大唐公主。 李泰轻笑一声,把奏表往李治怀里一扔,吓李治一激灵,奏表掉到了地上,他急忙捡了起来。 “看,看完说说你的看法。” “哦。”李治心惊胆战的等着挨骂,没想到二哥这回这么宽容,一个字都没说,他赶紧的展开奏表仔细的看了一遍,看完以后他说了句:“这个就看父皇答不答应了呗。” “废话!”李泰使劲瞪了他一眼:“我说的让你处理,你打算怎么办?” “那,那就”李治看二哥发火了,他吭哧瘪肚的挤出来一句:“那就看他下多少聘礼了呗。” 轰!李泰的世界观崩塌了,这小子真特么的认实惠。 “我大唐的公主是随便跟人和亲的吗?谁来求亲都答应?就看谁给的钱多,是不是?那你说说你姑母、姐姐、妹妹、侄女都标价几何?” 李泰本来只是觉得真珠可汗有点异想天开,现在被李治给气得都控制不好声调了。 李治把奏表往桌子上一摔,他也不乐意了,你让我说的,我说了又说我,他撅个嘴巴,气哼哼的说道:“那他要是拿他全部的领土做聘礼,这事不能谈吗?” 拿全部的领土做聘礼,那不叫求亲,那叫投降,谁娶媳妇把自己全部家当划到丈人名下? “嗯,你说的有道理。”李泰不想跟他杠,便点点头:“这倒是行,问题是他干吗?” “他干不干是他的事,你不能因为他不干,就说我说的不对吧?只要他给的够多,你不也同意嫁公主的吗?你的意思还不是给钱少了不嫁?” 李泰嚅了嚅唇,发现好像是杠不过他,让他给气的都忘了想跟他说啥了,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的意思是让你记住,咱大唐要有骨气,尽量的不和亲,懂吗?” 李治也不明白骨气跟和亲有什么关系,但是他明白二哥生气了,反正二哥说啥都对,他就跟小鸡啄米似的一个劲的点头。 李泰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没懂,不过他的可爱劲把李泰给逗笑了,李泰伸手去摸笔,李治赶紧很狗腿的跑过去拿起砚台准备磨墨。 李泰没拿纸又把笔放了回去,李治愣愣的看着他,弱弱的问了句:“你不写字啊?” “不想写了,带你出去玩。”李泰本来是想写个批复,回绝真珠可汗的请求,又一想还是先跟父皇沟通一下的好,别让他觉得自己刚当上太子就独断专行。 “好耶!”李治“吧唧”一下把砚台扔到了桌子上,他是不管去哪儿,能出去玩就乐翻天。 李泰吩咐备轿,然后他们俩换了身衣服,都穿着蟒龙袍,钻进一乘大轿里,出宫奔郑国公府去了。biqμgètν 李泰能坐上太子之位,魏征绝对的功不可没,没有魏征给李承乾施加最后的高压,李承乾没那么快堕落到底,没有魏征一针见血的劝谏,李世民那个多疑又举棋不定的性子,没那么痛快下定决心。 远的不说,就说前两天魏征都病到说不出话的地步了,还能为自己举起两根手指头,这份情足够沉重,李泰心里是有数的。 他当上太子之后,出宫的第一站就是魏征家,别人都在皇宫里参加御宴,有吃有喝有歌有舞。 魏征家里就一片惨雾愁云,走过场的宾客都没一个,大家都走过好几次过场了,谁天天来看你? 太子驾临是要动乐相迎的,李泰没摆那么大的架子,跟门前的侍卫打个招呼,就直接走进了大门。 魏叔玉得到消息,跑出来门来就见李泰和李治都进了院门,他赶紧迎上前去深深一躬:“参见太子殿下,参见晋王殿下。” “免礼。”李泰笑呵呵的抬手虚扶了一下,亲切的问道:“魏公可好些了么?” “好多了,已经能进些流食,话也多了。” “那就好。”他们说着话,几步就走进了屋,李泰来到床前,见魏征依然是瘦骨嶙峋、眼窝深陷,面色似乎是有些起色。 魏征单手撑了一下床板,只见手臂颤了颤,身体是一点也没抬起来,魏叔玉知道他是想坐起来,急忙上前把他给硬扶了起来,又在他身后放两个大靠垫。 早有人拿过来一把高靠背的椅子,李泰拎起椅子往床边挪了一下,然后慢慢的坐下,李治就站在他的身边。 “不懂事,怎么不给丈人见礼?”李泰轻轻的推了李治一把,李治向前挪了两步,躬身一揖:“见过丈人。” 丈人李治是见过了,媳妇还没见过呢。魏征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魏叔玉便领着屋里的下人们都退了出去。ъitv “魏公的身体,父皇一直很悬心,特命我兄弟二人前来探望。”李泰笑微微的看着魏征,眼神中满是崇敬之情,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凭一己之力风华了一个时代。 “太子驾临,不胜荣幸。”魏征已经知道李泰被立为太子了,他似笑非笑的问了句:“国中无事乎?” 李泰心头一震,什么叫千古名臣?但凡有力气能说出一句话来,关心的都是这个国家。 “还真没什么事,可算得是国泰民安。”李泰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说道:“多亏了父皇与公辈数十年的兢兢业业,才有了今天的海晏河清。” 李泰知道魏征最喜欢别人向他请教,于是故意问了句:“最近心有疑虑,特来向魏公讨教,有些人很有才华,但我个人特别不喜欢他,这样的人能用吗?” 魏征满意的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最喜欢李泰这样的态度,当初的李承乾,但凡有他一半的态度,也不至于被所有人厌弃。 “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缺点,用人要记住一句话。”魏征轻微的有些喘:“爱而知其短,恨而用其长。” 李泰闻听此言,急忙站起身来,冲着魏征深深一揖:“多谢魏公指教,金玉之言我必深铭肺腑。” 魏征刚要说话,忽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第503章 你说的朕都准奏 脚步声仓促而有力,按理现在就是有什么急事,也不会报到魏征面前来,魏征病的这么重,正需要静养的时候,谁会拿些烦心的事来火上浇油? 李泰不自觉的扭过头,向窗外张望,一看竟是孙思邈小跑着进了院子,我的天,这老爷子身子骨可是够硬朗的,自己都不敢保证一定跑得过他。bigétν 孙思邈跑进来一看李泰他们哥俩在,急忙先冲他们微鞠一躬:“见过四殿下、九殿下。” “我二哥现在是太子了。”李治赶紧更正一下孙思邈,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像话吗? 孙思邈还真是不知道,他愣眉愣眼的瞟了李泰一眼,说道:“呃,那麻烦太子靠点边,给我让个地方。” 别说太子,就是天子在孙思邈的眼里也没有患者重要,在孙思邈的世界里人不分等级,没有贵贱之差,人就分两种,有病的和没病的。 李泰扯着李治往后退了几步,静静的看着孙思邈把脉、施针,一直等到他忙完了,才上前问道:“魏公的气色好多了,不知几时可得痊愈?” “治病不是着急的事,怎么也得个月余吧。”孙思邈笑吟吟的看着魏征:“天气越来越好了,没事多出去晒晒太阳。” “好。”魏征点头应承着,他倒想出去晒晒太阳,他勉强能坐着,都站不起来,想出去得让人背着。 李泰又问孙思邈:“怎么没见廉先生?他不住这儿吗?” “他早回魏王府去了,这里用不着他,府里有两个要动刀的,他便走了。” “哦,怪不得。”李泰也有日子没回魏王府了,他跟魏征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李治回魏王府去了。 到了魏王府,李泰第一时间吩咐工匠们赶紧做两个没有图案的轮椅,一个送到魏征家,一个他带到宫里。 他带回宫的不只一个轮椅,还有廉平以及他的徒弟们。 夕阳投下淡金色的余晖,把人影拉得老长,长长的像极了人的忧伤。往事历历就如同这影子,那么的清晰又是那么的模糊,那么远又那么近。 李承乾现在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坐在床上默默的回忆、默默的忧伤,从前那种衣来不用伸手、饭到只需张口的岁月,映衬着此时衣不避寒、食不裹腹的日子。 被囚禁在武德殿的时候,屋子里还有四个小黄门子专门看着自己,现在连个看着自己的人都没有了。 每天都这样安安静静的,除了固定的几个时间有固定的几个人过来,平时都没有一点声音出现。 今天有个小例外,上午的时候,李泰和李治过来看自己了,李承乾嘴角微抿,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惠褒、雉奴都曾是自己最好的兄弟,咱们为什么偏要生在帝王家呢? 李承乾正拥着薄被等待着无边的夜幕降临,又是一整晚的凄寒要他慢慢的忍耐,忽然听得院内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李承乾抻长了脖子向窗外望,不一会儿看到几个人影从窗前闪过,门声响动却是廉平带着六七个人走了进来。 廉平走到床边,对李承乾说道:“太子殿下命我前来探视你的足疾,你伸出脚来让我看看吧。” “哦。”李承乾眨了眨眼,把不知名的某种液体憋了回去,轻轻的向上提了一下被子,露出一双脚来。 两只脚的情况差不多,大脚趾根部都有很大的球状痛风石,二脚趾完全被大脚趾压住了,小脚趾根部也有挺大的痛风石,足弓看起来略高,微微有点变形。biqμgètν 廉平上去一只手掐住脚踝处的跟骨,另一只手上压趾骨下拉脚趾,两只手猛的往两边一拉,“咯嘣”一下,李承乾“嗷”的一嗓子,屁股颠起来老高,把床板砸得“呯”一声。 廉平感觉很意外似的问了一句:“疼吗?” 李承乾心跳的怦怦的,自己若还是太子,一准把这老头子剁了,他抬手擦擦额头,居然一点汗都没有。 要说疼还真没多疼,就那么一下,之前之后都不疼,就疼了不到一秒钟,要说不疼,那一秒钟也确实挺要命的。 李承乾没说话,廉平笑道:“你下地走走看。” 有个小伙子从床下掏出靴子来给李承乾穿好,李承乾小心翼翼的抓着床边,慢慢的站起来,鼓足了勇气向前迈了一步,没想到这一步居然迈成功了。 李承乾一跛一跛的在屋里走了六七步,这一下不由得惊喜欲狂,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走这么远了,每次就能走一二步,三步都咬不住牙了。 “太神奇了,你掰过的这只脚好使了。”李承乾加快脚步把自己挪回到床上,赶紧的往下脱鞋,把另一只脚举了起来。 “呵呵呵”廉平笑微微的看着李承乾,温和的问道:“你以前不是说郎中没用吗?” “呃”李承乾被抢白的脸都红了,他强自辨道:“我是说宫里的御医没用,他们要有先生这般手段,我早把他们供起来了。” 廉平说着笑着,趁李承乾一个不注意就把他另一只脚骨给正好了。李承乾再下地,居然可以自由的走路了,虽然走的很慢很不稳,但确实是能走,现在这个状态拄拐就行了,不用坐轮椅。 “你好生歇着吧,这两天就安排给你开刀,你这脚情况还算不错,养好了应该不会跛脚。” 廉平的话给了李承乾好大的希望,就像厚厚的黑云中突然裂现一道明光,曾几何时他多次向上天祷告,他宁愿不做太子,宁愿不要这荣华富贵,但求一双好脚。 这算不算是天遂人愿、心想事成? 事成不成要看手术做的顺不顺利,更要看手术做不做得上。李泰早早的就抱着两大盒子的奏章,守在甘露殿。ъitv 李泰一边默默的批着奏章,一边等待着散了宴席的父皇,结果他这一等就等到深夜。 李世民在黄昏时分就散了宴席,因为再晚大臣们就出不了宫门了。散了宴席之后,李世民根本就没回甘露殿,他直接到后宫睡觉去了。 第二清晨,李泰特意起的很早,早早的在殿门口等着,李世民好不容易不用上朝,他起的可不早,一出殿门就看到李泰在门外站着。 李世民笑呵呵的说道:“早和你说过不用天天问安,这些虚礼不用理会。” “阿爷,我是有事和你说。”李泰笑嘻嘻的上前搀扶着李世民:“廉院正一直在研究那种关节上长包的病怎么治,我府中的几个患者都试过了,现在没人可试了,我,呃,李承乾的足疾正合适,我想让他试试。” “准奏。”李世民还想跟他提这个事呢,就是脸皮有点抗不住,不好意思张嘴。 “谢父皇,我还有一个事” “准奏。” “……” 第504章 到底是谁怕老婆 李世民一句“准奏”,把李泰给整不会了,你这就准奏了,那我还奏不奏?奏好像我罗嗦,不奏我就自己做主了的话,过后你再不承认了,我能不能挨揍? 看李泰跟噎着了似的,李世民笑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李世民迈步向前走着,李泰就搀扶着他一起向前走着,边走边慢声细语的说着话。 “昨天我带雉奴去领军府看望兄长了,他过的很不好,吃的东西莫说寡淡,基本都是凉的,也没有随身衣物,被子薄的像纸,我想请求父皇多少改善一下他的生活。” 李世民缓缓的“嗯”了一声,略一思索,说道:“可以,明天早朝的时候你打个表上来。” “哦,没必要吧?”李泰觉得这就是一句话的事,何须大惊小怪的打个表上去?早朝上该议的是国事,这不过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你白纸黑字写下的奏章都会被建档保存,千百年后也有人感佩你的这份胸怀。” 李世民话说的很明白,你上个表,这件事就能为你搏得好名声,你不吭声谁知道这事跟你有关系? “呃,好。”李泰虽然没有刻意求名的心思,却也不拒绝给自己搏个好名声。“父皇,这几天的奏章我都批好了,都没有下发。” “很好,今天的御宴你参加不?”李世民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这个太子立的真是太对了,还是青雀做事最懂得分寸,知道主动把活都干了,也知道不越界。 “我不参加。”李泰对宴席没兴趣,没几样是他能吃的,除了特殊情况,他还是断酒肉的状态。 李世民为诏立太子大宴群臣三天,结果太子缺席两天,这是给谁庆祝呢?李世民想让他参加又不想为难他,就说道:“行,随你的便。” 李泰可以缺席,李世民是绝对不能缺席的,而且不管心里是苦是甜,都必须要喜滋滋的高谈阔论,成为宴席上的气氛担当,不然这饭你让别人怎么吃? 李世民也只能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令自己难过的事情,谁都知道他刚死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婿、一个外甥。 这些人不说全是他心尖上的人,也都是他掌心里宠着的人,更何况儿子的娘在后宫里撒泼打滚的哭,女儿在灵位前穿白戴孝的哭,姐姐在病床上寻死觅活的哭。 他谁都不能去想,只能强颜欢笑的招待宾客,群臣也没什么别的话好说,一个接一个的上前恭喜皇帝选了个好太子,车轱辘话照三天说。 “哈哈哈”李世民一边借酒品愁,一边举杯大笑:“我这三个嫡子,你们都是知道的。” “当初立承乾为太子的时候,我便说过其实青雀更为聪颖可爱,那时候青雀才是我的心尖上的肉啊,只为长幼有序,才无可奈何的立了承乾。” “现在立青雀为太子,偏偏又正是雉奴最为乖巧伶俐的时候,说实话宣诏的前一刻钟,我都还存着立雉奴的心思,都只为立嫡立长的规矩不可破,朕才不得已而立青雀啊。” 李世民说完,放下酒盏,一声长叹:“人生何能肆意妄为?纵为帝王亦不可随心啊。” 李勣闻言笑道:“陛下不以天下大器私君所爱,以杜祸乱之原,可谓能远谋矣!” 众人急忙纷纷表态,也整不出什么更好的词儿,就一个个点头不止的说着:“正是此理。” 李勣一扭头,看着身边的长孙无忌,微笑着问了他一句:“长孙司徒,你看呢?” 长孙无忌一直都是一脸僵硬的笑容,坐在这里参加御宴,看起来欢天喜地的,其实他心里堵得都没缝儿。 李泰做了太子,他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正琢磨要不要寻个退路,李勣点名问到了他的头上。 长孙无忌笑笑,淡然的说道:“陛下文治武功远超前朝所有帝王,陛下做出的选择自然是圣明无比的,这有什么可说的?” “辅机呀辅机。”李世民点指着长孙无忌,笑道:“你怎么也学会虚言奉承那一套了?”bigétν 君臣们正举酒言欢,一边吃着一边喝着,说说笑笑的聊得热热闹闹,忽然陈文走了进来。 他走到李世民身边,小声的对他耳语道:“查抄侯君集家产时,搜出两个皮肤细嫩的美人来。” 李世民微转头,用看傻子的目光盯着陈文,这事有什么稀奇的吗?侯君集府上要是连两个漂亮点的女人都搜不出来,那才值得奇怪呢。 陈文也无奈,下面的人就大惊小怪的报了这么个事上来,还要请示陛下如何处理。 他只好向前又悄悄的补充了一句:“听说是从小到大只吃人奶,没吃过别的食物。” 李世民表示有点兴趣了,这个老侯挺会玩嘛,这玩的真花花,俩成年人光吃人奶,那得多少奶妈?就算一整天啥也不干,一直吃也未必能吃得饱吧? “带上来。”李世民一嗓子引得众人都放下了酒杯,齐唰唰的看向他。 “陛下,出什么事了?”萧瑀还以为抓到什么刺客、奸细一类的了,于是关切的问道:“带什么人上来?” 李世民哈哈一笑,玩味十足的环视一圈,说道:“你们说,在座的谁最怕老婆?” 怕老婆这回事自古有之,但是男人有个通病,就是这个事在家怕行,谁都不愿意摆到明面上来公开承认,于是乎一个个的跟比赛似的喊着:“怕老婆还算男人吗?怕老婆的绝不可能是我!” 李大亮更是豪爽的笑道:“怕老婆那是文官的事,武将可没有怕老婆的。”他这一句话搂倒了半朝臣子,所有的文官都让他捎带上了。 “谁说武将没有怕老婆的?”马周也是喝得兴起,一拍桌子吼道:“李靖就是个怕老婆的,他被老婆欺负得躲到小妾房里好几天不敢出来。” 李靖正喝酒呢,他觉得这话题很无聊,他根本没参与,没想到躺枪了,他刚要张嘴反驳两句,李大亮喊了起来。 “那是怕老婆吗?那分明是不怕老婆才敢住小妾房里,你敢吗?” 李大亮指着马周叫上了号,马周不可能服软,他脖子一梗:“我有什么不敢?别说住小妾房里十天半个月,把小妾扶正我都敢,你敢不敢?” “行了,行了。”李道宗赶紧站出来和个稀泥:“吵什么吵?要我说敢娶小妾的都不算怕老婆。” 李道宗真的只是想劝个架、和个稀泥,真的没想针对谁,可是他这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唰唰的聚焦到了一个人身上。 第505章 这里一定有问题 纵观整个封建王朝,官至宰相却不曾纳妾的,总共也不超过十个,大唐有幸摊上一个,恰巧还就坐在皇帝身边。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梁国公房玄龄! 要说刚才李靖是躺枪,好歹还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了,躺枪也知道这枪是谁刺过来的。 房玄龄这躺枪,都没有人提他的名字,而是所有人齐唰唰的向他行注目礼。一个人朝你刺上一枪,你还可以反抗,所有人的枪尖都扎向你一个人,你还怎么反抗? 不反抗难道就老老实实的认栽吗?那根本不是房怼怼的性格,怕老婆的名声那有多难听? 堂堂七尺男儿,岂能畏惧家里一妇人?更何况房玄龄可是当朝宰相,这怕老婆的帽子说啥也不能戴。 有些牛皮是必须吹的,豁出命来的吹都不觉得过分。 “都看我干什么?”房玄龄虎目一瞪,恶狠狠的环视一圈,毫不心虚的一拍桌子:“我可不怕老婆!我在家里绝对说一不二,谁不知道卢氏敬夫如天?” “你可拉倒吧,吹牛谁不会?”长孙无忌哈哈大笑,点指着房玄龄说道:“别的事不敢跟你犟,就怕老婆这个事,你还有啥可说的?” “你们看看!”房玄龄“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抬手正正帽子、抖抖衣服,骄傲得跟只秃尾巴公鸡似的一昂头:“我从头到脚都是卢氏亲手打理的,我吃穿住行哪样不给我打理的周周到到?你们老婆行吗?”bigétν 房玄龄倒也没撒谎,该说不说的,人家夫妻俩感情就是好,别看房玄龄做到了相爷这个位置上,卢氏一直是亲手打理着他的一切,就连穿衣戴帽这样的小事,也从来不让下人插手。 “谁也没说你老婆不贤德,这跟你怕不怕老婆是两回事。”长孙无忌都懒得跟他辩论,白他一眼就不理他了。 李大亮指着李道宗喊道:“我觉得你说的最对,房相就是怕老婆才不敢纳妾的。” 李道宗瞅着李大亮直瞪眼,他大袖子一挥,冷脸说道:“我没说!我不是这意思。” “你是不是这意思,也是这么回事。”李大亮又转头盯着房玄龄,大声的问道:“你说你不怕老婆,那你敢纳妾吗?” “纳妾跟敢不敢有什么关系?”房玄龄老脸憋得通红,一张嘴有点长少了,说不过一大屋子人,他气急败坏的嚷道:“我不纳妾是我不想纳妾,我这么大岁数了,纳什么妾?” “这跟岁数有啥关系?”马周一拍桌子,瞪起喝得通红的眼睛,又跟房玄龄叫上号了:“我老婆要是不让我纳妾,我就休了她,你敢吗?”ъitv 连摆三天御宴,大伙是一场酒没醒透就接着喝第二场,喝了三整天,在座的人可以说没一个是完全清醒的了。 一句话激得人血上头,房玄龄拍着胸脯来句震翻全场的豪言壮语:“休了算什么?我老婆要是敢忤逆我的意思,我敢杀了她。” 节奏彻底被带跑偏了,一下子从怕不怕老婆上升到敢不敢杀人了,就这都没人拦一下,还有个跟着起哄的皇帝兴奋起来了。 “好!好胆气!”李世民大喝一声,顿时全场安静了,李世民哈哈一阵大笑之后,兴奋的面皮发红,大声的说道:“房爱卿,朕就赐你两个美女,你敢领家去,我们就相信你是真的不怕老婆。” “好!好啊。” “就是,就是。” “对,你纳个妾给我们看看。” 一个个没半分朝臣的样子,纯粹就是一群搞集体恶作剧的酒鬼,全都激情饱满的说着笑着。 一提美女这俩字,房玄龄的酒都醒了三分,别的事不知道,自己老婆什么脾气还能不知道吗? 真要领俩美女回家,那卢氏还不得先扒皮后剁碎?想想就直激灵,保管死得比权万纪都得惨。 “不不不”房玄龄急得一只手都不够用了,两只手挥舞起来,一叠连声的说道:“不要,不要,我不要,我不想纳妾。我跟你们说,这不是怕不怕老婆的事,我就是不想纳妾,我早就立志终身不纳妾,休,休夺人志。” 一看他慌了,众人乐得前仰后合,一个个乐不可支,房玄龄被这气氛给臊得也有几分挂不住脸,但是他真是不敢答应纳妾,一时急得浑身冒火。 尉迟敬德凑过来,一只手扒着他的肩膀,用也就能传到殿外两丈远的声音,跟他耳语起来。 “你就放心吧,什么都不怕。你老婆再凶,也不敢把皇上赐的美人怎么样,那是违抗圣旨,她能不知道吗?因为两个女人这么点小事,犯杀头的罪,她傻呀?” 说的对呀,房玄龄心想黑铁匠说的没毛病,不是我自己要纳妾的,这可是皇上赐的,她敢冲我厉害,她还敢冲皇上厉害吗? 皇上赐张纸下来,那也得搭个板给供起来,皇上赐的大活人不欺负她就不错了,她还敢吱声? 卢氏要是不敢吱声,那自己差啥不敢纳妾?差添不起两双筷子吗?这么一想,顿时有了胆气。 房玄龄气呼呼的哼了一声,转身冲着李世民一抱拳:“陛下赐,不敢辞,然纳妾实非臣之所愿,不过为杜悠悠之口尔。” 不愧是文人,想要还不承认是自己想要,这可是你非给我的,而且我也就是为了杜绝流言,为了堵住他们嘴,我才勉强同意接收的,若不然我才不纳妾呢。 房相纳妾居然还是给皇帝面子了,皇帝居然还乐呵呵的附和着他:“对对,你说的都对,美人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一会儿你就领回去吧。” “谢陛下。”房玄龄美滋滋的坐下继续喝,端起杯来画个大圈:“你们都看到了吧,我根本不怕老婆,纳个妾而已,我才不头疼呢。”biqμgètν 醒酒才头疼,喝酒的时候谁也不承认头疼,房玄龄是不是真的不头疼,没有人知道,李泰只知道他现在挺头疼的。 李泰一个人坐在两仪殿的桌角,左手拿着一个奏章,右手拿着一个奏章,左看看右看看,眉心皱成了一个疙瘩。 前两天刚收到一份西突厥首领真珠可汗的求亲表章,自己的回复是拒绝和亲,这份奏章现在就在自己的左手上拿着,皇帝还没看到呢。 右手上拿着的是今天刚收到的来自凉州的奏章,奏章上说契苾何力借回凉州探亲之机,携母姑臧夫人、弟弟沙门一起投降西突厥,已经归附了薛延陀。 如果说契苾何力真的叛逃了,凉州应该都是薛延陀的,凉州怎么发出来的奏表?如果说契苾何力没有叛逃,凉州哪来的胆子,撒这么大的谎?又有什么必要这么干? 第506章 一个美丽的夜晚 契苾何力出身于铁勒可汗世家,九岁就继承了可汗之位,听说大唐打败了东突厥,他就带着母亲和弟弟主动来投降大唐。 李世民下诏将他们安置在甘、凉二州之间,任命契苾何力为左领军将军,并封他的母亲为姑臧郡夫人,他的弟弟契苾沙门为贺兰州都督。biqμgètν 上次吐谷浑内乱,他跟随着凉州都督李大亮一同出征,侯君集攻打高昌的时候,他被任命为葱山道副大总管,这两场大仗都有他的功劳,而且功劳很大。 当时有一员汉将薛万均耻于功劳名列契苾何力之下,于是抵毁契苾何力,两人起争端大打出手,李世民调查清楚情况之后,一怒之下要罢免薛万均,把薛万均的官职赐给契苾何力。 契苾何力拒绝接受薛万均的官职,还为薛万均求情,说是为了避免得胡人将领和汉人将领起冲突。 李世民接受了他的建议,没有处理薛万均,让契苾何力担任玄武门宿卫官,检校屯营事务,并将宗室之女临洮县主嫁给他,还恩准他回凉州去探亲。 李泰怎么也想不明白,契苾何力这么个能征擅战也颇有胸怀的人,怎么说叛逃就叛逃了呢? 父皇给他的赏赐很是优厚,而且玄武门那么重要的地方,让他当宿卫官,这是多大的信任,他不会不知道吧? 李泰正盯着奏章冥思苦想,忽然门声响动,他一抬头,见李世民走了进来,他急忙放下奏章,起身快步走到近前,伸手搀扶着李世民,笑道:“阿爷,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知道你在,就过来看看。”李世民虽然一身的酒气,却也没有很醉,起码头脑还是清醒的:“怎么批到这么晚?今天的奏章特别多吗?” “不是,早就批完了,只是有点疑虑之处,便多坐了一会儿。”李泰扶着李世民轻轻的坐下,然后移了一下桌子上的烛台,又拿起那两份奏章放到李世民的面前。 李世民先看了真珠可汗那个求亲的奏章,见李泰给回绝了,他也没说什么。后看了凉州的奏章,他气得把奏章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摔,骂道:“这个戎狄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朕将县主嫁给他,好心让他回去探亲,他居然背叛朕!”“父皇息怒。”李泰倒了一盏酸梅汤,轻轻的放到李世民的手边,然后慢慢的说道:“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契苾何力若是真的投靠真珠可汗了,他应该把甘、凉二州全都献出去才对。” 李世民闻言皱了一下眉头:“甘、凉二州也不完全是他说了算,契苾沙门已经将贺兰州献出,这还不能断定他叛逃了吗?” “他弟弟投降了,他就一定投降了吗?”李泰轻轻一笑:“他投没投降很难说,那么远我们现在很难知道真相,但我们必须知道对策。”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李泰说的对,真相可以慢慢的调查,慢慢的揭开,但是对策是必须马上就得拿出来的:“你有什么想法,说说。” “如果他叛逃了,我们肯定要把他抓回来,对不对?如果他没叛逃,那就是他弟弟投降了,而他很可能是想回但回不来了,我们肯定要把他救回来,对不对?”bigétν 李世民又点了点头,没错,无论如何都得把他整回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跑了,肯定是不行。 “就是说怎么都得出兵薛延陀了,你看让谁去合适?”李世民直接就想开战了,无论契苾何力有没有叛逃,他弟弟契苾沙门都一定是投降薛延陀了,这事大唐就不能装瞎。 李泰拿起真珠可汗发来的那份奏表,阴恻恻的笑道:“他不是求亲吗?我们去送亲怎么样?” 李泰想假装答应和亲,然后会亲家的时候就把他们烩了,不用发动战争,直接就来个斩首行动。 “不行。”李世民知道李泰什么意思,他直接就否定了他的想法:“我们要是答应了和亲,马上全天下就都知道了,到时候再跟他动手,别人还不都以为我们反复无常?” 李世民不想耍这小心眼,省那点力气干什么?又不是打不过,直接实力碾压就足以粉碎他们了。 “不行吗?”李泰眨眨眼睛,泄气的把奏章往桌子上一扔:“我想了一下午,我觉得我挺聪明的呢。” 李世民使劲白了他一眼:“你还聪明?你顶多能算个没傻透。” 李泰瞟了一眼桌子上那整整三大盒子奏章,你吃喝玩乐三天,活都让我干了,回头就给我个评价“没傻透”? 李泰嘿嘿傻笑两声:“阿爷,那我先回去了?我得养养脑子,别傻透了。” “走吧。”李世民伸手拿起一份奏章开看,他得把这些全都看一遍,没问题的盖章下发,有问题的重新批。 李泰没走,他拿起印章在一边等着:“阿爷,我帮你盖。”biqμgètν 李世民没吭声,看完就把奏章扔给他,遇到他批的不妥当的,就给他讲讲,父子两个不知不觉的竟然忙到了月上中天。 陈文都给他们送两次夜宵了,催他们四五次,结果他们一口气把所有的奏章都给检查完了,才肯休息。 李世民是酒劲顶着,本来也睡不着,李泰是有意跟老爹学点正经东西,顺便培养一下感情。 走出两仪殿,抬头见满天的繁星,微弯的半块月亮在高空悬挂,虽不圆却很亮,夜风有点凉,他不愿意坐轿,小黄门子提着灯笼,他就走回了立政殿。 李泰进屋前还看了一眼天空,不知道有多少人跟自己一样,这么晚了还没睡,大概极少吧。 少的确是少,但有也是真的有。比如权倾朝野的那位梁国公,此时就一丁点的睡意也没有。 御宴之上趁着酒兴,李世民张嘴就赐给房玄龄两个美人,知道房玄龄的老婆厉害,李世民什么名份也没给定,并没有指定说必须是什么二夫人、三夫人,就只是两个平常小妾而已。 小妾的地位跟奴婢差不了太多,就是个不用干活,一高兴把小妾卖了的有的是,甚至两个人互相交换小妾的也不在少数。 达官贵人哪有不纳妾的?谁也没拿这个事当个事。房玄龄也以为自己摆起相爷的架子,加上皇王圣谕,足能摆平这点小事。 皇权加相权,还制不服一个老女人?房相爷雄纠纠、气昂昂的回到自己的家中,他刚一进内院的门,卢氏就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老远的就跟他打招呼。 “怎地回来的这样晚?醒酒汤都给你备好了,快进屋歇歇吧。” 房相一脸严肃,迈着方步慢慢的踱进屋内,卢氏熟练的解下他的披风,顺手抄起鸡毛掸子前胸后背的扫了两下,转身把披风往衣架上搭,这时才发现院子里有两个陌生的女子,便问道:“她们是你带回来的?” 第507章 宰相府里夜不眠 卢氏说着转身就向外走,见这两个姑娘长得白白净净、水水灵灵的,两个人挤挤挨挨的贴靠在一起站着,看人的眼神还有点怯怯生生的,柔柔弱弱的神态透着股子我见犹怜的劲头。 “紫绡那丫头这两天有点咳嗽,我正琢磨着月儿房里人手不够。”卢氏边说边走边上下打量了这两个姑娘一番,笑呵呵的问:“你们多大了?是哪家府上出来的?” 卢氏既不傻也不憨,这两个姑娘衣着华美,一看就不是那种家贫卖身的人,这几天法场上,那人头滚的比西瓜地里的西瓜都多,不少人家的家奴下人都在发卖。 她估计房玄龄大概是路过,见这两个丫头不错就买了回来,她掂量着一个送到小姐房里,一个自己留下。 “见过夫人。”两个姑娘齐齐的裣衽一拜,这时房玄龄咳嗽一声,她们俩便没敢说话。 卢氏笑着安慰她们道:“不用害怕,相爷脾气好着呢,来吧,先进屋。” 卢氏转过身大步往屋里走,她们俩小碎步向前倒腾着,房玄龄暗暗攥拳给自己打打气,故意板起脸来,十分严肃的对卢氏说道:“她们是皇上赐给我的,你休要慢待她们。” “皇上赐的?太好啦。”卢氏顿时喜笑颜开的直拍巴掌,准女婿当上太子了,皇上当时就给女儿赐俩丫环,咱家丫环都是御赐的,多有排面! 卢氏回头再看这俩姑娘,越看越俊,这可不光是丫环,这还是荣耀呢,她转过头来对房玄龄说:“看你这话说的,咱家什么时候苛待过下人?别说皇上赐的,就是你买回来的,也没有无故责骂的道理。” 卢氏把鸡毛掸子往腋下一夹,手搂罗裙抬脚跨过门坎,房玄龄吭吭的干咳两下,沉声说道:“什么下人?她们是皇上赐给我的妾室,从今往后你们要和睦相处,莫生事端。” “哦,那你就放心吧,什么?”卢氏还以为房玄龄是嘱咐她不要对新人太苛刻了,话说一半才反应过来房玄龄说那两个女的是他的妾室。 房玄龄知道卢氏肯定会不高兴,他有心理准备,越是心虚越是不能让人看出来。 他就挺了挺身子,耷拉个眼皮,老脸一沉,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让卢氏知道什么叫大唐宰相的威仪。 “我呸!你个老不要脸的!”卢氏抽出腋下的鸡毛掸子,手抓着软绒绒的上端,转身就冲了出去。 那两个姑娘吓得拉着手的往后退,却哪里逃得掉?卢氏抡起鸡毛掸子就朝她们的身上抽了过去,啪啪两下抽得她们哭爹叫娘,急忙跪地求饶。 “小浪蹄子,皇上赐的了不起了?我告诉你们,老娘一天不死,天王老子赐的也休想进这个门。” 卢氏拿鸡毛掸子指着她们骂,她们如怯春寒般的瑟瑟发抖,也不会说什么,就是哭着求饶。 “住手!住手!”房玄龄急忙跑出来拦着,本来卢氏就抽了两三下而已,他这一喊,卢氏的火“熥!”的一下就冲天而起了,“嗖”的一下把鸡毛掸子扬得老高。bigétν 房玄龄三步两步冲到近前,一把扯住卢氏的胳膊,冲那两个姑娘大声的嚷:“跑啊!还不快跑?” 那俩姑娘这才慌慌张张的爬起来往外跑,房玄龄冲门口傻站着的小厮吼道:“安排她们住客房。” 小厮应了一声,也急忙跑了,还顺手把院门给关上了。 白天这院子里丫头、婆子的总不断人,晚上夫人就早早的让她们歇息去了,这会儿院子里就只有他们两口子了。 卢氏使劲一挣,把房玄龄给推得倒退两步,她拿鸡毛掸子指着房玄龄高声大骂:“你个老黄牛还想啃两口嫩草,是不是?老了老了,你还长能耐了,学会死不要脸了,是不是?” “话都不让人说,你怎生恁地不讲道理?”房玄龄使劲一甩袖子,他还想装生气吓唬卢氏,不料他这一下可真的气恼了卢氏。 “我不讲道理?好,我就不讲道理了。”卢氏抡起鸡毛掸子就往他身招呼,他手上也没个物件,抬胳膊挡抽胳膊,转身跑抽屁股,啪啪几下把他给逼进了屋里,卢氏依旧追着他打个不休。 房玄龄东转西绕,顺手抄起一条板凳来,拿板凳护着头。 卢氏一看,她不抽了,双手掐着腰,脑袋往前一顶:“你还敢打我,是不是?来来来,往我头上打,打死我,你就可以纳妾了。” “我几时打过你?”房玄龄无奈的叹口气,放下板凳,他一屁股坐了上去。 卢氏还以为他放板凳给自己坐的呢,好家伙他自己坐下了,他坐着,我站着?他还挺有理呗? 房玄龄刚要张嘴说话,卢氏鸡毛掸子就抽到了身上,疼得他“嗷”一嗓蹦了起来,他急火火的吼道:“你还有完没完?” “完?不把那两个小狐狸精给我赶出去,老娘就跟你没完!”卢氏扬起鸡毛掸子就上去打,房玄龄只好满屋乱跑,又一轮追逐顺利展开了。 “你听我说,行不行?” “说你奶奶个臊子!” “那是皇上赐的,不是我想要的!” “赐给你啥你都要?我赐你一顿好抽,你要不要?”bigétν “他们都笑我怕老婆,皇上才赐的,我也是为了面子才勉强答应的。” “你们管这不要脸的事叫面子?你要面子,就别要家了,你滚吧。” “……” 噼里啪啦,抽得深一下浅一下;呼哧带喘,跑得快一步慢一步;激头掰脸,理讲得说一句骂一句。 卢氏跑累了,一脚把倒在地上的板凳翻了过来,她大马金刀的坐下了。 房玄龄看她坐下了,他也扯把椅子过来,把椅子往地上一撴,卢氏抬腿就是一脚,“呯”的一下把椅子踹到一边去了,你还想坐着?你长那可以坐下的屁股了吗? 房玄龄也没再去拿椅子,不打人光讲理的话,站着就站着吧。他左右手互相摸摸对侧的大臂,那是被抽得最狠的地方。 疼得直咧嘴,无奈得直叹气:“又不是我想纳妾的,皇上硬赐下来的,我有什么办法?” 卢氏双臂环胸,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任凭他说什么都不理他。 “你说句话啊,你生气也不能连理都不讲吧?” “你站着那么高,我怎么跟你说话?”卢氏连头都不回,房玄龄也不敢去碰椅子了,他一提袍襟,也不顾什么形象的蹲了下来:“这回行了吧?” 卢氏转过来看他蹲在地上,用鸡毛掸子怼着他的肩窝,问道:“我问你,是我范阳卢氏之女配不起你这当朝宰相了,还是我德形不好,辱了你房家门风了?” “我”房玄龄满面羞惭,结结巴巴整不出一句话来,卢氏照他后腚就是一脚,直接踹他个狗啃泥。 房玄龄双手推着地面,慢慢往起爬,狼狈的没法看了,他这回不蹲着了,腿麻还容易挨踹,左右看看屋里没有别人,他跪坐在地,委屈巴巴的唤了声:“娘子啊。” “呸!”卢氏鸡毛掸子往板凳上一杵,吓得房玄龄打个哆嗦,还得慢慢的跟卢氏讲道理,这一讲就讲到了月上中天,卢氏抬头看着窗外繁星眨眼、缺月挂天边,房玄龄只知地上冰凉。 第508章 戏精附体的皇帝 三天御宴结束,初十这天早晨很是明亮,放眼望去碧空如洗,连一丝云彩都没有。 尽管昨天睡得很晚,李泰依然是神采奕奕,今天的早朝说什么都不能误。 他多少是比往常起的略晚了一点,他没有出去跑步练拳,而是起床就快速的吃了早饭,然后认真的洗漱,穿上名正言顺的太子吉服。 在青铜镜前照了个够,转过身来问云海:“可还齐整么?” 云海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齐整,齐整。”他频频的点着头,早就看东宫那位不顺眼,盼这一天盼得眼珠子都要冒血。 李泰穿戴好了,急急忙忙的走出门,走到院子里就听到李治的读书声,他会心的一笑,这小子还真是挺有毅力的。 李泰只是往李治的房间看了一眼,没有时间理他,坐上轿子就奔大兴殿后门去了,他到偏殿一看李世民比他来的还早。 李泰笑吟吟的走上前去,端端正正的躬身一揖:“参见父皇。” “嗯。”李世民指尖点了两下桌子上的奏章:“这个你先收着,今天要是有时间议事,你把它呈上来。” “好。”李泰拿起奏章,打开一看,就是凉州送来的那个举报契苾何力叛逃的奏章。 李泰一边把奏章往袖筒里塞,一边说道:“阿爷,我想让雉奴跟我一起听政,行吗?” “不是你说他还小的吗?”李世民以前跟他提过这个事,长孙无忌想让李治听政,李泰不想把李治推到人前来,就说他还小。 “哦,那会儿他起的晚,我也想让他多睡会儿,最近我看他起的挺早,听政是学习治国之策最好的捷径。” 李泰说的没错,没有比在金銮殿上听文武群臣和帝王谈论当朝时政,更有效的学习治国的方法了。 “还是算了,他确实是有点小,再说他愿意听政吗?”李世民不想过多的给李治压力,毕竟李治不够资格当李泰的磨刀石。 “他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也不强迫他,如何?” 李泰目光清澈如水的望着李世民,李世民感觉李泰像没长心似的,你把李治培养出来,你背后不就多把刀吗? 他要是没能力,他也不会有别的心思,他要是有了能力,他觉得他行了,他只要干掉你就能上来,你图的是什么? “我没意见。”李世民也不跟李泰打哑迷,有疑问就直说:“青雀,你想过没有,年时光一眨眼的事,雉奴长大以后要是野心勃勃,你们难免要兄弟相残。” “我有本事,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我没本事,与其被别人抢走,不如被雉奴抢。被兄弟拿走,江山还姓李,被他人拿走,我死不瞑目。”李泰坦然的笑笑:“我知道我弱,所以我特别害怕没有危机感。” “行,这件事依你。”李世民一摆手,李泰躬身一揖,悄悄的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走向大殿。 李世民感觉自己又一次被李青雀胸怀碾压了,微抬头看着彩绘的房梁。 他怅然的长出一口气,脑海里回响着李泰的那句“被兄弟拿走,江山还姓李,被他人拿走,我死不瞑目。”默默的在心里问了一句“哥,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很快就到了上朝的时辰,李世民龙行虎步的走到前面,见李泰还坐在他国策将军的位置上,文武百官整整齐齐的坐在大殿上。 李世民坐下来,群臣站起来朝上一揖:“参见陛下。” “免礼。”李世民今天也穿着正式的朝服,显得十分的威武庄重。 为什么今天都穿的这么正式呢?因为今天是正式册封皇太子的日子,初七只是下了个诏,也就相当于正式公布一下立谁为皇太子。 今天则是下发册、宝的日子,也就是给李泰发正式的册封文书和太子印章,并且文武百官要正式的拜太子。 这一套流程走了有两刻钟,除了齐公公要大声的宣读各种诏书外,就属礼部的人最忙了,指挥大家做这做那。 李泰也就是个听话的木偶,他感觉他最大的变化就是从右边挪到了左边,换了把连图案都一样的椅子。 所有人重新坐好,大殿恢复了安静之后,齐公公高喝道:“有本可奏,无本散班。” 李泰站起来朝上一揖:“父皇,儿有本启奏。” “讲。”李世民一个眼神,齐公公赶紧走下台阶来拿奏章,李泰把奏章交给齐公公,然后说道:“凉州送来呈报,说契苾何力叛逃,投靠了西突厥薛延陀。” “大胆!”李世民闻听此言,“啪!”的一拍桌子,当即怒吼道:“契苾何力心如铁石般坚定,肯定不会背叛朕!这绝对是有人诬陷他。” 李泰满目震惊的抬起头,这个爹咋滴了?你也不是才知道这个事的,用不用这么激动? 再说你昨晚上不是这个态度啊,怎么当着我的面就骂他,什么戎狄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当着群臣就夸他,什么心如铁石绝不会背叛,你哪句话是真的? 李泰就傻愣愣的望着李世民,惯会演戏的李泰不会玩了,早上还在一起说话了,接下来的剧本你也没透个气,我应该往哪边说话对? 李泰不用说话,后面有的是人站出来说话,一个接一个气愤填膺的大骂契苾何力,都说他没有良心。 李世民坚决表示不相信,他坚持说契苾何力不可能背叛。 大臣们都表示契苾何力肯定是叛逃了:“这些戎狄之族臭味相投,契苾何力加盟薛延陀,如鱼得水。”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说什么都不信契苾何力能叛逃,除非铁证如山,否则谁也不能诬陷他。” 李世民这句话一出口,李泰恍然大悟,原来李世民在表演“用人不疑”,不愧是千古一帝,果然戏精附体,呃不,果然高深莫测。 无论你是相信他背叛了还不相信他背叛了,你的处理手段不都是一样的吗?都是要把他弄回来,他背叛了叫抓,他没背叛叫救。 但是你展示你的愤怒、伤心有什么用?如果他真的背叛了,也不能证明你高明,下面的报告都打上来了,你知道他背叛了,顶多让群臣相信你识字。 如果他没背叛,你的不信任又暴露无遗的展现出来了,就算他回来,以后怎么为你效力?这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让群臣怎么想?看我们的君主,听风就是雨,对臣子没有半点信任。 相反你要是展示你对下属的深信不疑,假若证实了他就是个叛贼,也没人嘲笑你,都明告诉你他反了,你还不信。大家都会心疼、同情你,并且因此更加痛恨背叛你的人。 假若证实了他真的没反,那他知道你对他的信任如此坚实,他以后真的会豁出一切的为你卖命,更重要的是群臣都会更加忠诚。 因为大家都看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们的君主真的是用人不疑,就算有人打你的小报告也不用怕,你只管赤胆忠心的就干就对了。 李泰觉得这是自己当太子的第一天,父皇给自己上的生动的第一课,他正在这儿感悟良多的思考,忽然一个殿外侍卫跑了进来:“陛下,凉州护卫使求见。” 第509章 房相今日不早朝 “宣!” 正在说着凉州的事,就来了凉州的人,所有的人都盯着大殿的门口,不一会儿凉州护卫使就低着头,快步的走了进来。 “陛下”那人走到中间停住脚步,双手举着一个奏章,躬身一揖:“小人随契苾何力凉州探亲,不料他的母亲与胞弟俱已投靠薛延陀。”biqμgètν 齐公公走下台阶,接过奏章,转身走回去轻轻的放在龙书案上。 李世民凝目盯着那个护卫使:“到底怎么回事,细细的说来。” 却原来他们到了凉州之后才知道,契苾何力的部落现在很多人都想归附薛延陀,就纷纷的前来劝说契苾何力。 契苾何力感到十分震惊,他对大家说:“大唐天子待我们的恩情比天高比地厚,你们为什么还要叛离呢?做忠臣孝子有肉吃有酒喝,不好吗?非要做乱臣贼子,背上千古骂名,到头来不得好死吗?” 部落的人想把契苾何力骗到真珠可汗那边,就对他说:“老夫人和都督早就去了薛延陀那里,你回来探亲,就应该过去找他们,我们陪你一起去。” 契苾何力知道去了就回不来,那是明摆着的陷阱,他说:“沙门要为老母行孝,我要对皇上忠心,我是坚决不会跟你们去的。” 后来契苾何力部落的人趁他熟睡,把他捆绑起来押送到了薛延陀,契苾何力在真珠可汗牙帐前,他面不改色的朝着东方大声的喊话。 “大唐忠烈之士宁死也不会背叛,我绝不接受你的侮辱,天日昭昭,此心可鉴。”说罢他拔出佩刀割掉左耳,立誓绝不叛唐。 真珠可汗气得暴躁如雷,非要杀死他不可,当时许多人为契苾何力的壮举所感动,纷纷上前替他求情,才保住了他的性命,他现在还被囚禁在薛延陀。 李世民站起来向前探着身子,整个人都快趴到龙书案上了,脖子抻得跟个长颈鹿似的,急吼吼的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每日面向东方,盼回长安。”那个护卫使从怀里掏出一件血迹斑斑的白色中衣:“这是他蘸着耳朵上的血写的。” 李世民激动的亲自跑下来,接过血衣抖开来看,却原来是一封血书,字没几个,写的倒是挺大。 “生为忠唐之臣,死亦护国之魂。” “我就说他不会背叛朕!他就算是去薛延陀,也一定不是他的本意。”李世民捧着血书,在大殿上痛哭流涕:“我一定要救他回来!一定要他毫发无伤的回来!” 李泰都看懵了,演戏还得是老戏骨啊,自己差的太远了。李泰也没感觉到李世民跟契苾何力有多深厚的感情,听说他掉个耳朵就哭成这样。 眼看着李佑去死,他也坐在上面一动没动,哭也是李佑死以后偷着哭了一回。看来当皇上是真不容易,自己这点演技肯定是不行,还得练啊。 李泰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劝劝,毕竟自己老爹就在自己眼前大哭,不劝好像自己不孝顺似的,劝又怕耽误老爹发挥,这正哭得兴起的时候,不应该过去扫人家的兴。 李世民转身走了回去,李泰长出一口气,赶紧坐好,李世民向下扫视一圈,说道:“朕昨夜批阅奏章,薛延陀真珠可汗向我大唐求亲,我本已拒绝。” 李世民说着又哽咽起来,眨了眨泛红的眼睛,继续说道:“如今为了保全契苾何力不受伤害,朕决定同意和亲,用十五公主换回契苾何力,众卿以为如何?” 李泰一向是反对和亲的,但是现在他懵了,他不知道李世民是真的要和亲,还是像他昨天说的,想以和亲为手段,更容易的进攻薛延陀。bigétν 李泰就老实的坐着,没敢发言,群臣是什么意见都有,有同意和亲的,有不同意和亲的,大殿上一瞬间就变得乱哄哄的,吵得人脑袋都疼。 “朕一向不主张和亲,你们是知道的,吐蕃几次提亲都被朕拒绝了,他们带来大量的金银珠宝也没有打动我。” 李世民双手颤抖的抓着血衣,哭着对群臣说:“契苾何力的忠肝义胆,用什么换不值得呢?朕愿意用朕的亲生女儿去换契苾何力的安然归来。” 皇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谁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下子就没了反对的声音,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李世民当即亲笔写下诏书,只要真珠可汗放回契苾何力,大唐愿意用新兴公主跟薛延陀和亲,写完还让齐公公当场读了一遍。 “这样应该可以救回契苾何力了。”李世民向下扫视也看不清几个人,于是他点了个人名:“房爱卿以为如何?” 李世民一点名,李泰都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房玄龄,李勣站出来朝上一揖:“陛下,房玄龄没来上朝。” 今天可是正式册封皇太子的日子,但凡能来的都会上朝的,别人不来还情有可原,房玄龄哪有不来的道理? 李世民有点意外的,朝房玄龄的位置上使劲看了一眼:“他没来?”ъitv 大家本来谁也没注意这个事,现在都注意到了,房玄龄没来! “哈哈哈……” 史上最不正经的金銮殿大概就是李世民掌朝时的大兴殿了,他们君臣十分默契的同时大笑起来,笑得简直要把房顶都掀开了。 李泰摸摸自己的额头,也不热啊,自己没病的话,那就是他们都病了?没来上朝而已,值得他们这么笑吗? “哈哈哈哈”李世民笑得直捶龙书案,李泰看得直咧嘴,你眼泪花子还没擦干呢,就这么笑?再一回头,十个大臣八个捶大腿的,一个个笑得人仰马翻。 满大殿就李泰一个人木木然跟个傻瓜似的,抬头往上看,连齐公公都抱着个拂尘,似笑非笑的憋着笑。 “就他那身子骨,皇上你这一下子,要他半条老命啊。”尉迟恭那大嗓门,能跟他掰掰手腕子的就剩下一个程咬金了。 程咬金当时接起话茬:“他那腰子不行,这把指定是干废了。” 李大亮笑得直岔气:“还干废了,他干没干着都不一定!我觉得他没来就是故意装。” 李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丈人奉旨嫖娼去了? “青雀,你下朝以后有什么事吗?”李世民担心房玄龄家里闹翻天,想带李泰过去看看。 李泰有点懵圈,听他们直开荤段子,便没敢提往丈人身边靠拢的话茬,他躬身一揖:“儿想去看看郑国公。” “好,你下去准备吧,朕与你同去。”李世民让李泰先走,他一个未婚的孩子坐在这儿,大伙笑的不痛快。 第510章 当街乞食的姑娘 去看郑国公需要准备什么呢?李泰知道魏征大病之后饮食不好,什么东西开胃?想起他爱吃醋芹,不如给他泡几坛醋芹,再送他几坛好醋。 醋,在大唐是高级调味品,最好的当然都是送到宫中的贡品。外面能买得到的,品质都略差了一些。 醋珍贵,芹更珍贵,醋好歹还能买得到,哪怕差一点的也行,芹,只有李泰一个人拿得出来,他有专门种反季蔬菜的暖房,仅供应立政殿的人食用。 李泰回到立政殿换了身衣服,一边检查李治的功课,一边等着下人准备东西。 “雉奴,我跟阿爷说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和我一起上朝听政,小朝议也得去,你所有的功课都改到下午。” 李治直眉瞪眼的看着李泰:“我不想去,我也听不明白。” “皇兄十二岁就能监国了,你要比他差吗?”李泰平静的看着他,鼓励他道:“听政听就行了,没什么难的。” “他是太子,他当然要学治国。我就是个亲王,封地有官,我就是个辅助治理,根本不用学太多。”ъitv 李治不想去听政,一听一上午,动也不能乱动,话也不让说,那有多无聊? “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李泰轻轻的捏了捏他的小肩膀:“读死书是没有用的,你不学好本事,怎么对付大猴子?” 对付不了大猴子就要杀鸡了,是吧?李治小脸微沉,不情愿的点了点头:“我听二哥的。” 不一会儿东西备好了,皇帝也下了朝,他们父子三人坐着厢式车马大轿出了宫门,马并没有跑起来,慢慢的马蹄声、叮铛的马铃声、街边的叫卖声,李泰很喜欢这种市井气息。 “青雀,你给那老山羊鼻子都准备了些什么呀?不会都是酒吧?他不怎么喝酒的。”李世民看着轿子里摆着两个大坛子,还有两个精致的小坛子。 “不是酒,大坛子是醋芹,小坛子是香醋。” 李世民一听这都什么玩意儿?当时眼睛一瞪,大手一挥:“你俩去吧,我不跟你们去了,丢不起人。” 一个皇帝,一个太子,一个亲王,爷仨去看一个病人就带两坛咸菜两坛醋。 “有道是礼轻情意重嘛。”李泰是去看病人的,也不是去贿赂高官的,只想送点贴心的,没想送多贵重的。 人要是到了一定的地位,空手上门那也是对方的荣耀。地位不够就是手捧着金玉上门,也要看人家的脸色。 李世民也就是说说而已,不是真的要下车,车却真的停了下来。 车夫在轿旁禀告:“陛下,前面有一群百姓聚集,不知何故,侍卫已前去打听了。”biqμgètν “嗯。”李世民没说什么,既然去打听了,等结果就是,很快侍卫跑了回来,报道:“陛下,前面有两个年轻女子在街上乞食,给她们食物却不肯吃,她们只要讨奶喝,实是一桩怪事。” 当街讨奶这种事实在是不常见,大家都觉得稀奇,便纷纷围了上去。 看热闹这种事,不在于事情有没有趣,而在于围的人多不多,只要有人围就有人继续往上围,就这样整条街都堵住了。 李治小眼睛瞪溜圆,满脸好奇因子的盯着李泰:“大人还要奶喝?” 李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抬手扒开轿帘,向外望了一眼,就看到前面好多人把路都给堵死了。 “非常事必有非常情,我去看看吧。”李泰虽然不做京兆尹了,管闲事的心是一点没减,他起身就要下车,却被李世民一把给拽住了。 李世民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对轿外的侍卫说道:“把这两个女子带上,改道梁国公府。” “是。”侍卫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李泰和李治面面相觑,两人一人抱住李世民一条胳膊,像是怕李世民跳车逃跑似的,李泰还安静,李治嚷嚷着:“阿爷,告诉我们怎么回事。” 李世民也有点不好开口跟儿子细讲,毕竟这事干的多少有那么点不着调,昨天也确实喝得高了点,加上大伙一起哄,脑瓜子一热就离了个谱。 “这两个女子是从侯君集府上搜出来的,她们从出生就只吃奶,没吃过别的东西,昨天我让梁国公好生安置一下她们,不知道她们怎么跑到街上来了。” “这”李泰眨眨眼睛,说道:“梁国公弄不到人奶还弄不到牛奶吗?米汤应该也能代替,不至于把她们赶出来吧?” “我也不知道,所以过去问问嘛。” 李世民一句话把自己摘了个干净,李治则小眼睛冒光的追问:“挺大个人为什么光喝奶呢?怎么回事?” 李世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干脆就不回答,李泰说道:“我估计她们可能是有什么病,吃不了别的东西吧。”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梁国公府,下人进去一声报,可慌坏了房玄龄,他急急忙忙的带着房遗直和房遗爱出门来迎接。 听得鼓乐声响,李泰最先下了车,回手又接着李治,又扶着李世民下了车。房玄龄带着两个儿子上前来,躬身深揖:“臣房玄龄携子拜见陛下。” “免礼。”李世民一步没动,先吩咐了一句:“青雀、雉奴,你们跟两位公子到后宅玩去吧。” “是。”李泰拉着李治就朝房遗爱走了过去,房遗直、房遗爱热情的把他们请进府门,就带着他们奔后宅去了。 看他们走了,李世民一摆手,那两个女子被推了过来,房玄龄一看到她们,吓得“扑通”一下跪地上了,急忙磕头谢罪:“臣有负圣恩,诚惶诚恐。” “哼!”李世民脸一沉,怒气冲冲的说道:“便是朕赐下一个猫儿狗儿也当精心照拂,两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居然赶到长街之上,你也把我这皇王圣谕看得忒贱了吧?”biqμgètν 房玄龄吓出一身的冷汗,卢氏命人一顿大扫把把这两个姑娘给扫地出门了,不知怎么又被皇上给领了回来,他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臣,臣有罪,臣请陛下责罚。这二女臣实不敢受,请陛下收回成命。” “堂堂国公,你成何体统?先起来,进去说话。”李世民迈步就往前走,房玄龄急忙爬起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那两个姑娘战战兢兢的跟在最后面。 他们刚走进正厅,李世民都还没有坐下,就听院门外的侍卫一声大喝:“退下!圣驾在此,不许惊扰。” 房玄龄的心一哆嗦,他急忙摆了摆手,让下人出去把卢氏赶走,李世民慢慢的坐下,冷冷的说道:“是尊夫人到了吧?让她进来。” 第511章 太子书房谈恋爱 李世民诚心要打压一下卢氏的嚣张气焰,不管怎么说,房爱卿也算得上是自己贴心靠背的好兄弟,怎么能眼瞅着他被老婆欺负? 这家庭地位也太低了,自己必须给老房撑一回腰,这两个小妾纳也得纳,不纳也得纳。 一个妇人居然如此横气,李世民就不信她有多大的胆子,她把能的,还反了天了呢。 卢氏听丫环说那两个小贱人又进府来了,便气冲冲的奔正厅来了,根本都没给丫环把话说完的机会。 她拎着个鸡毛掸子大步流星的赶过来,没想到院门口居然有皇宫侍卫把守,知道皇帝在,她头皮一紧,心也突突,腿也突突。 卢氏虽然彪悍,也知道皇帝是什么人物。吹个牛皮敢说天王老子俺也不怕,动真事,皇帝这俩字还真令人胆怵。 惹不起的,还是躲着点吧,卢氏头上冒着三尺火光来的,刚到门口一看,赶紧转过身,决定偃旗息鼓的走掉。 来需要勇气,走需要运气。 她刚一转身,身后就有人喊道:“房夫人留步,陛下传你进去回话。”biqμgètν 卢氏一听这话,暗自咬了咬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深深的来个深呼吸,然后高高的昂着头,转过身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走进了正厅。 这时李泰也刚好迈步走进了房遗爱的书房,书房里窗明几净,书案上是文房四宝,书案边一架古筝,古筝前面一个小香炉,炉内一支清香燃了一半。 李泰最感兴趣的窗前有一个鸟笼,笼内一只金丝雀十分的喜人。他伸出一根手指透过鸟笼点点鸟背,小鸟吓得扑腾起来,逗得李泰直笑。 小鸟爪子抓着横梁稳住身体,犹自喳喳的叫个不停,像是在控诉李泰吓着了它,李泰笑微微的略弯着腰,轻轻的拨动鸟笼。 房遗月手中拿着一枝春花,轻提纱裙迈过门坎,见李泰看鸟看得十分认真,便轻移莲步,走到近前无声一福。 李泰慢慢的转过头,痴愣愣的看着她,也没出声,房遗月缓缓的抬起头,笑着说道:“太子殿下,听鸟说甚?” 李泰食指轻点了她手中的花枝一下,微微一笑,开口道:“王府小姐,问花笑谁?”房遗月微一侧身,低头嗅了嗅花枝,莞尔一笑:“花色宜人、花香沁人,这花只解语不笑人。” 李泰往前一步,伸手抬起她的左手腕,凑上去闻了闻,说道:“好香。” “呀啐。”房遗月猛的抽回左手,举起右手的花枝就要往李泰身上招呼,举手容易落手难,她气恨恨的一跺脚转过身去。 李泰贱兮兮的问了句:“手都举起来了,你怎么又不打了?” “我舍不得花。”房遗月摆弄着花枝,小声说道:“你庄重些。” 李泰一步转到她身前,满脸无辜的看着她,说道:“我怎么不庄重了?我说的是镯子好香,你以为我说的什么?” “我”房遗月总不能说我以为你说我的手好香,她说道:“我以为你说的是袖口啊。衣裳是熏过的,自有香气,镯子香个什么?却不是你胡说?” “哎哟哟,把你厉害的。”李泰身子往前一探,脸都快贴到一起了,近乎于耳语的对她说道:“许你花解语,就不许人玉生香了?” 房遗月几时跟男人离的这么近过?她心慌难抑,举起花枝就打,李泰撒腿就跑,挺着挨打的事不干。 房遗月左手提着裙摆,倒腾着小碎步满屋的追着他打,她干跑也追不上,把李泰急的干脆站下了,李泰站下了,她也站下了。 李泰倚着桌案看着房遗月,一挑眉毛威胁味道十足的问:“你敢打我?” “就敢,你待怎地?”房遗月也仰起娇俏的小鼻子,花枝在脸前左摆右摆的,很享受的嗅着花枝的香气。 “我写状子告你。”李泰扯过椅子坐下,见桌上有铺好的白纸,他提起笔,看一眼砚台,墨条现成的,就在砚台里放着。 李泰刚要放下笔来磨墨,房遗月放下花枝,拿起了墨条:“你写吧,我给你磨墨。” 房遗月磨好了墨,轻轻的离手,李泰赶紧凑过去闻了她的手背一下:“好香。” 房遗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咬牙切齿的问道:“又是什么香啊?” “墨香啊,还能是什么香?”李泰得意洋洋的瞟了房遗月一眼,笑呵呵的提笔蘸墨,行云流水的落笔,先写下三个小字鹊踏枝,这是 个词牌名。 “指捻一枝春欲放,沾染眉尖,香透云鬟上。花面人面两不让,同将娇羞酝佳酿。” 李泰写完半阙鹊踏枝,抬起头来笑盈盈的看了房遗月一眼,刚要接着往下写,忽然李治在门外大呼小叫的嚷道:“不好了!” 李泰闻声吓一哆嗦,赶紧放下笔,站起来快步的往外走,房遗月也急急的跟上。 他们还没走到门口,李治已经跑了进来,呼哧带喘的说道:“父皇要赐死房夫人,快,快去救人。” “啊?”房遗月一听,眼前一黑,差点吓晕过去,李泰回手搂住了她,见她没事又急吼吼的问李治:“到底怎么回事?” “我听见父皇说‘要么你同意让那两个女人留在房家,要么你就喝了这坛毒酒,自行了断吧。’,房夫人说‘喝就喝。’,然后我就来找你了。” “什么女人?这可怎么办啊?”房遗月急得紧紧的抓着李泰的胳膊,满目急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嗐!”李泰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些什么,他笑道:“没事的,父皇跟房相开的玩笑而已,他们亲家之间有什么正经?”biqμgètν “要出人命了!”李治真是急个够呛,跑得小脸红扑扑的。 “雉奴,你想想父皇上车的时候,是不是两手空空?” “是。”李治憨憨的点了点头,李泰又说:“我们出门的东西都是我准备的,哪里有什么毒酒?” 李治天真的问道:“房家没有毒酒吗?” 李泰白了他一眼,说道:“退一万万步说,就算父皇真的赐死房夫人,也是赐回房自尽,没有赐当面自尽的。” 房遗月听他这么一说,甚觉有理,心上一松,手便也松开了,她急忙裣衽一拜:“见过晋王殿下。” 李治也不吭声,就嘿嘿的傻笑,李泰瞪他一眼:“你不说话了?” “哦”李治整整衣襟,后退一步,然后小手一抱拳,深深的一鞠躬:“见过二嫂。” “啊?”房遗月看一眼李治,看一眼李泰,顿粉面羞红,她浑身燥热,便一跺脚,快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的回房去了。 看着房遗月的背影,李泰满眼都是笑意,却不知正厅那边早已哭断肠了。 第512章 一坛醋换二美人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这世上就是这样,张家发丧、李家抬轿,总有人哭有人笑,但是在同一时间、同一屋檐下,这边大哭不止、那边大笑不休的情况可就罕见了。 此时房家的正厅便是如此,一边是房玄龄抱着老婆嚎啕大哭,一边是李世民看着他们捧腹大笑。 事情要从卢氏进门说起,当时李世民沉着脸怒问:“卢氏,将朕赐的美人赶出府去,此乃是抗旨不遵之举,你可知罪么?” 卢氏脖子一梗,硬气的说道:“既是赐与了房家,她们便是房家之人,我就有权随心处置。” 一句话噎得李世民没有话说,他只是赐给房玄龄两个美人,没给定名份,当时就是怕房玄龄为难,结果倒让卢氏抓住了理。 李世民冷哼一声,一拍桌子说道:“好一个刁妇,她们乃是奉皇命进府之人,你敢如此对待,岂不是轻慢皇家?” 卢氏也冷笑一声,昂然答道:“她们生的如花似玉,正是青春年少的好时候,留在府里让他个老棺材瓤子糟蹋,那才是焚琴煮鹤、暴殄天物。我送她们出府,让她们找个年貌相当的如意郎君,岂不是为她们好么?怎么是轻慢皇家?” 李世民想扣顶大帽子下来砸晕她,没想到她不怕,还敢据理力争,李世民也不是真的想扣她一顶抗旨不遵的大帽子,既然她肯讲理,那就跟她讲讲道理,若是讲得通也是好事。 李世民的脸色多少缓和了一些,他略微亲和的说道:“你看看有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莫说乔松位居相位,就是稍富裕些的田舍郎也享齐人之福,两个小妾能吃你家几碗干米?你何故如此,落得个妒妇的名声也不好听。”biqμgètν 这话得说李世民说的对,起码这俩姑娘是真的不费米,人家一粒米都不吃。 卢氏脸若冰霜,在这个事上就是寸步不让,她说道:“别人怎么样是别人家的事,我家就是我说了算,我家的规矩我定,谁也管不着,皇上你也不该插手臣子的家事吧?” 卢氏当然知道,放眼天下除了纳不起妾的,几乎人人都有小妾,这根本不算什么事,相反不纳妾的才令人觉得奇怪,大妇就算心里不愿意,绝大多数也会点个头的,她偏偏拒不合俗,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李世民一看扣帽子吓不住她,讲理讲不服她,那就只好用皇权来欺压她了。 于是装作怒意盛腾的样子说道:“要么你同意让那两个女人留在房家,要么你就喝了这坛毒酒,自行了断吧。” 卢氏一看皇帝是执意要逼自己同意纳妾,如果自己低了头,那两个女人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妾室,那以后自己就得看着她们抢走自己的相公,越想越恶心。 那样的话,就是活一天难受一天,既然以后一天好日子也没有了,那要不要活就成了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biqμgètν “喝就喝。”卢氏急了,让她进们自己活不出好活来,自己死了的话,她们铁定也一样活不出好活来,死就死,有什么了不起的? 卢氏说着就去拿桌子上的那个小坛子,说小也不算太小,换算成现代单位,容量起码有一升。 房玄龄从头到尾没吱声,他心里也存着一线希望,希望皇上能压制或是说服卢氏,说实话谁心里没有那么一丝丝躁动的欲望呢? 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完全的失控了,卢氏惹恼了皇上,皇上要赐死卢氏,这还了得? 房玄龄慌忙跪倒,呯呯磕头替卢氏求情:“陛下不可,千错万错是臣的错,卢氏” “闭嘴!”李世民虎目圆睁,一声怒喝:“房玄龄你身为宰相,居然抗旨违命,朕没追究你一族,只赐死一妇人,尔还敢多言!” “陛下,卢氏是臣结发之妻,同席共穴之友,望陛下” “行了,念在你们伉俪情深,这壶毒酒算是赐给你们两个人的,你们是一个人喝还是分着喝,朕都不管。” 李世民说着转过身去看大墙,背对着他们,就是不想再说什么,也不想再听什么了的意思。 房玄龄一听这话,赶紧往起爬,爬的再快也不如卢氏快,她本来就在桌边站着,她一把拔掉壶塞,捧起来“咕咚咕咚”就开喝。 房玄龄跑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喝完一半了,房玄龄伸手来抢,卢氏抬腿踹出了生平最为彪悍的一脚,一脚把房玄龄踹个腚蹲,他再次爬起来,卢氏已经喝光了所有的,呃,正宗晋阳清源的食醋一坛。 卢氏害怕坛内有残留,她“啪!”的一下,把坛子摔了个稀碎。一口气喝了一升的醋,酸得她表情都不正常了,整个人都抽搐的样子。 房玄龄一看,这不明显的毒性发作了吗?冲过来抱住卢氏,哇哇开哭,哭得肝肠寸断,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什么叫好兄弟呢?好兄弟就是你这边哭的越惨,我这边笑的越欢,房玄龄哭的鼻涕过河,李世民笑的肠子要折。 “好了,卢氏喝的不是毒酒,就是一坛子醋而已。”李世民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房夫人你这妒性也太大了,宁可吃醋也不让小妾进门。看在你打翻了醋坛子,死也护着相公的份上,朕就收回成命。”bigétν 一听这话,房玄龄赶紧捡起一块碎片闻了闻,果然是浓浓的醋味,不由得破涕为笑,扔了碎片,笑骂卢氏:“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连醋也闻不出来么?” 根本也没闻啊,再说卢氏出身贵族,她也没闻过原始的醋是什么味的,她闻过的都是加工后的菜品,平时谁家菜里能放多少醋? 浓浓的醋不是正常的酸味,扑鼻就是很刺激的怪味,要缓一会儿才有醋香气,卢氏以为毒酒就是那么刺激的。 谁喝毒酒还计较味道好不好喝?投河还嫌水凉的怪胎,五千年也就出一个,卢氏的脑回路没那么奇异。 房玄龄和卢氏擦擦眼泪,双双施礼谢恩,他们这边刚刚结束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李泰就拉着李治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有股醋味扑鼻,李泰装作什么都没发觉,李治不装,他直接就问:“阿爷,你抢我二哥的醋了?” 李世民给孩子留下一个什么印象?好像逮啥抢啥似的,他扭头看到那两个有几分妖媚之气的美人站在墙角,便理直气壮的挺起了胸膛。 “不就一坛子醋吗?朕不白拿他的。”李世民抬手一指那两个美人,大气的说道:“赐给太子,纳入东宫。” 第513章 琐碎的皇家私事 “我不要!”李泰条件反射的就吼了一嗓子,速度之快、语调之激烈,明显的都没经过大脑,纯纯的本能反应。 他要是温和一点,好好说话的话,李世民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他这么突然又坚决的拒绝,李世民不由得眉头一皱。 李泰这个反应说明他从心里抵触,他是真的不想要,他连看都没仔细看过那两个姑娘,他不可能是讨厌她们才拒绝,那他抵触的是什么? “你也不纳妾吗?”李世民很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他不想威压李泰,只想知道李泰是什么想法。 “不是。”李泰瞟了那两个姑娘一眼,然后一脸为难的说道:“我只是不要她们俩,我害怕。” 害怕?凡是长耳朵听到这俩字的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了李泰的身上,她们有什么可怕之处? 两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皮肤细嫩得跟鸡蛋羹似的,白的都放光,脸上一个斑点都没有,人家可不光是只喝人奶,人家基本没有户外活动,都没怎么见过太阳。 李泰知道大家在疑惑什么,他喃喃的说道:“我纳妾也得纳个正常人吧?那连人饭都没吃过的玩意儿,正常吗?看上去就一身妖气,我受不了。” “嗯。”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是看不上这两个没有问题:“不纳也行,就给你了,随你怎么处置,这回行了吧?” “谢父皇。”李泰拱手一揖,起身招手唤过一个侍卫,吩咐道:“送她们到魏王府,把她们的奶娘也带上。” “是。”侍卫应了一声,抬头看向那两个姑娘,她赶紧的过来跟着侍卫走了。 把房家给闹得鸡飞狗跳的,然后李世民带着儿子又奔魏征的家去了,到了魏家门口,下人进去报了一声,不一会儿鼓乐声响。 李世民以为肯定是魏叔玉出来迎接,没想到魏叔玉居然推着魏征出来的,看魏征坐在轮椅上,气色好了许多,李世民真是喜上心头,激动的两个箭步蹿了过去。 魏征刚要站起来,李世民按住他的肩膀,笑道:“玄成,你这场病可吓坏我了,你是不知道我这颗心悬多高。” “谢陛下惦念,其实我这把老骨头没什么可惜的,陛下不必挂心。”魏征和李世民说着话,李泰走过来推开魏叔玉,他接过了轮椅。 李泰推着魏征往回走,李世民在一旁边走边和魏征聊着,李治则跟在李泰的身边。 李世民笑呵呵的说着:“青雀给你带了两坛醋芹两坛食醋,现在就剩下两坛醋芹一坛醋了,你猜是怎么回事。” 魏征还真想不出来,发生什么事能整丢一坛醋,总不能半道上当酒喝了吧?他随意的说道:“坛子乃是易碎之物,想必是路上磕坏了?”bigétν “非也,那坛醋被朕拿去换了个笑话,玄成你是想要一坛醋,还是想听个笑话?” 李世民没等讲就已经憋不住笑了,魏征特别想说“我要一坛子醋”,不为别的,就为了不让你说话,我活憋疯你,但是魏征不能那么干。 魏征就故作好奇心爆发的样子,说道:“一坛醋易得,笑话可不易得,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我当然要听笑话。” “哈哈哈”李世民非常开心的把御宴上房玄龄如何吹牛,直到醋坛子如何摔破全都讲了一遍,魏征听的哈哈大笑,果然感觉病都好了一半。 在魏征家没坐太久,病人不堪打扰,聊了几句便就回宫了。 李泰刚回宫,就听说廉平已经准备好要给李承乾做手术了,他急忙跑到右领军府。 李承乾坐在床边,左腿伸直被固定在一个木架子上,方便给左脚做手术,右腿自然垂落,右脚踝和床腿绑到了一起,防止他疼的时候会条件反射的抬腿踢人。 廉平正拿着药水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着李承乾的左脚,有人递给李承乾一大碗的汤药,李承乾吹了吹,一口气喝了下去。 李泰闻着药味都嫌苦,他急忙吩咐:“倒两碗温水来。” 廉平抬起头,看一眼李泰,问道:“要温水做什么?” “药太苦,喝点温水冲淡一下苦味。”李泰感觉廉平这话问的都奇怪,要温水还能干什么? 廉平说道:“他不能喝水,苦就忍忍吧。” 水都不能喝,真惨。李泰绕过人群,坐在李承乾的身边,整整一下午什么都没干,就一直陪到他手术做完。 李承乾的手术做的很成功,接下来就是后期调养了,按理被囚禁的人根本谈不上任何的调养,不过李泰已经得到皇帝的允许,可以改善李承乾的生活条件,至于怎么改善都是李泰说了算的。 李泰直接把廉平以及他的徒弟们留了下来,又调过来十个小黄门子、十个宫女,膳食由廉平说了算,生活所需之物也全都换了新的。 李泰一顿安排,最开心的人都不是李承乾,而是领军府的人。 本来弄个前太子过来,他们非常的为难,对他太好不行,对他不好也不行,谁也拿不准该用什么样的标准对待他,这回好了,只要离的远点就行。 李泰还陪他们一起吃了个晚饭,庆祝李承乾,呃不,庆祝廉平实验很成功。他披着黄昏的光,哼着小曲走向两仪殿,他得向父皇汇报这个好消息。 哪里用得着他汇报,李世民其实就在领军府过了一下午,在他们不注意的地方,默默的注意了他们一下午。 李世民正躺在逍遥椅上闭着眼睛轻摇慢晃,此时此刻他真的是放心了,果然魏征说的对。 如果是李承乾上位,他一定会干掉李泰,如果让李治上位,他一定会干掉李承乾,只有让李泰做太子,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全所有的嫡子。biqμgètν 李世民最担心他们兄弟间没有真情,而李泰简直就是个亲情控,就像他自己说的,天下之大,芸芸众生不知几万万数,他所在意者唯有八个人而已。 “阿爷”李泰笑嘻嘻的推门走了进来,李世民睁开眼睛,眉梢带喜的看着他:“你怎么过来的这么晚?” “哦,我去领军府了,今天廉平给李承乾动刀,我去见证一下。”李泰笑呵呵的走到桌边坐下,伸手拿起一份奏章,打开一看居然批完了,又翻了两份,全都批完了。 既然没有奏章可批,那就聊聊天,李泰笑嘻嘻的看着李世民说道:“廉平说李承乾需要后续观察三个多月,我想请父皇恩准让他晚些离京,毕竟记录一次治疗全过程不容易,这对医术的整理有很大意义。” “明天早朝你上本说。” “嗯,其实今天我就想上本了,事情太多没来得及。”李泰奏章都写好了,李世民让他提契苾何力的事,就给耽误下来了。“阿爷,城阳这几天心情特别不好,我想带她去洛阳散散心,行吗?” 第514章 唯有牡丹真国色 四月中旬是牡丹花盛开的好时候,也是洛阳城最美的时节,当然这是在洛阳有牡丹之后的事情。 自隋朝起就有人在洛阳种植牡丹了,只不过品种不多,面积不大,种花也不能换来粮米钱,民间也不过就是自家种了一点,供自我欣赏而已,没有形成大规模的种植。 李泰非常向往洛阳城遍地花开的景象,可惜他到洛阳之后连根牡丹毛都没看着,于是他就开始着手种植牡丹的事情,在民间收集了几十个种花好手,专门负责研究牡丹的品种和花色。 别的地方还没来得及规划这些花花草草的事,就是洛阳宫和他的魏王府里,各开辟出了一个大型的牡丹园。 眼见花要开了,人却不在洛阳,这满园春色岂不是空辜负了?李泰笑嘻嘻的甩出一个极佳的理由,我要带城阳公主去散心。biqμgètν 刚斩了杜荷,城阳被接回宫里,她每天闷闷不乐,穿的也很素淡,宫里不允许穿纯白,她的衣服基本就是疑似白色的浅色。 李世民斜了他一眼,冷冷的一笑:“青雀,你有什么话最好是直说,就你那张不会撒谎的脸,直接就出卖你了。” “嘿嘿”李泰傻傻的笑了:“我没撒谎,真的是带城阳去散心。” “嗯,我信你带的人里有城阳一个,还带谁呀?” “洛阳有一部分事务我想交给房遗爱,这次正好带他过去,另外顺便让他妹妹过去陪陪城阳。” 李泰说这么长一句话,李世民就听着六个字,“顺便”“陪陪”“城阳”,他强忍着笑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你跟房遗爱去洛阳吧,让他妹妹陪城阳在长安转转就挺好了,不好麻烦人家去洛阳那么远,再说你丈人也不能同意。” 李世民诚心逗李泰玩,只见李泰很难为情的挠挠额头,吞吞吐吐的说道:“就是他不能同意,我才跟你说的嘛。” “噢”李世民这才明白李泰是什么目的,他一指李泰笑着骂道:“你今天刚拿到太子印,东宫还没正式搬进去呢,就惦记着出去玩了?你这太子也当的太潇洒了吧?” 太子本来就应该潇洒,李泰可不想过李承乾那样的日子,他笑嘻嘻一脸讨好的样子。 “不是的,我想在洛阳开个文学馆,还有龙门佛像也到了收尾的时候,我得去把好最后一关,做好这两件事,我马上就回来,真的是顺便玩两天。” 看他开心的模样,李世民都不忍心一瓢凉水浇上去,这个爹当的,只要给他个笑脸,他就能无底线的宠孩子。 “行,你去吧。”李世民很痛快的答应了,出去玩几天就玩几天,他随即又问了句:“你婚期定六月初六,会不会太仓促了?” “不行。”李泰毫不犹豫的就给否定了,长孙皇后是六月二十一去世的,到今年六月二十一才两整年,他守丧要满二十七个月:“最早也得八月以后。” “你知道就行。” “嗯?”李泰懵了,抬头见李世民还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便直接问道:“阿爷,你什么意思啊?” 李世民食指铛铛的点着桌面:“出去玩可以,注意分寸,太子妃进门仨月就生,可是个不小的麻烦。” 一句话煮熟个属螃蟹的太子爷,李泰手里正摆弄着奏章,一听这话,当时站起来把奏章往桌子上一丢,一个字也没说,招呼也不打,气呼呼的转身就走了。 李世民就笑眯眯的看着他走出了门,真是官升脾气长,当太子的第一天就开始耍脾气了,这么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这太子是不是当的有点狂了?ъitv 这要是别人家的太子,李世民能嘲笑死那个当爹的,就这么没礼貌的,换我李某人早一巴掌扇过去了,真换成他儿子的时候,他怎么就觉得狂的这么有个性呢? 这么长时间以来,今天是李世民心情最好的一天了,看了房玄龄一个大笑话,笑一笑真的感觉心里不那么堵了。 魏征的病明显好多了,起码不在生死线上转悠了,他的心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最舒心的是李承乾的脚也快治好了,原本只要能保住他一条命就知足,这真是望外之喜。 喜是一天,愁也是一天,第二清晨就是新的一天,李泰早早的起来,外面多少有点凉,夜里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场雨,房檐时不时的滴下几滴水来,。 李泰和往常一样到偏殿去跑步,见地面有少许积水,便找个干爽的地方打起了拳,一套拳还没打完,陆清笑吟吟的走过来,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他。 李泰收了势,陆清躬身一揖:“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李泰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轻声说道:“昨天送到魏王府两个女人,你走的时候带上,她们有点麻烦,不吃人饭光喝人奶,所以还得带上好几个奶妈。” “啊?”陆清没听说过这种怪事:“好好的人,为什么不吃饭啊?” 李泰轻笑一声:“在侯君集家里搜出来的秘宠,贵族嘛,总有些玩法不是你能想像的,不管怎么说养出那么两个妖孽不容易,就留给会玩的人吧,也算物尽其用。” 陆清听得直激灵,感觉浑身发麻,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反正莫名的觉得接受不了,他淡然一笑,问道:“还有别的吩咐吗?” “山高路远,多加小心。”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陆清见李泰迈步要往殿外走,他一个闪身挡住了李泰,凑上去轻声的对他耳语道:“二郎,你到底想要什么结果,给个明示。” 李泰长出一口气,眨了眨眼,伸手搂过他的头,在他的耳边说了句:“李承乾可以活,前太子必须死。” “我懂了,二郎你多保重。”陆清恭恭敬敬的一揖而退,李泰笑着冲他摆了摆手,就看着他走出了殿门。 李泰回去吃个早饭,收拾利索便带着李治来到大兴殿的偏殿,李世民已经到了,他们哥俩笑呵呵的上前一揖:“见过阿爷。” “唉哟”李世民阴阳怪气的来一句:“今天怎么这么客气?” 李泰抬起头腼腆的一笑,李世民老脸一沉,一副爷在生气的模样,李泰蹲下来,嘻皮笑脸的给李世民捶腿:“阿爷,我错了。”ъitv “二哥,你犯啥错了?”李治眨巴着满是好奇之光的小眼睛,还补充了一句:“不能连累我吧?” 李泰使劲瞪他一眼:“没点眼色,你捶那条腿。” “行了,我可不用你们捶。”李世民一摆手,问李泰:“陆清请三个月假,他有什么事?” “他说想家了,要回家看看,我也不知道真假。” 李泰话音刚落,李治就瞪着眼睛问道:“他家在黔州啊?” 第515章 圣命诏定太子师 李治一派天真的眼神,不料却迎上了李泰冷嗖嗖的目光,吓得他一缩脖,可怜巴巴的往李世民身边贴靠。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呢?”李泰不耐烦的瞪了李治一眼:“我都不知道他去哪,你是怎么知道的?”ъitv “陆清跟我第一好,他昨天就告诉我他要去黔州了。”李治得意的炫耀着他跟陆清的交情。 陆清的确对李治不错,不只告诉了他自己要去什么地方,还嘱咐他一定要寻机会把自己的行踪泄露给皇帝知道。 李治挺仗义,昨天才知道信的,今早上就泄露了,这事咱确实是擅长。 李泰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长叹一声:“看出来了,你俩好吧。”李泰对李世民躬身一揖,说道:“阿爷,我先过去了。” 李世民点点头,“嗯”了一声,李泰转身就走了,李治急忙蹿出来,嚷着“还有我”,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李泰到大殿上一看,左边那把椅子没动,右边那把椅子不见了。昨天李泰还是从右边挪到左边的,今天右边已经没人有资格坐了。 李泰对殿角的小黄门子说道:“把那椅子搬回来。” “是。”小黄门子不敢说别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呗,他赶紧跑下去把椅子给放回了原处。 “二哥,我能坐吗?”李治摸摸椅子,这大殿上一共就三把椅子,坐着比下面所有的朝臣都高,想想就美滋滋的。 “先别急,等会儿跟父皇打个招呼再坐。”李泰说着话,殿门大开,群臣排着队的走了进来,他和李治赶紧一边一个规规矩矩的站好。 不一会儿李世民从后面走过来,群臣见礼之后坐好,只有李泰和李治还站着,李世民便问了句:“青雀,你怎么不坐?” “父皇,雉奴这么小,我怕他一个人站着,越站越没有力气,便陪陪他。” 李世民知道他这是在替李治求情,想给李治讨个座位,现成的椅子都摆到屁股底下了,就差自己没放话不敢坐。 “这样啊,那就让他陪你坐着吧,你别陪他站着了,念在晋王年纪小,特准坐着听政。” “谢父皇。”兄弟俩双双朝上一揖,然后李治就开开心心的坐下了。 李泰则就势呈上一本道:“父皇,臣有本奏,自李承乾被囚于领军府,衣服不过随身,饮食不能适口,幽忧可闵,乞敕有司,优加供给。更兼其足疾发作,难以行走,乞望多留京一段时日。” “准奏。”李世民没有一个字的废话,齐公公下去把奏章接了过来,李泰道声谢,便坐下了。 李世民向下扫视了一圈,开口说道:“太子初立,东宫尚未入住,然东宫属官不可或缺。” 李世民把东宫给清理干净了,前太子的那些属官一个没留,这是要封官了,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说不定升官的名单里就有自己一个呢。 齐公公拿起诏书大声的宣读:“司徒长孙无忌。” “臣在。”长孙无忌一步走出人群,朝上一揖,躬身听命。ъitv “圣命诏以长孙无忌为太子太师。” “臣遵命。”长孙无忌深深一躬,缓缓起身。 “司空房玄龄。” “臣在。”房玄龄一步走出人群,朝上一揖,躬身听命。 “圣命诏以房玄龄为太子太傅。” “臣遵命。”房玄龄深深一躬,缓缓起身。 “特进萧瑀。” “臣在。”萧瑀一步走出人群,朝上一揖,躬身听命。 “圣命诏以萧瑀为太子太保。” “臣遵命。”萧瑀深深一躬,缓缓起身。 太子三师定了下来,齐公公便一口气把诏书读了下去。 “圣命诏以李勣为太子詹事,萧瑀、李勣同为同中书门下三品。”同中书门下三品这一位同宰相的要职,就是从这个时候才开始的。 “圣命诏左卫大将军李大亮领右卫率,前任太子詹事于志宁、中书侍郎马周为左庶子,吏部侍郎苏勖、中书舍人高季辅为右庶子,刑部侍郎张行成为少詹事,谏议大夫褚遂良为太子宾客。” 齐公公读完把诏书一收,众人齐齐的躬身作揖,齐声高呼:“臣遵命。” 太子三师以及东宫属官这就定了下来,李世民笑吟吟的看着下面,开口说道。 “前太子与齐王佑这对蠢弟愚兄,皆因不知尊师重道而误入迷途。前车覆,后车诫。前车之鉴不可轻心,朕特立太子见三师之礼以养太子敬师之心。” 李泰闻言赶紧站了起来,拱手一揖,恭恭敬敬的听着,李世民一挥手,齐公公又拿起一份诏书念了起来。 “圣诏定太子见三师仪:迎于殿门外,太子先拜,三师答拜。每道门都要让三师先行。三师坐下后,太子才能坐下。太子给三师的书文,前后自称名字,另须加‘惶恐’二字。” “臣遵命。”李泰深躬一礼,然后就坐了下来,这些礼节原也是应该的,只不过李承乾脚不好,就不用他迎了,后来他坐了轮椅,都觉得他站起来费劲,便连拜也不用拜了。 “爱卿们,可还有本奏?”李世民想说的说完了,该轮到大臣们上本了。 高士廉一步走出人群,双手托着一本书册,躬身说道:“臣奉命编撰氏族志,今已完成,请陛下御览。” 齐公公急忙走下来,接过氏族志,转身走回去放到了龙书案上。 高士廉继续说道:“新修订的《氏族志》,凡二百九十三姓,千六百五十一家,以皇族为首,外戚次之,崔民干被降为第三等。” “嗯,很好。”李世民随便的翻了翻,说道:“这才是合乎实情的世家族谱。” 李泰向上望了一眼,心里暗道这氏族志编的可真快,就让他调整一下人名的顺序,居然磨蹭了好几个月,分明他就是不愿意按照现在的情况编撰,只想按照从前如何来编撰。 你从前祖上有多少代人做高官,做的不也是前朝前前朝的官么?到现在已经没落得渣都不剩了,还自以为门庭显赫,凭什么? 不按现在的状况排,那根本没有重新编撰必要,又不是没有士族谱,就是觉得老谱不靠谱了,才编新谱的。 高士廉并非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他就故意把崔民干之流排为第一,为这事在朝堂上李泰跟他好一顿唇枪舌剑,结果时至今日,他见李泰的太子之位稳了,才无奈的交出氏族志。 说实话这氏族志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屁作用没有,就是个百家姓而已,谁在前谁后太无所谓了。 但是对于贵族来说那可太有所谓了,因为那时候选拔官员,可不是靠科举,而是靠门弟,谁是一流世家,谁是二流世家,说法大了去了。 像博陵崔家、范阳卢家这样的门弟,是不会随便跟小门小户口联姻的,连李渊的儿子想取崔家女儿,人家都要一千斤黄金作聘,所以说别看房玄龄官至宰相,其实卢氏是下嫁了的。bigétν 李泰盯着那本氏族志,眼里直冒火,科举一定要推行,皇家还要受世家的气,这谁能受得了?必须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的眼神慢慢的移到了高士廉的身上。 第516章 只言片语罢高官 下了朝,几乎没有几个大臣回家,差不多都被皇帝给留了下来,今天没有小朝议,李世民要大宴群臣,刚封了那么多的官,不得庆祝一下? 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有缺的时候,唯独喝酒的理由从来不缺。 小朝议李泰是必须要参加的,宴席他就随便了,虽然封的都是东宫属官,他也可以不参加。 李泰让李治从后角门先回立政殿,他则从正门跑了出去,大臣都是从正门出去的,越是官小的越先走,落在后面的都是大官。 “舅姥爷。”李泰轻轻松松的追上高士廉,高士廉回身刚要行礼,却被李泰一把扶住了。 李泰笑嘻嘻的搀扶着高士廉:“舅姥爷走的好快啊,你偌大年纪了,走路还带风,身子骨真是硬朗。” 高士廉也不知道李泰是什么意思,他很少有跟自己这么亲近的时候,他这一脸耗子给猫拜年的假笑,不像什么好意。 不过李泰再怎么厉害,在高士廉眼里,也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而已,高士廉还不至于怵他,他就和蔼的笑道:“没法子呀,都一起走,总不好让人家等我。” “上朝没法子,下朝还追他们做什么?咱就慢慢的走,反正开席早着呢。”李泰笑呵呵的放慢了脚步,也放慢了语速:“这次氏族志是以尚官为标准编撰的,简直太好了。” 高士廉纯是在皇权的威压下不得已才以尚官为标准的,他的心里可不认同这个尚官的标准,他认为氏族志既然排列的是士族的门弟,就应该以尚姓为标准。 不过现在他没必要再这么坚持了,排都排完了,还说什么?他就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李泰心里舒服极了,他得意的微挑起嘴角,不管你扛着哪个世家大族的旗,你不也得在皇权面前低头么? “尚官才是合理的,尚姓纯是比祖宗,一个人的前程不靠自己努力,难道要靠祖宗保佑吗?”李泰笑嘻嘻的看着高士廉,问道:“舅姥爷,你说是不是?” “嗯,你这张嘴真是能说。”高士廉懒得理他,没有祖宗打下的根基,你个人怎么努力也白费,想当官就必须得先有个士族的祖宗才有资格,白身是不能入仕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舅姥爷氏族志编的好,从此以后无论是世家公子还是庶族子弟,都知道努力上进了,求学之风刮遍神州大地,当是舅姥爷首功。”ъitv 高士廉闻言呵呵一笑:“太子殿下太抬举我了,我不过奉命做事而已,哪有什么功?” “天下人都是奉命做事,做成做好就是有功。”李泰说着轻叹一声:“我最恨有些小人见不得别人立功,稍见别人有点功绩就来诋毁。” “这话怎么说?”高士廉不相信有谁会诋毁他,他就编撰个氏族志有什么可诋毁的?他都是按照皇帝的意思编的。 “我听闻有的人说,舅姥爷编撰的氏族志,不是士族谱而是功勋格,甚至有些人嚷嚷着以入谱为耻,舅姥爷,你听说了么?” 高士廉闻言心里大惊,这话不是别人说的,就是他说的,他这几个月没少发牢骚,动不动就对人说,以尚官为标准还叫什么氏族志?分明就是功勋格。 李氏族人建立了唐朝,李家人当然是大唐的第一流功臣,皇族都被列为了一等,其次就是跟着李家人一起打天下的功臣,他们的官封的最高,自然被列为了二等,而原来世家大族没有对李唐王朝立下功勋,只能被列为三等。 皇帝说的明白,不看以前家里有几代人做官,只看现在家里有多少人当官,现在当官的都是李唐家族的功臣。 如此排法不就是个功勋格吗?这根本就跟门弟高低没有关系。 高士廉说这话并没有背着人,也不止一次两次的说,他本来挺不以为然的,现在李泰当他的面提出这个话茬来,他可不敢当面承认。 这事说大不大,就是背后说几句闲话而已,说小可也不小,这是妄论皇帝的是非,为人臣子背后指责帝王的不是,这罪过不大,最轻的惩罚是掉脑袋。 “这个,我还真没听说。”高士廉谈不上有多怕,心里也的确犯嘀咕。皇帝并不残暴,对臣子也极其宽容,但也得分个时候。 现在皇帝的侄子、外甥、弟弟都刚刚伏法,两个儿子也是一死一囚,你这时候犯到他手里,他有没有心情饶你,谁也说不准。 “是吗?没听说好,听说了多生气,我就气够呛,父皇要是听说了,还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呢。” 高士廉尴尬的呵呵两声:“风言风语,不足为信。” “舅姥爷说的是,所谓望风捕影,等我顺风捕到影,就把那些小人一刀一个全都斩干净了。” 李泰说着话,就走到了两仪殿门前,他笑着松开手:“舅姥爷,你进去吧,我得去看着雉奴读书了。” “好,太子请便。”高士廉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李泰也礼貌的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走掉了。 高士廉看着他的背影,缓缓的长出一口气,不由得浑身发冷,抬手摸一把额头,冰凉的一层冷汗不知什么时候渗了出来。bigétν 李泰回去才没有看着李治读书,相反直接打断了李治读书,一把抢下他的书摔到桌子上,吓得李治傻愣愣的,可怜兮兮的望着二哥。 以为二哥要跟自己算小账了,肯定是早上没跟他打招呼,直接就出卖了陆清行踪的事,他生气了。 李泰笑吟吟的说道:“读什么书?赶紧收拾东西,带你去洛阳玩。” “去洛阳玩?”李治激动的跳了起来,大声的吼叫:“好耶!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李泰笑着摸了摸李治的脑袋:“还要带上皇姐,咱俩一起跟她说去吧?” “兕子和妞妞呢?”李治一听说带皇姐,马上就想到连皇妹也一起带上,见李泰有点犹豫,他赶紧说:“她俩可听话了,你不知道被扔家里多可怜。” “带!云夕、云离、云海都带上。”李泰是不嫌人多,反正也不用他背着抱着。 他拉着李治去找城阳了,李世民那边大宴群臣,自然也没忘了跟房玄龄提一嘴,让房遗月陪公主去洛阳散散心的事。 房玄龄一听立马答应了下来,陪公主嘛,没说的。 第二天清晨,李泰和李治都没有去上朝,带着三个公主,坐上车马大轿出宫了,房家兄妹早就在宫门口等候了,直接混入了皇家仪仗,浩浩荡荡的出城去了。 太子可以出去玩,皇帝必须要上朝,终于可以摆脱所有的挂件清静几天了,李世民笑呵呵的坐在龙椅上,齐公公机械式的一声高喝:“有本早奏,无本散班。” “臣有本奏。” 李世民闻声往下一看,第一个呈本的人居然是高士廉,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可奏。 第517章 花开时节动京城 高士廉奏的事情极其简单,就说自己年纪大了,不适合在朝为官,他要辞职回家享享清福。 当官这回事,多少是有点上瘾,多数人都是当多久都不嫌久,当官的只恨官小,做梦都想着升官,若不是有点什么事的话,几乎没人愿意主动辞职。 李世民接到这个奏章,多少是有点意外,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奏章的确是正中李世民的下怀。 李世民直接就准奏了,连象征性的挽留都没有,他怕高士廉这是虚幌一枪,你客气一句,他万一不辞职了呢? 挽留可以不挽留,但是待遇该给还得给,必须让群臣看到皇帝对下属是有感情的,并不是你退休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高爱卿执意辞朝,朕准了,爱卿开府仪同三司的职衔和勋位封邑仍保留,而且仍是同门下中书三品,参知政事。” “臣高士廉,谢陛下厚恩。” 高士廉深深一揖,退回原位,面无表情的坐下,他知道李泰昨天是特意跟他说那些话的,目的就是给自己敲个警钟,自己还是及早撤退的好。 一封请辞呈上去,直接就换来个“准奏”,可见自己退的对。 高士廉请辞,皇帝连一个字的挽留都没有,许多人接收到了一个信号,那就是皇帝貌似不愿意像以前一样向士族示好了。 这使得很多人在心里暗暗的犯起了嘀咕,不跟士族打好关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所谓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隋王朝就是因世家而得天下,又因得罪世家而最终走向覆灭。 没有哪个帝王不知道世家的危害,没有哪个帝王愿意向世家屈服,只是没有办法,不敢也不能向世家出手。 朝臣的想法只是在心里闪了闪,并没有谁真的说出来,因为皇帝也没有什么举动,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 李治就不一样了,他有想法一定要明明白白的问个清楚,此时他正坐在奔向洛阳的车马大轿里,轿子里只有他和李泰以及兕子、妞妞四个人。bigétν 李治想起了他第一次听政的事,便看着李泰,认真的问道:“昨天舅姥爷弄的那个氏族志是什么啊?” “你可听说过王谢风流、王与马共天下、五姓七望、禁婚家族,这些词吗?”李泰见他点了点头,便继续往下说道:“从汉初开始就出现了门阀世家,他们不需要通过举孝廉,凭姓氏就可以入朝为官,使得寒门子弟失去了当官的机会。” 李治眨眨眼睛,虽然他懂的不多,可也听得懂这样选官有多么的不公平,他说道:“怪不得都愿意跟世家联姻。” “跟世家联姻谈何易?他们只在内部联姻,连皇家都瞧不起,皇叔彭王要娶崔民干的千金,人家张嘴就要一千斤黄金。” 想起这事李泰就不舒服,皇家子弟愣是被人鄙视了,这个小皇叔也是贱,非上崔家提的什么亲?人家不指望跟皇家联姻,倒是借着你抬高了自家的身价。bigétν “只要跟世家同姓就能做官的话,不会有很多人改姓吗?” 李治的天真里夹杂着十分的认真,李泰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别说改姓,就是真的同姓也没用,人家都有谱牒专门用来查验身份的,氏族志就是官方编撰的士族谱牒。” “那就把天下所有的姓氏都编进去,这样就都平等了。” “那是不可能的,谱牒就是要分出高低上下,我们不能消除这个等级差别,所以先打乱原有的次序,提升一下庶族子弟的地位,打压一下旧士族势力。” 这句话李治听懂了,他撇了撇嘴,说道:“这法子也没用啊,庶族上来用不了几年就变成新的士族了。” “你说的对,所以我想废除这种任用官员的制度,推行科举制,通过考试选拔人才,想当官凭本事来,不能凭姓氏。” 李治忽然感觉到了学习的意义,谁学的好就能当官,他兴奋的喊了起来:“这个主意好,你跟父皇说啊,还编什么氏族志,一把火烧了它算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现在必须两条路并行,不能大刀阔斧的干,那样会有人造反的。”李泰轻轻的拍着差点被李治喊醒的妞妞,亲和的笑着:“雉奴,要记住治大国如烹小鲜,温水煮青蛙才是安全有效之法。” “什么时候把门阀世家全都干掉,全天下的人都凭自己的本事当官,那就好了。” 李治一句话,把李泰的思绪拉得好远,他无奈的一笑:“你说的这种公平会来的,只不过时间长点,大概要一千五百多年吧。要彻底粉碎门阀世家,必须要先粉碎家天下。” 粉碎门阀世家没问题,粉碎家天下?李治打了个激灵,这可不行。他琢磨琢磨哈哈大笑起来:“二哥,你真会讲笑话,我差点信了。” 李泰也笑了,想的太多没有用,不合国情的改革都等于作死,现在能把科举制推行下去就是一个不小的胜利。 推行科举制就必须得有个高级学府,长安的学馆已经成形了,洛阳也必须要有一个。 洛阳牡丹盛开的时候,长安城里的牡丹也盛开了。李泰给李世民留了一封书信,告诉他自己在骊山行宫和瑶池寺里都种植了大面积的牡丹。 李世民立马派人过去驻守,花一开赶紧飞鸽传书报信。 他第一时间飞奔瑶池寺,赏花赏得泪流满面,长孙皇后生前就特别的喜欢牡丹花,他怎么就没想起来大面积的种植?倒是青雀儿更有心,在母亲的寺庙里种下了这一片花海。 第二天李世民就带上他的老兄弟们,浩浩荡荡的奔向骊宫去赏花、泡温泉,在骊山快活了好几天,他下令要在上苑、在皇宫、在长安城街边,在所有能种花的地方都种上牡丹,明年这个时候他要牡丹开满京城。 他的愿望要明年才能实现,李泰的愿望现在就实现了,他在洛阳宫和魏王府里都种下了大面积的牡丹。 兕子、妞妞、雉奴全都手舞足蹈的扑向花海,一下子玩疯了。房遗月和城阳虽然没有像孩子们那么兴奋,却也都看直了眼。 她们在看花,李泰在看她们中的一个,他支起画板,静静的拿起画笔,如此这般美人美景必须要跃然纸上。 精精细细的画了三个时辰才画好,回到书房,把画铺到桌子上,李泰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他拿起毛笔递给房遗月:“给题几个字吧。” 房遗月抿嘴一笑,不客气的接过笔,写下:“姹紫嫣红腾细浪,层层叠叠,千里浮云漾。骤然入画神魂荡,飘渺红尘刹时忘。”ъitv 写完她轻轻的放下笔,李泰微愣了一下,轻声问道:“怎么只有半阙?” “上半阙你不是写完了吗?”房遗月嫣然一笑便转身离去了,只留下李泰一个人痴痴的发呆。 自从李泰离开以后,李世民也时常的发呆,只不过他很少有空发呆,才放下奏章,陈文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陛下,洛阳来信。” 李世民当时眼睛一亮,笑问:“是太子的信吗?” “不是,是九殿下的。” 第518章 儿子就是心头肉 九殿下写信这回事,对李世民来说他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收到过,这可是开天辟地第一回,他谈不上激动却也十分的欣喜。 接过信一掂,不用拆开,单凭这厚度就足够令人感动,知道的说这是儿子寄来的信,不知道的还以为谁给邮的棉衣呢。 撒开信封,呃,这大概说包裹更准确,拿出里面的信,李世民一看,我的天,怪不得糊了个小箱子送回来的,里面居然有一朵纸做的牡丹花。 这花挺大,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朵牡丹,也看得出来这绝对是九殿下亲手做的手工,这不堪入目的质量简直就可以直接扔了。 当然除了花还有信,李世民看完信才知道这朵花有多珍贵,这可是兕子亲手摘了十几朵牡丹,小心翼翼的把花瓣完整的掰下来,然后由城阳把花瓣一片一片放到纸上,再沿着边缘画线并剪下来。 李治和妞妞往纸上涂颜色,最后大家齐心协力才糊成的大纸花。 李世民看着这朵大花,不由得好生感慨:“孩子们多亏是生在帝王家了,要是在民间,他们开个棺材铺的话,靠扎纸人都得饿死。” 他们一顿神忙,就是想让父皇也体验一下牡丹盛开的快乐,可见那片花海带给他们多大的震撼。ъitv 李治的字写的很工整,每一笔都很认真,内容也算清楚,看得出来他是打过草稿了,只是叙事能力欠缺,说话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没有什么主次之分。 李世民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知足的不得了,李治真的是进步了太多,这都是李泰的功劳。 第二天的小朝议也没有什么正事,李世民就跟大家说起了李治的来信。大家也都习惯了,这个皇帝就是喜欢跟大家聊他的私事,聊的目的主要就是炫耀他的儿子。 他的儿子也是多,也的确是耀眼,以前他就炫耀李承乾、李泰、李恪,现在又开始炫耀李治了。 结果李世民只是拿李治来信这个事引出个话题,他要炫耀的还真不是李治。 “雉奴来信跟我抱委屈,说他二哥无孔不入的教育他,不管什么事都得给他讲一通大道理。” 李世民笑呵呵的说道:“吃个饭也要对他说‘你要知道种地有多难,每一粒米来的有多不容易,就会懂得粮食可以吃,不可以浪费,浪费粮食的人没有资格吃饭。’。” “骑个马,也要对他说‘你要想天天能骑马,就不能一次让马竭尽全力的快跑,否则它就累死了,一定要让它劳逸结合才行,用人也是这个道理。’。” “乘个船,还对他讲‘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百姓就好比是水,当官的就好比是船,君主就是最大的那艘船。’。” “雉奴靠着大树休息一下,青雀也要给他上课,说什么‘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做人一定要守规矩,广开言路多听不同意见才行。” 李世民滔滔不绝的说着李治的信,说得自己都想儿子了,他笑着说道:“青雀哪样都好,就是罗嗦这个毛病算是改不了了,我还能忍忍,雉奴怎么受得了他?” 群臣能说什么?皇帝的儿子皇帝可以说,自己可不能傻傻的跟着附和,于是大家搜肠刮肚的找些好词出来奉承太子爷。 有的说太子对晋王真的太好了;有的说太子才华横溢,道理讲的通彻;也有人说太子常保此心定不会犯错。bigétν 李世民现在不怕太子犯错,他就想见见太子,可是看不着人啊,这一走就没影子了,以为他十天八天就能回来,这一下子二十来天了,也没个消息。 李世民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就回想从前,总是想起李泰动不动就给他点惊喜,自己好像没给过李泰什么惊喜。 他喜欢什么呢?李世民绞尽脑汁的想,想起李泰曾经斥臣资给房遗月打造了一条舞裙,那条裙子上最特别的地方就是缝了孔雀毛。 看来他喜欢用动物的毛皮做饰品,送给女孩子的礼物可以用孔雀毛,送给太子的可不能用孔雀毛,实在是太阴柔了,送给太子的,必须要有足够的阳刚之气才行。 有想法就开始行动,李世民马上就吩咐下去了,一定要在李泰回来的时候给他个惊喜。 立政殿空空的,李世民也不想去后宫,他换身衣服来到右领军府,他没有去见李承乾,只是悄悄的在暗处看了一会儿。 他看到李承乾可以走路了,手术的伤口完全的养好了,他慢慢走几乎看不出来脚有问题,走快了还是能看得出来跛脚。 李世民开心的差点喊出声来,能看到他稳稳走路,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说实话没有李泰安排来济替李承乾求情,现在李承乾连命都没有了,何谈走路? 看到李承乾越好,越是觉得李泰更好。 李世民过问了一下李承乾的饮食,他每天吃的都是药膳,又美味又健康,都是廉平一手负责的,荤菜的比重还是挺大的,比李世民想像的要好太多了。 回到甘露殿又收到了密探的消息,陆清已经到了黔州,他到地方之后就四处看豪宅,直接出手买下了城中最大最好的府邸,然后开始装修、更换家具。 陆清还带了一些人过去,有厨子、有郎中、有侍卫、有歌舞伎、有宫女、有小黄门子,还有两个光喝人奶不吃饭的美人以及两个太常寺的乐童。 李世民料到陆清是奉命去给李承乾安置一些生活所需的,没想到李泰安排的如此细致。 想想如果是李承乾政变成功,他做了皇帝能如此安排李泰么?不可能的,就算李泰想在封地苟活一辈子也做不到,李承乾一定会忌惮他的,一定会铲除他的。 如果立李治为太子,他能这么对待李承乾吗?也是不可能的,他最多能允许正常流放李承乾。 帝王家哪有什么兄弟情?青雀儿真是上天赐给自己最好的慰藉,李世民想起李泰就不由得嘴角带笑,得儿如此,这天下不给他给谁? 时光如水,快乐的人总嫌流的太快,不快乐的人总觉得流的好慢。李世民在清静又枯燥中,熬过一天又一天,终于盼来了洛阳的第二封信。 看封皮就知道是李泰写的信,李世民激动的把信拆开,不自觉的都读出了声。 李泰先向他汇报了一下这段日子的工作情况,学馆已经正式在使用,洛阳城内大部分事务他都有所参与,最振奋人心的一件事是洛阳佛像已全部建成,李泰还画了几张画给他寄了回来。 “哈哈哈”李世民开心的放声大笑,一招手,对陈文说道:“给太子备的惊喜都准备好了吗?朕明天就要用上。” 第519章 锦袍虎鞯羽林军 陈文抱着一只猫,脸上的表情比猫还像猫,根本看不出来他这张脸是想表达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就只是感觉很懵。 “陛下,惊喜准备好了,但是明天用不上啊,太子还没回来呢。” 李世民是有点激动大劲了,刚收着封信,知道李泰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就快回来了和回来了不是一回事。 “没回来给他送去呗。”李世民狗肚子装不了二两荤,干不了那藏着掖着的事,都准备好了那也捂不住啊,惊不惊的不重要,喜就行了。 “……”陈文微张着嘴,直卡巴眼睛,好半天才弱弱的问了一声:“陛下,这怎么送啊?” “朕亲自送。”李世民哈哈的笑个不停:“你去准备一下,明天朕带你去洛阳。” 去洛阳,陈文当然高兴,他很少有机会出宫门,能出去走走看看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可是人再高兴也不能把脑子高兴没了,太子没在家,皇帝也跑出去,这都城是不要了吗? “陛下,这不合适吧?” “你少废话,我说合适就合适。”李世民这皇帝当的比太子还潇洒,说走就得走:“你去召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李勣……进宫议事。” “是。”陈文躬身一揖,急忙退了出去。 李世民把他们喊过来也不是跟他们商量,就通知他们一声,他决定带着长孙无忌一起去洛阳,留房玄龄和魏征双相监国,其余人等就是听个信。 洛阳的佛像是为长孙皇后延福才造的,当然要带上长孙无忌一起去看,长孙无忌感动的差点没哭,皇帝对他多贴心?只带他一个大臣去洛阳,这也是一种殊荣。 李世民在乎的不是带不带长孙无忌走,而是不敢把长孙无忌留下。 朝堂上一个监国的长孙无忌,皇宫里一个刚恢复健康的李承乾,他这时候玩个空城计,还回不回得来都不一定了。 让房玄龄监国,那就不用担心了,房玄龄说啥也得支持他准女婿,不可能起别的心思。 想法是想法,自己知道就行了;做法是做法,摆到明面上必须站得住脚;说法是说法,尽最大努力往好听里说。 李泰学馆建成了,人员也都安置好了,佛像造完了,他现在就是把手头上的一些零碎的事务交待一下,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回长安了。 说实话他是故意磨蹭,要不然提前一个月就能回去了。 在洛阳他一天有五个时辰跟房遗月在一起,回长安哪还有这好事?几天都见不上一面,见面也说不了几句话。 李泰愁眉苦脸的摆弄着公文,可怎么办呢,没啥可磨蹭的了,他抬起头看看窗外,花红柳绿正是风景最好的时候。bigétν 李泰叹了口气,扭头看着坐在旁边奋笔疾书的李治,轻声的说道:“兕子是不是闹着要坐画舫?明天带你们坐画舫玩一天,好不好?” “兕子没说。”李治认真的写着字,越认真写的越好,写的越好越有兴趣了。 “没说么?那可能是妞妞说的。”李泰看李治好像对画舫没兴趣,又说道:“那带你们上山玩吧,怎么样?” “山上有什么好玩的?你们去吧,我读书。”李治连头都不抬,马上要回长安了,他得使劲补功课,不然回去要被长史骂了。 “出来一趟总要玩几天再回去嘛。” 李泰正琢磨着玩什么好,李淳风走了进来,他轻轻的晃着孔雀扇,笑呵呵的说道:“圣驾到了,城外三十里候迎。” 李泰根本就不信,他就翻了个白眼给李淳风:“好好说话,你又想说啥?” 李淳风就不紧不慢的回了句:“圣驾到了,城外三十里候迎。” “你啥意思?我听不懂。”李泰眨眨眼,什么叫圣驾到了?闹着玩也没这么闹的,拿皇帝开玩笑,这是有作死的爱好吗? “我说,圣驾到了,城外三十里候迎,你哪个字听不懂?”李淳风气得拿孔雀扇指着他乱点:“还不赶快去迎驾,想什么呢?” “啊?你说的是真的?”李泰懵了,老爹不在长安,跑洛阳来干嘛? 李淳风白了他一眼,拿扇子拍了李治一下:“还写什么?快换衣服,圣驾真的到了。” “哦。”李治放下笔,赶紧的换衣服去了。 李泰带着李治,后面跟着洛阳十几名高官和一百侍卫,急匆匆的跑出城门去迎接圣驾,在路上他还有点不敢相信,想不明白老爹怎么扔了金銮殿跑洛阳来了。 远远的看到銮驾停在官道上,李泰顿时满心欢喜,两个多月没看着老爹了,这会儿才感觉真的有点想念。 李世民看到前方烟尘滚滚,他笑呵呵的抻长了脖子向前望着,不一会儿就看到李泰和李治双双策马奔来。 “阿爷!阿爷!”李治马骑得很好了,就是马比二哥的马要矮一些,感觉别人骑了匹马,他骑了条狗。 李泰一拉丝缰,翻身下马,先看一眼李治,见他顺利的下了马,然后一起走到李世民的面前施礼:“拜见父皇。” “免礼。” 李世民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俩,他们俩略一转身又对着长孙无忌躬身一揖:“拜见舅父。”ъitv “免礼。” 长孙无忌笑着一抬手,他们俩直起身子往李世民的另一侧看了一眼,这个不用拜了,这边的人是陈文,他俩挺客气的笑了一下,陈文乐的嘴都合不上了。 “青雀,雉奴,你们来看。”李世民向后一摆手,皇帝和长孙无忌的大轿分左右而下,全都离开了官道,露出来后面的骑兵护卫队。 “哇!”李泰和李治双双看直了眼,这是什么队伍?从来没见过。 整整齐齐的一百人骑兵卫队,一百个骑兵谁都见过,但是没见过每个人都穿着画有兽纹衣服的骑兵,更没见过配有虎皮鞍鞯的马。 这一百个骑兵个个精壮,全都是少年朗,每个人都背着精美的硬弓,这精气神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这支队伍也太拉风了。 李泰好半天才转动一下微僵的脖子,看看李世民,这个老爹心可真不老,不知为什么,李泰的脑子里就是闪出了苏老夫子的那句“老夫聊发少年狂”。 李世民一脸得色的微挑起眉毛,问李泰:“怎么样?” 李泰兴奋得小脸微红,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阿爷,你这也太,”说爹太会玩了,好像不合适,他嚅了嚅唇,无奈的笑道:“儿词穷,这实在是太震撼了。” “哈哈哈……”李世民开怀大笑,就李泰那张嘴,能让他词穷可太不容易了:“这是从四万官户中选出来的骁勇者百人,个个擅骑射,是朕特意给你打造的羽林军,以后你出游打猎就带着他们,可好?” 第520章 回到长安入东宫 犯罪的人及其家属没入官府服役,他们都被编入特殊户籍叫做官户。这一百个少年就是从四万官户里优中选优的筛选出来,并进行了严苛训练的。 这一百少年骑兵,真的是人如猛虎马如龙,什么都不干,就一动不动的往这儿一摆,迎面就扑来一股令人战栗的肃杀之气。 人人都穿着五色袍,衣服上还画着各种各样的兽皮花纹,马背上铺的是虎皮做的鞍鞯,手中长刀如棍,背后弯弓似月。 谁敢说李世民不会哄儿子,李泰就敢活捶死他,他这也太会抓年轻人的心了,热血方刚的年纪,有谁不喜欢这么炫酷的仪仗队?而且这还是战力极强的护卫队。ъitv 李泰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看,一刹时百感入怀,眼底涌上一层浅浅的雾气。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李世民眼里心里只有李承乾一个嫡子,甚至就连雉奴都比自己在父皇心里占的比重要大。 李承乾是个规规矩矩的嫡长子,雉奴是个可可爱爱的小儿子,继承大宝有长子,慰藉亲情有幺儿。 自己这不上不下的尴尬,总是被父皇忽略,纵然自己才华横溢也只是个砥砺李承乾的工具。 此时此刻李泰心潮澎湃的血管都爆了起来,他想到的竟然是,如果父皇早些把这支队伍送给李承乾,李承乾何至于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李承乾弄几十个长的像突厥人的人在宫里用竹枪厮杀,他要是有这百骑羽林军,他何必呢?这带出去打猎,不比在宫里竹刀竹枪的爽多了? 摆明面上,放开了让他玩,他也知道有个边界,不敢太过份,那偷着玩还有什么底线可言了? 李泰忽然又想起了李佑,李佑就想弄几支箭矢,不惜买通军械司的人去偷,结果箭矢没偷着,把自己给逼到封地上去了。 李佑招几个壮勇,什么都没做就被大骂一通,那些壮勇后来都被父皇赐给了自己,成了骊山上制作风扇的主力。 他们玩命都弄不到手的东西,父皇就这么送给自己了,原来自己才是父皇最宠的儿子,自己居然傻傻的不知道。 看李泰那嘴咧得都要到耳朵后面了,笑得都跟要哭了似的,李世民满意极了,他抬手拍了拍李泰的肩膀:“喜欢不?” “嗯!”李泰用力的一点头,笑哈哈的一抱拳:“谢父皇!” “你喜欢就好,以后出行必须带着他们。” 李世民最担心的就是李泰在路上出什么状况,真刺杀假刺杀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让他睡不着觉,说完他大手一挥:“进城!” 李泰傻笑着走向自己的马,这个爹有意思,进的是咱自己的城,你吼什么玩意儿?感觉就像你要去攻城似的。 进城第一站当然是魏王府,别人都还好,兕子和妞妞见到父皇特别的亲,她们第一次离开父皇这么长时间。 兕子拉着妞妞走到李世民跟前,姐妹俩像模像样的一起施礼:“拜见父皇。” “免礼,免礼。”李世民乐得眉开眼笑,他这可是第一次看到妞妞行礼,看样子她们俩是排练了好多次了。 李世民开心的把妞妞给抱了起来,看兕子小脸绷了起来,他赶紧伸手拉着兕子,妞妞着急表现,都不等父皇坐下,就急着说:“阿爷,我会背诗啦,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兕子一蹿一跳的就把下面的都给嚷出来了。 妞妞一共就会一首诗,还被兕子抢先给说了,她气得哇哇大哭,李世民又拍又晃也哄不好,妞妞就是个哭:“她抢我的话!她抢我风头了!” 看妞妞哭得呜呜的,李世民只要训斥兕子:“你当姐姐的,怎么不让着妹妹?” “哼!”兕子抱着膀子一扭头:“她自己说话慢,怨谁?” 李世民一个没哄好,又得罪一个,无奈之下他只好把求助目光送向李泰那边,李泰倒是机灵,一下就接收到了求助的信号。 “兕子,过来。”李泰一嗓子就把兕子喊到了自己身边:“告诉二哥,发生什么事了?” “我和妞妞背诗,她说话慢就气哭了,阿爷说我不让着她。”兕子撅着嘴巴,气呼呼的直揪衣襟。 “凭什么让着她?没本事还哭,明明是她自己没用,对不对?” “对!”兕子坚决的点了一下头,李泰叹了口气:“唉,她那么没用,让别人知道了,多给咱们丢人?被人说兕子的妹妹好笨好笨,连你也跟着丢人,对不对 ?你说咋办呢?” “咋办呢?”兕子看二哥愁眉苦脸的,她一下忘了生气,她跟着上起了火,这可咋办呢? “我是没办法,不过我想你一定有办法让她不哭,还能教给她更多的本事,到时候,别人都会说兕子的妹妹好厉害,而且你们知道吗?妞妞是兕子教出来的。” 李泰一脸的骄傲,兕子马上觉得自己责任感满满,她扭头就跑了回去,她伸手扯了扯正在嚎啕大哭的妞妞的小腿。 “这次是我说快了,那我教你个新的,让你自己说,行不行?” 妞妞马上就不哭了,只是抽抽答答的低头看着兕子:“那你不能抢我的话了。” “我不抢了。”兕子还向上伸着双手,要把妞妞接过来抱着,李世民可不敢把妞妞交给她,便轻轻的把妞妞放到了地上,兕子拉着妞妞就走了。 李世民就目瞪口呆的望着李泰,哄孩子这么难的事,到他这儿怎么变的这么简单? 李世民笑着感慨了一句:“妞妞都能背诗了,小孩子长的是真快。” “有人教嘛,房遗月可喜欢她们了,成天给她们跳舞,教她们背诗。”李泰微微一笑,这两个月玩的太开心了,看来到了收心的时候了,该干点正事了。biqμgètν 李世民来洛阳真没什么正事,就在魏王府住了几天,又到洛阳宫住了几天,然后去龙门看了看佛像,身临其境的一看才知道这工程有多么的宏大。 李世民看到这些佛像之后,激动不已,立即下令命中书侍郎岑文本撰文,谏议大夫褚遂良书写碑文刻于崖石之上,就是著名的伊阙佛龛碑。 看过佛像一行人便踏上了回长安的路程,李泰是春末夏初去的洛阳,一转眼回来时已是盛夏之末了。 回到宫里,李泰习惯性的走进立政殿,李世民还得派人告诉他,东宫早就收拾好了,他还挺不习惯的走进东宫。 入住东宫的第一晚就失眠了,有种做客的感觉,总想往外跑,就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家。 第二清晨起来,洗漱一番,吃过早饭,就去大殿了,李治也挺守时的,他们几乎同时到的偏殿,给李世民见了礼就到前面去了。 很久没来了,李泰没想到今天的大殿上,居然有个远方的客人。 第521章 不够狡猾远来客 每天上朝的人很多,基本上也就能看得清前面的几个,后面也看不出来谁是谁,但是其中夹杂着一个身穿奇装异服的陌生人,还是很显眼的。 异族人上殿必有所奏,李泰只是扫了一眼而已,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好奇心。李治倒是盯着那人看了半天,大殿上多个突厥人感觉有点怪怪的。 李世民上殿来向下扫视一眼,便笑吟吟的唤了声:“青雀。” 李泰闻声抬头,不应该齐公公先喊那句固定的台词才对的嘛,他微微一愣,李世民又吐出两个字:“听诏。” 李泰赶紧站起来,躬身一揖,朗声应道:“是。” 齐公公从袖子里抽出一份诏书来,所有的人都竖起了耳朵,李泰上次来上朝就接了个太子印,第二天就跑了,严格的说今天才是李泰以太子身份第一次正式参政。 对,就是参政,李泰从被诏封为太子那一天开始,皇帝就正式宣布了太子要参政,而不是听政和议政。 听政就只是听,没有提建议和参与讨论的资格,听政就是在大殿上听,一般都是站着听政,李泰也是借李承乾有足疾的光,在长孙无忌的提议下他才混了把椅子。 如今的李治就是听政,也算是借了个光,在太子二哥的求情下混了把椅子。 议政一般是在两仪殿,也就是可以参与到小朝议当中了,在听之余还可以参与讨论,可以提建议但不能拍板。 李治现在可以去两仪殿听政,还不能议政,李恪、李佑都曾有过听政的经历,但都没混到两仪殿听政。 李承乾这个前太子也从来没有到过参政阶段,参政就不只是听和议那么简单了,而是有了一定的决策权,有些事情是可以直接拍板的,具体什么事情可以,这个松紧度由皇帝掌握。 长孙无忌力挺李治当太子,正是担心李泰当了太子就会直接参政,太子掌了实权,势必会分走原本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权力,太子要分的不可能是小官的权力,分就分顶尖大人物的权力。bigétν 分权还是小事,最主要的是李泰跟他政见不合,李泰老惦记着要削弱士族的力量,扶植庶族上台,这是直接捅长孙无忌的后腰。 他当然接受不了李泰当太子,奈何他终究是低估了李泰在李世民心里的位置,李世民也不是个好摆布的君主,他表面随和,其实他耳根子不软,他有他的主意。 李世民在立太子这件事上,不需要听任何人的建议,他对李泰的考查已经细致入微到令人发指了,他怀疑试探李泰没有一万次也差不多有一千次了,若不是李泰层层过关,李世民不可能心如铁石。 “诏皇太子李泰知左、右屯营兵马事……”齐公公喊出个标题来,顿时全场都炸了,虽然没人说出一个字来,“唏嘘”之声都刮出一阵风。 李世民即位之初,便在玄武门设立了左屯营和右屯营兵马,如今他下诏让太子掌管左、右屯营兵马事宜,屯营大将军以下的官员都要听从太子的指挥。 这是妥妥的实权,兵权在握才是真的底气,而且这兵权是直接管控皇宫大内的禁军,可见皇帝是对太子信任到了什么程度。 这基本上就等于在告诉李泰,你什么时候想上位就直说,我做好当太上皇的准备了,你不用政变,刀把都递到你手里了。 李泰的心也跳得扑腾扑腾的,李承乾当初只有东宫六率,而自己多了一个“百骑”又多了一个左、右屯营。 东宫十率府,其中有六率掌兵,共有两万左右的府兵,都是保护东宫和随太子出行的仪仗。 “百骑”不是府兵,是从官户中选拔出来的,属于首次开创了士兵招募制。这个“百骑”就是太子出行的护卫队,专用的仪仗,也是战力最强的禁军。 左、右屯营是设置在玄武门左右的军事力量,纵观整个大唐,四个皇子在玄武门发动政变,三个都成功了,可见这个位置有多么的重要,这是直指皇宫心脏的大门。ъitv 李世民知道现在朝中还有人对李泰持怀疑态度,总有些贼心不死,他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李泰这个太子是实打实的储君,不该有的小心思,该收的都趁早收一收。 李泰躬着身子,静静的听着,齐公公读完诏书,他屈膝跪倒,叩头称谢:“谢父皇笃信之恩。” “龙门石窟佛像造的甚好,深得朕心,尤其药方洞更是千秋利民之举,功劳所在,当有所赏,不必多谢。” 李世民这理由找的真是牵强,一点都不漂亮,佛像造的好就可以赏内宫兵权,那要是把整个洛阳都刨了,全造上佛像能不能赏个玉玺? 李泰磕个头,起身坐好,这时齐公公才高声喊道:“有本早奏,无本散班!” 群臣齐唰唰的把目光聚焦到了那个突厥人的身上,谁都不上本,全看着他,你是远道来的,你先说。 那个突厥人一步走到中间,朝上一揖,拿出一个奏章双手向前一递,高声说道:“因陛下下诏允婚,突利设奉薛延陀真珠可汗之命,前来下聘,礼单在此,请陛下过目。”ъitv 齐公公急忙走下来,接过他手里的奏章,李世民微微笑着,开口问道:“朕确曾允婚,但是除聘礼外还需放回契苾何力将军,契苾何力何在?” “契苾何力偶染风寒不宜上朝,请陛下定下婚期,我也好早日回复真珠可汗,契苾何力已在长安,病好之后自会来见驾的。” 突利设还耍了个小聪明,他把契苾何力给藏起来了,让李世民先定下婚期,把婚事定准了,他再放人,生怕大唐会毁婚。 “哈哈哈,突利设,你是真珠可汗的亲侄子吧?朕若不是真心允婚,用你换契苾何力,我想真珠可汗也会换的,你说是吗?” 李世民吃软不吃硬,从来不接受任何人任何形式的威胁,好好说话什么事都能商量,你跟我耍横,那就看看谁横。 你能用契苾何力威胁我,让我必须把婚事定死,那我也能利用你威胁真珠可汗,让他必须把契苾何力放回来。 突利设没想到大唐皇帝这么硬气,看来自己要是不放契苾何力,自己就要被抓了,这小聪明把自己给耍了。 “呵呵呵”突利设十分尴尬的干笑两声,说道:“陛下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契苾何力真的是染了点风寒,他就在馆驿。” “朕也没别的意思,你远路而来,朕设宴款待。”李世民哈哈一笑:“宣契苾何力相思殿陪宴。” 第522章 突利设宫殿献馔 皇帝要在相思殿设宴,点名让契苾何力陪着,这意思清楚到不能再清楚了。 如果今天不让李世民看到完好无损,呃,只缺一个耳朵的契苾何力,别说婚事能不能成,战事能不能成都不好说了。 李世民就这么笑呵呵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吓得突利设心慌胆颤浑身直突突,要说他也是个有眼色的人,一看自己不会说话惹大唐皇帝不高兴了,赶紧的拿出好态度。 “多谢陛下。”突利设连连作揖,说道:“我带了许多的美食过来,既是陛下要设宴,不如一起尝尝如何?” 这突厥人有点意思,皇帝要请客,他自己带菜来的。李世民知道他是讨好的意思,只是他这做法不太符合中原人的交际习惯。 我们讲的礼尚往来,是今天我请你吃顿饭,明天你可以回请,而不是我请你吃饭,你替我买菜。 “哈哈哈,好,就尝尝你带来的美食如何。”事情不大,李世民痛快的答应了下来,李泰回头看了突利设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很快就散了朝,今天没有小朝议,或者说今天的小朝议人很少,少到只有皇帝和太子两个人。 其他的人都去相思殿谈天说地的等着御宴开席,大家都知道今天的御宴开的早不了。 李勣派人“陪”突利设回馆驿去请契苾何力,顺便把食物拿到皇宫,然后才能现做,好在大家都是吃了早饭才来上朝的,都不算太饿。 到了两仪殿,李世民才打开突利设送上来的礼单,真珠可汗的确是诚意满满,这份聘礼令人颇为意动。bigétν 李世民看完之后把礼单扔到李泰面前,李泰打开一看,真珠可汗许下的聘礼,拟献马五万匹,牛、骆驼各一万头,羊十万只。 李泰看过之后,平静的把礼单往桌子上一放,他知道给他看这个,就是要听他的想法。 他淡淡的说了句:“这件事怎么办我都没意见,要问我的想法的话,我是不主张和亲的。” 李世民知道李泰不主张和亲,真珠可汗的求婚书,直接就被李泰给拒绝了,当时若不是听说了契苾何力被困在薛延陀,李世民也不能允婚。 李世民也不愿意和亲,若不然也不能几次三番的拒绝松赞干布,只不过这次情况有点特殊,毕竟话都说出去了。 那会儿正是大开杀戒的时候,表面上只砍了几个大人物,其实内里牵连甚众,整个朝堂都隐隐弥漫着惶惶之风。 为了稳定人心,李世民故意又是哭又是亲笔写下允婚文书,表示宁舍亲生女儿也要换回忠心的大将契苾何力。 现在看着这聘礼,觉得和亲也个不错的路子,女儿嫁过去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是跳进火坑了,又能两下相安,何乐而不为呢? 最主要的现在要是说出悔婚的话,那不等于自己打自己脸呢吗? 李世民不想失信于人,他跟李泰商量,就是想商量一下咱的陪嫁怎么给,给少了丢大唐的脸,给多了,不想给多,肉疼。 李世民没想到李泰直接来一个他不主张和亲,李世民点了点那张礼单,问李泰:“这个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有啊。”李泰的眼睛一下放大了一圈,闪出一股心花怒放的光来,他咧嘴笑着,也点了点礼单,说道:“这聘礼可不少啊,而且这绝对不能是他全部的财产,对不对?” “废话。”李世民没听说过谁拿全部财产下聘。 这个李泰嘴上说着不同意和亲,然后一脸贪婪的表情,就差没流口水了,这什么人呢?李世民不屑的白了他这个亲儿子一眼。 “怎么废话了?”李泰也挺不服气的,是你要跟我商量事的,还鄙视上我了。 李泰萌萌的一脸委屈,硬是把李世民逗笑了:“行行,你想说啥好好说。” “我是说如果撕破脸的话,那就不用和亲了,我要是灭了他的话,他全部财产就都是我的了。”李泰又点了点那个礼单:“他明明很富裕,他要是穷,我就不起念了。” 李世民嘴张得能塞去一个拳头,眼睛瞪溜圆,这是什么道理呢?他无奈的问道:“就因为人家富裕,你就起念了?你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假如我身边有一头狮子并且还很壮的话,我一定悄悄离开,绝不打扰。那假如我身边有一头猪,它还挺肥,我为什么不动手?”李泰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感觉我现在就是那头 被猪打扰了的狮子。” 李泰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如果薛延陀不抓契苾何力,不来大唐求婚,不引起我的注意,我也不会主动去注意他一下。 他明明就是头猪,还不消停点,一个劲的往我身上拱,他想借我的势,我为啥让他借呢?我为啥不直接吃了它呢? 它就是一头野猪,我没必要养肥了再吃,再说养肥了,万一让别人吃了呢?bigétν 李世民双眼微眯盯着李泰看了半天,说道:“没看出来,你胃口还挺大。” 李世民是在战火中长大的,他最崇敬的就是敢打敢拼的好汉,最看不上的就是懦弱退缩的怂蛋。 李承乾再怎么不争气,他都舍不得废掉他,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李承乾敢干。 李承乾脾气暴躁,喜欢打猎、喜欢厮杀,虽然他做的不对,但是他有男儿汉该有的血气。 李承乾像个满腹诗书又嗜血好杀的战士,而李泰则是个才华横溢又温文尔雅的书生。 李泰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是,我就是替皇妹难过,真珠可汗能派突利设过来,说明他在薛延陀还算得上是个机灵的人,你看他会办事吗?皇妹自小生于深宫之内,何曾见识过粗犷野蛮?嫁到那边,真是一朵娇花落了泥坑。” 李世民是最疼爱他的子女们的,无论哪一个他都使劲的宠,哪一个公主也舍不得远嫁到几千里之外。 想想那里的环境、气候、风俗,哪一样都和长安不一样,这让公主怎么适应?那么远的地方,受了委屈又没处说,真个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对这桩婚事,李世民多少是有点犹豫,可是悔婚的话又实实说不出口,总不能让人看着你答应和亲,然后把契苾何力骗回来了,婚事就不承认了吧? “唉”李世民叹了口气,打碎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哪有皇帝说话,出尔反尔的?” “嗯,我说的是我的想法,怎么办是阿爷说了算,怎么办我都支持。”李泰对这件事不是很坚持,和亲也没什么,不和那就更好。 李世民笑笑,刚要说话,陈文走了进来,他走到近前一躬身,轻轻的说道:“契苾何力到了。” 第523章 新兴公主要出家 “让他进来。”李世民吩咐一声,随即站了起来,绕过桌子等着他。 契苾何力做梦都想着回长安,终于是回来了,他进皇宫就跟一步迈进天堂了似的。 一个被囚于他国的将军,就跟刚娶了新媳妇一样,喜气洋洋的走到了帝王的面前。 “臣契苾何力拜见陛下。”契苾何力喜盈盈的抱拳一揖,李世民抬手轻轻的一扶,笑道:“不必多礼,真是苦了你了。” “陛下”他满眼感激之情的抬起头,看到皇帝的身后,站着一个身穿蟒龙袍的皇子。 他认得这个人是四殿下李泰,可是刚刚进门之前,陈文明明对他说的是:“皇帝和太子在屋里等着你呢”。 这屋里没有第二个皇子了,看来大唐是换了太子了,他急忙又朝李泰躬身一揖:“臣契苾何力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李泰笑微微的看着他,和颜悦色的说道:“你一路辛苦了。” 李世民看出了他眼底的疑惑,便笑道:“高明谋逆,朕立青雀为太子了。” “哦,看来这几个月发生了不少事。”契苾何力以为就他经历坎坷呢,看来京中也热闹了个翻天覆地。 李世民拍了拍契苾何力的肩膀,忽然鼻子一酸,哽咽起来:“侯君集也被斩了,朕苦苦求情,群臣不肯饶恕。” “唉,我那么劝他,他就是不听,虽说私开高昌国库是不对,但功过相抵之下,也罪不至死,他也是得罪的人太多了。” 契苾何力还以为侯君集是因为贪污被斩的呢,上次他跟随侯君集一起去打的高昌,回来以后,还没等侯君集出狱,他就带着新娘奔凉州探亲去了。 “不是那件事,高昌之战朕多少还是赏了他的,他唆使承乾谋反,李元昌、杜荷、赵节、李安俨全都牵连其中,都被杀了。” “什么?”契苾何力还以为侯君集贪个污被斩了,皇帝心怀愧疚才难过的,没想到侯君集居然劝太子谋反,这罪还有个不杀吗? 契苾何力闻言激动的伸手推了李世民一把,瞪大眼睛吼了句:“好样的你心疼心疼他,那叛臣贼子你心疼他干什么?还斩了,我看应该剐了他。”李泰扭过头看向窗外,假装自己没笑,李世民这戏演的,他想表达一下他对臣子有多好,结果被人给鄙视了,契苾何力不觉得这是爱护属下之心,他觉得这纯是不知好歹。 “他也曾陪朕出生入死,也曾立下灭国的功劳,”李世民话还没说完,契苾何力就打断了他,恨恨的说道:“天大的功劳,有始无终也该杀。” 契苾何力最恨的就是叛徒,他就是被叛徒给抓到薛延陀的,为了不当叛徒,人家付出了一只耳朵的代价。 “论理是该杀,论情父皇放不下。”李泰轻笑一声:“将军有所不知,你一封血书到御前,父皇险些哭塌一座金銮殿。” “你这混孩子!”李世民感觉当面被嘲笑了,他回身要抽李泰,李泰机灵的一躲,傻笑着跑出了门。 契苾何力傻愣愣的看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皇上为我在金銮殿上哭了?他“扑通”一下跪倒,感激之情刹那间涌上心头:“陛下,臣” “起来说话。”李世民伸手把他拉了起来,扶他慢慢的坐下:“你平安回来就好。” 李泰跑出门以后,慢慢的向外走,远远的看到陈文甩着拂尘在院子里逗猫,小猫瞄着拂尘又是蹿又是抓,逗得陈文满脸堆笑。 “闲来喜看小狸奴,消遣胜读万卷书。沧海桑田须臾事,亘古西山葬金乌。” 李泰悠闲的走到陈文身边,笑呵呵的看着雪白的小猫,该说不说的,这猫陈文真是侍候的精心,这毛干净的直反光。 “太子殿下。”陈文赶紧躬身一礼,只是拂尘被小猫给抓住了,这礼也显得不那么规矩,他笑着问道:“你刚才吟的那首诗,可是说我的吗?”bigétν “正是。” 陈文一听当时高兴得不得了,可从来没有人给他写过诗啊,何况这还是出自太子殿下之口? “这,这,嘿嘿”陈文激动的直挠头,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殿下,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没记住。” “我回去写下来给你。”李泰低头看小猫直挠陈文的裤角,可见这猫和陈文有多亲密,他向后退了几步,边退边说道:“你继续逗它,我好好观察观察。” 陈文也不知道他要观察,猜他很有可能是要把这只猫给画下来,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白纸画白猫,那怎么画呢?biqμgètν 李泰蹲在一边定定的看着他们一人一猫,蹲得脚底板发麻,直到小猫玩够了,它撒个欢跑没影了,李泰才慢慢的站了起来。 陈文看猫跑了,问道:“用不用把它抓回来?” “不用。”李泰原地活动活动腿,轻轻的叹了口气,陈文问道:“太子有什么心事么?” “倒没什么心事,就是皇妹要和亲远嫁了,想想就难过。” “哦,太子不必难过。”陈文贼兮兮的补了一句:“说不定公主是中意这桩亲事的呢。” 李泰撩眼皮望了他一眼,他急忙低下头,李泰点了点头,陈文说的对,这事应该在公主身上打主意。 李泰没再说什么,抬腿就回了东宫,到东宫他就吩咐人去请新兴公主。 李世民和契苾何力君臣两个聊得热火朝天的,这几个月发生了不少的事情,两个人说一嘴京城,说一嘴凉州,正说的不亦乐乎,陈文推门走了进来:“陛下,新兴公主求见。” 后宫无论公主还是嫔妃,没有皇命召唤,都没有资格出内宫的门,李世民眉头微皱,十五公主平时甚是乖巧,她今天怎么这么不懂事? 契苾何力一听急忙站了起来:“陛下,既是公主驾到,臣告退。” “她想必也没什么事,你到屏风后面回避一下就是。”李世民指了指屏风,契苾何力躬身一揖,然后走到了屏风后面。 “让她进来吧。”李世民淡然的吩咐一句。 “是。”陈文应了一声,回身走了出去。 新兴公主环佩叮铛的迈着莲步走到李世民面前,她裣衽一拜,低眉颔首中显尽谦卑恭顺:“拜见父皇。” “免礼,你来此作甚?”李世民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事,想着三言两语把她打发走就得了,料她也没什么大事可说。 新兴公主缓缓起身,依旧微微的低着头,清晰的说道:“儿是来拜别父皇的,儿欲去山中修道,一来超脱己身,二来祈保国泰家安。儿不愿富贵裹身,但求斩断情丝、不坠红尘。” 第524章 怒抗婚当面骂爹 好好的公主突然说自己要出家,李世民就算是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铁定是有人把和亲的事告诉公主了。 “谁跟你说什么了?”李世民的眉头皱出一个深深的川字,这种事提前让公主知道了,她能不闹吗?biqμgètν 哪个公主愿意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和亲?别说出家,她就是说要上吊都不稀奇。 “没有什么,儿就是道心发了,看穿了这人间的冷漠无情。”新兴公主冷着一张脸,脸上满满的怨气,恨恨的讥笑一声:“生身父推亲生女儿入虿盆,这肮脏的万丈红尘,还有何可留恋之处?” “你?”李世民什么时候被人当面这么讥讽过? 他抬手指着新兴公主,气得直咬牙,若不是亲生女儿,他早一巴掌打上去了,他手指颤颤的问道:“青雀到底跟你胡说了些什么?” 李世民都不用调查,这宫里有权放公主出宫门的,除了自己就剩下一个太子了,想赖别人都赖不上。 新兴公主也气得心直突突,她嘴唇颤颤的抖出了哭腔,昂起头,横眉冷对的迎上李世民的目光:“要不是太子哥哥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绑我上轿,给那个什么真珠可汗送去?” 绑上轿不至于,但是能多瞒一分钟,绝对不会少瞒六十秒。李世民一听这话,气得头上要冒烟,这个李泰太任性了,这不是给老爹填麻烦吗? 李世民铁青着脸也吓不住新兴公主,她一梗脖子,怒怨不休的质问:“你那忠勇将军重如山岳,我这金枝玉叶就轻如草芥吗?契苾何力将军受难,你拿我去换,我陷入那狼窝之中,你又拿谁来换我呢?” “大胆!”李世民重重的一拍桌子,猛的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盯着新兴公主,喝道:“婚姻事自古父母做主,我知你不愿,然允婚诏书已下,朕不能失信于人,你且回宫去吧。” 李世民不打算跟她讲理,因为自己确实没理,他就以势压人,我是君是父我说了算,你怎么闹也是没结果的,乖乖回去得了,你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和亲的结局。 “哈哈哈……”新兴公主气哭了,她流着泪的冷笑,冷冷的斜视着李世民:“果然是颜面千钧重,骨肉一纸轻!” 李世民被抢白的脸都变了色,他单手撑着桌面,气息粗重却又柔声细语的劝慰公主。 “和亲乃是安邦大计,是为两境安宁,不使百姓生遭战乱之苦。真珠可汗亦是一方国主,难道还辱没了你不成?你若是受半点委屈,一封书到长安,十万铁军压境,你担心什么?” 新兴公主是不想去和亲,不是担心嫁过去会受气,任凭李世民说得天花乱坠也没办法让她心平气和的接受和亲这回事。 “什么安邦大计?”新兴公主抬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气势丝毫不减的回道:“从来社稷依明主,未闻安危托妇人,钗裙能解黎民苦,甲胄从今皆入土。” 李世民从来没被人这么讽刺过,感觉很是不适应,他又实在不忍心对女儿说太重的话,本就是自己亏待了女儿,她发发脾气也可以理解,于是又忍着气,好言好语的开了口。 “父皇也舍不得你嫁那么远,奈何开弓没有回头的箭,此事已成定局,你且莫执着,多往宽处想吧。”bigétν 李世民说着转过身去,背对新兴公主站着,连看也不看她了,就是不想再跟她沟通了的意思。 “好,好,好好好。”新兴公主冷笑连声,这个爹不错,他把你推进火坑,还告诉你火坑热乎,你好好享受吧。 “帝王从来号真龙,因何怯懦与妇同?难全父皇解甲计,未生奴骨媚狄戎。”新兴公主气呼呼的看着李世民的背影,掷地有声的说道:“父皇,你可以允婚换将、卖女求和,我也可以抗旨不嫁、以死全节。” 新兴公主说罢,转身就向外走,李世民双眼微闭,一动没动,一声没吭,这宫里李世民不放话,一个公主想死也难,除非她选择饿死。 新兴公主才走了两步,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粗犷的嗓音唤道:“公主留步!” 新兴公主扭转身见一个突厥人站在屏风前面,不用问也知道,他肯定就是那个刚被换回来的契苾何力将军。 新兴公主慢慢的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他两番,见他很是健壮,脸上满满的刚毅之色,果然是一员悍将。 契苾何力知道皇帝答应了和亲,真珠可汗才痛快的放自己回来的,却不知道皇帝居然答应用亲生女儿去和亲,和亲都是现封个宗室之女,没有用真公主的。 可见皇帝是有多重视自己,生怕人家不肯换,连亲骨肉都舍了。这份感动沉甸到契苾何力愿意为大唐皇帝百死无悔。 他听着新兴公主如此无情的嘲讽皇帝,字字句句骂得他都挂不住脸,可是皇上为了他全都忍了下来。 甚至公主明确的说出要以死全节,皇帝都没拦着,没半点退悔之意,这份感动沉甸到了契苾何力宁愿万死也不能同意和亲。 “陛下。”契苾何力屈双膝跪倒,双手抱拳举过头顶:“万万不可与薛延陀通婚。” “朕已经允婚了,身为天子岂有食言之理?”李世民一脸的无奈,伸手要拉契苾何力起来,契苾何力执意不肯起来。 “陛下可以不用食言。”契苾何力瞪着铜铃般的一双眼睛,李世民愣是一使劲把他给提了起来,轻轻的往旁边一推:“有话坐下说。” 契苾何力只是往旁边移动了两步,并没有坐下,而是深深一揖:“陛下只是允婚,并没有答应送亲,真珠可汗既要迎娶大唐公主,那就让他亲自到长安来迎,他必不敢来,婚事便就此作罢。”ъitv 李世民倒是没想过这一点,和亲自然是要送亲的,送亲又不需要国君亲自去送,派几个官员过去就行了,甚至送亲的队伍都不需要再回来。 迎亲按说对方也可以派官员过来接亲,要求人家君主亲自过来接,那就是不讲道理了,过来容易,那还回得去吗? “这个”李世民有些犹豫,契苾何力见皇帝迟疑,他便又说道:“他若是敢来,就扣留他在长安做个驸马,随便封个民女给他也就是了,他敢离长安一步,必杀之。” “此计甚好。”新兴公主高兴得拍巴掌:“父皇,你就按将军说的给他们回书,他若是敢来,便是让女儿下嫁,女儿也是情愿的。” 新兴公主就赌真珠可汗不敢来,这换谁谁也不敢来。 “就你一个人聪明,天底下人都是傻子。”新兴公主闻声回头,却是李泰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第525章 十部曲设宴酬宾 听李泰这么说,新兴公主属实是有点诧异,她觉得契苾何力的主意出的很好,既可以保全父皇的面子,不必失信于人,又能让真珠可汗知难而退,不知李泰为何会觉得这法子行不通。 “岂不闻欲盖弥彰吗?”李泰笑呵呵的说道:“一面允婚,一面让人家到你的都城来迎亲,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们在耍无赖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说悔婚了。” 李世民不愿意在明面上直接说悔婚,面子占着七成原因,聘礼也占着三成原因。小便宜不想占,大便宜不想放过。只是心里想的是心里想的,嘴上不能说出来。 “依太子殿下之见,当如何是好?”契苾何力见李泰满脸是从容的笑意,料得他必有主意。 李泰微微笑道:“将军提议甚好,只是让真珠可汗来长安迎亲不合适,来长安迎亲,悔婚之意太过于明显了,不若折中一下,让他到灵州迎亲就好。” 李泰说着一摆手请契苾何力坐下,又带着新兴公主走到前面依次坐好:“敢不敢到灵州迎亲是他的事,咱这要求不过份,大唐公主该有个远路迎亲的仪式。” 灵州虽然也是大唐的地盘,但是边远之地怎么也没有长安更有安全感,新兴公主紧张的看着李泰,急问了一句:“他要真去灵州,可怎么办?”ъitv “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寻他个不是,扣他个罪名就可以退婚。或者路遇劫匪,他没走到地方怪得着谁?”李泰面不改色的继续往下说。 “皇妹不必担心,理由好找得很,我们先接收聘礼后成亲,他送来的马、牛、羊、骆驼不可能都一个样儿吧?逮着几只略差的,说他以次充好、侮慢皇家,到时候他还想成亲?不让他成鬼就算我大唐皇帝仁慈。” 李世民轻咳一声,使劲斜了他一眼,什么话都瞎说,先拿人家的聘礼,后找茬不跟人家结婚,咱是那么心术不正的人吗? 这孩子不懂事,具体怎么操作,你写个流程交上来。 李泰刚把嘴闭上,陈文又走了进来,他到近前躬身一揖:“陛下,相思殿那边准备好了。” 李世民心里一块乱石落了地,成功换回了契苾何力,不用丢面子也不用委屈女儿,既能拿到薛延陀的聘礼又能退掉薛延陀的婚事。 李世民打定了主意就按李泰说的做,于是笑呵呵下令:“摆驾相思殿。” “是。”陈文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父皇,我”李泰不想参加宴席,没什么正事,就是个喝酒,他刚张个嘴,李世民直接说道:“你随便。” “谢父皇。”李泰笑嘻嘻的站了起来,看着李世民和契苾何力一前一后走出房门,他才招呼新兴公主向外走。 新兴公主裣衽一拜:“多谢皇兄。” “不客气,我也没帮你什么。”李泰凌空虚扶了一把,新兴公主直起身子,说道:“都是皇兄” “嘘~”李泰急忙打断了她,笑道:“我真的没做什么,走吧。” 李泰回到东宫,就钻进了画室,安安静静的作画对他来说是一种享受,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太监,一只灵动可爱的小白猫,一首清新悠闲的七言诗,一点一点的跃然纸上。 李泰没有用彩铅,没有给这幅画着色,就画的纯黑白素描,人和猫画得很实,背景画得很虚,整个画面有着强烈的立体感,仿佛这个人和猫不是在画里,而是在你的眼前,那种呼之欲出的状态,十分的难以用语言形容出来。 这是李泰给陈文画的第三幅画了,第一幅画上的火烧云非常抢眼,宫墙非常抢眼,宫殿的房檐一角也非常抢眼,人物固然画的精彩,但处处是细节,难免就没有了重点。 第二幅画上的金銮殿非常的抢眼,尽管李泰是以他坐在下面,那种仰望的角度画的,把陈文画的略高大些,他旁边的龙椅还是太抢眼了。 这第三幅画里的陈文不像前两幅里那么气宇轩昂,却是十分的从容快乐,整幅画面只有他和一只小猫,背景依然在,却模糊的恰到好处,没有色彩的喧嚣,透着一股褪尽繁华之后的纯朴。 第一幅画陈文挺直的脊梁、似笑非笑的眼角,一个底气十足的奴才背后,展现出的是一个时代的自信。 第二幅画陈文站在金阶之上,下巴微扬,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衬托出的是一个高官的威武。 这第三幅画没有多余的色彩,没有冗余的线条,没有纷杂的背景,陈文也没有端起架子的紧张,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的真实。 如果说这三幅画放在一起,第一幅和第二幅都能打个满分,那么第三幅就是不参与评分的展示品。 换句话来说,如果第一幅和第二幅是别人努力过后能够实现的目标,那么第三幅就是仅供奢望的畅想。biqμgètν 画了足足两个半时辰,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李泰伸个懒腰,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欣赏着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 “吱呀”一声门响,李泰扭头一看,却原来是陈文走了进来。 陈文进门只走了两步便微微一躬身:“太子殿下。” “不必客气,我正要去找你呢。”李泰笑着站起来,冲他一招手:“快,过来看看怎么样。” 陈文一听老脸就乐开了花,颠颠的跑过来,一看:“咦嘘唏!撞我眼睛上了。” 陈文看着画,语无伦次的说着:“唉哟,白纸画白猫?这猫毛,白毛,绒绒的,毛绒绒的,你看这毛画的……” 李泰对他这个反应很满意,他轻轻的站起来,轻轻说道:“你喜欢就行,自己藏好,被抢了的话,我可不赔。” 陈文盯着画傻笑,好半天才对李泰说道:“陛下传你去甘露殿,你小心些。” “哦,什么事啊?” “有事还好了。就是公主来闹的事,他要找你发脾气。” “小事,哄他呗。”李泰说着把画揭下来,轻轻一卷递给陈文。 “也好。”陈文接了画,说道:“你别过去了,等明早上陛下醒了酒,脾气能小点。” “别了,我还是过去吧,骂完拉倒,省得睡不好觉。”李泰笑嘻嘻的抬腿走了,陈文慢慢的跟在后面。 李世民的确是没少喝,今天相思殿设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出菜的缘故,场面搞得特别宏大,光是乐曲就弄了整整十部。 十部曲设宴可不是常见的事,一时之间议论纷纷,都认为皇帝是对和亲这事特别满意,不然不至于此。 李泰走进甘露殿,见李世民斜躺在榻上,手边的方几上放着醒酒汤,他也不喝,看来是撑的咽不下了。 第526章 这个问题谁来答 见他这个状态,李泰就知道真的是没什么正事可谈,他这是喝得头晕脑胀之后,身体不舒服,心里也跟着不舒服了。 李世民这个人,在别人眼里高高在上,威武霸气得不可一世,在李泰眼里,他就是个老小孩儿,寂寞了需要人陪,孤独了需要人陪,喝醉了需要人陪,高兴了需要人陪,难受了需要人陪…… 李泰走到榻边恭恭敬敬的躬身一揖,轻轻的唤了一声:“阿爷。”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仿佛屋子里只有空气一般,没有半点回音。 李泰偷偷的瞄一眼李世民,见他微转了个身,眼看着天花板,就是不吭声。李泰也不用他吭声,自己就站直了身体,然后走到床尾,贱兮兮的给老爹捶起腿来。 “滚开。”李世民毫不领情,还抬腿踢了一脚,李泰赶紧躲到一边,然后扯把椅子又笑嘻嘻的回来,坐在椅子上又继续给老爹捶腿。 “谁让你跟新兴胡说八道的?”李世民差点被新兴公主给骂死,这个账他必须得跟李泰算。 李泰跟揉面似的祸害着李世民的腿,傻笑着也不说话,李世民一巴掌把他的手打开:“我问你话呢,装什么哑巴?” “我知道错了,你骂就是了。”李泰也不解释,说什么都没用,他知道老爹也不是怪他跟公主说了什么,而是他受了公主的骂,这一肚子气必须出。 李世民躺累了,他想坐起来,喝多了酒,身体不太灵活,起的速度快了点,他猛的一下就坐了起来,吓得李泰“扑通”一下就跪倒了。 李世民照着他的肩窝就是一脚,笑骂道:“你是太子!你知不知道?跟谁学的腿这么软?” 李泰心还扑腾扑腾的乱跳呢,他爬起来又笑嘻嘻的凑过去,摆摆椅子在床边坐好:“什么太子不太子的?我只知道我是汝子。”bigétν “知道个屁,我看你快忘了。”李世民故意板一脸还没板住,三秒没到就笑了:“青雀,你说明天下诏让薛延陀到灵州迎亲,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李泰前思后想好几遍了,觉得没什么不妥。 “他要是真到了灵州,聘礼也齐备,不如就封个宗室之女给他,总好过找个借口退婚,你说呢?” 李世民的确是舍不得亲生女儿,换人不费劲,随便封一个就是一句话的事。bigétν “阿爷,你以为我不同意和亲是舍不得皇妹?”李泰略犹豫一下,说道:“她又不是我阿娘生的,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李世民就瞪了他一眼,也没说他什么,就听他继续说道:“我不同意和亲,是因为薛延陀正在内乱,他两个儿子在争夺可汗之位,他的部下很杂,而且个个都心怀鬼胎。” 李世民对这些情况也是了解的,但不知道这跟和不和亲有什么关系,李泰笑道:“这也是他急着要跟咱们和亲的原因,他想借咱们的势,他要是成了大唐的女婿就没人敢轻举妄动了,我不想让他借这个势。” 李世民点了点头,李泰说的对,真珠可汗想尚大唐公主,并不是相中了哪一位公主,就只是相中了大唐公主这个名头。 和亲这回事最重要的是形式,只要大唐承认新娘是大唐公主就行了,至于这个女人是老、是少、是美、是丑都不重要。 谁也不在乎她是嫡公主、庶公主、宗室女、官宦女还是民女,哪怕是妓女,甚至可以说你给一头老母猪赐个公主封号,他都欢天喜地的迎娶。 因为有了大唐女婿这个名头,一些弱小的势力就不敢再闹事了,这样一来薛延陀马上就会变得安稳团结起来,这也正是大唐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诏书一下,他必定会吵嚷得天下尽皆知,到时候咱们退婚的话,怕是好说不好听啊。”李世民总觉得脸面上有点过不去:“莫不如不下诏书,直接下战书,十万大军足够灭了他的。” “十万大军,人嚼马喂的不是钱啊?”李泰阴险的冷笑一声:“就是要他吵嚷得天下尽知才好,就在别人都以为他要成为大唐女婿的时候,他成了被大唐抛弃的笑话,想想他的下场会是什么样的。” 大唐现在不是打不下薛延陀,而是路途遥远不太好打,打下来之后也不好治理。 现在的真珠可汗,其实也是大唐封的可汗,这也正是他周边的许多部族,尽管有着蠢蠢欲动之心,却都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不是打不过薛延陀,而是惧怕他身后站着的大唐,但是真珠可汗却只接受大唐的封号,不以大唐臣子自居。 大唐拿他也没办法,毕竟打他也不容易,就算打赢了,花的和赚的哪头多都不一定,所以只要他不闹事也就那么回事了。 像这一次,李泰表面上所图的不过就是骗他一份聘礼而已,事实上李泰图的是借这件事来弱化薛延陀的力量,尽量让它走向分裂。 先把一大块蛋糕切成小块蛋糕,然后再一小块一小块的吃掉,这样不硌牙还好消化。 李世民听李泰说话,感觉浑身发冷,这小子装了一肚子的坏水。李世民有种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摔地上听个响的冲动,这特么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吗?bigétν 平时李世民总感觉自己能看透这个看透那个,好像所有的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现在感觉连自己儿子都看不透了,别说透,感觉都要不认识了,掌控谈不上了,有点失控是真的。 “青雀,你所虑甚远,所图甚大。”李世民微微的点着头,突然间话锋陡转,莫名其妙的来了句:“你舅舅说你心机深沉、颇擅谋划,看来真是没冤枉你。” 李泰一听这话就笑了,这个舅舅还真是了解我,他笑道:“一把刀要是不锋利,那就失去了刀的价值。锋利是刀的优点,不是刀的错,怎么对待这把刀,是留、是扔、是毁、是用,要看刀把在谁的手里。” “好一张利口,真是好汉出在嘴上。”李世民半眯着眼,似醉非醉的看着李泰,看了一会儿,轻轻的笑了:“你舅舅说你骗宠谋嫡,你有什么话说?” 李世民的语气没多认真,听起来就像是在逗孩子,李泰的警觉性可是时刻都在,哪怕老爹真的是在逗孩子,这也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回答的问题。 如果你认真的解释,说你怎么怎么冤枉,怎么怎么没有谋嫡,那就证明你慌了,你心虚了,你害怕了,说的越多就越危险。 你不吭声就说明你在思考,你在想怎么能回答的更完美,你沉默的越久越危险。李泰没有丝毫的犹豫,哈哈一笑,当即给出了答案。 第527章 我陪二哥坐金殿 骗宠谋嫡,这是长孙无忌扎进李世民心里最深最狠也最毒的一根刺,李世民最担心最怕的就是李泰真的是骗宠谋嫡。 骗宠谋嫡,这是一个极难回答的问题,过于认真不行,过于玩笑不行,李泰只有另辟蹊径。 “这个我可真有话说,赶紧叫太医给舅父看看脑子吧,这也不是正常人能说得出来的话啊。” 李泰脸上毫不掺假的笑着,心里也是毫不掺水的恨着,他微含冷意的一笑。 “我从记事起就知道所有的皇子都在羡慕我,谁不知我有二十二州封地?皇宠这东西在别人眼里稀世之珍,我不敢嫌多,反正我是生来就有,比谁都多,我用得着骗?” 李泰冷哼一声,翻个白眼,把对舅父的不恭敬都写到了脸上:“谋嫡,我又不是庶子怎么谋?我知道他想说我处心积虑谋夺太子之位,阿爷,你不知道皇兄刺杀我,光是我能拿出证据的,六次!” 李泰说能拿出证据,就是说证据被他封存了,李世民在这一点上绝不跟他较真,因为真的一点都不怀疑,事到如今没有说谎的必要了。 李泰若是诚心谋嫡,怎么会把六次遇刺的事瞒下来?他一次都没上报过,倒是数不过来有多少次玩命的保李承乾。bigétν 这一刹那李世民真的特别心疼李泰,李承乾把事情做的这么绝,李泰还在黔州给他买房子,给他安置得妥妥当当。 “你对高明真的是,好到了没那个必要的地步。”李世民轻轻一叹:“他这条命真的是你替他留下的,你都不用多说,你只要少说一句话,他就没有活路了。” 李世民现在没有再试探李泰的想法,要不是喝多了,也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主要是这根刺扎在心里太难受了,他特别想拔掉它,自己又拔不动。 李泰对家人的好,他是看在眼里的,不是不知道李泰有多重亲情,而是不敢相信,发自内心的既渴望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的,又没办法接受这些是真的,皇家哪来的亲情? 他跟李泰提这个话茬,无异于一种另类的求助,他需要李泰给他一个理由,哪怕是骗他的,只要骗的过关就行,让他不再一想到骗宠谋嫡这四个字,心里就开始疑惑自己做的对不对。 太子是不是选错人了?李泰是不是装的?李治是不是真的更合适?答案,自己心里明明有,就是不敢坚定的相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李泰伸手拿起方几上的醒酒汤,笑呵呵的递到李世民面前,李世民接过汤,慢慢的吹着。 “我知道皇兄做了许多的错事,一面替他藏瞒、帮他善后,一面劝他改过不要再犯,他是既不听从我的劝告又不相信我是真的对他好,说实话他的堕落我都感觉是我的失败。” 李泰要让他知道,自己对亲人可以忍让包容到常人难以想像的地步,又要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是非不分、善恶不辨的糊涂虫。biqμgètν 李世民醒酒汤还没入唇,酒就醒了,被李泰给说醒的。他说李承乾的堕落是他的失败,这句话瞬间拉动了李世民的共鸣。 说李泰对李承乾包容的太过分了,所以怀疑李泰的亲情是假的,是一张伪装的亲情牌,那么李世民呢? 李承乾的堕落何尝不是李世民的失败?李世民对李承乾的包容比李泰少吗?李泰遇刺瞒而不报就是虚情假意,那李承乾企图弑父夺位,李世民还千方百计的想留他一命,这是不是也该算作虚情假意? 如果说李泰当上太子之前对李承乾所有的包容都是隐忍,都是谋嫡的手段,那他当上了太子之后,又有什么必要给李承乾治足疾? 如果说之前李泰给李承乾做轮椅也好、出招医榜也好,都是骗宠的手段,那现在他又什么必要给李承乾买房安家?就算现在也是在骗宠,那他为什么偷着做? 李世民这酒一下子醒了大半,连李治都知道跟二哥第一好,不听舅舅的,孩子都知道好歹,都分得清远近亲疏,自己的心怎么老是倒向舅哥?是老糊涂了吗? 李世民捧着醒酒汤,只是搅了几下,吹了吹也没有喝,他把碗又放回到了方几上:“青雀,善良是好的,但是千万别善良的过了头。” “阿爷,你放心,我的善良是有数的,天下之大,值得我用命珍惜的唯有八个人而已。”李泰清澈的眸子带着坦然的笑意:“阿爷是用来孝顺的,皇姐皇妹都是用来宠的,皇兄要多照应,雉奴要勤教训。” 看他笑眯眯的样子,李世民就跟着开心,这天底下最好看的花,大概就是子女的笑脸。 “对待家人你做的很好,对外人你可不能这么善良。”李世民抬起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的拍了两下,定定的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说了句:“生子如狼,唯恐如羊。” “嗯。”李泰重重的点了点头,笑呵呵的说道:“父皇你放心吧,我也是这么跟雉奴说的,他胆子太小了。” 父子俩聊着聊着,不知不觉的月上东山,李泰怕耽误父皇睡觉,赶紧起身告辞,李世民想留他多聊一会儿,也是怕耽误儿子睡觉,便没说什么。 第二清晨,天气还算不错,李泰就在东宫的庭院跑了个五公里左右,出了一身的透汗,他回到屋子里简单的洗个澡,侍候他的是一个陌生的小黄门子。 他吃早饭的时候也是这个小黄门子侍候他,李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云海去哪儿了?” 小黄门子很是忐忑的回道:“我叫赵飞,云公公去立政殿了。” 李泰这一搬到东宫来住,云海两面跑有点忙不开了,自己都习惯了身边人走马灯似的换,李治那边还是留个老人侍候的好。 “哦,从现在开始你改叫云飞,就留在东宫听使吧。”李泰一句话,乐坏了赵飞,他激动的跪下叩头:“云飞谢太子殿下。” 李泰吃过早饭,便出东宫奔大兴殿了,东宫离大兴殿很近,比立政殿少走不少的路,可是他到的时候却发现李治早就到了。 “二哥,你怎么这么晚?我等你好半天了。”李治笑哈哈的守在殿门口,看到李泰就朝他跑过去。bigétν 李泰带他进了偏殿,李世民还没到,他俩就到前面坐着去了,没人的时候哥俩还聊了几句,不一会儿朝臣们就陆陆续续的进了大殿。 李泰懒得往后看,李治侧坐在椅子上,抻着脖子往后看,大部分人都很脸熟,突然走进来一个穿着与众不同的异类,一下就把李治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 第528章 失魂落魄的一天 在大唐的朝堂上出现一个外国人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李治才来听政没几天,他觉得好奇得很。 李治小眼睛闪着光的向后望,还一个劲的小声唤着:“二哥,二哥” 李泰看他跟个不守纪律的小学生似的,又想骂他又想笑,顺着他的目光向后一看,居然还是个熟人,这不是鄯善国的使臣吗? 上次鄯善国公主伊利哈桑回国的时候,就是跟他一起走的。 李泰想过去跟他说句话,看看这大殿上人很多了,早朝马上要开始了,他想想还是算了,有话下朝再说也来得及。 很快李世民就走了出来,早朝正式开始,齐公公一声高喝之后,突利设第一个上本。 “陛下,我奉真珠可汗之命,送契苾何力还唐,并呈上下聘礼单,不知陛下何时赐婚?” 李世民淡然一笑,开口说道:“礼单朕收下了,真珠可汗既有求亲的诚意,朕也允婚在先,自然没有二话。” 李世民伸手从龙书案上拿起一个书贴,说道:“朕已写下诏书,新兴公主乃是朕的亲生女儿,迎亲之仪不可废,婚期定于九月初六,真珠可汗务必在此之前完备聘礼,亲自到灵州迎亲。” 突利设一听要到灵州迎亲,便有点犹豫起来,灵州离薛延陀也太远了,虽然灵州离长安更远,但是灵州毕竟是大唐的地盘。 突利设躬身一揖,问道:“陛下,既然送亲为何不送到地方,还要到半路迎亲呢?” “怎么?我大唐嫁公主还要给你送到家门口么?若是嫌送到半路不妥,就让真珠可汗到长安来迎亲吧。” 李世民脸色一沉,突利设当时就不敢说话了。 李世民继续说道:“朕派使者与你同回,让他们在灵州接收聘礼,九月朕亲临灵州嫁女。” “多谢陛下。”突利设猛的一弯腰,皇帝亲自送女儿到灵州,这可是给了薛延陀大脸了,这荣耀之光能照亮整个草原。 齐公公拿起诏书读了一遍,突利设也做不到全都听懂,反正就是个谢恩,兴奋个够呛。 突利设得到了不少的赏赐,拿到了诏书,在大唐使者的陪同下,心花怒放的踏上了回归的路。 他的事说完了,鄯善州的那个使臣就走出人群,双手举着一个奏章,朝上一揖:“臣奉命前来纳贡。” 纳贡是好事,李世民笑着说了句:“很好,你一路辛苦了。” 齐公公走下金阶,接过奏章放到龙书案上,那个使臣一揖而退,接下来这个早朝也没有什么正事了,很快就散了。 群臣排着队向外走的时候,李泰抬腿朝正门跑去,李治跟个小尾巴似的紧紧的跟着。 “且留步。”李泰拦住鄯善州的使者,那使者一眼就认出了李泰,他躬身一揖:“拜见四殿下。” “免礼,好久不见,鄯善州一切都好吧?” “还算安宁。” “哦,那就好。”李泰缓了一口气,问道:“伊利哈桑有没有跟你一起来?” “她”那使者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看他的表情很痛苦的样子,李泰的心一沉,焦急的问道:“她怎么了?” 那个使者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慢慢的说了起来。苏烈把他们送回鄯善州之后,顺手又把高昌给灭了,高昌原来的王子,那时的新皇麴文泰被活捉到了大唐。 鄯善州过了半年的安稳日子,那半年伊利哈桑过得很快活,后来麴文泰被放了回来,也不知道是痴情还是哪根筋搭错了,又想起来伊利哈桑了,这回连个理由都懒得找了,直接就是上门抢。 鄯善根本没有实力跟高昌对抗,无奈之下伊利哈桑又一次出逃,麴文泰知道她曾经逃往过大唐,于是把通往大唐的路给断绝了。biqμgètν 伊利哈桑东躲西藏的乱跑,结果正撞上了被大唐军队打得落花流水的松赞干布,松赞干布正带着人马往吐蕃撤退,半道上遇着个大美人,这还能放过? 一声令下,直接抢人,伊利哈桑带的那几个护卫,被打得非死即伤,她本人也死在了半路。 据被抓到吐蕃又逃回来了的护卫所说,她没有能力自尽,便选择了活活饿死。 那使者悲叹声声,说道:“我们多次寻找都没有找到她的尸首,最后只给她建了个衣冠墓。” 李泰站在大殿的正门,这个全世界最为辉煌的殿门前,大片的阳光洒下来,照得身上的蟒龙袍金光频闪。 今天的小朝议,李泰没有参加,他失魂落魄的往东宫走,结果却走到了立政殿,来到门口才想起自己已经是太子了,又转身朝东宫走去。 “二哥,你要去哪儿?”李治一直跟着他,他也不说话,李治以为他就是想来立政殿,他怎么到门口又走了? 李泰略低头看着李治,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他长出一口气,抬头望着天空眨了眨眼:“我,我们去看看皇兄吧。” 李泰拉着李治的手,一步一步朝右领军府走去,再有个十来天李承乾就要离京去黔州了。 一路上李泰没有说话,李治没敢说话,眼见着走到右领军府门口了,李泰忽然站住了脚:“我不想去看他了,你想去吗?” 李治仰着头,满眼都是惊恐的看着李泰,二哥是疯了吗?我想看猫、想看狗、想看蚂蚁都有可能,我想看李承乾?嗯,我想看他死。bigétν 李泰知道李治不可能想进去,于是拉着他转身就走,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的从身后传来:“惠褒!” 李泰回头见李承乾站在门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李承乾每天在领军府里随便的走动,领军府很小,他都走的腻歪死了,虽然明知道没有人会来看望自己,却依然喜欢到门口张望。 “哥。”李泰拉着李治快步的朝门口走去,李承乾看到他们特别的高兴,廉平和那几个郎中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走了,他每天连个人都看不到。 他们能过来看看李承乾,李承乾已经知足得不得了了,没想到李泰这一来就陪了他一整天,陪他吃陪他喝陪他天南海北的唠嗑,聊的都是童年和一些无关痛痒的趣事。 李治为了陪二哥,强忍了半天,后来实在忍不了就先走了,他们说话他搭不上茬,这会儿才知道读书有什么用,原来书读少了,人家说话你都听不懂。 李承乾和李泰都是当世顶尖的才子,他们说话就跟古籍和成语字典都成了精似的。 李治无精打采的回到立政殿,一进院门就见父皇在推妞妞荡秋千,他过去见个礼,就去书房读书了。 李世民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抬腿追了过去,非要问个究竟不可。 第529章 兄弟之间兄弟情 夏天的天很长,再长也终有过去的时候,就像喜悦、就像忧伤,再长也终有过去的时候。 李泰和李承乾秉烛夜话,从华灯初上聊到万家灯火,渐渐的夜越来越深了,李承乾笑微微的看着李泰,心中满是恋恋不舍之意,却不得不第三次开口赶他走。 “惠褒,回去吧,这几天就不用过来了。”李承乾知道李泰每天日理万机,他的时间很珍贵。 李承乾也不指望李泰给他送行,这一别差不多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 李泰也知道时间不早了,他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我要有时间就再来看你,没时间也一定送你。” 一整天谁也没提一丁点不愉快的事,有些往事不能提,提起来就只能论仇了。有些往事不能忘,不是不想忘,是忘不掉。 面对李泰的时候,李承乾心底总有沉甸甸的愧疚,自己做了太多对不起李泰的事,到头来还是李泰舍命的救下自己。 面对李承乾的时候,李泰心底也没有看起来这么坦然,他自己清楚他让李承乾遭了多少罪,更清楚每一次对李承乾的好,都只是骗宠的手段而已,现在李承乾反倒对自己感激涕零,自己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血脉的力量在两个人的心底涌动,这一瞬间的亲情有股暖洋洋的热度,不浓不烈,温暖的刚刚好。 李泰离开右领军府,坐着晃晃悠悠的轿子回东宫,朦朦胧胧的声音在脑海里不停的回放。 “易小郎君,我真的叫伊丽哈桑,你真的叫易阳么?” “我白衣叫易阳,我官身姓李,单名一个泰字。”ъitv 李泰轻轻的闭上眼睛,拒绝看到轿内的角灯,拒绝看到轿外的风景,拒绝不了脑海里不断回放的声音。 伊丽哈桑,唯一一个李泰以易阳的身份结识的人,打过几次照面,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确实是有一点交情,李泰至今还戴着她送的九眼天珠吊坠。 伊丽哈桑,李泰了解的不多,直觉觉得她是一个棱角分明、江湖儿女气息很浓的公主。 李泰平时很少有想起她的时候,关于她的记忆一天比一天淡,淡到只记得曾经认识过这么一个人,她长什么模样在记忆中都不太清晰了。 今天骤闻她的惨讯,心底顿时翻起一股巨浪,那么好的姑娘,就因为长的漂亮,躲了虎穴又陷进狼窝。 李泰摩挲着胸前的九眼天珠,掌心里滚滚发烫,虽然从没有想过再跟她有什么交集,内心里也一直希望她能过的好。 李泰这一整天都在逃避,他跟李承乾谈天说地,让自己的大脑时刻不停的在运转,省得闲下来会胡思乱想。 这会儿他终于闲了下来,也终于无法克制这泛滥成灾的思绪,恨意陡起、怒怨无由。 回到东宫,李泰心懒脚懒慢慢的走进寝宫,一路上灯火通明,大殿内也是亮如白昼。biqμgètν 内室没有一个小黄门子,只有四个宫女站在墙角,见李泰回来了,急忙迎上前来齐齐的屈身一福:“拜见太子殿下。” 也不用李泰说话,她们就站了起来,麻利的过来准备帮李泰脱外套,李泰有气无力的一摆手:“都出去。” 四个宫女微微一愣,便又齐齐的无声一福,然后排着队的走了出去。李泰坐在床上,没有半点睡意,推开窗看了半天的星星还是不困。 麴文泰被侯君集给吓死了,高昌也不再是一个国,成了大唐的一个省,吐蕃还在,松赞干布还在。 李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就是静不下来,走到桌边见桌子上铺着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他捏起小茶壶往砚台里倒了点水,亲自动手磨墨,提起笔端端正正的写下六个字。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吐蕃松赞干布,写完就盯着这六个字看,一看就看到了天光放亮。 第二清晨李世民起的很早,很久没在立政殿睡了,这大公鸡的叫声还真的挺动听。 李世民没想到的是李治比他起的还早,朗朗的读书声透着亢奋有力,李世民微微一笑,这孩子是真的知道上进了。 “太子昨天什么时候回去的?”李世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打听李泰的情况。 “三更以后,太子一夜没睡。”陈文就知道李世民要问什么,他昨天临睡觉还派人去东宫请太子,结果太子在右领军府没回来,他也就作罢了。 晚上没找着人,起早一定要找的,陈文早早的派人把太子的情况摸个清楚。 “一夜没睡?”李世民眉头微皱,问道:“昨夜是什么人侍候太子的?” “没人侍候,听说太子新换了个小黄门子领事,他安排了四个宫女侍寝,太子把四个宫女都轰了出去。” “嗯?”李世民懵了,李泰昨天陪了李承乾一天零半宿,这个情况很反常啊。 而且四个宫女侍寝,就算你不用她们暖床,也得用她们上夜吧?都轰出去,然后自己还不睡觉,这是什么毛病? 想起李泰对李承乾的好,李世民脑袋“嗡”一下子,差点晕过去。一奶同胞的亲兄弟,李承乾为什么一而再的要刺杀李泰? 说担心李泰夺嫡,若是李泰对他有什么不好的举动也行,李泰那么死命的护着他,他有什么必要非下死手?除了所谓的夺嫡之外,有没有什么需要灭口的地方? 李承乾这边对李泰出连环杀招,李泰那边只要我没死我就护着我哥,别说皇家兄弟,什么兄弟也不对劲。 李世民紧紧的闭上眼睛,一只手捂着头,脸上就跟扣了个痛苦面具似的,把陈文吓的赶紧伸手扶住他:“陛下,你怎么了?” “没事。”李世民赶紧坐下,脑子可以乱想,嘴不能乱说。 李世民忽又想起从侯君集家搜出的那两个姑娘,李泰连看都没看一眼,条件反射的拒绝。 说实话要不是一时酒兴把那俩姑娘赏给了房玄龄,自己不好意思当面说你不要,我领回去享受,李世民是真想自己留下。 那俩姑娘喘气带着一股奶香味,婴儿般的肌肤天下绝无仅有的独一份,那可是侯君集花大价钱砸出来的人间极品。 李世民也是本着别便宜了外人的心思,才赏给李泰的,他居然不声不响的悄悄把这俩姑娘送给李承乾,他对李承乾的好,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他们真的只是兄弟关系吗? 李世民手肘抵着桌面,捂着头的胳膊直颤,陈文懵得一塌糊涂,自己也没说什么啊,就说太子虽然失眠,但是没有乱来,这也能刺激着他? 太子不能一换再换,废一个不能废两个,以前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不该有的不能有。 “宣长孙无忌、萧瑀、褚遂良”李世民缓了口气又叹了口气:“算了,一会儿我在早朝上说吧。” ъitv 第530章 真的摊上个好爹 六月的天亮的早,今天的天气也还不错,李泰却没有跑步的想法,也不想打拳,感觉很疲惫,他就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的清爽一些,随便吃了口早饭,就到立政殿来找李治了。 走到殿门口就见陈文正无聊的抱着拂尘望天,这天也没有朝霞,也没有好看的云彩,不知道他在望什么。 “太子殿下。”陈文急忙迎上来,笑呵呵的一揖。 “不必客气。”李泰微微一笑,问道:“雉奴在吃饭还是在读书?” 陈文的眼神往李治的书房一飘,说道:“饭也吃完了,书也读完了,在挨训吧。” “啊?他又惹什么祸了?”李泰就这么半天没跟他在一起,一大早他就挨训了,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李泰说着抬腿就往书房那边走,陈文一把扯住了他:“还是别过去了,陛下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 立政殿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来的地方,皇上说不许别人靠近,应该就是专门针对太子说的了,这里也没有别人会来。 “好吧。”李泰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被父皇教训一顿还能怎么样?他干脆就不过去了,就势站下跟陈文聊了起来。 “陛下昨天找了你好几次,你一直在右领军府没回来,今早上一睁开眼睛就问你,听说你一夜没睡,他情绪当时就不好了,大概是气你不知道照顾自己。” 陈文实在不知道李世民这次是因为什么事生的气,自己连饭都没吃,把所有人都给清出去,单独跟李治个小孩子唠上了。 李泰也猜不出来,反正知道老爹在生气,自己乖一点就是了。等了好半天,李世民推开房门走了出来,李治紧跟在后面。 李泰迎上去,恭恭敬敬的一揖:“见过阿爷。” “嗯。”李世民就扫了李泰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奔轿子去了,李泰就目送他上了轿,然后拉起李治边向外走边问道:“阿爷跟你说什么了?”biqμgètν “就说你了呗。”李治走路一蹿一跳的,笑嘻嘻的仰头看了李泰一眼,说道:“放心吧,我没出卖你。” “什么就你没出卖我?我怎么了?”李泰不觉得自己有啥怕被出卖的,李治能知道自己多少事?再说自己也确实没干什么对不起家、对不起国的事。 “哼。”李治小手一甩从李泰的大手里脱离出来,他连蹿带蹦的绕到李泰面前,眉开眼笑的咧着嘴说道:“阿爷问你在洛阳这两个多月,有没有跟房家小姐姐睡一起。” “啊?”李泰差点惊掉下巴,这是什么爹?不着调到了不着边际的地步,就算你想问这个事,也该问我吧?雉奴才十岁啊。 “没事,我咬死了说你没有。”李治小脸洋溢着立了大功的光荣,我跟二哥第一好,绝不会出卖你的。 “我本来没有。” “那谁知道你有没有?”李治一扭脖,忽然又转过头来,两眼冒出狡黠的光,笑嘻嘻的说道:“二哥,我可说你天天都是跟我一起睡的,你千万别说漏了。” “嗯。”李泰无奈又无语,这个爹,真是个爹。 两个人拉着手的来到大兴殿偏殿,比他们早走一步的老爹居然不在,他们直接到前面去坐了。bigétν 李泰一如既往的端坐,李治一如既往的坐不住,非抻着脖子往后看,这一看不要紧,又看到一个奇装异服的。 李治溜溜的跑到李泰的身边,小声的问:“二哥,天天有蛮夷来上朝啊?” 李泰回头看一眼,今天来的异族人士不是薛延陀的使臣也不是鄯善州的使者,平时也没有这么多的异族上朝,偏李治来听政这几天一天一个。 “我听政半年也没有三个,你听政三天就三个。”李泰笑着一指对面的椅子:“赶紧回去坐好,听政不许说话。” “哦。”李治笑嘻嘻的回去坐了。 李世民龙行虎步的走进大殿,群臣起身行礼,齐公公一声高喝,早朝正式开始。 大唐的臣子非常有礼貌,约定俗成的规矩是让远方的客人先说话。那个异族人士一步走出人群,朝上一揖:“臣河源郡王慕容诺曷钵,特来朝见吾皇。” 本来没几个人认识他,一听他报出这个名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原来他就是吐谷浑的那个小国王啊。 当初吐谷浑国内大乱,向大唐递降表求保护,李世民派李靖和侯君集前去平定吐谷浑国内叛乱,稳住了慕容诺曷钵的王位,并封他为河源郡王,同时赐予乌地也拔勤豆可汗封号。 也就是说慕容诺曷钵现在对外可以称可汗,算是个国王,对大唐要称郡王,算是大唐的臣子。 慕容诺曷钵即位之初,臣子闹叛乱是大唐替他镇住了局面,没几个月吐蕃向大唐求婚不成,就认为是吐谷浑的人从中作怪,出兵欺负吐谷浑,又是大唐出兵把松赞干布给打回了老窝。 吐谷浑做为大唐的一个州,享受着大唐的保护,必须按时向大唐纳贡,这种事随便派个人过来就行。 慕容诺曷钵对大唐的感激之情是很深厚的,所以这次他带着老婆亲自来长安朝见李世民,要当面向大唐皇帝道谢。 “免礼。”李世民笑呵呵的向下望着,李世民就看前来纳贡的人最顺眼:“路远迢迢辛苦你了,吐谷浑近来安宁否?” “自得吾皇庇佑,一向安泰。”慕容诺曷钵躬身一揖:“臣此次乃是携妻同来朝见的,只因她没有封号不能上殿,臣自知寸功未立,赧颜替妻讨封,以求共沐皇恩。” 慕容诺曷钵被封为郡王之后才娶的老婆,他不能自己给老婆封个郡王妃,这个封号得皇帝给赐才算数。 “哈哈哈,好。”李世民有意让那些边边角角的蛮夷番邦之族看看,归顺大唐是有待遇的,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朕赐你妻李姓,封为弘化公主。” “谢陛下!”慕容诺曷钵激动的“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磕头叩谢天恩。 本想讨个王妃的封号,没想到被赐了李姓,还封了个公主,这一来他可就成了大唐的国婿,其他部族都得高看吐谷浑一眼了。 慕容诺曷钵高兴,李世民也高兴,一封诏书另外再赐个三瓜俩枣的,就把他乐乐呵呵的给打发回去了。 除了这件事,又处理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李世民看没人上本了,他向下扫视一圈,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要宣布散朝了的时候,李世民开口下了一道命令。 “凡四品以上京官,家中有十三至二十岁待嫁之女者,将名姓八字贴呈交上来,即日起遴选大族良家女子以充实太子东宫。” 第531章 当儿子也不容易 李世民一句话,李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惊鄂不已的朝上望着,这个爹是咋滴了?我正妻还没进门呢,就塞一东宫小妾? “父皇!”李泰抱拳一揖,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口,李世民站起来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就走了。 “这”李泰傻愣愣的扭头看向李治,李治瞪着大眼珠子,手捂着嘴,也是一幅吃惊的样子。 李泰一转身,身后就是他的太子太师长孙无忌大人,他满面急切的说道:“舅父,这算怎么回事啊?你帮我劝劝父皇收回成命吧。”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亲和的说道:“这不是正常的吗?论公论私于家于国都是应该的,你不用多想,遵父命就是。” 长孙无忌才不劝皇帝收回成命呢,这命令下的多好,为什么要收回? 在大族高官中遴选良家女子纳入东宫,说不定哪个能把李泰迷住,太子妃现在可只是个口头定婚,连个定婚文书都没有,说换人就换人。 李泰一点这个心思都没有,虽然东宫很大很空,但是他真的不需要什么小妾来充实东宫,一天到晚不是这个缠就是那个绕,还干点正事不了? 李泰见长孙无忌没有帮忙的意思,他抬腿跑到房玄龄的身旁,焦急的唤了一声:“太傅。” 房玄龄知道他要说什么,却也只能送给他一副爱莫能助的眼神,如果自己只是太子太傅,或许还能替李泰劝劝皇帝,但是李泰跟自己的女儿有了婚约,自己没法说不让人家纳妾的话。 房玄龄都怀疑皇帝就是针对他来的,他拒绝了皇帝赐的那两个美人,当时皇帝就把那俩美人赏给李泰了,李泰拒不肯纳,说是不喜欢那种妖气满满的。 皇帝现在来这么一手,就是堵李泰嘴的吧?这回大撒网的挑,你喜欢啥样的都有。 “你帮我劝劝父皇收回成命吧。”李泰相信房玄龄一定是愿意帮自己的,他肯定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难过。 房玄龄轻轻的叹了口气,苦笑道:“太子殿下,你觉得这话我能说吗?” “这”李泰急的直搓手:“这可怎么办呢?” “陛下着急抱孙子,你该大婚了。”房玄龄小声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便也抬腿走了。 房玄龄不怕太子纳妾,怕太子换妃,你纳不纳妾的,你倒是赶紧把婚期定下来呀,这事总不能让房家跟你提吧? 求人不如求己,自己跟老爹沟通去吧。李泰沉口气,转身往后走,他拉着李治大步流星的来到两仪殿,结果皇帝不在,今天没有小朝议。 他俩又来到甘露殿,皇帝还不在,陈文也不在,问小黄门子更是一问三不知,难道父皇到后宫去了? 李泰和李治两两对望,连人都找不着还说什么事? 李治仰头望着李泰,看他一脸愁云浓的都化不开,小心翼翼的问道:“父皇不是故意躲着你的吧?” “这倒不至于,父皇怎么会躲着我?”李泰长出一口气:“算了,这也不是急事,我们回去读书。” 这的确不是急事,名单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收得上来的,走流程也得几个月,有的是时间慢慢磨。 李治跟着李泰走向立政殿,走几步还回头望望,呢喃着:“这么一会儿父皇就不见了,他干什么去了呢?” 李世民也没干什么,下朝就直接奔右领军府去了。 李承乾自从脚好了,心情就好得要起飞,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那会儿唯一的愿望就是活下来,哪怕残疾,哪怕在街边乞讨,活着就行。 曾经活得百无聊赖,以为自己对这个世界一无所恋,恨不得找一个理由去死,当生命真的接收到了死神的邀请函时,他才知道只要能活着,什么都可以不要。bigétν 一个被囚禁的人,哪里敢要求改善一下生活条件?又怎么敢奢望有人给自己治病? 然而好日子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来了,如今他唯一的痛苦就是心底的愧疚太深了,像佛祖般拯救他,像菩萨般佑护他的人,恰恰是他处心积虑苦害不死的李泰。 想太多了没用,从前自己贵为太子的时候没有拿他当弟弟来爱护,如今他是太子了,自己想回报他,又凭什么? 李承乾早上起来,就在院子里打拳,他再也不想失去健康了,他现在最喜欢的就是走,有事没事就来回的走。 原来不骑马、不乘轿、不坐轮椅都没什么,只要有双好脚,就是最幸福的。 李世民远远的看到李承乾拳打的行云流水,闪转腾挪之间灵活如猫,出拳踢腿刚劲有力,颇有破竹之势。 看到他身体好起来了,自己应该是最高兴的,可是现在说什么都高兴不起来了。 李世民现在一点也不在乎李承乾的身体怎么样,整死他能换回个干净的李泰也绝不眨眼。 李承乾拳打得很投入,偶然一个转身发现李世民站在不远处,他惊喜的唤了声:“阿爷?” 李承乾急忙收了拳势,笑呵呵的跑到李世民面前,规规矩矩的深深一揖:“拜见阿爷。” 李世民也不吭声,就摆了摆手,右领军府里除了李承乾,凡是会喘气的都被赶了出去,连陈文都不许留下。 李承乾躬身难起,这气氛又令人紧张的要死,他心怦怦乱跳,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事。 陈文在府门口倚着柱子向里望着,离的远也听不到他们父子俩说些什么,只看到李承乾直直的跪着,不时的还磕个头,过了有半个时辰,见李世民打了个手势,他急忙带着羽林军颠颠的跑了过去。 走到近前才看到,李承乾的额头磕得隐隐见血,满面泪痕,眼睛肿得像个桃,陈文还真没见过李承乾有这么惨的时候。 李承乾说了好多的话,可是父皇不信他了,他哭得嗓子嘶哑,可是阿爷不疼他了。 李世民一句话,把李承乾给关进了刑部大牢,他自己也坐着大轿赶了过去,牢里没什么别的,就是刑具齐全。 琳琅满目的家伙式看得李承乾毛骨悚然,他膝盖早就跪破了,裤子前面都渗出了血迹,他疼得不能直接屈双膝,便一撩襟袍,一条腿一条腿的跪了下去。biqμgètν 李世民看到了他裤子上的血,却依然冷着一张脸,仿佛这个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到底有没有实话?” “阿爷,你能给我一句实话吗?”李承乾双手撑着地,疼得倒吸冷气:“你是立惠褒为太子后悔了,想找个理由废了他,还是处罚孩儿太轻了,找个由头出气?” “放肆!”李世民暴吼如雷,李承乾抬头仰问:“那为何非要将孩儿屈打成招?” 第532章 前太子爷的供招 屈打容易,成招很难,纵然官法如炉,也总有炼不化的顽石,自古以来能熬刑硬汉总有那么几个。 李承乾从小身娇肉贵,除了跟赵节他们歃血为盟那次以外,就没受过伤。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熬刑的一天,哪怕是造反之后,他也知道他的结局,最惨也不过就是一杯鸩酒或是一段白绫,连一把匕首都不可能。 谁能想得到,当他一切罪过都被揭过之后,他居然会无故的镣铐加身,李世民一句话,他被吊了起来,还算狱卒对他不错,让他脚跟能沾到地面。 李世民扫视一圈,这屋里也没件轻点的物什,多数都致残,最轻的鞭子都是纯牛皮的。ъitv “拿根藤条来。” 李世民到底舍不得真的打坏了他,藤条这东西抽人是相当的疼,比牛皮鞭也不差,但是伤害小,皮鞭一下就皮翻肉卷了,藤条很少能抽破,使大劲抽破伤口也要细得多。 狱卒很快就拿了根藤条过来,李世民摆摆手把所有人都赶走了,他倒不是怕别人打得重,而是他问的话怕别人听。 李世民甩了两下藤条,吓得李承乾直眨眼,李承乾没挨过抽,但是他抽死过人,以前抽人时那种酣畅淋漓的快意,此时都化作了无边的恐惧侵袭并漫布在心头。 “你该知道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无论真相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太子不可能因为这么点事就被废,为了太子的名声也不会对你徒加罪名。” 李世民冷冷的凝视着李承乾,眼中连失望都没有了,有的只是审视,鹰一样的审视。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知道我很脏,我知道我有多不堪,可是我还没龌龊到你想像的地步,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侮辱他,阿爷,我没那么畜生吧?” “世仰双仙,元礼舟中携郭泰。人称连璧,夏候车上并潘安。”李世民微眯着眼,恨恨的问道:“这是谁写的?写谁的?” “我写的,写的我和称心。” 李承乾还记得那天他刚写下这副对联,李泰就走进了他的书房,他以为李泰会嘲讽他或是教训他,没想到李泰却说了句“人生难得一知己。”那一刻的感动再一次从心底涌起,依然带着丝丝热度。 “你写的联,他为什么抄下来,还夹在书册里?”李世民是认得出来他们俩的字的,他看到的那幅联绝对是李泰写的。 李泰只是觉得这幅联不错,便顺手写了下来,随意的夹到了一本书里,却忽略了李世民有个偷看的毛病,他要是直问,李泰也就解释了,他偏不问,不问不算,他还乱猜。 李世民起初怀疑这幅联比喻的是李泰和陆清,他把陆清查了个底掉,确认他俩没事也就把这个对联的事给放下了。 现在他又怀疑这幅联比喻的是李泰和李承乾了,可巧李承乾还承认联是他做的。 “我怎么知道?”李承乾是真的不知道李泰把这幅对联写下来了,而且这也不算什么事吧?一幅对联能证明什么呢? 李世民“嗖”的一下举起藤条,“啊!”李承乾吓得一声尖叫,死死的闭上眼睛。 李承乾很怕,怕得脸上的肉都在抖,不过他没有说话,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说过无数次了,但是李世民不信。 “你还知道害怕?”李世民没有真的抽下去,只是用藤条指着他:“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给我说实话。” “我不敢说谎,我们真的没有,莫说他,便是我也不曾起过这种念头。” “鬼信你的,什么都没有,你们这对兄弟应该是冤家对头,他会一次又一次舍死忘生的救你?” 李承乾也不明白李泰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对他的包容,真的是心比大海都宽。李承乾无话可说,李世民也懒得再跟他说车轱辘话,举起藤条就抽了下去。 藤条起起落落,惨呼高高低低,抽两下问一句,先前还有声声求饶,后来便是无可奉告。 害怕这回事,只在没打到身上的时候有,打到身上以后就不再是怕而是疼了,怕会让人慌乱,疼则会让人冷静。 李承乾身体挨着打,心却静了下来,他疼就连喊带叫的哭,只是不管再问他什么,他都不开口了。 李泰不知救过他多少次,他也没什么能力回报,就这么一条命,哪怕是把命扔到这儿,他也不想用谎言去污李泰的名声。 打人看起来挺痛快,谁打谁知道,打人一来很累,二来根本不出气,越打越狠越气愤,越打越急火越大。bigétν “啪!”的一声脆响,藤条生生被打断了。藤条的韧性极强,很少有打断的时候,可见李世民是使了多大的力气。 他气恨恨的把藤条往地上一扔,见李承乾依然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一声不吭,他伸手掐住他的下巴才发现他晕过去了。 李世民慌乱的把他解下来,他软软的瘫倒在地,浑身颤抖成团。 李世民光顾着生气了,都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这会儿他才知道着急,抱着李承乾轻轻的拍打着脸,轻轻的呼唤:“高明,高明。” 李承乾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喊他,他费力的睁开眼睛,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他苦苦的一咧嘴,笑是没笑出来,哭也不算哭,只有哭腔没有眼泪。 他从小到大没受过教训,不管犯了什么错,老爹都会替自己扛,哪怕是在东宫给称心立碑建坟,哪怕是造反失败,都没有真的被打过。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只觉得很有意思,他第一次被抽打着教训的理由竟然是他坚持要说实话,看来说实话的罪过大于造反。 “没事了,别怕。阿爷不打你了,阿爷相信你们。” 李世民坐在地上紧紧的抱着他,看他这个样子,李世民心里实在是难过,从小到大没在他身上加过一指之力,这怎么血一上头就控制不住了呢? “我,我招”李承乾的嗓子早喊破了,肿得没缝,喘气都难。 李世民看他说不出来话,便问他:“你想说话说不出来?” 李承乾点了点头,李世民心疼的差点哭了:“别说了,先治病,好了再说不迟。” 李世民把所有人都打发走了,他只好亲自跑出去叫人,李承乾努力的爬到桌子边上,把桌上的纸笔拿下来,就在地上写下了他的供招。 “雷骤风狂不稍停,江倾海覆意难平。荣宠在身罪可恕,失势无辜受酷刑。君王弄权任云雨,何须假意问案名?龙眼无恩天作恶,藤条打断父子情。” 第533章 两仪殿太子怒了 李承乾身上都是皮肉之伤,可以说伤的不重,但是很惨,最惨的不是鞭伤,而是手腕,被铁铐磨得一圈都没有多少完整的皮肤了。 他真是拼着死命的写下那么五十多个字,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浑身都疼的钻心,已经彻底不抱生望了,他豁出死去也要痛骂两声。 写完以后他转头看了看,这屋里没有直接能要人命的刀剑之类的利器,就是有,他现在都站不起来了,也没有能力过去拿,他手里只有一支毛笔。 毛笔的笔杆不算贵重,非金非玉就是普通的紫竹杆,李承乾双手抓着笔杆用力的弯折。 他想折断笔杆,利用断竹的茬口自杀,可是他的手腕不只是疼还严重的影响他发力,心劲很大手劲不足。 他试了两次没有成功,这时已经有人跑了过来,他恨恨的把毛笔往远处一扔,闭上眼睛,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首讽君谤父的诗就在他的身前放着,挺好,杀人不一定用刀,用嘴也行。李承乾虽然疼得浑身抽搐,脑子却是极度清醒的。 自杀和被杀有什么区别?反正也不想活了,被杀就当是别人帮了自己的忙了,毕竟自己现在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ъitv 两个侍卫跑到近前,一个捡起那张纸,顺手就放到了桌子上,一个抬手拍了拍李承乾的胳膊,李承乾疼的一皱眉,“嗯”了一声。 那侍卫直起腰,说道:“还活着,咱们把他拖出去吧。” 另一个侍卫向后望了望,压低了声音的说道:“你疯了?他可是陛下的嫡长子,你敢拖出去?” “他这不就是陛下打的吗?陛下都拿他当囚犯了,咱还拿他当太子不成?” “少废话,你在这儿守着吧,我去找个东西抬着他。”那侍卫说着转身向外跑去,半路遇上李世民,他急忙收住脚,刚要躬身行礼,李世民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我看他浑身是伤不便行走,我去找个木板抬着他。” “不用。”李世民可不想用木板,木板太硬了,从刑部大牢到右领军府路还是挺远的。 “哦”那侍卫只好跟在李世民的身后走着,另一个侍卫见伙伴被皇帝给带了回来,就知道皇帝不同意抬着李承乾走。 他得意的踢了李承乾一脚,阴阳怪气的说道:“起来吧,还等谁背你呢?” 李承乾一来根本就没有能力起,二来也根本就不想起,他挨踢就喊一声,然后就装死。biqμgètν 那侍卫也不在乎李承乾是趴着是站着,他见皇帝走过来了,急忙跑到门口深深的弯下腰。 李世民看一眼这个侍卫,说道:“你把他背起来,小心些,别弄疼了他。” “是。”这侍卫应了一声,转过身朝趴在地上的李承乾走了过去,背他容易,不弄疼他?他伤口多数在身体的前面,怎么能不疼? 皇帝大概就是顺口这么一说,皇帝要是真的在乎他疼不疼,就不会打他了。 这侍卫走到跟前,伸手抓住李承乾的手腕,打算一个转身把李承乾背起来,结果这一抓抓了一手的血,一撸一拽特别的滑,没把李承乾扯起来,可把李承乾疼了个要命。 李世民一个箭步冲上来,俯下身去这才看到李承乾的手腕惨不忍睹的样子,他真的没想到吊铐会对手腕对产生这么大的伤害。 一般来讲只是吊铐不会这么严重,只是鞭抽也不会这么严重,但要是二合一,那就没好了。 “啪!”李世民狠狠的一巴掌扇了过去,打得那个侍卫眼前发黑的转了两三圈,最终双手按着桌子才稳定下来。 李世民再恨自己也不能打自己,打别人不用客气,他还理直气壮的吼道:“朕让你别弄疼他,你敢当面抗旨?” 抗旨,区区一个侍卫可没这么大的胆子,他脑袋嗡嗡直响,也没听清皇帝说了句啥,他眼前金星乱冒之际,看到桌子上有一张纸,缓了缓他看清了上面的字。 “陛下”他拿起纸,双手颤抖的递给李世民:“你看他写的。”那侍卫知道皇帝打他就是心疼儿子了,如果皇帝看到这首诗就不会再心疼儿子了。 李世民接过来,快速的扫了一眼,便将纸折了两下塞进袖子里,这时候他哪有闲心计较李承乾几句怨愤的言语。 另一个侍卫蹲下来,看李承乾这一身的伤也没法背,他一个公主抱把李承乾给抱了起来。 “走吧。”李世民吩咐一声,那侍卫赶紧向外走。 一行人很快走出了刑部大牢的牢门,外面阳光明媚很是明亮,见他们出来了,陈文赶紧的打起轿帘。 那侍卫抱着李承乾小心翼翼的把他放进皇帝的大轿里,安置妥当之后,他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路虽然不远,但是真的挺累。 另一个侍卫也不自觉的擦了把汗,虽然不累,但是真的有点后怕,皇帝居然让李承乾做御辇,看来自己只挨一巴掌算是轻的了。 李世民并没有急着赶路,而先问了问这两个侍卫的名字,然后他们就都不再是个侍卫了,一个升为了统领,另一个就自由了,领俸回家可以随便选择职业了。 李承乾再次回到右领军府,御医早已等候多时了,李承乾心如枯井,任由御医们摆布,不挣扎、不抵抗、不配合。 他身上的伤倒也好处置,药水、药膏、绷布就全解决了,很快把他缠得跟木乃伊似的,御医开了方子,自然有人去熬药。 李世民一直在屋子里守着,直到都处理完了,他才离开,从头到尾父子俩没再沟通过,确切的说是李承乾没再开过口,除了疼会喊。ъitv 李世民以为他现在是说不了话,也没有难为他,知道他现在是最恨自己的时候,自己留下只能让他心里火更大,于是他悄悄的走了。 这顿折腾是何苦来的?李世民坐在轿子里不住的后悔,拿出李承乾的诗看了好几遍,生气吗? 生气啊,生气不因为李承乾言语忤逆,就因为他说的对,如果李承乾现在还是太子,今天挨这顿打的人一定是李泰。 但是现在李泰才是太子,李世民必须维护太子的颜面,这种事莫说审太子,连提都不能提,有这回事也得当没有,没有就更不能往他心里种这颗毒种子了。 有气无力的走进两仪殿,才走到院子里,就听室内传出李泰的一声暴吼:“你是不是以为我敢打你?” 李世民一愣之下站住了脚,这时又传出“怦!”的一声响,明显是拍桌子的声音。 “你长几个脑袋?我问你你长几个脑袋?” 第534章 太子太师有方法 李泰说话从来都不会高声,李世民好多年没听到过李泰喊了,他这是因为什么事,这么连吼带叫的? 李世民快走两步,一下推开房门,见李泰脸红脖子粗的坐在侧面的桌子后边,桌子上铺着几张凌乱的纸,桌子前面站着一个战战兢兢的李治。 李治听见门声,扭头一看是父皇来了,他撒开丫子就朝父皇扑了上来,抱着李世民“哇!”的一声就开哭。 李世民今天听多了儿子的哭声,大儿子哭完,小儿子哭,这谁受得了? 李世民一把搂住小李治,李治最近表现可是棒得很,读书异常用功,特别礼让妹妹,吃亏都不急眼,而且那张吃人的嘴可是很久没刀人了。 不管因为啥,都得先哄小儿子不哭,李世民搂着他慢慢的朝李泰那边走,亲和温柔的问:“你二哥欺负你了?” “阿爷,我不想学《算经》了。”李治抽抽答答的,小眼神直往桌子上飘。 《算经》就是数学,原本这不是必须学的内容,是李泰安排学馆授课,还定为科考内容中的一经。 这件事两年前皇帝就批了,李世民笑呵呵的说道:“《算经》有什么难的?是不是长史没教好?” “长史把我做的题给二哥看,二哥要打我。” “没事儿,阿爷看看,题做错了就重做,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世民手指一捻桌子上的纸,看到上面写着题目“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这就是现在小学生学的鸡兔同笼,告诉你一共有多少头、有多少脚,让你算有多少只鸡,有多少只兔子。 长史当然是给讲过解题思路了,李治当然是听懵圈了,顾了头顾不了脚,没多大一会儿工夫,感觉自己根本就不识数了。 李治听得天花乱坠,长史累得口吐白沫,最后长史把他做的题送到李泰这儿来了。 李泰正批奏章呢,见晋王长史过来了,赶紧热情招待,又是让坐又是让茶,听长史说完,李泰陪着笑脸把人家送走,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让李治把这个问题整明白。 结果整整整了一个半时辰,李泰给他讲了不下二十次解题方法:“假设笼子里全是鸡的话,有三十五个头,就是三十五只鸡,那一共 就有七十只脚,而题目上是九十四只脚,少了……” 李治每次听的时候都表示听明白了,听得明明白白的,让他做他就出错,好不容易他把这个死记硬背下来了,李泰给他换个数,他就又不会做了。 李世民一看李治写的这玩意儿,也不怪李泰急眼,李泰教他的是:“假设全是鸡,应该有七十只脚……”李治写的是:“假设鸡有两只脚,应该有四十七个头……” “鸡有两只脚还用假设吗?不假设鸡有几只脚?”李世民也没控制好声调,李治撇撇嘴又要哭,因为这个头和脚的事,都挨好几个人拿戒尺吓唬了。 看他吓的胆战心惊的模样,李世民当时就心疼了,哄他道:“雉奴,不用怕,这是你二哥不对,他没本事,他没教会你,还有脸喊呢,教学问必须得有耐性。” 李世民说着斜了李泰一眼,可巧李泰也正斜眼瞟着他,李泰冷哼一声,一梗脖子,虽然没说话,脸上也明明白白的写着“你有本事,你儿子你教吧。” 李世民也懒得跟李泰计较,一看他就是气懵了,也够可怜的了,于是缓了口气,和颜悦色的说道:“阿爷教,你看,咱们假设笼子里全是兔子,三十五个头,那是几只兔子?” 李治眨眨眼睛,极其认真的回答:“一百四十只兔子。” “啪!”李世民狠狠的一拍桌子,怒吼道:“一百四十只兔子,长三十五个头?你长几个脑袋?你摸摸你长几个脑袋?” “哈哈哈”李泰忍不住大笑起来,这话好生耳熟,这不就是自己刚刚喊过的话吗?“阿爷,我可忍了一个多时辰才发火,你一下就发火了,谁没耐性?” “这”李世民一下被怼得无语了,他张口结舌的点指着李治说道:“这谁能教得了?” “吱呀”一声门响,陈文走了进来:“陛下,长孙司徒来了。” “请。”李世民抬腿朝他的椅子走了过去,李泰赶紧站起来:“我去迎。” 李泰到殿门口先行拜师礼,再请长孙无忌先进门,长孙无忌笑着回了礼,问道:“陛下在么?” “在,就是心情不太好。”李泰笑着说道:“《算经》里一道鸡兔同笼的题,雉奴的脑子就转不过来弯了,把阿爷气个够呛。” “这有什么难的?”长孙无忌笑呵呵的走进屋里,见李世民的脸色的确是欠佳,小李治可怜兮兮的靠着桌子站着,嘴撅得老高。 “什么题不会?舅舅教。”长孙无忌大步流星的走过去,看了看题,和别人一样中规中矩的给李治讲了一遍,李治态度很认真、能力很强悍,发挥的超级稳定。 就在李世民和李泰,都抿着嘴的等着看长孙无忌暴跳如雷的时候,长孙无忌脸上笑意盈盈的,如沐春风般的对李治说道:“这破题哪是这么讲的?舅父有办法,跟我来。” 长孙无忌拉着李治就往外走,李世民和李泰赶紧跟上,这是什么教育方法?拉到没人的地方胖揍一顿吗? 长孙无忌拉着李治走到尚食局,也就是俗称御膳房的那个地方,他一声令下,让人准备个超级大笼子,连鸡带兔往笼子里关,然后用布罩上。biqμgètν 下人给报个头数和脚数,然后长孙无忌就递给李治一根小短棍,告诉他可以在地上算题,给他半柱香的时间,算对了的话,奖励他铜钱一串,算错了的话,鸡兔全杀,再来一笼继续算。 “咱们算十笼的,你对一笼,舅父给你一千文,你错一笼,杀掉的鸡和兔都得你付钱。” 长孙无忌平静的看着李治,李治拿着小破棍,无助的眼神在父皇和二哥身上来回扫,李世民就一副看热闹的姿态,反正不输他的钱。 李泰则向前一步,开口说道:“鸡兔本无辜,空生悲天悯人之心没用,须有济世安邦之计才行。” 李治看着下人们真的往笼子里抓鸡和兔子,他真的很慌,李泰一句话,他的心就静了下来,没有本事就保不住鸡和兔子,你愤怒、哀求、慌张都不会有用,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可怜弱者。 李治拎着小破棍,走的远一些,蹲下来自己给自己出题,如果是两只兔子一只鸡,那么……如果是五只鸡六只兔子呢? 自己提前知道答案再倒推回来,突然之间就豁然开朗了,原来一旦开了窍,这题是如此的简单。 李治一口气答对了十笼,长孙无忌输了一万枚铜钱,他笑问:“我是不是上当了?你们一家人合伙骗我的吧?” 大家正哈哈大笑,右领军府的校卫急急的跑了过来。 第535章 我就提个小建议 李世民刚从右领军府回来,远远的就认出了这个校卫,他抬手摸了摸李治的头,笑着对李泰说道:“你带他吃点好的奖励一下,这小脑瓜挺好使的。” 李治当时就高兴了,李泰扫了一眼那个侍卫,知道这是有事怕他听,于是他笑着应了声:“是”,又转身对长孙无忌一揖,然后拉着李治走了。 李治小眼睛也尖,一走一过打量了那个校卫两眼,就认出他是右领军府的人了,他悄悄的说道:“那不是看着李承乾的人吗?阿爷为啥打发咱俩走?” “他就要去黔州了,阿爷不得给他的好大儿,安排点特殊的待遇?”李泰酸溜溜的像谁亏待他了一样,他就觉得李世民心里最重要的儿子永远是李承乾。 李治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不就给点钱吗?像谁能眼红似的。” “钱无所谓,给钱还用瞒着咱俩吗?我估计是给特权,不逾制不需要背人。” 李治嘿嘿一笑,狡黠的小眼睛直眨巴:“二哥,咱俩算不算妄议父皇?” “你告我去吧,我什么都没说。”李泰拉着他的手,笑呵呵的甩着,理直气壮的说着无赖透顶的话:“反正你没证据,我就不承认。”bigétν 他们欢欢喜喜的走了,那个校卫跑到皇帝身边,恭恭敬敬的躬身一揖:“陛下,李承乾不喝药、不吃饭、不饮水也不说话。” 开始的时候都觉得李承乾挺好侍候,怎么摆布都行,他疼了就给个动静,不疼就不吭声。 过了一个时辰,药熬好了,李承乾不肯张嘴,谁说啥他都没反应,拿勺喂他他也不喝,硬灌又没人敢。 若是平常的囚犯怎么都好办,李承乾是皇帝的嫡长子,原本也有不少人觉得他彻底完了,但是李泰对他的照料无比精细,使得没人敢轻视他。 现在他虽然闹了一身的伤,却是坐着皇帝的御辇回来的,还是皇帝亲自送回来的,谁敢慢待他? 无奈之下,只好报给皇帝,李世民一听就知道李承乾这是在跟自己怄气,虽然真的很心疼他,但是堂堂帝王真的没有随随便便向谁低头的习惯。 “莫理他,他爱吃不吃、爱喝不喝。”李世民嘴上说着不理他,但又怕下面的人真的不理他,于是补充道:“按时给他送过去,他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给他热,他实在不吃也不用管他。” “是。”校卫一揖而退,得了皇帝的准信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长孙无忌看着校卫远去的背影,有几分疑惑的问道:“高明喝什么药?生病了么?” 李世民深深的叹了口气,没有吭声,长孙无忌见皇帝一脸的愁烦,便宽慰他几句。 “事情都过去了,骨肉总有骨肉情,他也快到流放的日子了,他故意不吃不喝,应该就是想见见你,你就去看看他又有何妨?” 李世民不耐烦的咬了咬牙,抬腿朝两仪殿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去看他了,越看越上火,越说越来气,我就抽了他一顿,他这是跟我闹脾气呢,闹吧,饿死他我也不管。” “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长孙无忌随意的附和了一句,心里无限的后悔,早知道皇帝铁了心的想留李承乾一命,当初就该替李承乾说句话。 短短的两个月,来济从小小的通事舍人升为了中书舍人,通事舍人是从六品上,中书舍人是正五品上,整整升了六级,一步升六级,比陆清升官速度还猛的,也就他一个了。 长孙无忌当然不是羡慕来济升了多少级的官,长孙无忌的官已经大到顶点了,长孙无忌只是后悔错失了一个加固皇宠的机会,惹得皇帝对自己越来越淡漠了。 “陛下”回到两仪殿,长孙无忌刚坐下就开口说道:“科举取士一事,我反复思量、夙夜难寐,最终还是觉得不妥。” 科举一旦推行下去,百姓就有了当官的通道,让庶族甚至平民成为朝堂上的新鲜血液,首先受到冲击的就是士族。 士族不是想把持朝政,而是想永远独自把持朝政,甚至皇帝如果不能令他们满意,他们就换个人来当皇帝。 隋代北周,唐代隋,归根结底都是没有很好的保障士族的利益,士族不认可当朝皇帝便推翻这个朝代,换个人重来。 “科举早就有,又不是谁心血来潮现弄的,这有什么不妥?”李世民是坚决支持科举的,不是对百姓有多好,而是不想永远受制于人。 士族的势力越大,皇家越是受到掣肘,就好比一个厨子手中的刀具无比华贵却不趁手,那莫不如换上平实而好用的。 士族在朝中为官,大多空摆架子不干实事,让他们干点什么事,他们未必听话,李世民怎么能一直忍受这样的臣子存在? 崔家女索聘千斤黄金一事,皇帝几下禁令都只是一纸空文,人家凭什么听你的?人家的女儿就这个价,皇帝也没招。 说起来是一件小到极点的私事,但是皇帝的话说出去没有作用,这是小事吗? 甚至当皇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之后,要求重新修订《氏族志》,高士廉依然敢把崔民干列为一等豪门,而皇族则是次之一等。 由此可见士族是何等的强横,皇族还需要歇斯底里的跟他们掰扯谁的姓氏更尊贵,好不容易《氏族志》二次重编把皇族列为了一等。 表面上皇族占了上风,事实上《氏族志》却又被他们说成是功勋格,士族从心里不承认《氏族志》的权威性,更有甚者公然提出以入《氏族志》为耻。 士族如此有底气的原因就在于整个朝堂上,几乎所有为官的人都是士族或者士族的近亲,包括李唐皇室、包括魏征与房玄龄这样的重臣、更包括长孙无忌这样的外戚。 长孙无忌当然知道科举是隋朝就有的制度,他说道:“你就不想想隋是为什么灭亡的吗?若不是科举太过荒唐,怎会惹起众怒?” “你这话朕不敢苟同,隋是怎么亡的,没人比咱们清楚,你怎么能说它罪在科举?” 长孙无忌是陪着李世民一路打天下的人,当然知道隋是怎么倒下的,他说道:“隋灭亡的原因很多,就其内因而言,科举绝对是其中一条。” “依你之见呢?难不成废除科举?” “臣以为只要设定一个参考条件,规定庶族不许参加科举,这样既能保证大局安稳,又能通过科举选取贤能之士,陛下以为如何?” “哦。”李世民这回听懂了,长孙无忌这是对科举没意见,对取士没意见,对科举取士有意见。 第536章 流鬼国使臣来唐 李世民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长孙无忌是真逗,保留科举但不允许庶族和平民参考,就是把科举变成士族专享的游戏呗? 这样做对于提升士族内部的竞争力是有好处的,择优而仕毕竟比单纯的凭血缘入仕要公平得多了。 “开科取士就是要公平,凭谱牒参考,拒庶族、平民于门外,这该怎么向天下人交待?” 李世民说什么都不可能同意设这个门坎,这个门坎一设,从此天下除了士族就不会有读书人了,读书也没有出路,还不如多种两亩地呢。 长孙无忌要的正是这样的局面,天底下若只有士族读书,那政权就永远掌握在士族手中,文盲肯定当不了官。 “天下人要什么交待?天下人要的只是安稳,原本都能各顾营生,科举一开都奔着仕途去读书了,十之有九官没考到手,又年复一年的荒废了营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长孙无忌眼见着李泰在长安、洛阳两地开学馆,夜以继日的编写教材,难免忧心忡忡又不能说李泰做的事不对,只好从皇帝这边开劝了。 “自两汉始便是依门阀定官爵,时至今日朝中臣子已然俱是出身于名门望族之家,人人耻与庶族通婚,个个与庶族坐不同席,焉肯与之同朝为官?” 长孙无忌深深一叹,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隋朝别出心裁搞了个科举制,使得多少重臣离朝而去?以隋之强盛,若非它自取祸端,焉能一夜梦碎?” 士族瞧不起庶族,不愿与之为伍,这是事实,别说庶族,就是皇族,人家也不放在眼里。 李世民也不想跟他辩论不休,就微微一笑道:“今年又不开科,开科是明年的事,急什么?找个时间慢慢的议就是了。” 长孙无忌也知道这事急切不得,警钟得慢慢敲,没事就敲敲,不能一下敲狠了,把钟敲响就行,敲裂缝就完蛋了。 长孙无忌就是来提这件事的,事说完了,稍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长孙无忌走了,李世民只批了两份奏章就批不下去了,他坐立不宁的在屋子里打转转。bigétν 一会儿觉得李泰对李承乾的好不正常,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真的伤了李承乾的心。 想来想去,怎么想都觉得,这次确实是自己做的过火了,一来他们兄弟俩未必像自己想的那样,二来李承乾马上要走了,真相重要吗?bigétν 若没有李泰,李承乾的命都不在了,不管怎么说保住李承乾都是自己最大的心愿。 天都要黑了,平常这个时间李泰早该过来了,今天也不知他为什么没来,想去看看大儿子,知道大儿子现在最不想看的人就是自己,这个念头也就慢慢的熄了。 李世民很早就睡下了,很晚才睡着,第二清晨也不怎么清醒,睁开眼就满满的疲惫感。 早上也没人来给他见礼,他一个人对付了一口早饭就去大兴殿了,很快李泰就拉着李治来到了偏殿。 哥俩上前给父皇施了一礼,李世民笑呵呵的问道:“青雀,你昨天有什么事么?怎么连奏章也不批了?” 昨天李泰还真没什么事,就是去了于志宁家一趟,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宫。 李泰先去了立政殿,然后就被两个公主牌挂件给缠住了,他没抽出身来去两仪殿,回东宫也是挂件们都睡着了以后的事。 “是儿懒惫,贪闲躲懒而已,并没有什么事体。”李泰这回答是标准的欠揍版,一丁点借口都没找,哪怕你编个理由也行,就这么赤裸裸的坦言贪闲躲懒。 “嗯,没事儿,那些奏章一点没少,都等着你呢。”李世民昨天也没干活,光闹心就闹了一下午。 李泰能说什么?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笑着应了声:“是”,便拉着李治到前面坐了。 李治依然不老实,小眼睛就盯着百官往里走,想在人群中找到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 李泰看着他,展颜一笑:“雉奴,别找了,不能天天有。” “有!”李治激动的小手一指,李泰顺着他的手望去,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自从李治听政,这几天居然天天有异邦人士上朝。 李治盯着那人看了两眼,兴奋的不行,他跑到李泰身边,也不顾什么礼貌不礼貌,就指着那人说道:“你看他长的多奇怪,白的跟鬼似的还蓝眼睛,头发竟然是黄的。” 李泰也无比的惊讶,那人体格高大强壮,看起来像是个俄罗斯人,他怎么跑到大唐来了? 大唐有个让异族人先发言的好习惯,早朝一开始,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聚焦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那人是个中年壮汉,眼窝深陷、鼻梁高耸、皮肤白皙、金发碧眼,他一步走到正中间,朝上深深一揖:“流鬼国皇子可也余志拜见大唐皇帝陛下。”bigétν 流鬼国在什么鬼地方?这家伙居然还是个皇子?大家都对这个可也余志充满了好奇之心。 李世民也好奇,他笑着问道:“流鬼国离此多远?你来此何事?” “陛下,流鬼国离长安一万五千里,在黑水靺鞨东北,在少海北面。我奉父王之命前来向大唐纳贡,请求大唐收纳。” 可也余志汉话说的非常好,也颇懂大唐的礼仪,为了出使长安,他苦练了两年多。 “一万五千里?”李世民一下站了起来,他看向李泰,这个负责编撰《括地志》的人对大唐的地域最为了解。 李泰就是信号接收的快,李世民一个字都没说,他就懂了,他急忙站起来,朝上一揖。 “父皇,流鬼国北接少海,南面与黑水靺鞨接壤,北至夜叉国,余三面皆抵大海,在此之前从未与中原有来往。” 李泰不知道这么说李世民能不能明白,他又补充了一句:“夜叉国终年冰天雪地,位于地之极北,再往北则无人烟矣。” 李世民半明白半糊涂的点了点头:“哦,天南地北这是到头了,地之极北,北极!” 李泰也有点麻了,他本想说夜叉国位于北极圈附近,就怕别人听不懂,没想到北极这个词是这么被创造出来的。 “皇子殿下说的对。”可也余志还冲李泰拱了拱手:“我国受夜叉人侵扰过甚,苦之久矣,特来向大唐寻求庇护,流国鬼愿向大唐称臣。” “哈哈哈”李世民最爱听的就是这种纳贡称臣的话,尤其是主动来的,尤其是不远万里,呃,不远一万五千里来的,这说明我大唐该有多么的强盛? “好,朕就封你为骑都尉,在黑水靺鞨设置黑水府,派遣官员前去帮助你们进行管辖。”李世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直接把流鬼国变成大唐的附属国。 李泰一听,急忙拱手一揖:“父皇,儿有异议。” 第537章 大唐流鬼自治州 异议?李泰一句话,引得所有人都向他投去了异样的目光,这种天下掉馅饼的好事,还有什么异议?有人主动来交保护费,这还有拒绝的道理吗? 拒绝纳贡的是傻子,显然李泰不是傻子,他微抬头,清晰又大声的说出自己的道理。 “儿不主张协理流鬼国,协理不能真正的帮助到流鬼国,只能是在夜叉国人欺负他们的时候,给他们提供一点衣食以及暂且栖息之所,说白了就是只能帮他们处理一下伤口而已,这有什么意义?” 李泰觉得自己不傻,但是所有人都觉得他傻,我们只要答应下来,他们就能年年向我们纳贡,至于他们能不能摆脱夜叉国的侵扰,咱们有必要担心这个事吗? 流鬼国想要的不过就是大唐附属国这么个名头,想利用大唐这俩字吓唬夜叉国而已,你敢再欺负我,大唐就出兵揍你,我可交过保护费了。 事实上大唐会不会为流鬼国出兵,这就很难说了,路途如此的遥远,你纳的这点贡,够不够路费的? 李泰略缓了缓,继续说道:“他们不远万里而来,为的是寻求彻彻底底的帮助,如果我们不能提供方方面面的保护,让人家心里真真正正的安宁,怎么对得起人家纳贡称臣的诚意呢?” 李世民相信李泰绝对不是要拒绝对方,李泰是个吃亏不干,占便宜没够的性格,他这么说必定是所图甚大。bigétν “父皇有所不知,那夜叉国里妖魔横行,他们獠牙露出唇外,以兽皮为衣,以活人为食,若要庇护流鬼国人不受侵害,需得常年驻兵于边境。可是哪有宗主国在附属国驻兵的道理?” 看李泰自鸣得意的一挑眉毛,李世民模模糊糊的好像明白点什么了,只是有点不太敢确定,这小子胃口这么大吗? “哦。”李世民缓缓的坐下,慢声细语的问了句:“那依你之见呢?” “依我之见,不若将流鬼国纳入我大唐版图,那时谁敢犯我国土,我将他屠族灭种!” 霸气!李泰这句话说的极为振奋人心,小李治两眼放光的攥着拳头,在那儿瞎比划,不敢出声,看口型也知道他在喊“耶!耶!” 李泰给他丢个眼色,示意他老实点,同时李泰发现李治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看来这小子对开疆扩土有着极大的兴趣。bigétν 李泰都忘了说话了,就斜眼盯着李治,谁说他懦弱?虎狼天生嗜血腥,我怎么看他浑身都散发着嗜血因子? 流鬼国的皇子一听这话,吓得差点趴下,真不愧是大唐气魄,张嘴就要把别人的国家纳入自己的版图,那们全国人都变成亡国奴了吧?我大老远的是来寻求救国之策的,不是来灭国的。 “皇子殿下。”那个流鬼国皇子向前两步,冲着李泰一揖:“我们愿意向大唐称臣,愿意向大唐纳贡,但是我们不愿意做奴隶,我们需要被保护,但不能被奴役。” “哈哈哈,不是你想的那样。”李泰笑呵呵的看着那个流鬼国皇子:“流鬼国那片区域还是你们统领,流鬼国可以改称大唐流鬼自治州,这样我大唐就可以在国内驻兵,夜叉国再来进犯,我们出兵就师出有名了。” “你是说我们国家改个名字就行了?”那个流鬼国皇子感觉像是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笑呵呵的说道:“我们国家名字前面还可以加上大唐两个字?” “对,以后你们都可以以大唐人自居,你们也不用年年路远迢迢的来纳贡,大唐自有税官在你们国内征税。” 李泰这句话一说,流鬼国的皇子就笑不出来了,他眨眨眼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他就问道:“你们来征税,那不就是说我们所有的钱都要由你们支配?” “你想多了,给你们定的税会很低,甚至我可以答应先给你们免税十年,而且你们有个天灾人祸的,我们还会给予补助。” 李泰发现这个流鬼国皇子对土地所有权不敏感,他只考虑经济利益,这可太好了,他笑吟吟的说道:“当然你们需要遵守大唐的法律,但是具体的治理是你们自己说了算的,自治州嘛,自己拥有治理权。” 可也余志琢磨又琢磨,好像也没吃啥亏,就改个国名而已,不用纳贡,说是纳税还给免了十年。 就是说不用花钱,大唐会驻兵抵御夜叉国人,名义上是大唐国土,但实际上治理权在自己手里,这简直是做梦都能笑醒的好事。 李泰怕他不同意,一个劲的诱惑他:“流鬼国变成流鬼州以后,大唐百姓的待遇你们州的人都一样拥有,比如大唐境内你们可以随便居住,而且只要肯努力读书,若是能通过科举考试,还有机会在朝为官。” 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莫名的就觉得这个皇子殿下说的都是好事,可也余志也不犹豫了,改个国名有啥大不了的? 咱本来就是来称臣的,本来就是要借大唐的威名震慑夜叉国的,现在我就是大唐人了,大唐保护我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 “我同意皇子殿下的提议,愿改国名为大唐流鬼自治州,只求大唐护我境内永得安宁。” 可也余志真是没办法,夜叉国的人都是未开化的半野人,战斗力极强,他们把流鬼国人当食物,每天都有或多或少的人被他们吃掉。 如果没有人帮着对付夜叉国,流鬼国早晚也是灭亡,与其让夜叉国把自己的百姓吃光,不如彻底投降大唐,做个州官与做个附属国国王能差多少? “放心吧,欺我大唐者必屠之。”李泰笑吟吟的看着可也余志,感觉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可爱的人了。“我的意思你清楚了吧,你要不要回去和你父皇商量一下?” 李世民淡然的看着李泰,眉头微微一皱,你还没跟你父皇商量呢,你说了就算了?我同意了么?你起码上我这走个流程啊,我还在这儿坐着呢。 李泰话说的漂亮,可也余志怎么回去商量?往返需要走三万里路,你当吹气那么容易呢? “不必,我可也余志代表我父皇孟蜯同意大唐的提议。” “痛快!”李泰笑着转过身来,朝上一揖:“父皇,儿为流鬼国皇族请封。” “好。”李世民其实并不觉得把流鬼国纳入大唐版图有什么好处,相反还会多出许多的麻烦,不过这是太子提出的建议,哪怕是有点麻烦也支持他一下。 李世民刚要张嘴封赏流鬼国的皇族,褚遂良站了出来,他朝上一揖:“陛下,臣有异议,流鬼国只能做我大唐的附属国,不能成为大唐的一部分。” 第538章 白来的领土要么 几乎所有人都会觉得国土越多越好,没有谁担心自己的国家领土太多了,开疆扩土是帝王的心愿,是武将的心愿,是文臣的心愿,也是百姓们民族自豪感的来源。 褚遂良偏偏就站出来提出了相反的意见,他更愿意让流鬼国成为大唐的附属国而不是大唐的领土。 褚遂良这句话一说出口,朝中群臣的脸上开始有了不同的表情,有微微颌首表示赞许的,有缓缓摇头表示否定的,也有圆圆睁眼表示疑惑的。biqμgètν “陛下,流鬼国极其偏远,必然极难治理,更何况那是个苦寒之地,纵然是好年景也没多少税收,不如年年收贡实在。更重要的是一旦将其列为大唐国土,承认他们是大唐百姓,他们若是与我国民通婚,子孙后代血统乱矣。” 褚遂良想的就是实惠,将流鬼国列为大唐国土,真就得驻兵保护他们,谁愿意去那种地方遭罪? 而且税收就算不免也没几个铜板,俗话说千里地赶个嘴儿,不如在家喝凉水,一万五千里之遥去收那个税钱? 李泰悄悄看了李治一眼,见李治小脸一沉,小嘴一撇撇,急得直想说话,李泰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张嘴。 李治就喜欢把大唐地图变大、变更大,白捡的地盘不要白不要,凭啥不要? “臣附议。”长孙无忌也站了起来,他看李治急的跟个猴似的样子,便微微一笑,开口说了起来。 “我大唐国土广袤,不差流鬼国那弹丸之地,将其收入囊中并无实利,看在流鬼国皇子万里迢迢来之不易的份上,就如陛下先前所说,准其纳贡,设黑水府以护之,甚好。”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说的基本上是一个意思,就是说流鬼国没什么油水,拿它当个邻居,收他点保护费,他有难时,要不要帮他都在商议范围之内,到时候有利可图就帮一把,无利可图他就自家有难自家消去吧。 若是把他变成自己的一个儿子,管他不够操心的,不管他让人笑话,好处基本就拿不到了,整不好还得往里搭,这是何苦的? 关于利益这一块没什么好辩驳的,李泰也清楚,李泰刚才说的也明白,很明显李泰只是想扩大大唐的领土面积,并不想在流鬼国身上讨什么好处,甚至他愿意往里搭点好处。 可也余志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改国为州,生生把自己的国变成人家的一个州,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强盛的大唐,就是你捧着国土给人家,人家还嫌弃的不想要。 可也余志心里开始有一点小小的恐慌,真的是长见识了,自己还担心大唐会把流鬼国的治理权拿走,却原来人家嫌治理流鬼国没意思,那点收入都入不了人家的眼。 李世民坐在上面,一直是面带微笑,笑呵呵的向下扫视着,每个人说的都对,只是大家关注点不同,在利益得失上,大家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陛下”房玄龄一步走出人群,他朝上一揖,说道:“臣觉得太子的提议甚佳,流鬼国皇子远徙一万五千里前来,此乃旷古未有之事,寻常事寻常法,非常事非常法。”bigétν 虽然将流鬼国纳入大唐版图,明摆着是一件无利可图且有点吃亏的举措,但是这不是一件很常见的事,这属于是个特例,特例就不能用普通的眼光去看待。 “臣以为这件事意义大于利益,将流鬼国纳入大唐版图,对我大唐来说的确没有实在的好处,但是这可以让所有的番蛮看到,只要依附我大唐,就可以得到真正的保护,虽然化国为州,却依然允许自治,这与附属国相差能有多大?” 房玄龄看到的是,虽然流鬼国这个苍蝇腿没肉,但是它可以起到一个不错的宣传作用,会吸引更多的小国前来依附大唐,到时候就能得到狗腿、猪腿、羊腿、骆驼腿了。 “陛下。”魏征也一步走出人群,他朝上一揖,说道:“臣以为大国当有大国担当和大国胸怀,眼前利益不必斤斤计较,流鬼州暂时艰辛,若是治理得当,必定越来越好。至于通婚之事,臣以为非但不足为虑,还应当提倡。” 魏征的目光更远一点,先把它纳入我大唐版图,然后就可以慢慢的渗透,慢慢的管理了。 他再穷再乱也不影响大唐什么,就算天灾人祸的需要点补助也不过是星星点点的,谁也不能饿着肚子管别人饱。万一日后他有发展起来的一天,那不就赚到了吗? 魏征觉得让他们跟中原人通婚,有利于汉化他们,从包容到融合才是真正消灭对方的手段。 “嗯,众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谁还有话说?”李世民向下扫视一圈,并没有谁站出来,他看着李泰说道:“青雀,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泰拱手一揖,说道:“我想说的都说过了,儿固请纳流鬼国于大唐版图。” “辅机、登善,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吗?”李世民又点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的名字,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哈哈哈”长孙无忌笑道:“区区小事,太子既然执意如此,就如他所愿吧,臣无异议。” 褚遂良见满朝堂都没人说话,长孙无忌也改了口,他便朝上一揖:“臣只是觉得纳此地徒添麻烦,并无其他看法,还请皇上定夺。”bigétν “鄯善国原也是我大唐附属国,但依然免不了屡遭吐蕃欺凌,自改鄯善国为鄯善州以来,骤见安宁。” 李世民笑微微的看着可也余志,说道:“吐谷浑也是一样,虽然早就向大唐纳贡称臣,依然摆脱不了西突厥的侵犯,自归为大唐一州,倒是一向安宁,前几日朕还赐他妻李姓,封为了弘化公主。” 李世民跟推销似的,说得可也余志都着急了,可快点把我们国家接收了吧,我看谁敢不同意我们投降?我揍他到同意! “我流鬼国诚心归顺大唐,愿永为大唐臣子!”可也余志连连作揖,把很多人都给逗笑了,这还有求着别人接受投降的。 “好!”李世民大方的一挥手,开口封了可也余志个骑都尉,然后把他的家人全都封赐了个官职,流鬼国正式变成了大唐流鬼州,还是由他们原来的首领治理,大唐会派人过去帮助治理并保护他们。 很快就散了朝,今天没有小朝议,李世民坐在两仪殿的逍遥椅上,一边吹着风扇,一边眯着眼看李泰批奏章。 “青雀,你真是任性,流鬼国那么偏远苦寒的小地方,你也能看到眼里,要它有什么用?就是个赔钱货。你丈人和那老山羊鼻子怕也是为了你的面子,硬站出来的。” “阿爷,我才不是任性,这可是利在千秋的大事。” 第539章 父子俩欢喜抬杠 李泰的神情很认真,脸上一直是笑眯眯的,区区一个远在天边的流鬼国把他乐得嘴都不合上了,还说这是什么利在千秋的大事。 李世民忍不住轻笑一声,骂道:“你唬旁人去,狗屁大事,你就是没经过大事,看什么都是大事。” 李泰本没想多说什么,事情按照自己的意思办了最重要,至于别人是否理解都不重要,但是被老爹这么明目张胆的摆到桌面上来鄙视,真的感觉有点噎得慌。 太子爷我还非就得跟你好好论论不可,子曰不吐不快,不吐你一脸我就不痛快,呃不,是不说出来就不痛快。 李泰写完最后一个字,把笔往砚台上一放,急中带怒的唤了声:“爹!呃不,呃对。” “嗯?”李世民连逍遥椅都不晃了,撩起眼皮瞪着李泰,这怎么当个太子,连怎么称呼自己都要确定不下来了?“你是不想管我叫爹了?那你打算给我换个什么称呼?” “不是。”李泰自己都憋不住笑了,他心里想着“这是什么爹?”一张嘴就把“爹”字喷出来了,情急之下要改口,忽然又发现不用改口,叫爹没毛病啊。 李泰都把自己脸笑红了,笑得都没力气了:“我是感觉我说话声音有点大了,想改也来不及了。” “什么事这么激动啊?”李世民坐正了身子,显得正式一点,依然是笑眯眯的看着这只青雀:“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把流鬼国纳入大唐版图就是利在千秋的大事啊。”李泰看着李世民,振振有词的说道:“别看他又远又穷,他可是三面临海,那地方是我的,大海就是我的。” 李世民原本只是瞪大了眼睛,这回连嘴都张大了,这孩子是发烧了吧?“海有什么用?你没见过水呀?” 海有什么用?海底有宝藏啊,李泰咂了咂嘴,这点对大唐来说屁用没有,根本开发不了,又不能跟他讲这个对后代来说有多大的用处,他根本想像不到海底资源的重要性。biqμgètν “海,海当然有用。”李泰眼珠转转说道:“有海就可以造大船,飘洋过海到海的对面去找仙人、寻仙草、炼仙丹。” “哦。”李世民明白了,这孩子不是发烧了,是中邪了。 “嘿嘿”李泰知道自己找的理由太扯了,于是他顽皮的笑笑,又正经的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不管他现在有多破,万一他那地方将来值钱了呢?比如要在那里发现个金矿什么的,咱现在没把他划入大唐的话,到时候瞅着干眼红,动手就算抢,是不是?” “有金矿早挖了,那要是个好地方,他们至于跑到长安来求救?就那冰天雪地的,我估计种粮都费劲。”李世民真的是一点都没看得起那破地方:“再说他们这么容易投降,肯定更容易造反。” “无所谓呀,我只需要他曾经是大唐的领土就行了,以后他造反也好,闹独立也好,被别人抢去也好,我都不在乎,发现那地方有好处我再去拿回来。” 李泰笑嘻嘻的无比得意:“只要曾经是我的,我就是去恢复国土,到什么时候都理直气壮,哪怕千百年后它值钱了,后代儿孙也可以举着大唐地图,高喊复我国土。” “哦。”李世民傻愣愣的点了点头,又明白了,这孩子不是中邪了,是得了癔症了。 李泰越说越兴奋:“所以我要把所有的附属国都变成大唐国土,打得过的我就去抢,打不过的我就去骗,反正一定要把大唐疆域开扩到前所未有的大。” “啊。”李世民麻木的盯着李泰,轻轻的问了句:“那大到什么程度,你能满意呢?” “嗯,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无论水陆皆我国土、无论种族皆我百姓。”李泰开心的畅想着把这颗蓝色的星球变成大唐球。 “哦。”李世民长出一口气:“你说的我明白了,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李泰实在的摇了摇头,光顾着自己畅想了,谁知道他在想什么?李泰就送上一副充满了好奇和疑问的目光。 李世民也不卖关子,就盯着他说道:“我在想,我是不是该换个太子了?这点家底怕不够你祸害的。” 李泰傻笑着说道:“你问问谁愿意接这个乱摊子?有一个说愿意的,我立马让。” 李世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他说的是真对,谁也不敢明着说想要,说了就是死罪。“开疆扩土是好事,穷兵黩武可是要不得,知道吗?” “我知道,有条件打的才打,没条件打的就等条件成熟了再打。” 李世民看他满脸喜气就跟他已经打下来多少座城了似的,光是想想就乐成这样,这孩子也算是好哄。 “你考虑的就是能不能打得过,是吧?只要你能打得过,不管对方怎么回事,你就上去打,一点理不讲?” 李泰略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很认真的说了一大段话。 “我知道抢别人地盘不对,但只要我打下来了,哪怕后来又丢了,我后代儿孙也可以理直气壮的去要回来。所以说扩大版图这种事,是非对错全在当代,功德利益都在后代。大不了史书上黑我一笔,骂也就骂我一个人,能怎么样?黄土垅中哪具白骨怕骂?”biqμgètν 李世民本来就是闲的想要逗逗他,怎么忽然之间,感觉自己的胸怀又被碾压了呢? 李世民无奈的轻叹一声,似感慨似嘲讽的说了句:“你想的倒远。” “如果一个人只能看到一个月的长短,也就能养活自己,要是能看到三二年的发展,能做个家长,能看到五年十年的未来,就能做个族长,能看到百年大计,可以为王候卿相了。” 李世民脱口而出的问道:“那做皇帝要看多远?” “少则二三百年,若能穿透千年那就是千古一帝了。”李泰颇为感慨的点了点头:“像刘彻就是个不错的皇帝,军械司那条路几百年没出祸患,多亏了他有远见,若是一条笔直的大道,这么多次王朝更替,该有多少次叛乱从中产出?” 李世民刚要说话,门声响动,他扭头一看,是陈文走了进来,陈文走到近前,躬身说道:“右领军府的人来报,说李承乾还是跟昨天一样的情况。” 李世民闻言不耐烦的冷哼一声,这个李承乾受点委屈就耍脾气,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动不动就不吃不喝的抵抗。 李泰看陈文话说的那么模糊,似乎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什么,也不敢多问。 “你去看看他,告诉他死也得给我到黔州去死,别死宫里。” 第540章 兄弟俩寥寥数语 李世民放不下身段去向李承乾低头,也不能眼看着他饿死,以前他闹绝食,都是假象,下面的人会偷偷给他弄各种吃食,现在不一样了,他说个不吃,真就没人管他,他不是真的绝食都没人过来汇报。 李泰和陈文对望一眼,谁都没明白皇帝这话是对谁说的,陈文不敢吭声,于是李泰问了句:“父皇,你是让我去看望他么?” “嗯。”李世民知道陈文去了也就是机械的传话,他是真能把你的原话一字不差的说给李承乾,然后转身就回来,那去有什么用? 李泰对李承乾那么好,他去了才能劝李承乾好好吃饭。 “是。”李泰应了一声,抬腿就走了。 右领军府的路,李泰都走熟了,他很快就来到了李承乾的面前。 李承乾直腿靠着床头坐着,身上搭着一条薄被,他双眼直勾勾的没有半点神采,双手也在被子下面放着,只见他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 李泰扫视一圈,桌子上放着一碗汤药,他用指背碰了碰碗边,已然凉透了。他又摸了摸茶壶,倒还温热,茶盏全都倒扣在茶盘里。 屋子里有两个小黄门子、两个侍卫,都跟摆设一样靠着墙角站着。 “哥,你这是怎么了?”李泰走到床边,仔细的看了看他的额头,就是一圈纱布,也没有血迹渗出来。 额头怎么会受伤?想起父皇说的话,李泰倒吸一口冷气,难道他撞墙自尽没死了? 李承乾的目光慢慢的移动到李泰的脸上,也只有他能给自己带来一丝慰藉了,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对自己最好的人也是他。 如果能重来,自己不会再猜忌他了,也不会贪恋什么太子之位了,早早的让位给他,自己离开这个大囚笼,带着称心天高地阔的去游荡,该有多么的好?bigétν 可是这世上永远没有重来这回事,遗憾就是用来怅然的,不是用来弥补的,李承乾嘴角动了动,却最终没能扯出一丝哪怕苦涩的微笑。 李泰见他不说话,也不知道他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便又问道:“这都快中午了,你赖在床上做什么?怎地不出去走走?” 李承乾只是望着他,一言不发,他也不催促李承乾说话,他就轻轻的往床边一坐。 “啊!”李承乾突然尖叫一声,吓得李泰“腾”的一下弹了起来,满目惊恐的看着他,这是什么毛病? 李泰那一坐碰到了李承乾的腿,牵动了他膝盖处的伤口,李承乾受疼本能的就叫了一声。 李泰摸摸胸口,心跳的缓了一些之后,他感觉到李承乾的不对劲了,他一把掀开薄被,李承乾的衣服也是很薄,身上缠的纱布根本遮掩不住,手腕处的纱布更是触目惊心的渗着血水,再往下看膝盖处都有脓水渗了出来。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李泰第一次有了麻爪的感觉,从没见过谁全身都是伤的。 李承乾沉默无语,李泰扭头看向屋里的小黄门子和侍卫,冲他们吼道:“谁干的?” 小黄门子和侍卫也是又哑又聋的货,倒是不瞎,李泰看谁谁就把头低下。 李泰再次转过头来看着李承乾,李泰瞬间就想明白了,这皇宫里敢对李承乾动手的,就只有皇帝一个人了。 李泰倒不怀疑是皇帝亲自动的手,他怀疑是皇帝亲自下的令。李世民能舍得打他的好大儿?李承乾犯过多少死罪都没挨一下,他这是怎么惹怒龙颜的? 李泰微微弯下腰,无奈的问道:“哥,你又做什么了?怎么就把父皇给气到这个地步啊?” 李泰这都不能算是关心他,纯粹是好奇,对他这个惹祸的技能,一方面崇拜的五体投地,一方面又充满了求知欲。ъitv 李承乾也想知道自己做什么了,闭门牢中坐,祸从天上来。 李承乾轻轻的、长长的、幽幽的一叹之后,慢慢的开了口。 “惠褒,切记,莫以孝父之心事君,莫以忠君之志事父,凡事多加谨慎。须知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权柄才是最可靠的倚仗,一朝权离手,寸步也难行。” “放肆!”李泰好耐性的等到他把话说完了才暴吼了一声,他怒气冲冲的环视一圈,高声喝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两个小黄门子和两个侍卫脖子一缩,溜溜的溜了出去。 李泰走到门口往两边看看,然后顺手关上房门,走回到床边,扯把椅子挨着李承乾坐下,轻声的说道:“你胡说什么?不要命了?” 李承乾脸上冷冷的没一丝热度:“谢太子爷教诲,命?不要了。” “哥,你跟自己过不去干什么?有意思吗?”李泰看着他这一身的纱布,渗血的渗血,渗脓的渗脓,无法想像他现在有多遭罪。都说皇家无情,果然是无情,李承乾都沦落到被囚禁等着被发配流放的地步了,有多大的事过不去?若是他当初犯法的时候,惩戒他也就罢了,这时候还算什么后账?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不管什么都过去了,你心里再不痛快,放弃皇城还不够吗?有必要放弃整个世界?残生就那么不足恋吗?” 李泰轻轻的按压一下李承乾的膝盖,脓水顺着纱布的边缘往下流,李泰伸手去解纱布,李承乾淡然的说道:“别管它,就这样吧。” “就死,咱也得把伤先养好吧?总不能破着皮去阎罗殿吧?你是去吓唬鬼的吗?” “我本腌臜人,活该带脓去。”李承乾受过的罪多了,痛风犯的时候比这疼十倍,这点疼和痒他都能忍,最难受的是动不了,不过心要是不野,人也就静了。 “你可别矫情了,好好吃饭好好养伤才是正经。”李泰解也解不好这一圈一圈的纱布,他摸出靴子里的配刀,直接把纱布挑开了,这伤口真是触目惊心。ъitv 李泰抬腿走到窗前,冲外面喊了声:“传御医过来。” 若是放在从前,李承乾还是太子的时节,他手上扎个刺,御医都不敢离开,现在伤这么重,屋子里冷冷清清。 “哥,你是怕到黔州不好过吧?放心,我都安置好了。”李泰忽然想起个事来,他笑着说道:“皇嫂,呃,嫂子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你不为自己也为她想想啊。” 李承乾一点反应都没有,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开口说道:“惠褒,把你的刀给我看一下。” 李泰赶紧把刀收回到靴子里,笑道:“你是真拿我当傻子啊。” 很快两个御医就赶了过来,李泰劈头盖脸的骂了他们一顿,然后叫来十个侍卫进屋里看着。 “从现在开始李承乾吃什么,两个御医、两个药童和这屋里的六个小黄门子就吃什么,李承乾吃多少,他们就可以吃多少,谁敢偷吃一口东西,拉出去鞭笞三十。这规矩直到李承乾身上的伤完全好了为止,在此之前只有侍卫可以出房门。” 李泰劝不动李承乾,也不能一直在这儿守着他,就下了这么一道命令,然后他就离开了。 李泰脚步轻快的走向两仪殿,远远的看到于志宁进去了,他便会心的一笑,转身去了立政殿。 第541章 是你是你就是你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晰晰,君子至止,鸾声哕哕。夜如何其,夜未,夜未什么来着?” 李治一边背书,一边挠头,急得直跺脚也想不起来后面是什么了,云海指了指桌子上的书,笑着说道:“殿下背不下来就再看一会儿,长史还没到,不急。” 李治倔强的不肯看书,他咬牙切齿的从头又背了一遍,结果还是卡在老地方过不去,怎么也想不起来后面是夜未什么。 李泰笑呵呵的走进来,边走边念道:“夜如何其,夜乡晨,庭燎有辉,君子至止,言观其旂。” “二哥”李治回身抓起桌子上的书,愁眉苦脸的说道:“我背了好久就是背不下来。”bigétν “嗯,你对诗义解的不彻,当然背不下来。”李泰走过去,大大方方的往椅子上一坐,柔声细语的问道:“雉奴,你这诗经是跟哪个方丈学的?” 一听这话,李治的小脸立马沉了下来,哪有这么讽刺人的?他气呼呼的说道:“谁跟方丈学的?这是薛长史教我的。” “不是跟方丈学的,怎么读的跟念经似的?”李泰一撩袍襟,翘个二朗腿,悠闲的伸手拿过李治手里的书:“你把这首诗解给我听。” “到什么时辰了?还是夜晚,院子里的火把亮着,有人远远的来了,车马的铃声响着。” 李治还是知道诗义的,这些长史都给讲过,他记得很清楚。 李泰看他不说话了,问道:“完了?后面还有两段呢。” “不都一个意思吗?”李治撅着嘴巴抱怨似的嘟囔道:“一样的意思,换个词说好几遍。” “谁告诉你都是一个意思?一个意思为啥说三遍,起强调作用的吗?”李泰抬手摸摸李治的脑袋,微微一笑:“雉奴,你不能光从字面上理解意思,那样就算背得滚瓜烂熟,也是屁用没有。” 李治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小样又出来了:“那长史就这么教的,就让我背。” “学诗一定要知道诗的创作背景,这首诗是写的是周宣王即位不久,当时周王朝真是风雨飘摇,四方夷族都要蚕食它,敌人的军队打到了离都城只有三十里。” 李治的嘴巴一下张得大大的,离都城三十里?那不是要亡国了吗?顿时感觉好紧张。 “当时的周宣王手下没人,手里没钱,连续五年大旱、万民离散。他紧急召大臣们进宫议事,为了方便大臣夜晚进宫,在院里用树枝缠绕在木棍上点燃。” 庭燎就是在院子里点上大火把嘛,这个李治还是懂的,他就饶有兴趣的看着李泰,李泰继续给他讲。bigétν “周宣王刚睡下就惊醒,问夜如何其?夜怎么样了?到什么时辰了?身边人回答,夜未央,就是说还早,没到半夜呢,你再睡会儿吧,庭燎已经点着了,开始放光了。” “周宣王第二次醒来问夜如何其?下人回答夜未艾,艾就是尽头,说明过了午夜了,但是时间还早,不用起来,庭燎正烧得旺,由于夜很黑,所以庭燎显得特别亮。” “周宣王第三次问的时候,下人说夜乡晨,就是说天放亮了,庭燎还有点光亮不多,人也到齐了,旌旗招展的,可以起来开朝会了。” “所以说这三段可不是一个意思,随着时间的推进,紧迫感是层层递进的。周宣王的三次发问,说明他睡不好,他那种忧心忡忡的心情,你要是能有一点体会,背这个就不难了。” 李治都忘了背诗这回事了,他就盯着李泰问:“那后来呢?周宣王怎么办了?” “要是你,你怎么办啊?”李泰笑意盈盈的看着李治,李治小眼珠一转,满脸愤怒说道:“我跟他们拼了。” “敢拼就好,再弱也得战死,决不能窝囊死。”李泰拍拍手里的诗经:“周宣王联合盟友攻打边敌,用雷霆万钧的军事手段迅速的解决了边患,没几年就实现中兴了。” 李治又激动的攥起小拳头,李泰一看他这就是个好战分子,不由得笑道:“雉奴,你激动个什么?” “我也要打!等我长大了,我就出去四处征战!” “征战是什么好事?你这么积极。”李泰拿书敲了李治的脑袋一下:“周宣王那是被逼的,他再不反抗就要亡国了,你赶上这太平盛世不好好过日子,出去征战?你纯属捣蛋。” “要打!每天都有蛮夷来上朝,说明还有很多地方不是我大唐的国土,我要都给它打下来!” 李治兴奋的跟打鸡血了似的,这回轮到李泰挠头了,天天教人家不能窝囊,这回好,教出一个战争疯子,这可怎么办? “那个,雉奴啊,你听哥说,打仗这回事,打之前必须得先掂量掂量,打得过才打,打不过硬打那就成傻蛋了。” 这个道理李治还是懂的,只是他不懂怎么掂量,于是他问道:“那不打怎么知道打不打得过?” 他一句话把李泰给问住了,这怎么掂量呢?看人多人少?少胜多的案例多了去了,李泰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他决定绕开这个核心的问题。biqμgètν “仗要不要打,这里面涉及到的因素多了,像有没有理,有没有必要,有没有意义等等,总之你就记住一句话,重战而不穷兵,慎战而不畏敌。” “哦,那”李治刚一张嘴,云海走了过来:“薛长史到了。” 李治什么也说不成了,赶紧出去迎接长史,李泰对云海说道:“李承乾被打得浑身是伤,你抽空多照应他点,顺便打听一下他是为什么受的伤。” “是。”云海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李泰陪兕子和妞妞玩了一会儿,就回东宫去了。 直到傍晚时分,云海才到东宫来,他躬身一揖,说道:“二郎,李承乾的伤是陛下亲自打的,至于因为什么,没有人知道。” “他现在怎么样了?” “伤肯定要养一阵子,不过好歹已经开始吃饭了。” 看云海那样子,李泰也知道那些人不一定用的什么方法逼李承乾吃饭,李泰也不想多管,他肯吃饭就饿不死,让父皇知道自己打破了李承乾绝食的计划就行了。 天到这个时候,李泰习惯性的来到两仪殿,李世民也习惯性的在批奏章,他走过去随意的见了一礼,就在桌角坐了下来,拿起奏章就开批。 李世民批好手里的奏章,就看着李泰,看了一会儿,他冷气森森的一句话飘过李泰的头顶。 “是你让于志宁来骂朕的?” 第542章 到底是谁着了急 李世民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李泰一哆嗦,手一抖把奏章划得漆黑一团。若是平时,李泰未必有这么怕,自从看到李承乾那一身伤,他真的有点怕了。 他以为李世民宠孩子是没有底线的,没想到连李承乾他都能下得去那么狠的手,自己要是不乖点,怕是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李泰把毛笔一扔,一下就弹了起来,他战战兢兢的看着李世民,满脸都是紧张:“阿爷,你看我有那个胆子吗?” “你胆子还小吗?”李世民冷冷的斜视着他,他真慌的心都突突,衣服都微微的发颤,想解释又无言可辩。 他的确是去找于志宁了,昨天他在于志宁家坐了多半天,就求于志宁替自己说句话,他不想这么早就纳妾,还这么大张旗鼓大撒网的纳,但是他真的没让于志宁骂人。 于志宁到底有没有骂人,这事李泰也是真的拿不准。要说跟李世民对着顶,最敢怼他的人,那非魏征莫属,魏征之下那就是于志宁了。 李泰的打算就是让于志宁打个头阵,他要是不行的话,就去求魏征上了。没想到一个于志宁就把老爹给惹毛了,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你不想纳妾,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吗?你找他干什么?”李世民铁青着脸,一看就是被骂惨了。 身为太子左庶子的于志宁本来就有教导太子的责任,关于太子的事,人家本来就有发言权,说实话皇帝突然要给太子纳妾充实东宫,于志宁对这事是有意见的。bigétν 只不过因为有了李承乾那个前车之鉴,于志宁也学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一眼闭一眼也就算了,这是皇命又不是太子主动要的,自己何必多嘴? 没想到李泰还找上门来了,却原来这件事真的只是皇帝一个人的想法,那自己做为太子的老师之一,必须要站出来说句话。 别人都从屋里往外拽,生怕孩子陷入女色之中难以自拔,你这家长当的可挺开明,孩子没找,你还硬往床上塞,你这是怕太子有正事吗? 没理的事,于志宁也能说出理来,这有理的事,还了得吗? 于志宁这顿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以古喻今,他说了个口吐白沫、酣畅淋漓,把李世民给喷得眼发黑、头发晕,他是非常充分的表现了一出忠言逆耳。 忠言有没有用,你先别管,逆耳那指定是绝对逆耳,这把李世民给气的,一张嘴差点喷出火来,好悬没把于志宁当场火化了。bigétν 李泰死死的低下头,小声的嘟囔:“我不敢说。” “他敢!”李世民一嗓子又吼得李泰一哆嗦,李泰不敢说话,只能在心里不服气,“他就是敢,你看你都被他气啥样了?” 李世民抓起一个奏章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摔,气呼呼的说道:“你不就是不想纳妾吗?行,这回一个妾我也不给你纳,正妻你也别娶了,省得别人说你贪恋女色。” 李泰不想纳妾是真的,正妻还是要娶的,他只是没抓到机会提这个事,现在老爹提起来了,自己可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李泰又不能正面跟李世民犟嘴,他说不让你娶正妻了,你就说我偏要娶,那样的话,李世民真有换太子的可能,不是跟你生气,是嫌你傻。 李泰就狡黠的一笑,然后萌呆呆的开始背诗,不从头背也不从尾背,从中间掏出一句来就开始背:“门前一株枣,岁岁不知老。阿婆不嫁女,” 背也不背完,就停到这里可怜巴巴的看着李世民,李世民终于忍不住笑了,他便也笑了起来。 “你少来点我。”李世民当然知道下一句是“哪得孙儿抱”,就故意说道:“我可不急着抱孙子。” “我也不急。”李泰咬了咬牙,弱弱的说了句:“可怜我丈人年纪大了。” 李泰那小表情,分明在说你不急着抱孙子,我丈人可急着抱外孙子呢,你不能自私到只顾自己吧? 李世民明知道李泰是故意找借口,他还就吃这一套,就喜欢李泰从来不正面硬刚,总是想办法弯弯绕绕的表达想法。 “行了,你让李淳风看个日子报上来,你的婚事也该开始张罗了。” 李世民的话音刚落,李泰的话也说完了,他急火火的喷出一句:“他说十月初十正好。” “你不是不着急吗?”李世民憋不住笑的盯着李泰:“不着急,你日子都看好了?” “不是我着急,是他要算的。”李泰摆摆椅子,慢慢的坐下。 李世民轻轻一笑,故意逗李泰道:“哦,我还以为你要说是他着急呢。” 李泰禁不起逗,他就装聋,低头开始批奏章,啥也听不见了。 “阿爷”李泰拿起一个奏章递到李世民面前:“去灵州接纳真珠可汗聘礼的使臣发来的,第一批聘礼已经交接完毕了。” 李世民快速的扫了几眼奏章,说道:“让他们把这些牲畜慢慢的赶回来,派第二批使臣过去。” “嗯。”李泰就按照李世民的意思,提笔就开始写。 “真珠可汗还挺有诚意的,居然真的同意到灵州接亲了。” 李泰闻言轻轻一笑:“连到灵州接亲都不敢,还配当可汗么?他就算心里不愿意,嘴上也得愿意。” 李泰知道他们那边民风彪悍,大多性情豪爽,粗线条的汉子多,奶油小生般的爷们在那边是会被耻笑的。 “他也挺有心机,他把要尚大唐公主这件事,宣扬得四海皆知,到时候要找他个不是悔婚,怕也是件难事。” 李世民还是担心找不到太好的理由毁悔,让人一下就看穿了,岂不是明着玩赖的行径?那时候好说不好听。 “找借口还不容易?”李泰写字累了,甩了甩手,嘻皮笑脸的说道:“等最后一批聘礼收完,就是跟他们撕破脸的时候,想尚大唐公主,纯粹是痴心妄想。” 奏章不算多,很快李泰就批完了,他收拾东西准备走,陈文让人端了夜宵进来,李泰才知道李世民被于志宁给气的,晚饭都没吃,于是他留下来陪着吃点东西。 第二天清晨,李泰和李治往金銮殿上一坐,李治干脆把身子完全的扭过去,就对着大殿的门,紧紧的盯着文武百官往里走。 “别找了,哪有这么巧的事?你赶紧坐好。”李泰一边轻声的训斥着他,一边自己也忍不住往后看几眼。 今天没有看到一个奇装异服的人,李治有点小失望似的坐好。 很快早朝开始,第一个站出来报事的人,是刚刚出使高丽回来的使者太常寺丞邓素。 第543章 远人不服则揍之 邓素出使高丽就是正常的一次礼尚往来,并没有什么正经的事务,他上朝也就是让皇帝看一眼他回来了,顺便说说高丽的风土人物,应该没什么紧要的大事可汇报。 邓素一步迈到中间,恭恭敬敬的朝上一揖,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奏章,双手高举:“陛下,臣观高丽兵马频动,恐边境受扰。臣请陛下在怀远镇增派戍边兵力以震慑威压高丽。” 邓素在高丽没住多久,却常常看到高丽进行军事演习,兵马来往十分的频繁,他怀疑高丽要有战争,高丽与我大唐紧邻,这个不得不防。 “嗯,你一路辛苦了。”李世民微微点了点头,问道:“高丽可有滋扰我边境百姓之举?”biqμgètν 虽然说发兵去打高丽,未必就能打得下来,但是高丽也绝对不敢朝大唐动手,否则大唐最多是皮毛受损,高丽必定是伤筋动骨,甚至是亡国之祸。 李世民料定高丽不会干这种自讨苦吃的傻事,根本没必要过度防范于他,防范他,在一定程度上讲就是抬举他。 李世民宁愿边境放的松一点,给他足够的可趁之机,如果他敢妄动一下,那就有了远征高丽的理由。 邓素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这倒是没有,不过高丽境内的百姓都很紧张,看样子高丽必有什么举动。” 李世民向下望了望,开口问道:“众卿对此有何看法?” 皇帝一句话问出来,下面很是沉默,好像没人把这个事当事,谁也没往心里去,这还用议吗?都没有发表意见的准备。 总不能把皇帝晾在上面,或许是为了缓和尴尬,岑文本一步走了出来。 他朝上一揖:“陛下,怀远小镇便派兵也派不了几个,一二百兵足矣,未必有防患之用,倒可令百姓心安,不如就依邓寺丞之见,派吧。” 岑文本觉得反正一个小镇也放不下几个兵,也不耽误什么,没事就当给百姓壮个胆了,有事,呃,有事还真是不顶啥用。 岑文本之后就没人发言了,好像都在溜号,李世民轻咳一声,这早朝怎么还给上冷场了呢? 尉迟恭一步走到中间,他朝上一揖,粗声大嗓的来句:“派什么兵?给他那个脸呢,他敢扰边就揍他。” “哈哈哈……”尉迟恭一句话把整个大殿上的人都给说笑了,这个尉迟恭有点不怕事小,他这明显的有种恨不得高丽马上扰边的意思。 李世民也笑了,笑够了他看着李泰说道:“青雀,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用眼睛看呗,李泰本不想发言,但是被点名了,也只好站起来,他恭敬的朝上一揖。 “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未闻一二百戍兵能威压绝域者也!” 李泰也不同意派兵,要派就多派点,往一个小镇上派一二百个兵,显得咱们很紧张,好像怕谁似的,然后这点兵又起不到什么作用,何必呢? 站在李泰身边的尉迟恭扭头看他,看得李泰有点发毛,便也转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说的不对吗?还是?” 李泰的观点跟尉迟恭是一样的,应该没什么矛盾,他怎么这么盯着自己看? “你跟我说的不是一个意思吗?”尉迟恭的嗓门算是没救了,他明明就是正常的说话,给别人的感觉就是在怒吼。 李泰倒也习惯了他的大嗓门,跟你一个意思,你还不乐意了,我也太难了吧?就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是啊。” “那你再说一遍。”尉迟恭就觉得李泰话说的漂亮,他说的粗野,同样一个意思,他出来招得所有人大笑,李泰说就没人笑。 “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未闻一二百” “行了,学会了。”尉迟恭赶紧转过身,朝上一拱手:“陛下,子曰了,远人不服,则修理”完了,才说一半后面的忘了,尉迟恭挠挠头,这几个字咋就记住? 李泰非常懂事的往他身边一凑,小声的说:“则修文德以来之。” “则修文德,嗐!”尉迟恭好不容易想学一回文雅,没想到文词说起来绕舌头,这玩意儿学不会,他就直接来一嗓子:“远人不服,则派敬德以揍之。” “有理有理。”李泰憋不住笑的冲尉迟恭拱了拱手,然后一撩襟袍优雅的坐了下来。 “哈哈哈”尉迟恭不像是上朝议事的,他像是来讲脱口秀的,他一张嘴就是个哄堂大笑。 “你们笑什么?敬德说的有理。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什么事都还没有,没必要大惊小怪的。”李世民自己也笑得前仰后合,他笑够了就说别人。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后面又处理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李世民见没人上本了,他自己开了口。 “前日朕命高官之家,将女儿名贴呈上,以遴选才貌俱佳之女充实东宫,于志宁昨日进宫劝谏,言此举于东宫有害无益,于民侵扰过甚,朕深觉有理,特此收回成命。” 李泰站起来躬身一揖:“谢父皇。” “散班!”齐公公一声高喝,今天的早朝正式结束。 今天是有小朝议的,李泰拉着李治走到两仪殿,他俩并肩坐在最前面,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们说几句正事再说几句闲事。 “乔松”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房玄龄,说道:“青雀与令爱定婚许久,我看也该挑个日子,把他们的好事定下来了,你觉得呢?”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们早有婚约,我岂有不允之理?” 房玄龄巴不得赶紧把婚期定下来,这可不是小事,这事一天不定准了,心里都不踏实,这要是出了什么变故,自己做不做得成太子的丈人不重要,只怕家里要出人命。 “既然你没意见,那咱们就商量一下婚期,李淳风和袁天罡都说今年十月初十是个好日子,你看呢?” 李世民也不是愿意说废话,只不过有些流程是必须走的。 婚期必须要由男方提出来,你提个日子证明你有娶的诚意,但是婚期又必须由女方来定,人家要是不同意,你就得换日子,这个男方说了不算,不能你着急做新郎,我们就嫁女。 “这,会不会太仓促了些?”房玄龄虽然着急把这事定下来,但是不能表现得很着急:“定婚到成婚须得间隔七月以上,现在到十月还不足四个月。” “你个老糊涂。”李世民笑骂一声,说道:“他们在瑶台寺定的婚,又不是今天才定的婚,早过了七个月了。” 在瑶台寺只是个口头约定,就随口一说,说有变化就有变化,定婚到成婚就是从商量婚期这天开始算的,房玄龄说的没毛病,但是他宁愿承认自己不对,就笑哈哈的应道:“是啊是啊,陛下说的对,那就定在十月初十。” 大家正要开口恭贺,中书舍人太子右庶子高季辅忽然说道:“陛下,臣觉得太子婚期定在十月确实不妥。” 第544章 婚期行期皆难定 太子右庶子虽说也是太子的老师之一,有权过问太子的事情,但是也没到连太子婚期都要干预一下的地步吧? “哦?”李世民也感觉挺意外的,他平静的问道:“有何不妥之处?” 这个日子李泰找李淳风给看的,李世民找袁天罡给看的,他们俩都说十月初十是好日子,这还能有差?还有谁比他俩更有权威? 再说李世民也不信,高季辅能没事找礼部的人给看看太子哪天大婚合适,他得闲成什么样啊? 不只李世民这样想,所有人都觉得高季辅这个异议提的有点莫名其妙,于是乎所有人都把疑惑的目光投到了高季辅的身上。 高季辅躬身一揖,说道:“陛下莫非忘了,九月初六乃是新兴公主的婚期,陛下要到灵州送亲,十月初十肯定是赶不回来,太子大婚岂有天子缺席之理?” 太子大婚非同儿戏,这可不是简单的皇家私事,这是非常隆重的国事,天子是绝对不可能缺席的。 一个月的时间从灵州到长安,就算马能跑这么快,皇帝都回不来,要是非得在一个月之内跑回长安,就得豁出去把皇帝颠散架,先把零件运回来再拼接。 高季辅一说,大家才想起要跟薛延陀真珠可汗和亲的事来,既然皇帝答应九月初六要亲自到灵州去送亲,那太子的婚期真的换个日子了。 这两件事时间排得这么近肯定是不行的,公主和太子的婚期必须有一个人要改,那当然是改太子的,毕竟太子的婚期还在商量之中,而公主的婚期不只是大唐连边夷的多个部落都知道了。 “哦,这个没关系。”李世民根本没把这个事放在心上,又不能明说“我没打算把女儿嫁给那个狄戎,我寻思骗他们点彩礼,这事就算拉倒。” 于是他哈哈一笑:“既然十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公主那边朕就不亲自去了,到时候让长孙司徒替朕走一趟也是一样的。” 高季辅感觉什么地方不太对,皇帝定个婚期的时候,难道就一点没想起来公主要去和亲的事吗?怎么不让人多给看几个好日子挑挑? 看来皇帝是故意给太子定的这个婚期,大概就是不想去灵州吧,高季辅也没什么话可说,鞠躬一揖便退了下来。 李世民给出的理由尽管牵强,也很合理,就算是嫡公主也不能跟太子比重要性,太子的事情当然比公主的事情重要,我就不去送亲了,也是合情合理之举。 然而他这话唬一唬别人还行,在座的可是大唐最顶尖的智囊团,这里面随便揪出一个,哪怕是这里最傻的傻子,扔到外面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 李世民轻描淡写的说他不去送亲了,大家接收到的信号却是,他不想送亲还不算大事,他怕是不想和亲了吧?那岂不是有点丢人? 马周闻言站了起来,他朝上一揖,说道:“陛下,天子一诺,岂能轻易改更?既然当初允诺亲自送亲到灵州,就该践行诺言。太子的婚期便另商议个日子又有何不可?” 好日子不能就一个吧?除了十月初十还能一个适合的日子都没了?你答应好的送亲说改就能改,这边还没定妥的日子就焊死不能改了? “这个嘛”李世民还真是没有撒谎的习惯,他那个肚子本就装不住事,让马周一句话给抢白得张嘴结舌的直看李泰。 李泰接收信号特别的快,一看老爹冲自己飘眼神,他急忙站起来,朝上一揖,便开了口。bigétν “儿也觉得皇妹的事重要,儿的婚期延一下也是应该的,只是眼下没有更合适的日子,就暂定为十月初十,先张罗着,反正还有几个月时间,慢慢的再挑个好日子就是了。” 李泰只想先缓和一下矛盾,反正到时候和亲的事就会变成笑话,不会影响到自己大婚。 但是在座的人实在是智商太高了,这么虚的虚词糊弄他们,真的是糊弄不过去。 一来太子的婚期没有暂定这一说,必须得清清楚楚的定准。二来日子不定准,你让礼部怎么张罗?礼服给你们做秋款的还是冬款的? 以李泰的精明,能说出这么模棱两可的话,明显的是在掩饰什么,所谓越描越黑,李世民的支支吾吾加上李泰的模模糊糊,大家基本就算是明白了,你们父子这是根本没有和亲的意思。 “嗯。”李世民微微的一点头:“我儿说的在理,就这么办吧。” “陛下,臣以为太子还是先把婚期定准了,再开始张罗的好,这等大事还是有的放矢,方才从容。” 马周这边就是寸步不让,你有改婚期的意思,现在就答应一定改,不想改就给个不改的理由,商量事你连实话也没有,那还商量个什么劲? 李泰第一次感觉到来自臣子的压力,却原来不只魏征和于志宁这些谏臣得理不让人。 李泰知道马周绝对不是体贴不到圣意,相反他一定是猜透了帝王心意,故意步步紧逼,就是不给皇帝留面子。 “那就让李淳风另看个日子再说吧。” 李泰也拿马周没有办法,只好先退一步,然后私下里继续张罗就是了,等到“不和亲”的这张牌变成明牌就好了,自己的婚事不会受到影响的。bigétν “也好,这事就先缓一缓。”李世民明白李泰是什么意思,就先把这事按下不提,等两个月这事自然就不是事了。 李世民和李泰都这么说了,马周也就无话可说了,他躬身一揖便退了下去。李世民正想换个话题,这时褚遂良又站了起来。 “陛下”褚遂良躬身一揖,说道:“长安到灵州路途遥远,九月初六成亲的话,不日就该启程了,陛下行期该定了,不要突然之间仓促启程,总要做些安排才是。” 婚期你可以不定下来,那行期你总得定下来吧? 在座的没有傻子,稍微算一下就知道,哪怕现在抬屁股就走,走到灵州最早也是十月末了。 除非皇帝和公主不带仪仗,一人一马不分日夜的赶路,能在九月初赶到,皇帝和公主有可能这么赶路吗?那不是去和亲,是逃亡去投亲的差不多。 李世民一听这话,脸一下就沉了下来,李泰的脸也瞬间拉长了,臣子们一个个如此的咄咄逼人,压不住他们还做的什么皇王太子? “你是在赶朕走吗?”李世民冷嗖嗖的目光朝褚遂良射了过去,他开始不讲理了:“你告诉朕该做些什么安排。” “陛下,和亲之期不远,此时该商议启程之事了,臣有何错?” 李世民冷笑一声,大大方方的摊牌了:“朕就没打算跟薛延陀和亲,和亲不过是一计尔。” 第545章 我俩说的也挺对 天边几片闲云,时卷时舒;远处几缕炊烟,时浓时淡;庭院几许清风,时疾时徐;檐间几只雏燕,时唱时吟;阶前几声争吵,时怒时惊。 陈文坐在窗子对面的台阶上,既能看到院外有什么人过来,又能看到窗内皇帝的身影,他悠闲的甩着拂尘,小白猫敏捷的扑来扑去,逗得他呵呵的笑出了声。 突然“呯!”的一声响,吓得小猫“滋溜”一下跑出去好远,陈文抬头向窗内望了望,不知道里面在商议什么大事,这帮臣子又把皇帝给气得拍桌子了。 陈文轻轻的叹了口气,又笑微微的摇了摇头,一个帝王宝座,世人都争破了头,然而当皇帝真的快乐吗? 或许世人都觉得当皇帝有千般逍遥、万种自在,陈文却不这样认为。 他看到皇帝不是头疼就是头晕,夜里睡不好,白天不精神,心里装着苦闷,胸中塞满愁烦,一年三百六十日,除去阴天即雨天。 今天不一样,今天不是阴天也不是雨天,今天是霹雳天,君臣们针尖对麦芒的吵起来了,一串火花跟星星似的爆闪。 李世民也不藏着瞒着的了,反正小朝议上也没有外人,早晚也得让他们知道,就直接摊牌了,我压根没打算和亲,我就是骗他们的,咋滴了? 咱们是一家人,谁胳膊肘也不能朝外拐,李世民觉得就跟他们摊牌,他们也不会向着薛延陀说话吧?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这一张牌把两仪殿给摊炸了,一刹时群情激愤,大家愣是拿出一副要讨伐皇帝的架式来跟他争论。 褚遂良早就猜到皇帝是假和亲,所以才步步紧逼的非让皇帝把去送亲的行期给定下来,逼得皇帝无奈只好讲了实话。 “陛下,身为天子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褚遂良一句话把李世民给气得,使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他怒喝一声:“大胆!” 大唐的名臣哪个胆子不大?褚遂良才不怕他喊,只是腰弯得很深,一揖到底:“陛下息怒,且听臣细言。” 褚遂良也不等李世民的回音,自己就哇啦哇啦开说。 “薛延陀真珠可汗本来是突厥的一个首领,陛下当年荡平沙漠,万里萧条少有人烟,残余势力奔波投靠,我们需要有一个酋长来治理,于是赐之鼓纛、立其为可汗。” “近来又降下大恩,应允与他们通婚,薛延陀将此事西告吐蕃、北谕思摩,我国中上下,无论官员还是百姓也都尽知此事。” “薛延陀使者来时,御幸北门、受其献食、群臣四夷、宴乐终日。是时皆言陛下为了安抚天下百姓,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到边远的番地,芸芸众生,谁不感恩戴德?”biqμgètν “如今一朝陡生变化,突生悔婚之意,我深为朝廷的声誉受损而惋惜;这样一来,势必得不偿失,也会与薛延陀产生隔阂,必然会招致边境不宁。” “薛延陀深怀被欺辱的怨恨,大唐人也将感受到背约的羞愧,恐怕这不是绥服远方、训教边兵的好办法。陛下即位以来,以仁恩结庶类,以信义抚戎夷,天下百姓莫不欣然。” “和亲明明是两利的事情,实在是没有道理背约,为什么就不能善始善终呢?龙沙城以北,薛延陀的部落众多,朝廷想要讨伐他们,终究不能全都消灭干净。” “应当对他们抚以德义,使为恶者在夷不在华,失信者在彼不在我,则尧、舜、禹、汤不及陛下远矣!” 褚遂良弯着腰,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大段话,李治小眼睛就盯着他的老腰,心里有两个疑惑,一个是他的腰能不能断了呢?一个是他说的这些话,不应该先打个草稿吗? 李治对他们说的内容不怎么关心,就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应该多读点书,看看人家,张嘴就能喷出一篇慷慨激昂的小作文来,他吭哧瘪肚一个星期也整不出来十五个字。 李治扭头看一眼李泰,只见李泰脸色阴沉,明显很不高兴。 褚遂良是李泰的书法老师,又是太子宾客,李泰一向是尊重褚遂良的,但是不管你是谁,你跟我老爹顶起来的时候,我就必须站我老爹这边,更何况他这意见本身也是跟自己相左的。 李泰刚要说话,契苾何力站了起来:“你们不了解情况。”他先朝上一揖,然后抱拳晃了一圈。 “若是薛延陀安定团结、上下一心,和亲不失为上策,然薛延陀此时上下涣散、二子争权,又正处于群狼环伺之中。” “当此薛延陀风雨飘摇之际,若与之和亲,必强其声望、凝其军心,空令其借我强国之势,壮其弱夷之威。” “那真珠可汗性情刚直暴戾,若是大唐悔婚不嫁,其部下又怀有二心,他羞愤交加,不过一二年便会病死,那时薛延陀岂非我大唐囊中之物哉?” 俗话说家里不和外头欺,契苾何力也是看准了薛延陀内有皇子争权之忧,外有部族侵犯之患,才提出了这个悔亲的主意,就是明着欺负真珠可汗,让他有苦吐不出,他又没有能力跟大唐较真,吃了哑巴亏,只能活活的憋气窝火至死。 “此言差矣。”马周又站了起来,他朝上一揖,说道:“子曰‘去食、去兵、不可去信。’,既然知道不能与薛延陀和亲,当初不允婚也就是了。既许之矣,乃复恃强弃信而绝之,虽灭薛延陀,犹可羞也。王者发言出令,可不慎哉!” 马周也并不是支持和亲,而是不同意悔婚,他觉得咱做为上邦大国,做事必须站在道德至高点上,不能让边夷之辈嘲笑咱们出尔反尔。 太子右庶子高季辅也站了起来,他朝上一揖,说道:“陛下,切不可一意孤行,既然答应与他们通婚,又接受了人家的聘礼,就不可失信于薛延陀,以免又生边患。” 李世民阴沉个脸,扫视一圈,冷冷的开口说道:“谁还有什么想法,尽管直言。” 李泰也静静的扫视了一圈,褚遂良是太子宾客,马周是太子左庶子,高季辅是太子右庶子,他不由得暗暗冷笑,老爹不会怀疑是自己跟他作对吧?这些人全是东宫的班底。 李泰正要开口,忽然程咬金那个大嗓门嚷了起来:“你们罗嗦个甚地?陛下说嫁便嫁,陛下说不嫁便不嫁,谁敢炸毛,砍他!” “痛快!”尉迟恭一拍程咬金的肩膀:“说的对,谁敢闹事就揍他,活那么憋屈干啥?”bigétν 李世民瞟了他们两个一眼,动手倒是两把好手,动嘴的活,用不着他俩,纯是帮倒忙的:“你们两个闭嘴,青雀,说说你的看法。” 第546章 我们要以德服人 尉迟恭和程咬金对望一眼,谁也没敢再吭声,每次参加小朝议他俩最盼的就是没什么事可议,但凡有事可议,他俩就是最无聊的一对。 李泰慢慢的站起来,先是朝上一揖,然后向后面的人也微微一揖,他直起身子,缓缓的开口。 “我觉得每个人说的都对,或者说这件事不能用是非对错来评判,应该说每个人说的都有道理,区别只是眼光的局限性。” 李泰说话很慢,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晰,说一句话要缓一下再往下说,他要给人留出足够的反应时间。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没有人认为自己说的话不对,也没有人认为自己的目光是短浅的。 支持皇帝做法的人觉得要钱才是实在的,要脸是虚伪的,只顾一时脸面放弃利益那就是目光短浅。 认为悔婚不对的人觉得悔婚只能得到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失去的却是大国的荣誉,使得其他戎狄番蛮都不再信任大唐,不会再有人来臣服纳贡了,这种得不偿失之举就是目光短浅。 李世民坐在上面没有干别的,就在悄悄的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脸色,李泰一句话能调动两面的人都露出赞赏的得意之色,他真是个会抓人心的高手。 李泰缓这一口气,就是要把每个人的兴奋点都提上来,然后再抛出自己的观点,让跟自己一个站队的人更兴奋,对方阵营的辩友那就对不起了。bigétν “所谓师古而不泥古,子曰的都对,但不能曲解。子曰‘去食、去兵、不可去信。’,去的是何人之信?孔夫子说的是宁可不要粮食、不要军队,也不能不要自己国家百姓的信任,对吗?” 李泰眼稍带怒,冷冷的环视一圈,这一圈百分之八十都是他的老师,他在这儿耀武扬威的卖弄学问。 他说的当然对,这一点没人能够反驳,他略停一会儿,又继续说道:“我们如今的允婚悔婚之计,伤到的是谁对我们的信任度?是大唐的百姓还是薛延陀以及其他一些部族的人?” 毫无疑问这个答案绝对是后者,悔的是和亲之婚,又不是要把公主下嫁给哪个百姓之家,然后反悔了。 “我需要君主的信任,我需要臣子的信任,我需要亲族的信任,我也需要百姓们的信任。”李泰淡淡的扫视一圈,忽然掷地有声的怒问:“我需要蛮夷的信任吗?” “用刀杀人是不对的、是残忍的,但是你们有多少人是因军功而得荣华、享富贵?这是为什么?”这次李泰没有停顿,连珠炮似的说了下去。 “因为一件事是否道德,不在于事件本身,而在于出发点是什么,杀人是否道德,要看刀把在谁的手里,刀尖指向谁,刀锋砍向谁。杀自己人是无耻的,杀敌人就是光荣的。” “同样的道理,对自己人出尔反尔是背信弃义,对敌人言而无信是兵不厌诈!对敌人力行君子之道,不是卖国投敌的叛降之贼就是冥顽不灵的迂腐之辈。” “青雀!”李世民忽然出声喝止了他,让你说话,没让你骂人,你什么辈份不知道吗? 离开这里,他们哪个都能找你的后账,给你小鞋穿,不用别的,就多给你留点作业,就够熬出你黑眼圈来的。 李泰说的正激动呢,突然被叫停了,他微转头看着李世民,李世民也不好明说,就平静的说道:“我是让你说对和亲的看法,你觉得和亲是对还是不对。” “从前汉初时节匈奴强大,中原汉王朝势微,故饰子女并捐金絮以饵之,在当时是合乎时宜的。如今中原强大,北方少数族势弱,以我大唐的一千步兵,可以击败他们的数万骑兵。” “薛延陀肯卑躬屈膝,满足我们的要求,不敢稍有傲慢,是因为他们刚刚立了可汗,属下杂姓部族不少,想要借着大唐的势力以威慑制服他们。” “他们中的同罗、仆骨、回纥等十多个部族,各有兵力几万人,如果他们合力攻打薛延陀,可以立即攻破取胜,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正是因为畏惧他是我大唐所立的可汗。” “如今若是将公主嫁给他,真珠可汗必然自恃是大国的女婿,其他部族谁还敢不服!他又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一旦稍不满意,必会反咬一口,造成祸害。” “现在我们回绝其婚姻,其他部族得知我们抛弃了他,很快就会将薛延陀瓜分豆剖!你们记住我现在说的话,时间会给出最明了的答案!” 李泰就是生气了,多少是有点收不住情绪,他说完一甩袖子就坐下了。 坐在他身边的李治,小眼睛冒着光的盯着二哥,小拳头又悄悄攥了起来,无声的小口型在那儿“耶!耶!” 李泰一番话把两仪殿给说安静了,他一闭嘴顿时鸦雀无声了,气氛多少是有点尴尬。 “哈哈哈”长孙无忌抬手摸了李治的脑袋一下,笑道:“你坐不住就出去玩,在这儿叨咕什么呢?” 长孙无忌就是想打破一下这无声的尴尬,李治则被他摸得直激灵,李治缩缩脖蹭蹭衣服领子,笑嘻嘻的说道:“我坐得住,我爱听。” “你还爱听?你听懂什么了,你说说。”长孙无忌笑呵呵的看着李治,李治萌呆呆的小眼珠一转,说道:“听懂了,就是要以德服人。”bigétν “以德服人?”长孙无忌让他给说懵了,到底是小孩儿,说话也不着调,这都哪儿跟哪儿?李泰什么时候说以德服人了? “对呀,我二哥说的,做人应该像阿爷一样以德服人。”李治正歪着小脑袋看着长孙无忌,忽然李泰悄悄的拧了他一把,他疼的尖叫一声,“腾”的一下蹦了起来。 “坐这儿,不许胡说。”李泰一脸严肃的指了指身边的椅子,李治一脸委屈的揉了揉屁股。 长孙无忌伸手一把把李治拉到身边,笑呵呵的问道:“你二哥怎么说的?” 李治就势就坐到了舅舅的大腿上,这回安全感十足了,他大胆的说道:“二哥说” “你闭嘴!”李泰伸手要去抓他,却被长孙无忌伸手挡住了,李世民笑道:“青雀,你别管,让他说。” “哼!”李治得意的一扬脖子,说道:“二哥说阿爷出门最爱带的人就是尉迟恭,因为出门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要是遇上讲不清道理的,就把敬德放出去,对方当时就服了。” “哈哈哈”全屋的人都笑翻了,原来以德服人的德是敬德的德,以德服人的意思就是让敬德去“说”服对方。 ps:好作者不卡文,感谢热心的读者在段评里给生僻字注音,我真的很想给大家在正文里注音,但是我自己听了一下,听书确实不方便,所以有生僻字,大家可以段评提出来,一定有人给注音的。 第547章 太子就是聪明人 一片笑声把尖锐的争执带来的尴尬消弥得干干净净,连对薛延陀真假和亲都没人在意了,大家就记住一个新词叫“以德服人”。 对这个词语最满意的人当然就是尉迟敬德了,把他骄傲得都不知道怎么得瑟好了,要没有房盖挡着,他那股荣耀之光能直接冲到灵霄宝殿上去。 散了小朝议,李泰拉着李治一起回了东宫,一进宫门云飞就迎了上来,云飞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信封,先是恭敬的一揖,然后双手举着信封说道:“这是” 他话还没说出口,信封就“嗖”的一下被抢走了,李泰一眼就认得出来这是房遗月的信,只有她用这么精致的信封。 李泰轻轻的撕开信封,小心的拿出里面的纸,边走边展开,雪白细腻得发光的信纸,上面是行行娟秀美丽的小楷。 “日上三竿惊春老,懒起倦梳头。锦帐翠屏空自有,万水向东流。最怕侍儿多寻问,一笑掩泪眸。屈指量天数星斗,数不尽、女儿愁。” 李泰急匆匆的把信纸折好,边往信封里塞,边问道:“是什么人送信来的?人可走了么?” 云飞也没见到送信的人,于是他回道:“是小黄门子把信交给我的,我这就去问问。” “不用了。”李泰有点心焦的皱了皱眉,稍犹豫一下,吩咐道:“备轿梁国公府。” “是。”云飞应了一声,急忙跑开了。 李泰没动就在原地等着,很快轿子备好了,李泰和李治一起坐了进去,看李泰脸色不好,李治也变得很乖,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的问了句:“信上说什么了?” 李泰也没想瞒他,就把信封掏出来递到了他的手里。李治看了一遍,什么也没看出来,就两眼茫然的把信折好还给了李泰。 李泰一边把信塞进袖筒,一边淡淡的问了句:“知道什么事了吗?” 李治眨巴眨巴眼睛,很认真的回答:“是一首武陵春。” 李泰白了他一眼,看半天就看出来个词牌,这用你说吗?读过书的都知道这是武陵春。 “她病了。”李泰轻轻的叹了口气:“而且是气病的。” “啊?”李治大嘴一咧,问道:“谁气的?” “我呗。”“你怎么气她了?”李治可是知道二哥跟自己第一好,跟房家小姐姐第二好,也就是说在女人这个范围里,二哥是跟房家小姐姐第一好的,怎么会气她呢? “阿爷要给我纳妾的事,你不是知道的吗?” “阿爷不是收回成命了吗?” “那是今天早上的事,她又不知道。” 李治极其失落的“哦”了一声,然后就耷拉个脑袋不说话了,小嘴撅得能挂个油瓶,一脸的难过浓得都化不开。 “你怎么了?”李泰看他这样子,忽然感觉很好笑,自己都没像他表现的这么伤心,他至于的吗?他就算跟房遗月有点感情,也不至于听个信就难过成这样啊。 “我没用。”李治都快哭了,他使劲低着头:“听政和小朝议的时候,总有我听不懂的话,现在我发现连封信也看不懂,我什么也看不出来,你就什么都知道。” “看你说的,好像我们说的是黑话一样。”李泰真的忍不住笑了:“这也没什么难的,我教你解诗。” “日上三竿惊春老,说她很晚才醒来,这个醒是睡醒的醒,也是醒悟的醒,惊春老,就是突然发现春天过去了。现在都六月份了,她也不傻,怎么会是突然发现春天没了的呢?” 李治感觉自己没长脑子,傻呆呆的问了句:“怎么回事呢?” “就是说她一直沉浸在春天里,当她意识到春天不在了的时候,秋天都快来了,春天已经走的很远了。她一听说我要纳妾了,就很慌,感觉很突然,她觉得好日子没有了。” “懒起倦梳头,当她听到这个不好的消息之后,她的状态就是活得很没力气,赖在床上不想动,脸都不想洗。” “锦帐翠屏空自有,锦帐是床幔,翠屏是床前的屏风,这些都没有一点用处,它们挡不住万水向东流。万水就是女人,女人就是祸水,东就是东宫,明白了吧?” “嗯嗯。”李治使劲的点头,这个容易懂,就是说有的是女人奔你的床使劲。 “最怕侍儿多寻问,一笑掩泪眸。这个不用解释吧?这种事她管不了也不想提,怕人寻问,只好咽泪装欢。” “屈指量天数星斗,晚上睡不着就数星星,一颗一颗就像数之不尽的女儿愁。” 李泰无奈的用指背弹了一下信纸:“她愁成这样不就是心病吗?” “我明白了,她就是晚上不睡、早上不起、啥事不干、长吁短叹,对不对?”李治仰着头,笑呵呵的看着李泰,调皮的眯眯着眼:“这病我会治,给她发两亩地让她种,这病一下就好。” 李泰笑着拍了他的脑壳一下:“你说她是闲的呗?” “她不就是闲的吗?” “嗯,那你可知这世上闲愁最苦?” “苦个屁,你纳妾那不是早晚的事?她还管得着啊?”李治对这事看得那是相当的开,他是一点不在乎二哥纳多少个妾。 “那不还有个早、晚的区别呢吗?正妻没进门,小妾盈门了,让她多难堪?这事怎么说都是阿爷欠考虑。” 哥俩说着话也不觉无聊,很快梁国公府就到了,李泰弯腰从轿子里钻出来,见房玄龄的轿子停在门口,房玄龄正笑盈盈的看着李泰的轿子。 李泰回身接了李治一把,然后拉着李治走过去,恭恭敬敬的给房玄龄见一礼,房玄龄可不光是李泰的丈人,还是李泰的太子太傅,李泰是必须要先拜的,倒是李治可拜可不拜。 房玄龄笑呵呵的还了一礼,问道:“太子与晋王殿下驾临,是有什么要事么?” 房玄龄今天可上朝了,金銮殿上见一面,两仪殿上见一面,这么会儿工夫你俩又追上门来了,你俩有啥事? 李泰一下还被问愣住了,说我来看看你吧,这刚分开也不合适;说宫里闷得慌,那也不能让人家解闷来吧?说有什么问题要请教,在宫里你不能说吗?说实话,我就是来看媳妇的,这也没个宽点的地缝儿,怎么说得出口? 李泰微愣了一下,马上低头一揖,从容的说道:“没什么大事,本来是带雉奴出来闲逛的,忽然想起有点事要找遗爱说,就过来了。” 我找房遗爱,有毛病吗?我够聪明吧? 房玄龄使劲绷着脸,生怕憋不住笑,再把大牙喷出去,这孩子也太会找理由了,你随便换个理由我都能请你进去,你找房遗爱?谁把房遗爱给调到洛阳去的?他在家吗? 第548章 怀疑弟弟的二哥 李泰这一句话,可把房玄龄给难为了个够呛,人家找房遗爱有事,你让他进门的话,这是不是耽误事了?得告诉他赶紧去洛阳才对。 要说反应快,还得说是大唐名臣房玄龄,他就微微的笑着,自言自语式的说着:“遗爱回来了?我竟不知道。” 房玄龄说完见李泰愣在原地,脸都红过了耳朵,他就若无其事的一拉李治,边往门里走,边说:“晋王殿下可是好久没来了,听说你最近读了很多书?” “也没读什么书。”李治边走边回头看,李泰一抹脸,不管了,就当自己傻,没听懂就不尴尬,他赶紧的抬腿跟上。 房玄龄把他们请到客厅,自然是热情的上茶,亲切的陪他们聊天,第一句话就是问下人:“二公子回来了吗?让他过来。” 下人都懵了,他也变不出来二公子,只好实话实说:“二公子在洛阳,一直未曾回来。” “哦,下去吧。”房玄龄一摆手把下人打发走了,然后笑呵呵的对李泰说道:“想是他在路上还没到家,你没什么事,就多等一会儿。”ъitv 李泰不介意等,什么一会儿两会儿的,搬你家住来都行,但是他介意被人逗,他也后悔了,在这老狐狸面前玩聊斋纯是自讨苦吃,根本骗不过去。 李泰也不说话了,就微微的点了点头,房玄龄见他拘谨的难受,便没话找话的问了句:“你最近有什么感悟吗?” 这才是聊天高手,随便就起个万能的头,貌似他提了个话题,其实他完全把球踢给你了,感悟这东西包罗万象,就看你想说啥了,你可挑个你擅长的自由发挥。 李泰感觉自己大脑短路,问我有感悟吗?有,我就感觉想见你闺女一面比上朝难多了。 心里想的只能放在心里,嘴上说的必须是另一套,在丈人跟前不敢提要见媳妇的话茬。 “自从当上太子以来,时时如履薄冰,每逢事必以谨慎为先,我想这就是我能力不足,没有自信才这么战战兢兢。” 李泰端端正正的坐着,恭恭敬敬的低头,老老实实的回话,没有半点太子的气势,俨然一个受训的小学生。 “嗯,知道谨慎是好事,能力可以慢慢增长,没有敬畏心就真的危险了。”房玄龄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我看你,没有你说的这么谨小慎微,今天在两仪殿你挺意气风发的。” 李泰今天把自己的那堆老师都给怼得哑口无言,要不是长孙无忌和李治两个一唱一和的搞气氛,那半屋子的人都不知道怎么下台阶了。 “我也是没办法,眼见着我阿爷都生气了,我要不替他说话,他就要发火了,让别人对我有意见,总好过他们君臣伤了和气。” “你说的对,你不说我也要说的。”房玄龄一边陪李泰聊着天,一边吩咐人备宴。 李泰和李治就像没吃过饭似的,谁也不知道假装推辞一下,就闷不吭声的摆出一副蹭饭的姿态。 蹭饭这回事可不容易,就算是皇子、太子也不容易,为了蹭这顿饭,愣饿到五脏庙都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谁家摆宴席需要把饭菜端上来再端下去,热一下才给吃?大唐宰相之家就是这么干的。 房玄龄明知道李泰是来干什么的,他怎么可能挡着不让他们见面?宴席备好了,就请小姐出来吃饭。 房遗月听说李泰来了,心头先是一喜,随之就是无边的怨气涌上心头,她坐在菱花镜前一照,发现自己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没有脂粉,看起来腊黄腊黄的一脸病态。 这形象怎么见人?她干脆拒绝参加宴席,让紫绡说自己身体不适。 这一请不到,房玄龄知道女儿这是耍脾气了,便告诉紫绡让她必须过来。房遗月只好洗漱打扮,女孩子这一精致起来,一个时辰说没就没了。biqμgètν 酒席宴上房玄龄自然而然的问李泰:“陛下说要给你纳妾,今天怎么突然又收回成命了?” “别提了。”李泰撩眼皮,望了房玄龄一眼,讪笑道:“我还以为我挺聪明的,我跑去找于志宁让他跟父皇提提意见,没想到父皇一下就知道是我的主意了,昨晚上给我吓的,我以为他要抽我呢。” “你找的谁?”房玄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于志宁的怼功那简直了,他只要不是生在唐朝,随便换个朝代当大官,他都活不到领第一个月月俸的那天。 房玄龄都能想像得到李世民被气成什么样,说实话给太子纳妾这件事,如果房玄龄不是李泰丈人的话,他也能把李世民怼到冒烟。 李泰想起昨晚上,真的还有点心有余悸的味道,一想起李世民发火的样子,就想到了李承乾那一身的伤,实惨。 “我阿爷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好,不知道为什么他狠狠的抽打了李承乾一顿,打得体无完肤的,我着人问过,没问出来原因。” 李泰望着房玄龄,当初审李承乾的时候,房玄龄是主审之一,或许他能知道点什么。 房玄龄眉头一皱,想了又想,李承乾的事全都摆到明面上来了,皇帝基本上全都忍了,要找后账那早就找了,不会等到现在。 “你确认没发生什么事吗?”房玄龄自己都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李承乾还有能力干什么事呢?整天被关在右领军府里,也就吃穿上比囚犯待遇好点,连自由都没有。 “应该没有啊。”李泰也调查了,李承乾确实表现不错,比当太子的时候乖多了,手里没权也作不起来了。 “那都有什么人跟他接触过?” “就只有我和雉奴去看过他。” 房玄龄思考了一下,说道:“他自己没做什么,接触过的人就只有你们两个,那原因就在你们俩身上了,你想想你们俩做了什么错事没有,或许你们的错误跟他有关。” 李泰冷嗖嗖的目光就朝李治盯了过去,李治急忙嚷道:“跟我没关系,我啥错也没犯。” “你那张破嘴,你是不是又说他坏话了?他都这么惨了,你还不放过他?”李泰还真怀疑是李治的缘故,李治特别恨李承乾,如果给他个机会,他绝不会放过的。 “真的不是我,爱信不信。”李治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你还说跟我第一好,有事你就怀疑我,要是我干的我能不告诉你吗?” ъitv 第549章 聘礼到底该谁出 李治一腔怨气的样子把李泰给逗笑了,他说的也对,真要是他拱火让李承乾挨了一顿好抽,他早就兴高采烈的向自己报功了。 李治绝不会认为收拾李承乾是什么错误,他只会觉得能收拾李承乾一顿是件令他痛快的事,必须得炫耀一下。 可惜这事真的跟李治没关系,他是没办法炫耀这个“功绩”了。 现在被“炫耀”给刺激得眼珠子要着火的人,应该说就是远在吐蕃的松赞干布了,他一天之内接到两个消息。 一个是吐谷浑王的妻子居然是大唐的弘化公主,他并不知道所谓的弘化公主其实原本就是吐谷浑的妻子,只不过到长安来献贡,李世民顺口给赐了个封号而已。 他以为大唐竟然跟吐谷浑和亲,却几次三番拒绝他的求亲。 他不知道吐谷浑国已经不复存在了,它早就成了大唐的一部分,就算大唐真的把公主嫁给慕容诺曷钵,也只是下嫁,不是和亲。 知不知道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消息真的刺激到了他,他气得哇哇大叫,说什么也要娶个大唐公主,不然吐蕃就没法立足了,非得被别的部落给嘲笑死不可。 实在娶不到大唐公主怎么办?那就去把吐谷浑灭了,或者去吐谷浑把弘化公主抢来也行,反正非要弄个,呃不,娶个大唐公主不可。 松赞干布正在发疯,忽然又有人送来一份喜贴,他打开一看,差点气吐血。 一个吐谷浑已经让他嫉妒得要活不了了,薛延陀又送来一份喜贴,说是九月初六到灵州迎娶大唐新兴公主,大唐皇帝李世民亲自送亲。 这还了得?松赞干布早就想娶个大唐公主,多次求亲不成,多次出兵也都被打回了老窝,怎么努力都不成功,已经够恼火的了。ъitv 现在眼睁睁看着别人成功了,而且还是两个远不如自己的强大的小国,这怎么忍得了? “点兵!”松赞干布直接蹦了起来:“出兵大唐!就是抢也得抢一个公主回来。” “赞谱,不可如此。”吐蕃宰相禄东赞急忙拦住他,跟大唐作战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也没讨到便宜,回回让家给打得灰头土脸的,惹不起的还是少去捋虎须的好。 “赞谱你想想,以我们吐蕃之强盛,大唐没有道理眷顾薛延陀与吐谷浑,反而冷落了我们,我想这其中必有原因。” 松赞干布也是一时又急又气有点昏头了,听宰相这么一说,便稍微冷静了一些,问道:“你说能是什么原因?” “说不定是我们求亲的时机不对,那时大唐没有和亲之意,现在大唐既然跟他们和了亲,未必还能再次拒绝我们,不如叫薛延陀的使者过来,我们打听一下他们是怎么求娶成功的。”bigétν 松赞干布听完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把这件事交给了他,很快他就打听到了,薛延陀是许诺了大唐很丰厚的聘礼才成功的。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们上次带的聘礼太少了。”松赞干布毫不犹豫的下令:“准备五千两黄金、一百箱珠宝,禄东赞你再赴长安去求亲,无论再加多少聘礼,一定要把亲事说成。” 禄东赞连连称是,早知道大唐公主给钱就卖,省多少事?这仗打了多少回了?遭罪不说,死了多少人?这汉人真是不爽快,早点开个价,大伙都省心,多好。 禄东赞这边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聘礼,李泰那边也开始着手准备聘礼的事了。 这一天黄昏刚过,李泰亲手点燃蜡烛,轻轻的把烛台放到李世民的桌子上,李世民笑微微的看着他说道:“你跟你丈人沟通过没有?聘礼宜重宜轻?” 李泰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你猜我能不能跟我丈人沟通这个事?你让人家怎么说? 说聘礼象征性给点就行,不给也行,赶紧把我闺女领走,还是说聘礼轻了可不行,低于崔家的标准坚决不嫁? “这事都是礼部负责的,遵旧制就好了。”李泰觉得聘礼应该不是问题,房家不会介意这个多与少的,何况这不完全是私事,这是国事,该怎么办,都有严格的规定。 当初李承乾怎么娶的太子妃,自己就还那样呗,难道还搞点特殊? “遵旧制我还问你做什么?”李世民白了他一眼,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你没必要一切都跟他一样。” 一听这话,李泰不由得喜上眉梢,谁不想要多一点的宠爱呢?自己终于也熬到了独占圣宠的一天。 看他一脸的得意,李世民故意板起了脸,轻轻的咳嗽一声。 “我的意思是,你皇兄娶太子妃的时候,都是花的我的钱,你跟他不一样,你能赚钱了,这钱是不是得你自己出?” 李泰脸一下拉得老长,明知道父皇是逗自己的,他就故意认真的说道:“阿爷,你这就不讲理了吧?咱可是说好的,我赚的钱都归我,那是我自己的钱。” “那你娶的媳妇不也是你自己的吗?” “……”李泰干张嘴说不出话来,这个爹厉害,口才这么好的吗? 缓了好半天,李泰才说道:“光是我娶个媳妇的话,这钱我出,那大唐娶太子妃不是国事吗?凭什么让我个人花钱?” “大唐只需要太子,不需要太子妃,这钱不花。”李世民就摆出一副无赖的架式,看李泰怎么办。 李泰也来了犟劲了,就不信说不过他:“那大唐不需要太子有儿子吗?” “我不是张罗给你纳妾了吗?你自己不要的,怪谁?”李世民微微的笑着,看李泰急得抓耳挠腮、张口结舌的,他就很开心。 “纳妾不花钱吗?那钱你都能花,你差这点聘礼钱?” 李世民哈哈大笑:“纳妾能花几个钱?纳一百个妾,有两百匹绢够了,你问问你丈人,两百匹绢他同意不?” 同意,两百匹绢都摔你脸上,李泰气恨恨的直咬牙,他明知道父皇是跟自己说笑的,他却隐隐的动了真气。 他气自己怎么会说不过父皇,明明是自己有理的事,为什么说不清理了?哪里出了问题? 一个辩题,如果道理掌握在自己手里,却怎么都辩不过对方,说明自己的知识储备不够,逻辑思维有漏洞,李泰必须要把这个漏洞找出来,不然自己以后事事都得被拿捏。 李泰正在冥思苦想怎么能说得赢,李世民笑着把奏章往边上一推:“聘礼钱我出,你别愁了,来批奏章吧,我就当你以工抵债了。” 李泰也懒得想了,反正自己有的是老师,明天随便找一个问问就行。他乖乖的坐下来,先从宫廷内务的盒子里拿起一个奏章,居然是右领军府递上来的:“阿爷,你看看这个。” 第550章 救人未必要出兵 右领军府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李承乾马上要到流放黔州的日子了,但是李承乾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的好,上个奏表就是请示一下什么时候走。 李世民看着奏章,多少有点为难,说让他带伤走,真是心疼。流放的路上可不像在宫里,宫里名为监禁,其实就是个禁足,他的生活待遇不算低。 流放的路上,哪还有人精心的照料他?他那手吃饭都费劲,膝盖也不适合走路。 李世民想留他到养好伤再走,这话又说不出口,李承乾本应该是死罪,给判了个流放黔州,然后还给他的脚动了个手术,行程延缓了好几月,现在继续往后延这个行期,属实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阿爷,他说他想直接走,不想在宫里多住了。”李泰知道李世民担心什么,便轻轻的说道:“他一身的伤不方便赶路,要么多留他些时日,要么我就在城外租个房子,让他养好伤再继续赶路。” 流放的路途遥远,虽有时期限制,但是一般这个时期都很长,而且路上出现有人生病的情况,是允许在一个地方滞留一段时间的。 李泰也只能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给他尽可能多一点的照顾,要么皇帝特许他行期延后,要么就只能是在路上想办法了。 “那还是让他养好伤再走吧,明天你写个表章呈上来。” “好。”李泰轻车熟路了,自从穿越到大唐以来,干的最熟的一件事就是替李承乾求情。“阿爷,他走之前,咱们一家人再坐一起吃顿饭吧。” 李世民轻轻的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窗外有些模糊的风景,淡然的说了一句:“你安排吧。” 李世民慢慢的走到窗前,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李承乾这一走,再想见面就难了,一家人再想团团圆圆的坐一起吃顿饭,怕是再也不可能了。 一家人团坐在一起吃顿饭,说起来是一件多么平常的事,可这却是多少人一辈子难圆的梦想,一生无法弥补的缺憾。 此时才更深刻的理解到李泰常说的那句“人团圆万年长”,不管李承乾怎么对他,他都是那句“到什么时候,他都是我亲哥。” 家人的份量应该是每个人心里最重的,也是每个人最容易忽视的,一时没失去,一时不知它的珍贵。 李泰低头批着奏章,忽然一阵沙沙的雨声,他抬头见李世民正轻轻的关上窗户,雨打窗棂的声音莫名的有点好听。 第二天早朝,李泰一如既往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忽然李治惊奇的一声尖叫:“二哥,你看!” 李泰扭头向后一看,又一个奇装异服的人出现在了大殿上,他冲李治丢了个眼色,轻声的喝斥他:“坐好。” 李治才不听话,他跑到李泰身边,笑嘻嘻的说:“天天有番邦异族的人来,就是太少了,每次就一两个,要是一下来一百个,多有意思?” “会的。”李泰拍拍李治的胳膊,指了指他的椅子:“赶紧回去吧。” “哼!”李治不高兴的撅起嘴:“你敷衍我,你是不是烦我了?” 自从在房玄龄家吃了一顿饭,李治就总怀疑二哥跟他不是第一好的。 一个是吃饭的时候,二哥怀疑是他暗中搞鬼才让李承乾挨打了的。 另一个是吃完饭以后,二哥跟房家小姐姐在后花园的亭子里聊天,好半天都不让他靠近,二哥居然跟别人有秘密。biqμgètν “我没敷衍你,我怎么会烦你呢?”李泰也没招了,这几天没干别的事,净跟他解释这个跟谁第一好的问题了,还解释不清,越描越黑。 “怎么可能真有一百个异邦的人来上朝?你明显是拿我当小孩儿哄。” 李泰扯着他的胳膊,很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你有本事打下一百个番邦,把他们变成大唐的臣民,一个番邦派一个代表来上朝,不正常吗?” “哇,一百个?”李治的眼睛开始冒光了,一缕缕兴奋的光越来越亮:“真的行吗?” “一百个馒头你一顿肯定吃不了,但是给你三个月你肯定吃得了,对不?一口气打下一百个肯定做不到,但是如果给你三年、三十年呢?” “太好了!”李治高兴的蹦了起来,就像他已经打下了一百个番邦一样。 “好不好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李泰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李治乖乖的就过去坐了,坐得直直溜溜的,耳朵都支楞起来了。 李泰看他那斗志昂扬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小孩子的世界多美好,一切都有可能。 很快早朝就开始了,依照大唐臣子的惯例,自然又是那个穿着与众的人第一个发言。 “唐王陛下”那人深深的一鞠躬,双手高举着一份奏章,说道:“我是来自新罗的使臣,百济和高句丽联手攻打新罗,新罗国力微弱,难以抵挡,新罗早已依附大唐,因此恳请大唐出兵相助新罗。” 做为一个宗主国,本身就是保护附属国的义务和责任,不然人家为什么年年给你交保护费? 李世民从齐公公手里接过那人的奏章,打开以后快速的扫了一眼,没有什么新的内容,就是向大唐求助。 “这件事,众位爱卿怎么看?”李世民不可能听风就是雨的,你随便派个使者过来,我听个信就发兵? “陛下,战况那是瞬息万变的,若是从长安发兵,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建议从边境调兵相助新罗。” “我们可以先快报命边将见机行事,我们的大军缓缓行进即可。” “……” 七八个人站出来发表意见,基本都是同意出兵,区别只是出兵的方式。既然新罗向咱们纳贡称臣,咱们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倒是没人拒绝帮忙。 李世民连连点头之后,又把目光移到了李泰的身上:“青雀,你觉得哪种方案可行?”biqμgètν 李泰赶紧站起来,朝上一揖,说道:“我不主张出兵,新罗只是需要百济和高句丽罢兵,我们不一定要用出兵的方式解决问题。” 那边都已经打起来了,除了以暴止暴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帮助新罗脱离战争的灾难吗? “我们可以向百济和高句丽下诏书,让他们赶紧撤兵,如果他们肯撤兵,那自然是好,如果他们不听的话,咱们再出兵也算师出有名了。” 李泰制度着新罗不会有亡国之危,因为区区一个高句丽还不足以灭了新罗,而百济这会儿只怕已经自顾不暇了,他心里有底,自然从容。 第551章 谁恋爱谁就变傻 火上房了,着急吗?着不着急,得看火上的是谁家的房,上了自家的房,那肯定是着急,除了救火什么都不想了,若烧的是邻居家,完全可以再观望一会儿。 李泰这边是稳稳当当,新罗的使者可稳当不了。 他急忙躬身作揖,连连朝上拜道:“唐王陛下,我来时百济已攻下四十余座城,他们又联合了高句丽,图谋断绝新罗到唐朝的通道,因而请求派兵救援。” 新罗现在陷进了战火之中,比着火了还着急,恨不得李世民马上下令发兵。 李泰笑微微的看着新罗使者,对他说道:“你放心吧,我们已经兵发百济了,说不定新罗现在已经收复失地,平安无事了。” 李世民本也想发兵来着,听李泰一说,他才想起来苏烈已经奔百济去了,算算时间现在他大概快到地方了。 苏烈一到,百济能保得住自己就万幸了,他还敢打谁?百济撤了兵,新罗也就没什么大事了。 李世民直接下令,让司农寺丞相里玄奖带皇帝玺书前往高句丽,告诉他们新罗早已归顺了大唐,年年向大唐纳贡,让他们和百济都撤兵回去,如果再攻打新罗,大唐兵马必动。 新罗使臣也不知道大唐是不是真的向百济出兵了,他半信半疑的谢了恩。 李泰拿出写好的表章呈了上去,就说李承乾染疾不能行走,请求再延缓几天,李世民直接准奏,李承乾的行期又向后延了一个月。 这件事没有人提出任何一点意见,如今李承乾已成蝼蚁,一个蝼蚁的行期与处境,根本就引不起一点关注。 别说他晚走一个月,他就是不走了,又能怎样?皇帝就是把他养在宫里一辈子,只要别再重新赐予他权柄,就没人反对,或者说没有人理会。 散了朝,李泰回到东宫,他刚坐下,云飞就过来报道:“殿下,太子左庶子马周求见。” “请他进来。”李泰端起茶盏小饮了一口,马周虽然也是太子的老师之一,但他不属于太子三师之一,不用亲自出迎。 “是。”云飞一揖而退,李泰喝了两口茶,然后慢慢的走出房门,很快马周就走了过来,李泰急忙向前迎了几步,抢先一礼:“见过先生。” “殿下太客气了。”马周虚扶一把,李泰直起身来,笑道:“先生请进。” 李泰特意向后一个身位,让马周先走,马周也没做过多的推让,太子的谦恭有礼在朝堂上下,那是出了名的,大家谁提起这点都是交口称赞。 进了屋依礼落座之后,李泰便沉默不语,静静的等着马周开口。 李泰也不知道他干什么来了,是正常的讲说一些治国的经论,还是为前几天自己怼了他一顿的事,来找后账的。 李泰没有指定的科目要学,所有该学的东西早就学完了。马周也没有固定的话题,反正隔几天过来跟太子聊聊古今名人名事,别让太子的思想出现滑坡就行。 马周看李泰很安静,他就问道:“太子最近有什么疑虑吗?” 李泰每天都读书,用心读书一定会有疑虑出现,马周也就等于是把话题选择权交到了李泰手里。 李泰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跟李世民抬杠抬输了的事,于是他微微一笑,说道:“有件小事想不明白,明明我是有理的,为什么跟父皇辩论起来,我就说不过他呢?” 马周呵呵一笑,原来是拌嘴拌输了,长这么大也是孩子性,这点小事也放在心上。 “这不太正常了吗?陛下是什么人?文韬武略样样超群,自身才识本就不凡,更何况他还有打天下的经验以及治理国家的经验,看人、选人、用人样样精到,他什么样的惊涛骇浪没经过?他什么样的奸滑凶狠没见过?你见过的人都没他杀过的人多。”ъitv 李泰微微的点了点头,马周说的有道理,李世民的辩才本来就是一流的,输给他倒是正常,但是昨天的输不正常,昨天不是正经的辩论,而是明知道对方是胡搅蛮缠的,却没有抓到翻盘的点。 李泰把他们父子的对话原模原样的向马周复述了一遍,马周听罢,笑道:“看来太子很喜欢太子妃啊。” 李泰满是疑惑的眼神表达着自己的不解,这跟喜不喜欢太子妃有什么关系? 马周笑呵呵的给他解释道:“急则乱智,你是动了感情,所以智商就下降了。你应该明知道陛下不讲理的点在哪里,对不对?” “对,他说大唐不需要太子妃,这句话肯定是错的,我又没办法证明大唐就是需要太子妃,我绕道说太子需要有儿子,他扯到纳妾上去了,我就没辙了。” 李泰心里很清楚,李世民说大唐不需要太子妃,这根本不是事实,这就是为了抬杠,自己就在这个点上没抬过人家。 “你看你的思路被陛下带着走了,他说一句错话,你就想着去反驳,又不敢正面硬刚,你绕了个道儿,他也绕了个道儿,就把你绕坑里去了。你为什么要反驳他?你为什么不顺着他说?” 马周伸出食指在李泰的眼前划过一条线,说道:“当对方提出一个错误的观点,你就顺着他往下走,一杆子插到底,他提个开头,你给他扯到结局,看谁受不了。” “啊啊啊”李泰激动的直拍大腿:“我懂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马周吓了一跳,挺沉稳个孩子,怎么突然变这样了?你要返祖吗?是不是坐不住?用不用爬一会儿? “真懂了?”马周笑盈盈的盯着李泰,李泰猛点头:“真懂了,我应该说既然大唐不需要太子妃,那聘礼钱理该我自己出,只不过我个人娶妻不需要惊动礼部,不用册封太子妃,婚礼婚宴都不需要百官参加,一切依民间礼法即可。” “妙哉,太子娶妻,一乘小轿、两支唢呐抬进东宫,陛下丢不起这个人吧?他不服输,行吗?”马周得意的一挑眉毛,对李泰说道:“最有力的拳都是先缩回来再打出去的,直拳送出去就回不来。” 李泰站起来恭恭敬敬的一揖:“多谢指教。” 道理不是才懂的,但人有的时候就是容易忘记最基本的常识性真理,总是需要有人不断的提醒点化。 “没什么,你这就是一提太子妃,脑子就进血了,随便换个事谈,这种小陷阱根本困不住你。” 李泰刚刚直起身子,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云飞拿着个信封,大惊小怪的跑了进来:“太子殿下,洛阳急,急报。” 第552章 第一国宝孙思邈 多急的急报用得着这么火烧腚了似的跑进来?看云飞这个毛躁的样子,李泰的脸一下拉得老长。 “有没有点规矩?”李泰阴沉沉的声音砸到云飞的头上,云飞本就慌乱的气息更加的慌乱了,他也不敢回言,就把信封高高的举着。 李泰一把抓过信封,看一眼上面的漆印,三百里加急根本算不得什么急报,只是比一般的三百里快报,稍微急那么一点点而已。 李泰“呲”的一下撕开信封,一边往出掏信纸,一边坐了下来,掏出信纸把信封往案几上一放,慢慢的展开信纸,坐得端端正正的,微低头,目光缓缓的由上而下的扫过纸面。 至此李泰一直是安静而又优雅的极具贵族气质的大唐太子,从上到下浑身都散发着温润如玉的君子之风。 可是当他的目光扫到这张纸大约三分之二的时候,李泰的君子之风不见了,马周当场见证了“君子之疯”的全过程。 李泰“啊!”的一声大叫,直接蹦了起来,蹦起来还继续蹦,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嘴里不停的乱叫“啊!啊!啊!啊……” 看他这个样子,马周都从惊讶变成惊吓了,这个李泰不会真的疯了吧? 大唐也太邪门了,李承乾原本是个人人夸赞的贤良才干,当几年太子突然就堕落成泥了,李泰原本是个光芒万丈的顶尖才子,当几个月太子就突然神经错乱了。 马周惊疑不定、哭笑不得的站起来,看着狂喊乱蹦的李泰,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太子,你没事吧?” “啊!”李泰使劲的一声长啸,兴奋得满脸通红,他抓着信纸在马周眼前乱晃:“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知道吗?” 马周也没长透视眼,谁知道上面写啥了?马周就愣眉愣眼的点了点头,坚定的说道:“知道,我知道太子疯了。”biqμgètν “哈哈哈”李泰狂笑着把信纸往马周面前一递,马周刚要伸手接,他又拿回去了:“我还没看完呢。” 马周是真服气,信看一半就差点乐疯,那字是金子镶上去的,也不至于乐成这样吧?我大唐太子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一副没有见识的样子。 马周正在心里暗暗的腹诽着“把信给我看看,我要是嘴角动一动,都算你笑的没毛病。”李泰就乐哈哈的把信拍到了他的手里。 马周先把被李泰攥得皱巴巴的信纸抚平,然后冷冷的白了李泰一眼,不急着看信,先教训李泰一句:“君子要有静气,不管发生什么大事,都不能作大喜大悲之态,时刻记住,一定要喜怒不形于色。” 李泰就嘿嘿的傻笑着,连声“是”都没应,就像没听见马周说话似的,完全当他的话是过耳之风。 马周挺了挺腰杆,有意给他表现一把“胸怀激雷而面不改色”,非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沉静。 俗话说,讲一千遍,不如给打个样儿,马周就是诚心要给李泰打个样儿。 马周故意沉着脸,举着信纸,一字一行的往下看,看着看着脸上的肌肉就开始动了:“哦?”随着目光的移动,嗓子也变得兴奋起来了:“呜?啊!哈哈哈……” 再看两行,脚也不能安份的站在地上了,他咣咣的蹦了起来:“啊!啊!啊!啊……” 人要是激动到一定的极限,大脑是来不及组织语言的,人类最原始的发声就是那么几个最简单的音节,听起来基本上就是和动物差不多的吼叫。 “太好了!我要告诉阿爷去。”李泰抬腿就往外跑,马周一把扯住了他,李泰迷茫的问了句:“怎么了?不能告诉阿爷么?” 马周晃了晃手里的信纸,狂喜过后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他说道:“你能保证这是真的吗?万一这只是李淳风跟你开的一个玩笑,你让陛下空欢喜一场,再治你个欺君之罪。” “李淳风不会开这种玩笑,一定是真的。” 李泰丝毫都不怀疑这信件的真实性,马周却无法相信,他劝道:“不如我们试验一下,如果是真的再汇报也来得及。” “放心吧。” 李泰抬腿就出去了,他们两个欢天喜地的跑到两仪殿,为什么不坐轿子呢?轿夫没他们跑的快。 李泰倒还挺礼貌的请马周坐轿,马周也不是残疾,太子都能跑,他差什么? 李泰进两仪殿不用通报,马周也跟着借光,不用在殿外候着了。李泰推门一看,屋里人不多,就只有大唐皇帝李世民和大唐军神李靖两个人。 李靖很少上朝,也不和任何人接触,整天在家里闷着,今天也是李世民特意派人把他请来的,什么正事也没有,就是想见见他,跟他聊聊天而已。 李世民很久没见过李泰这么开心了,跟尊欢喜佛似的就走了过来,看儿子高兴,他就高兴,笑着问道:“青雀,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你们师生两个顶起来了,找我告状的?” “我哪敢跟老师顶嘴?”李泰笑嘻嘻的走到李世民面前,连个礼也没见,倒是冲李靖微微的点了点头。 马周走到近前对着皇帝无声一揖,又冲李靖微微致意,然后便静静的坐了下来,除了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有些夸张以外,别的倒也正常。 李泰咧着个嘴,看着李世民说道:“阿爷,我是来讨赏的。” “唉哟,我看你像是来讨打的。”李世民看了马周一眼,又收回目光看着李泰:“你凭什么讨赏?” “我来献宝的,我发现了咱们大唐的第一国宝。” 看李泰那嘻皮笑脸的样子,李世民就白了他一眼:“少卖关子,好好说话。” “我说的国宝就是孙思邈。”李泰得意洋洋的仰着脖子,李世民就嫌弃的一摆手:“你给我出去。” 孙思邈也不是才认识的,谁不知道他医术高超?他还整理了许多医学典籍,他算得上是个国宝,但这个消息貌似不太新鲜啊,而且他也远远达不到大唐第一国宝的高度。 “父皇,你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硝石有什么用处吗?”李泰合不拢笑口的往下说道。 “当时我只是感觉它可能有大用处,就让李淳风去研究,一直也没有结果,可是在孙思邈写的书里,早就明明白白的写着‘硫磺、硝石、木炭三者不可合,合三而烧,祸事立现。’。” “啊?”李世民查过李泰的账本,知道他一直在研究那种能爆炸的东西,当时还觉得他天真的异想天开,没想到那种有巨大杀伤力的东西还真的能鼓捣出来。ъitv “陛下你看。”马周把李淳风的那封信送到皇帝面前:“李淳风试验过了,那东西声如雷震,热力可达半亩以上,人与牛皮皆碎迸无迹、甲铁皆透。” 第553章 我只需要你开心 人们对力量的崇拜是与生俱来的,尤其是男人,对力量有一种迷一样的追求。为了展示力量,双手举鼎压断腿骨而导致丧命的也有,可见人们对于力量的狂热能达到何种地步。 “声如雷震,热力可达半亩以上,人与牛皮皆碎迸无迹、甲铁皆透。”随着马周一字一顿的话语声,一副波澜壮阔的画面就在听者的脑海里慢慢成型。 “啊!”一向沉稳如山的李靖突然弹跳了起来,一把抓住马周,眼睛瞪得灯一样的盯着他问:“真的?真的有这种东西?” “哈哈哈哈……”李世民笑得屋子都震,李泰跑到他身边抚胸拍背的劝他冷静:“阿爷,阿爷别笑了,别笑了。” 别笑了?听说过劝人别哭的,还有劝人别笑的? 李靖也在狂笑,马周看一眼李靖他还算正常吧,勉强跟正常搭边,再看李世民,发现他笑得脸通红通红的,太阳穴处的青筋都爆得鼓鼓的。 马周当然知道狂喜也是伤身的,尤其李世民这笑得都快上不来气了,他灵机一动,突然惊慌失措的大叫一声:“殿下!你怎么了?” 马周这一嗓子吓了李泰一跳,他当时停了手,愣愣的看着马周,我没怎么呀,你是有毛病吗? 李世民也被这一嗓子给吼得忘了笑了,别说还没见过面的黑火药,就是天大的事也没有李泰重要。 李世民急忙扳住李泰的双肩,好好的看看他,上下扫视了两通,看他挺正常的,才放下心来,回头喝骂马周一句:“太子明明没事,你乱嚷什么?”biqμgètν 马周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膀:“没事就好啊,我看他笑得发狂,以为他疯了呢。” “呵呵呵……”大家虽然不狂笑了,却也止不住的笑个不停。 好半天才收住笑,慢慢的冷静了下来,李世民把信纸铺到桌子上,慢慢的展平,发现上面的字都有模糊的了。 他拍打着信纸,问道:“怎么搞的?你们也太不尊重李淳风了,人家一笔一划写的,弄的跟垃圾一样。” 李泰和马周谁也不吭声,这确实是他俩给攥的,谁也不是故意祸害一张信纸,关键是这么振奋人心的消息,谁忍得住啊? 他们都围在桌子边上,一起细细的看着这封信,李淳风做了三次试验。 第一次让人把这三种原料混合在一起放进铁锅里干烧,结果突然一下炸炉了,当时牺牲了一口铁锅和一个小道士。 第二次让人把这三种原料混合在一起,中间放一根长长的棉线,点燃棉线,棉线总是在半路就熄灭了,于是给棉线蘸上油,结果原地炸了个巨坑,又牺牲了一个小道士。 第三次是在山上做的试验,他把这三种原料用纸紧紧的包裹好,然后用大石压住,让人远距离的在坑里朝树洞射火箭,结果山崩石裂壮士死,挡在战士面前的盾牌被炸得碎裂,穿着牛皮铠甲的战士也碎成了渣。 “这玩意儿要是用在战场上简直不可想像。”李世民单手按着信纸,脑子里浮现出多年以前一次又一次的战场冲锋:“这东西用好了,只需要牺牲一个人,就能造成对方数十甚至数百人员的伤亡。” “是啊,是啊。”马周笑着附和道:“以后打仗先挑断手断脚有残疾的上,一架马车直冲敌阵,用不上十驾车就能造成摧枯拉朽之势,我大唐军出,谁与争锋?”ъitv “真用好了,一个人也不用牺牲。”李靖也笑得脸色泛红,倒显得亲和了许多,他笑眯眯的说道:“可还记得田单的火牛阵么?我们连牛都不用,猪、狗、羊,连兔子都行,只要四条腿跑得快的都能利用。” “一只兔子我也不想牺牲。”李泰愁的就是不知道黑火药的配方,既然配方有了,那他就不满足于这种炸药包式的使用了。 做不到枪一样的精准射击,总做得到炮一样的精准抛射,不能让黑火药停滞在散装的药面层次,必须得把它变成炮弹才行。 李泰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大家在想的都是同一个问题,你什么都不牺牲,那怎么点火? 李泰微微一笑,想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李世民最先反应了过来,他说道:“嗯,青雀果然心思转的快些,一根蜡烛就能控制爆炸时间,只不过这法子用在战场上不灵,炸对方的粮道绝妙。” “对,这个控制时间的方法应该还有很多,这个必须好好研究研究。”李靖感觉自己好像年轻了二十岁,刹那间燃起了斗志昂扬的激情。 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李靖早就找不到什么能提起自己兴趣的东西了,以前喜欢带兵打仗,后来也打得乏味了,总也遇不上对手,光赢不输也没什么意思。 后来喜欢钻研兵书,把古人的兵法都研究得精透精透的,现在自己写的军事理论著作也有个六七套了,好像也没多大难度。 现在这个黑火药的问世,仿佛在他的眼前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让他看到了一个新的作战模式,如果这东西普及开来,必将撕开一个新的作战时代。 李世民的目光放远,他仿佛看到了一幅美丽的画卷,画卷的名字就叫锦绣盛唐。 李世民眨眨眼收回充满了畅想的目光,锦绣盛唐目前为止,只能是他的一个目标,他只配想想还不配看。 他笑盈盈的看着李泰,这个从小就让他为之骄傲的儿子,优秀得无与伦比,从不让自己失望。 “说吧,儿子,想要什么?这回必须好好赏你,发明火药的功劳之大不亚于破百城、灭十国。” 李泰笑着说道:“赏我做什么?也不是我发明的,我觉得这件事首赏当赏李淳风,其次是孙思邈。” “这件事是你一直在做的,他们只是奉命做事,这次必须先赏你。”李世民很严肃的说道:“赏罚必须要主次分明,先赏下面的人,以后谁还带头主张做好事?都等着上级安排了,哪还有积极性?” “父皇说的有理,但是我与旁人不同,别人需要功、需要名、需要利,我已经是太子了,还跟下属争这些么?别人需要有激励才有动力,我要是也需要有激励才有动力的话,这太子也就不配做了。” 李泰的这番话,让李世民好生感慨,如果当初的李承乾能做到,给足激励就有动力的话,自己都得高兴到去祭祖,都是亲儿子,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那你需要什么?”李世民平静的看着李泰那双清澈得透底的眼睛,李泰淡然的一笑:“还用问吗?我就需要大唐似锦、父爱如山。” 李泰也挺感慨,大唐似锦我可以亲手去创造,父爱如山就靠你了,你别再一波三折的晃悠,来回摇摆不定就行了。biqμgètν “这几样材料不缺,咱们试试如何?”李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着手研究这个黑火药了,这时门声响动,陈文走了进来。 第554章 从今烈士死无恨 陈文倒腾着小碎步走到李世民面前,躬着身子说道:“陛下,燕德妃的钗环有失,宫人找了几天也没找到,差人来请令,要开库对簿。” “什么要紧的事?你去处理吧。”李世民才不理会后宫那些破事,几件首饰而已,也能闹得天翻地覆的。 “那就让宫中督事去过问一下吧?”陈文也不愿意沾手后宫的事,真要是开库对簿,事情就闹大了,点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若是不开库对簿,找不到首饰,燕德妃那边还不依不饶的,人家丢了东西,你凭什么不给查? “可以。”李世民丝毫没往心里去,这点小事交给谁都行,谁都能处理得很好,连这么点事都处理不了,那就不用当官了。 “是。”陈文应了一声,便直接退下了,他更不在乎,只要能把这破事推出去就行了,他出门打发个小黄门子把这事报给了长孙顺德。 李世民低头看着李淳风的信,第一次觉得李淳风的字是最好看的,这纸被揉搓得皱巴巴的也好看,像水波纹一样,荡漾着一种与众不同的美感。 “这火药的特性一定要研究明白。”李世民说着转头看向李泰:“你还有多少硝石?” “现在大概有个六万多斤吧。”李泰无比心疼的发出一声叹息:“早向孙老先生请教就好了,白白浪费了一万斤的硝石,一万斤啊。” 一万斤硝石,李世民的思绪一下飘进了东宫的那个冰室,李承乾耗费了一万斤硝石建了那个冰室,完美的呈现出了大唐最高级别的冰雕艺术。 李泰用一万斤硝石研究出了火药,还说自己浪费了,李世民真想抬手给自己一个嘴巴,真特么的感谢李承乾,他要是不造反,大唐眼睁睁的错失一个好太子。bigétν “照李淳风所说这个火药必须是包裹起来才行,裹的越紧密越好,散着点火就没什么作用。”李靖捻着胡须,盯着这张信纸,快把上面的字抠下来吃掉了。 关于这一点特性,李泰是很清楚的,用纸裹紧了点火就是放个鞭炮,散着点火就是玩了个呲花。 “陛下,我看还是等李淳风回来再研究比较好,他一定有很多的经验。”马周觉得这个火药危险性太大,越慎重越好。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说的对,朕也是这个意思,李淳风已经在路上了,这两天就能到,我们不用太急。” 李泰笑呵呵的说道:“父皇,试验火药牺牲的几个人,我想给他们家属发双倍的饷钱,免他们每户三口人五十年的税,虽然他们并没有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功劳可也不小。” 上税都是按人头算的,李泰的意思是哪家出了烈士,就免哪家三份的税,另外给一笔抚恤金。 那时候没有抚恤金的说法,不管是死在战场上的,还是死在什么工程上的,都是白死,活着就有饷可拿,死了就拉倒。 “嗯。”李世民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看着李泰由衷的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李世民从李泰身上看到了仁慈,他真的不与民争利,真的有爱民之心,这点实在是难得,也实在是重要。 李泰要去洛阳为官,跟着他的那些艺人,宁愿背着瘫痪的老娘上路也要跟着他一起走,能没点原因吗?bigétν 当然有原因,而且原因很简单。 李承乾也干了不少的工程,建两间大密室,开创了一个地下酒窖,一个地下冰雕宫殿。 他给称心建房立碑只用了一个晚上,动用了数百人力,其中有工匠也有农夫,但是他没有支付给人家一个铜板的工钱。 所有的人都是被他硬给抓来的,干完活能有条活命回家就感觉万幸了。 李承乾从来不赚钱,明面上干的活那就上账,老爹给出钱,私底下自己要干的活那就弄权,刀压脖子逼人给他干。 李泰在骊山给皇帝建了个行宫,又建了个工厂还开出一片农场,动用到的人力也有数百之众,其中也是有匠人有农夫。 但是这些人都巴不得永远给他干活,因为他给的工钱多、待遇好,管吃管住给治病,有困难的还能提前把工钱借到手。 用人力不是问题,问题是你得给钱,李泰悄悄给长孙皇后追福建的寺庙和道观都是实打实的花自己的钱,他赚的钱能堆成一座山,花出去的钱能填平一个湖。 李泰看李世民微眯着眼睛也不吱声,以为他是舍不得钱,便笑道:“这事是我主张干的,应该我负责,这钱我出。”ъitv 也许是李承乾要走了的缘故,李世民这几天总是想他,动不动就溜个号,没想到还被李泰给鄙视了,谁差这几个钱么? 李世民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在想他们应该抚慰,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军士们就不需要抚慰吗?明天早朝朕让人统计一下,因战而伤亡致残的人数,制定一个标准,统一发放赙物。” “扑通!”一声,李泰和李靖同时跪倒,吓了李世民一跳,也惊了马周一下子,他俩低头看看,这俩人怎么说着话还跪下了? 李泰和李靖也有点惊讶,他俩还扭头对望一下,也都惊讶对方为什么跪下了。 李靖选择了闭嘴,论级别也是李泰高,让他先说,李泰双手抱拳高举过头。 “父皇,儿恳请将此制纳入法律,不要仅开此一例,从今往后,千秋万代传下去,无论因战还是因工,凡为国牺牲的人,血都不能白流。让其家人有靠,没有后顾之忧,才好安心报国。” 李泰有点心潮澎湃的感觉,感受了来自千古一帝的胸怀碾压,自己只想到了眼前的这几个人,李世民由此想到了所有战死的烈士。 “准奏!”李世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他感觉自己的眼界也被儿子碾压了。 自己只想到了一时,李泰却想到了一直,从制度上下手,让同样的问题不再重复出现,这才是根本性的解决问题。 李世民这一句话,国库就要白白的向外发放许多的钱,而且不是发一次,但是这个钱必须发,宁愿自己节俭一些,也要发。 “臣代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兄弟们谢陛下、谢太子。” 李靖想起死去的战友、下属、士兵,不由得眼中起雾,虽然心里也想念他们,也怜惜他们,却只能私下里对有交情的、打过交道的,有限的那么几户人家给予一点照应。 从来没想过让国家出钱,给死去的将士家属一点抚慰,这根本就是古无前例的事,你活着没拖欠你的饷钱就算是好政府了,你死了还要什么钱? 第555章 满腔愤恨走神医 一个李泰,一个李靖,都是站在云端上的大人物,他们双双为那些普普通通的军士跪倒。 一个要为他们立下制度,一个替他们感谢皇恩,一时间李世民竟被他们两个给感动到了。 “他们为国殉难,国家不该忘记他们,这是应该的,无须致谢。”李世民说着朝上抬了抬手,李泰扶着李靖一同站了起来。 李泰激动得热血沸腾,他咧着嘴,虽然没有笑出声,却怎么也收不起一副笑容,李靖那么个硬汉,居然使劲的眨眼也没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你哭什么呀?”李泰十分纳闷的看着他:“这是多好的事啊。” “是啊。”李靖抬袖口压了压眼角,眼泪就止不住的往外涌,他哽咽着朝上一拱手。 “自盘古开天以来,就没有一位圣明的君主,替死难的兄弟们说过一句话,陛下真乃千古第一明君,靖愿为陛下,万死而不辞艰险。” “你言重了。”李世民走过来,拍了拍李靖的肩膀:“正因为史上没有先例,朕才一直没有想到,若不是青雀一时起念,我怕也还是想不到。” “我可不是一时起念,我早有此心,只是没敢提罢了。”李泰嘴欠的接起话茬,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先向后撤一步,然后继续说道:“你那么抠门,谁能想到你会答应?” “我抠门?”李世民左右看看,伸手抓起一个卷轴就要揍他,李泰笑嘻嘻的抬腿就往外跑。 李世民干脆把卷轴扔过去砸他,马周跳起来抱住卷轴,还打开看看,看一眼又自言自语起来:“原来是空白的啊,我以为是画呢,早知道不抢了。” “这个臭小子,敢说我抠门。”李世民透过窗户看着李泰的身影,本想骂他两句,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你还不抠门吗?”李靖是一点面子没给皇帝留,抠门这回事,行为上怎么抠门都行,嘴上你不能说出来啊,这事谁愿意承认? 该说不说的,李世民的抠门那都是举世公认的,出名的李老抠,他一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对房玄龄说,官员一定要精,不要多。 用一个是一个,不要充数的,能办实事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能出现十羊九牧的现象。 反反复复就强调一个意思,官员必须挑精明能干的,能少用一个官就少用一个官,少用一个官就少开一份工资嘛。 结果大唐这么一个大一统王朝,上上下下所有的官员加一起,居然被精减到只有六百四十三人。 这六百四十三个人的姓名、官职等信息都被他写到了屏风上,然后每天谁做了什么事,他就在人名下面标注上。 这些屏风都摆在他的寝宫里,就在甘露殿的床前摆着,一面是长孙皇后的画像,另一面就是大唐所有官员的名字、简介、事迹。 他天天看,看谁的名字下面字少,就赶紧派人过去查看一下他最近做了什么,要不要提拔他?要不要罢黜他? 时刻担心两件事,一个是这人是不是白拿工资不干活?一个是这人是不是特别优秀没被发现? 说白了他就是一怕有蛀虫混进公务员队伍,二怕人才被埋没在平常的小事里。 有白吃饱饭不干正事的被揪出来,马上免职,绝不养闲人、庸人、废人,有人才被挖掘出来,马上升官,立刻给待遇,绝不含糊。 当面抢白谁能受得了?李世民恼羞成怒的指着李靖大吼:“我对你抠门了吗?”又指着马周大吼:“我对你抠门了吗?” 李靖只笑不吭声,马周则急忙表态,他双手直摇的连连应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ъitv 马周原本就是玄武门北门守将常何家里一个打杂的,替常何写了一份表章被李世民发现他是个人才,立马让他入职门下省,任命他为监察里行。 从一个杂役,说好听点叫门客,一步到宰相办公室上班,这待遇给的都赶上火箭速度升官了。 而且连官名都是独一份的,监察就是让他监督检举别人,里行这是个新词,是专为他设立的官职,意思就是在这里行走。 天底下如果只一千个人,哪怕连李世民算上有九百九十九个人说他抠门,马周都不会说他抠门的。 马周是妥妥的草根出身,完全是因为读书改变了命运,凭才华和直言敢谏一步登天。 李世民也想起了马周当初给他提过许多好的建议,于是轻轻一叹:“好久你们都不提朕的过失了,你们要是发现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当面提出来。” 马周当即说道:“陛下近来赏罚,略有因个人喜怒而有所高下的情况,此外没有见到过失。” “好,朕定改之,若朕有赏罚失当之处,你们要及时指出来,勿使朕铸成错谬。” 李世民正说着话,门声响动,李泰推门走了进来,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脸上没有了调皮与欢喜的模样。 “青雀,何故去而复返?”李世民知道李泰很忙,他要是没事不会回来的。 李泰走到近前,把信封轻轻的往桌子上一放,阴沉着脸,叹了口气,深深的皱着眉头说道:“孙老先生走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李世民惊讶的喊了一嗓子,看李泰情绪很低落的样子,又劝慰他道:“孙老先生年近百岁,实属高寿,也不必太难过了。” 李泰一听这话,知道李世民是误会了,他急忙解释道:“我说的走就是走的意思,孙老先生是离开长安了,不是离开这个人间了。” “嗐!”李世民使劲瞪了李泰一眼:“那走就走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回来了。”李泰转身走到桌边坐下:“他使劲骂了我一顿,然后挂印封金、不辞而别。” 李世民拿出信纸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孙思邈果然是大骂了李泰一通,说了很多的狠话绝话。ъitv 孙思邈历数从与李泰相遇以来的种种,都是顺风顺水的合心满意,无论是总结医方以遗后人,还是在洛阳建药方洞都是善举。 却万没想到,李淳风居然从药方中发现了大祸之法,并且此法正是李泰苦求许久之方,早知李泰是这样的恶魔,当初就不该揭那个招医榜,活该让他病死。 孙思邈说自己一生治病救人,积下的功德败于一瞬之间,穷尽自己一生之力救的人,也不如那黑火药一次炸死的人多。 孙思邈说后悔把那几行字写到书里,本意是提醒人们避祸,没想到却被歹人所利用,自己竟成了助纣为虐之徒。 第556章 别这么冤枉人啊 李泰这边满心欢喜的在为孙思邈请功,孙思邈那边收拾收拾行囊,把这两年的俸钱都吊在房梁上,什么太医院的院正也不当了,抬腿走出长安城门,带着两个徒弟云游四海去了。 李泰心情有点不美丽,一个是舍不得孙思邈这样的神仙人物离开,一个是自己被人误会了,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李泰能理解孙思邈的想法,在医生的眼里人就只有两种,有病的和没病的,死的?死的不算人,在医生嘴里有个专业术语叫大体,俗称尸首。 医生眼里人命是至高无上的,有病的需要治疗,没病的需要保养。只要是父精母血孕育出来的生命,都是平等的,都是应该好好活着的。 在孙思邈眼里从来没觉得乞丐卑贱,也从来没觉得皇帝高贵,只要是病人,他从来都是风雨无阻,不分路程远近,不管穷富贵贱,他都是一样的奔赴,一样的精心治疗。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杀生害命的勾当,救一个人付出多少心血和辛苦,他都甘之如饴,杀人就是残暴、就是罪恶。 李靖看李泰情绪不好,便开言劝慰他道:“孙老先生是治病救人的菩萨,讲仁心、有善念,我们是惩恶除奸的金刚,也是禀着仁心善念做事,看上去似乎是背道而弛,实则殊途同归。”biqμgètν 李泰点了点头,道理他是懂的,只是心里不太舒服,他喃喃的说道:“仁者无敌,我应该牢记这句话。” 孟子说的仁者无敌,就是君主要施行仁政,用道德来感化百姓,不拿任何一个百姓当敌人一样对待,天下的百姓自然就会归顺了。 “仁者无敌没错,但是战争也是不可避免的,当战则战,不当战则不战,不能一味的讲仁慈,你不把别人当敌人,你能保证别人也不拿你当敌人吗?”李靖语重心长的对李泰说道:“妇人之仁可是要不得。” 李泰撩眼皮瞄了他一眼,淡然的说道:“你说的是孟子的仁者无敌,我说的仁者无敌不是这个意思。” 仁者无敌还能是啥意思?所有的人都盯着李泰,马周更是笑出了声:“那太子的仁者无敌是如何解释的呢?” “仁者无敌,就是强大到全天下没有一个人敢与你为敌,那才是真正的仁道。”李泰的目光很是坚毅,脸色很是阴沉,胸中郁着一股闷气。 李靖听罢,问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把不服的都打死,剩下的都臣服,那才叫仁者无敌?” 李泰缓缓的长出一口气:“以求和止战是下策,以战止战是中策,强大到没人能提起勇气来与你为敌方为上策,真正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好霸气的话语掷地有声,只是这个愿望未免有点太理想化了,他问道:“那你说的强大如何实现?就凭黑火药么?” “儿以为国家强大不等于军事强大,也不等于经济繁荣,更不等于人才济济。”李泰眉头微皱,朗声说道:“以上三点隋朝都做到了,但隋朝国家破碎不堪,纸糊的一般。” “你说的有理,那你说国家强大到底应该是什么强大呢?”李世民的眼里闪出欣喜的光,李泰的层次又提升了,明显的是进步了不少。 李泰毫不迟疑的吐出四个字:“万众一心!只要百姓肯拥护你,哪怕国土尽失,也能东山再起,百姓若是丢弃你,大厦倾覆就是一瞬间。” “说的好,国家是树,百姓是根。凝聚力强大才是真的强大。”李世民满心欣喜的点了点头:“把你的这些感悟,写成文章交给我。” “是。”李泰发几句牢骚又给自己揽了份作业,他不怕写字,只是心中隐隐郁着一股闷气不得发散:“阿爷,是不是我什么地方没做好?孙老先生怎么会觉得我是一个嗜杀的人呢?” “每个人的境遇都不同,孙老先生历经百年战乱,最怕的就是战争,四海升平的好日子才过了没几年,听说你又研究上战场杀器了,他自然害怕再起兵灾,他反感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战争的局面。” 李世民也不想李泰难过,谁被骂谁心里也不舒服,可是没办法,孙思邈就是这么个不求名、不求利,肠子软骨头硬的人。biqμgètν 从孙思邈的角度说,他也没有错,他致力于治病救人,反对大肆屠杀,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看穿了你的雄心便大骂了你一顿,然后抬腿走了,连个解释的机会也没给你留。 “其实天下无战是我们共同的愿望,但是做为一头雄狮,我可以不伤人,但不能自废爪牙。” 李泰无奈的苦笑一下,目光从自己的鼻尖缓缓移动到李世民的鼻尖,他语速很慢的继续往下说道。 “火药在我手里,起码我能保证大唐百姓是安宁的,若是在别人手里,只怕整个天下都会变得满目焦土。” 李泰的一个眼神,李世民心里一翻腾,还以为李泰就是挨了骂心里难过,没想到他竟然是担心火药的配方外泄,想要杀人灭口。 孙思邈的名声可不是一般大,要是贸然的杀他,难免会落下个害贤的恶名,而且孙思邈对李泰是有着救命之恩的,大概是这两条让李泰下不了手,他才跑到这儿来讨皇帝的意思。 “你多虑了,孙先生心里装的是天下苍生,他比你还更不愿意让更多的人掌握大杀器。” 李世民干脆就直说了,这里也没有外人,再说马周和李靖哪个智商也不低,你说的话我要是能听明白,他俩就能听明白。ъitv 李泰没有瞒谁的意思,否则就不在有人的时候说了,着急是李泰也没有杀人的意思,这是李世民误会了。 “阿爷,你比孙先生还不信任我,我是那忘恩负义的人?”李泰呵呵一笑,急忙解释。 “我的意思火药的配方如此简单,外泄是早早晚晚的事,我们一方面要尽量保秘,另一方面要严控硫磺和硝石,硝石出陇道,硫磺出汉中,这两个地方要加派一些兵力。” 李世民这个暴汗,胸怀又被碾压了,在李泰面前总有一种挫败感,这让他很是恼火,于是张嘴就骂,抬腿就踢:“你是没兵还是没权?这用得着跟我说吗?滚!” 兵有啊,都在皇宫里,权也有啊,只能调动宫里的兵,皇帝这么说就是又放了一股兵权给自己,李泰乐哈哈的跳起来就跑了。 李泰满面春风的哼着小曲,悠闲的晃进立政殿,悄悄的靠近李治的书房,扒窗户边上偷看,见李治提着笔认真的在写字。 他也不想打扰,刚要悄悄的撤退,忽然传来兕子的尖叫声,李泰一扭头,房门“呯!”的一下被打开,李治一道风似的冲向了公主的房间。 第557章 分瓜瓜分有点难 李泰傻愣愣的靠着窗户站着,眼看着李治从自己的身边跑了过去,他长出一口气,微微的摇了摇头:“服了,这个小瞎儿。” 李泰就慢慢悠悠的朝公主的房里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乱了套了,大的喊小的叫。 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桌子上有一盘水果,一种从番邦弄来的种子种出来的瓜,味道很甜,当时叫甘瓜,后来被叫成甜瓜,甜瓜的名字一直延用至今,现在大部分地区称之为香瓜。 这个甘瓜是今年才种出来的第一批,产量并不大,就是皇族也不是谁都能尝得到的,这得是李泰给谁谁有。 这个甘瓜对别人来说是没见过的稀罕物,对她们俩来说是随便吃的,按理不应该吵起来,但是她们俩吵架什么时候需要过理由?抢个瓜已经算是有强大的理由了。 盘子里有多少甘瓜呢?不多不少正好两个,一个大的一个小的,上秤称的话,大的能有小的两个重。 兕子上去拿起小的甘瓜,妞妞就不干了,她非要小的,兕子把小的给她,回手拿起大的,妞妞又不干了,她非要大的。 兕子把大的给她,妞妞抱着两个瓜不撒手了,哪个也不给兕子,兕子气得指着她大吼:“你别太过分!” 妞妞一看姐姐怒了,她生怕瓜被抢,干脆胳膊一搂,小屁股一撅,整个人趴在瓜上,就护食,一个也不给你。 “啊!”兕子被气得仰天大叫,一嗓子把李治给叫疯了,李治正写字呢,听见她叫唤,赶紧一溜烟的跑了过来。 进屋一看原来是分瓜这点小事,这不算什么,李治信心满满的,这回绝对能摆平。 他大模大样的走到她们俩中间,还故意板个脸:“你们吵什么?连个瓜也分不明白吗?” “你看她!她全要!”兕子指着妞妞,一脸的嫌弃和愤怒。 “妞妞,你怎么能全要呢?”李治背着小手,十分威严的样子教训妞妞:“你是不是应该给姐姐一个?” 妞妞低头看看怀里的两个瓜,她也觉得应该给姐姐一个,但是哪个都舍不得啊,她把大的往姐姐那边推了一下。 李治笑了,赶紧夸她:“妞妞真懂事,知道自己留个小的。” “小的甜。”妞妞的声音也甜,不过这话说的让人心里有点苦了,原来她要小的是因为小的甜。 兕子确实懂事些,她没跟妞妞太计较,她伸手去拿大的瓜,妞妞突然又把大瓜搂了回来,然后恋恋不舍的把小的往外挪了一下。 兕子这回没动手,先问了句:“你这回不能后悔了吧?” “大的多。”妞妞说着把小的又给抓了回来,小的也舍不得。 “你太自私了吧?”兕子气得直跺脚,冲着妞妞大吼:“给你!瓜都给你,你滚,这个家不要你了。” 兕子气得转过身去喘着粗气,妞妞被骂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李治一下也麻爪了,这关系也不好调节啊。 “你有脸哭?”李治也没招了,他就说妞妞:“你看你把姐姐气的,姐姐都多让着你了?你还气她。” 李泰笑呵呵的走进屋,边慢慢的走,边温和的说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二哥!”妞妞小脚踩着椅子面,身子趴在桌子上,一只小手按着一个甘瓜,头高高的仰起,大声的哭诉:“他们都欺负我。” 兕子猛的转过身来,指着兕子冲李泰嚷道:“她恶人先告状!” 李泰一绷脸,微皱眉头:“一个一个说,你们谁先说?” 先说那肯定是兕子先说,妞妞没她嘴快:“一共两个瓜她全要,给她哪个她都不干,她一个也不给我!” “哦,那要是依着你分,你想要哪个?”李泰目光平和的看着兕子,李治拿起一个丝绢帮妞妞擦了擦鼻子。 “我要哪个都行。”兕子委屈巴巴的撅着嘴,自己可以让着妹妹,但是不能一个也没有,这是她的底线。 “很好,不跟妹妹争是对的,但是你冲妹妹吼,骂妹妹是不对的,妹妹有错你要帮她改正,你不能很好的分瓜也不要紧,三哥不是在吗?” 李泰说着看向李治:“你是怎么帮她俩分瓜的?” 李治老老实实的回答:“我让妞妞给兕子一个,妞妞说小的甜、大的多,哪个也不想给,她俩就吵起来了。” 李泰又问道:“那依着你分,你打算怎么给她们分?” “妞妞小,让妞妞先挑,兕子懂事让她拿剩下的。”李治想了一下,又补充一句:“按长史教的,应该把小的给妞妞,大的给兕子。” 李泰没有理会李治,又笑呵呵的对妞妞说:“妞妞你告诉二哥,你是一点都不想给姐姐,还是不知道给姐姐哪个好?” 妞妞这会儿多少是有点怕了,她感觉所有人都在生在她的气,她对瓜的占有欲已经没有那么强了,她更怕被孤立被抛弃。 “我没说不给,她不等,她老抢。”妞妞也一脸的委屈,人家就是没想好给你哪个,多犹豫一会儿咋了?你就要赶人家走。 “嗯,二哥知道了。”李泰拍了拍李治的小肩膀:“这就是你没给分好,懂不懂?” 李泰伸手把两个瓜都拿在手里,然后把两个瓜好好的放回盘子,把盘子放到桌子中间。 李泰一摆手,三小只立马排排坐,全都乖乖的听二哥给讲道理。 “雉奴说妞妞小,让妞妞先挑,如果这两个瓜没差别,让妞妞先挑也没问题,因为剩下的也不算吃亏。但是这两个瓜明显一大一小,凭什么让兕子拿剩下的?就因为懂事就活该吃亏吗?” “雉奴还说妞妞小应该给她小的,是因为长史给你讲了孔融让梨,对吧?”李泰平静的看着李治,缓缓的开口说道。 “孔融让梨的分法不对,从礼义的角度上讲,礼义让孔融一人占尽了,让他的哥哥们如何自处?从获利的角度上讲,谁礼让为先谁就吃了亏,那以后谁还尊崇礼让二字?”biqμgètν “那该如何分啊?”李治懵了,小的拿小的不对,那小的拿大的就更不对了呀。 李泰瞟了一眼瓜,问李治:“瓜是死的还是活的?” “瓜当然是死的。”李治也看了瓜一眼,这还用问吗? “那你呢?” “嗯?”李治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有些恼火:“二哥,你怎么骂人呢?” 李泰伸手从靴子里把配刀拿了出来,“欻!”“欻!”两刀把两个瓜都一分为二的切开了,从木架上取下一个盘子,每个盘子里都放着一半大的、一半小的。 “这不就行了?分东西一定要公平。”李泰把两个盘子一分:“都一样多,不用吵了吧?” 这回妞妞也不纠结了,兕子也满意了,两个公主吃瓜去了。 李泰带着李治往东宫走,半路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二郎!” ps:为第一个阅读时长超过两百小时的阳光男孩徐小宝加更第一章! 第558章 我现在就想立功 六月底的天多少有些炎热,阳光格外的明亮,徐徐的微风带着丝丝缕缕绿草的清新拂面而过。 一身水蓝色的长衫,绣着几片淡雅的竹叶,乌黑的长靴,一行一走间撩拨着袍襟上的暗花浮动。 修长的身姿、洁净的脸,悠闲的时光、潇洒的人,没穿官服的陆清更显得随性中带有些许慵懒的张扬。 “陆清?”李泰有四个月没见过陆清了,也没觉得怎样想他,甚至好像都没想过他,骤然间相见,却有种抑制不住的惊喜,从心底翻着花的涌了上来。bigétν 李泰情不自禁的朝陆清跑了一步,呃,就只一步,因为手被李治拽住了,他微转头看着李治,李治斜着眼睛“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不是跟我第一好吗?你怎么朝他跑?” “他这不是刚回来么?”李泰无奈的站住脚:“我跟你第一好,我不动了,行了吧?” 李治又跟刚喝了两升老醋似的,斜眼盯着刚走过来的陆清,气呼呼的问道:“你跟我第一好,怎么喊他不喊我?” “呃”陆清被问了个张口结舌,总不能说一看到太子,我就激动的忘了跟你第一好这回事了吧?也不能说你长的太矮,没看着你。 算了,什么弯弯绕咱也不会,就直接认罪吧,陆清赔着笑脸说道:“我喊错了,我其实是想喊‘晋王’,一着急,嘴就喊错了。” “这还差不多。”李治骄傲的昂着小脑袋,转身走到最前面去了。 李泰和陆清相视一笑,谁也没敢多说一个字,就悄悄跟在李治身后,像两个跟班的似的。 云飞正吹着风扇,躺在逍遥椅上轻摇慢晃的享受,忽然守门的小黄门子说道:“太子回来了。”他“腾”的一下弹了起来,赶紧的往外跑。 守房门的小黄门子当然看不到李泰,他只是看到殿门处的小黄门子给他打手势。 云飞跑到殿门口见太子、晋王还有一个陌生人正朝这边走着,他定定心神,慢慢的迈步走出殿门,笑着迎了上去。 云飞躬身一揖:“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李泰只是“嗯”了一声,李治连嗯都没嗯一声,陆清更不可能有什么反应,云飞起身看一眼陆清,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便笑着点了点头,陆清也笑着点了点头。 一行人继续往宫里走,进了院子,没去很豪华的客厅,没去很隐讳的寝宫,也没去很机密的书房,就直奔一间很小的花厅。 花厅很小,但是很雅致,两个黄花梨的高背椅,椅面很宽,扶手很矮,盘腿坐在上面也会很舒服。两个椅子中间是不大的一个方几,方几上左右摆着两个精致的茶盏。 李治进屋就爬到了椅子上,一条腿盘着,一条腿垂着,很没形象的半趴在方几上,一掀茶盏发现是空的,便对云飞说道:“倒水去。” 云飞应了一声,赶紧出去了。 李泰在主座上坐了,陆清就跟李治隔着个方几坐下了,他们聊起这几个月的见闻,陆清在民间经历了一些人情冷暖的小事,说起来像笑话,品起来还挺令人唏嘘的。 “人心隔山海,真的是,天难量、地难量,都不如人心难量。”陆清正感慨着,云水提着茶壶走了进来,他先给李泰倒了盏茶,然后分别给李治和陆清倒茶。 “知人知面不知心,当面都是人,背后知道哪个是鬼?”李泰摇摇头,感慨万端的叹了口气。 云飞把茶壶放到一边,看没人说话了,他笑呵呵的搭上了话茬:“想知道谁是人、谁是鬼,也挺容易的。” “哦?”李泰疑惑的看向他,难道自己身边还隐藏着个人才?“你说说看,怎么个容易法?” 云飞年纪不大,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机灵的样子。 李泰当时就是觉得云海分身乏术,自己就随便点了个人留在东宫打理自己的日常琐事,还真没有好好的观察过云飞。 “太子你想知道那些大臣谁对你忠心,谁对你有二心,你就先培养几个信得过的人,让他们到大臣中间去散布对你不利的谣言,看谁站出来反对,谁跟着一起说就行了。” 云飞看李泰神色不变也没有制止他的意思,他就继续说了下去。 “你让这些人带头做坏事,拉着别人说你的坏话、干对你不利的事,甚至策划造反都行,一个一个拉他们下水,看谁上套都记下来,然后一个一个清算,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整个朝廷,上下所有的官员都清理一遍。” 李泰听着听着脸就沉了下来,云飞还在那儿口若悬河的滔滔不绝,李泰微转头,见李治小脸笑眯眯的听得很入迷,乐哈哈的频频点头,他还挺赞同。 “你觉得他说的方法可以施行吗?”李泰面沉似的水的看着陆清,语气倒也平和,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就像是在认真的讨论一件事情。 陆清的脸上一直是很模式化的微笑,看不出来半点的喜怒,这个表情是经过严苛的训练才训练出来的。 听别人说话的时候,陆清不自觉就是一张微笑面具脸,李泰问他话,他反而倒是放松了下来,不屑的轻哼一声:“奸邪之术,何足以论?” 李治转过头看着陆清,怎么给个这么低的评价?云飞出的主意不是挺好的吗? 李泰看出了李治的想法,他说道:“这都是些权谋之术,不是君子之道,得一时之利,毁长久之基。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之。” 李泰站起来,指着云飞声声怒喝。 “堂堂太子若是带头耍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必然会导致举国上下小人横行、民风刁诈,人人以阴谋得逞为荣,以刚正良善为愚,我大唐还能有几日荣光?” 云飞吓得骨软筋麻,“扑通”一下跪倒,连连叩头:“太子殿下息怒,我是忠心为你才想到这样的主意,我绝没有坏心思。” “父皇常说要立信于民,我大唐要以大信服天下,用人便不疑人,疑人则当面询问,岂能背后搞小动作?用阴险狡诈的方式做事,还能结出什么好果子来?水从源头清,君正则官贤,官贤则民善。” 云飞战战兢兢的不敢吭声,心里只觉得李泰上纲上线,心里不一定多肮脏呢,就嘴上说的好听。 李泰也并不想把他怎样,不过一句话的事罢了,只是他这样的品行,不适合留在身边,这种人小心思太多。 “行了,我也不怪罪你,只是我这宫里不能留你了,就安排你去” 李泰话说一半,云飞抬起头,急急的说道:“太子,我知道错了,别赶我走,行吗?”biqμgètν “不是我要赶你,是你还小,一步坐到这个位置,的确不恰当,等你以后立了功,我再把你调回来。” 云飞可不想离开东宫,这东宫太好了,他简直就是东宫一把手,李泰都跟个客人差不多,一天在东宫的时间有限。 “太子,我现在就立功,我举报大司徒的族叔受贿盗宝。” ps:为每天在群里坚持以倒计时方式催更的“阳光男孩徐小宝”加更第二章! 第559章 恭恭敬敬听意见 大唐只有一个大司徒,那就是第一外戚长孙无忌,他的族叔就是长孙顺德,长孙顺德现在负责监管宫中储物司,他受贿盗宝? 皇帝把皇宫的仓库交给他管,他居然监守自盗?ъitv 李泰真的没法相信,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也太讽刺了,这不就相当于是安排一只老鼠看守粮仓吗? 李世民和李泰这对父子,没事就喜欢夸夸其谈,逮谁给谁上节课,成天到处的炫耀自己怎么会教人、会看人、会管人、会用人,又能识人不爽,又能知人善用。 这回好,自己家放个贼偷把门,丢多少东西都可以不在乎,就说这个事打脸不?脸疼不疼? 李泰抿了抿唇,都不知道自己这双耳朵该听不该听这个事,自己要是知道了,往上报不往上报呢? 报上去等于是告长孙顺德一状,这罪还不算轻,对长孙一系是个打击,不报上去就等于跟他同谋了。 哪有太子纵容别人偷盗皇宫仓库的道理?太子得多缺心眼?里外都不分了? 李泰不动声色的看一眼李治,李治小眼睛放光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云飞,两只小耳朵支楞着等着听故事呢。 这兄弟倒是亲的,可惜太小了,什么事也不能跟他商量,李泰悄悄瞟一眼陆清,陆清笑呵呵的微微点了点头。 这事云飞已经嚷出来了,也就是说你根本就没有逃避的选项,也没有逃避的必要。 犯法的是长孙顺德,你没有诬陷他,按法办事不徇私情本就是天经地义的,总不能因为他姓长孙就包庇他吧? 至于如何处理他,太子说了还真不算,这必须得皇帝拍板才行,也就是说为难也是皇帝为难,你只管如实上报就是,不必犹豫不决。 “你可知诬告朝中重臣是什么罪吗?”李泰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沉,浓浓的愤怒与警告的意味,使得云飞伏地颤抖。 “我不敢撒谎,我知道细情,我原来在后宫……”云飞一口气说了一大车的话,说的要鼻子有鼻子,要眼有眼的。 有人检举,必有调查,云飞的口供是陆清写下来的,里面涉及到许多宫里的宫女和小黄门子,李泰便让云海旁敲侧击的打探一下,尽量不要打草惊蛇。 两三天的工夫,李泰已经把这桩案子捋清楚了,一开始就是有宫人悄悄的偷盗,后来被长孙顺德发现了,按律这些宫人都是死罪。 他们就用大量的财物来贿赂长孙顺德,长孙顺德接受了他们的贿赂,也就上了他们的贼船。 非法收入这回事,有了第一次,就很难有最后一次,有的时候也不是自己愿意收,是没法拒绝也不能拒绝,就像雪球滚动起来容易,想要停下来却难。 李泰都有点替长孙顺德可惜,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这事不在于你拿了多少,再拿你还能拿多少? 这事就是罪名挺大,其实危害性很小的案件,李泰想起来直叹气,真的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 这一天清晨起来,李泰和李治一起来到大兴殿,李世民坐在偏殿静静的看书,他们俩走过去见了一礼。 “李淳风也回来了,明天叫上李靖,咱们去骊宫小住几天。”李世民这几天惦记着要试试那个黑火药的威力,惦记得都睡不好觉。 李泰看他这么平静,感觉有点不对劲,长孙顺德的事他难道是想不提不问装作不知道吗?莫非说他是真的不知道? 李泰随意的应付了一句“好啊”又弱弱的问了句:“阿爷,我昨天晚上交给你的奏章,你看过了吗?” “忘了。”李世民当时正在批奏章,李泰跟他说话,他就含糊的应了一声,批完手头上的奏章,就忘了李泰特意放到他手边的那个奏章了。 李世民抬头看着他,说道:“我还没看,到底是什么事,你直接说就完了。”bigétν “前几天后宫不是丢了东西吗?” “哦,你说燕德妃的首饰啊?她忘记入库了,非说是宫人偷了她的,还是长孙顺德办事靠谱,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他清清楚楚,一说就找到了。” 看他笑吟吟的模样,李泰都不忍心打击他,可是公事就是公事,这是必须得说的。 李泰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奏章递给李世民:“我也不知道这个,当奏不当奏。” 李泰昨天晚上给他提了个醒,打算早上看他的态度行事,如果他想把这件事放到朝堂上说,那自己就把奏章呈上去,如果他想私下里处理,自己就当练字了。 李世民气得直咬牙,我拿他当亲戚,他拿我当冤大头,我拿他当人,他不往人道上走啊。 “你奏不合适。”李世民不能让李泰出这个头,他把奏章丢给齐公公:“让陈文在小朝议时把这事给我报上来。”biqμgètν “是。”齐公公抱住奏章,急急忙忙的跑到殿外找陈文交待事去了。 齐公公跑回来的时候,李泰他们哥俩已经到前面去了,李世民脸拉得老长:“今天的小朝议把那帮老家伙都给我叫上,长孙无忌不用特意叫。” “是。”齐公公应了一声,急忙吩咐一个小黄门去办这件事,看着点谁来上朝了,没来的赶紧去家里请。 今天早朝气氛特别的轻松,也没什么大事,没多一会儿就都处理完了。李世民也不宣布散朝,就坐在上面乐乐呵呵的跟大家唠。 “前几天我让马周给我提点意见,他说朕近来赏罚,略有因个人喜怒而有所高下的情况,若不是他提醒我,我真的一点都没觉察到呢。” 李世民谦虚又和气的当众向马周表示感谢,并一再的让大家畅所欲言,多多监督皇帝和太子,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要趁早提意见,哪怕说的不对,哪怕言辞尖锐,绝不会因言获罪。 为了鼓励大家积极进谏,李世民把不以言论罪都给写到了法律里。不怕你说错,就怕你不说,人人都闭嘴,这个王朝就要完蛋了。 在李世民的一再鼓励之下,黄门侍郎刘洎站了出来,他朝上一揖,说道:“陛下,臣觉得太子” 李世民一听到“太子”两个字,马上一摆手止住了刘洎的话头,看着李泰唤了声:“青雀。” 李泰急忙站了起来,李世民说道:“凡有人给你提建议,你一定要站着听,而且必须转过去,面对着人家,恭恭敬敬的听,难不成让人家看着你的后脑勺说话吗?” “是。”李泰应了一声,转过身来,面向刘洎微微一笑,略微低了低头。 ps:为认真写长评的“阳光男孩徐小宝”加更第三章! 第560章 小朝议来人很全 有一种尴尬叫本来没那么尴尬,刘洎只是张嘴说了“太子”这两个字,李世民就叭叭一顿安排,让李泰恭恭敬敬、老老实实的等着挨训。 当面受教训,任谁也会有点难为情,李泰可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摆出一副虚心纳谏的模样来。 李泰只是脸面上多少觉得有点受不了,倒是没有半分的怨气,也没有一毫的抵触。 他知道纳谏的重要性,他就当是在锻炼自己了,自己真的要向父亲好好的学习这个求谏的精神。 人都是互相成全的,没有虚心求谏的李世民,就没有直言进谏的魏征,没有人镜魏征,就没有千古一帝李世民。 他们君臣间的成全,就成全出了一个无比兴盛的时代。 李泰有点难为情也只是微微一笑,低了低头而已,刘洎尴尬的脸上的皮肤都僵硬了,他本来也没有给太子提意见的意思,刘洎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没整出声来。 “爱卿不必顾虑重重,青雀有什么毛病,尽管当面直言。”李世民以为刘洎是不敢当面给太子提意见,这个腰必须给撑到底。 李世民是吃多了虚心纳谏的甜头,深深的知道纳谏的重要性,想做一个好皇帝必须得广开言路。 太子要是现在就听不得谏言,那以后就做不成好皇帝,这是必须要锻炼他的内容之一。 刘洎一共也没见过太子几回,都没有接触的机会,也不了解太子,怎么挑毛病?刘洎反应也挺快,没机会接触这就是毛病啊。 “陛下”刘洎朝上一揖:“臣只是觉得太子宜勤学问、亲师友。今入侍宫闱,动逾旬朔,师保以下,接对甚希,伏愿稍抑父子之爱,弘远大之规,则海内幸甚!” 刘洎说太子应该勤学好问,多跟师友亲近才对,他这一窝到宫里就没影了,动不动十天半个月都看不着他,太子三师以下都没有跟他见面的机会。biqμgètν 刘洎劝皇帝稍微抑制一点对儿子的宠爱,别成天你守着太子不放,让他多点时间学学正经的。 李世民一听,这也不是给太子提意见,这不是给我提意见呢吗?行啊,你说的对吧,谁让是自己逼着人家说的呢? “好,爱卿所言甚是。”李世民赶紧肯定一下刘洎的说法,然后说道:“今后刘洎、岑文本、褚遂良、马周你们要轮流到东宫与太子谈论政事,太子有不是之处,须当面指出,他若不能虚心改过,便奏与我知。” “是。”被点名的全都站了出来,齐齐的朝上一揖:“臣等遵命。” 李泰冲他们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慢慢的转过来,朝上一揖:“儿定虚心受教。” 李世民“嗯”了一声,李泰轻轻的坐下,眼角余光看到李治在那儿挤眉咧嘴的,李泰微微扭头看他一眼,他直吐舌头。 李泰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像吃什么苦东西了似的。 李治嘴里不苦,他只是觉得太子有点苦,看来这是谁当太子谁被圈踢,太子的日子也并不怎么样,还不如亲王逍遥呢。 李世民也没什么话题可磨叽了,看时间也不算早了,去谁家请人也该请进宫了,他一个眼神递过去,齐公公急忙宣布了退朝。 今天的小朝议有谁参加不用在朝堂上点名,群臣往外走是有秩序的,门口有小黄门子盯着,皇帝叮嘱要留下的特别人物有专人通知。 散朝以后往外走,是最小的官走在最前面,长孙无忌的官大到头了,他自然是走在最后面,他看今天被留下的人挺多,虽然小黄门子没特意提醒他,他也转身奔两仪殿来了。 李世民吩咐过不用特意通知长孙无忌,其实是为他好的。 长孙顺德那破事,长孙无忌要是知道了,也就是个跟着丢人,替他求情张不开嘴,不替他求情又不能看着族叔被处死。 左右都是为难,还就是不知道不为难,李世民给他留了一条逃避的道儿,他自己放弃了,不好好的回家,偏好奇今天参加小朝议的人怎么这么多。 一步迈进两仪殿,他立马不觉得朝堂上留下来的官员多了,还有更多的都在这儿排排坐呢,连久不上朝的魏征、秦琼、李道宗都来了。 屋里的人密密麻麻的,长孙无忌随意的扫一眼,发现族叔长孙顺德也在,他象征性的朝长辈点了点头,长孙顺德也笑着点了点头。 长孙无忌走到前面,挨着李治坐了下来,笑呵呵的看着李世民,说道:“今天人来的可真全啊,陛下这是有什么喜事要说吗?” “还是辅机最了解我。”李世民点指着长孙无忌,笑道:“今天朕找来的都是旧臣、老臣,都是看着青雀长大的,我想跟大家商量一下太子大婚的规格。” 商量就代表着对现有的规格不满意,傻子也知道皇帝是想提升规格,不可能是想往下降。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说道:“按理说这早有礼制,不过也没必要死守礼制,我赞成提升规格,太子娶妻乃是国事,办得风光些,也让番邦人物看看我大唐的辉煌。” 李泰没吭声,他也曾经想过倾尽所有的力量,办一场极度风光的婚礼,不为自己排场,也想为妻子争个脸面,一辈子就大婚一次,谁不想荣光一些呢? 可是现在他没那么想要一场盛大的婚礼了,依照礼制办事就已经足够风光了,一旦逾制就是行使了特权,特权就代表着不公平,民心似水,唯有公平才能平静。 当然特权是不可能消除的,李泰也不想搞什么人人平等,李泰只是不想在明面上彰显特权。 你炫耀到顶点的那一刻,就是你招人嫉妒最狠的那一刻,也就是你开始走下坡路的那一刻。 “礼制若是可以随便突破,那还要礼制做什么?”魏征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顺情说好话,他就会逆风行船,张嘴就不留情面:“向番邦彰显我大唐的辉煌,就是彰显如何的奢靡、虚荣、枉法、纵欲么?” 魏征一句话把长孙无忌噎得直打嗝,别说怼回去就是骂回去都做不到,换个人你可以指着他鼻子问:“你不奢靡?不虚荣?不枉法?不纵欲?”但是面对魏征这话就问不出口。 魏征不奢靡,家里的庭柱掉漆裂缝都不修,一根柱子能养活两只啄木鸟;魏征不虚荣,连件新衣服都没有;魏征不枉法,绝对的法律捍卫者;魏征也不纵欲,一碟醋芹就算是他最放纵自己的奖赏了。 魏征张嘴了,李世民也不敢硬刚,那是真容易下不来台,他赶紧笑着说道:“我也没说要逾制,我就是想把东宫收拾一下。”bigétν 李世民话音刚落,陈文猫着腰,倒腾着小碎步走了过来,他走到李世民面前,小声的说道:“宫人检举有司监守自盗。” 第561章 不知道怎么办了 今天参加小朝议的人比较多,但是特别的安静,除了头顶上有风扇转动的声音以外,再无一点声息。 宫人检举有司监守自盗,陈文清清楚楚的陈述了一件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既没说告状的人是谁,也没说被告的人是谁,甚至连哪里被盗了也没说。 然而这大殿上百分之九十八的人心里都有数了,有的人不自觉的就把目光送到了长孙顺德的身上。 宫人当然就是皇宫里的人,不是宫女就是小黄门子,宫人检举的人自然就是宫里的官,宫官一定是最核心的人物了,监守自盗这种事,一定是管理财物的人,才有机会干。 不管是储物司、储金司还是哪个司出了问题,长孙顺德都是最高长官,他一定是背负着责任的。 长孙顺德肯定是心里最慌的那个,但是面上绝对的看不出来什么,他和别人一样露出微微有些意外的表情。 长孙无忌的眉心抖了抖,他是真的意外加震惊,他看了长孙顺德一眼,目光迅速的在全场扫视一圈。 别人都只是在猜测这件事的真实性,长孙无忌则比别人想的更深一层,今天人怎么来的这么全?会不会是皇帝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故意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 长孙无忌微转头看了一眼李治身旁的李泰,如果皇帝今天真的只是想商量一下太子的婚事,为什么没有人通知自己来参加这个小朝议? 李泰的婚事,他这个亲娘舅没有发言权吗?再说就是民间娶媳妇,也得收拾一下新房,这有什么好商议的?除非是想把东宫扒了重盖。 长孙无忌渐渐的有些心慌,李泰刚当上太子就把高士廉从朝堂上赶出去了。 表面上是高士廉自己请辞了,但是究竟是怎么回事,长孙无忌还是清楚的,毕竟高士廉只是年纪大了,不是变成哑巴了。 这才几个月,又要朝长孙顺德下手了? 高士廉是长孙无忌的舅舅,长孙顺德是长孙无忌的叔叔,这让长孙无忌怎么能安安稳稳的不多想? 这特么是在修枝剪叶呢,还是在砍手剁脚呢? 长孙无忌最在意的,还不是高士廉和长孙顺德个人,会走向什么样的结果,而是皇帝的想法是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皇帝要是想杀长孙顺德,应该不会这么折腾,直接把案子丢给刑部或是大理寺就行了,不需要特意交待什么,公事公办就够他死透透的了。 皇帝要是想放长孙顺德,就更不会这么折腾了,私下里吼两句骂两声,悄悄的处理一下就是了,丑事只有盖,没有扬,越扬味越大。 不杀也不放,这么大张旗鼓的折腾,皇帝是想给长孙顺德一个教训,还是想给我长孙无忌一个警告? 所谓打一个和尚满寺羞,一笔写不出两个长孙来,长孙顺德是长孙无忌族叔,本就是一家人,荣辱与共是必须的。bigétν 皇帝的态度丢开不说,自己是不是也得给个态度?自己说什么对?长孙无忌恨的牙痒痒,自己还真不如不在这儿,不知道就不用闹心了。 长孙无忌突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下朝的时候,没人通知自己今天有小朝议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真是这样的话,说明皇帝还在意自己的感受,今天就只是处理长孙顺德,不是借长孙顺德的题,往自己身上发挥。 长孙无忌东瞅瞅西看看,脑子极速的转,都快自己把自己给琢磨疯了,大厅上依然是一片静悄悄。 李世民冷着一张脸不出声,陈文猫着老腰不出声,李泰低垂着眼帘不出声,李治小眼睛骨碌碌乱看也不出声。 总不能大家就这么干坐到过年吧?最终还是李世民冷气森森的开了口。 “这宫里也该整顿整顿了,一个个说话不知轻重。什么鸡毛蒜皮的事也小题大作的报上来,说吧,又是谁丢了什么物件?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值得告个御状。” 陈文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来,双手往上一举,还真像个告御状的:“不少宫人偷盗,皆因贿赂长官而获释,一时群起效尤,近来偷盗宫中珍物典卖之事靡然成风。” “什么?”李世民眼睛一瞪,老陈文一缩脖,立时矮了半截。李世民也没碰那张纸,就一拍桌子,说道:“念!” “是。”陈文应了一声,展开纸,抬眼看了李世民一眼,李世民一摆手,他转过身,面朝着群臣,先咳嗽一下清清嗓子,然后饱含激情的念了起来。 李泰的文采那是没比的,全篇读下来,陈文读得热血沸腾,这哪是什么奏章,简直就是一篇令人拍案叫绝的战斗檄文。 长孙顺德听得是冷汗横流,这一通好骂,真是把人讽刺得无地自容,别说他这个当事人,就连长孙无忌都要坐不住了,俗话说臊人倒比打人疼。 大殿上对这篇文章最为满意的人就是陈文和李治了,陈文是没读够,这怎么就三篇呢?多写几页不行吗? 李治是没听够,这怎么放个屁的工夫就没了呢?他扭头看一眼二哥,你写的好就多写点呗,差纸是怎么地?你这个抠门劲,指定是随爹了。 李世民的抠门和房玄龄的惧内是一样的,都属于是不用解释系列。当然他们俩的确是不用解释什么,现在是长孙顺德必须得解释解释了。biqμgètν 长孙顺德顶着一张大红脸,站起来走到中间,扑通一下跪倒,要解释么? 陈文读的那么清楚,人物、事件、时间、地点全都齐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有物证,除了认罪没别的路了,这时候再嘴硬就得往嘴上打了。 “臣”长孙顺德这会儿浑身燥热,口舌发干,第一次知道说话是一件挺困难的事:“臣认罪,恳请陛下看在往昔的情分上,饶臣一次,臣一时糊涂,今已知悔过了。” “一时糊涂?一时糊涂也就犯一次错。”李世民是真的很生气,指着他问道:“你犯了多少次错?” 长孙顺德不只贪污受贿,包庇宫人们的罪过,还私自开库偷盗了不少的财物。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事犯了就是死罪,但是他不及时改过,不到皇帝面前承认错误,交回赃款赃物,他反而变本加厉的干,反正也是死一回。 事情败露了,他又不想死了,这会儿才知道什么叫后悔莫及,后悔自己没早点醒悟,后悔不该贪那点小便宜。 长孙顺德哭的磕头,给自己求情:“臣确实有罪,念在臣也曾有功的份上,求陛下从轻发落。” 李世民一闭眼睛,失望的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看着长孙无忌:“辅机,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第562章 帝王心思谁能懂 别说长孙无忌有多无奈,连李世民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无奈,你不在这儿,我不能上你家请你去,你在这儿,我也不能装瞎忽视你的存在。 李世民怎么都得给长孙无忌一个说话的机会,而这个机会说实话长孙无忌真的不怎么需要,或者说恨不得不要。 可是事情摆在眼前了,由不得你装聋卖哑,这一颗炸雷炸得长孙无忌真是乱了阵脚,主要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 长孙无忌看一眼跪伏在地的长孙顺德,长孙顺德的头深深的贴着地面,没有抬起来,长孙无忌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这会儿知道没脸见人了,早想什么了? 长孙顺德若是个晚辈,长孙无忌非上去踹他两脚,往死里暴骂他一顿,偏生他还是个长辈,搞的长孙无忌窝一肚子火发不出来。 “陛下,方才郑国公刚刚说过,太子也不当逾制办事,更何况臣子?诚所谓王法条条、众目睽睽、天日昭昭、罪行累累。” 长孙无忌一字一顿,说得锥心刺肺般难过,《唐律》就是他主修的,法律是他定的,他现在怎么说长孙顺德犯的事不算事? 法理之外还有个人情,是人就得有情,否则那就是没人味了,这么多人看着,你长孙无忌把自己的亲族叔往断头台上推,虽然你占尽了法理,但是你未免过于冷血了吧? 抛开长孙无忌本身就不希望重判长孙顺德不说,他也不让别人都戳他的脊梁骨,说他毫无人性,于是他只好长长的一叹,话锋又是一转。 “按理知法犯法、监守自盗,长孙顺德当处斩刑,家人流放七百里。然念其旧有功勋,望陛下网开一面,不要坐罪他的家人吧。”ъitv 长孙无忌把长孙顺德给舍了,这个不争气的叔叔你就拉出去砍了吧,我给他的家属求个情,别流放他们了,显得我有仁有义就够了。 长孙顺德一听这话,心里是又怕又恨,长孙无忌都这么说了,皇帝更没有理由饶他了,连他的族侄都不给他求情,皇帝正在气头上,他这条老命看来真的要丢。 平时呼呼喝喝,门前贵客多如蚊蝇,这会儿该找谁替自己说句话?谁能替自己求个情? 长孙顺德找不到一个能为自己求情的人,他也没有什么可辩解的话要说,他就只是加大了一点哭声,哭得浑身发抖。 李世民连看都没看长孙无忌一眼,他真的没想到长孙无忌会这么说,他以为以长孙无忌跟他的交情,应该不会忌讳什么,想放长孙顺德一条生路就会直说。 看来今日之长孙不再是从前的无忌了,他已经完完全全的成了一个权臣,而不再单纯的只是自己的知己。 李世民又看向房玄龄,问了句:“乔松,你认为这件事当如何处理?” 房玄龄淡然一笑,淡淡的说道:“若是当成公事处理的话,交给有司按律定罪即可。若是当成私事处理的话,陛下随意处理就是,旁人无由置喙。” 长孙顺德冷汗出的,肉眼都能看得出来他的衣服贴到了后背上,一听房玄龄这么说,长孙顺德多少松了一口气,万没想到还真有人替他谋一条,呃,半条活路。 当公事办的话,长孙顺德万死无生,皇家的东西你给弄脏一点都算大不敬,你敢悄悄偷出去往家拿?不砍你一家人的脑袋就算没特意收拾你。 当私事办的话,那就是千金难买我愿意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情况下,打人也是没罪的,对方愿意,你管得着吗? 长孙顺德掌管的宫里的仓库,也就是李世民的私财,这事是可以当成私事办的,当成私事办,那就看李世民想不想追究他了呗,想整死他就不可能按私事办,按私事办不就是想放他一马的意思吗? 房玄龄的脑子转速是最快的,皇帝没开口,他就已经知道皇帝不想杀长孙顺德了,皇帝要是想杀长孙顺德,就不会问这个再问那个了,甚至陈文的那篇讽刺小品文都不必读。 在陈文进门报事说出宫人检举有司监守自盗的时候,直接一句“交由有司”就完了,大家完全可以继续聊天继续嗨,没必要因为这么点事停下来。 皇帝开口问处理方法,就是在找人给他铺台阶,他想赦长孙顺德也得有个理由,哪怕有个人求情也算是个比较陡的台阶。biqμgètν 房玄龄会给他求情吗?不会!论法论理都不应该求这个情,论情跟他还没那么深的交情,更何况长孙无忌都没给求这个情,你还能比人家族侄更近一层吗? 但是这个台阶必须替皇帝铺,还得铺得平、铺得稳、铺得不露痕迹。 李世民暗暗的长出一口气,还得是房玄龄,有事找他是最靠谱的。李世民冷冷的盯着长孙顺德看了一会儿,微抬目光冲着群臣大声的嚷嚷起来。bigétν “长孙顺德论身份是外戚,论功劳是开国元勋,地位高,爵禄厚,可以说富贵到家了吧?怎么就能干出这等偷鸡摸狗的破事?” 李世民站起来左转转右转转,干脆绕过桌子,走到长孙顺德面前围着他跟遗体告别似的转了几圈。 李世民边转边看着长孙顺德说道:“想想当初,咱们一起打天下的时节,咱们甘苦与共、推心置腹,你,你都忘了吗?” “咱们一起打下来的天下,朕就想和你,和你们一起坐天下。我们好不容易从战火里走出来了,那么难的日子我们熬出来了,现在有本事咱们一起把天下治理好,没本事就老老实实的享享清福,不好吗?” “朕就想跟你们同富贵,就想有始有终,咱君臣一辈子齐心同力、互不猜忌,为了表彰你们,朕特立了凌烟阁,青雀一笔一划给你们画像图形,朕亲笔给你们写赞词,让你们成为万世表率。” “朕不想枉杀功臣,你们能不能别逼我?你们到凌烟阁上看看,前有侯君集造反,后有长孙顺德贪腐,你们对得起朕吗?” “长孙顺德,你如果能多看些古今典藉,从中吸取教训、引以为鉴,处处给别人作出榜样,别说皇宫里那点玩意儿,就是打开国库跟你共享,又有何不可?你至于老来丧节,贪污受贿吗?” 很少看到父亲发这么大的火,李治有点害怕,不自觉的往二哥的身上靠,李泰抬手搂住他的小肩膀往怀轻轻的一带。 李泰的脸上微微带笑,这一堂课上的生动,李泰此时才明白父亲的用意在哪里,如何处理一个长孙顺德根本不重要,这事说大就大到人头落地,说小就小到不值一题。 第563章 哪有这么便宜的 李泰平静的听着李世民近乎于咆哮式的发着牢骚,他终于知道李世民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了。 李世民是借着数落长孙顺德,来敲打所有这些跟他关系比较近的旧臣,这些人都是跟着李世民一起打天下的班底成员。 天下坐稳了,一个个开始膨胀了,或多或少身上都沾染了些骄纵之气,开始变得目高于顶起来,总觉得自己功劳大,就应该有点特权,就应该凌驾于法律之上。 处置一个人能有多大的作用?利用这件事,让所有人都有所收敛才是有意义的。 李泰暗暗的服气,对李世民来说这件事就是他今天早上才提起来的,而李世民一瞬间就能想到,如何利用这件事做点什么文章。 自己早在几天就知道这件事了,能想到的只是悄悄的查访清楚,然后把决断权交给老爹,自己还是太年轻了,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李世民借着大骂长孙顺德的机会,含沙射影的敲打了群臣一通,长孙顺德被骂得软趴趴的瘫在地上,心里却渐渐的踏实了下来。 能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的就没有一个傻子,哪怕以心眼不太多为标签的程咬金,论心机也是十万人里难以挑出来一个的高手。 长孙顺德也是有名的书读的少,但也明白什么叫帝王心术。biqμgètν 皇帝要是真想杀你,绝对不会对你大发雷霆,因为对你施威的同时,必须要对别人施柔,一味的冷嗖嗖会寒了别人的心。 居上位者,一定会用最温柔的手段,做最狠绝的事,反过来也一样,一定会用最冷酷的手段,做最温柔的事。 他真想杀你,一定先示好,好到感动得你死而无怨,感动得旁人都相信皇帝有多舍不得杀你,只不过律法面前实在是万不得已,好到让所有人都因为你被杀,而去心疼皇帝。 他不想杀你,才会又是吼又是骂甚至连打带罚,吓得你魂不附体,吓得旁人战战兢兢,人人都敛气屏息,深深的沉浸在惧怕当中。 然后他突然就对你网开一面,让所有人都感动,看皇帝都气成什么样了,他还是饶了你这个不该饶的人,可见皇帝对臣子有多好。 只有这样做,即便皇帝杀了人,也不会让别人感到寒心,都觉得是犯法者当死,不是皇帝无情。 即便皇帝放了人,也不会让别人觉得皇帝糊涂,都觉得皇帝是重情,才法外开了恩,这种事有一例已经是意外了,下一例肯定必死无疑。 就像杀侯君集的时候,李世民两次当众求情,两次为他痛哭不已,结果侯君集依然是人头落地,表面上是皇帝也奈何不了群臣,只得依法而斩。 事实究竟是怎么回事,长孙顺德心里明镜似的,换个皇帝或许真的是奈何不了群臣,但是咱们这个皇帝是什么出身?他惧过谁?他若不是真心想杀,侯君集就是自杀都死不了。 李承乾就是明晃晃的例子,要不是皇帝真的想留他一命,来济一句话就那么好使?biqμgètν 换句话说,皇帝百般温柔的哭求都赦不了侯君集、李元昌之流,赦李承乾的时候,怎么群臣突然间就集体哑巴了?怎么没人站出来表示一个字的反对? 谁真的骨头硬到用性命去维护律法?满朝的诤臣,怎么那工夫没一个唱反调的?是造反不算犯罪么?还是从犯全都处死,就可以饶了主犯? 那时候谁敢往铡刀下推李承乾一把,皇帝一准让他九族都下去给李承乾陪葬,而且说不定葬的只是你的九族,李承乾照样可以逍遥法外。 说一千、道一万,在皇帝身边混日子,就要记住上意决定一切! 李泰边听着父皇声声怒吼,边琢磨着父皇到底是想怎么处理长孙顺德。 杀是不可能的,现在不能动长孙一系,这一刀下去杀了长孙顺德,惊了长孙无忌,江山都得晃三晃。 既然不杀,放人就得放个整个的,总不能打个半残吧?按私事处理,那就不能往大狱里扔。 这不能杀、不能打、不能关,难道骂一顿就算了不成?如果他这么大的罪行,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了,那有什么威信去管理别人? 惩罚必须要有,惩可以轻,可以只骂一顿就拉倒,但是罚必须重,可是这个罚是罚什么?罚钱么? 你偷我家一串铜钱,我罚你一百串,这样的话,未免显得帝王胸怀有些狭隘了。 李泰猜测父皇,一定会追回赃物并将他贬为庶民,把官职一撸到底,这个惩罚可以说不算轻了,他偷拿那点东西,说实话折成钱都不够他一年俸禄的。 官能贬就能升,李泰知道用不了多久,他一定还会走回仕途的,皇帝现在也还要给长孙家三分薄面。 这一次贬了他,他会觉得自己犯的罪受到了惩罚,一切都揭过了,心里会很坦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并且再怎么罚他,他也不会真的怕。 就算是把他罚到青布裹身不许带一丝财物,他也还是长孙无忌的族叔,你罚完了,还能挡得住人家侄子接济叔叔吗? 这样一想,李泰就有点不舒服了,折腾了半天,长孙家没一个心难受的,那我就难受了。 皇帝受你们的欺负,然后还拿你们一点办法没有,不能让你们伤筋动骨,还不能让你们皮肉受苦,是吧? 我就不信那个邪,我必须得让他心里难受、脸上过不去,嗯,还不能把我陷进去,我可没往坑里推他。 李世民大秀口才,暴骂了个够本,然后狠狠的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若不是看在辅机的面上,朕今天定要公事公办。” 果不其然,皇帝就是要按私事来办,这一句话说出口,除了长孙顺德真的松了一口气之外,没有一个感到意外,别说声音连点表情上的变化都没有。 李世民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气恹恹的说道:“追回长孙顺德私取的宫中之物,罢免长孙顺德所有的官职,褫夺其爵位,贬为庶民。” “长孙顺德谢陛下宽仁免死之恩。”长孙顺德坦然的直起身子,心安理得的朝上磕了三个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真好,丢官不要紧,早晚还有回来的一天。 李世民没稀得理他,侧转头看向太子,太子比谁都好看,李世民现在看李泰,比当初看李承乾可顺眼多了。 李泰可没看李世民,李泰看着缓缓的往起站的长孙顺德,还没等他站稳,李泰先站了起来。 “父皇”李泰转过头见李世民正盯着自己,他拱手一揖:“儿有话说。” 第564章 长孙顺德卜算子 李泰有话要说,李世民没有拦着的道理,论私情李泰是他最疼爱的嫡子,论公事李泰是大唐的太子。 不过李世民多少是有点担心,这事涉及到了长孙家族,本来长孙一系就是支持李治当太子的,李泰要是不去拉拢他们,反而得罪他们的话,矛盾会越来越激烈。 这也是为什么,李世民一定要让长孙无忌来做太子太师的原因,就是想缓和一下他们甥舅之间的关系。 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就是政见不合,加上李泰太有主意,长孙无忌觉得他不好掌控。 李世民的意思是让李泰隐忍一点,不是太大的事,尽量以舅舅的意见为主,等到你根基稳了,时机成熟了,你的政治主张都能实现。 你可别刚当上太子就翘尾巴,把舅舅得罪狠了,对你没好处,有你老爹我坐这儿,还可以罩得住你。 万一天有不测风云,你还得靠你舅舅保你,长孙无忌既是你的政敌也是你的靠山,这一点你必须要拎得清才行。 李泰表面上对舅舅很是恭敬,但是他悄悄的封存了长孙无忌多次行刺李恪以及暗杀张宝的罪证,甚至他和李治联手还不动声色的告了阎婉谋害亲王的御状。ъitv 李世民很清楚他们兄弟俩就是在试探自己,自己悄无声息的压下了那件事,他们俩知道扳倒长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之后,就消停得多了。 李泰这时候站起来,明显不会是好意,他必然是不满足于这么放过长孙顺德,一定是想借着长孙顺德这件事,狠狠的打压一下长孙一系的威风。 忍一时,换得风平浪静,进一步,招来血雨腥风。 李世民不想让李泰树敌,也不能不让他说话,便嘱咐道:“当讲则讲,不当讲的不要乱讲。” 李泰接受信号的速度和精准度都是相当出色的,李世民这么一说,他当即领会,父皇的意思是长孙顺德他已处理完了,自己不要再给人家加码了,免得无端的得罪人。 李泰笑着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水流千里有源头,树高百尺有根须。我想叔姥爷之所以犯下罪行,也是有原因的。” 李泰这一句话说出口,大家都有点诧异,他这是要为长孙顺德求情的意思吗?如果真的是的话,那可有点弄巧成拙了。 这么干在皇帝那儿讨不到好的,只会降低你的印象分。 彰显胸怀没毛病,彰显弱智就不太好了,人家都偷到你家了,你还在这儿替人家说好话,你是不是虚伪的有点太明目张胆了? 谁家米缸里发现一只大老鼠,不是往死里打?不使全劲打,那只能有一个原因就是怕打坏了缸,也就是投鼠忌器的意思。 没有谁会可怜老鼠,替老鼠求个情,别打了,要不轻点打吧,那不是精神病行为吗? 李世民没有很明白李泰的想法,不知道他想说啥,是他掌握了别的什么情况,还是拐弯抹角的想加重刑罚,于是他追问了一句:“那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李泰掰着手指说道:“一,宫人们偷盗被告发,他把事情给压了下来,是因为贪图贿赂,也就是喜欢钱。二,利用职务之便,私开府库盗取珍宝,也是为了财物,还是喜欢钱。三,拿住宫人们的把柄,多次勒索要挟,还是为了好处,依然是喜欢钱。” “嗯,没错,你继续说。”李世民强忍着点了点头,这都说点什么玩意儿?谁还不知道贪污是图钱? “喜欢钱一般来讲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需要钱,不管是家贫还是遇到了什么事,总之就是家里的钱实在不够用。另一种是欲望太深,手里并不缺钱,就是想要更多。” “喜欢钱本身并没有错,我觉得叔姥爷并不是单纯的喜欢钱,如果只是喜欢钱,他可以想办法去赚钱,可据我所知叔姥爷并没有置什么产业。也就是说他喜欢的不是钱,而是白来的钱。” 李泰面对着李世民,脸上闪过一丝玩味十足又不怀好意的微笑:“阿爷,我觉得发生一件事情处理一件事情是没意义的,一定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有一劳永逸的解决了问题,问题才不再是问题。” “嗯。”李泰这句话说的有理,李世民满是赞许之色的点了点头,道理讲的不错,解决的方法在哪里?“按你所说,长孙顺德犯错的根本原因就是贪得无厌,这个欲望无限膨胀如何从根本上解决?” “阿爷,要铲除人心里的欲望,一个是狠狠的打击,起念就重罚,让人不敢起念;一个是狠狠的满足,欲望一旦得到满足,便不觉得有意思了。” 李泰看一眼长孙顺德,又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人心似水,欲望膨胀起来就像是洪水,打击好比是堵,见效快,但决堤的时候灾难更大。满足好比是疏,疏通疏通,疏通了就没事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世民要是还不明白,那就赶紧让位得了,这智商只配当个太上皇了。 李泰的意思肯定不是堵而是疏,那就是狠狠的满足长孙顺德的欲望,怎么满足?赏点钱就行了吗?不!李泰说了长孙顺德喜欢的不是钱,而是白来的钱。 你赏赐给他钱,那钱就是赠与,是他的钱了,那他拿着没意思,心理得不到满足。 他得拿白来的钱,他不是喜欢拿咱们国库的钱吗?让他拿,当着这么些老朋旧友的面,像只偷粮的老鼠一样,把国家的钱拿到他的家里去。 把他盗窃的行径暴露在阳光下,你不是喜欢偷吗?来,当我的面偷,想偷多少偷多少。 李世民此时才发现他的儿子有多狠,所谓石可裂而不可卷、士可杀而不可辱,他这是诚心要拿长孙顺德的脸擦地皮。 “哈哈哈”李世民故意大笑起来,点指着李泰说道:“你个臭小子,你不就是看朕罢了你叔姥爷的官,怕他日子不好过,想替他讨个赏吗?拐弯抹角说这一车话。”ъitv 李世民必须先把李泰的动机给隐藏起来,不能让他站在风口浪尖上,然后李世民突然一沉脸,一副气怨未休的模样,咬着牙说道:“行,朕准奏了,赏就赏。” 李世民冷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长孙顺德,微微眯了眯眼角,说道:“陈文吩咐下去,打开皇宫储绢司的大门,让长孙顺德去扛绢,能扛多少扛多少,扛一天不许停。” “是。”陈文应了一声,便倒腾着小碎步,一溜烟的出去了。 皇帝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跟在长孙顺德的身后,一起奔储绢司去了。 长孙顺德宁愿从自己家往宫里扛绢,也不想受这份羞辱,然而现在可由不得他愿不愿意了。 兵起晋阳后, 从龙度春秋。 刀光剑影几筹谋, 凭功列王候。 恃宠生贪念, 骄奢贞节丢。 天垂一派庐江瀑, 洗不尽、今日羞。 第565章 前太子心里有数 长孙顺德的事情就这么热热闹闹的收场了,皇命之下他含羞带愧的扛着绢一步一步走回家,鞋里都是湿渍渍的汗水,这真不是累的。 大家只是盯着他扛了第一匹绢,之后就是让那些宫人们盯着了,宫外还有侍卫盯着。 盯着不是怕拿多了,而是怕停下来,皇帝说过扛一天不许停,这可真是天上掉钱了,而且不拿都不行。 长孙顺德肩上扛的那是绢吗?那是压得人一辈子直不起来腰的屈辱;头上顶的那是太阳吗?那是烤得人汗珠子叭叭往地上掉的心火;脚底板踩出来的是脚印吗?那是一步一个大嘴巴子留下的痕迹。 这一招真的是有点狠了,好多人都跟着心悸,可不能犯到太子手里,命你可以不要,脸你还能不要吗?他是真往脸上打啊。 可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看得出这招的狠,李治就很不理解,明明父皇都处置完了,二哥怎么又站起来多嘴,结果居然打开大门让他随便往家里扛绢,这是图什么? 不懂就问,李治拉拉李泰的手,仰起小脖子,眨巴着小眼睛,疑惑不解的问道:“二哥,你为啥要替叔姥爷讨赏啊?我觉得罚他也应该,明明是他犯错在先的。” 李泰微用力的捏了李治的小手一下,这话问的,当着这么多人,我怎么给你细讲? 李泰微微一笑,淡然自若的答道:“做人要善良。” 善良的真到位,见了鬼的善良。 李治还是不明白,他又问道:“二哥你不是说过,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走了,如果不敢要回来就是窝囊吗?” “是啊,所以父皇下令追回宫中之物了嘛。”李泰抬手摸摸李治的脑袋,笑呵呵的看着他:“别这么小心眼,几匹绢有什么舍不得的?” “不是舍不得,我是觉得要回东西再赏钱,这哪是要回来的?这不是买回来的吗?”biqμgètν 李治当然不在乎几匹绢,他就是觉得这事办的不对劲,你把我的东西偷了,然后我花高价买回来?哪有奖励盗窃的道理? “明明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你非混在一起说干嘛?”李泰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绕个没完,赶紧拉着他走开:“我带你去看看账目,看看都丢了些什么。” 李治知道,二哥这是要带自己到没人的地方说话,也就是有些话不方便当众说,看来是自己话多了。 李治不是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刨根问底,而是他觉得,这件事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丢人也是长孙顺德丢人,咱是丢东西的又不是偷东西的。 李泰还真的是带李治查账去了,这几天只是查出了长孙顺德贪污、勒索、盗窃的事确实存在,具体的还没有详查。 这一查把李泰给恨的,光让他扛绢便宜他了,应该给他胸前挂个牌子,把他那点破事都写上。 那些宫人偷的东西都是些金银器,确实是典卖了不少,但损失的也只不过就是钱而已。 长孙顺德偷宫里的东西大部分都能追回,毕竟他只是拿家里去了,又没有拿出去贩卖。 李泰生气不是因为长孙顺德偷的东西值钱,也不是因为他偷的东西多,而是因为他只偷东宫的东西,并不是说好东西全在东宫,而是东宫的账最好做假。 长孙顺德是从四月初一,也就是李承乾造反被揭发的那天,开始从东宫偷东西的,那天李承乾被囚禁起来了,直到四月初七才立了新太子李泰。 李泰当上太子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接管东宫,他直接去了洛阳,一走两个多月,这期间东宫的仓库成了长孙顺德的私人仓库,随便的拿了。 东宫的人员一再遭到清洗,换了又换,搞的账目过了好几个人的手,乱得一塌糊涂。 再乱也捋得出头来,关键是账本你不能给我整出两册来吧? 李泰这一要查账,也不知道下人是慌大劲了还是怎么地,一下子把同一时间的账本摆到李泰面前两本。 李泰随便的翻翻,两个账本截然不同,看来至少有一本是假的了,李泰也不问了,拿着两个账本,带着李治直奔右领军府。ъitv 李承乾扫一眼就知道两本全是假的,别看李承乾每天窝在东宫什么事都不做,颓废得跟要死似的,他的才华可不是假的,他居然能把东宫的账目默出来。 一个想要造反的人,对自己的仓库都不了解还了得?他和李佑可不一样,李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打开库房就给大伙一顿乱分。 李承乾对自己有什么那是了如指掌,他提笔就把各个库房的存储情况给写了出来。 这一写就写了近三个时辰,写完他把笔往笔架上一放,淡淡然的说了句:“惠褒,我能求取一物吗?” “你说吧,我权力范围之内的都没问题,但是你走的时候不能给你,我派人给你送到黔州。” 李泰看着李承乾写出来的账本,是真的服,这么厚的一本,就是特意背,李泰也背不下来。 李承乾略显苦涩的一笑,原本这东宫里的东西都是自己的,这天下早晚也该是自己的,如今却落得想带走一样都得求着别人。 还得说李泰对他已经好到了让他都觉得无话可说,尽管这样,他想拿走点什么也还是做不到,李泰能答应给他送到黔州,真的是够仁义的了。 “我就想带走称心的那幅画像。”李承乾想让称心陪着他走,流放的路,不是一条好路,有称心陪着,心里能暖一点。 “我再给你画一幅吧,那幅画坏掉了。”李泰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我想把那幅画给你送到黔州,结果它挂在冰墙上太久了,拿到外面来,一层水汽毁了画,都怪我大意了。” “……”李承乾痴愣愣的呆住了,过了许久他才轻叹一声:“算了,命该如此吧,是我不该把它放在那么冷的地方。” 李泰知道那幅画在李承乾心里很重要,关于称心的东西都毁得没什么了,就剩下那么一幅画还被云飞给弄坏了,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大中午的居然闲得跑进冰室去把那幅画摘下来,拿到院子里看,纸怎么受得了一冷一热?要拿也得晚上拿出来,然后上下覆上纸吸水,他也是无知吧。 “有个叫赵飞的小黄门子,你有印象吗?” 李泰一句话,问得李承乾失了神,好像一下子想起了很多的事情,他缓缓的点了点头,看一眼小李治,他说道:“秦英欺负过他,他就恨上称心,成天耍不完的小心计,我就把他赶出了东宫。” 第566章 东宫偏殿有故事 都说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还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那是从早到晚。 君子是对事,一件事解决完了就是完了,这件事过去了就没事了。小人是对人,一件事过去了还有下一件事,不把你这个人给琢磨没了,他就没完没了。 甚至人都没了,他的怨念还没放下。称心都死了这么久了,云飞居然还惦记着毁掉他的画像。 若是女人也就罢了,哪怕是男人,李泰都能理解,一个太监妒心这么重。 李泰见过多了好人、坏人、奸人、蠢人,还第一次见到像云飞这么心理不健康的人。 “怎么问起他来了?”李承乾平静如水的望着李泰,李泰从他的目光中看不出一丝情绪的起伏,就那么不喜不悲不欢不怒。 完全没有二十岁的青春活力,没有朝气也没有叛逆,没有尖锐也没有凌厉,有的只是看穿世事的淡然。 这一瞬间李泰真的有些感慨,感慨每一个人成熟起来的路径,固然有着千差万别,但付出的代价却都是一样的痛。 “我以为他是东宫旧人,比较熟悉事务,命他暂时做宫中领事,他行事很不合我心,当面谄媚、背后自专,身上有股邪气。”ъitv 李泰确实对云飞这个人不太满意,他总是擅自安排李泰的生活,衣、食、住、行他都有他的主意,不了解太子的习惯也不知道先请示一下,李泰有时候驳回重来,有时候就将就了。 “他就是那种谄上欺下、得势弄权、失势献媚的阴毒小人。”李承乾平静的微笑着,语调轻缓的说道:“他最擅长煽风点火,怂恿主子干坏事,你不如直接打死他省心。” 在李泰眼里,小黄门子也是人,有错可打可罚,无罪不能乱杀。在李承乾眼里,可没拿小黄门子当过人,一句话忤逆到他,当时就打死。 李泰没有打死云飞的想法,知道他不堪大用,不用他也就是了,没必要毫无理由的就杀人。 “我刚说一句让他离开东宫,他就吓得出首了长孙顺德监守自盗的事。”李泰简单的跟李承乾讲了一遍长孙顺德的事情,然后带着账本离开了。 拿这个账本点库,缺失的东西就一目了然的摆在了明面上,长孙顺德一个人根本拿不了多少。 关键是他干这见不得光的事,肯定会有人知道,为了堵别人的嘴,就得纵容别人也拿点甜头,这一来,长孙顺德拿走个芝麻,东宫丢了个西瓜。 “看到了吗?”李泰敲着账本对李治说道:“一个蛀虫表面上就咬出来芝麻那么大的一个小伤口,其实里面有西瓜那么大的祸患。所以抓住一个处理一个,绝不能姑息。” “嗯。”李治坚定又认真的点了一下头,很是气愤的说道:“我就说太便宜叔姥爷了,他纯粹是有屁股不愁挨打。” 李泰咂了咂嘴,无奈的看着李治:“晋王殿下,哪个长史教你这么说话的?” 李治萌萌的嘿嘿一笑,忽然又想起了赐给长孙顺德丝绢的事,他左右看看这会儿没有别人了,他问道:“叔姥爷贪赃枉法,按理是罪不可恕的,你怎么让阿爷赐给他丝绢呢?” 李泰抬手摸了摸李治的脑袋,这小脑袋装点事,非问明白了不可,早上的事琢磨到现在,天都黑了还念念不忘的。 “人总是有灵性的嘛,让他扛绢比扔他进大狱还让他难过,那些绢对他来说是极大的羞辱,他会感到十分的惭愧,懂吗?”biqμgètν 李治眨眨眼,半懂半不懂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觉得羞愧?兴许他觉得有绢可拿很高兴呢?” “人有脸树有皮,窗户有纸榻有席,人要是一点羞耻心都没有的话,那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了?真要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那杀了他又能怎样?” 李泰看李治好像懂了七分了,眼神中还有三分的迷茫,他想了想,说道:“假如你悄悄的从二哥这儿,偷走一串铜钱,被下人举报了。” 李治瞪着小眼睛饶有兴味的听着,脑子幻想着二哥设想出的情景,李泰继续往下说道。 “你是希望把铜钱还给我,给我道个歉,再赔我点钱,把这个事揭过去,还是希望二哥铺一地铜钱让你随便拿?” 李治全心全意的沉浸式的想着,想着想着差点哭了,他憋屈的不像个样儿:“我做错事我改,你不能这么对我!” 李泰知道这回他是真的懂了,于是笑着说道:“雉奴,你还是小,人心太复杂了,有时候看起来像是对你好的,其实未必。罚狼吃肉,用错了就是个笑话,用对了有奇效。” 李治看李泰在对账,他也不懂账目的事:“二哥,我今晚住这儿,行吗?” “行啊。”李泰以为他困了,便说道:“你先睡吧,我把这些弄完。”ъitv “我不和你一起睡,我去偏殿睡。” 李泰抬眼纳闷的看着李治,去偏殿睡和去立政殿睡有什么区别?你留在东宫不就是想跟我躺床上聊天的吗? “让那个云飞给我上夜,行不?” “你要干嘛呀?”李泰无奈的笑了:“怎么还对他有兴趣了?” 李治狡黠的一笑:“你们不都说他坏吗?我折腾死他。” 李泰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到底是个孩子,突然就起了恶作剧的心:“行吧,你别太过份,多叫几个人陪你。” “我知道。”李治笑嘻嘻的走出了门,李泰对那个云飞有点不放心,赶紧把陆清叫了过来,让他悄悄的暗中保护李治。 李泰的意思让陆清去偏殿的外间住就行了,有个动静什么的,他能第一时间保护李治就好。 陆清多聪明?让暗中保护就暗中保护,哪能暴露自己的行踪?他也是仗着夏天冻不死人,一纵身就蹿到了房上,在房顶陪了晋王殿下一宿。 陆清并不知道由于他在房顶上,使得皇帝派来的秘探无法靠近偏殿,他这诡异的行为就成了今夜最大的疑点。 天光放亮,李世民第一件事就是听密探汇报事情。昨天李泰带着李治去了右领军府,将近四个时辰才回来。 李世民深知李治有多讨厌李承乾,去看李承乾只能是李泰的主意,李泰怎么对长兄这么好?他回来之后又做了些什么?连两仪殿都不来,奏章都不批了。 “陛下,太子昨天从右领军府回来就开始查库对账,一直忙到深夜。晋王昨夜留宿于东宫偏殿,只有一个云飞上夜,灯光一直亮到后半夜。” “嗯。”李世民觉得也没什么异常的,对账的话,找李承乾问问很正常,兄弟见面多聊一会儿也没什么。 他刚要摆手打发秘探下云,秘探忽然来一句:“陆校尉在偏殿的房顶上趴了一宿。” 第567章 神奇的陆清校尉 怪事经常有,可也没有这么怪的,谁没事在房顶上过夜?这个陆校尉是属猫的吗?猫也是白天上房睡,晚上连猫都不在房上睡。 “把陆校尉给我叫过来。”李世民认可不上朝也得把这个事整明白,陆清哪怕是跟李治睡一张床上,李世民都能理解,你跑房顶上趴一宿,这是干什么玩意儿? 陆清不是个精神病,他不可能自己抽疯似的就跑房顶上睡一觉,他这么干一定是李泰的命令。 李世民是说什么也想不通,李泰这是保护李治呢还是监视李治呢? 说保护的话,有点说不过去,东宫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没必要安排个人趴房上守着吧? 说监视的话,也有点说不过去,李治是一个人睡的,有什么可监视的?外间有一个上夜的小黄门子,就负责给点个角灯、递个痰盂、拿个便桶什么的,这需要监视? 李世民使劲搓搓脸,自己可能真的是老了,跟不上形式了,现在的孩子玩的什么东西,自己也理解不上去啊。 陆清这一宿可能是冻感冒了,天都亮了,他还在房上趴着不动,脑瓜子嗡嗡的,看到李泰的房门开了,他才从房上跳下来,整整衣襟,迈开步子朝李泰走了过去。 李泰才走出房门没多远,见陆清过来了,他就站住了脚,陆清走到近前,恭恭敬敬的一揖:“见过太子殿下。”bigétν “免礼。”李泰笑吟吟的看着他说道:“陪我打趟拳吧。” “好。”陆清对打拳没兴趣,他只想跟李泰走到宽阔没人的地方好说话,这里廊上廊下到处是人。 他们才向前走了不到十米远,就有个小黄门子朝他们跑了过来,李泰认得那小黄门子是甘露殿的人。 李泰小声的冲陆清嘟囔了一句:“拳打不成了,我这个爹呀,我就一晚上没去批奏章,就起早找我。” “多好啊,说明皇上器重你。”陆清有多少话也说不成了,只能催促一句:“你快过去吧。” “我还是想打拳,但愿只是传句话,不是叫我过去。”李泰没动就站在原地等着,很快那个小黄门子就跑到了近前,他躬身一揖:“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什么事啊?”李泰定定的看着那个小黄门子,那个小黄门子躬着身子没有直起来,他说道:“陛下让陆校尉速去甘露殿回话。” “啊?”陆清惊讶的叫出了声,做梦也想不到皇帝会这么早叫他回话,也没有交给他什么任务,回的什么话? 李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那我呢?” 那个小黄门子回道:“陛下只说叫陆校尉过去。” 李泰和陆清他俩互望一眼,感觉都很懵,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既然皇帝只叫了陆清一个人,李泰也不敢跟着。 李泰看着陆清跟那个小黄门子走了,他也没有打拳的心思了,连步也不想跑了,他回房去继续对账,直到李治过来。 兄弟俩吃完饭,早早的来到大兴殿的偏殿,这里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影。他俩就站在这里聊天,李泰笑呵呵的问他:“昨天你怎么折腾云飞了?” “就是一会儿渴,一会儿饿,一会儿点灯,一会儿倒茶呗。”李治一脸的得意,仰着小脖子问:“你打算怎么处理他啊?” “他虽然品行不好,也没犯什么大错,就安排他去做杂役吧。” 李泰觉得云飞不适合掌权,这种小人手里有了权就会作妖,作威作福、欺下瞒上,早晚会惹出是非来。bigétν 只要收回权力,他还是能够老老实实、本本份份的做事的。 李治小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他笑嘻嘻的说道:“你都知道他不是好人了,怎么不把他赶走?”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东宫怕他生事,赶到别人那儿去,不也给别人添麻烦吗?在我手底下,我还能看着他点,不至于让他闹出什么乱子来,也不会让别人过于欺负他。” 李治冷哼一声:“你就不如李高明爽利,说杀就杀了他。” 李泰“扑哧”一下笑了,心想“你说的对啊,我也不想跟他一样下场。”李泰笑着问了句:“雉奴,你觉得怎么做对呢?” “至少也该赶他走,把他赶出宫。” 李泰抬手揉了揉李治的小脑袋:“雉奴,记住君子有君子的用处,小人有小人的用处,垃圾也是放错地方的宝贝,是个人就有用。暂时用不到他,就先放一边,没必要扔了啊。” “那要是我就想扔了他呢?我就要把他赶出宫,看他在宫里我就不舒服。”李治不讲理了,倔强的昂着头,冷冷的盯着李泰。 李泰不知道昨天云飞怎么得罪李治了,他就笑微微的说道:“你至于跟他较劲吗?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别说扔了他,就是剐了他又能怎样?他死活有什么要紧?我会因为他,让你不开心吗?” “你说的?”李治一下就开心了,站都站不稳,边说话边蹦哒:“那把他交给我处置,我要亲自把他扔出宫去。” “可以。”李泰伸脖向门外张望着,听到銮铃声,他拉着李治往外走。 李世民一下轿,就看到两个儿子规规矩矩的站在面前,恭恭敬敬的朝自己行礼,亲亲热热的唤着:“见过阿爷。”biqμgètν 李世民只“嗯”了一声,便往里边,他们俩自然是紧紧的跟在后面,李世民边走边问了李泰一句:“昨晚你让陆清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啊。”李泰看了李治一眼,李治没看他,李泰继续说道:“我就让陆清照看雉奴一下。” “是吗?”李世民又问了句:“雉奴,陆清昨晚怎么照看你的?” 李治懵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李泰,你到底派陆清干啥去了?你咋不跟我透透台词?我咋说? 李泰也懵了,你就实话实说呗,看我干什么?“阿爷问你话呢,你装什么哑巴?” 李治也编不出什么故事来,只好老实的说道:“昨晚陆清没跟我在一起,我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李世民都有点憋不住笑,他就故意绷着脸,又追问李泰一句:“你到底怎么吩咐陆清的?” 李泰乖乖的说道:“我原话是这么说的,晋王今晚在偏殿睡,你过去照看一下,悄悄的就行,最好别惊动他。” 李泰说完就一脸无奈的看着李世民,我的确是这么吩咐的,陆清怎么执行的,我就不知道了,他也好奇陆清昨晚是怎么照看李治的,怎么一大早上就惊动了皇帝。 “陆清在房上盯了雉奴一宿,就因为你说让他悄悄的,别惊动雉奴。” 第568章 朝廷放个小暑假 李泰也是服了,陆清是有多缺心眼?在房上过一宿,不遭罪吗?再说谁告诉他,照看就是照准了这个人,然后盯着看的? 李世民一大早上把陆清叫到甘露殿,问他昨晚都做了些什么,他倒是诚实,直言不讳的承认,自己在偏殿的房顶趴了一个晚上。 陆清也不傻,皇帝既然问到了,那就是已经知道了,唯有说实话才是活路,撒谎那就是欺君。 陆清原原本本的说了李泰是怎么嘱咐他的,他是怎么执行的。 李世民当然要问他都听到了些什么,他回答道:“晋王殿下和云飞聊了很久,我能听到他们在说话,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李世民当然不信陆清什么都没听到,他就冷着脸说道:“夜那么静,你离的那么近,会听不清?” “真的听不清,除非把瓦掀起来,我觉得没有偷听的必要,也怕掀瓦屋里会灌进去冷风,最主要的我怕惊动晋王殿下。” 陆清坦然的语调没有一丝慌张,李世民逼问了一早晨也没问出什么来,便放他走了。 李世民只是想知道,李泰为什么安排陆清偷偷监视李治,按陆清所说的话,李泰没有这个意思。 至于李治和一个小黄门子聊了些什么,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再说想知道的话,只要审一下云飞不就行了?biqμgètν 李世民毫不在意的往前走着,想起陆清的神级理解力,他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泰则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缺心眼不是病,缺心眼是残疾,病还能治,残疾只能认命了。” 李治非常的安静,什么话也没说,没有嘲笑也没有好奇,只是微微的低着头,眼珠儿不断的左转转右转转,手指不安的捏搓着衣角。 他是真的不知道房顶上有人,越想越惊,越想越怕,越想越气,做梦也没想到二哥会派陆清趴在房上监视他。 更不知道他说的话,陆清听到了多少,小心脏扑腾扑腾跟敲鼓似的乱扑腾。 李泰感觉到他有情绪了,可也没往心里去,小孩子闹个脾气很正常,找个机会哄哄他也就是了。 早朝上没有什么事,李世民宣布歇朝一个月的,理由极其简单,盛夏实在是太热了,他要带着太子去骊宫避暑。 对,就是带儿子出去玩一个月的,就这么有正事,谁反对都无效。关键也真没人反对,放假谁不高兴? 歇朝真正休息的是大臣们,他们不用起大早来上朝了,只要在衙门办公就行了。bigétν 皇帝根本就歇不着,区别只是奏章全都改送骊宫,然后有事需要找哪个大臣,就临时召见哪个大臣,早朝没了但是小会多了。 李世民是说走就走,他今天下令歇朝,明天就要去骊宫,要不是有很多事情要交待,他今天就想走。 下了早朝,当然就是小朝议,李泰是必须要参加的,他拉着李治往两仪殿走,走到半路李治就说肚子疼。 李泰看出来他是装的了,便笑道:“不想去就直说呗,小朝议你本来就可以不去的。” “嗯,那我走了。”李治转身就走,李泰看他情绪特别的低落,便一把扯住了他:“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李治不吭声,李泰微微一笑:“小心眼样儿,是不是陆清气着你了?我跟你说可不是我让他上房的,我就让他照看你一下,我也不知道照看人还有上房照看的。” “真不是你让的?”李治歪着脖子,斜着眼的盯着李泰。 李泰掷地有声的说道:“这事你尽管审他,上刑我都不拦着,再说我能骗你,我不能骗父皇吧?” “那我这就审他去。”李治就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李泰点了点头:“可以,你审完他去舅舅家一趟呗,把长姐请回来。” 长乐怀孕了,不年不节的,没什么特殊的事,若只是下个贴子,她很可能会拒绝的,李治亲自去请,她就不好推脱了。 “嗯,行。”李治点点头就走了。 今天的小朝议人特别多,事情也特别多,李世民早就准备好了,手头有哪些事情是要交给哪些人做的,他一样一样的往下交待。 李泰插不上嘴,也搭不上茬,就看着父皇有条不紊的安排工作,他没一会儿就溜号了。 他想不明白陆清是犯了什么病,怎么好端端的跑李治的房上趴一宿,他是什么目的?把天说出窟窿来,李泰也不信陆清没目的,只是他想不出目的是什么。 如果说陆清是想监视李治,那势必是他对什么事起了疑,就算是他有了疑心,也不能监视李治睡觉吧?李治就是自己睡个觉,你能偷听着什么呢? 李泰想了又想,昨天李治点名让云飞上夜,陆清暗中窥视一宿,这两件事如果有关系的话,那就是陆清怀疑李治跟云飞之间有秘密。 李泰回想李治、云飞、陆清都在场的时间节点,想来想去有几个片段并不多,最近也就是云飞出首长孙顺德的那天。 那天自己也发现李治对云飞的话有赞同之意了,所以当时就打断了云飞的话,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通,以至于把他吓得招出了长孙顺德的事情。 难道陆清就是因为这个事,生出了疑心? 如果是的话,这小子的心思可真是细到一定程度了,如果不是的话,那会是什么?当真的是没听明白自己的话?那他可也真是缺心眼到一定程度了。 李泰这边号还没溜完,小朝议散了,众人开始排着队的往外走,长孙无忌没有动。 他笑呵呵的看着李世民,说道:“陛下到骊宫去避暑,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吗?” “骊山也不远,一天就回得来,没什么要准备的,你要有空就一起过去。”李世民这话说的真轻巧,长孙无忌有空没空还不是你说了算的? 长孙无忌也愿意去骊山渡个假,你给他安排一堆任务,他走得开吗?皇帝走了,太子走了,不得有个人镇守长安? “我不过去了,陛下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长孙无忌说着站了起来,轻轻的朝上一揖。 李泰也随之站了起来,冲着长孙无忌拱手笑道:“舅父,何必急着回去?留下一起吃个午饭吧,我让雉奴去请长姐了,咱们一家人好久没团聚了。” 咱们一家人,这五个字就让长孙无忌没法拒绝,加上他回家也没什么事,便答应了下来。 闲聊了一会儿,李世民、李泰、长孙无忌三个人一起来到立政殿,一进院就看到一群公主,李治不仅把嫁给长孙家大公子的长乐公主给请了回来,而且连嫁给长孙家二公子的如意公主也给请了回来。bigétν ps:大家早点睡,今天晚上没有更新了,下一章要明天才能出来。 第569章 我就知道你想什么 李世民要去骊宫小住一个月,那么等他回来的时候,李承乾早就走在流放的路上了。 李泰就想在今天安排一顿家宴,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这辈子全家人坐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 原本这顿饭,应该是只有李世民和他全部的嫡子女,一个外人也没打算有。 可是突然要去骊宫,李泰答应过要送李承乾的事就实现不了了,他想委托长孙无忌去送他一下,多少照应他一点。 这倒也不是李泰对李承乾有多深厚的手足之情,而是他需要表现出深厚的手足之情来给李世民看。 李世民心里最缺的永远是亲情,玄武门他杀了自己的亲哥哥亲兄弟,还有哥哥兄弟留下的所有子侄,并且囚禁了自己的父亲。 从那一刻起他最需要、最奢望也最不敢相信的就是亲情,李泰从穿越过来的那一天起,就决定要在李世民身上打亲情牌。 事实证明他这张牌打对了,打对了自然是要继续打下去,他要让李世民看到自己当太子与不当太子,都是一样的对亲人好。 绝不能让李世民觉得自己当上了太子以后,立马像变了个人似的,对亲人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真心实意了。 李泰深深的知道太子能立就能废,别说自己这个刚当上没几天的太子,就是李承乾那个自幼被立为太子的,说废不也废了吗? 当然李承乾实在是自己作的太狠了,但也一样能够证明,只要你太子当的不好,就有被换掉的可能。 李泰把长孙无忌留下来,也不只是因为想让他照顾一下李承乾,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昨天才羞辱了长孙顺德,他必须向长孙无忌示个好,缓和一下和长孙一系的冲突。 有些事人家不说,不代表人家心里没想法。 长孙顺德扛着绢在大街上行走,一匹绢在寻常人的眼里都是不少钱,他后面还跟着侍卫,如此新奇的事情,该有多招人眼? 不夸张的说,昨天足有半城的百姓靠着墙根,指指点点的看热闹。 京城多的是高官和贵族,认识长孙顺德的人不在少数,不认识长孙顺德的人更是多如牛毛。 认识的多半会嘴欠的,向身边那些不认识的人介绍一下,那个扛绢的人就是长孙顺德,你没听说过长孙顺德?大司徒长孙无忌的叔叔。 长孙无忌的耳根子昨天热了整整一天,这把可出大名了,老百姓都羡慕的要死要活,看呐,长孙无忌的叔叔从皇宫里往外扛绢,多牛气! 尽管长孙无忌也怒其不争的带头嘲笑了长孙顺德一番,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不愿意听别人嘲笑长孙顺德。 李泰这件事办的,不能说是让长孙无忌心里堵得慌,而是如鲠在喉的噎得慌。 长孙无忌虽然贵为太子太师,指责、批评太子就是他的日常工作之一,但是在这件事上,他别说是跟太子讲理,就是嘴都张不开。 李泰今天特意留长孙无忌参加这个家宴,就是想透露给他一个信号,我是拿你当亲舅舅的,当一家人的。 可以说留长孙无忌在这儿,已经是破例之举了,没想到李治居然把阎婉给请了过来,她有什么资格参加这个家宴? 李治并不知道今天有这个家宴,就是知道也得把阎婉“请”过来,因为他根本就拒绝不了阎婉。 李治亲自登门,要请公主回宫,这本身就是光明正大的事,自然不需要瞒人,一双眼睛时刻盯着长乐公主的阎婉,立马就跳了出来。 进皇宫对阎婉来说就是一场梦魇,她才不喜欢进皇宫呢,但是此刻进宫已经不单单是进宫的意思了,还代表着无上的荣誉,反正长乐有的待遇,她就必须要。 长乐见他们进了院子,便带着众人过来见礼,李世民笑着摆了摆手,便带着长孙无忌去客厅了。 李泰只是冲她们笑了笑,拉起李治进屋去换了身衣服,然后带着他一起走向右领军府,路还不算近,但是他们一个随从也没带。 路上李泰问李治:“你把那个傻娘们弄来干什么?” 李治小脸阴郁得很,就是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我不想让长姐不高兴,怕那个傻子大呼小叫的闹起来,就高高兴兴的请她来了。” 高高兴兴四个字让李治给咬得跟能把那几个字咬碎似的,使劲咬着后槽牙说的。 “嗯,你做的对,长姐有孕在身不能让她多心。”往前走了一段路,李泰又问道:“你问过陆清了吗?他怎么说的?” “他说看我把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了一个云飞,以为我要单独收拾他,怕打扰我的兴致,他就躲房上去了。” 李治扭头看了李泰一眼,冷哼一声:“你说我傻还是陆清傻?小孩子就这么好骗吗?” “我怀疑他可能单纯的就是喜欢在房上睡,有的人就是有些怪癖,常人难以理解,你就当他精神病得了。”ъitv 李治一直盯着李泰,他这双眼睛怎么盯也看不穿李泰的内心,李泰这双眸子天生就是用来骗人的,一望就是清澈见底的洁净。 “二哥,你的眼睛跟陆清好像。” “嗯?不可能吧?哪里像?” 李泰对人的五官是记忆最深的,他看人和别人都不一样,别人看一眼就是个大概印象,他看人会把五官分成各种类型,还要看比例。 他都没觉得自己和陆清的眼睛哪里相像,李治是怎么看出来的? “就是像。”李治死盯着李泰的眼睛左右晃着脑袋看:“一样的深遂,看不到底。” 李泰眨了眨眼,定了定神,笑着说:“你再看。” 李治从李泰的眼神中一下看到了灵动,不再是一潭死水般的深遂:“不一样了,好神奇。” “人在同样的情绪下,暴露出来的眼神就是一样的,有时间二哥教你看,这个还是挺准的,有时候查案就是盯着眼神盯出来的真相。” “真的吗?”李治一下子就高兴了,乐得差点蹦起来,他就是对探测人心有着无限的向往和好奇:“二哥,你没有骗我?” “我有必要骗你吗?说教你一定教你。”李泰抬手搭着他的小肩膀,两个人继续朝右领军府走。 李治脚步走的很欢快,心里反复犹豫了半天,他知道昨晚陆清一定是听到他说的话了,只不过陆清不肯承认罢了。 或许陆清现在还没和李泰说什么,但是早早晚晚陆清都会说的,与其让他告秘,不如自己先说的好。 “二哥,你知道我昨晚为什么只留下云飞一个人吗?” 李泰看他一眼,笑道:“还能为什么?你不就是好奇他肚子里,哪来那么多的坏主意吗?他给你讲故事了吧?” 李治惊讶得小嘴微张,二哥这么神奇的吗?他缓了口气,说道:“你猜对了一半。” 第570章 苦心算计终何用 如梦如幻如烟,远山泼黛水浮蓝。多少谄媚、几回逢迎、假义虚言。刀光已惯,剑影淡然,喋血相残。论机关算尽,阴毒险恶,心肠冷、肝胆寒。 无事何故凭栏?空自望,南来归雁。凤阁龙楼、蟒袍玉绶、两眼幽怨。纵然是那,一奶同胞,犹恐情断。叹月明星稀、银河似练、人心难辨。 李治单独留下云飞一个人给他上夜,可不是简单的想听他讲几个故事,更重要的是李治在掂量云飞能不能为他所用。 云飞说的故意拉官员下水,忽悠官员犯错误的方法,被陆清定义为奸邪之论,被李泰说成是权谋之术,可是李治却觉得或许这手段不高明,但一定非常有效。 他就在心里悄悄的琢磨,琢磨来琢磨去,怎么琢磨都觉得有道理。于是他给自己创造了一个跟云飞独处的机会。 他先确定周围没人,然后对云飞说李泰不喜欢他,早晚会把他赶出宫去,到时候他会帮助云飞,安排他到长孙无忌的家里去做事。 他让云飞好好表现,想办法取得长孙无忌的信任,然后劝长孙无忌谋反。 如果长孙无忌成功了,那云飞就有从龙之功,地位可以直逼齐公公了。如果长孙无忌失败了,云飞就反过头来举报长孙无忌,那时再回到皇宫,地位起码可以逼平陈文。 云飞担心的不是长孙无忌谋反能不能成功,而是自己劝说能不能成功,万一劝说失败了,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李治嘲笑他道:“你就是个嘴把式,干这么大的事,还想一点风险都不担?长孙司徒肯定装模作样的要砍要杀,到时候你就说是奉命行事,把我供出去就完了,左右是我安排你进的长孙府,怕什么?” 云飞还真就是个嘴把式,暗地里煽风点火可以,让他真刀真枪的冲,他真不敢,他犹犹豫豫的说道:“我怎么能把你供出去呢?那不是害你吗?” “没事,运气好的话,我能赢个大的,运气差到底,我也就是个外放之官而已,还能怎样?” 李治人虽然小,但气度却比云飞还像个大人,他小眼眯眯的笑道:“你想我舅舅要是造反的话,他得拥护一个皇子上位吧?他不能喊着要自己登基的口号造反吧?” 换个太子当皇帝,或许长孙无忌干得出来,也或许能有人支持他,但要是喊出取而代之,自己登基称帝的口号,整个天下都不会答应的,长孙无忌会死的很惨。 李治不用多说,笑嘻嘻的看着云飞,云飞就算是没长脑子,用屁股想想也能知道长孙无忌会拥护哪个皇子。 且不说前太子李承乾不如晋阳李治好掌控,就说前太子有那么严重的前科,也不好洗白啊,没办法取得天下人的认同。 长孙无忌如果造反,唯一的一张牌就是李治了。难怪李治跟自己密谋这种事情,他所图甚大啊。 看云飞似乎是开了窍了,李治才又阴恻恻的对他说道:“想明白了吧?我舅父跟我二哥不和,已经是瞒不了人的事了。他需要一个傀儡太子,我需要有人把我扶上去。” 为了劝云飞听他的话,他絮叨叨的跟云飞聊了半宿,说当初太子被废的时候,舅父给过他明示暗示,给他创造过机会,但是那时候父皇盯得紧,他不敢妄动。 “我身边全是我二哥安排的人,一个我自己的人都没有,你要是大事做成了,东宫成了我的,不就和成了你的是一样的吗?你可是我唯一的一个心腹之人。”bigétν 云飞本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他想如果太子不赶他走,那答应晋王什么,都跟没说一样,如果太子真的赶他走,那莫不如靠上晋王。 最起码听晋王的安排,自己好歹有个栖身之处,不然的话自己在宫外根本不知道怎么生活。 至于进了长孙府以后,如何行事,那就看自己的心情了,如果长孙无忌有那个苗头,自己就上去煽一把火,没那个苗头,自己不去触那个霉头就是了。 李治想着云飞是个不安份的小人,既然留在二哥身边是个祸害,那把祸害送到别人身边,岂不就是一件大好事? 李治也不指望他真的去劝说长孙无忌造反,他只要真的给长孙无忌填麻烦就够了,左右也不搭什么,反正二哥也是打算赶他走的嘛。 虽然李治和云飞两个人的想法并不相同,但却一拍即合,一番“推心置腹”,两个人就算是达成默契了。 李治万万没想到,房顶上会有一个陆清,如果陆清把他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二哥,那二哥会相信谁? 恐怕换了谁,都会认为自己对云飞说的就是真话,会以为自己就是有想要谋夺东宫之主的心思。 李治被陆清这一招给打了个措手不及,跟二哥说实话,怕二哥误会,不说实话更怕二哥误会。 李治现在是真的知道什么叫骑虎难下了,说和不说都一样的为难。也真的想起了陆清跟他说过的,凡是有墙的地方都不适合说秘密,现在看来有房顶的地方也不适合。 李泰看李治兴冲冲有话要对自己说,可是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急得小脸都泛起了红色,额头都微微见汗,便笑道:“跟我说话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说了。”李治也是没办法,不说也不行,他说道:“我昨天跟云飞说了很多的话,都不是我想说的。” 李泰皱了皱眉,这句话有点听不懂了,他笑问:“那是谁逼你说的?” “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话是我说的,但是我心里不是那么想的,你明白吗?”bigétν “明白。”李泰点了点头,笑道:“口不对心,就是你骗他了呗?” 李治这句话一出口,李泰彻底明白了,看来李治跟云飞不一定密谋了点什么事,他是担心陆清告他的秘,他不得已只好先坦白了。 “嗯,算是吧,我就是想让他按我说的去做,我怕他不听我的话,就骗他了。” “好,说事,我看你怎么骗他的。”李泰饶有兴致的看着李治,李治有些窘迫,结结巴巴的把经过跟李泰讲了一遍,虽然语言不太流畅,但是意思都表达完整了。 李泰拉着他的手,慢慢的朝前走着,听他说完了,坚定的说道:“不行!云飞是个没长骨头的家伙,一出手就把你卖了。” “卖就卖了呗,舅父最多上本参我,只要我不承认,他就是诬告,诬告我没罪的吗?” “你太小看舅父了,云飞只要一张嘴,就会被打死。” 李治觉得自己的主意天衣无缝,从哪个角度琢磨都有胜算:“好事啊,宫里赐的人,他给打死总该查查的吧?只要查,就有机会扳倒他。” “看一个人不顺眼却不揍他,不是因为找不着茬,是因为打不过,你懂吗?”李泰笑呵呵的摸了摸李治的脑袋:“忍忍吧,时机不到,不过你这主意不错,可以用。” 第571章 别把我给落下了 李泰一句话,把李治给说懵了,说不行的是他,说这主意可以用的还是他,这到底是哪根筋没搭对? 李治抬起那只没被二哥抓住的小手,啪啪啪的连拍自己的额头,李泰都受不了了,赶紧把他那只手也给抓住,忍不住笑的问:“干嘛呢?脑子不拍晕了吗?” “我这里没有脑子。”李治挣出小手来又拍了两下:“都是豆花,都是豆花,我怎么听不懂二哥说的话了?” “哈哈哈……”李泰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边走边笑,笑得笑肌都酸了,好不容易才止住笑,缓缓的对他说道:“主意是个好主意,要看用在什么人的身上。” 李治眨巴着一双充满了好奇的眼睛,仰头看着李泰,问道:“用在谁的身上合适?” “云飞是个小人,心胸狭隘、心理阴暗,而且他只有小聪明、小算计,能被他说服的人,必然有着跟他一样的品行,而且没有长远的眼光,没有学识和智慧,时刻担心自己吃亏,时刻想着算计别人,又没有良谋,出手就是昏招。” 李泰一句话,说得李治冷汗都下来了,二哥这不是当面骂人吗?这时李泰扭头看了他一眼,笑意盈盈又春风和煦的问道:“现在你觉得把云飞送给谁合适?”bigétν 李治大脑当机了,脑海里一片空白,一个人也想不出来,他就望着近在眼前的右领军府,弱弱的来了一句:“你说的不会是李承乾吧?” “李承乾?”李泰差点疯掉,李治怎么会认为李承乾没有眼光、学识和智慧? 他抬手搂过李治,在他耳边悄悄的说道:“李承乾失败,只是差了点运气,他谋反的主意可不是昏招,成功率相当的高。” 李治服气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他虽然坏,但是他真的有学问。那二哥你到底说的是谁啊?” “阎婉啊,她成天想着夺权,现在长姐有孕,正好借机躲个清净,送她个军师,帮她料理长孙家事,有此贤媳,何愁舅父不头疼?” 李治听完有点小失望的“哦”了一声,然后满脸不乐意的说道:“可是那也没什么用啊,最多让舅父闹心一下子,也抓不着他啥罪证。”“罪证?”李泰冷哼一声,又压低了声音对李治说:“罪证我手里有,不需要你给他添料,你给我保护好自己就行了,你好好的比啥都强。” 李治心里忐忑了半天,就怕二哥会误会自己,怕以后再也没有真心对自己好的二哥了。 没想到二哥一点没怀疑自己跟云飞说的是真心话,依然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他心底里涌上一股热流,傻傻的问道:“二哥,你就不怀疑我真的想跟舅舅联手吗?” 李泰“扑哧”一下笑了,我不用怀疑,我一直防着你就对了,你想什么都没用,我不能给你机会。 心里想的埋在心里就好,李泰笑呵呵的说道:“是你喜欢看杀鸡?还是舅舅喜欢湿裤裆?” 李泰必须提醒李治,你暗中对舅舅使过多少次坏,他可不会轻易的就忘记,你最好也别忘了,你曾经在长孙府上看过多少次杀鸡。 “哦吼!”李治开心的蹿起来往李泰身上扑,还是二哥好,二哥从来不怀疑自己,每一次都是自己不够相信二哥。 李泰真没防备他会往起蹿,差点被他撞到,看他激动的样子,才真正觉得他是个孩子。 “来,我试试还能不能抱得动你。”李泰弯腰抱住李治,使劲往上一提,抱是抱得起来,就是太大了点,仅限于能抱得他两脚离地,却没办法抱着他走路。 李承乾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他们,他笑着对李泰说道:“雉奴都快有你高了,还当他小呢?” “是啊,这小子长的真快。”李泰放下李治,拍了拍衣服,抬腿走到门口,笑呵呵的说道:“哥,我俩来找你回家吃饭的,你要不要换身衣服?” “家?”李承乾疑惑又苦涩的牵了牵嘴角,他不知道哪里是他的家,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家。 “阿爷要去骊宫避暑,我不能送你了,走之前我想咱们一家人吃顿团圆饭,就只有舅舅和阎婉两个外人。” 李泰知道李承乾的心里是拒绝的,他无奈的笑道:“一顿饭而已,哥,你心里别扭我知道,你就” 李承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抬手整理了一下衣领,张嘴吐出两个字:“走吧。” 李承乾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什么,李泰愿意放低姿态跟自己连哄带求的说话,是自己的福气。 自己这时候还有什么架子可端?还考虑什么尴尬不尴尬,真是想太多了,李泰一个变脸,那就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了,趁着人家给你脸,你就别找没脸。 这么痛快?李泰微愣一下,急忙上前搀扶着他,还以为说服他来参加这个家宴,且得费一番口舌呢,没想到这么容易。 李承乾笑着拂开李泰的手:“我不瘸了,不用搀着我。” “备车!”李治一声令下,侍卫赶紧的去备车了。 宫里有资格坐轿的人,那是极其的有限,严格的来说只有皇帝一个人可以,其余的人都是皇帝特批的,但是车就随意的多了。ъitv 李治微微一笑:“二哥带我走过来的,累死我了,我可不想再走回去了。” 李治难得在李承乾面前没板着脸,李承乾除了曾经错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以外,对李治真的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李承乾忽然心生感慨,真的是恶语伤人六月寒,一句话的过节,小小的李治一直深深的记恨着自己。 一辆车,三个皇子,很快到了立政殿,他们进院就看到一群公主。长乐和城阳并肩站在滑梯边上,看着兕子和妞妞淘气的爬上去再滑下来。 两个小公主嚷着、笑着,上上下下的折腾个没完,两个大公主都很沉默。 长乐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手轻轻的搭在肚子上,城阳脸上带着冷冷的怨气,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 还有一个在荡秋千的如意公主,长孙府上带来的两个丫环正起劲的推她,她荡得高也笑得欢。 “太子回来了,我们过去见个礼吧。”长乐一声招呼,两个小公主赶紧的从滑梯上下来,跟着两个姐姐朝三个哥哥走去。 如意公主的秋千可不是一下就能停住的,她急得直冲丫环嚷:“我要下来,我要下来!” 阎婉从秋千上下来,就提着裙子在后面追,不管什么事,她绝不能落后。 长乐看到李承乾,一时不知如何称呼的好,一奶同胞的人,想到他就要被流放了,怎么都牵心,不由得湿了眼角。 第572章 说官礼大于家礼 长乐心疼李承乾,一声称呼都还没出口,先抬起袖口压了压眼角,缓口气刚要跟李承乾打声招呼,却见城阳白眼一翻,斜望着天空,抬手背挡住了脸,竟然哽咽得哭出了声。ъitv 城阳比长乐的心情要复杂得多,看到李承乾,她就想起了杜荷,杜荷跟着李承乾造反,被斩死于市。 杜家流放的流放、贬官的贬官,连死去多年的杜如晦都停了太庙供享的待遇,而李承乾依然玉树临风的站在皇宫内院,她的心里又酸又苦、又恨又怨、又怜又悲又说不出口。 “二哥”兕子脆生生的声音特别的好听,扬着笑脸看着李泰,李泰也笑呵呵的看着她:“没看见大哥和三哥?” 没等兕子开口,李承乾先感慨道:“兕子都长这么高了。” 李承乾被囚禁起来还不到三个月,但是他已经多半年没见到过兕子和妞妞了,他都是躲在东宫装病,谁也不见。 现在才发觉想和亲人见一面有多难,能天天跟亲人在一起,比什么不幸福? 争的什么名利,夺的什么权势,人生一世左右不过百十来年,纵吃金饰玉又能带走什么? 人这一辈子,衣能御寒、食可饱腹、亲人安泰、一家团圆,可不就是最大的美满了吗? 人只要每天活的快乐,就是赚到了,其余的都是过烟云烟,权势倾天说到底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兕子刚要喊,还没喊出声来,妞妞抢先嚷道:“皇兄,你怎么好久不来看妞妞?” “妞妞话说的这么利索了?” 李承乾惊喜交加的弯下腰去抱妞妞,这时阎婉呼哧带喘的跑到了近前,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哟,参拜公主要行这么大的礼吗?我来晚了。” 阎婉就是忘了自己姓阎,也忘不了她新婚时洞房之夜是怎么过的,因为她剪了圣旨上的龙足,李承乾一句话打了她个半死。 遭多少罪就不说了,丢多大人也不说了,直接导致她多半年在长孙家抬不起头来,婚后四个多月都没见过新郎,最终还是她大闹一场才换来跟新郎圆房。 所谓的圆房,就是新娘跟新郎一起睡觉,一张床、两床被,各睡各的觉,嗯,直到现在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当初不过因为一块布的事,李承乾就差点要了她的命,仗着的不就是他有个太子的身份吗? 真是风水轮流转,区区数月李承乾变成了阶下囚,而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当初李承乾能凭着身份的落差欺负她,如今她为什么不能凭着身份的落差欺负回去? 她也有她的盘算,在场的虽然都是跟李承乾一奶同胞的人,但是李泰和李治都跟他是死对头。 长乐和自己同是长孙家的儿媳,城阳的丈夫因李承乾而死,两个小公主都是小屁孩儿,应该没有人会站在李承乾那边的,今天正是她好好出气的机会。 于是她就盛气凌人的挺直了腰杆,等着李承乾来参拜她。 李承乾微愣了一下,没有抱妞妞,而是缓缓的站直了身子,让他参拜阎婉,属实是有些低不下头,阎婉在他的眼里连个蝼蚁都算不上,他怎么甘心拜她? 他若不参拜阎婉,属实是有违礼制,礼制不是道德标准而是法律规定,以他现在这个庶民加待流放的身份,如果公主没有明确说不必见礼,他就必须要参拜。 李承乾知道他的弟弟妹妹们有一个张嘴说话的,他就可以免去这场羞辱,可是向弟弟妹妹的求助,他一样的张不开嘴。 求人也是低头,拜她一拜也是低头,也罢,既在矮檐下,何苦不低头? 李承乾后退一步,还没来得及拱手作揖,李泰抢先开了口。 李泰微眯着眼,冷冷的盯着阎婉,说道:“立政殿是我们的家,论礼也该论家礼,贤妹你要先拜长兄才对。” “惠褒,你身为太子,开口须得万分谨慎才对,怎地这般不知轻重?”城阳公主泪眼未干,刚稳住哭腔,便急忙说道:“皇妹说的在理,身为公主该受这一拜,莫非你不知官礼大于家礼?” “二姐,你,你说的对,可是这里又不是朝堂之上,何必计较官礼?” 李泰忽略了城阳,他知道城阳这是见到李承乾就想起了杜荷,她满腔的怒怨,恨不得掐死李承乾,当然向着阎婉说话了。 阎婉一看有人帮着她说话,她更是得意的不得了,胸脯玩命的往上挺,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模样,咬牙切龄的说道:“这里是皇宫吧?皇宫应该是天底下最讲规矩的地方吧?” “惠褒”李承乾抬手拉住了李泰的手腕,冲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李泰能替他说上这么一句话,他知足了。bigétν 论的什么高低?拜就拜,庙里的泥胎也没少拜,山上的坟包也磕了,鞠个躬、作个揖,还能怎么地?总比在这儿没完没了的好。 “哥”长乐公主冲着李承乾嫣然一笑,说道:“两个妹妹故意跟你调皮,你不要介意,阿爷和舅父还在等着咱们呢,快走吧。” “皇姐这话说的不对,官礼即是礼法,礼法也是法,岂不遵之礼?”城阳绷着脸,冷冷的盯着李泰:“惠褒身为太子定然会像父皇一样,公公正正的做事,决不会随自己喜恶行事的,对吧?” 城阳当初为了给杜荷求一条活命,都以死相逼了,结果还是无济于事,李承乾造反,杜家满门遭难,而李承乾就这么安然无事,她心里郁的火有三千丈,这会儿怎么都按不下去了。 “说的对!”阎婉乐得就差没拍巴掌了,二公主人真好,这会儿看大公主就不怎么顺眼了:“大嫂你也真是论不清道理,在咱们长孙家尚且讲个规矩,这皇宫里难不成连规矩都没有了?” “好,你们说的都对。”李泰脸一沉,冷哼一声向后退了半步,跟李承乾并肩而立:“长姐,你有孕在身,不宜在门口久留,带兕子和妞妞进院去吧。” “好。”长乐微微一笑,转过身一手一个拉起两小只就朝院里走去。 “论官礼该是公主先拜太子吧?”李泰双臂环胸,冷冷的看着两位公主。 “你?”城阳气呼呼的直瞪眼,阎婉则满不在乎的扯了城阳一下,还当面冲她丢了个眼色,意思是拜就拜,赶紧拜,拜完他就轮到李承乾拜咱们了。 城阳也无奈,只好跟阎婉一起规规矩矩的微屈腿半蹲,低着头说道:“参拜太子。” “嗯,云飞、云海搬两把椅子过来。”李泰先吩咐了一声,然后慢悠悠的说道:“天气还不错,我看你们气色也挺好,饭时还早,门口凉快,咱们聊一会儿,你们最近有没有读过什么书啊?” 很快云飞、云海就拿了两把椅子过来,李泰和李承乾一人一把椅子坐下,李治就坐在李泰的腿上。 李泰坐着不累,不知道眼前的人半蹲着累不累,他就不停的说着。ъitv 城阳气得肺子要炸,阎婉几次腿酸得要站起来,只能微微的晃一晃,又不敢有大的动作。 直到远远的传来一句:“圣人至!”她们俩才松了一口气。 李治闻言“腾”的一下跳到地上,嚷道:“阿爷来了。”抬腿就往院里跑,李泰慢慢的站起来,笑着喊了句:“你慢着点。”然后对两个公主说道:“快起来吧,论官礼谁都得先拜皇帝。” 第573章 官礼家礼有情理 李泰带着长兄幼弟笑盈盈的朝院里走去,远远的看到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边说边笑的往外走。 城阳和阎婉全都推着自己的膝盖往起站,站起来都不会迈步了,两个人缓了一会儿,走路还有点一轻一重的。 城阳没想到李泰会这么的维护李承乾,按理李泰对李承乾应该没什么感情才对。 他们俩从小打到大的关系,这两年争太子之位更是争得差点出人命,他怎么会对李承乾这么好? 阎婉也没想到李泰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她气得不行又没有办法,便悄悄的对城阳说:“咱们到父皇跟前告他吧。” “要告你告。”城阳冷哼一声,白了阎婉一眼,真是个没长脑子的货。 在李泰跟前欺负李承乾,是最有希望达成心愿的,这都没做到,还想到皇帝跟前告状?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我告就我告。”阎婉也冷哼一声,还正牌公主呢,有理都不敢讲,窝囊样吧,活该被欺负。 在长孙家将近一年的时间,阎婉深刻的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做人必须要嚣张,凡事都得争,争就有,不争是真没有。 “见过阿爷,见过舅父。”李承乾、李泰、李治三兄弟齐唰唰的躬身下拜,李世民笑呵呵的说了句:“免礼。” 长孙无忌来回扫了两眼,最后目光停留在李承乾的脸上,很自然的说道:“高明瘦了。” 长孙无忌的眼神和语气都透露着无限的心疼和无奈,仿佛有万语千言又无法提起。 李承乾目光微垂,不喜不怒不言不语,他真的能做到心底不起微澜了,不管长孙无忌说出多煽情的话都无法再感动他分毫。 从前种种都可以不提不想,就说自己被囚禁在右领军府里之后,大罪已赦、名份已定,如果长孙无忌真的顾念甥舅之情,去看看自己总是做得到的吧? 这么长的时间里,李泰自己去看过他,李泰带着郎中去看过他,李泰带着李治去看过他,除此之外就只有李世民偶尔去看他,还突然就无缘无故的抽了他一顿。 他们正说着话,城阳和阎婉也走过来,她们自然是先规规矩矩的给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见礼。 她们起身后,城阳乖乖的站着没有动,阎婉鼓起勇气,刚要说话,长孙无忌看着她问道:“你脚怎么了?” 长孙无忌当然是看到城阳和阎婉两个人都有点跛脚了,但是他不能问城阳,只能问阎婉。 阎婉可逮着机会了,她冷嗖嗖的眼神斜着飘向李承乾,都是因为他,自己才吃了大亏的。 阎婉还没开口说话,长孙无忌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李承乾的身上,忽然一下子想起李承乾可是跛脚很久了,刚才怎么没看出来他跛脚? 长孙无忌惊讶的问道:“高明,你的脚好了?” 李承乾微微的点了点头,看了阎婉一眼,淡然的说了句:“多亏了表嫂的手艺好,龙绣得真不错,龙足续得惟妙惟肖。” 李承乾一句话说得长孙无忌尴尬症都犯了,阎婉剪了龙足,李承乾的足疾发作得全天下都知道了,阎婉续上了龙足,李承乾的足疾说不见就不见了。 别说迷信不迷信,就这个准度,扣你长孙家一个利用巫蛊之术诅咒皇家之罪,不算冤枉你们吧? 阎婉最窝心的事就是这桩事,要不是皇帝下旨恶心她的新郎在先,她怎么能想出剪圣旨造蟒袍的主意来?又哪有后面那些灾祸发生?ъitv 她最恨别人提这个事,提起来就跟往她心上浇滚油一般,她气恨恨的说道:“这事早就过去了,父皇都不追究了,你还提它做甚?” 李承乾微微一笑,十分冷淡的说道:“我只是感激你罢了,提它也不是想追究什么,只是大恩不敢相忘。” 李承乾就是故意提醒李世民的,虽然我李承乾不再是太子了,但起码还是你的亲生子,你别忘了长孙无忌曾经怎么对待你心尖上的儿子的。 说良心话,长孙无忌对李承乾可真的是一片好心,好的不能再好了,奈何他好的初衷,没有结出好的结果,他好的方式是李承乾所接受不了的。 他对李承乾好,就该接受或者说忍受李承乾的癖好,不能硬拆称心的灵堂,他完全可以好言好语的劝李承乾换个地方祭奠称心; 不能抡起铁锤就砸称心的塑像,他完全可以先劝走皇帝,然后把塑像运出宫,换个地方让李承乾的心里有个寄托。 不能给太子的老师们下任务,把骂太子的激烈程度做为考查业绩的指标,他完全可以让那些大儒用柔和些的手段去劝说太子。 什么事都硬来,触底自然会反弹,李承乾走到今天,他长孙无忌绝对是第二大的推手,第一推手是李世民,是他放权给长孙无忌来管教李承乾的。 “过去那么久的事,你都不敢相忘,眼前的事我就更不敢相忘了。”阎婉自觉有理便冷着一张脸,仰起头,目光正视着李世民的眼睛,掷地有声的开始告状。 “父皇,刚才在门口,我说按官礼,李承乾该参拜我们几位公主,太子就让我和二皇姐福拜不起,福的我俩腿都要断了。” “怎么回事?”李世民看向李泰,说什么也得问一声,总不能连问都不问就护着儿子吧?李世民就等着李泰编个理由出来,他就势顺着李泰说。 阎婉也气恨恨的盯着李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信李泰编造谎言,她也不信李泰还能说得出理来。 这事就是上天告到玉皇大帝面前,也是阎婉有理,太子怎么说都是故意欺负人了。 李泰淡淡的一笑,诚实的孩子不撒谎也不找借口,他就坦然的说道:“我原是要和她们讲家礼的,她们死活不同意,那按照官礼来讲的话,太子有权让她们多福一会儿。” “嗯,言之有理。”李世民也不知是故意偏袒还是真的赞同,他还点了点头。 这把阎婉气得差点要疯,她干脆也不装什么公主范儿了,直接就嚷了起来:“这不是不讲理吗?太子就可以明着欺负人了吗?讲官礼有什么错?官礼大于家礼,本就应该讲官礼的,不对吗?” “对!你没错,我也没说你错啊。”都不用李世民回答,李泰就直接回答她了:“官礼讲的是理,家礼讲的是情。你们非要讲官礼,那就讲理好了,论理太子就是比公主级别高,我是愿意跟你们论情的,你们不是不愿意吗?” 阎婉被噎的瞠目结舌,李世民就笑微微的乐,长孙无忌则直冒冷汗,这个阎婉进门就惹事,他怒喝一声:“胆敢顶撞太子?岂可如此无理?还不给我下去!” 第574章 安陆送来的急报 阎婉惊愕的微张着嘴,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明明白白的承认你没有错,还明明白白的承认就是公开的、故意的欺负你了,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阎婉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皇宫里的人都是不说人话也听不懂人话的,这一点自己早就领教过了,早就该知道的。 想起自己在宫里做公主的那段日子,自己说什么都没人理会,一个个都是自己忙自己的,仿佛自己说的话没人能听懂一样,现在这种情形与当初是何其的相像? 阎婉气恨交加的环视一圈,宫里的人不向着自己也就罢了,连长乐和公爹都向着别人说话,一个个真是不知好歹,想要当面发作又属实是不敢,心里暗暗发狠,等回去看我怎么作你们。 长孙无忌开口训斥了阎婉,李世民刚要装模作样的开口和个稀泥,李治一下跳了出来。 “舅舅,你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凶我皇姐呢?”李治小眼珠子“嗞溜”一下转到了阎婉的身上,满脸假假的担忧:“我皇姐面皮薄,你这么吼她,她心量又窄,万一自尽了可怎么办?” 李治这话说的,好像阎婉要是不自个尽就是不要脸了一样,李承乾扭头偷笑,恰看到李泰也正憋不住笑的盯着李治。 李治不光是秀担心,还能仗义的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张嘴就把云飞给叫了过来:“你带我皇姐下去休息,小心侍候,我皇姐要是哭一声,腿给你打断。”biqμgètν 长孙无忌让阎婉下去,就只是装装样子,不是真的让她的离开,就是让她靠点边,往后站、别说话就行了。 李治则是趁机真的把她给带走,咱们一家人吃饭多好,带着她怪碍眼的。 “是。”云飞弯腰鞠躬,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声,然后对阎婉说道:“如意公主,请。” 阎婉有些恐慌的晃头乱看,她不知道这一请要把她请到哪儿去,不会又要挨打吧? 李治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她的慌张,于是他笑嘻嘻的对阎婉说道:“皇姐放心吧,什么好吃的都少不了你的,我让他们一样一份给你送过去,回到家里不会让你委屈的。” 长孙无忌心里“咯噔”一下,这话说的好像阎婉在长孙家还受气了一样。bigétν 长孙家都被她搞得乌烟瘴气了,长孙无忌的底线一再突破,要不是有个长乐压得住阎婉,只怕阎婉都要上天了。 阎婉是长孙家里唯一一个敢跟长孙无忌叫板的人,就这待遇还叫委屈?长孙无忌差点哭了,特么委屈的人是我,好吧? 阎婉只好跟着云飞走了,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长孙无忌装完模作完样了,李世民总得跟着表示一下,他便假模假样的训斥起城阳来:“如意执拗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胡闹?真是不懂事。” 城阳低头一福,轻轻的答道:“儿并无有执官礼之心,只是如意皇妹冒昧的提了出来,所有人都不同意,儿见她一人孤立无援,恐她心内酸楚,故而附和她一声。” “嗯,如意在宫里的时间短,懂的规矩少,你们姐妹多疼爱她些。”李世民说着话,还满眼不怀好笑的看着长孙无忌,又说道:“如意这丫头朕是真心喜欢,若不是青雀没有福份,这个儿媳你抢都抢不到手。” 长孙无忌都没话说了,就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皇帝这话说的,不知道他自己信不信,他真心喜欢,阎婉新婚之夜被太子打了个半死,他连一个药丸子都没赏下来。 还有脸说什么抢不到手,别说当初就是现在,要是扔得出去,长孙无忌都认可冲南天门磕头,敲锣打鼓的扔出去。 大家做在一起吃午饭,大大的一张圆桌,桌上是一个大大的圆形转盘,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摆上来,当真的是赏心悦目。 杯、碗、碟、盘都精美的像艺术品一样,原本立政殿都是银器皿,这一次全换上了当时世界上能打造得出来的最为珍贵的餐具。 餐具怎么奢华,都还不足以令人感到新奇,让长孙无忌坐不住的是一盘又一盘冒着清新香气的炒菜。 炒菜没见过吗?没见过。不只长孙无忌没见过,除了李泰他们谁都没见过。唐朝没有炒菜,或者说在李泰穿越过来之前没有炒菜。 没有炒菜的原因有两条,一个是没有炒锅,炊具都是鼎、镬(huo)、甑(zeng)、甗(yan)、鬲(li)、釜(fu)等,全是用来蒸、煮、炖的。 另一个原因就是油不好吃,虽然南北朝时期就有铁锅和炒菜的油了,但是多数情况下只能食用动物油,植物油也不知道是什么作物榨出来的,特别的难吃,有种怪怪的腥味。 李泰把釜的形状稍作改动,就打造出了第一口专门用来炒菜的铁锅,油更不是问题,他手里有花生,花生油就是他的独家生意。ъitv 炒菜的技术也没有多难,跟御厨稍微沟通一下,多试几次也就成功了。 看着这些叫不上名字的菜品,李承乾悄悄的眨眨眼,他尤其的感慨,李泰请他吃饭的时候不多,每次都是全家人一起。 第一次见识这种圆桌,吃的是火锅,第二次吃的是水煮鱼,还有沙冰,这一次又是自己没见识过的新菜品。 李泰喜欢鼓捣新奇的食物,李承乾也喜欢,区别就是李泰每次都能带给人震撼的喜悦,而李承乾每次都失败,弄出来的东西都不能吃。 李泰请李承乾吃饭,可以说就这次最是好意,凡是他该忌口的东西都没上桌,却也是李承乾吃的最少的一次,纵然菜品新奇,入口很是美味,他心里的苦涩也是拂之不去。 可以说在座的除了兕子和妞妞都是在强颜欢笑,还有强颜也整不出笑的,只不过都知道这顿饭的意义,勉强维持个最好的状态,气氛还算是欢乐祥和。 吃完饭长孙无忌要回府,长乐说她要留在宫里住一晚,明天给父皇送行,长孙无忌自然没别的话说,便吩咐人通知阎婉跟自己回府。 大家一起到殿门外送长孙无忌,李治看云飞跟在阎婉身边,急忙说道:“云飞,你就跟着去长孙府上,侍候如意公主吧,你是宫里的人,凡事想的周全些。” “是。”云飞应了一声,抬头看了李泰一眼,李泰没什么表情,算是默许了。 送走了长孙无忌,众人回转立政殿,几个公主不喜欢进屋,都在院子里玩耍,几个皇子全都进屋陪老爹聊天。 他们刚刚坐下没多一会儿,陈文便走了进来,他双手递上一封信柬:“安陆急报。” “安陆?”李治一个高蹦了起来:“三皇兄也造反啦?” 第575章 兄弟父子的交流 李治的毒舌十回有九回是故意的,这回还真不是故意的,只不过一听到安陆两个字,他就以为是李恪出了什么问题。 在座的可不只有他和他二哥,还有他阿爷和他大皇兄,最尴尬不过的话题就是造反了。 李治这一句“三皇兄也造反啦?”包含皇兄、造反两个词不说,还加个也字,说他言者无心,他自己怕是都不能信。 他这一嗓子喊的,李世民伸出去去接信柬的手都停顿了一下,李承乾更是死死的把头低了下去。 “真是装一脑袋豆花。”李泰抓起手边的一张纸,卷成个筒状就往李治的脑袋上敲:“你长没长脑子?造反至少得是六百里加急,你见过三百里急报,报造反的吗?” “呯、呯、呯、呯……”李泰连敲了六七下还敲,李承乾急忙站起来,一把扯过李治搂在身前,一只手揉着他的额头,一只手挡住李泰的纸筒。 “行了,都给打红了。”李承乾拉着李治坐下,李治不服气的瞪了李泰一眼,嘟囔道:“我又说错什么了?就打我。” 李承乾轻轻的一笑,轻轻的说道:“打你未必是你有错,你还小,不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是没有原因的,杀人有的时候也没有理由,甚至不需要借口。” 听到李承乾的这么说,李世民拆信封的手又停顿了一下,看来他挨的那顿打,至今还耿耿于怀。 李承乾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他记性再差也不能这么快就忘了吧? 李世民把信封拆开,掏出信纸先扫了他们哥几个一眼,然后才低头看信,他快速的看完了内容,使劲把信往桌子上一拍,阴沉个脸冷哼了一声。 李承乾一看,他这一声不吭的生闷气,大概有什么事又不想自己知道吧,他拍了李治一下,指指内室,说道:“我们去里面坐吧?” “好。”李治蹦到地上,还不忘了再瞪李泰一眼,然后跟着李承乾到内室去了。 “小样儿,打他两下还记仇了。”李泰看着李泰的背影笑了笑,转过头来对李世民说道:“阿爷,安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你自己看。”李世民把信纸直接递给了李泰,李泰接过信,从头到尾的看了起来。 李治用力的关上了里间的门,关门之前还冲着李泰做了个鬼脸,转过身就一脸冷冰冰,他看都没看李承乾一眼,自己就朝着软榻走了过去。 李承乾走到窗前,轻轻的打开窗户,他也没有理会李治,他就自顾自的脱下外套,搭在椅子背上。 他轻轻的坐下,依次的解开手腕上的六颗纽扣,把袖口向上一翻,露出缠着丝绢的手腕。 李治刚要往软榻上爬,随意的瞟了他一眼,发现他的手腕上居然缠着丝绢,丝绢上还有血水和脓水的痕迹。 李治三步两步跑到近前,盯着他的手腕,看着他轻轻的掀开丝绢,露出还未愈合的伤口,他轻轻一挤,一股脓水冒了出来。 “天哪,多疼啊。”李治看得直咧嘴,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忍的?”ъitv “不疼,就是太痒了,总想把结好的痂挠掉。”李承乾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一点点的往伤口上抹着,抹完了药,还得把丝绢再缠好。 “我帮你吧。”李治拿起丝绢一看,上面又是血迹又是脓迹,顺手就扔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丝绢,小心又笨拙的帮李承乾把手腕缠上,又帮他把那六颗纽扣扣好。 李承乾抬手搭上他的小肩膀,满目深情的看着他,说道:“雉奴,你知道我犯过很多的错,做过很多的荒唐事,可是我都没有后悔过,我只后悔一件事。” 李治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李承乾想跟他说啥,就没搭茬。 李承乾苦涩的笑了一下,说道:“我不该口没遮拦的说要杀你,当时我确实是动了不该动的念头,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是想让你原谅我,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向你道个歉。” “雉奴,对不起。”李承乾很认真的向李治道了个歉,真的不是想求得对方的原谅,而是让自己的心变得踏实些。 “没事儿。”李治开心的笑了:“我说过十次百次要杀你,我一点也没吃亏。” 李承乾也笑了,他刚要说话,李治忽然神秘兮兮的凑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的问了句:“那你造反就不后悔吗?” “不后悔,我只是失败了而已。”“哦~”李治又问道:“那你刺杀我二哥的事,也不后悔吗?” “不后悔,他对我威胁太大了,杀他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不得已。不过现在我倒是觉得很庆幸,庆幸我失败了。” 李治挠挠脑袋,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不太明白,于是他问了句:“为什么?” “得到天下却成了孤寡,还真不如放手天下,有个团圆的家。” 李承乾惨然的苦笑一声:“雉奴,且记不该起的念头不要起,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硬争是祸。” 李承乾当太子的时候,都没对兄弟们说过这样的话,现在他居然这样来劝李治,这真的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事。bigétν 李治点了点头,这种话二哥也说过,他也深以为然,他觉得说这话的人才是真的对他好的。 劝他有不臣之心的人都是包藏祸心的,不争才有天下太平,他若是起了争的念头连阿爷都是自己的敌人,自己怎么争得过? 失败的话,李承乾这样的下场就是最好的了,李佑也是个生活活把自己作死了的例子。 李治笑嘻嘻的唤了声:“哥”,李承乾当时眉梢都染上了一层喜气,他激动的都忘了该怎么答应一声,就傻笑着点了点头。 “哥,你能帮我个忙吗?”李治有点为难似的看着李承乾,李承乾痛快的吐出两个字:“你说。” “我有件事不知道怎么办。”李治原原本本的跟李承乾说了昨天晚上,他和云飞聊了半宿,而陆清在房顶上偷听了一宿,以及今天他怎么问陆清,陆清都不承认听到了什么的事。 “那你跟云飞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这都不重要,我就想知道是不是跟我第一好的,我怎么能知道他是不是偷听到了,是不是会告诉我二哥?” 李治眼巴巴的盯着李承乾,李承乾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容易,你按我说的做,一试便知。” 李承乾在李治耳边悄悄的出了个主意,李治高兴的蹦了起来:“太棒了,就这么干。” 李承乾看他这么激动,刚要劝他安静点,忽听外间传来李泰急火火的声音:“不行!阿爷,这件事必须你亲自处理。” 第576章 孩子应该由谁打 李泰一嗓子勾起了李治的好奇心,他抬腿就想往外屋跑,李承乾一把扯住了他,冲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不该你操心的事,你这么积极干什么?” “我不说话呗,就听听发生什么事了。” 李治是满不在乎的,李承乾却说道:“你别表现的这么关心政务,你贪玩淘气都没事,你不需要对政务有兴趣,懂吗?” “才不是。”李治不服气的一仰头:“我天天上朝听政,连小朝议都得去,还得认真听,二哥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让我谈感想。” “你什么时候开始听政的?”李承乾还不知道,也真的没想到李治这么小就开始听政了。 李治说道:“二哥当太子以后,第一天上朝就带着我了。” 李泰居然在教李治理政治国,这是什么精神病行为?李承乾这么聪明的人,也有点理解不上去了,不过这些跟他早就没了关系。 他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他笑笑,说道:“那咱们出去吧。” 既然李治都听政了,看来也没什么事是需要瞒他的,至于自己就更不用想了,根本不配人家瞒你一下。 他们两个推门走到外间,见李世民和李泰两个,正大眼瞪小眼的瞪着呢,谁也不说话,看来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了。 李承乾静悄悄的坐好,李治则跑到李世民身边,笑嘻嘻的问:“阿爷,我三皇兄到底怎么了?” “你三皇兄打猎,马踏青苗被人参了一本。”李世民脸色阴郁,这些皇子里要说最省心的就是李恪了,那真是要文有文才,要武有武才,要德有德,要品有品。 偏生他出城打猎,又饮酒过度,把青苗当成了牧草,一时大意踩坏了庄稼,被人抓住这点,上本要弹劾他。 “这样啊。”李治有点小失望,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桩小事。“罚他多赔点钱就行了呗。” “胡说,这是钱的事吗?”李泰一把扯过李治,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轻缓缓的说道:“我大唐以农为本,民以食为天,毁坏青苗是重罪,绝不是赔钱就能了事的。” 李承乾撩眼皮看了李泰一眼,随即移开目光,这两年李泰一直没什么棱角,成天笑呵呵的,好像对谁都很好。 李承乾就觉得他是为了谋嫡故意装出来的仁弱,果不其然,这才当上太子就尖锐得锋芒毕露了,打压李恪本也该提上他这个新太子的工作日程了。 李恪居然在这个时候马失前蹄,对李泰来说正是天赐良机,他是绝不会轻易的放过李恪的,马踩青苗往重里判是够死刑的大罪,从轻发落也得贬为庶人。 怪不得刚才李泰那么坚决的嚷着要皇帝亲自处理,别人处理说不定还能徇个私、舞个弊,朝堂上那么多的直臣盯着,皇帝怎么能公开的庇护自己的儿子? 李世民脸色阴沉的看了一眼桌子上那张纸,真的有点堵心,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不解决肯定是不行的。 “这件事肯定要给百姓一个说法,给天下一个交待。”李世民看向李泰,说道:“我们明天就要启程去骊山,朝政本已交给你舅父打理,这么一件小事,难道他会处理不好吗?” 李恪的案子交给长孙无忌处理,那一定能处理好,一个是皇帝的庶子,一个是皇后的亲哥,一个是犯了事的皇子,一个是定律法的朝臣。 别说李恪这罪本就跟死刑沾得上边,就是沾不上边,长孙无忌都能为了处死李恪,现写一本大唐律出来。 李泰对这一点是心知肚明,李世民却做不到心明眼净,在他的眼里长孙无忌固然喜欢弄权,也还是有底线的,长孙无忌绝不会故意诬陷别人。 更何况李恪是自己十分宠信的皇子,自己不好当面护着,长孙无忌肯定会对他网开一面的。 李世民心里打的是这个小九九,他虽然没有明挑,但是以李泰之聪慧,应该是想得到的,不知道李泰怎么一反常态,竟然跟自己唱起了反调。 难道李泰的本意就是不想轻放了李恪?对李承乾他都能以大海般宽阔的胸怀包容下来,对李恪他有必要这么穷追猛打吗? 李泰也是想不明白了,李佑被逼死了,李承乾被流放了,难道还不够吗?还要祸害多少皇子才能敲醒李世民? 李佑的死跟长孙无忌脱离不了关系,不是他把昝君谟、梁猛彪暗中送到李佑身边,李佑堕落的速度不会那么快。 李承乾的造反,长孙无忌也有间接的责任,不是他疯了似的逼迫,李承乾消沉也不会消沉的那么彻底。 现在李恪的事,李世民还想交到长孙无忌的手里,是嫌李恪死的太慢了吗? 这也不怪李泰想得到,李世民想不到,对李泰来说长孙无忌只是个舅舅,除血缘外再无感悟。 对李世民来说长孙无忌是他唯一信任的朋友和舅哥,是一起同生共死的从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情谊,李世民有多少不足为外人道的龌龊事,呃,不,机密事,都是跟长孙无忌一起干的。 再者李泰有来自后世的记忆,他知道李世民十四个儿子有十二个死于非命,只有高宗李治登了基,还有一个被过继出去的李福得尽天年。 这十二个皇子,除了早夭的,一半死于长孙无忌之手,一半死于武则天之手,虽然长孙无忌和武则天是死对头,但是在杀害李世民儿子这件事上,他们俩合作的完美,直接给屠光了。 因此李泰对长孙无忌有着天然的敌意,他就是拼着太子不做,拼着皇位不要,也不能让长孙无忌独霸朝纲。 李世民没有这个意识,他不知道他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李治上位后是如何的弱势,长孙无忌是如何强横的架空了皇帝。 这件事由谁来处理,表面上是李恪的命运交到谁的手里,事实上是皇帝对长孙无忌的信任坚实到了什么程度。 李泰就是要利用这件事打开一个缺口,让皇帝不要过于信任长孙无忌。 李泰微抬头,迎上李世民的目光,坚定的开口说道:“别人是什么心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的孩子自己打。” 这句话李世民听明白了,李泰的意思就是怕长孙无忌往重里量刑:“你舅父绝不会的,你忒小量人。”bigétν “不会什么?”李泰目光清澈的望着李世民:“不会徇私还是不会留情?” 不徇私,按律当贬为庶人,不留情,稍一加码就是死刑。 因为一片庄稼,要搭上一个风华绝代的才子吗?就算他不是皇子,凭他的文武全才也该破例留他一命,他的价值能和那半亩地相提并论吗? 第577章 秘诏避匪免招灾 李世民当然没有故意要害死李恪的想法,他恰恰是为了轻判李恪才想把这件事交给长孙无忌的。 李泰的话,让他想起了长孙无忌曾经多次刺杀李恪的事情,那时候李世民为了探长孙无忌的想法,故意说要在李恪和李泰之间选一个立为太子,之后长孙无忌就对李恪使出了连环杀招。 现在太子已定,长孙无忌还会对李恪有杀心吗? 有还是没有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经李泰这么一提醒,李世民知道自己赌不起了,这件事说什么都不能交给别人处理。 可是自己怎么处理呢?罚款就不用说了,赔偿是必须的,赔偿之后呢?让他换个封地去当官?看看这御史上书的言辞如此激烈,怕是群臣都不能答应。 真的把他贬为庶民,流放边地?实实的于心不忍,而且他犯的错误和李承乾一样的判法,未免太说不过去了。biqμgètν 关于毁坏农田,这条法律的确是定的有些狠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几十年战乱,到处硝烟、流民四起,什么庄稼不庄稼的,根本顾不上了。 天下安定下来之后,许多的勋贵习惯了打猎不绕开田地,国家以农为本,不重视田地禾苗那还了得? 李世民有几分无奈,国法人情总是难以两全,他看着李泰说道:“那就褫夺他的封号,贬他到什么地方好呢?” 李泰微微一笑:“单凭一纸告书,就下定论,未免有点过急了。” “审的过程一定要有,怎么审这些事肯定都是真的。” 李世民还是了解李恪的,他骨子里喜欢打猎,在京城他还能收敛点,在安陆他就放开了,一个不小心就闹到了被御史弹劾的地步。 李世民觉得审理就是走个流程而已,没人敢拿这事诬告李恪。 “先下诏,召他回京述职,等他到京,我们差不多也从骊山回来了,那时候再把这件事公开,必须先审后出结果。” 李泰淡定自如的看着李世民:“究竟是有意纵马踏了青苗,还是无意伤了农田,是什么人管理的马匹,是什么人提出的打猎,量刑上的说法多了。” 听李泰一说,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把李恪先叫回来的好,起码父子可以见个面,至于怎么处置到时候再说,总不算是太难的事。 李泰说的对,怎么量刑说法实在是太多了,这件事还就是自己亲自处理最为妥当,自己拿不准轻重,别人就更拿不准了。 “嗯,就依你所说。”李世民拿定了主意,便对陈文说道:“吩咐下去,拟诏召李恪回京述职。” “是。”陈文微微一躬身,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外走,却被李泰给拦住了。 “且慢。”李泰急忙喊了一声,看陈文站住了脚,他对李世民说道:“父皇,能不能下个秘诏?” 正常的下诏是经过有关部门审核,要象征性的走个流程才能发得出去,这个流程一走,这件事就算是公开了。 李泰见李世民的眼神中有些许的迷茫,他解释道:“从安陆到京城路途遥远,皇子赶路容易招贼,我怕他再碰上那些装备精良、武器统一的山贼。” 山贼或许有装备精良的,但是没听说过有武器统一的,哪个占山为王的能给下面的喽罗兵发制式武器?那特么不就是个部队了吗? 李泰这话就是明着在说,长孙无忌派人假扮劫匪在半路劫杀石宏德的事了,意在提醒李世民,长孙无忌多次刺杀李恪未果的事实,你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李世民让他说的脸色都青白不定了,这不就是在讽刺他手里握着长孙无忌很多的罪证,却一味的装糊涂吗? “跟谁学的,成天胡说八道。”ъitv 李世民狠狠的瞪了李泰一眼,然后伸手抓起毛笔,李泰殷勤的跑过去拿起白纸铺好,用镇纸压上,李治则拿起墨条开始磨墨。 很快李世民就写好了秘诏,拿起信封封好,递给陈文:“派人送往安陆。” 陈文接过信封,又躬身一揖,应了一声:“是。”然后后退三步,转身向外走去。 “我跟你一起去。”李治撒腿就奔老陈文去了,李世民和李泰都有点纳闷的看了他一眼,谁也没说什么。 李治对什么事都好奇,可是派人去下个诏书,这事应该没啥新鲜的吧?看来小孩子的世界,真是不是谁都能懂的。 李世民和李泰无奈的相视一笑,家里就有这么个调皮鬼,拿他有什么办法? 李治可不是调皮,他跟着陈文走到院子,便悄悄的跟陈文密谋了起来,陈文笑呵呵的答应着。 他的要求也不复杂,他就是想先派陆清去安陆送这个秘诏,然后观察陆清的神色以及行动,宫门派人拦着陆清,把秘诏要回来,再派别人去送。 陈文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折腾陆清一下,不过想来也不耽误什么事,就按他说的做了,先派人守着宫门,后打发人去叫陆清。 陆清昨天一宿没睡,今天睡了一上午,睡醒洗把脸,这会儿他正吃饭呢,忽然有人来报说,传他到立政殿,他急忙放下饭碗就赶了过来。 陈文和李治就在立政殿的门口站着,陆清一见急忙上前打招呼,他躬身一揖:“参见晋王殿下,见过陈公爷。” “免礼。”李治笑着一抬手,小眼睛紧紧的盯着陆清的脸看。 “陆校尉,这有份诏书要送往安陆,交与吴王,就辛苦你走一趟了。”陈文把诏书往前一递,又补充了一句:“事情紧急,陆校尉莫要耽搁。” 陆清接过诏书,低头看了一眼,红漆、玺印分明,这玩意儿造不了假,再说陈文这老家伙也造不了假,从他手里接过来的诏书必定是真的。 “是。”陆清敢说什么?皇命在身,只好出发了,他看了李治一眼,李治耸了耸肩膀,一副爱莫能助的小模样。 陆清的心往下一沉,小小的李治心机颇深,他这是怕自己听到了他昨晚说的话,趁早把自己打发走,免得自己泄露他的言语给太子。 看来自己想跟太子说上话,是万无可能的了,只能是赶紧走,在路上想办法把消息送往骊宫交给太子了。 陆清边往怀里塞诏书,边对李治说道:“晋王殿下,我就不跟太子辞行了,你替我跟他说一声吧。” “好,你一路平安。”李治冲他挥了挥手,陆清笑了一下,又冲陈文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走了。 陈文甩了两下拂尘,然后跟李治就在殿门这儿望着天聊了起来,过了没多一会儿,就有人跑了过来:“报,陆清校尉宫门受阻。” 第578章 是你让我随便要 陆清离开立政殿,直接去马厩领了匹马,牵着马走到宫门,结果宫门有人拦着不让他走,让他把诏书留下。 陆清怎么可能把诏书留下?自己是奉命去送诏书的。守宫门的人也不肯放行,人家是奉命讨要诏书的。 宫门侍卫看着他们发笑:“你们奉命行事,没有令牌的吗?” 侍卫一句话,他们立刻不吵了,巧的是他们谁也拿不出令牌来,守宫门的还好说。 陆清懵圈了,他没有令牌的话,是出不了城的,出城必须有通关文牒,于是派个小黄门子跑回去找陈文。 陈文自然是让陆清把诏书带回来,他重新派人去送。 李治满意的回屋去了,陆清拿到诏书之后,直接就走了,都没有回去收拾东西,可见他要么是真的没听到自己说的话,要么是真的没有告秘的心。 若不然的话,陆清应该不能走的这么痛快,要么会想法设法找个跟太子告别的机会,要么磨磨蹭蹭的收拾东西,悄悄的写点什么让人偷偷的交给太子。 可是陆清一点这种想法都没有,拿到诏书直接就走了,甚至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回去拿,看来他真的没有撒谎。 李治特别的开心,同时又一次觉得自己真的不够聪明,自己就想不到该怎么办,李承乾一下就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来。 不知道智商是不是按年龄排序的,反正大哥、二哥、三哥全都比自己聪明。 看着李治笑嘻嘻的走了回来,李世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以前做梦也不敢想,他的三个嫡子能和和气气的围在他的身边。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李世民整整一下午什么也没干,就陪着他的嫡子女们在立政殿说说笑笑。 晚饭比午饭的气氛要得多,这回真的是一个外人都没有了,城阳的心情也平静下来了,她也并不是有多希望李承乾死,她只是一看到李承乾就想起了杜家的不幸。 李世民知道过了今晚,他再想见李承乾一面都难了,不像其他皇子,哪怕是被流放了,他也可以一道圣旨给召回京城。 李承乾犯的是谋反大罪,属于十恶不赦之列,就算大赦天下也没有他的份儿,他被流放到黔州,就是老死黔州的命了,死都不能离开。 李世民干脆就住在立政殿了,还特许李承乾也住在立政殿,父子两个秉烛夜谈聊到很晚。 李世民还看了看李承乾的两个手腕,亲自替他上了药,虽然没说什么,李承乾也接收到了来自老父亲的愧疚和心疼。 李泰回到东宫便直奔画室,他连夜画了一幅称心的画像出来,多亏以前画过一幅,若不然称心长什么模样他都想不起来了,自己画过的作品印象倒是深一些。 第二清晨不需要上朝,但是大家起的都很早,齐唰唰的在立政殿聚齐了,全家人又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平常又不平常的早餐。 吃完饭,李泰笑吟吟的看着李世民,提了个小要求:“阿爷,启程还有一个时辰,东宫的账目还没有点对清楚,我想请长兄过去帮我查看一下。” “嗯,去吧。”李世民知道李泰就是想带李承乾再回东宫看看,他笑着点了点头。 “谢父皇。”李泰随意的一揖,然后推着李承乾往外走,李承乾则向旁边闪开一步,还拂了一下肩膀,特意跟他保持了一拳左右的距离。 李泰直接把李承乾带到了画室,让他看称心的画像:“我连夜画的,你快看看哪里不好,我好给你改。” 李承乾以为自己能哭出来,没想到自己的内心竟然是出奇的平静,仿佛眼前的画就只是一幅画,丝毫震惊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是不起微澜的安然。 李承乾望着画,微微的笑着,仿佛画中的人很有灵性的也在看着自己,仿佛静默中有一种无声的交流,两个人心底都是一样的宁静淡然。 李泰回头看看李承乾,从他的表情上就看得出来他对这幅画是满意的。ъitv “哥,这画我会让人装裱好,给你送到黔州,路上你实在是没法拿。”李泰轻轻的说道:“你还想要什么,赶紧跟我说,我让人一并给你送过去。” 李承乾走的时候是要搜身的,除了一身标准的囚衣之外,连一寸纸条都带不走。 李承乾眨眨眼,收回放远了的思绪,他微笑着说道:“你要是真舍得给,那我就真要了?” “少废话,你尽管说就是。”李泰不差钱,就不算他自己的钱,光是“继承”东宫得到的财物,也足够一个人吃金喝银的过上二十辈子了。 “我写,行吗?”李承乾还真不客气,他伸手就摸起笔筒里的一支铅笔,走到桌边,铺上一张纸就开写。 虽然铅笔用着不太习惯,但写字速度还是比毛笔快得多了,只听唰唰唰一阵春蚕食叶之声,纸上密密麻麻的就全是字了。 李泰就只看到第一行,就感觉脑袋要炸开,李承乾是真敢要,他这不是狮子大开口,他这是黄河决了堤。 第一行就写着“赤金元宝三百二十箱,五百锭一箱,十两一锭。”再往下看就更离谱了,什么“九尺朱红珊瑚四树,正圆黑紫珍珠八挂。” 要金要银还算正常,起码李泰现熔也能给他熔出金锭来,要珊瑚和珍珠就为难了,那玩意儿不是花钱就能买得到的。 在大唐时期珍珠是第一贵重的宝贝,白珍珠要是正圆的就已经是天价了,黑紫珍珠本就少见,还想要正圆的。 李泰特别想问他一句,你多等几年,行不?两千年后那玩意儿有人工养殖的,别说八挂,八万挂太子爷也整得起。 前面好歹他只要些金银珠宝,到后面开始要古董了,什么西周凤鸟纹爵、秦皇玉辟邪,全是些听说过没见过的玩意儿,甚至还有几样是李泰都没听说过的。biqμgètν 李泰就站在一边看着他写,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个李承乾是不是被关几天,给憋屈疯了。 我的哥呀,我知道你见多识广,但是你不能丢给我一本《山海经》,就让我按图索骥去给你抓神兽吧?你写的这都是啥?我上哪儿给你弄去? 李承乾是强忍着手腕疼,飞速的在写,李泰是强忍着脑壳疼,傻眼式的在看。 哥俩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配合了半个多时辰,李承乾终于把笔放下了,累得他长出一口气,手腕疼的不行了,赶紧解开扣子,拆下丝绢,血水都渗透了。 李承乾轻轻的擦拭伤口,李泰见他的丝绢全是血水脓水,便从怀里掏出一块丝绢,又迅速的塞了回去。他从柜子里拿出两个新的丝绢,帮他重新包扎了一下。 “哥,你写的这些,有的我有,有的没有,我尽量给你弄,我弄到就给你送去,你放心好了,委屈就是从长安到黔州这一段路,我会安排人以押镖的形式陪着你的。” “惠褒,那你能让押镖的人,先押二十箱金元宝给我吗?” 相对于他要的三百二十箱来说,二十箱就是个零头,但是十两一锭,一箱五百锭,二十箱金元宝绝不是个小数,太子也不见得能舍得。 别的东西李泰可以说没有,但是二十箱金元宝,东宫的储金司就拿得出来。 “可以。”李泰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不介意让李承乾一世大富,他只要富而不贵就没问题。 “太好了。”李承乾开心极了,他笑得合不拢口,没想到李泰这么痛快的答应了他,看来李泰对自己真的是真心的好:“惠褒,我跟你说” “报!”门外一声喝报,打断了李承乾的话:“陛下说马上就要启程了,请太子速去立政殿。” 第579章 答应我的要给我 李泰还没有开口,李承乾就抢先说了句:“去回陛下,就说太子两刻钟以后到。” 门外的人应了声:“是。”便转身走了。 李承乾把桌子上那张纸折了两下,拿起来往李泰的手心里一拍,笑道:“这可是你承诺要给我的,说到做到哦。” 李泰面露难色的看了一眼那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嚅了嚅唇,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说道:“金银珠宝我尽量给你弄,可是那什么自暖杯、青泥珠我也没见过呀,上哪儿弄?” “我告诉你上哪儿弄,你真舍得给吗?”李承乾极其认真的盯着李泰,李泰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透着无比的洁净。 给不给的,以后再说,就李承乾开下的这个单子,李泰百分之一百零一的不能真给,但是眼下只需要说句大方话,这个还是可以说的。 “哥,你就是想要我的肉,我都舍得割给你。” “为什么?”李承乾柔和但坚定的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亲哥啊。” “我也是你死敌。” 李承乾和李泰互相对视着,李泰明白李承乾就想要他一句实话,但是实话真的不能说,他不可能告诉李承乾,我对你的一切好都只是要以不争为手段,达到大争的目的。 李泰很认真的看着他,也很认真的回答了他。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顺利登基,掌一世皇权。我想要的是大唐兴盛、国泰民安。” “你在乎的是皇位谁来做,为了那把椅子,你可以杀得血流成河,不管自己心里有多疼都必须下手,我能理解你的苦衷,尽管我多次死里逃生,我也没怨过你一分一毫,我知道换了谁都得这么做。”ъitv “我就一条命,为了家国安定,你需要就拿去,我真的无怨。那个位置我不是必须要做,只要是皇嫡子上位,谁上去我都一样扶持。我在意的是谁更能做一个好皇帝,能带领大唐走向更大的辉煌,开创一个锦绣盛唐。” 李承乾知道李泰这两年做了多少事,知道他写了很多的东西,涉及到经济、教育、军事、地理以及很多的治国之策。 李承乾又看到他真心的教导李治一些济世安邦的学问,综合起来一想,李泰说的是真的,他做的事都是利国利民的,还真不是为了谋嫡之私欲。 原来一直都是自己小看了他,自己输的不冤,自己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而李泰才是心怀天下的君子,冲这份胸怀与目光的碾压,自己就活该输个粉身碎骨。 李泰还要继续说,李承乾抬手打断了他,不是不想听,是时间不多了,不能再浪费下去了。 “惠褒,带我进冰室,快点。”李承乾根本就是一副不容分说的架式,扯起李泰就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李泰知道冰室是李承乾祭奠称心的地方,是李承乾的一个精神寄托之所,他知道李承乾肯定非常想去冰室看看,但是现在时间不多了,自己马上就得走。 “哥,你别着急,听我说冰室还在,原样没动,你自己进去看吧,我得赶紧去立政殿,真的陪不了你了。” “少废话,知道来不及了就快点。”李承乾拉着李泰跑了起来,李泰跑步是一点问题没有,他意外的发现李承乾的脚是恢复的真不错,他居然能跑得很快。 有李泰陪着,自然是通行无阻,他们直接就闯进了冰室,里面一切都保持着原样,说实话李泰自住进东宫,这冰室他是一次都没进来过。 李承乾进入冰室也没有停脚,依旧是快速的飞奔,什么冰晶王国、什么琉璃世界,根本没人欣赏。 李泰还看了一眼,这室内保存的水果看起来依然那么的新鲜,李承乾跟瞎了一样,什么都没看见。 李承乾拽着李泰往里面跑,一口气跑到那个冰滑梯之下,冰滑梯对面就是那间停放了一口棺材的小木屋。 李承乾看了那扇门一眼,感慨了一句:“难得你还留着它。”是啊,换了谁也早该拆了它了。 李泰为什么没拆了它?因为没腾出空来,这不刚打算收拾一下东宫吗?拆掉这个冰室是必须的一项任务。 “这是你最喜欢的地方,在你走之前,我怎么也得让你看到,它原封未动的样子。”李泰有几分无奈的指了那扇门一下:“进去吧。” 李承乾却摇了摇头,说道:“不进了,那屋子就是掩人耳目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李承乾说着就沿着冰梯往上走,还招呼李泰跟他一起上,李泰便抬腿跟了上去。bigétν 滑梯的顶端面积还不算小,起码站四五个人是没问题的,一圈是冰栅栏,往下一面是他们刚走上来的冰梯,一面是螺旋型的冰滑道。 “惠褒看我。”李承乾指了一下冰梯口,又指了一下滑道口:“站在这两个点的中间,背对着小木屋的门。” 李承乾按他自己说的站好,李泰就站在他的身边,他仰头向前望着,前方是冰瀑布,上面一片雾汽,白蒙蒙的什么都看不到。 “惠褒记住,像我这样站好,然后把弓拉满朝斜上射,箭能扎上的地方是个通道,里面有我写下的所有的东西。” “啊?”李泰的脑袋“嗡”的一下子,怪不得他敢造反,真有底气啊,他居然有这么多的私房钱。 “你,你在哪儿搜刮的呀?”李泰也算是陪着李承乾一起长大的人了,虽然不能说李承乾身上有几根毛他都数过,但是李承乾的行动轨迹,他大概是清楚的。 “不是我弄的,我也是想悄悄给称心建个房子,无意中挖出来的。”李承乾仰望着那个位置,轻轻的叹了口气。 李承乾苦笑着说道:“这不是杨勇弄的就是杨昭弄的,我以为我捡了个便宜,没想到现在都是你的了,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 李泰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如果自己手里没有,那答应他什么都可以,现在这些东西摆在眼前了,真的给他吗?那是不可能的。 这些钱足够拉起一支十万人的队伍了,是有着造反的能量的,别说一句承诺,就是钢刀压颈也不能给。 李承乾也不愿意把这么大的一笔财富送给李泰,可是这笔财富对他而言,就像是遗产一样,他要是不说,就只是沉静的睡在这个秘密的地方,他也带不走一丝一毫。 “我知道你在黔州替我做了安置,可是我真的不想过那种,衣食稍显充盈的小康生活。”李承乾满眼乞求的望着李泰:“惠褒,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你答应我的那二十箱金锭真的给我吧。” 第580章 纸上得来终觉浅 二十箱金锭,就是二十个金锭都够杀人的,说实话为两个金锭玩命的也大有人在,但是人和人不一样,事和事也不一样。 李泰刚才毫不犹豫的答应给李承乾二十箱金锭,真的只是哄他的,真有给的意思就不能答应的那么痛快。 李泰的确是打算安排人带一些金银细软,陪李承乾一起上路,出了城以后暗中对他照顾一些。 到黔州以后给他留下一部分财物,不会太少,但也绝达不到二十箱金锭那么夸张,能给他留十个二十个金锭就差不多了。 现在李泰望着那片白蒙蒙的冰瀑布,想想李承乾写下的那份财宝清单,给他二十箱金锭,多吗?不应该吗? 李泰穿着单薄的衣裳站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心里居然涌起阵阵热流,他目光渐渐向下,看着李承乾的右手腕,他忍着伤口渗血的疼把这个单子列了出来。 李泰知道他列这个单子是留给自己对账用的,如果只是想讨要二十箱金锭,他只需要给自己指出这个地方,告诉自己里面有三百二十箱金锭还有其他一些珍宝,随便说出几样也就够了。 李泰忽然紧紧的抱住了李承乾:“哥,只要你跟我说的话是真的,我跟你说的话就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好。”李承乾缓缓的抬手也抱住了他,李泰上一次像这样扑进他的怀里,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那也是一个夏天,那一天阿爷在玄武门大开杀戒,阿娘在外面安抚将士,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部下冲进了秦王府。 李承乾和李泰都吓得浑身颤抖,他们躲在内室的门后,李泰就这样扑进哥哥的怀里,兄弟两个抱着誓同生死的决心,听着门外的厮杀声与惨嚎声,声声逼人。 李承乾和李泰两个人跟赛跑似的冲出东宫的大门,门口早备好了马车,他们坐着车来到立政殿,立政殿门口停满了车马大轿。 李世民还在院子里等着他们,他们进去打个招呼就到了启程的时间,李泰上前请求,让李承乾不要再回右领军府了,也就十来天了,让他在东宫养伤吧。 李世民也不愿意让他回右领军府遭罪,但是他留在东宫不合适,于是特准他留在立政殿。 李泰特意把云海留了下来,嘱咐他好生照看李承乾,直到李承乾去黔州,他再去骊宫。 骊山山势逶迤,树木葱茏,远望宛如一匹苍黛色的骏马,风景之美是驰名古今的。 李世民早就看中了这个地方,想要在这里建行宫的想法可不是一天两天了,结果还是李泰给他在这里建了个行宫,虽然只是一座宫殿,但是足够皇帝来避暑用了。 李世民这次带的人不多,皇族就只有太子和立政殿那三小只,臣子就只有李靖父女、李淳风和陆清。bigétν 早上出发,在路上走了差不多一小天,天近黄昏才到骊山,尽管都很疲惫,却依然挡不住兴奋。 妞妞已经忘了自己来过骊宫的事,吃过晚饭,兕子绘声绘色的给她讲上次来骊宫,又是踢毽子又是抖空竹,最后一放孔明灯就招来贼了的事情。 李治听她说这些,不免又想起那天晚上,二哥把贴身的软铠套在自己的身上,让苏烈送自己回宫,而他却举着火把站在殿门前,只要敌人冲到眼前,他就准备焚宫自尽了。 妞妞也听不懂兕子都讲了些什么事情,就听懂有好玩的了,吵着闹着要踢毽子、要抖空竹、要放孔明灯。 孔明灯没有准备,但是毽子和空竹这里真的有,陆清和云夕就开始下场表演,哄两个小公主开心。 李世民可不是来玩的,他想见识一下火药威力的心情,比妞妞想玩游戏还要心急得多,他就召集太子、李淳风和李靖一起开小会。 李淳风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他先来介绍火药,他一张嘴就先给眼睛冒光的听众们,打了一剂预防针。 他说火药想要应用在军事领域简直难如登天,虽然火药的威力巨大,但是它威力大是有前提条件的,他只有在密闭特别好的情况下威力才大。 几次成功“炸炉”,都是因为有炉盖,而且封闭得特别好。 在战场上这样的爆炸没有办法应用,你总不能炸一次搭一个锅吧?你认可搭口锅也来不及啊,敌人不能给你这么长的时间准备。 李靖饱含着好奇心的问道:“不封闭的话,会怎么样?” 黑火药不封闭就是一堆散末的话,点着也就是个大呲花呗,还能怎样?这个事李泰是一点也不好奇。 “就是一片火光,闪闪就没了,没什么伤害也不怎么响。”李淳风的确是做了无数次的实验,收集了数不清的数据,每天都做大量的对比。ъitv 李淳风拿出很厚的一摞纸,每一张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写写画画的痕迹,记录着试验的过程和效果,他把成功些的都放在一起找共同点,把失败的也放在一起找共同点。 最终得出了成功的必要因素有三条,第一条火药必须要密闭得好,第二条药粉不能是散放着的,必须紧紧的固定在一起,第三条硝石、硫磺、木炭的比例不同威力就不一样。 关于密闭问题,他试过用瓷器、铁器,用布缠用纸裹,有成功的有失败的,效果都不是特别的好,要么就是代价特别的大。 关于固定药粉的问题,他试过用松树脂、用猪大油,都能起到固定的作用,都不太理想。 关于硝石、硫磺、木炭的比例,他手里的数据有很多了,哪个比例威力最大还说不好,他总结出来的经验就是硝石要多放,另两样少放。 “如果能把这三个问题解决掉,用这个黑火药一下把城门炸个窟窿应该很轻松。” 李淳风做过的实验中,最强的一次石头都炸碎了,别说城门就是炸城墙个窟窿,也不在话下。 “没关系,咱们有时间,慢慢研究,一定能行。” 李世民还以为黑火药只要点着就能爆炸呢,不过他也不灰心,什么东西都得有个进步的过程,何况这是从无到有的巨变? “嗯,只要成功过一次,就证明这东西能行,只是我们没摸着路子。”李靖毫不客气的拍了拍那摞纸:“这些我拿回去琢磨琢磨。” “今天太晚了,明天咱们动手试试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李世民这一句话等于是宣布散会了,李靖抱起那摞子纸就走了。 李淳风笑微微的看着李泰:“太子殿下,你怎么一言不发?是感觉很失望还是没兴趣了?” “都不是,这三个难题我都有点思路,明天试试看吧。” ps:这是572章段评里答应云水禅心的加更。 第581章 炼丹才用炼丹炉 猿啼三声苦,鹤唳一腔愁。休道金车御辇,孤灯照翠楼。 文思治世良方,武虑安邦上策,未雨计绸缪。 青山终不老,绿水永东流。 落网鸟、吞钩鱼、下井牛。石破天惊,雄心且图祭圆丘。 千秋功业未满,岂甘坐视敌酋,悠悠任白头。 谁唱桑榆晚,万国拜冕旒。 李世民十八岁就开始南征北战的打天下,自从他登基以来,兢兢业业的治理国家,真可以说是殚精竭虑、励精图治,时时如临深渊、日日如履薄冰。 经过他十几年的治理,大唐初现繁荣景象,官员们恪尽职守,百姓们安居乐业。 他自己也很知足,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能把江山治理成这个样子,不说前无古人,也算得上是一代贤君了。 但是自从那天接到李淳风的奏报,他就不再知足了,“声如雷震,热力可达半亩以上,人与牛皮皆碎迸无迹、甲铁皆透。”就是这么一句话,就让他寝食难安。 如果自己能够掌控有这么大威力的武器,那大唐的版图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吧?我觉得还能扩扩。 李泰曾经说过,他要把所有的藩属国都划到大唐的版图里,大唐不要做他们的宗主国,大唐要成为他们的祖国。 当时李世民只是笑而不语,他笑李泰初生牛犊不知世事艰难,李世民之所以没打击他,就是觉得年轻人还是应该有点理想的,虽然根本实现不了。 现在不一样了,李世民仿佛摸到了一扇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可是这扇该死的大门居然上了锁,把他给急的抓心挠肝的,又没办法责怪任何人。 黑火药这东西从来都没听说过,这就是李泰带着李淳风研究出来的新事物,这才研究了一年多,能有这样的成果,已经是望外之喜了。 李世民一晚上醒了四次,就盼着天亮赶紧去做试验,他要亲眼看一看黑火药是什么样的东西,怎么就能有那么强大的威力。 好不容易盼到了天亮,睁开眼就传太子,陈文笑呵呵的说道:“太子早就来了,他和陆清在院子里练拳呢。” “哦,那让他等着吧。”李世民慢慢的起床、更衣、洗漱,他收拾利索了,站在窗前向外看,见李泰是在跟陆清学拳法。 陆清在前面一招一式的练,李泰在后面模仿,模仿的形似神不似,陆清的拳法能打人,李泰的拳法只好卖艺。 “这孩子没上过战场,猎都没打过几回,他这功夫不行啊。”李世民就希望他儿子处处比人强,有一处不如人,他心就难受。biqμgètν 李泰也不是不用心学拳,他实在是没有时间练拳,他就每天早晨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是属于自己的。 陈文躬着身子,站在李世民的身后,他笑道:“陆清杀人用力,太子杀人一句话足矣。” 太子要功夫做什么?他练个强身健体就可以了,他杀人需要亲自动手吗? 李世民回头看了陈文一眼,笑骂道:“你这老东西,比我还护着青雀,我说一句,你有一百句等着。” 陈文紧紧的闭上嘴,使劲一缩脖,偷偷瞄李世民一眼,然后狠狠的低下头。 李世民被他这故意装怂的模样给逗笑了:“多亏是猫没抱来,不然还不把你当老鼠吃了?” 陆清一回身看皇帝在窗前站着,他急忙收了势,对李泰说道:“陛下看我们呢。” 李泰收了势,转过身来走到窗前,躬身一揖:“见过阿爷。” 陆清在李泰身后随着一揖:“参见陛下。” “免礼。”李世民笑吟吟的看着他们,说了句:“你们进来,陪朕一起吃饭。” “遵命。”李泰抬腿就奔门去了,陆清也只好跟上。 李泰是进屋吃饭的,陆清是进屋看饭的,他就站在李泰身后,跟个雕塑似的。 李世民看一眼陆清,回头看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陈文,他笑道:“我们爷俩吃饭,不用人看着,你俩” “臣告退。”陆清如蒙大赦一般,赶紧的一揖而退,陈文也微微的一躬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李世民有点尴尬的看了看他们的背影,对李泰说道:“我其实是想让他俩坐下吃,这个陆清话都不听完就跑。” “让他坐下,他也吃不饱,不如让他出去更自在些。”李泰轻轻的喝了一口粥,然后缓缓的开口,说道:“阿爷,今天试验火药,你能不能别过去?等研究成功了,你再看也不晚。” 李世民懂李泰的意思,他就是怕自己过去会有危险,但是这份孝心是丝毫也打动不了李世民。 李世民就横眉立目的骂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干什么来了?不让我过去,我回宫得了呗?” 李泰笑嘻嘻的说道:“我以为李淳风的火药玩的挺成功呢,早知道是这么个状况,压根就不该过来。” “少扯没用的,赶紧吃饭,吃完就去试试火药到底怎么样。”李世民是非去不可,李泰也知道劝不住他,便说道:“那在什么地方试,得我了算。”bigétν “行。”李世民对骊山现在的状况不是很了解,到处是李泰的工厂和菜地,李世民也不想乱炸一气,就由他安排好了。 吃完饭,李世民、李泰、李靖、李淳风还有陆清和李云霞,坐着车来到一面山坡。 下了车,李世民和李靖是习惯性的先观察地形,这面山坡非常空阔,树木都被砍了,半面山的空地,全是树桩子,还有几道人工挖出来的壕沟。 最为醒目的是山坡上有几顶帐篷,帐篷的门口站着人,见到这些车和侍卫,他们显得有点小兴奋,却都停在原地,没有跑过来。 李泰向大家解释道:“他们都是工匠艺人,我让他们准备了点东西。” “我们过去看看。”李世民抬腿朝其中一个帐篷走了过去,大家自然都随后跟着,走进帐篷见里面堆放了许多的竹篓,竹篓里套个布口袋,口袋里分别装着硝石、硫磺、木炭。 “可真不少。”李世民看着这帐篷里的东西,对李泰说道:“这些应该就够用了吧?” 李世民的意思是那几个帐篷有点多余了,李泰笑道:“那几个帐篷里放的东西和它不一样。” “炼丹炉放在外面就行,你还放到帐篷里了?”李淳风观察了一下,没发现炉,这玩意儿放帐篷里还得搬出来。 “没准备炼丹炉啊。”李泰也不炼丹,用不上炉,李淳风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说道:“我说我准备,你说不用,我还以为你准备了,原来你说不用的意思,就是不用准备炉啊?” 炸的就是炉,没有炉炸啥?没有炉也没法密封火药,看来今天只能玩个呲花了。 第582章 一声巨响开新篇 李淳风一句话,让所有人跟着着急,李世民眼睛瞪得像铜铃一眼,恶狠狠的盯着李泰,你这不诚心捣乱吗? 今天要是试验不成,李世民的心都得掏出来挠挠,他一面有点担心李泰的自以为是会耽误事,一面又莫名的相信李泰是个靠谱的人,所以他什么话也没说,就只是看着李泰。 李泰抬手轻轻的拍了拍李淳风,笑道:“没事儿,别担心,虽然没准备炉,但是我准备锅了。” “锅?”李淳风感觉好噎得慌,这嗑唠个稀碎,你脑子还正常吗?准备个锅干什么用?你是打算炒火药还是炖火药? “试验嘛,不就是各种想法都试一下?”李泰笑笑就走了,众人跟着他到下一个帐篷视察。 下一个帐篷里放的全是灯芯草和棉线,六个妇女围着圈的跪坐在地上,正扒着灯芯草的皮。 李泰笑着说道:“她们都是附近的百姓,扒一斤灯芯草能赚十个铜板。” “这几天能扒一斤啊?”李世民看她们扒得倒是挺容易,只是这玩意儿太轻了,一斤很粗的一大捆。 “她们一天能扒一百斤左右。” 李世民有点震惊了,他缓了一下,说道:“一百斤,十斤也够用了,她们最多干一天呗,你还不如让侍卫扒了。” 长期雇佣还值得雇一回,就用一天你折腾什么呢? “她们能干好几个月呢,我需要的量很大。”李泰说着往外走,带他们去下一个帐篷,李世民更震惊了,不由得问道:“你吃灯芯啊?” “太子睿智啊。”李靖看到灯芯草就知道有什么用了,他满脸赞许的笑意:“用灯芯草当焾线,就可以远距离点火了。” “哦,那有个几千斤也够了吧?”李世民这才恍然大悟,这样的话是需要大量的灯芯草,不过也不需要一天上百斤的弄好几个月吧? “灯芯草到秋末就干枯了,也就这么几个月有机会弄,灯芯草能做灯芯,扒下来的皮还能造纸,那就稍微多弄点呗。” 李泰说着就走到了下一个帐篷前,早有人掀开了门帘,都不用进去,就能看得清,里面放着许多的竹筒子。ъitv 有粗点的,塞进去个拳头绰绰有余;有细点的,直径也就两指左右;有长点的,大约有一人来长;有短点的,也就两拳的样子,总之全是切成一段一段的竹筒子。 这回连问都没人问了,爱干什么的干什么的,反正一会儿就知道了。大家接着往下走,下一个帐篷前放着一口大锅,帐篷里面竟然全是糖。biqμgètν “哎呀!”李淳风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 李世民向他投去疑问的目光,他赶紧说道:“我用猪油、松脂、蛋清去固定火药粉末都没有成功,怎么就没想到用糖呢?” 李淳风说着扭头看向李泰,抱怨他道:“你能想出这么好的法子,怎么就不准备个炉呢?我恨不得马上就试一下。” “炉,也挺贵的,你炸一次毁一个炉,是不是有点奢侈?”李泰得意的笑着,也没跟李淳风多解释什么,转身就走了。 李淳风知道李泰必定是有更好的法子了,他才不会是舍不得一个炉呢,为了研究这个火药,上万斤硝石都祸害进去了,钱跟水似的,哗哗往出流。 最后一个帐篷里面放的居然是纸,看上去颜色很不好,纸面也不光滑,粗糙得很,比一般的纸要厚得多。 看着这些纸,李泰自嘲式的一笑,他其实是需要牛皮纸,可是做不出来,什么草浆、木浆、竹浆都试过了,什么高级布料、低级布料、鱼网、树皮等等都试过了。 结果牛皮纸就是没造出来,倒是意外的把卫生纸给发明出来了,李泰很开心自己又多了一项独门生意。 可是他想要的牛皮纸没有,他就和造纸的工匠们反复的研讨,他开始是给提供方法和思路,大家都照着他说的去试验。 后来他直接说他就想要一种结实耐用的纸,抗撕裂能力强的,工匠们就拿来一种纸让他看,他一看就相中了,比牛皮纸是要差一些,但也够用了。 工匠们都笑,告诉他这就是平平常常的硬黄纸,就是比较粗糙的纸上面涂了一层的蜡,很结实还防水防潮。 东西都看完了,看得大家一脑子浆糊,满头雾水的感觉,没人知道这些东西跟今天的试验有什么关系。 东西看完了,李泰带着大家往山顶上走了一段距离,其实帐篷就已经处于绝对安全地带了,但是这些人实在是尊贵到了顶点,别说一个人,就是一根汗毛也不能受伤。 李泰边走边和大家说着话,他说他已经让驻守在骊山的军士,做过几次试验了,这一次就先看看他鼓捣出来的成果。 他们站好了以后,李泰摇动了一下手里的三角令旗,远远的壕沟里站起一个人来,李泰冲他打了个旗语,对众人说道:“他要点火了,注意看正前方,都捂着点耳朵。” 壕沟里的那个人,马上点燃了焾线,然后迅速的趴在壕沟里,一动也不敢动。 “轰隆!”一声巨响,山坡下的泥土、碎石、树桩瞬间升空,硝烟的味道弥漫得到处都是,眼前尘雾接天,什么都看不清了,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轰鸣,什么也听不清了。 “啊!”李泰心花怒放的跳了起来,回身就抱住了同样在大叫的李世民:“阿爷,我成功了!” 李泰自从穿越过来,呃不,穿越之前就好多年没听过爆竹的声音了,这一声巨响,李泰感觉比第一朵蘑菇云升天都兴奋。 这一声巨响,就是在向全世界宣告着一个事实,那就是一个崭新的战争时代要开启了。 每一个人都兴奋得难以自抑,人间帝王、大唐太子抱在一起大喊大叫;沉稳如山的李靖、老神在在的李淳风跟两个顽童一样,攥着拳头疯喊;内敛谦卑的陆校尉、闺门女子李云霞,十指紧紧相扣的呐喊。 天地渐渐清明,耳朵里的轰鸣声也早已远去,很快这里又恢复了平静,李世民一把推开李泰,故意绷着脸的说道:“这效果你居然不想让我看?” 李泰很想装乖,可是收不住笑,就嘻皮笑脸的说道:“我也是第一次看,我怕不成功会让你失望。” “走!下去看看。”李靖喊一嗓子又一挥手,笼共就带走了俩人,只有陆清和李云霞跟着他往山坡下面走去。 李淳风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样子,上下扫视了李泰两眼,神秘兮兮的说道:“太子殿下,深不可测。” bigétν 第583章 成语接龙的先祖 李泰没有回话,只是白了李淳风一眼,不是不想跟李淳风说话,而是李淳风太聪明了,李世民也不笨,他怕言多有失。 李淳风说他深不可测,就是知道了李泰有事瞒着他,李泰能把炸药用的这么的娴熟,绝不可能是短时间之内,做少量的几次试验就能达到的,这足以说明李泰至少有很多信息没有跟他共享。 李淳风猜测李泰要么有很多的实验据点,他手下不只自己在搞这个研究,要么他就是早就知道火药的配比以及制作方法,只是不想太早让火药问世。 李淳风想想第一种真是没什么必要,把人才分开各研究各的,远不如把大家聚到一起,群策群力可以少走很多的弯路。 如果是第二种的话,那李泰的心机就太深了,太可怕了。他明明知道该怎么做,就是不说,为什么? 那他就是只想要一个研究的过程,而不在乎结果。李淳风用头发丝想也能知道这是为什么,李泰跟他说要研究火药的时候,他是对太子威胁最大的皇子。biqμgètν 如果那时候他手里有了火药,别说为国家立多功了,他连命都保不住。皇帝怎么能允许一个皇子,手里能威胁到皇帝和太子生命安全的东西? 抢走火药也解除不了隐患,因为这火药制作并不难,你随时可以再造,那就只有杀了你,一了百了了。 既然如此李泰为何那么早开始研发火药?为什么不等当上太子以后再研发? 首先研发谈不上有功,但绝对没罪。 才华这东西,只有在要你成功以后,才能够得到别人的认可和赞美。你没成功的时候,才华就是狗屁,没有人在意。 这个火药研发成功了,那李泰这个研发火药的想法,就是空前的战略眼光,如果失败了,那李泰的想法就是荒唐任性的胡思乱想。 其次李泰在当上太子之前,是需要有自保能力的,火药是他政变或是造反的底气。 也就是说如果他太平无事,这个火药必须在他当上太子之后出现,如果他被逼到退无可退,那这个火药必将成就他最大的疯狂。 李淳风很清楚,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只是给李泰垫平铺稳了一个假象。 那就是让所有人以为,火药是李淳风研究了好久才出现的,而不是突然间横空出世的。 其实李淳风猜的挺准,李泰的确早就知道火药的制作方法,只不过有一样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不知道要放木炭。 李泰知道一硝二硫,三什么是死活也想不起来了,其余的他全知道。 他只需要李淳风把第三样东西是什么给试出来,所以在接到李淳风的奏报的时候,他才会激动得跟返祖了似的。 “我们也下去看看。”李世民高兴得笑肌都疼了,嘴还是合不上,他迈开步子,感觉腿都轻飘飘的,人都年轻了十岁的样子。 他们走到壕沟的时候,李靖他们已经走到了爆炸的地方,李世民看着站在壕沟里的军士,笑呵呵的问道:“你怎么样?有事没事?” 那人仰着头,激动的脸都通红,使劲的挺着胸膛,大声的答道:“我没事,一点没炸着我。” “阿爷,我们到下面看看。”李泰笑着往前一指,壕沟里的那个军士“扑通”一下摔倒了。 李世民微惊,一指那个军士,问道:“他是不是伤到了?” “伤不到。”李泰笑着说道:“他是不知道阿爷的身份。” 那军士见过李泰,但是没见过皇帝,皇帝穿着便服,他以为是李泰的朋友,听李泰叫阿爷,直接吓他一个跟头。 他们一行人走到爆炸的地点,地面被炸出一个大坑,不少的树桩被炸碎,石块也很零碎。ъitv 李靖找到一部分碎竹片、碎纸片,然后就是浓浓的硝烟味和一地的焦黑。 “这个火药太厉害了。”李靖蹲在地上,手捻一捏焦土,心里不住的感叹,如果这个东西用在战场,就这一下子,足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 虽然这炸出这么大个坑的爆炸,直接炸死的人数不一定很多,但绝对可以造成对方阵形的混乱,给己方制造出个一击溃敌的时机。 更何况谁手里有炸药,也不可能在战场就用一次,这绝对是个可以左右战场的大杀器。 “你们感觉这个效果怎么样?”李泰等了这么半天,还没人夸他一句呢,他急得直接问上了。 “石破天惊。”李世民第一个给出了评价。 “惊天动地。”李靖看着李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 “地动山摇。”李淳风长出一口气,又摇起了他的那把金箍玉柄孔雀毛的扇子。 陆清和李云霞对望一眼,相视一笑,谁也没说话。李泰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仨人居然还玩上成语接龙了,到自己这儿是不是就剩个摇摇欲坠了? 李靖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土:“太子殿下,快说说,这是怎么做到的?” “先挖个坑,把炸药埋下去,用竹管把焾线留在外面。” “谁让你说这个了?”李世民抬腿就是一脚:“说那个火药怎么做成的。” “哦。”李泰揉揉屁股,这太子当的也没权威啊,当这么多人的面挨踹,他也不敢还手,也不敢抱怨,只好老老实实的说起炸药的做法。 “一硝二硫三木炭,这三样东西按一斤、二两、三两的比例混合在一起,硝石最好是十五两,我发现十五比二比三效果最好。” “把糖熬成浆状,倒进混合好的火药粉里,量是火药粉的一半,迅速的搅拌,倒进竹筒里,然后用木锤砸,砸的越紧密越结实越好,最后竹筒上面用硬黄纸封好,焾线浸桐油留在外面。” “多做几个这样的竹筒,捆到一块,把所有的焾线系到一起,最后变成一根长长的焾线,一直延伸到战壕里面。” “这是刚才看到的这种,还有一种是用纸筒代替竹筒,一层层的纸裹得紧实一些,效果也很好。” “好!”李世民高兴得眼珠子都在笑,他看着李泰说道:“这个火药得大量的弄,这要是投放到战场上,一下就能炸得对方人仰马翻的,直接就死一大片。”biqμgètν 李世民对这个炸药满意得不得了,李泰却不是这样想,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紧锁着眉头,慢慢的说出一句话。 “这些都是定点爆炸,在战场用起来很有局限性,我想要那种像箭一样的,我想让它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想让它炸哪儿就炸哪儿的。” 李“炸药还得长眼睛呗?”世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不知足,这想法也太异想天了吧? 第584章 大唐第一架火炮 炸药应该是长不出来眼睛,不过人是有眼睛的嘛。李泰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错,火药都有了,火炮一定不可能吗? 李淳风也不觉得李泰的想法天真,他觉得有想像力是好事,先有想得到,后才会有做得到,想都想不到,哪来的做得到? 想像力是翅膀,无论科技还是艺术抑或是文学,都是需要想像力的。 没想像力的生产,只有劳动没有创新;没有想像力的艺术,只有模仿没有传承;没有想像力的文学,只有无病呻吟没有荡气回肠。 李淳风笑吟吟的看着李世民,说道:“太子殿下最开始跟我说,要研究出一种,想什么时候炸炉就什么时候炸炉的火药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可能,现在真的就有了。” “是啊,箭也没长眼睛,不是照样能听话吗?让它射哪儿就射哪儿。”李靖也笑呵呵的替李泰说话。 李世民一看这太子成宝贝了,全都护着他,扭头看一眼李泰,李泰笑嘻嘻的眉眼弯弯,一脸喜气。ъitv 李世民这一看就盯着上了,眼神都拔不出来了,怪不得都护着他,他是真招人喜欢,这孩子随我。 “我只是有这么个想法,慢慢研究吧。”李泰笑吟吟的说道:“带你们看看这些是怎么做出来的。” 李泰带着大家再次来到帐篷那里,看着每个人都按部就班的忙碌着,炸药的制作流程就像李泰刚才说的那样。 很多个竹筒绑一起才有那种炸药的威力,单个拿出来就是个爆竹,嗯,标准的爆竹,真的是竹。 光看肯定是不过瘾的,必须要放几个才行,李泰让军士每样拿出几个,演示给大家看。 李泰实在是低估了李世民和李靖的胆量,以及对破坏力的崇拜程度,他俩简直像疯了一样,拉不住、拽不住的非要亲自点几个,这把李泰给吓的,头皮都发麻。 这都是新研究出来的,安全性没有太大的保证,他们都是最尊贵的人,损失不起。 李泰让人现把焾线加长,把爆竹放到远处,让他们进战壕里点火,他和陆清一人拿着一个盾牌挡着他们的头。 这一幕要是让后代的人看到,都能笑断肠,摆出决战的姿态,就放几个爆竹。 从早晨折腾到中午,才回去泡个温泉,吃个午饭。中午小休息了一会儿,整整一下午李世民就和李靖在研究,这个炸药在战场有多少种应用方式。biqμgètν 李泰则和李淳风在屋子里又是画图,又是比划的研究,怎么能把炸药变成火炮。 李泰也很诚实的跟李淳风说了,他关于火药的想法由来已久,当然他不能说他是穿越到这个时空来的。 李泰说他很小的时候,在葛洪留下的书里,看到过火药的做法,只是他忘了要加木炭。 葛洪是东晋的道士,号抱朴子,世称小仙翁,是被道教奉为神仙一流的人物,他也的确留下了很多的著作。 李泰藏书万卷,他说小时候看过葛洪的书实在太正常了,现在书找不到了也很正常,一万多本书别说丢一本,丢一百本都不能知道。 陆清和李云霞就不用研究什么了,他俩就负责保护加哄好李治、兕子和妞妞。 日子过得还算挺惬意,不知不觉的十多天就过去了,除了李泰和李淳风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别人基本都是渡假状态。 李靖在这儿吃到了很多没见过的东西,李泰派到丝绸之路上的人都回来三批了,带回来的可不只是钱,还有很多的种子,都在这里研究着种呢。 兕子和妞妞每天都会去瓜地里玩现场采摘,这里不只有甜瓜,还有葡萄架,她俩都快玩疯了,指甲缝里的泥,不用刷子刷都洗不干净。 李泰前世好歹玩过烟花爆竹,他小时候经常把爆竹给拆开,对爆竹的结构还是很了解的,终于他研究出了双响爆竹,也就是俗称二踢脚的那种。 这个做法说来也简单,就是将火药卷在密实的纸张内,用土分隔成两层。底端的后门堵得不严,下层火药爆炸产生的气流“乒”的一声冲开后门,向下喷射。 向下喷的气流产生出向上的推力,将爆竹推向空中。这时候,导火线恰好又引燃了上端密闭的火药,又二次快速地燃烧导致爆炸。 “这玩意儿只能向上蹿,方向控制不了,怎么办?”李泰都没有一点欣喜,离他的目标还差一步之遥,他却摸不着门路了。 上辈子他也就见过爆竹而已,至于炮,只知道有,在电视上看过,也没人教怎么做,光知道炮得有个炮管,炮管得是铁的,现在的铸铁技术肯定是不行。 李淳风笑哈哈的摇着孔雀扇,打了个保票:“这事交给我了。” “你有办法?”李泰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冒着不可思议的光。 李淳风很享受这种被人崇拜的目光,他微微的点了点头:“方向问题我早就想过了,我只是没办法让它先蹿出去后爆炸。” 李淳风说着拿起笔开始画图,跟李泰一顿讨论,把李泰给说得一个头十五个大,干脆直接上手吧,就让李淳风拿实际的把他的想法展示出来。 又过了两天,李淳风和李泰再次来到山坡上,观看军士演示大唐的第一架火炮。 李淳风让人将火药装填在竹筒里,火药背后扎有细小的“定向棒”,点燃火管上的火硝,引起筒里的火药迅速燃烧,产生向前的推力,使之飞向敌阵爆炸。ъitv 这个大竹筒就放在炮车上,上下能动还能旋转三百六十度,想让它打哪个方向,它就打哪个方向。 “感觉打的还挺远的,快量量射程有多少。” 李泰就在山坡上看着,也看不出来一炮打多远,反正能射得出去就不错了,毕竟是第一架大炮,好歹它都将是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军士们去量了几遍,然后来向李泰汇报说:“太子,这个炮射程大约一百五十步到二百步之间。” “这么近啊。”李泰简单的换算一下,也就一百到一百四十米的样子。 李淳风拿扇子点了点李泰,笑道:“真不知足,这可不算近了,比一般的弓箭都要远。” “好吧,以后再慢慢改进就是,赶紧告诉父皇,让他高兴一下。”李泰喜滋滋的带着李淳风来到李世民的面前,李世民却是一脸愁容的坐在桌子后面。 李泰一看李靖、陆清、李云霞都在,他上前躬身一揖:“见过阿爷。”李淳风也跟着躬身一揖:“参见陛下。” “免礼。”李世民阴沉着脸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李泰笑着问道:“阿爷,何事忧心啊?” 第585章 臣请辞朝去旅游 按日子算,李承乾应该两天前就走在流放的路上了,老爹不会这会儿才想起来难过吧? 李泰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探询的目光在李世民的脸上小心翼翼的流连。 李世民勉为其难的笑了一下,吐出两个字:“好事。”同时指尖压着一份奏报,向前轻轻的推了推。 好事不应该笑吗?还能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李泰满腹疑团的拿起奏报,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 还真的是好事,是灵州发来的奏报,说是薛延陀的第二批聘礼已经接收完毕了,择日派人把那些动物赶往长安。 再有两个多月就到了说好的婚期,人家的聘礼也按约定分批送了过来。 如果一个月后第三批聘礼到位,人家到了灵州,咱们这边皇帝没去也就罢了,公主也没有影儿,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当然李世民并不是想去送亲,他只是发愁用什么做借口悔婚,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没找着对方的茬儿呢。 他不想直接就明着耍无赖,那实在是有点丢不起人,找茬儿是必须的,但是找茬儿的痕迹不能太明显了,对方也不犯点错,这可怎么办呢? 错误这回事,有的人,你拦着挡着不想让他犯错,你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都白费,拉不住拽不住的犯错。 可也有的人,你等着盼着想让他犯点错,任凭你许多大的愿,都抓不着他一丝一毫的过犯。 随便找个茬儿不难,问题是李世民想把错误归结到对方身上,既悔了婚,不用嫁女,又让对方哑口无言。 李世民倒也爽快,跟这些人没什么可藏瞒的,他就照直说了:“婚期日近,悔婚无由,你们说这可怎么办呢?” 李泰觉得咱们既然选择了耍无赖,那就明目张胆的耍无赖好了,找个借口而已,还非得那么冠冕堂皇吗? “就说他们的聘礼质量不好,牛、马、骆驼没到长安就病死一半了。” 李世民摇了摇头:“别说死一半,就全死了也怨不着人家啊,人家交接完了就是给过了,质量不好你们使者别接。” “那就说他们的聘礼不够数。” 李世民白了李泰一眼:“交接没有手续吗?人家手里没有证据吗?” “说他们没有如期到灵州。” 李世民叹了口气,斜眼盯着李泰说道:“你猜他们能不能如期到灵州?” “那就说公主有恙在路上耽搁了,让他们等几个月,他们等不起就回去了。” 李世民这回连话都懒得跟李泰说了,这未免太昭彰点了,要不是为了找个要脸点的借口,还至于犯愁吗?那还不如明说我耍无赖了,我就是骗你的。 “阿爷,这点小事不值得烦恼,交给我就是了。”李泰实在没把这么个借口放在心上,他笑呵呵的说道:“将仕郎研发出了咱们大唐的第一架火炮,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哦?”李世民一下站了起来,把桌子撞得一晃,两眼放着光的盯着李淳风,急吼吼的问道:“火炮是跟那个火药有关的吗?” 敢情李世民根本不知道啥叫火炮,这也正常,毕竟火炮是个新生事物,都没听过、没见过,李世民只是从一个火字联系到了火药,炮在他的印象中就是个抛石机。bigétν 李世民和李靖也考虑过,把火药放在抛石机上投掷到敌方阵营,可是点火的问题解决不了。 不点火抛过去等于是给敌人送战略物资,点火没等抛就炸了,就算焾线加长,也是在半空中爆炸,给敌人放个烟花有什么意义? 李靖也考虑过先把火药投掷过去,然后用火箭射上去使火药爆炸,但是军中能有几个神箭手呢? 这种做法就是在设想的时候,都觉得过于理想化了,要真的应用起来,那绝对会成为一个笑话。 李世民和李靖研究了两天,最终的结果就是放手让李泰和李淳风研究去吧,他俩还是研究如何使用他们的成果更好。 关于如何利用炸药惊敌、扰敌、伤敌,如何利用炸药声东击西,如何利用炸药摧毁对方的防御工事,他俩快研究出花来了。 “陛下亲自过去看一下就知道了。”李淳风微微一笑,按理皇上问到了,这正是个夸夸其谈,大肆表现的机会。 可是李淳风深知剧透是最可耻的,提前把真相说得清清楚楚,看的时候就没有期待感了。 “好,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李世民当时就忘了怎么找薛延陀茬儿的事,大手一挥,全都跟我走。 大家来到那个山坡,看到大唐的第一架火炮都很新奇,围成圈的欣赏起来。下面是辆车,可以推着跑,上面是一个架子,架子上面一个竹筒子。 “阿爷,你射一箭,看看这炮的射程有没有一箭之遥。”李泰递给李世民一张弓,还有一支箭。 李世民的箭法是相当了得的,生平最为得意的一项技能就是射箭。李世民接弓在手,顿时豪情万丈,他一下拉满了弓。 “嗖!”的一声,利箭离弦,弓弦都嗡嗡作响。 在战场上杀敌,射箭都是朝斜上方射,这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单纯的为了射的远,便平直着朝前射了一箭。 射完这一箭,他们几个人都向后退了很远,站到半山腰观看,一架火炮要四个军士操控。 有填装弹药的,有控制方向的,有负责点火的,还有个协调指挥的。 火炮是没有打击对象的,就是朝正前方发一炮,“怦!”的一声巨响,地面被炸出一个大坑。 军士跑过去量了量,然后向山坡上的人汇报,火炮的射程比箭要远五十步左右。 李世民高兴得哈哈大笑,他的箭术在大唐将星如云的情况也能算得上一流,可见这个火炮的射程相当的远了。 李泰就没那么兴奋,他以为一炮出去怎么不得打个几公里,没想到就是个一二百米而已。ъitv 可也是,李泰印象中的大炮,至少也是铁管的,这才是竹管的,慢慢来吧,射程和威力都可以慢慢提高。 对李泰来说,他觉得这架火炮的意义大于战力,毕竟它将成为有史以来的第一架火炮,这个必须要载入史册。 李靖兴奋的脸都红了,他双手抱拳,对李世民说道:“恭喜陛下,有此神器护国,我大唐四海升平指日可待了。” “十二年前若有此利器,不至有渭水之盟。”李世民心里除玄武门之事以外的又一根深刺,就是十二年突厥兵指长安,敌军打到了离都城仅有四十里。 当时李世民率领着李靖、李勣、高士廉、房玄龄、长孙无忌、尉迟敬德亲自来到便桥与突厥结盟,那一次结盟给大唐的发展赢来了时间,意义很重大。 不管后果有多好,不管后世怎么夸赞,那一次结盟始终是李世民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原因无它,就是打不过,但凡他手里有一架火炮,也敢拼一把。 若不是那一次结盟让李世民心里实在窝囊,也不至于刚缓过劲来,就派李靖和李勣把突厥给灭了。 “突厥算个什么,灰飞烟灭已久。”李靖忽然又一抱拳,很认真的说道:“臣请辞朝,臣年迈不堪大用,趁着这把老骨头还走得动,想四海之内到处走走。” 第586章 李家偏招白衣婿 李靖自从上次出征回来,就一直闭门在家,辞不辞朝他也是不上朝的人,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还需要特意打个招呼吗? “这,爱卿怎么突然要辞朝?”李世民都被他给说愣了,你这是想要一笔退休金还是出去旅游需要点赞助? “也没什么,就是想带云丫头四处转转,年轻人该多走走,长点见识。” 李靖这一句话说得李泰都跟着着急了,你要走就走,你怎么还带着闺女走?那陆清怎么办?等她不等她? 李泰急得直冲李世民飘眼神,李世民接收信号速度也挺快,一下就明白了李泰的意思。 李世民呵呵两声,笑道:“云丫头都双十年华了,你这当爹的还带着到处跑,要走也该成了亲,跟夫婿一起出去走走,你这老家伙还想一辈子不放手么?” “我也是这意思,奈何她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也没个人相中她。” “哈哈哈”李世民大笑起来,你早这么说,我早不就明白了吗?原来你就是想让我给你闺女指个婚:“这个容易,朕给云丫头指婚,你看陆清怎么样?” 陆清跟李云霞那都出双入对、形影不离的了,不瞎的都看得出来他俩是啥关系,皇帝这个顺水人情送的一点不费劲。biqμgètν “他不行。”李靖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直接就封门了。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惊了,陆清更是跟遭雷劈了似的,傻愣愣的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官职低微又没有亲戚靠傍,论门第他这辈子也配不上李靖家。 李泰也尴尬的看着李靖,急急的问了句:“是嫌他官小么?” 陆清有两次机会升官,第一次骊山之难他立了功,皇帝要赏他个将军,是李泰给拦了下来。 第二次李佑造反的时候,皇帝让陆清掌管皇宫禁军,结果李泰让陆清悄悄的去黔州给李承乾做个安置,陆清请了三个月的假。 他是请了三个月的假,结果四个半月才回来,什么岗位能一直给你留着?这一假把官给请没了。 李靖闻言大笑,李泰这个态度就代表着陆清前途无量了,这是明摆着要赐官,只要李靖说一句嫌陆清官小,陆清要做多大的官都能给。 当然官大只代表俸禄多,不代表有实权,但这代表着他拥有太子足够多的眷顾和信任。 李泰身为太子有权赐官吗?有的,李泰不只是太子,还是国策将军,在朝廷之外,他另有一套官僚体系。 他这个太子可比李承乾权力大得多了,古往今来比他权力大的太子,真的数不出来了。 李靖笑罢摇了摇头,说道:“太子殿下说反了,我想带着女儿女婿出去走走,他一个官身不自由,我想给云丫头找个白衣女婿。” “这”李泰没想到李靖给陆清出了这么个难题,这关只能靠陆清自己了,别人帮不上忙,李泰扭头对陆清说道:“是想穿官服还是想穿喜服,你自己选吧。”ъitv 李泰盯着陆清,手心里都替他捏把汗,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只要我在,你随时可以当官,媳妇娶不成可没有下一个李云霞了。 陆清犹豫,他犹豫的不是当不当官的事,他抬起头看着李靖问了句:“那我们还回京城吗?” 陆清想娶李云霞,这是毫无疑问的,除此之外他也不想离开京城,他想留在李泰身边。 “还没走呢,就问回的事,这个不好说。”李靖面沉似水,语气也很不善。 陆清转头看了李泰一眼,一咬牙,痛下决心,他抱拳长揖,对李靖说道:“既然娶妻须得弃乌纱,我情愿一世穿白衣。但有一言在先,国若有难,准我做军前卒、帐下吏。” 做个大头兵不算是官,做个府中小吏也不算是官,陆清可以不当官,但是如果李泰有需要的话,他不能有力不出。 “这不废话吗?国若有难,虽匹夫妇孺,亦不可坐视。”李靖眯着眼睛盯着陆清,就想看看他舍不舍得为了李云霞脱去官服。 别说陆清有太子宠着,就是在街上随便拉个普通人,只要是李靖的嫡亲女婿,随时能在朝里混个一官半职。 李靖一句话,皇帝必然给个面子,太大的官不敢说,比陆清现在这个小小校尉肯定大得多。 局外人都能看得清形势,当局者却不一样,你不知道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你不知道人家跟你玩真的还是在考验你,你要么真舍得,要么真放弃,要么真的赌。 甚至你都不知道你真的放弃了官职之后,人家是不是真的能把女儿嫁给你,别说什么当面承诺,薛延陀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那是皇帝亲口答应还下了婚书的,薛延陀的聘礼都一波一波的送来了,你看他成亲有望吗? 好歹人家真珠可汗是一方霸主,你陆清算个什么? 局外人都能明明白白选对路,当局者真的很容易做出错误的选择,好在陆清这个人没那么复杂,他不想那么多,李靖给他画个道儿让他选一个,他就实在的选了一个。 陆清转身就冲着李世民跪下了,拱手一揖:“陛下,臣请辞官。” 简单的人,简单的话,连个理由都不编,反正怎么回事,你也是清楚的,我何必绕个圈子说一堆没用的话? “哈哈,你真是个傻孩子。”李世民指着陆清笑道:“朕给你们指婚,你不用辞官,还要升官,不就想出去玩吗?朕准你的假,不限期,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长半个心眼的都知道这时候只需要说句“谢陛下厚恩”,再磕个头就行了,偏偏陆清是个死心眼,半个心眼也没长,他扭头看向李靖,李靖什么表情都没有。 陆清以为李靖是不同意,于是转过头来,说道:“非是臣执意辞君,也非是臣私心小家不顾大家,实是难舍锥心刻骨的梦中之人,臣愿抛富贵,但绝不负君恩。” 陆清的意思说的很清楚,他就是想先把媳妇娶到手,然后朝廷要是需要他做什么事,他都会去做,只是不做官也不要俸禄而已。 人单纯一点挺好,但要是太单纯就有点傻了。 皇帝给他封赏,看的是李靖的面子,太子给他封赏,看的是跟他结下的友谊,都不是看的他的本事,朝廷怎么会有用得着他,甚至非他不可的时候? “这个”陆清把李世民给整不会了,李世民看着李靖,不知道说什么好,特别想问问李靖,就这傻货,你还要吗? 李靖笑微微的点了点头,他挺满意,这世上聪明的人太多了,至纯的人都快绝迹了,这才是宝贝。 第587章 今天就是好日子 李靖微微的笑着,李泰也微微的笑着,不管在别人眼里陆清有多傻,他们都知道陆清不傻,陆清的傻是有方向的,他只对他在意的人傻。biqμgètν 高甑生够狡猾了吧?还不是照样被陆清耍的团团转,一纸告书就揭穿了他诬告李靖的真相。 长孙无忌够有手段了吧?他十次登门才让阎家同意跟魏王联姻,为了不让皇帝把阎婉指给李泰,陆清只是简单的把阎婉晾在客厅不管,然后让人监视并记录她的细小动作。 让皇帝知道阎婉连大家闺秀基本的素质都不具备,多一个字都不用说,皇帝就知道阎婉是绝对配不上李泰的了。 长孙无忌一次次离间李治和李泰的关系,以太子之位相诱惑,若不是陆清机灵,一次次擦去李治心头的阴霾,只怕李泰苦心经营的兄弟情就出现裂痕了。 失去一个李治的信任不大紧,他还没有翻天的本事,但是亲情牌变脏了的话,李泰失去的将是李世民的信任,那他的太子之位能不能到手真的不好说了。 无意中得知昝君谟、梁猛彪是长孙无忌送到李佑身边的,陆清一不揭发,二不声张,悄无声息的留下人证,在李佑被捕进京之后才把人证交到皇帝手里。 提前揭发的话,皇帝一声令下杀了昝君谟、梁猛彪,李佑也说不定会被强行监管,就没了李佑造反的大祸。 若是走漏消息,那娘俩一准会死于非命,没有人证他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他留到最恰当的时机出手,这就是一种智慧。 去黔州给李承乾做个安置,这种事不可以做到明面上,李承乾犯的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不能明着给他照顾。 下策自然就是不管他,上策就是管他不让别人知道,但必须让皇帝知道。皇帝不知道,那还管他做什么?李泰做就是做给皇帝看的,又不是真的为了李承乾好。 怎么让皇帝知道?李泰不能说,陆清也不能说,李泰的意思是就先去做,以后寻个恰当的机会再“无意”的泄露。 陆清不同意,他觉得机会不好寻,而且迟来的感动,还会不会是感动都不好说。现在皇帝知道你照顾李承乾,会觉得你顾念手足之情,觉得选你做太子是最对的选择。 若是很长时间以后,皇帝突然发现你暗中在资助李承乾,那时候他是心疼他的大儿子,还是痛恨他的大儿子,这个脉谁也把不准,万一他对李承乾最后一丝的怜爱已经消失了,你就是个不知好歹的玩意儿。 陆清悄悄的嘱咐了李治,李治第二天就把事办妥了,呆萌的一句“陆清的家在黔州啊?”准确无误的把信息传递给了皇帝。 对李治,陆清又何尝不是一边保护着,一边监视着? 李治看云飞的眼神有一点不对,陆清就敏锐的察觉到李治一定存了小心思,若不然你以为他真的是喜欢在房上睡么? 他没有机会第一时间向李泰汇报,李治打发他去安陆送诏令,他抬腿就走,不是他不想向李泰汇报,而是他清楚李治是故意打发他走的,如果他有一点拖延,搞一点小动作就会暴露。 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起码他已经破解了李承乾的试探之法,他会是个傻瓜吗? 只不过在李靖和李泰面前,陆清所有的心机都变成了隐藏属性。要知道朋友就是自己选择的亲人,女婿更是直接联姻的关系。 李泰不能接受一个在他面前戴着面具的朋友,李靖更不能接受一个在他面前耍小手段的女婿。 在亲人面前还重重防备、深深算计的人,是不是有点可怕并且有点可悲? 陆清不想活那么累,加上他知道在李靖和李泰面前,自己就算是玩命的抖机灵,也只能是个笑话。 既然比聪明比不过,那我返璞归真了,聪明是属于你们的,我就是个傻子,物以稀为贵,满朝你也找不着比我傻的。 阴谋、阳谋、计谋都是对外人的,对你们我就一颗素心。 你们给我真心,是我的幸运,算是真心换真心;你们对我只是利用,那我就做你们的棋子、你们的刀,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总之都是两利,只有相爱没有伤害。 李世民干干的笑着,面对这么个单纯的小伙子,他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好了,李泰笑着上前说道:“阿爷,干脆就如他所愿吧。” 李泰不在乎陆清是不是官,他随时可以回来当官,放他去追求自由的生活也未偿不是对他最好的祝福。 “那能行吗?”李世民才不能同意陆清彻底的辞官呢,李靖辞朝他挡不住,人家大门一关,左右也是不上朝,跟朝中的人也断了来往。 好不容易逮住他一个女婿,这要是放手了,以后渐渐的李靖这条线不就断了吗?biqμgètν “他说了算,我说了算?”李世民狠狠的白了李泰一眼,对陆清说道:“朕封你为明威将军,准你无限期的请假,特赐将军府一座,俸禄每个月给你送到府上,你爱什么时候还朝就什么时候还朝。” 陆清现在有两个官衔,亲勋翊卫校尉和昭武校尉,都是正六品上,明威将军是从四品下,直接官升五级。 随便换个人这都能乐疯,陆清却傻傻的扭头看向李靖,虽然没说话,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你要是不同意,这官我就不要了。 李靖抬腿一脚把他踹趴下了,故意怒气冲冲的喝道:“谢恩!” 陆清现爬起来,再规规矩矩的重新磕个头:“臣谢陛下厚恩。” “嗯。”李世民笑着点了点头,陆清喜气盈盈的站起来,他看向李泰,却发现李泰的目光停留在李淳风身上。 李淳风研究出火炮这么大的功劳,可一个铜板都没赏人家呢,陆清就娶个媳妇,一下子连升五级,李泰不知道老爹拿什么赏李淳风能让他心理平衡。 陆清也看向李淳风,恰好李淳风一回头,跟他四目相对,李淳风淡然的一笑:“贫道给你算个好日子,就当是贺喜的钱了,怎么样?” “多谢将仕郎。”陆清喜滋滋的一躬到底,李淳风笑呵呵的说道:“良辰就在今日,启程恰好明朝。” “啊?”李泰惊讶的跟要咬人似的,这不胡闹吗?现在都中午了,晚上成亲能准备啥?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挺好。”李靖笑呵呵的表了态,李世民笑着大手一挥:“那还等什么?赶紧把偏殿收拾出来,张灯结彩给他们成亲。” 李泰懵了,眼睛直往李云霞的肚子上瞄,不都说定亲到成亲得七个月以上吗?他们这么急,是不是有事? 他们一行人回到宫殿,下人们立马跟陀螺似的忙了起来,李淳风却把一张地图铺到了桌子上,食指在上面滑来滑去:“贫道掐指一算,你们应该沿着这条线,一路向北。” 第588章 寺里求赐麒麟子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没必要给对方演聊斋,别以为就你一个人聪明,谁也不比谁傻。 李靖一说他要辞朝远走,李淳风就已经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了。他看到了火炮,立马就想去照应照应周边的伙伴了。 以国家的名誉出手,那叫侵略,咱都是讲道理、讲仁善的人,哪能干那么残忍无道的事呢? 以个人的名誉出手,那叫抢劫,抢个大的,你们考虑考虑归降大唐,怎么样?抢个小的,你们知道大唐的火炮打人疼不疼了吧?那就消停消停怎么样? 李靖这一手就叫做赢了于国有利,输了唯己有伤。他对李世民的这份情义,已然超越了君臣,这就是赢了一起狂,输了自己抗。 李淳风看穿了李靖的想法,那你出去打劫不得有个目标? 我来给你指条道,听说真珠可汗正在往大唐送聘礼,从薛延陀到灵州,贫道掐指一算,大概要路过这么些地方,你不去瞧瞧?biqμgètν 李淳风的手指很灵性的在地图上一点:“这个地方风景秀丽,气候宜人,而且非常广阔,一点不挤,正适合去走走看看。” 他点的地方是薛延陀到灵州的必经之地,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 那些胡人最怕的就是这个地带,骆驼还好说,牛羊得有人给背着草料才行,还得有大量的水。 过了这片沙漠就离灵州不远了,而这片沙漠恰属于薛延陀的地盘。 李淳风自带一股神仙范儿,他极其认真的演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逗得大伙哈哈大笑,谁听说过沙漠风景秀丽、气候宜人? 李靖点指着李淳风笑道:“行,我就听你的,过去走走看看,风景要是不好,回来我扒了你的道袍。” 这会儿李泰才明白,李淳风为什么让陆清今天晚上就成亲,他不成亲的话,皇帝不能放心让他走,他要是磨磨叽叽的走结婚的流程,那就来不及去干扰薛延陀送聘礼了。 当然李靖可以稳稳当当的嫁女,哪怕十个月以后再出门“溜达”也没问题,但是火烧眉毛不得顾眼前吗? 皇帝这边正犯愁找不着一个体面的借口退婚呢,要是他们的聘礼没有如期到达,还用找借口吗? 李淳风说让陆清和李云霞今天成亲,李靖当即表态同意,李淳风就能笃定李靖要去什么地方了,去别的地方用不着这么着急。 去什么地方着急,不在于去什么地方,而在于去做什么,此时长安街上一乘精美的小轿,正慢慢悠悠的走着。 轿子里坐着一个身量纤纤、浓妆艳抹的女子,轿子边上跟着一个似女非男的小太监,抬轿的轿夫只有两个。 这气派真有点配不上顶着公主封号,嫁入长孙府的阎婉的身份,以往她出门都是前呼后拥的排场。 轿子至少是四人抬的,丫头那得两排,随从也得十几个,今天就只带了云飞一个人,算是纯纯的轻装简从了。 自从云飞来到长孙府上,他就发现这个如意公主的日子,并没有想像的那么好过,甚至可以说是糟透了。 阎婉在长孙府上就是个吃好的、穿好的、有足够的人身自由而已,她是一点实权也没有,任何事都没有人征求她的意见。 她每天就知道瞪大眼睛盯着长乐,长乐有什么好吃的,她必须有,长乐有什么好喝的,她必须有,长乐去哪儿玩了,她必须也去一下子。 她以为跟长乐有同等的享受就是真公主的待遇了,长乐掌着长孙府后宅内所有的权力,事不分大小都得长乐点头才能算数,这她都看不见。 她倒觉得什么事都去问长乐挺好的,省得她操心,她嫌管事又累又烦,反正什么好东西都不能把她落下就行。 整个长孙府里,没有一个人主动搭理她,她要是去谁那儿,谁就关门,一准是主人病了不便待客。 只有没来得及关门的,能热情的接待她,也就是好吃好喝的打发她到走,没一个跟她有话说的。 云飞看着都替她着急,你一天到晚争点什么玩意儿?吃、穿、住、用,那还用争吗? 不说公不公主的,就为了长孙家的体面,也不能让你吃糠咽菜,不能给你粗布衣裳。 成天盯着长乐吃啥,怎么不盯着长乐管啥呢?一把钥匙一把勺,你是啥也捞不着。 云飞劝她得想办法争权,而且别争鸡毛蒜皮的小权,要争就争大的。 她傻傻的不知道争什么,云飞告诉她先争当家的大权,要管仓库、管人事、管账簿,长孙家有什么事情的时候,要争着主事。bigétν 阎婉听着听着就来了兴趣,云飞说的对,可是她又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开始争,云飞帮她分析,长乐身怀有孕是个大优势,她也得赶紧怀上才行。 阎婉也不是不想怀上,都圆房这么久了,这肚子也没反应啊,她天天都和长孙涣一起睡,这是怎么回事呢? 云飞就给她上夜,云飞一连在她的卧室外间坐了七个晚上,都没听到一丁点除了呼噜声以外的动静。 成亲快一年了,竟然是这么个情况,云飞也是服了,这怎么能怀得上?云飞知道长孙涣是铁了心不想碰阎婉,劝长孙涣有点行动应该是没啥希望的。 云飞灵机一动,怀孕这回事,是个男的不就行吗?只要怀上了,长孙涣敢说他没碰过公主?这哑巴亏他吃不吃也得硬咽下去。 于是乎,他兴冲冲的到寺庙里烧了个柱香,顺便找一个眉清目秀、口齿伶俐的小和尚聊了半天的佛法,在铜钱的烘托下,气氛非常愉快。 这不第二天,云飞赶紧带着阎婉奔这座寺庙来了,来庙里烧香许愿的人特别多,求子也不少。 阎婉当然不能跟寻常百姓一样挤在人群里胡乱的磕头,云飞带着她穿穿绕绕,来到小和尚的寮房。 这小和尚的级别还不低,自己有一个院子,并不是跟别人一排的那种僧舍。求子是一件极其神圣的事,神圣的事必须先把院门锁死。 阎婉看云飞进院就把院门给锁上了,不解的问:“你锁门做什么?” “公主,求子需得做法才行,锁上门免得有人过来,打扰了做法。” “还得做法?”阎婉稀里糊涂的跟着云飞往前走,这时寮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的少年,虽然是个秃头和尚,却依然难掩一身风流。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是来求子的吗?” “正是。”云飞抢先答应了一声,对那小和尚说道:“这可是公主殿下,你要仔细些做法。”ъitv 云飞说着往前一推阎婉,轻轻的说道:“公主,快进去吧。” 云飞坐在台阶上,看着天边云卷云舒,两个轿夫坐在庙门的外的树荫下昏昏欲睡。 这时大街忽然人声鼎沸,人流汹涌的朝一个方向奔跑,纷纷携男带女的过去看热闹。 第589章 熟人见面不热情 大街之上纷纷乱嚷,黎民百姓都争着抢着的跑去看热闹,却原来是一位盔明甲亮的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慢慢的进城来。 那将军的身边自然簇拥着很多的人,身后跟着两队士兵,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彩。 进城的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去百济讨要说法的苏烈。 百济的使臣之子,曾经在去年的中秋节行刺他误以为是大唐太子的李泰,虽然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是这个行为绝对是大唐不能容忍的。 李世民向百济下了诏书,希望百济能识时务,就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拿出正确的态度来。 结果百济的态度极其强硬,说什么那个刺客是百济的人,必须交给百济处理,而如何赔偿大唐以及向大唐道歉的事,是一个字也没提。 李世民便派苏烈过去跟百济交涉,看看怎么解决这个事,人家实在不向咱低头,那咱就提个头过去呗,一刀剁了那个百济使臣之子,交给了苏烈。 苏烈走在路上的时候,百济就跟高句丽联合向新罗出兵了,苏烈到地方一看,小小的百济还把兵调走一多半,你这也没拿我当人啊。 你要是倾全国之力来揍我,你说那多过瘾,你这事整的,我都不好意思下手了。 “大唐的兄弟们”苏烈面对自己带来的五千兵马,大声的说道:“咱们来都来了,说啥也得上百济的都城溜达一圈,上马!”bigétν 苏烈这一路如同蝗虫过境,遇一城、占一城,过一城、夺一城,这仗打的,没几天功夫,苏烈对打仗都没兴趣了,这哪叫打仗?没有战争,只有占领。 马不停蹄的跑到了百济的都城,苏烈以为这回将迎来一场激烈的城池保卫战了,没想到这里没有对抗,只有欢迎仪式。 百济都城城门大开,耀眼的兵刃在城外堆积着,成群的牛、羊、马赶到了城外,百济的国君率领着百官走出城门。 苏烈这边正发懵呢,没见过这样的阵形啊,突然对方呼啦啦跪倒一片,人家直接投降了。 苏烈拿着百济国君亲笔写的书信,带着百济的使臣,赶着数万牲畜,浩浩荡荡的回转长安。 苏烈回朝,奏报送到了长孙无忌的手里,长孙无忌派人去迎接他进城,兵士自然是有人接管过去,分流回到军营里了。 将军还朝这种事,老百姓也就是赶上了就看个热闹,没赶上也没人急火火的非跑过来看了,主要是这种事太常见了。 这次与众不同,这个将军不光是带着人马,还带着牛羊,好几万头赶进长安城里,多有意思?大伙都是奔着看牲口来的。 人多自拥挤,长安街上堵得是水泄不通,上午出来进庙求子的如意公主,回到长孙府已经是天近黄昏了。 求子这回事,要想成功率高的话,做一次法是不行的,小法师说了最好连着做三个月的。 阎婉虽然有足够的人身自由,可以随便的出府,但是她也不能天天啥理由没有就往外跑,毕竟做法的事是不好摆到明面上说的。 第一天去庙里求子,第二天去庙里许愿,第三天出门逛个街,第四天回阎家看看,第五天就实在找不出啥理由了,只好中断一天。biqμgètν 断一天不要紧,一连七八天也没找到像样的理由出个门,如意公主愁的长吁短叹,这日子过的太苦逼了。 公主这都茶饭难下了,当然要请郎中了,小病不值得惊动御医,云飞也不知道在哪儿给请来个老道。 这老道三十多岁,看病还是有两下子的,搭脉诊视之后说公主是心焦气燥之症,给开了药方,又说这病光喝药不行,还得施针才能好。 于是乎这老道一连来了七天,每次都是他一进门就打发两个丫头去熬药,云飞守着门,他在屋里给公主施针。 第八天老道死活不来了,说是公主看上去没什么起色,他不给治了,治不好公主,万一治他个死罪,可怎么办? 如意公主不是那没良心的人,这病治的挺有效果的,病好了得去道观送个谢礼,再去寺里还个愿。 每次出门都得先想个理由,这实在是太难了,从寺里回来一晃又是三四天过去了,长孙府上开始张罗着要祭祖,云飞就撺掇阎婉赶紧抢着主事,这可是大事。 这回不用抢,长乐怀孕了,回避七月十五,不用阎婉抢着主事,长孙无忌就主动跟长孙涣说,让阎婉来张罗这个事。 七月十五的祭祖是很简单的,每年也都有固定的流程,阎婉接到这个事,可高兴坏了。 她才不按流程做事,她把这个事直接交给云飞去张罗了,她主要负责两件事,她要请和尚和老道来长孙府上吹拉弹唱,呃,不,念经超渡。 她就专门跑寺庙和道观,亲自挑选和尚和老道,挑得很仔细,货比三家嘛,她每天都去跑这个事。 好日子没过几天,七月十五也过完了,这可怎么办呢?ъitv 阎婉愁着愁着,忽然想到了一件大事,她是八月初一成的亲,她嫡亲奶奶是前一天去世的,这不是快一周年了吗? 祖母去世的时候,她奉旨成婚没能给祖守灵,这一周年不得给补上?她大哭大闹起来,非要去给祖母守灵。 孝字大旗举起来,谁敢说个不字?再说阎婉要离开长孙府,没谁往回拽,都恨不得在后面推一把。 阎婉收拾收拾高高兴兴的去给祖母守灵了,在祖母的墓地边上搭个帐篷,过了一晚上就觉得这地方不行,做法都毛骨悚然的。 第二天赶紧下山,一溜烟的跑回阎家去了,非要在阎家祠堂住,阎立本气得差点拿棍子打她,她才不怕,她理直气壮的给祖母守灵来了。 阎立本无奈只好让她住在祠堂,但是阎立本把大门给锁死了,不允许任何进入院子,院里只有她和她带来的那个云飞,吃食有人给送,但是门不开。 阎婉还想光明正大的请和尚道士过来做法呢,结果被囚禁在祠堂了,这怎么得了?她大哭大闹也没人理。 后来云飞发现祠堂后面的院墙很矮,翻墙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祠堂位于阎家的最后面,从后墙翻进翻出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因为墙外面是没人走的胡同。 每天二更时分就有和尚或者道士翻进,三更左右再翻出。 这一天夜里二更刚过,云飞在墙内接应着,墙外跳进来一个人,这都驾轻就熟的事,跟着走就是了,也不用说话也不用细看,更不可能打个灯笼。 阎婉闻声开门,满心欢喜的往前一扑,却被那人一把推了仰八叉,也不知是墙翻久了会透风,还是祠堂住久了会闹鬼,阎婉定睛看时,那人居然是个大大的熟人。 第590章 驸马脾气不大好 祠堂深处小径幽,荒田待耕牛。软倚轻偎相颤久,恼人最是鸡鸣两下休。 孤月繁星脉脉愁,恩郎作对头。结发夫妻何来恨?无端将那灵牌照脸抽。 自从云飞进了长孙府,阎婉就不停的折腾,今天庙里烧香,明天道观求子,都没人理她,也没人关心她到底在做什么。 七月十五祭祖,让阎婉主事,阎婉连个面都没露,所有的事都是那个云飞在指手画脚。 这些都没什么,长孙涣只以为阎婉是没有管理才能,没那个本事便都推给下人来做了,除了对她多了几分的鄙视,没有多想别的。 她突然提出要给她奶奶守灵,这真她奶奶的见鬼了。长孙涣要是再不多想,那就是纯粹的没长心了。 长孙涣派人盯着阎府,盯了几天发现阎府真的很正常,黑天白天都没有不该出现的人进进出出。 甚至他暗中买通阎府的下人,得知阎婉一进阎府就被锁在了祠堂,根本没机会扯什么别的。 可是这并不能完全打消长孙涣的疑虑,如果阎婉真的没什么事,她应该早就回长孙府了,她难道喜欢被囚禁在祠堂不成? 于是长孙涣派人悄悄的盯着祠堂,这倒是好盯,一下就盯明白了,长孙涣差点气出脑梗来。 今天晚上他就亲自带人,守在阎家祠堂后面的那片荒地,将将二更时分,一个老道鬼鬼祟祟的走了过来。 长孙涣让人钢刀压颈的把那个老道带到自己面前,那个老道倒是识趣,不用上刑就全招了,他跟阎婉也不是什么老相识,就是一手钱一手货的生意关系。 长孙涣怒气冲冲的翻过矮墙,不吭声的跟着云飞来到祠堂,阎婉敞胸张臂的往上一扑,冷不防被他推了个跟头。 阎婉一见来者是长孙涣,先是一惊,随后便有了胆气,我是公主哪有怕驸马的道理? 她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小脸一沉,怒气不息的冷哼一声,狠狠白了长孙涣一眼:“你来干什么?休要搅扰祠堂,赶紧给我滚。” 云飞把人带到祠堂前,他指了指门口方向,便悄悄的退到院门处,抱着个拂尘坐台阶上看星星。 忽然祠堂里传来刺耳的尖叫声,云飞并不在意,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显然是什么东西滚到地上去了。 云飞望了一眼祠堂的方向,这法做的有点激烈啊,听动静把供桌都给撞翻了,这个老道真是的,也不是让你表演捉鬼,整这么大动作干啥? 云飞估计可能是祠堂里光线不好,就那么一盏小油灯,连蜡烛都没点,只是公主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这声音是一声高过一声。 云飞站起来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个如意公主实在是太放肆点了,你叫这么大声,前院要是有人听到了,你说可咋解释呢? 云飞正胡思乱想,忽然听祠堂里面传出了哭声,云飞咧嘴一笑,拂尘一扫大腿,还是如意公主聪明,声大不要紧,咱哭不就行了吗? 给奶奶守灵,半夜还哭一个,哭的这么凄惨,这显得多孝顺,谁能想得到这是做法做哭了? 唉,云飞一声长叹,自己这辈子是没有机会做一次法了,他干脆捂住了耳朵,耳不听则心不乱。 时间不算长,祠堂的门一开,一丝昏黄的光透出来,云飞惊讶的一抬头,今天怎么这么快呢? 长孙涣从里面走出来,大步流星的奔后面的矮墙去了,云飞愣了一下,随即朝长孙涣招手,长孙涣根本没往他这边看,直接就走了。 云飞纳闷这个老道今天怎么连钱也不拿就走了?这时又传出了阎婉的哭声,云飞更纳闷了,法都做完了,咋还哭? 他赶紧朝祠堂快步的走去,进门直接吓了他一大跳,供果、茶盏滚的满地,香炉也倒了,供桌也倒了。 如意公主这回可不如意了,她狼狈至极的趴在地上痛哭,头发也散了,衣服也扯坏了。biqμgètν 屋里只有墙角的两盏油灯亮着,桌上的油灯也灭了,云飞赶紧过去拿起一盏油灯,这么一照差点把油灯扔了,这哪是什么公主?这分明是个活鬼。 脸上跟开了染房似的,嘴角一片鲜红的血迹,露出来的肌肤不是青就是紫,从上到下找不到没变色的地方。 “公主,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云飞实在不敢相信那老道居然敢打公主,就算公主有点啥特殊癖好让他动的手,他也不敢动这么重的手。 可是眼睁睁看着公主这一身的伤,铁定是那个老道打的了,怪不得他走的那么快,连钱都不要了。 云飞一边伸手拉阎婉起来,一边安慰她道:“公主放心跑不了他,明天我就带人砸了他的道观,诛他九族给公主报仇。” “你也不看清是谁就往这儿领。”阎婉哭着抱怨云飞,云飞有点懵的说道:“这事也没有别人知道啊,不是他还能是谁?”biqμgètν 阎婉恶狠狠的说道:“不是道人,是长孙涣。” “啊?”一听是长孙涣,云飞不由得大惊失色,原来长孙涣知道了,这回完了,这要是再回长孙府,他非整死自己不可。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可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先发制人才行。云飞扶着阎婉慢慢的往内室走,轻声的问:“公主,你有何打算?”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这事他知道了,肯定就没有机会了,先养好伤再说呗。”阎婉知道她这事怕人知道,只能先躲在这里悄悄养伤了。 “你是公主,岂有任人欺辱之理?这事绝不能饶他,你不治服他,以后就没你的好日子过了。” 阎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谁愿意受这窝囊气?咱不占理不是吗?长孙涣要不是拿准了自己不敢张扬,给他一百八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朝自己动手。 “还不都是你?做事也不知道谨慎些,要不是被他抓住了把柄,你当我怕他么?” 云飞扶着阎婉轻轻的坐下,轻轻的劝道:“公主你可真好唬,他能抓着什么把柄?俗话说捉奸得捉双,他来的时候这里有别人吗?” 对呀,阎婉好像才反应过来,长孙涣从来到走,除了打人的时候骂了几句脏话,正经话一句没说,可见他手里也没啥实证,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他敢打我,肯定是抓到那个道人和小和尚了吧?” “他在外面抓个人,就可以说什么是什么了?”云飞阴狠的一眯眼,说道:“公主你就是在宫里生活的时间太短了,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皇家,你放心吧,这回长孙涣要不一步一个头从长孙府磕到你脚底下,你就别饶他。” 第591章 殴伤公主什么罪 陆清跟李云霞并肩坐在床上,红色的纱幔轻轻的飘动,大红的桌布透着浓浓的喜气,红毡铺地,到处都贴着红色的喜字,儿臂粗的龙凤喜烛“啪啪”爆着灯花。 “实在是太委屈你了。”陆清这话说的,真是一点不亏心。没有谁的婚礼能如此的仓促、如此的简单了。 一下午的时间,宫女们忙得要起飞,总算给这一对新人做好了喜服,刺绣是来不及了,就是纯纯的红色喜服。 仗着这山上什么工匠都有,李泰命人现给新娘打造了一顶凤冠、一副耳环、两个手镯,款式来不及挑了,啥快整啥就行。 能戴着热乎的首饰出嫁,李云霞绝对是天底下头一份了,婚礼简化到就只拜个天地。 给皇上磕个头,给李靖磕个头,就被推进洞房了,什么相亲、定亲、接亲、送亲、迎亲一律的没有,甚至连一顿像样的喜宴也没有,就是平常的皇家宴席。 热闹倒是挺热闹,这山上凡是能离岗的人,全都聚到一起吃了一顿晚宴,吃的都一样吗?当然不一样,全吃一样的宴席,光是备料都备不齐,但是酒是一样的,每桌都有御酒,可以敞开了喝。 “有什么委屈?这不挺好的吗?”李云霞也不在乎那些虚礼,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比拥有一场盛大的婚礼重要得多。biqμgètν 李云霞本身也是个粗线条,不是那种细腻的闺门少女,她对仪式感没那么强烈的要求。 “婚礼以后我一定寻机会补给你。”陆清设想过一百次、一千次,自己成亲会是什么样,就没有一次是这个样。 他倒没什么,他只是觉得真的太委屈李云霞了,人家是国公之女,本该拥有一场无比奢华的豪门婚礼,结果就因为嫁给了自己,婚礼都简陋到约等于无的地步了。 “婚礼一辈子只能有一次,哪有补的道理?”李云霞轻轻一笑:“明天咱们就走了,时间这么紧急,你只管跟我罗嗦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对。”李云霞一句话说得陆清心花怒放的,这可是洞房花烛夜啊,哪能傻坐着闲聊呢? 陆清猛然间心头鹿撞,小心脏跳得特别急,他欢喜的朝身边人扑了过去,恰好李云霞“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陆清扑了个空,他愣愣的抬起头。 李云霞也吓了一跳,这人怎么回事?她惊讶的看着陆清,问道:“你要做什么?” 陆清无奈的苦笑,反问道:“你要做什么啊?” 李云霞诧异的看着他,说道:“收拾东西啊,明天就走了,不清点一下还少什么,难道半路回来拿?” “可是这是我们的洞房之夜啊。”陆清无语死了,婚礼没有也就罢了,连洞房也免了,这还叫结婚吗? “哦。”李云霞这回明白陆清是想要做什么了,她就爽朗的笑道:“这次委屈你了,洞房以后寻机会我一定补给你。”ъitv “哈哈哈”陆清赶紧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笑道:“行啊,给补就行。” 第二天陆清早早的过来给太子请安,李泰起的也很早,起码陆清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洗完脸了。 “二郎,我要走了,你有什么要吩咐的吗?”陆清一步没动,已是满腹离情,他恋恋不舍的看着李泰。 李泰只是微微的一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遇事别太较真,玩的开心就好,安全的回来,其余的都不重要。” “嗯。”陆清重重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我去跟晋王告个别。” “跟晋王这么亲,干嘛先来见我呢?”李泰阴阳怪气的冲里间挑了挑眉毛,陆清立马明白李治是在这儿睡的了,说不定他还醒着赖床呢。 陆清故意很严肃的说道:“先来见你是官礼,你是太子当然先来拜你,我跟晋王才是第一好的。” “哟,行,那你去吧,我可不敢耽误你。” “告辞。”陆清冲李泰拱拱手,抬腿就往外走,他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身后传来李治的声音:“陆清,我在这儿呢。” “晋王殿下?”陆清转过身来故作惊讶的问:“你怎么在这儿?” 李治摇头晃脑的走出来,笑嘻嘻的对陆清说:“我二哥太坏了,故意让你白跑。” “他又不跟我第一好,我凭什么告诉他?”李泰白了陆清一眼,随后他们三个哈哈大笑。 “你们逗我。”李治故意装作神秘的样子看着陆清:“我知道你不是跟我第一好,你跟霞姐姐第一好了,对不对?” 陆清没想到李治能从这条道上杀过来,他愣眉愣眼的看向李泰,李泰也笑着问道:“对不对啊?” “不可能。”陆清非常仗义的一拍胸脯:“到什么时候,我都跟晋王第一好。” “哼,你为了跟她走,官都不做了,你要真跟我第一好,你就跟我走,我给你官做,怎么样?” 李治好的没学会,学会挖墙角了,还不挖二哥的,挖上李云霞的了。 “这个,我,呃”陆清费劲巴拉的想个理由:“我昨天都答应人家了,你要是早点说,我肯定不答应她。” 李治才不信他的鬼话,可也没有真的为难他的意思,李治就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好吧,你要真跟我第一好就早点回来。” “一定!”陆清笑吟吟的握了握拳。 李世民召大家一起吃了顿早饭,然后就送李靖他们三个下山了,他们三个人自然是纵马疾驰而去,过了没几天皇帝也带着众人回到了皇宫。 第一天上朝,第一个奏事的人就是凯旋的将军苏烈,他朝上一揖,说道:“臣直抵百济都城,百济王开城门相迎,说愿按岁纳贡、向唐称臣。” 百济使臣急忙走出人群,深深的鞠躬,高高的举起一个卷轴,齐公公接过卷轴放到龙书案上。 李世民打开一看,不由得哈哈大笑,原来苏烈连破七城,势如破竹把百济给吓破胆了,百济现在和新罗一样,都是大唐的藩属国了。 听说这个好消息,满朝文武都开怀大笑,笑过也就没什么了。 大唐的藩属国实在是不少,多了个百济而已,大家都麻木了,不过苏烈这仗打的确实是漂亮,战果也足够丰硕。 李泰脸上也笑着,心里却不是很满足,仗打到这个份上,怎么能让百济成为藩属国呢?应该把它纳入大唐版图才对嘛。 李世民给了苏烈不少的赏赐,又封他为太子左右卫率,正式成为东宫的属官,专门负责保卫太子的安全。 回到皇宫之后,李泰最主要的工作就是为了迎接大婚而装修,东宫没有做什么大的变动,就是刷刷漆、换换幛幔什么的,在节俭为主的原则下,有个焕然一新的气象就行了。 时光如水静静的流,这一天东宫总算收拾个差不多了,李泰把李世民请过来,一起看看成果。 李世民很认真的看了一遍,刚要提几条意见,陈文远远的“跑”了过来,看他猫个老腰的姿势,像是要百米冲刺一般,那速度一百米得有七百个脚印。bigétν “陛下,云飞来报,如意公主被驸马殴伤。” 第592章 这事不大好解决 公主被驸马殴伤,这听起来怎么感觉比公鸡下了蛋还要新奇? 自从盘古开天地,也没听说过有公主被家暴的,别说殴打,就是不给公主行礼都是大错,骂一声都是死罪了,还敢殴?还殴伤? 皇帝的女儿被殴伤,这是对皇家威严绝对的挑恤,别说是不是亲生的,顶着公主的封号就算是公主,打公主就是打皇帝的脸。ъitv 任凭哪一个皇帝听说公主被殴伤,都会龙颜大怒、暴跳如雷,不诛驸马九族也得抄驸马的家。 李世民闻报,转头看向太子,然后父子两个哈哈大笑,笑弯了腰、笑红了脸,笑得,嗯,很不成体统。 李世民一脸幸灾乐祸的笑,满是不怀好意的眼神,大声的对太子说:“看样子,你舅舅家这儿媳妇不怎么省心啊。” “这可是我舅父精挑细选出来的,好的天底下都没有第二份,阿爷,你可不能同意他退货。” 陈文这一句报,让李泰心里这个舒坦,长孙涣你好样的,李泰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的,给他点了个头号的大赞。 “退货?”李世民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这么新鲜的词汇用在公主身上,他刚收住的笑又释放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说道:“退货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光笑不行,还得解决问题,这问题怎么解决?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李泰,李泰预感到事情不好,连连摆手:“别看我,跟我没关系,这事我可不管。” “什么叫跟你没关系?跟谁有关系?你的意思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呗?”李世民只想看看笑话,不想管这烂事后。 这事没法管,轻来轻去显得皇家软弱好欺,前有李承乾造反能活命,后有长孙涣打公主不论罪,那还要王法干什么? 真要伤筋动骨,又显得皇帝借题发挥,人家不过是小夫妻闹点矛盾,你就把长孙家如何如何了,让臣子跟着寒心。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让舅父解决一下挺好的。”李泰憋不住一脸坏坏的笑,这事不大,但是可挺棘手。 李世民不可能下重手,太轻了的话,脸面上还过不去。 这事交给长孙无忌的话,长孙无忌也为难,轻了说不过去,重了下不去手,这事一掀起来的话,最轻也得弄死长孙涣,长孙无忌能干吗? 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既然谁站出来主持这个公道谁为难,那就让长孙无忌为难去吧。 “嗯。”李世民微微的点了点头,这个主意不错,长孙无忌当初把阎婉夸的那么好,现在就让他闹心去吧。 李世民对陈文说道:“此乃长孙家事,着人送信给长孙司徒,朕不管。” “是。”陈文躬着身子,点了一下头,慢慢的向后退了三步,还没等他转身,李泰说道:“顺便传御医过去看看公主的伤势如何。” 李世民看了李泰一眼,你不刚说完不管吗?李泰懂李世民的疑惑,赶紧说道:“咱们可以不计较,不能装不知道啊。” 长孙无忌要是以为皇家不知道,那可好办了,只要把阎婉整住,家丑不宜外扬,什么事都没了。 就阎婉那个傻娘们有啥不好哄的?都不用给她什么实惠,几句好话就哄懵她,哄不住就吓唬,实在不行,公主还能暴毙呢嘛,急病神仙也没招。 李泰必须给长孙无忌一个信号,这事我们已经清清楚楚了,我们不发声就是看你什么态度,这样才会让他左右为难,瞒也瞒不住,扬也不敢扬。 轻了别说皇帝好不好说话,群臣都不饶你,重了别说什么抄家灭门,哪怕只杀一个长孙涣,那也是摘心动肝一样的痛,根本承受不起。 李世民看着李泰就忍不住呵呵的乐,这个儿子简直是吃乌鸡长大的。 表面上我大仁大义放你一马,我都没站出来向你长孙府讨什么说法,事实上直接一根刺给你噎到嗓子眼,我就看看你是吐还是咽。 李世民一摆手:“按太子说的办。” “是。”陈文转过身,一路小碎步的倒腾出去了。 云飞提溜着一颗心,忐忑不安的在门口等着,他必须把这事捅出来,不能悄眯眯的就跟着阎婉回长孙府,那长孙涣绝饶不了他。 他必须在回长孙府之前,先把长孙涣治卑服的,一定要让他知道知道得罪公主的下场是什么,起码让他不敢把自己怎么样,甚至让他处处看自己的脸色才好。 远远的看到陈文慢悠悠的往出晃,他心急得很,又不敢往前迎一步,皇宫里可不是随便可以多走一步路的地方。 好不容易等到陈文磨蹭到了面前,他急忙深鞠一躬:“陈公爷辛苦了,陛下怎么说的?” “呵”陈文拿拂尘打了打裤腿,撩眼皮瞄了他一眼,慢声细语的说道:“你个猴崽子混的行啊,真是攀上高枝了,我现在都得给你跑腿儿。” “公公说哪里话来?可不折煞我了。”云飞说着话,从袖筒里摸出一枚小金锭,轻轻的扣在陈文的手心:“公主有命,不敢不来而已。” 陈文又不怕门口的侍卫看到,他就大大方方的掂了掂这个二两重的金锭,大大方方的往袖子里一塞。ъitv “陛下说此乃长孙家事,交给长孙司徒处理就是。” 陈文这一句话说得云飞心里冰凉,原来皇家根本不拿阎婉当人,她挨揍人家都不管,连前因后果都懒得问,这回算是彻底完了。 这时陈文笑呵呵的拍了拍云飞的肩膀,又说了一句话。 “陛下夸你小子会办事来着,知道先来透个信,这要是让公主早朝的时候,闯到金殿上去撒泼,可就不好收场了。” 云飞可不是傻子,一下就听明白了,这事要想往大里闹,那得到金殿上告,往后宫递个信,他们不就悄悄解决了吗? 云飞赶紧深深的鞠躬,连连作揖:“多谢公公指点。” “咄,什么指点?”陈文抬手用拂尘点了云飞的肩窝一下:“我不过是传了句话而已,都是陛下说的。” “是,是是是。”云飞连声的应着,赶紧的退了下去,快速的出了宫。 陈文一晃拂尘叫过来两个小黄门子,吩咐他们一个给长孙无忌送信,一个去请御医到阎府检查阎婉的伤势。 陈文转过身,走回殿门以内,刚走了几步,身后忽然有人喊道:“陈公公留步。” 陈文回头看时,却是一个小黄门子扶着魏征马上就走到殿门了,陈文赶紧快步走了回来,笑呵呵的微微躬了躬身:“郑国公是来找陛下的还是找太子的?” 第593章 很正经的说孝道 魏征当然是来找太子的,魏征要是来找皇帝的话,就算皇帝不在,他也是在两仪殿等着,最多打发人告诉皇帝一声他来了。 皇帝要是不忙或许会召他过来,也或许会让他等着,皇帝要是忙,自然就告诉他先回家去了,他怎么也不能追着皇帝的屁股跑,又不是天塌了。 陈文故意这么问,就是说如果你魏征是来找皇帝的,那就跟我进去,皇帝在里面呢,你不能让皇帝出来接你吧? 如果你坚持说你是来找太子的,我就进去通报,太子肯定出来接你,不过你明知道皇帝在里面,还摆这么大的谱,你觉得真的好吗? 魏征点指着陈文,笑呵呵的骂道:“你个老滑头。” 陈文就憨憨的傻笑着,也不回声,他上前搀扶着魏征,一起往殿内走着。 李世民看着粉刷一新的东宫,忽然问了句:“我听说那两个密室,你还留着呢?” “嗯。”李泰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那都是花大价钱砸出来的,毁了可惜。” “酿酒的留着可以,那冰室留着干嘛?” 这个事李世民特别不明白,要是换了别人,当上太子的第一天,下的第一个命令就得是拆除那两个密室,起码那个冰室绝不能留。 “那个冰室设计的极其合理,现在一点硝石都不用往里添,自循环完全够用。”李泰很认真的看着李世民,心平气和的往下说道。 “成物不可损毁,我自己是舍不得花那么大的价钱建冰室,既然有现成的,那就用呗,储存些水果、蔬菜什么的,能放个几年不坏。” 这倒是真的,该说不说的,那冰室建的确实是不错,只不过就算是再好,谁能允许自己家里,放个别人的墓室?还是称心那种人的。 李世民眉头一皱,问道:“你就一点不嫌弃吗?就算需要个冰室,我也砸了它,我认可多花点钱,重建一个。” “跟天过不去、跟地过不去、跟人过不去,我都能理解,那咋还能跟钱过不去呢?”李泰微微一笑:“有什么可嫌弃的?那个小木屋拆了,里面的东西都扔了。” 李泰并没有彻底的清除小木屋,只是把红色的门换掉了,里面的东西确实都扔了,但那个门的位置没动,那是提供宝藏方向的标志物。 正午的骄阳有点毒辣辣的,外面像着了火一样的炎热,屋里有风扇还凉爽些,李泰似乎是为了体现一下冰室的重要性,特意让人去冰室取了两个甜瓜剖开。 李世民尝一口冰镇的刚刚好的甜瓜,这滋味美妙得无法形容,这会儿谁要说拆除冰室,李世民第一个表示反对。 李世民可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冰凉凉的甜瓜,他问道:“你不是天天吃这个吧?” “怎么可能啊?冰室刚清理出来,这些瓜是昨天才运进宫里来的。第一块当然是先孝敬阿爷,我还没尝过呢。” 李泰叉起一块,笑嘻嘻的往李世民面前一递,李世民心满意足的接过来,刚要就口,看到魏征走了过来,他心里一惊,嘴没咬住瓜,倒把瓜给弄得掉到了地上。 李泰一看,这是老年痴呆症又犯了,他急忙蹲下捡起瓜块,李世民“啪”的一拍桌子,板着脸说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李泰拿着瓜块刚站起来,一下被骂愣了,我怎么不懂事了? 他看看手里的瓜块,本来是想扔到垃圾桶里的,看来父皇是不同意浪费,于是他赶紧解释:“我没想扔,我是想洗洗。” 李世民一看,李泰跟自己这是不在一个频道上,他一脸严肃的点指着桌子上那两盘切得很均匀,摆得很整齐的瓜块,十分正经的开了口。 “这谁都没吃过的好东西,你怎么敢先行享用?” 李泰闻言面皮直抽,这还讲不讲理?我不都说了嘛,第一口是你吃的,第二块我也递给你了,我现在也就是闻了两下,我一口也没吃呢。 这时陈文扶着魏征,已经快走到房门了,李泰感觉脸上发烧,后背冒火,他想去迎接魏征,这正挨训呢,也不敢动。 “傻站着干什么?”李世民龙颜不悦的皱紧了眉头,喝道:“一盘送到献陵,一盘送到昭陵,快点!这还用我告诉你吗?” 李泰这回明白了,原来老爹是怕魏征骂他啊,这皇上当的,胆气也不大呀。李泰赶紧把手上那块瓜扣在手心里,恭恭敬敬的一躬身,应道:“是。” 李泰小心翼翼的一手端起一个盘子,向后退了三步,刚一转身,李世民又吩咐道:“再切两盘来,朕今天要与郑国公,一同品尝品尝这时新的瓜果。” 李泰赶紧再转回身,再鞠一躬,再应一声:“是。”一转身就和魏征面对面了,李泰微微笑着又微微一躬身,然后无声且快步的走了出去。 魏征上前来拱手一揖,说道:“参见陛下。” “免礼,坐吧。” 李世民笑着一摆手,魏征慢慢的坐了下来,明知故问:“何事对太子发这么大的脾气?” “那个冰室你知道的,他舍不得拆,用来储存水果了,时新的瓜果也不知道先送往献陵、昭陵,巴巴的请我先吃,他递给我,我给扔了,在我跟前献的什么殷勤?” “太子做的很好了,孝道在于心,也不必拘于形式。”魏征心知肚明的清楚李世民就是在他面前装样子的,肯装也行啊,肯装也说明心存敬畏。 李泰很快就回来了,大家一起吃着冰镇的甜瓜,聊着天。 魏征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就是他主编的《隋史》已经完稿了,他觉得李泰编书经验丰富,想让他给校校稿。 按理这是魏征有求于太子,可魏征一点这个觉悟也没有,他根本不知道啥叫低姿。 他就直接给太子布置了个任务,而且重点强调,必须李泰本人亲自校稿,否则人家还不稀得用他了。 魏征就让李承乾写个检讨,人家一直拖到被废,都没写一个字,这又给李泰留作业来了。 李泰态度就好得多了,简直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千恩万谢的答应帮人家校稿,并且一再保证一定逐字逐句的校稿。 李世民的脸上一直挂着亲切的姨母笑,看我这儿子态度多好,这回你这个老山羊鼻子该没话说了吧? 魏征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不知足的补了一句:“凡有所思所想必须写出来,形成文字交给我查验。” 给历史书校稿,还得写感想?李泰忽然想起了前世学校组织看电影,还得写观后感,李泰没别的话说,自然是高高兴兴的应承。biqμgètν 接下来这一下午,李泰就没别的事做,关小黑屋了,一边校稿,一边写感想,忙到半夜才去睡觉。 第二天清晨和往常一样,拉着李治去金殿听政,没想到刚一进入大殿就见到一个熟人。 第594章 各打各的小算盘 大兴殿,也就是常说的金銮殿上,一共有三把椅子,头一把在最前面,就是皇帝专用的龙椅,另外的两把在群臣位置的最前端,左面是太子的,右面是晋王的。 通常情况下,李泰和李治都在百官进殿之前,先从侧门进入大殿,坐好了等着群臣进殿。 今天爷仨在偏殿多聊了一会儿,大殿的门都开了,他们还没动地方,索性就等到大殿上人齐了,李泰才带着李治从侧门走进来。 一进门就见一人站在李治的那把椅子后面,百官上朝是按爵号高低从头往后排的,并不是按照实际官职的大小。 “啊?”李治一扯李泰,指着那人说道:“那不是三皇兄么?” 李泰一下甩开他的手,笑道:“还不过去见礼?嚷什么?” 李泰和李治双双快步朝李恪走去,李恪笑盈盈的看着他们,再次站到金殿上,真的是感慨万千。 李恪向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躬身一揖:“拜见太子殿下。” “三皇兄”李泰轻扶一下,说道:“免礼。” “见过三皇兄”李治笑嘻嘻的拱了拱手,问道:“三皇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入京的。”李恪笑着上下打量了李治两眼:“你都长这么高了。” 想多说两句也来不及了,殿角传来了脚步声,李泰只得冲李恪笑笑,便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李治也迅速的坐下,还回头仰望着李恪,李恪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好。 李治很淘气,不时的回头看李恪两眼,李泰就老实得多了,一下也不回头,一眼也不看他身后的亲舅舅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实在也没什么好看的,可以说他那脸几乎是没法看了,倒不是毁了容,而是他的表情阴郁得无法形容。 昨天好好的在家休息,晃着躺椅、吹着风扇、看着歌舞,美滋滋的日子过挺乐呵的,突然一个晴天霹雳就砸脸上了。 宫里来人给送了个信儿,说是如意公主被驸马殴伤,御医已经到阎府验伤了,皇帝让他自己解决这个家务事。 这特么是家务事吗?这是涉及到灭门大罪的家务事,长孙无忌闻言,第一反应是不信,可是宫里人来传的话,也由不得他不信。 长孙无忌马上让人把长孙涣给抓到自己面前,长孙涣喝得醺醺大醉,别说站不住,连坐都坐不稳。 长孙无忌问他话,他倒还清醒,就是不说实话,咬死了跟他没关系,他什么不知道。 两盆冷水浇上去,再问他,说话稍微清楚一些了,还是不说实话,就说他没打过人,他没见过阎婉。 “唉。”长孙无忌重重的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也真是的,要出手就干净点,连那个阉货一起打死,不就死无对证了?” 长孙涣虽然喝得很醉,还能听得明白话,他努力的向上撩眼皮,眼神发直的盯着老爹,问道:“阎婉死了?” “嗯,被殴伤至死,云飞指证是你干的,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不可能。”长孙涣一摆手差点把胳膊甩出去,舌头发硬的说道:“他凭什么指证我?他根本就没看出来是我,都是那个贱人跟他说的,一,一面之词。” “啪!”长孙无忌把手里的茶盏狠狠的摔到地上,指着长孙涣大喝一声:“给我拿下!” 长孙涣毕竟是酒喝得太多了,大脑不会转弯,一句话就诈出实情来了。什么叫没看出来是你?那不还是说你出现在现场了吗? 长孙无忌这一刻心突突的比机关枪都快,他扶着扶手都差点坐不住,看着家丁把长孙涣双手背剪在身后,摁着他跪下,长孙无忌哆嗦得嘴唇都发青了。 他指着长孙涣破口大骂:“你个不成才的东西!你还能怎么蠢?你非要把长孙家连累到祸灭九族才甘心吗?” 长孙无忌从来没生过这么大的气,也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么慌。 这事要是长孙涣昨天回来就向他汇报的话,他有一万种办法把事情压下去,现在皇帝知道了,怎么压? 压不下去就只能正面解决了,正面怎么解决?如果是平民百姓的话,别说打伤就是打死,只要赔偿给的到位,都能解决问题。 可是打伤了公主,你怎么赔偿?偿命吗?偿几条?灭族是不可能的,皇帝要是奔着灭族使劲,也就不会让他来解决问题了,那就直接发兵过来了。biqμgètν 长孙无忌猜度皇帝没有闹出人命的意思,但是这回怎么都得出把大血了,现在不是说阎婉那一身伤值多少钱,现在是必须掂量清楚长孙涣这条命值多少钱。 不管怎么说阎婉的态度都是最重要的,如果她往死里咬长孙家,这把就必须伤筋动骨了,如果她能原谅长孙涣,那就好办得多了。 毕竟她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长孙无忌更清楚李世民对阎婉一点感情也没有,把她封个公主嫁到长孙家,名义上是给长孙家添点荣耀,其实还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填堵? 自己只要到皇帝面前卖卖惨,说说阎婉进门以后,自己堵的都没缝了,让皇帝觉得气出得够了,这事也就不算个事了。 无论如何得先去看看阎婉的伤势如何,长孙无忌把长孙涣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塞进轿子里,路上才想起来问问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动的手。 长孙涣支支吾吾的不肯说,长孙无忌干脆直接挑明了的问道:“是不是她躲在阎家跟别人私通,让你知道了?” 气人的事,阎婉干的多了,长孙涣对她只是冷漠,她爱干什么干什么,长孙涣尽量不跟她接触,连跟她说话都仅限于给公主见礼,除了不得不说的话,就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长孙无忌都不用调查,能把男人气到血上头的事也就那么几件,除了杀亲的血仇,也就剩下被绿了呗。 长孙涣见老爹已经说破了,便直接坦言了阎婉跟和尚、道士私通,被他发现了的事。 “我见过铁树开花,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傻瓜,明明是她没理,现在活生生的变成了你有罪。” 长孙无忌捂着胸口,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来自心窝的疼痛:“我要是阎婉的话,我都得烧高香、磕大头感谢你啊。” 轿子才到阎家门前的胡同,长孙无忌就下了轿,押着长孙涣一步步走到门口,也不摆架子了,不用人家出来迎接,跟门子打个招呼,自己就进去了。 阎立本这会儿也正在风中凌乱呢,他是御医上了门,才知道阎婉挨了打,阎婉要只是阎婉,挨打也不是什么大事。 现在人家是公主了,在你阎家挨了打,你怎么也脱不了一个保护不力的罪名,何况阎立本还把她锁在了祠堂。 听下人来报,说长孙无忌快到内院了,阎立本以为长孙无忌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呢,差点吓抽。 见面才知道阎婉是被长孙涣打的,阎立本敢追究长孙涣什么责任吗?他是啥话也不敢说。 门是打开了,但是阎婉拒绝跟长孙家的任何人见面,御医、侍卫把祠堂围得水泄不通。 长孙无忌也不敢硬闯,这时候哪敢再得罪阎婉一分一毫,让长孙涣在祠堂前面跪了一下午。 阎立本说不动也劝不了,就友情给提供了好几个厚厚的棉垫。 长孙无忌就站在祠堂门外,好话说了好几车,让阎婉回长孙府养伤。 阎婉多少有点意动,小声的跟云飞说:“要不就回去吧,见好就收得了。”阎婉生怕她求子做法的事,被张扬出去。 云飞可不能同意她这么就回去,那自己不完了吗? 他贴着阎婉的耳朵,对她悄悄的说:“公主你可不能心软,这次你好说话,下次他动手更狠,我有个好主意,保证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第595章 谁的学生谁负责 长孙无忌整整一夜没有合眼,这件事是怎么都难办了。 他想要绑子上殿,求皇帝从轻发落,可一想不行,这么干的话,不是把这件事给摆到明面上来了吗? 皇帝都没往明面上摆,不就是给自己一线机会的吗?长孙无忌差点抽自己一个嘴巴,真是急懵了,怎么能想出这种昏招来? 这事要是摆到明面上来,那就成了一桩公案,哪怕皇帝想饶了你,也得费一番好劲。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别声张,悄悄的把它当成家务事来解决。 长孙无忌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不动声色的去上朝,等下了朝,跟皇帝私下里谈谈,怎么赔罪都好说,只要能保住长孙涣一命就行。 长孙无忌是强打精神走进皇宫,这一进大殿,他忽然发现李恪站在他的对面,他双目低垂,心里开始打起了边鼓。 别人不清楚,他却知道李恪是回京述职的,李恪马踏青苗被御史给弹劾了,皇帝现在的心情肯定是好不了。 皇帝的儿子犯了大罪,正不知道怎么饶恕得过呢,哪有心情饶恕别人? 长孙无忌心里的火又盛了三分,长孙涣这个倒霉孩子,怎么偏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出事? 长孙无忌深深的皱着眉,暗暗的直咬牙,忽然他急中生智,硬是急出个主意来,如果他能保得住李恪呢? 我都帮你保住你儿子了,你是不是也放我儿子一马?biqμgètν 不就是个马踩了庄稼吗?曹操的马也踩了,不就一绺头发的事吗?再说庄稼是马踩的,又不是李恪踩的,实在不行把马宰了呗。 长孙无忌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主动保李恪的一天,刺杀李恪的事他倒是干了好几回了。 这一次也是他知道消息晚了而已,想派人去行刺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李恪的行踪了。 李世民走上高位,习惯性的先向下望一眼,一眼看到了李恪,一颗心总算是稳稳的落了下来,安全回来了就好。 早朝一开始,李恪是第一个走出人群奏事的,他恭恭敬敬的朝上一揖:“臣李恪拜见陛下。” “免礼。”李世民的脸上也看不出来喜怒,语气也是平平淡淡的平常。 李恪双手举起一份奏章,又说道:“臣狩猎时没有拘管好下属,使得大片良田被毁,臣特回京请罪,望陛下裁决。” 事实是很清楚的,御史敢弹劾他就是有证据,人家早就把准备好的材料都交上去了。 李恪没有狡辩的意思,他也没什么可选择的,就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听个结果。 “嗯,这件事朕已知之。”李世民拿起一份奏章交给齐公公,齐公公打开奏章,大声的念了起来。 齐公公念的就是御史柳范写的状子,里面把李恪狩猎的过程描述得十分详细,倒是没有添油加醋,说的都是事实。ъitv “李恪,你可有话说?”李世民目光如水的洒到李恪身上,李恪躬身一揖,朗声答道:“柳御史所言句句属实,臣甘心认罪,无可辩驳。” “好!”李世民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还是挺欣慰的,这个儿子起码诚实而且有骨气,并没有矢口抵赖,也没有哭哭啼啼的求饶。 当然李恪也并不觉得,这么一件事就能要得了他的命,只不过他肯定会被罢官了,比较好的情况就是保留个吴王的爵号,那样还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富翁日子。 官当不官都不影响收入,那点俸银不够塞牙缝的,只要保住王爷的封号,就有八百户的税收归自己。 李世民向下扫视一圈,然后开口对群臣说道:“众位爱卿,你们觉得吴王之事,当如何决断?” 这种事没有人愿意出头,但是皇上问下来了,总得有人站出来说个话。 大理寺卿孙伏伽一步走人群,朝上一揖,说道:“陛下,既然吴王没有异议,臣觉得就没有开衙审理的必要,陛下可按照御史所说做出圣裁。” 事实就在这儿摆着,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呗,你老问我们,我们多为难? 你又不是不认字,律法白纸黑字写着呢,你要不愿意依法办理,你就随便吧,反正你是皇帝。 “爱卿说的有理,此案的确没有开衙的必要。” 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了出去,缓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说道:“按律法,损毁青苗者没收全部家产,并处斩刑,罪不及家人。” 李世民说完金殿上一片静寂,没有人出一点声音,因为皇帝只是陈述了一下律法条文,并没有真的下裁决,现在求情或者鼓掌都为时太早。 李世民看没人说话,他就继续往下说道:“国有国法,既然事实清楚,就按律法行之,没收吴王全部家产,王妃贬为庶民,李恪处斩刑。” 李恪猛的抬起头,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听差了,这是亲爹吗?我大老远跑回来,就为了脖子上挨一刀?biqμgètν 那我还不如在安陆死了,死还风尘仆仆的跑回京城死,我也太招笑了吧? “啊!”李治吓得突然尖叫一声,这么点事就要杀了三皇兄?这简直就是不讲理啊,这不就是找茬吗?庄稼值几个钱? 李世民以为李治要说话,便看向他,李治抬起两只手,一前一后交叠着把嘴捂上了。 李治嘴是老实了,心却不老实的乱蹦,看来真的是说杀鸡就杀鸡啊,亲爹也靠不住。 “陛下”李泰刚要起身,长孙无忌抢先开了口:“此事臣有异议,从柳范的奏报上看,吴王并非有意损毁农田,只是打猎一时大意导致了青苗受损。” 长孙无忌比谁都懂律法,因为律法就是他写的,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律法写出来,一经颁布就生效了,并不是谁写的律法,谁说话就能代替律法。 长孙无忌是说什么都得保住李恪,如果李恪当真的人头落地了,他儿子就算多长两个头,也就是多砍两个头的事了。 “若是吴王故意损毁青苗,陛下所判则为恰当,但是大意之错,错不在吴王身上,而在安陆长史的身上,长史就是为预防皇子犯错而设的,事先他不能劝谏,事中他不能拦阻,事后他不能料理,要此长史又有何用?” 李世民第一次听说犯错不怪自己怪老师的,这个论调有点新鲜,于是问道:“辅机,若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裁决呢?” “既然错在长史身上,自然该惩处长史,臣以为当处死安陆长史以警天下,没收其家财以慰黎庶。” 长孙无忌不管那个,随便杀个人给老百姓个交待就行了,你们看看真的有大官被杀了,满意了吧? 然后再多给百姓点赔偿,谁还能进京告个御状,非逼李恪死不可? 长孙无忌把台阶铺得挺好,就等皇帝走下来了,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596章 郎舅全都暴怒了 长孙无忌身为大司徒,可谓是朝堂之上一人独大,除了皇帝没谁敢跟他叫板,就是太子也得规规矩矩的拜他,毕竟他还顶着太子太师的名头。 他以为他这一句话说出来,皇帝一拍板,这事就算板上钉钉了,成功保住了李恪,就是送给皇帝一个大大的人情。 他没想到皇帝还没有表态说,居然有个人站出来公然反对他的说法,站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弹劾李恪的侍御史柳范。 柳范一步走出人群,躬身朝上一揖,说道:“长孙司徒所言,臣不敢苟同。自古未闻此理,哪有人犯错要追究师长的道理?” 柳范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又继续说道:“若是按长孙司徒所说,教导过吴王的长史少说也有十几人,何独追究安陆长史一人?” 长孙无忌微侧身,轻蔑的瞟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别的长史辅佐吴王时,吴王并无过犯,岂不是安陆长史不尽心吗?” 长孙无忌只是想抓一只替罪羊,没有抓一群替罪羊的意思。一竿子搂倒十几位高官,实在是风浪太大了。 柳范也不肯退让,他坚持说道:“若是从前的长史给吴王的底子打的够好,吴王怎么会狩猎毫无节制?吴王的个性,难道是一天养成的吗?” 长孙无忌满脸怒气的上下打量了柳范两眼,冷哼一声,怒问道:“柳御史该不会是跟吴王有什么私仇吧?” 弹劾李恪的人就是他柳范,皇帝说要处死李恪,他一声不吭,长孙无忌说处死长史放过李恪,他一下就跳了出来。 柳范还真的挺像跟李恪有仇的样子,摆明了是要往死道上逼李恪一把。 柳范抬起头,也冷冷的瞪了长孙无忌一眼,针锋相对的回怼起来。 “我柳范身为侍御史,吴王损毁了良田,我就应该弹劾他,至于如何处置,非我之职,本不当多言,但眼见着安陆长史被冤杀,我有责任阻止君王犯错,何言我与吴王有隙?” 认讲理,起码就这件事来说,长孙无忌是怎么都讲不过柳范的,因为长孙无忌本就没理。 柳范是就事论事,讲的是正理,而长孙无忌则是仗势欺人,随便抓个人顶缸,这事就过去了。 长孙无忌并不是要妥善的解决问题,而是迅速的平息事情。 靠讲理解决问题,前提是你得有理,并且你擅长讲理,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了,一没理,二长孙无忌也不见得就比柳范口才好。 靠讲势平息事情,前提是你得有势,并且你压得住对方,这条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一长孙无忌有势,二长孙无忌怎么也比柳范盛气凌人。 长孙无忌干巴巴的冷笑一声,不耐烦的白了柳范一眼,振振有词的开了口。 “柳御史说的很对,但是你忽略了两点,一吴王乃是天子儿,岂能与平民一般处置?二安陆长史确有失职,怎么是冤杀?” 长孙无忌这一句话把柳范给气的,心脏病差点让他气犯了,他这是纯不讲理了,先说李恪是天子的儿子,所以就不能跟百姓一样的判法。 后说安陆长史有失职之处,就不算是冤杀,哪条法律写着失职就判死刑啊?再说安陆长史失职跟李恪犯错有什么关系?这分明是两桩案子,好吗? 柳范咬着牙朝长孙无忌拱了拱手,阴阳怪气的说道:“长孙司徒既是如此说,我倒有句话要请教,敢问咱们大唐现行的律法是哪套律法?” 长孙无忌骄傲的挺了挺胸脯,昂然答道:“当然是我写的《贞观律》。” 长孙无忌知道他这话问的不怀好意,但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自己也给不出别的答案,只好就这么回答了。 柳范一下变了脸,大声的说道:“依长孙司徒所说,这《贞观律》是给大唐臣民写的,不适用于皇子,君何不再写一本《天子儿律》?” “你?”长孙无忌没想到柳范如此大胆,自己的威势居然压不住他,他是一点也不怕,这是豁出死来要跟自己较真到底了。 长孙无忌指着柳范还没有说出话来,柳范又扬眉昂首的说道:“请问长孙司徒《贞观律》哪条哪款写着,长史失职是死罪?不教而诛,是为残暴!” 长孙无忌自己也知道讲不过他,也没打算跟他讲理,讲的就是势,既然自己的势不够,压不倒他,那就借皇帝的势来压他。 长孙无忌相信皇帝不可能真的想杀李恪,真的想杀的话,就不调他入京了,皇帝需要的就是有人站出来求情,给铺个台阶。 自己就是想抢这个功劳,这个台阶由自己来铺,自己才有人情账卖给皇帝,才好保住自己的儿子。 李恪身为帝王之子,踩坏一点庄稼,就要赔上一条命的话,那长孙涣不过是臣子之子,他殴伤公主,赔一条命够吗? 长孙涣再高贵也高贵不过李恪,阎婉再贱,光是个公主的封号也比那点庄稼值银子。 李恪要是真死了,到时候要不灭长孙家一本族谱的,恐怕都得有人举反旗替李恪申冤。 长孙无忌也没想到,他刚说了一句话,就冒出来这么个硬骨头的柳范,把他铺的台阶拆了个稀巴烂。 现在看来只有跟皇帝联手欺负,呃不,镇压,也不对,是一起给他讲讲道理。 “陛下”长孙无忌不理会柳范了,他直接朝上一揖。 “臣以为吴王只是醉酒误事,而吴王饮酒无度正是安陆长史不作为造成的,安陆长史当为此事负主要责任。” 李世民笑微微的点了点头,他真没想到长孙无忌会跳出来给李恪求情,现在这事跟道理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长孙无忌这是在向皇帝求援,他被人给怼得一点面子都没了。 皇帝必须给他撑这个腰,帮他找回这个面子,不说别的,李世民怎么也得讲点义气,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发小、知己、战友、舅哥被人欺负。 李世民得让别人看到,自己对长孙一系是有着很深的感情的,他开口说道:“长孙司徒言之有理,安陆长史事我儿,不能匡正,其罪合死。” 柳范一看这皇帝带头不讲理了,他的暴脾气也上来了,拱手朝上一揖,大声的说道:“房玄龄事陛下,犹不能谏止畋猎,岂可独罪安陆长史?” 妥了,这回连房玄龄一起咔嚓了吧,柳范揭上皇帝的老底了,他当年也是打猎踩坏了庄稼,也被御史弹劾过,当时他的长史是房玄龄。 躺枪房玄龄忽然觉得空气好噎,他张了两下嘴没发出声来又闭上,就悄悄的向上瞟着他的准亲家。 李世民被气得脸“唰”一下就白了,谁受得了当众被人这么怼?这不就是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吗? 你这当爹的就这么个德性,你儿子跟你一模一样,真随你。 “啪!”李世民狠狠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柳范怒吼道:“何敢如此冲撞朕?岂非忤逆乎?” 李世民当即一声令下:“把柳范拉出去,立斩不赦!” 第597章 血浓于水的典范 “陛下!”李世民话音尚未落地,魏征一步迈出人群,他赶紧的朝上一揖:“臣闻主圣臣直,陛下仁明,臣子敢不尽愚直?” 平常魏征一句话的份量,不说能够改变李世民的看法,起码足以让李世民冷静下来,不管什么事,至少能缓一缓。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李世民的自尊心受到了践踏,被臣子当众把旧事给揭了起来,脸面上就挂不住了。 李世民一只手压着桌面,气呼呼的一声不吭,满脸的冷若冰霜。皇帝要是一直不开口,武士就必须动手了。 李治坐在椅子上,今天是最老实的一次,都缩成了一小团,眼睛也不敢乱看了,就不时的瞄两眼李泰而已。 李泰从容的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朝上一揖:“儿代阿娘恭贺父皇。” 李泰短短的八个字,立马把笑容镶到了李世民的脸上,李世民一下子就转怒为喜了。 曾经有一次魏征惹恼了李世民,李世民在宫里大发脾气,嚷嚷着说要杀了魏征,长孙皇后一听便立即回到内室,换了套正装出来向李世民表示恭贺。 长孙皇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听说君主开明则臣下正直,如今魏征正直敢言,是因为陛下的开明,我怎能不祝贺呢?” 如今的情形和当初是何其的相像?柳范激怒了他,他就要杀人,李泰轻轻的一句相贺,让他立马知道自己又没管好情绪。 柳范有什么错?他不就是话说得难听了点吗?怨别人话说得难听的时候,不应该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事做得难看吗? “柳爱卿并无过犯,朕收回成命。”李世民有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他慢慢的坐下,开口说道:“柳爱卿忠于职守,公正直言,赐绢百匹以示嘉奖。” 柳范深深一揖,说道:“臣柳范谢陛下厚恩。” “朕欲斩李恪以正国法,父子亲情实难割舍。朕欲赦李恪以全父子情,又恐上行下效,人人皆重私情而轻法度。” 李世民一脸凝重,很诚恳的说出了心里话,继而一声悲叹:“两害相权,朕只能舍亲情正国法,纵皇子犯法,当与民同!” 长孙无忌一看真的要杀李恪了,他来回看看,也不知道该找谁替李恪说个情。杀了李恪不要紧,要紧的是一会儿下了朝,他就得跟皇帝提长孙涣的事了,有李恪的事在这儿比着,长孙涣还有命吗?biqμgètν 李泰拱手朝上一揖:“父皇所言甚是,儿以为律法乃是所有人的行为准绳,任何人不得逾法行事。” 他自从刚才站起来,就没坐下,他先是开口救下了柳范,后是明确支持皇帝依法办事,这不就是往断头台上推李恪吗? 李恪的心一沉到底,他以为父皇召自己进京是想从轻发落,他喜滋滋的跑回京来,没想到迎接他的竟是无情的斩刑。 李恪忽然明白了,自己是跟李泰齐名的皇子,现在李承乾彻底倒了,自己成了李泰最大的心病,为了安抚东宫,父皇把自己当成了弃子。 法不外乎人情,长孙无忌差点把这句话喊出来,这一刻他的心也开始凉了,喊出来有什么意义? 皇帝和太子那父子俩说的清清楚楚,他们就是要把法字放到人情的上面,说的就是只讲法不讲情。 “嗯。”李世民笑微微的点了点头,他看长孙无忌和李恪都变了脸色,就知道李恪是害怕了。 长孙无忌那点心思,一眼就看穿了,他必是为长孙涣的事着急了。 李世民收回目光,平缓温和的说道:“依法而断,李恪当处斩刑,念他认罪态度良好,就改令其自尽吧。” 不用自尽了,再挺一会儿,李恪自己就把自己气死了,真摊上个仁慈的爹,还给自己换个死法。 “父皇。”李泰又拱手一揖:“儿对此判法有异议,依法而断,李恪不犯死罪。” “嗯?”第一个表示惊讶的人,就是站在李泰身边的李恪,李恪诧异的盯着李泰,看他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李恪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因为他也是懂律法的,如果论法的话,他就是死罪,白纸黑字写的明白,谁都没招。 他只是希望父皇能对他法外开恩,如果父皇不肯网开一面的话,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说什么都是徒劳,你自己犯法了,怪谁? “嗯?”第二个表示惊讶的人,就是站在李泰身后的长孙无忌,法律是他写的。 这条原封没动抄的大隋律法,大隋的法律是有名的严苛,当时也考虑过是不是该修改一下。 因为写《贞观律》的时候正在打仗,特别担心战马踩了庄稼,那会造成大面积的绝产,所以就没有改。 “嗯?”第三个表示惊讶的人,就是唯一一个出现在李泰身前的李世民,只不过他的惊讶看起来有那么点敷衍:“你莫不是没看过律法条文么?” 李泰微微一笑,坦然的说道:“十三天前,父皇曾准了我呈上的《贞观律修订典》,里面有专门的青苗法一篇。” “哦?”李世民假装他忘了,立马让齐公公去拿,齐公公小旋风似的从侧门跑出去,一把抢过陈文手里的书册,闪电般的速度回到了金殿之上。 齐公公迅速的找到相关的条款,大声的宣读起来。 按照李泰修订过的律法,百姓伤损青苗,要按同等面积产量的三倍赔偿,官员伤损青苗除赔偿外还要罢官,无论官职大小一撸到底。 李世民罢了李恪的官,保留了李恪的爵号,但是削户三百,就是他不能再享有八百户人家的税收了,就剩下五百户了。 李恪没了官,也就没必要急着回安陆了,他仍然住他从前的三王府。没有官,是赖在京城的理由吗?不是,是李世民下令不许他离京。 百官都觉得李恪命真好,正好赶上律法的补充条款生效了,不然命都没了。唯有长孙无忌清楚,柳范的奏章是一个多月之前就摆到了皇帝的书案上。 皇帝那会儿急急的去骊宫避暑了,真的是去避暑的吗?想必这条款就是针对李恪而出的吧? 原来皇帝一直在演戏,他和太子早就想好了救李恪的对策,他自己通过的法律,他会真的忘掉?还是他连看都没看就通过了? 长孙无忌悄悄的瞄了满面喜气的李恪一眼,皇帝的儿子是有惊无险的保住了,自己的儿子呢?能不能躲过这一劫?bigétν 不管怎么说,自己总算是竭尽全力的替李恪说了情,皇帝能讲点情份吧? 长孙无忌心慌的盼着快点下朝,他一定要好好的跟皇帝单独谈谈,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个事压下去。 李世民又处理了两件不大不小的闲事,看看大殿上安静下来了,他刚要示意齐公公散朝,一个金甲卫士走了进来。 “报!如意公主闯殿!” 第598章 拦不住的惨公主 公主闯殿,这种事不能说绝无仅有,也算得上是千古罕见了。 李世民是武能上马打天下,文能提笔驱八方,哪天不得解决个大大小小几十件事? 可以说能摆在他面前的事情,多数都是大事、要事、急事、难事,小人物能解决的问题都轮不上他。 这么高强度的锻炼了多半辈子,李世民自己都很骄傲,常常自鸣得意,觉得这天底下就没有他摆不平的难题。 谁能想得到守门的殿前侍卫进来一声报,当时给他整不会了。阎婉在长孙家里闹,丢长孙家的人,自己就看个笑话,挺好的。 她居然跑进宫来了,而且还要到金殿上来闹,这还了得?御医说阎婉被揍得不轻,脸上都挂了彩,让她进殿岂不是要丢皇家的脸吗? 李世民也不想重办长孙家,这事还是得先替他往下压一压,悄悄解决怎么都好说。 李世民很不耐烦的看了一眼长孙无忌,昨天我不是通知你好好解决了吗?你是真不拿我的话当话,是吧? 长孙无忌“唰”的一下出了一身的冷汗,外衣都贴在了后背上,脸上的汗珠子闪闪发光,汗水直往眼睛里流。 他抬手擦擦眼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哭了呢。现在别说是哭,嚎要是能解决问题,长孙无忌压根都不考虑脸的事,张嘴就能嚎个惊天动地的。ъitv 他可不是没去解决问题,长孙涣在阎家祠堂的院子里跪了一下午,他在阎家祠堂站了一下午,低三下四的说尽了好话,可是连阎婉的面都没见着。 阎婉就不回长孙府,长孙无忌也只得同意让她先在阎家养伤,给阎家留下了金锭、银锭,还有一大车的药物和珍贵的营养品。 长孙无忌真是小瞧了阎婉,他以为阎婉也就是借着这个事,多在阎家赖一阵子,方便她跟别人私通而已。 他以为阎婉没有更高的要求,毕竟这事要是完全的抖出来,她的脸上也不好看。 相对于阎婉,长孙无忌更愿意跟皇帝打交道,跟皇帝讲情也能讲,讲理也能讲,只要有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什么话都可以直说。 跟阎婉说什么都没用,她是情理不通、人语不懂,更何况长孙无忌这个公公的身份,本身就有着许多不方便的地方。 长孙无忌以为她应该不敢再起什么妖蛾子了,只要把皇帝这边的情绪安抚好,这事就算过去了。 谁能想得到她居然敢到金殿上来闹,长孙无忌惊慌失措的抬起头,焦急万分的盯着皇帝,一时竟不知说句什么好。bigétν “胡闹!”李世民脸一沉,喝道:“大殿岂是乱闯的所在?让如意到甘露殿候着。” “是。”武士应了一声,转身就向外走去。 长孙无忌长出一口气,心稍微稳当了一点,起码先把她拦住,到后宫怎么都好办,可不能让群臣看笑话,再说这也不光是个笑话,这更是长孙家的一场灾难。 想的挺好,可惜长孙无忌这口气没出到头,武士还没走到殿门口,一声凄厉的呼声已传入大殿。 “父皇!你要给我做主啊!”破音的一声吼叫,感觉多少是有点瘮得慌,不少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白天的怎么还听到鬼叫了? 声音刚刚入耳,一道人影就出现在了殿门前。 阎婉提起罗裙,迈过高高的门坎,跟个急先锋似的冲上大殿。所有人的目光都粘在了她的身上。 如果不是先前有卫士进来报了一声,估计没人会把公主两个字跟她联系起来,倒是能把女鬼两个字跟她联系起来。 阎婉穿着一条普通的纱裙,并不招摇也不夸张,头上没有首饰,就一根布条轻轻的束着头发。 看背影还是个挺清爽的姑娘,看脸,哎玛,脸就别看了,胆小的容易做噩梦。 嘴角裂了口子,脸上青紫成片,颧骨肿得发亮,这回真是吹弹可破了,真的会破。 阎婉也不知道她应该站在什么地方,话说这大殿也没给公主设个座位。 她就一直朝前跑,一口气跑到了最前面,站在了长孙无忌和李恪的中间,她一搂罗裙跪倒在地。 长孙无忌一看到阎婉,就跟看到阎王了似的,眼前发黑、头皮发凉,他也是第一眼看到被打后的阎婉,这张脸也太惨了,惨的都看不出来是脸了。 李恪一看,这是哪个公主啊?李恪也不认识所有的公主,不过她能跑到这来肯定是真公主了,这不是能冒充的地方。李恪直咧嘴,心里暗暗的觉得自己确实是太放纵了,公主和皇子是一个级别的爵号,公主都能被打成猪头,看来亲王也没啥高贵的。 李泰看她一眼,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因为他实在是忍不住想笑,怕别人看出来,只好把嘴捂上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很同情的样子。 李治瞅她一眼,“嗷”的一嗓子就蹦了起来,做梦也想不到她被打的这么惨,这个视觉冲击力太强了。 李治站在阎婉的侧前方,弯着小腰盯着她的脸看,然后抬起头盯着长孙无忌,呲牙咧嘴的来一句:“我皇姐嫁到你们家,就给照顾成这样?” 长孙无忌嘴唇光哆嗦也哆嗦不出声来,刚才怼柳范的时候,虽然没怼过,但是气势绝对没输,这把连气势都没了。 李世民这回看了个清楚的,别说嫡女庶女,但凡阎婉要是个亲生的,哪怕是个私生女,李世民都得把长孙涣剁稀碎。 李世民不可能因为阎婉把长孙涣剁了,但是现在咋办?他麻了,一下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局面了。 没有人说话,都在等着看热闹,就李治一个闲心大的,他撅个屁股又盯着阎婉的脸看,又十分关心的说道:“谁把你打这样啊?你告诉我,我跟他拼命!” 阎婉就是上殿来告长孙涣的,没人问她也要说,正好李治问到了,她便半哭半喊的嚷道:“是长孙涣打的!” “大胆!”李世民使劲一拍桌子,他也反应过来了,无论如何得先装生气,哪怕肚子里鼓着泡的想乐,也得先憋着。 这要是都不表现出龙颜大怒来,那也太说不过去了,阎婉顶着公主的封号,谁敢打她,就是绝对的欺君,这能忍吗? 这要是忍了,是个人都敢骑你脖子上拉屎。 “好个长孙涣,居然敢欺辱公主,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李世民怒气冲冲的下令:“把长孙涣即刻” “陛下!”长孙无忌赶紧打断了皇帝的话,万一皇帝说个即刻斩首,长孙涣就真的要人头落地了。 长孙无忌扑通一下跪倒,双手抱拳高高举起:“臣恳求陛下念在” “少废话!”李世民喝止了长孙无忌,急传一令。 第599章 故事编得稍差点 阎婉这一上金殿,直接把所有人都打得风中凌乱,谁都没有这个思想准备。 其实不管是李世民也好,长孙无忌也好,众大臣们也好,无论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心里都有一个共识。 那就是阎婉这顿揍,挨的绝不冤枉。 有了解阎婉的,知道她那个性子有多欠揍;有不了解阎婉的,但了解长孙涣,长孙涣虽然出身于第一外戚之家,但是他为人并不骄纵,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 可是这事它就不是个讲理的事,总不能说公主不占理,就可以随便打了吧? 动手打公主,排除精神病因素的话,那应该只剩下两个原因了,一个是对方血上头了,另一个就是拿准了公主不敢声张。 巧的是长孙涣两条全占上了,而且第一条毫无疑问,第二条他判断失误。 他以为但凡有点廉耻心,与多人私通这种事也不敢声张,他忽略了一点就是但凡有点廉耻心,也干不出这种与多人私通的事来。 她既然这么干了,就证明廉耻二字压根没在她的世界里出现过。 你以为脸比命重要,她再怎么也不能豁得出去不要脸;她觉得脸是最廉价的东西,实现人与人之间随意联通的理想,才是对人性最大的解放。 为了自由,为了联通,为了自由联通,别说声张,阎婉都能掀起一场革命,只要对自己有利,哪管别人脸面? 自己的脸面?自己没有那玩意儿。 阎婉确实不敢声张,她怕声张开来之后,她会被皇帝赐死,就算皇帝饶了她,长孙家也得整死她。 云飞告诉她,揭皇家丑事是要灭九族的,只要她自己不说,长孙涣认可冤死也不敢说,更何况长孙涣手里没有证据。 阎婉被打了,心里十分委屈,非常恨得慌,只不过自己没有能力报复也不敢声张,否则谁愿意忍气吞声? 听云飞一说,皇家为了脸面也会帮她出气,长孙涣为了保族人性命不敢吭声,她一下子就有了底气。 反正要是这么灰溜溜的回长孙府,以后肯定是没有好日子过了,长孙涣敢打她第一次就敢打她第二次,她说不定会被囚禁到死。bigétν 与其这么窝囊的活着,还不如放手一搏,拼一把大的,万一成功了,以后长孙家都得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云飞说的对,你必须让别人知道你不好惹,才没人敢惹你。你要是软弱了,别人就会无底线的欺负你。 阎婉知道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亲娘下世早,祖母也死一年了,生父对自己还不如个路人,赶不走她就把她给锁在祠堂里。 阎家指望不上,皇家没有一点恩义,长孙家如同仇敌,她只能靠自己,于是在云飞的怂恿下,她鼓起勇气凭公主令牌硬是闯进了金銮殿。 李世民别无选择,除了给她撑腰还是给她撑腰,她毕竟代表着皇家的脸面,于是佯装震怒的拍案而起。 “把长孙涣即刻绑来见朕!”皇帝一声令下,武士即刻出宫,这长孙涣是真好绑,他就在宫门口站着呢。 长孙无忌今天必须得给皇帝个交待,他上朝就带着长孙涣一起来的,让他在宫外候着,自己先跟皇帝谈谈,他随时候传。 李世民一边下令去传长孙涣,一边安抚阎婉的情绪,赶紧给阎婉赐个座,小黄门子搬个绣墩过来,轻轻的放在了李治的那把椅子边上。 “谢父皇。”阎婉轻轻的叩了个头,十分得意的起身坐下。这回待遇挺高,连长孙无忌都没混上高座。 “如意,你夫妻到底因何争吵,且说个清楚明白。” 李世民不是才知道阎婉挨打了的,只是没打算过问,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阎婉作的太狠了,但凡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长孙涣都不能动手。 “他不同意我去阎府祭奠祖母,我给祖母守灵,他深夜闯入祠堂,不容分说的就对我拳打脚踢。” 阎婉一句话说得李世民差点坐不住龙椅,心慌的左右看看,谁有幂蓠借我一个,从头到脚我都罩上得了。 人都死一年了,才想起来守灵?原来守灵就是守着灵牌的意思吗?好吧,人家就是想寄托一下对祖母的哀思之情。 如果单纯的仅仅是这么回事的话,长孙涣能疯了似的,把她胖揍一顿?你到底在祠堂干什么了,大家心里好像多少都有点数了。ъitv 李世民一下子被她给为难住了,不往下问好像自己没有诚意给解决问题,连打人的前后因由都不问个明白,往下问是真怕她实话实说啊。 “当时什么人在祠堂侍候?”李世民决定问问别人,换个心眼缺的不太厉害的问,免得问出什么下不了台的事来。 “只有云飞一个人,他也来了,就在殿外。”阎婉属实是智商不太高,她这么急切的态度,一下就把云飞出卖了。biqμgètν 什么叫“他也来了,就在殿外”?你不如直接说“你快点问他吧,我们都商量好怎么说了。” 云飞跟她讲,上殿不要多说,只说是长孙涣打了你,然后再问你什么,你都别说话就哭,皇帝想知道怎么回事就会问我,我来说就是了。 阎婉急着给云飞找上殿的机会,结果一下把他们私下里打过商量的事,给暴露出来了。 别说皇帝大臣,就连坐她身边的小孩子李治都把脸捂上了,我的傻表嫂是真傻,一点水不掺的傻。 李治的小手捂完脸又捂心口,真是庆幸当初没听这个傻娘们的话,傻子给支的招,能有多高?真要听她的,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世民只能装作啥也听不出来,他就镇定自若的下令:“传云飞上殿。” 云飞第一次走进金銮殿,心里无比的紧张,他一路弯着腰,低着头的向前走,走到中间偏前一点,跪倒高呼:“叩见陛下!” “如意公主被打伤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驸马为什么会打人。”云飞微微直起身子,说道:“自我到长孙府上,驸马天天跟公主同房,他们感情很好。” “公主到阎家以后,直接住进了祠堂,还下令把院门锁死,不许任何人进入,说是怕驸马多心。” “前天夜里二更时分,驸马从祠堂后墙跳入,我以为是来了贼人,过去一看是驸马,就引他到祠堂门口。” “我以为他们夫妻说话,我在场多有不便,就走开了,后来听到公主大哭,我过去的时候,驸马已经走了,我实是不知驸马为何会对公主大打出手。” 云飞比阎婉智商略高一点,起码人家知道编个漏洞百出的故事。 李世民正琢磨要不要夸夸他,编的不好不要紧,肯编就是个好态度,这时殿外传来一声报:“长孙涣带到。” 第600章 接收信号就是快 长孙涣果然是被绑上殿的,两个武士押着他来到大殿的中间,他屈膝跪倒,两个武士便退下了。 “好你个大胆的长孙涣!”李世民故意阴沉着脸,厉声喝问:“你为何殴伤公主?给我从实招来。” 长孙涣好歹是个正常人,他知道实话不能瞎说,该死怎么都活不了,说实话也不能减刑,还白白的丢长孙家的人,搞不好还会连累更多的家人。 “是我一时吃酒过量,想去看看公主,太晚了不想惊动旁人,就偷偷的翻墙进入了阎家祠堂。” “公主平时穿着很是鲜艳,当时她穿着一条素裙。夜太黑,灯光昏暗,我又醉眼昏花,没认出来是公主,她上前来扶我,我以为是女鬼要抓我,就把她打了。” “当时挺害怕的,我就直接跑了,回府以后我便睡着了,醒来把这事给忘干净了。” “直到昨天还是被阿爷打醒了,我才知道我真的打了公主,立马跟着阿爷到阎府给公主赔罪。” “今天进宫来,一是向父皇请罪,二是请父皇替我与公主说和。” 长孙涣很明白,说实话是没有意义的,编谎话也不需要编得太高级,左右不过就是给皇帝铺个台阶的事。 台阶尽管陡了些,我毕竟是给你铺了,就这么一条命,你要就拿去,我也真的不在乎了。 长孙涣知道这件事最多是处置他一个人,就是个夫妻斗殴的事,她是公主她高贵,她伤我死还不行吗? 怎么也上升不到什么欺君、造反这样的罪名上来。 因为论公皇帝没有动长孙一系的想法,否则都用不着殴伤公主这么大的借口,想动手早就动手了。 论私皇帝对这个如意公主,半个铜板的感情也没有,较起真来,自己这个驸马比公主,在皇帝心里的比重,要大得多。 长孙无忌一再的嘱咐他,无论如何不能承认是故意殴伤公主的,哪怕动刑,你也得招认个误伤,只要你死咬住是误伤,老爹就能保住你的命。 是个人就能听得出来,阎婉、云飞、长孙涣他们三个,就只有阎婉说的是实话,不过这都不重要。 这件事最重要是怎么解决,而不是真相是什么,因为这件事的判决跟真相,其实没有半点关系。 就算你能拿出铁打的证据,证明所有的错都在公主身上,那又怎么样?除非你能证明打公主的人不是你,否则死刑这两个字就悬在你的头上。 公主代表的是皇族,骂一句被坐实了,都可以算作是大不敬,诛九族的死罪。所以这件事,如果只判长孙涣个死刑的话,那绝对是法外开恩了。 “哼!”李世民一脸的阴云密布,怒气不息的朝长孙无忌那边看了一眼,李泰见父皇看自己,他下意识的向后看了一眼长孙涣,又想让我出头求情?biqμgètν 李世民慢慢的移动目光,又看了阎婉一眼,李治小嘴微张,你看我干啥?让我帮忙吗? 李世民最后看向中间的长孙涣,开口说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夜禁吗?谁准你晚上胡行乱走的?酒醉就可以随便打人吗?” 长孙涣一声不吭,骂人不疼,你随便骂,他就低头听着。 “暴打公主是什么罪,你知不知道?就算你真的是误伤,至少也得将你斩杀于市,家人尽数流放岭南。” 李世民凶狠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长孙涣的头顶,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道。 “朕欲依法而断,又不忍你全家遭难,欲从轻发落,又生恐人人有样学样,我大唐公主岂能任人作践?你教朕如何是好?” 长孙涣一听,立马叩头道:“请父皇斩我一人,以儆效尤。宽恕他人,以示天恩。” 长孙无忌可舍不得儿子死,他赶紧一步迈出,“扑通”一下跪倒,朝上拱手道。 “陛下,臣愿以臣之所有,请饶愚子一命。念在臣伴驾多年的份上,望陛下网开一面。” 李泰看了长孙无忌一眼,你自己求情挺好的,我懒的开口,我就眼睛勤快,看个热闹还行。 李治也看了长孙无忌一眼,你想给你儿子求情啊?该我出场了,刚才老爹都看我了,肯定是他不好意思往死里整你们,想让我出头。 李世民正要顺手推舟,直接卖长孙无忌个面子挺好的,谁愿意在这破事上没完没了?他刚要说话,李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李治两步走到长孙无忌身边,抬起小手拍了拍他舅父的肩膀,然后一扯阎婉,阎婉转过她那张惨绝人寰的脸。 “舅舅,你看看我皇姐。”李治的食指跟针尖似的指着阎婉的脸,问长孙无忌:“要是我表姐夫把我表姐打成这样,你打算怎么办啊?” 李治这话是对长孙无忌说的,也是在暗示皇帝,你可别判的太轻了,让人看着你不拿义女当亲生的,那多不好。 长孙无忌被李治一句话给问的嘴也抽了,鼻子也抽了,眼睛也抽了,李治纳闷的瞪大了眼睛,怎么还把舅舅五官给说抽了? 长孙无忌算是摆弄不好他脸上那几块表情肌了,如此近距离的看着阎婉的脸,真的是让长孙无忌无话可说。 李治问他如果是她的儿子被家暴到这个地步,他会怎么办,长孙无忌的心都开始突突了,别说打成这副样子,就是随便给他女儿一个耳光,他也绝对拔剑相向。 长孙无忌又不能说阎婉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他只好再次朝皇帝一拱手。 “晋王说的对,将心比心,心痛无以复加。陛下你也不忍心,让如意公主年轻轻的就孀居守寡吧?” 这话说的,公主哪有守寡的?这边死个旧驸马,那边立刻就封个新驸马。 李世民想直接宣判,又不知道阎婉的底线在哪里,万一这边判完了,那边炸庙了,岂不又添了一个笑话? “如意,你看这件事怎么解决为好?”李世民平和的看向阎婉,想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的结果。 阎婉并不想守寡再改嫁,被皇家坑一把了,不想再被人家卖一回,而且再嫁她也挑不出比长孙家门弟更好的人家了。 她就想在长孙家有点地位,想让别人都尊敬她,于是她说道:“请父皇给我主,我就想出口气,不想受人欺负。”bigétν 出气怎么出?不受欺负是怎么个意思?李世民感觉有点不大明白,他无奈的看向长孙无忌,你倒是给人家下个保证啊。 长孙无忌还没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李泰先明白了,他站起来朝上一揖:“父皇,皇妹说的有理,儿有个建议,不知当讲否?” 第601章 闹剧之下的深潭 “你都没说,我怎么知道当不当讲?你说就完了。” 李世民明明是想板着脸的,可是板不住,好像是作下什么病了,只要一看到李泰,他立马就眉开眼笑的,李泰不管说什么,他都爱听。 “父皇,儿以为表兄这次误伤皇妹,主要原因并不是喝醉了酒,也不是眼花的错,而是他从心里就没有拿皇妹当公主看待。”biqμgètν “深夜逾墙相见,这种事发生在民间小夫妻身上,倒也算得是一段佳话,但是发生在公主身上,驸马爷未免有些轻佻了。” “可见表兄只是把皇妹当成了他的妻子,却完全忘记了皇妹是个公主。公主是君,哪有臣见君,偷偷摸摸的道理?” “皇妹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份应得的尊重而已,礼者敬人也,不够尊重就是因为没有相应的礼节约束。” “儿建议制定一套礼仪,尚公主之家要待公主以官礼,任何人见公主都必须层层通报,公主进门要迎,公主出门要送。” “清晨姑翁要率先给公主请安,坐要公主先坐,吃要公主先吃,公主院门挂起红灯,驸马方可进入院门,不见红灯不得进院,否则按闯宫罪论处。” “虽然礼仪只是一种形式,然而没有形式,内容将无从体现,礼敬礼敬,有礼方为敬,父皇以为如何?” 李泰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貌似说了一堆的废话,你这就是纯粹的打人不疼,恶心人个够呛。 他的意思是从今往后,长孙无忌得天天早上先给长乐和如意这两个公主请安,然后才能开始一天的生活。 长孙涣就更别说了,没有公主的批准,他连见人家一面都做不到了,虽然他并不愿意见。 这一番话把阎婉说得心花怒放,我想要的就是这个,这简直太好了,这比我想的还霸道,我就是不会说。 李世民笑着听到最后,听完直接一拍板:“好!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事小吗?不小,礼法是律法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绝不是儿戏。这么大的事,李世民居然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是不是有点轻率? 不,这件事表面上看好像就是李泰替阎婉出口气,特意让长孙一家都在阎婉面前低声下气。 但这件事本质上可没这么简单,李泰这是在利用提升公主的威仪,来提升整个皇族的地位。 皇族的地位还需要提升吗?需要!世家大族是看不起皇族的,在他们眼里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 江山虽永固,皇帝轮流换。大唐建国也才二十几年而已,连三十年都不到,人家凭什么相信你会是百世基业? 几百年的分裂,短暂的统一,大家见到的短命王朝还少吗? 人家都是簪缨世家,所谓树大根深,你是一朝得势,其实根基不稳。 为了提升皇族的声望地位,李世民强行让高士廉重修《氏族志》,高士廉明知道皇帝什么意思,依然敢把崔民干列为第一等,可见世家之强。 虽然经过二次修改,高士廉最终心不甘情不愿的把皇族列为了第一等,但是《氏族志》却得不到世家的认可,他们背地里管它叫《功勋格》。 尊重这回事,你是抢不来、夺不来、吼不来、骂不来、求不来、要不来、打不来、哄不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慢慢来。 不管他们情不情愿,《氏族志》都改编完了,这个对世家大族的打击力度不是特别的强大,他们可以接受,没有人因为这个事坚决的唱反调。 因为犯不上,皇帝发布一个《氏族志》而已,世家完全可以忽视它,他们背地里可以依旧奉行原来的那套牒谱。biqμgètν 这个没关系,只要唐王朝够久,加上庶族的不断兴起,下一代、下两代人就会觉得《氏族志》才是朝廷刊发的,才是最有权威性的。 李泰出的这个主意也是一样,用春风化雨的手段,达到润物细无声的效果。 那些世家大族跟朝臣们之间的关系是错综复杂的,他们互相联姻、互相渗透,皇族和朝臣之间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的联姻和渗透。 一个大家族里通常会同时有皇家的公主和世家的千金,现在公主的地位一下子被提升到了君的高度,那世家千金就得向公主行跪拜大礼。 哪个世家也不会为了不让自家的女儿行这个礼,而站出来举旗造反吧?就算真的冒出来两个挑刺的,把刺拔了也就是了。 久而久之,大家就习惯了世家女向皇家女低头,这无形中就降低了世家的地位,抬升了皇族的声望。 提高公主在婆家的地位,看起来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家务小事,其实是关系到加强皇权的大事。 李世民开心的差点蹦起来,倒不是李泰的这个主意出的有多高明,而是李泰经常能够利用一些小的事件,解决更大的问题。 当一件事情摆在面前的时候,有的人选择逃避,有的人选择面对,多数的人会考虑如何解决这个事情,而李泰考虑的却利用这个事情,能不能达到更深层次的目的。 这份远见卓识是最为难得的财富,是花多少钱,出多少力都培养不出来的优点,什么叫天赋?这就是天赋。 人的优点有许多种,但做为一个领导,最重要的优点肯定是远见,没有之一。领导就是要做下属的眼,要比别人看得远才行。biqμgètν 一个懦弱无能的领导不可怕,一个虚伪狡诈的领导不可怕,一个骄奢淫逸的领导不可怕,一个鼠目寸光的领导最可怕。 李世民笑呵呵的向下望了望,礼法有效的满足了阎婉不想受人欺负的愿望,出口气的愿望还没实现呢。 “长孙无忌教子无方,纵容长孙涣酗酒无度,降爵一等,任命为东都留守,限月内离京赴任。” 长孙无忌一肚子酸水加苦水,他真有点掂不清楚,天天给阎婉请安和死个儿子,到底哪个更难受一点。 听说皇帝让他去洛阳,他的心顿时敞开一条缝儿,躲出去就不用给阎婉请安了,还月内离京?我出门就走。 长孙无忌赶紧朝上一揖:“臣长孙无忌谢陛下厚恩。” “长孙涣殴打公主,实乃罪大恶极,若不看在你们夫妻平素恩爱情浓的份上,朕定将你杖毙。” 李世民故意恶狠狠的瞪了长孙涣一眼:“免去长孙涣鸿胪少卿之职,若再忤逆公主,定斩不饶。” “谢父皇宽恕之恩。”长孙涣朝上磕了一个头,这一场闹剧总算是拉下帷幕,长孙涣也算是虚惊一场。 下了朝,李泰请李恪到东宫坐坐,他们刚走到东宫门口,李淳风急三火四的从里面跑了出来,老远就冲李泰嚷:“太子你可回来了,出大事了。” 第602章 不能直视的东西 李淳风那是有名的慢性子,平时让他快走两步都困难,想看他跑实在是太难了,他能风风火火的跑起来,看来事情真的是不小。 李泰一下就紧张了起来,都不顾站在身边的李恪了,直接抬腿迎着李淳风跑了过去。 跑到近前,李泰急匆匆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八月朔,天狗食日。”李淳风停下脚步,气息不稳的喘着。 李泰差点给他一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就是个日食。日食不就是个正常的天文现象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仙风道骨的李淳风,一向以沉稳著称,李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毛躁了。 李泰就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酸了吧叽的说道:“天狗食日你着的什么急?用你摆鼓助威吗?” “嗐!”李淳风扇起他那把孔雀扇子,边扇边说道:“赶紧跟陛下说一声,提前有所防范,免得到时候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至于吗?”李泰笑了,区区一个日食就能流言四起?就算再迷信,也就是说个太阳被天狗吃了呗,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至不至于也得赶紧上报陛下知道。”李淳风看李泰毫不在意的样子,他说道:“当初羲和就因为一次日蚀没有预测出来,惹得尧帝大怒,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只能说明尧帝愚昧。”李泰是很崇拜父皇的,李世民可是有名的千古一帝,李泰相信李世民绝对不是一个迷信的人。 李淳风不敢接这个话茬,他对着刚刚走到面前的李恪,拱手一揖:“参见三殿下。” “不必客气。”李恪轻轻的抬了抬手,笑道:“将仕朗又预测出什么来了?” 李泰哈哈的笑道:“他说八月朔,天狗食日。就这么点事,怕汇报晚了,父皇会怪罪他,你说他是不是小题大作?” 李恪看一眼李淳风,抬头看了看天,天狗食日是怎么提前知道的呢?好神奇。 “这可不是小事。”李恪看着李淳风,微笑着说道:“你要是没有把握可别乱报,要是有把握就赶紧去吧。” 古人是很看重天象的,尤其是日食、月食、太白星、北斗星这些,太史局就是负责这些事的。 如果有不太正常的天文现象出现,而你没预测出来,那就是严重的失职行为,多少人丢官,多少人掉脑袋,完全看皇帝的震怒程度。 如果你提前汇报了某种天文现象,到时候并没有出现,那后果也是很严重的,扣你一顶诅咒皇家的帽子,你感觉得多少颗脑袋够砍。 所以李恪劝李淳风想好,没把握别乱报,容易惹祸,有把握赶紧报,免得招灾。 日食这种情况,没有一个皇帝愿意碰上,因为古人认为太阳代表的就是皇帝,大白天的太阳被狗给吞了,这不是预示着皇帝要出大问题吗? 李淳风来到两仪殿,把奏章往前一递:“陛下,臣预测八月朔,将有天狗食日。” “嗯?”李世民一听这话,脸当时就长了几许,语气很不善的问道:“这个确定准吗?” 李淳风对自己的预测结果是十分自信的,他笃定的说道:“臣用性命担保,绝不会差。” “好,到时候朕就和你一起看着,要是日蚀不出现,我看你何以自处。” 李世民当然不希望日蚀出现,他也不能怪李淳风来汇报,人家的工作就是这个,但是如果李淳风是谎报的话,那就要好好的说道说道了。 “若无日蚀,臣甘愿受死。” 李淳风这坚定的态度还真是让李世民不得不信,李世民便又问道:“此天象征兆些什么?” “据我推算,此次日蚀征兆着八月远方会有大消息传来,日蚀乃是日光月影相交合而产生,应该是跟婚姻有关的事。” 李世民略微琢磨了一下,远方跟婚姻有关的事,莫不是薛延陀真珠可汗发来的消息?婚期跟他定在九月初六,八月他也该到灵州了,想是来个信催婚吧。 “既与婚姻有关,你能算出这婚姻是良缘是孽缘吗?” 李淳风淡然的一笑:“晴朗朗的天,忽然一下就黑了,怎么能是良缘?铁定的孽缘啊。” “良缘也罢,孽缘也罢,你看这婚事能不能成?” “天象已现,自然是成了。”李淳风又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往下说道。 “只不过日蚀是中间一团黑,四周很明亮。也就是说表面上的事做的很好,应该是说这个婚姻不只是成了,而且拥有一场空前盛大的婚礼。” “哈哈哈”李世民闻言大笑,这可真是胡说八道了,别说什么盛大的婚礼,就是这桩亲事,他也别想成。 李世民是早就下定了决心要玩赖到底的,就算他们聘礼如期送到,就算他们真的在灵州等着了,也休想真的娶到大唐公主。 “李淳风啊李淳风。”李世民点指着他哈哈大笑:“在我跟前故弄玄虚,这一次肯定是你失算了。” “那倒也未必。”李淳风又轻轻的摇起了他的孔雀扇子,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来。 八月朔也就是八月初一,李世民在皇宫的庭院里摆了好几排椅子,把他的老兄弟们全都召进宫来,陪他看难得一遇的日食。 李淳风说未时才会出现日食,李世民午时就开始张罗,让大家坐好,大家就坐在院子里闲聊。 左等也不见日食出现,右等也没有什么天狗吃太阳。 李世民笑呵呵的对李淳风说:“我暂且放你回家一趟,好与老婆孩子告别。等你告完别,大概日蚀就会出现了。” 李世民就是在讥笑李淳风,你不是又要以性命作保,又说甘愿受死的吗?你自己看看这青天白日的多明亮。 李淳风也不着急,他笑道:“还早。” 李淳风喊过来两个侍卫,让他们站在众人的面前,他调整了一下他们俩的位置,然后告诉他们一动不许动。 “大家看他手中枪的影子,移动到那个人脚边的位置,天狗吃日就开始了。” 李泰看一眼侍卫手中枪的影子,又看一眼另一个侍卫脚的位置,估算一下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 说李淳风能预测出哪天有日食,李泰是不怀疑的,但是时间精确到这个地步,可就有点惊人了。 半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随着那杆枪的影子越来越贴近另一个侍卫的脚,人们的心变得紧张了起来。 “二哥,天狗是不是快出来了?”李治又紧张又兴奋的抓着李泰的手,他使劲的仰着头,望向天空中的太阳。 “用手捂着眼睛透过手缝看。”李泰把自己的眼睛捂上给他做个榜样,温声细语的对他说:“这世上有两种东西是不能直视的,知不知道?” 李治刚要回答他的问题,突然山呼海啸的尖叫声,让他什么都来不及说了,赶紧捂着眼睛看太阳。 第603章 这肯定就是天灾 入秋的天显得有几分高远,酷暑的余威也显得有几分绵软,衣裳依旧单薄,偶有凉风吹过,感觉特别的清爽。 还有两天就到中秋了,李泰夜里看书总是失神,提着笔也不往下落,拄着下巴不时的傻乐。 去年中秋他奉旨给万家赐福,第一次亲手送礼物给房遗月,还得到了她的回赠,送出去一支玉镯,收回来一条玉佩。 李泰摩挲着玉佩,不知不觉的它都陪伴自己一整年了。 “见佩思君夜渐深,此玉经年坠衣裙。推窗空沐清辉影,闭窗不见闺中人。相思难解亦难拂,眉间锁扣心头云。何得欢奏于归曲,不劳鱼雁不负春。” 灯台上五根蜡烛像跳跃的音符,欢快的节奏像是在嘲讽着李泰的孤单,李泰吹了吹信纸,轻轻的折好装进信封里。 又拿起一对刚刚打造好的发簪,看了又看,这是他亲自设计的,反复跟工匠们沟通了好几天才定下来的花样。 小心翼翼的把发簪放进锦盒里,把信封压在锦盒下面,看看都没有什么问题了,才抓起一本《隋书》,到床上看书去了。 第二清晨,李泰早早的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云海把信和锦盒都给房小姐送去,云海一边答应着,一边罗嗦着劝李泰不要睡的太晚。 李泰一边嫌云海罗嗦,一边又觉得很温暖,一直以来都是李泰在不遗余力的去关心别人。 关心当皇帝的老爹,关心时刻想弄死自己的皇兄以及可爱的公主、调皮的雉奴,关心身边的下人,关心朝堂上的重臣…… 有谁真的关心过自己?阎婉落水时,陆清披到自己身上的那件衣裳,算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份真心的关照。 十里长亭,房遗月那幽幽怨怨的一句“你走也不和我说一声”,算是第二次感受到了有人真的在乎自己。 除此之外就是云海日常琐碎的唠叨,总是时不时的带给自己阵阵温暖。 好好的数一数,其实对自己好的人并不少,只不过好的程度、原因以及目的都各不同。 李泰哂然一笑,自己是不是太闲了?钻这牛角尖干嘛? 前几天还给雉奴讲,这世上只有太阳和人心不能直视,一个刺眼,一个扎心。 谁是真心的对自己好,这个事不需要多想,好不好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人与人交往,说到底就是个酒换酒、茶换茶,换得来继续换,换不来的吃一次亏就算了。 李泰住进东宫以来,最为满意的就是东宫的院子特别适合跑步,他跑了个五公里,然后回到屋子里收拾一番,吃完早饭就去上朝了。 李治早早的就在偏殿的门口等着,李泰刚走到近前,他就笑嘻嘻的迎了上去,说道:“二哥你说的真对,果然是得先吃才能拉得出来。” 李泰都想抬手打他,谁家皇子说话这么粗俗?他哭笑不得的看着李治,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昨天中午李治从箱子里拿出好久没看上一眼的夜明珠,结果夜明珠不亮了,用被子蒙着看也不发光。 李治这下可急坏了,抱着夜明珠跑到东宫,李泰告诉他夜明珠白天得照太阳,它得先吸收点光,晚上才能发光。 夜明珠被放到阳光下照了一下午,晚上果然发光了,给李治高兴得盯着珠子看到半夜都舍不得睡。 “嘿嘿,一个意思,一个意思嘛。”李治憨憨的傻笑能治愈一切烦恼,李泰也拿他没办法,就拉着他的手走进大兴殿。 今天早朝有个从灵州回来的使臣上殿,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呃,应该说是坏消息。 使臣递上一份奏章,说道:“臣奉命接收薛延陀的聘礼,前两批都如数接收妥当了,第三批他们出了差头,不只数量差得太多,质量也不行,很多牲畜都是残疾的。” “可恶!”李世民连奏章都不看,直接就给摔到了龙书案上,当时就大发雷霆。 “薛延陀简直欺人太甚!他们自己出的聘礼礼单,竟然差着将近三分之一,拿残疾牲畜当聘礼,岂不是有意侮辱我大唐?” “此等贼子竟然还妄想迎娶大唐公主,真是白日做梦!” 李世民是真不含糊,当即写下了退婚文书,让使者给真珠可汗送去,并警告真珠可汗再敢戏耍大唐,必定刀兵相见。 这件事满堂文武没有一个人有不同意见,因为早在几个月之前,大家就已经心知肚明的知道这个结果了。 李世民定的婚期是九月初六,现在都快中秋了,他还在长安的金銮殿上坐着呢,婚事哪有成的可能性? 总算是找到借口,堂而皇之的把这门亲事给退掉了,李世民高兴得手舞足蹈,呃,不,是愤怒得暴跳如雷。 多好的亲事,这个真珠可汗咋就心意不诚呢?要不然是不是又多一门好亲戚?这事整的,多遗憾。 下了朝,李世民跟他的老兄弟们在两仪殿召开小朝议,今天的小朝议很轻松,就是快过节了嘛,坐一起商量商量怎么过节。 李泰没有参加小朝议,他下朝就亲自把灵州的使臣请到了东宫,使臣跟太子殿下也没打过交道,心怀忐忑的走到东宫。 进屋太子就赐了座,赏了茶还有很多时新的水果,太子也没有高高在上,而是跟他隔桌而坐。 太子如此亲切,让他受宠若惊,一颗心提得老高,不知道要有什么大事发生,没想到太子只是跟他闲聊而已。ъitv 李泰就盯着薛延陀聘礼出差的事问,不是追究责任,而是打听怎么出的差头。 只是数量少,有可能是对方压根送的数量就不对,还有残疾就有点奇怪了,李泰就问那些牲畜的残疾是新伤还是旧伤。 这个事使臣还是知道的比较详细,薛延陀的人跟他讲了整个送聘礼的诡异过程,不说个理由也怕大唐不能原谅啊,编又不好编,只得实话实说了。 那些人赶着牲畜,路过一片大沙漠,走到中途突然狂沙迸射,当时牲畜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一时间撞的撞、踩的踩,局面根本无法控制,连人也死伤了不少。 雷一般的响声来自地下,然后就是冲天的大沙暴,瞬间席卷一切,这种惨烈的事故每隔一段路就出现。 就这样坚持到灵州,一千只羊就剩下八十只了,骆驼和牛、马也俱都大量伤损,所剩无几。 “他们有没有碰上什么人?”李泰已经能确定他们是被炸死炸伤的了,李泰关心的是下炸药的人有没有事。 “没有,茫茫沙漠哪来的人啊?这应该就是天灾。” 第604章 麻烦给指条好道 没有人的意思,应该就是他们没有遇上人吧?没遇上就代表着没有交战,李泰的心放下了一半。 虽然没有交战,受伤的风险降低了一半,但是火药也不是那么好控制的,毕竟这火药是才发明出来的,他们对火药都不够熟悉。 李泰这边担心李靖和陆清,把灵州使臣请过来详询细问了半天,李世民则在打发走了朝臣之后,把李淳风给叫了过去。bigétν 李淳风没有上朝的习惯,每天就在东宫的书馆里泡着,依旧是编不完的书,研究不完的新事物。 突然被陛下召到了两仪殿,他还有点茫然。 李世民把灵州使臣的奏章给他看,然后得意的说道:“朕的退婚文书已经发出去了。” 李世民一句话把李淳风更茫然了,他就轻轻的“哦”了一声,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李世民看他好像没明白,便笑道:“承不承认你失算了?你说日蚀代表着远方的婚姻事,还说一定能成,现在又有什么话说?” 李淳风把奏章轻轻的放下,微微的笑着,缓缓的开口说道:“八月,还有十七天。” 李世民就想在他身上找点胜利感,想让他认个怂,咋就这么难呢?真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就这么死犟死犟的。 “好。”李世民都让他给气笑了:“朕就再等十七天,看到时候你有什么话说。” 李淳风也笑了,他笑道:“当然是贺喜的话了。” “呀嗬!”李泰推门走了进来,惊讶的看着李淳风,说道:“我还没进门,你就知道要贺喜,真是神仙附体了?” 李泰举着一张奏报,笑盈盈的朝前走着:“你猜猜是什么喜事?猜中了我请你喝酒。” 李淳风瞄了一眼那张奏报,淡定的说道:“我猜不出是什么事,只知道是远方的喜事。” “算你说对了。”李泰走过去,把奏报塞进李世民的手里,合不拢笑口的说:“阿爷快看。” 李世民笑着接过奏报,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用奏报点指着李淳风说道:“你这个滑头,奏报当然是远方来的。” 李世民打开奏报,原来是李承乾从黔州发过来的一封家书,信上除了很官方的客套以外,说了一件喜事。 原太子妃苏氏生了一个男孩儿,李承乾给起了个名字叫李厥,李世民有了嫡长孙,这绝对是皇家最大的大喜事。 “恭喜阿爷,贺喜阿爷。”李泰笑得跟朵花似的,凑到近前笑嘻嘻的问:“阿爷,你打算怎么赏你大孙子啊?” 按理李世民应该挺高兴的,可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有了嫡长孙自然是欢喜的,可是李承乾给孩子起名叫李厥,这就让他心里很不爽。 李世民最恨的就是突厥,当年的白马之盟,是横在他心里的一根毒刺,他稍微缓过一点,马上就把西突厥和东突厥都给灭掉了。bigétν 李承乾偏偏喜欢突厥人,而且扮突厥人玩砍杀的游戏,导致误杀了汝南公主,他居然没有丝毫的悔过之心,竟然给孩子起名叫李厥。 想起李承乾,李世民的脑瓜子直发炸,恨不得狠狠的扇自己两耳光,再踹自己两脚,就那么个逆子,你怎么就护了他那么久? 李世民把奏章往桌子上一扔,脸上不喜不怒的说道:“不过是我一人之孙罢了,又不是皇嫡孙,不值得庆贺,更不必赏。” 李承乾被贬为庶人了,他没有了爵号,他的子孙也不是皇族了,理论上是这样的,但事实上没有这么绝情。 李佑死了以后在宫里停放了五个多月,最后也是以国公之礼下葬的。李承乾当时要是判了死刑,肯定也是以国公之礼下葬。 李承乾是罪人,按理流放到黔州以后也没有自由,是要被关起来劳动改造的,而且是终身的。 判的确是这么判的,但是执行不是这么执行的,在皇帝的默许下,太子出手让他在黔州有了和普通百姓一样的自由,只是不能离开黔州而已。 按照律法,李承乾的孩子也是罪人,至少也和他一样,一辈子只能生活在黔州,不可以离开。 “阿爷,我也没说这是国事,这是咱家的喜事,怎么就不能赏了?” 李泰也不明白这个李承乾是怎么想的,以李承乾的聪明才智,完全可以不给孩子取名,请阿爷给赐个名,阿爷能光赐个名吗?阿爷一高兴,你的好处不有的是? 李承乾就是故意的,他现在没有别的办法跟老爹对抗,唯一能恶心他一下的,也就是利用一下这孩子的名字了。 李世民也不想破坏他们的兄弟情份,就勉强笑了笑,说道:“你想赏什么,你赏就是了。” “山高路远赏什么都费劲,阿爷,虽然李承乾有罪是实,但孩子无罪也是事实,就赦免他后代的罪,给一个普通百姓的身份吧。” 李世民有点不解的看着李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给李承乾办了个因病免役吗?他现在过的比普通百姓好多了吧?”biqμgètν 李泰也没什么可狡辩的,也没法狡辩,难道说这事是陆清办的,跟我李泰没关系? 他就笑嘻嘻的点了点头:“是,那不还差个名份吗?再说我是给侄儿求的名份,侄儿长大若是成才,还可以通过科举出仕,总算有个出路。” 孩子长大能参加科举,少说也十几年,对李泰没有一丁点的威胁,若是能考中,说明人家真的是才子,该用就用,为什么不用呢? 难道就凭他是前太子的儿子,就能拥有造反的号召力?那除非是自己这个太子做的实在太差劲了。 差劲到人人都想着赶紧把自己废掉,那样的话,不用侄子,自己的十来个兄弟就把自己顶下去了。 李泰觉得以李承乾的才华,如果他亲自教导孩子的话,考个进士根本没有问题,他这个提议不算是做秀,真的是替李承乾谋了一条好路。 李泰能想到的,李世民也能想得到,李世民没想到的是李泰有这样的胸怀,胸怀这一块,他都被碾压成渣了,居然还没习惯。 “好,朕准了,你拟诏吧,写好以后先盖太子印,后加玉玺。”李世民得让李承乾知道,这道诏书是李泰给他的。 “谢阿爷。”李泰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坐在桌角就开写,笑眯眯的一气呵成:“我相信他一定能珍惜机会,好好的教导侄儿成才。” 李世民轻笑一声,没有说话,他真的对李承乾失望透顶了,他觉得李承乾没这么容易浪子回头,他未必肯安安份份的守着苏氏和孩子过日子。 远在黔州的李承乾这会儿正在看地图,一脸的沉思,喃喃的嘟囔着:“哪条道比较好呢?水道还是旱道?” 第605章 后娘给做的衣裳 一道诏书发出去,李泰开始询问今年的中秋怎么过,李世民没打算大办,就让礼部随便安排了,越简单越好。 去年中秋的重点是送礼,钱没少花,都是长孙无忌出的,今年中秋的重点是放假,李世民决定歇朝十日,带他那帮老兄弟去骊山泡泡温泉。 大家都不缺金不缺银,就缺一份清闲,过节了就想好好的放松一下,给个假让休息几天就知足了。 李泰一看没什么要他做的事,他就回东宫了,刚一进书房,云海就迎了上来,笑着说道:“二郎,你吩咐的东西,都给房小姐送过去了。” 听到房小姐三个字,李泰立马就眉开眼笑的:“那她说什么了没有?” “房小姐能跟一个下人说什么?”云海抬手指了指李泰的书桌:“房小姐有书信给你。” 李泰“嗖”的一下就蹿到了书桌边上,早知道有房小姐的书信,谁有空听你罗嗦?bigétν 桌子上平放着一个漂亮的信封,端庄的小字以及端正的红漆都透着那么的秀丽。 李泰小心的拆开信封,抽出两张纸来,展开纸一看,却原来是一首小诗和一首小词。 “银盘如镜挂苍穹,嫦娥应悔弃英雄。长生何如长相偎,月底修萧花共侬。” 李泰轻轻的读着,每读一个字,笑意就重上一分,就这么短短的二十八个字,他看得眉眼弯弯,反复了看了好几遍。 “二郎”云海忍不住笑的唤了一声,李泰疑惑的“嗯?”了一声,问道:“什么事?” 云海用拂尘向前稍稍一指,憋不住笑的说了句:“下面那张纸字多。” 李泰的心性可以说比他爹都成熟,比他爷爷都沉稳,唯一的一个弱点就是不禁逗,偏偏这点毛病就没藏住,几乎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了。 云海一句话,说得李泰满脸通红,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差点就恼羞成怒,急眼还不是那么回事。 云海一看太子爷变成小红人了,他哈哈大笑着跑了出去。 李泰赶紧把两张纸换了一下位置,去看下面的那首小词,词牌月底修箫谱。 “山寂寂,水悠悠,忽尔到中秋。常将旧岁,念念不离口。飒飒凉风时起,方晓春归,却原来、春化作愁。” “倚绣楼,红墙遮蒙望眼,生把离情揪。碧瓦层叠,多少闲趣丢。身处画中梦境,思量君心,暗窃喜、情意相畴。” 李泰坐下来,把两张纸平铺在桌面上,左看看右看看,每一个字都像人那么好看。 李泰正欢欢喜喜、美滋滋的乐,云海又走了进来,又轻轻的唤了一声:“二郎。” 李泰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彻底消散,云海居然又回来了,还背个手,得意什么呢? 李泰故意板着脸,语气很不善的说道:“你又做什么?” 云海微微笑着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李泰一下笑道:“你包袱都收拾好了?是准备告老还乡的吗?” 云海走过来把包袱往桌子上一放,说道:“我走也不敢拿这个包袱啊,这是房小姐送来的。” “啊?”李泰惊喜交加的站了起来,迅速的解开包袱,里面是一整套衣服,有衣有裳有鞋有袜,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样样俱全。 “手艺真好啊。”云海是见惯了宫装的人,宫里绣女的手艺可以说是天底下最好的了,能让云海惊叹的绝对不一般。 李泰跟没见过好衣裳似的,移不开目光的看着,摸都不敢使劲摸,这时门外传来那三小只的声音。 他赶紧把包袱系好,直接丢给云海:“送到我寝宫去。”biqμgètν “是。”云海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那三位殿下朝这边跑着,他抱着包袱往侧面走了。 “二哥!”“二哥!” 李治在最后面晃悠着,兕子冲在最前面,妞妞追在兕子的后面,一个接一个的闯进门来。 “二哥!”兕子两只小手扯着裙角,跟只小蝴蝶似的跑到李泰面前转圈圈,边转边说:“二哥,我最好看,对不对?” 你好看就好看,还最好看,这还了得?妞妞赶紧使劲的在后面嚷:“我最好看!” 妞妞不甘落后的跑过来,她也学着姐姐的样子,扯着裙角开转圈圈,本来就站不太稳,一转起来就东倒西歪的了。 李泰一看她们俩穿着同款的裙子,在自己的面前学孔雀开屏,让自己评判谁最好看,这敢说吗? 这要是说出一个最好看来,就等于给自己判了个死刑。 “好漂亮的裙子,是阿爷赏的还是云夕做的?”李泰走过来,一手拉着一个,全都揽进怀里,笑微微的说道:“明天才过节呢,今天就急着把新衣裳穿上了?” 兕子和妞妞上蹿下跳的争着说话,也不回答李泰的问题,都嚷着问二哥自己是不是最漂亮的,李泰根本也插不上嘴。 李泰向前一看,李治昂首挺胸的迈着小方步,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神采,慢慢的朝自己走来。 李泰怀里搂着两只小孔雀,眼前这是又走过来一只小公鸡,过节发套新衣裳,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们至于兴奋成这样吗? 李泰挨个的好好打量了她们一番,然后认真的夸两个公主道:“你们的新衣裳果然精致,衬得你们像小仙女一样。” 兕子和妞妞的新裙子不只剪裁得体,花样好看,绣得精美,裙摆分了三层,层层都是用立体的绢花修饰,粉白相间的颜色特别的跳脱,显得极为活泼可爱。 李泰一夸她们,她们就更高兴了,使劲的抖动起长长的披帛来,那种飘逸舒展的感觉,让她们更觉得自己像个仙女。 “我是大仙女,你是小仙女。”兕子笑着扭啊扭的,妞妞也开心的叫起来:“我是小仙女,姐姐是大仙女。” 看她们不争了,李泰笑着拍了拍李治的肩膀:“你穿这身衣服很潇洒,有点书生气了。” “你猜谁给我们做的新衣裳?”李治小脸扬的快跟天花板平行了,李泰笑道:“不是云夕就是云离呗。” “不是她们。” “那就是阿爷赏的,是专门让人给你们设计的吧?” 李治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不对,是后娘给我们做的。” “我不信。”李泰的脸一下变得老长:“就算有人讨你们的好,你们也不至于这么没骨气吧?别的我没有,好衣裳二哥给不起吗?” “不是后娘给做的!”兕子冲过来,一把推开李治,仰着头对李泰说道:“他胡说八道,是房家小姐姐给我们做的。” 李治冲过来,挨着兕子站着,理直气壮的一梗脖子:“一个嫂子半个后娘,二哥自己说的。” 第606章 对后娘敬而远之 “二哥都生气啦!”兕子恨恨的又猛推了李治一把,推得李治向后退了两步,气得他要冲过来打兕子,李泰一个眼神把他给定在了原地。 李泰微笑着抬手,把兕子额前的乱发轻轻的掖到耳后,温和的给她讲起了道理。 “你那么用力的推三哥,想没想过万一他摔了,怎么办?他会不会疼?他要是摔坏了,二哥是不是就更生气了?” 兕子不服气的冷哼一声,还狠狠的白了李治一眼:“是他先胡说八道惹二哥生气的。” “二哥没生气,他也不是胡说,他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李泰蹲下来拉着兕子的小手,微笑着说道:“二哥相信,你们都不会拿后娘的东西的,就算非收不可也会丢掉,不会穿在身上的,对不对?” “嗯!”兕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凝重的眼神跟发誓似的说道:“兕子肯定不会拿后娘的东西。” “妞妞,妞妞也不要。”妞妞挤过来,把小手搭到握着兕子的李泰的手上,大声的嚷着:“妞妞不跟后娘好。” “好,二哥相信你们,你们也要互相相信,相信不论二哥还是三哥和你们都是一条心的。”bigétν 李泰说着把妞妞抱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兕子:“去给三哥道个歉,二哥给你们讲故事。” 兕子有点不太情愿,委屈巴巴的望着李泰,李泰把妞妞抱得更紧了一点,笑道:“想不想和他们一起听故事?” 兕子明白,如果她不道歉,二哥就单独给他们俩讲故事,没有自己的份了,那自己不就被排挤到一家人之外了吗? 兕子只好走到李治面前,低头唤了声:“三哥。” “行了,我原谅你了。”李治开心的笑了,兕子没想到三哥这么好说话,她也开心的笑了。 李泰朝他们招了招手:“来,二哥给你们讲个投桃报李的故事。” 李治和兕子刚朝李泰那边迈了一步,忽听门外云海大喊一声:“陛下!”吓了大伙一跳。 云海也不是故意要吓唬他们,云海从太子寝宫回来,一进院就看到李世民侧着身子,站在门口偷听。 云海生怕太子一个不小心说错什么话,趁着皇帝没看着他,赶紧大喊一声,若不然皇帝一定示意他不许出声。 李世民气得瞪眼咬牙,却也不能把云海怎样,只能暗暗叹口气,问道:“你不在屋里侍候,干什么去了?” “参见陛下。”云海深深一躬,说道:“三位殿下过来了,太子让我给殿下们准备点果汁。” “阿爷!”李泰抱着妞妞,拉着兕子,喜滋滋的看着李世民,小家伙们争先恐后的喊阿爷,喊得李世民心花怒放的,哈哈大笑的走进了屋子。 李泰让人把城阳也给请了过来,除了李承乾和长乐,嫡皇子女在东宫聚齐了,全都在李世民身边说说笑笑。 承欢膝下的温馨,是李世民最大的享受,难得最近没什么烦心的事,在东宫坐了半个下午,然后他带着太子到两仪殿批奏章去了。 李泰低头批着奏章,李世民时不时的望他一眼,总想问他点什么,又觉得不大好问,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早早的打发李泰回去了。 李泰多少是有点纳闷,叫自己过来批奏章,批了三个就赶自己走,老爹是有什么心事吗? 李泰都没走出院子,又转身走了回去,非常实在的开口问道:“阿爷,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没有啊。”李世民矢口否认,他就笑呵呵的问一句:“你觉得我有什么话要和你说?” “哦,那可能是我想多了。”李泰傻傻的笑道:“这么早让我回去,有点不习惯。” “有话要说应该是把你留下,还能赶你走?”李世民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明天就过节了,想让你歇一天,赶紧走吧。” “谢阿爷,你也早点歇着吧。” 李泰笑笑就转身走了,李世民看一眼奏章,他也走了。他来到东宫学馆,那里有许多的藏书,李泰给李治写的各种教材都在学馆保存。 李泰的事情越来越多,这些事应该越来越顾不上了,可是李世民一查看,发现好多缺漏都补充完整了。 他哪来的时间做这么多的事?李世民仔细一看,这些教材后补充进来的内容不是李泰的笔迹。 原来李泰是有了想法就用铅笔在纸上写出来,然后让别人往教材里抄录。 李世民直接把后宫卷给抽了出来,光看封皮李世民都觉得疑惑不解,李治一个皇子跟后宫有什么关系? 翻开来一看,后宫卷的内容还不少,主要就是告诉李治,后宫的女人都是“艳如桃李、毒似蛇蝎”;“除却生身母,再无亲生娘。”;“于礼唯敬而已,敬而远之。”ъitv 李泰告诉李治,只要是后宫的女人,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能少看一眼,不多看一眼;能少说一个字,不多说一个字。 从学馆回来,天已经黑了,李世民没有坐轿,就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陈文提着灯笼静静的陪在身边。 李世民走着走着叹了口气:“青雀这孩子,对后娘满是怨念。” 陈文或许是耳背没听见,一丁点反应也没有,李世民看他一眼,这老家伙没替李泰说话,难道他走神了,没有听见? 李世民抬腿踢了陈文一脚:“你个老东西,跟我装什么聋?我说话你没听见吗?” “唉。”陈文重重的叹了口气:“我要不是家里有后娘,也不会进宫了。太子当初要不是怕小殿下们落到后娘手里,也不会拼死的留在宫里吧?” 李泰大半夜的穿上新衣服,在铜镜前照来照去,一会儿让人把烛台移得近些,说是看不真切;一会儿又让人拿的远些,说烛烟会熏到衣裳。 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把喜气压了下去,刚脱了衣服要睡,云海进屋把侍夜的小黄门子给赶了出去。 云海在床边,小声的说道:“陛下去了学馆,翻看你写给晋王殿下的那些书,看的最多的就是后宫卷。” 李泰听罢问道:“陛下让你告诉我的?” 云海微微低头,他知道李泰这是生气了,他便一声没吭。 “陛下做什么不需要你盯着,也不需要告诉我。”说罢李泰打了个呵欠,摆了摆手,云海一揖而退。 李泰就知道又被老爹给偷听了,没办法,自己对后娘就是没有好态度,没有交往就是最好的交往。 第二天过了一个很简易的中秋节,简易到除了早晨祭个祖,晚上赏个月,就没有别的了。 第三天皇帝就带着他的老兄弟们,到骊宫玩去了,太子以及立政殿的三小只都被留在了皇宫里,出去玩不带孩子才玩得痛快。 八月二十五,节后第一天早朝,李治一眼就看到人群里有个奇装异服的。 第607章 从来不和钱较劲 李治看到个外道来的就兴奋得坐不住椅子,他两步跑到对面,扯着李泰往后一指:“二哥,你看。” 李泰不像他好奇心那么强,每天都观察一下谁来上朝了,被他扯着也只好往后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他从眼底冷向心底。 今天这个远道儿的客人不算是陌生人,算是大唐的常客了,来人就是吐蕃宰相禄东赞。 李泰跟他也没打过交道,只是认识他而已,他一出现,李泰就知道他是什么事了。 吐蕃派人来大唐,从来都只说一件事,那就是求娶公主,从来不会说第二件事,这个松赞干布想娶大唐公主都快想出癔症来了。 大唐公主能不能嫁过去,姑且不谈,鄯善国公主的账是不是该算算? 李泰的胸膛一阵阵火热,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前,外衣以内那个九眼天珠吊坠的轮廓十分清晰。 清晰的就像曾经的往事,一个个镜头在眼前闪过,每一个片断都是那么的鲜活,一颦一笑之间透着那么的洒脱、豪迈。 那么好的姑娘就因为长得漂亮,屡屡遭受逼迫,先是高昌王以联求婚,她傻傻的以为只要求得到下联,就能躲过一场灾难。 不远千里的来到长安,不惜以招亲为诱饵,用重金求一下联,结果高昌王根本不在乎一个借口。 甚至不在意鄯善国已经向大唐递了降表,成了大唐的鄯善州,居然发兵明抢,逼得她二次离家远走。 离家远逃已经够惨的了,中途又遇上了兵败回国的松赞干布,她无端被掠,刚烈的她别无选择之下,居然活活把自己给饿死。 李泰几乎快要忘记了自己前世的名字,只有想起她的时候,才记起自己叫易阳。 她是唯一一个与自己白衣相交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拿自己当易阳的人。ъitv 得知她的凶信,李泰难过得一夜无眠,好几天都郁郁不得开怀。 吐蕃松赞干布,这六个字李泰一直都放在心上。 禄东赞一步走出人群,双手抱拳高兴,向前深深的一躬,说道:“吐蕃禄东赞拜见大唐陛下。” 李世民向下扫了一眼,也认出他来了,便说道:“免礼,来人可是吐蕃宰相禄东赞么?” “正是。”禄东赞直起身子,笑道:“臣奉赞普之命,携黄金五千两、珠宝一百箱,前来向大唐公主求婚,望陛下应允。” 禄东赞开门见山,一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我就是来求婚的,你看看我诚意足不足。 他知道薛延陀的真珠可汗下的聘礼是马五万匹,牛、骆驼各一万头,羊十万只,相比之下他带来的聘礼并不算多。 不过一切都可以谈嘛,我先把诚意摆这儿,证明一下我们不是闹着玩的,然后你觉得聘礼轻了的话,咱们可以再谈,我也没说这些就是全部聘礼。 “哈哈哈”李世民大笑了几声,说道:“吐蕃来求婚,朕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吐蕃的套路,翻过来倒过去一共就两招,先求婚,被拒绝就开战,输了再求婚,被拒绝再开战,输了再求婚,如此往复无限循环,把李世民都给整腻歪了。 你要彻底打败他吧,他占个地利之便,中原的人到那边有高原反应,很难把他彻底征服,只能把他赶回老家,井水不犯河水就是最好的局面。 你要给他个公主换取和平吧,谁知道他娶了公主以后是不是真的消停下来,就他那个反复无常的性子,谁敢相信他? 再说大唐也没有和亲的必要,吐蕃不像突厥人可以长驱直入,一口气能打到长安来。 他最大了不起就是个扰边,也就敢在边境得瑟两下,然后就会被打得灰头土脸的回去。 “呵呵呵”禄东赞也笑了两声,说道:“我们赞普实在是仰慕大唐久矣,欲尚大国公主之心堪称坚比金石,故而多次前来求亲。” 来的次数多,说明我们的诚意大。 “嗯,你远路而来,一路辛苦了,先歇息几天。”李世民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说道:“关于求亲的事,待朕思之。” 禄东赞一听这就是有机会,前几次都是直接就一回绝,这回答应考虑几天,他高兴的深深一揖:“多谢大唐陛下。” 李世民真是被松赞干布这个家伙给折腾的疲惫了,哪有他这么执着的人?被拒绝一次,还能来第二次,被拒绝三次,还能来第四次。 李世民得想个一劳永逸之法,老是这么拉锯,实在是太闹心了。biqμgètν 说实话,就冲他这个执着劲,哪怕不给聘礼,李世民都想答应下来了,就随便封个女人给他,他别再来烦人就行了。 往下一看,下面坐着个对什么事都不执着,就执着于不想和亲的太子,上次真珠可汗的求亲奏章,李泰就是毫不犹豫的回绝了。 加上被女儿给暴骂了一顿,李世民对和亲这回事也是有点麻了,原本他并不反对和亲的,拒绝吐蕃,只是没看得起吐蕃而已。 李世民可干不出那种让外人如愿,惹自己儿子不开心的事来,好歹跟太子以及群臣商量一下,大家都不同意的话,大不了就再拒绝他一次。 李世民也不是非和亲不可,没必要急着下定论,就让禄东赞先在长安玩几天,招待费还出得起。 下了早朝,就是小朝议,李世民问大家什么意见,结果大家都没意见,这亲允也行,不允也行。 大唐的文臣武将都这么好说话,是战是和我们都有底气,我们不怕打,更不怕和。 “乔松,你是什么看法?”李世民点了房玄龄的名字,别人都可以不给意见,他这个宰相兼太子准岳丈必须得给个意见。 “咱们要是不把吐蕃彻底打下来,他是不可能消停的,不和亲的话,边境永无宁日。” 房玄龄扫视了一圈,虽然在座的有许多猛将,可是绝大多数都老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 “咱们要是跟吐蕃开战,最多也就能打到他们的逻些地区,再往里就没办法了。战只能是不输,没什么可赢的,他们往里一跑,咱们没法追。” 房玄龄说的没错,和亲利大于弊,虽然用女人换安宁,说起来不好听,但是这是他求着咱们的,他娶了大唐公主就是大唐的国婿,咱不丢面子。 李世民微微的点了点头,又对李泰说道:“太子对此事有什么想法吗?” “我觉得看在五千两黄金和一百箱珠宝的面子上,这事可以谈谈。”李泰说着拿出一个卷轴。 “唰啦”一下展开卷轴,一幅地图出现在了人们的眼前。 第608章 这招叫引蛇出洞 谈婚论嫁一般谈的也就是彩礼,通俗点说就是钱的事,没听说过有拿地图谈的。 李泰一亮出地图,大家的血液都跟着升温了,这架式也不像是谈亲事的,倒像是谈军事的。 李世民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想让吐蕃割让一部分领土吗?” 领土可不是随便就能给的东西,一个国家强大的基础就是广袤的国土面积,你要钱要物要牲畜要女人都可以谈,但是你想要国土的话,那就是寸土不让。 一个连国土面积都不在意的国家,只能说那个政权腐败、无能、懦弱、愚蠢到了极点,没有国土那真的是国将不国了。 李泰都被李世民给逗笑了,再怎么不想和亲,也不至于无理取闹吧? 人家带着诚意来求亲的,你愿意说愿意,不愿意说不愿意的,张嘴要人家的领土,你还不如直接拒绝或者直接宣战,何必虚伪的这么明目张胆? 李泰展开的就是吐蕃的全境地图,或许松赞干布手里,都未必有这么详细的地图。 李泰编《括地志》的时候,就没拿吐蕃当外人,把它全境的地貌都调查了一遍。 李泰指着地面,缓缓的开口说道:“吐蕃的都城在山南的琼结,吐蕃人都是依山而居的游牧部落。” “琼结地处喜马拉雅山北坡,是个三面环山的河谷地带,就算倾我大唐全部军力也翻不过喜马拉雅山,那么进出的通道只有一条,那是绝对的易守难攻。” 李泰很认真的说着,李治很认真的听着,听的太认真了,情不自禁的就插了一嘴:“切,多高的山啊?我就不信还有人爬不过去的山。”bigétν 光盯着一张满是线条与文字的地图看,的确是看不出山有多高,李治对大唐的军队有着迷一样的自信。 听李泰说倾全军之力都翻不过去一座山,李治就有点不服气了,再差也不至于这么差吧? 李泰抬手摸摸李治的脑袋,笑呵呵的看着他,说道:“你说的对,山高人为峰,这世上没有人爬不过去的山。” 李泰轻轻的拍了拍李治小小的肩膀,小孩子必须要有志气,这是不能打击的,但也不能让他盲目的天真。 多少小孩子是在哄骗式的夸奖中长大的,结果他长大了以后,才发现他从小生活在骗局里,原来现实根本不是他所知道的模样。 李泰从来不用骗的方式去哄李治,他会如实的告诉他人性有恶的一面,而且每个人都有。 也会如实的告诉他,世事艰难,要做成一件事并不是很容易的,没有那么多的一帆风顺。 “你来看”李泰抓起李治的小手,让李治的食指在自己的控制下,沿着地图上的线路划过:“这条山脉自南向北大致可分为三带:南带、中带、北带,北带是喜马拉雅山系的主脉,你知道它有多高么?” 李治当然不知道,他扬起小脸仰望着李泰,李泰微微一笑:“山脉是由很多山组成的,当然有高有低,北带平均高度大约四千三百多仞。” 一仞就是一个人伸开双臂两个指尖连接起来的长度,也就是大约一个人的身高,一米六到一米八左右。 “哇!”好多人都对那里的地貌没有印象,只是听去那边打过仗的人回来讲一点,也就是东听一嘴西听一嘴,说高也是说个老高了,特别高,甚至跟天一边高,谁的心里也没有到底有多高的概念。 “其中它有个主峰叫珠穆朗玛峰,天底下论山的高度无出其右者。”提起珠穆朗玛峰,李泰一脸的骄傲,这可是世界第一高峰,是我华夏的骄傲。 呃,骄傲早了,想骄傲得先把它纳入我大唐版图,李泰地图都画好了,就差改个标题了,把吐蕃地理图改成大唐吐蕃州地理图。 这是必须的事情,区别只是个早与晚而已。不急,啃个馍馍还得一口一口的啃呢,啃下吐蕃这么大一片疆域,不得分个步骤?bigétν “再高也爬得过去!”李治握紧了小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看着李泰:“你刚才说的多高都能爬得过去。” 李泰点了点头:“是的,的确有人爬得上去,但不是所有人都爬得上去,能爬上去的,那都是英雄里的英雄。” “我们的军队爬不过去不是因为它高,也不是因为它陡,而是它终年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并且空气稀薄,爬到半山腰就喘不上来气了。” “空气稀薄?空气咋还能稀薄?完了,又听不懂了。”李治又开始用小拳头砸脑袋了,这一脑袋豆花没治了。 李泰赶紧抓住他的小拳头,笑着给他解释:“就是特别高的地方,人就会喘不上来气,懂了吗?” “骊山也高,我怎么没觉得喘不上来气呢?” “骊山的高度,也就大约八百仞,喜马拉雅山脉有它五个半那么高。” 李治的眼睛瞪得比嘴都大,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喃喃的说了句:“那不得把天捅破了啊?” “所以说我们不可能翻过喜马拉雅山去攻打吐蕃,只要它窝在琼结,我们就拿他们没办法,他们想打就跑出来,不想打就退回去。” “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这跟和亲有什么关系?”李世民忍不住插上嘴了,咱们还是先商量正事,哄弟弟的事,你往后放一放。 “我大唐公主可住不了帐篷,想娶大唐公主须得另筑一城,我们能接受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逻些。” “只要公主够给力,就能说服他把都城迁到逻些。”李泰有几分阴险的一笑:“既然我们打不进去,那就让他自己走出来。” “呯!”契苾何力猛的一捶桌子,激动的嚷道:“好主意!只要他迁都逻些,五千兵马我就能灭了他。” “打他容易灭他难,他随时可以跑回去,只要他迁都逻些,我们就好控制他了。”李泰并不打算一口就吞下吐蕃,吞急了容易噎死。biqμgètν 萧瑀看着李泰,问道:“太子的意思是,咱们跟他提要求,让他迁都逻些?” “不,我们提的话,他们肯定会多想,不会同意的。”李泰微微一笑:“我们只要求他在逻些为公主筑一城就行了,到时候他自己就会迁都逻些的。” 李泰在地图上点了点逻些附近的区域:“逻些地处吉曲河下游,是彭域的中心,北有念青唐古拉山作屏障,东连娘波、工布等地,西邻羊同,南依雅隆河谷,位置适中。迁都逻些,更有利于吐蕃防御北面的苏毗和西方的羊同。” “只要松赞干布到逻些住一段日子,他就会发现这里的好,而且迁都逻些的话,他们就可以从游牧变成定居放牧,这正是我除了要把他们引出来以外的第二个目的。” 第609章 必须要布达拉宫 李泰不像是在商议事情,倒像是在发表什么演说一样,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设计让吐蕃迁都逻些,这样的话他们再敢有异动,我们就可以重创他们,大唐对吐蕃的威慑力会增加。 除此之外居然还有第二目的,谁也想不出吐蕃迁都逻些,对大唐还能有什么其他好处。 李泰笑微微的环视一圈,见人人的眼神里都饱含着好奇的目光,他点指着地图上逻些附近的区域,开口说道。 “这里是平原地带,非常适合农耕,也是天然的草场,他们一旦迁都逻些,就会从游牧民族变成定居放牧民族。用不了多久,这个地方就会牛羊遍野、马匹肥壮。” 李泰喜滋滋的表情令人很不解,逻些变得多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把逻些变成人间天堂,不也是吐蕃的吗? 李世民也忍不住笑了,扬眉问道:“你是替松赞干布出了个好主意呗?迁都能把吐蕃养得挺肥,是不是?” “是啊,他周围可还有不少部落盯着他呢,他要是不肥,人家也未必有想法,他肥了,日子还能消停得了?” “不管他们谁输谁赢,总得有几年好仗要打,这几年我们正好休养生息,到时候我们助他一臂之力,用他平定内乱、征服诸羌。”biqμgètν 李泰的手在地图上画了个圈:“一举把这一片区域都给他统一了,他感恩戴德之下,不得把吐蕃划入我大唐版图之内?” 李泰笑眯眯的看着李世民说道:“吐蕃纳入大唐版图之后,这片牧区就可以成为我大唐的又一个养马场。” 李世民都让他给整无语了,这还用你说?你是怕我会嫌弃吐蕃么?谁不想把吐蕃把纳入大唐版图?关键是能不能,不是要不要。 “你想的可挺好,啥事都按你想的那么来吗?”李世民感觉李泰有点异想天开,想拿下吐蕃绝对没有这么容易。 “设想嘛,就先要求他建座城,他肯定能答应。因为我们提出这个要求,他会觉得我们嫁给他的是最受宠的公主,他也会因此而在其他部落面前,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毕竟他娶公主的目的就是用来撑门面的,又不是为了爱情。他建城就会花费人力物力,他有了消耗就没精力瞎折腾了,咱们边境就能安宁不少。” “他费了偌大的力气才娶到的公主,至少会在一起生活一段日子吧?我们给他大量奢侈品做陪嫁,让他好好享受一下贵族的生活。” “日子过的越好的人越没有战斗力,金钱是好东西,可以蒙蔽人的眼、腐蚀人的心,陷进温柔乡,就很难拔得出来腿。” “所以就算他不迁都,也没心思好好的治理琼节了,我们要的只是年的安宁,然后我至少要把逻些先划入大唐版图。” 李泰正说的津津有味,程知节忽然一嗓子:“说了半天不就是想揍他吗?费这劲,直接揍他就完了。” “对!给我十万大军,上去就平了他。”第一个响应程知节的,就是坐在他身边的尉迟恭,他们俩是小朝议上有名的摆设,发言的时候比李治还少呢。 “现在不是不能打他,是时机不合适。薛延陀送来的几万匹马还有没完全驯服,我们的骑兵也还太少,很多军械也都配备的不齐整。” “给我年时间,咱们的军械会有个很大幅度的提升,到时候不用十万大军,一万足以灭了他。” 李泰有些想法没有明说,他想升级火炮,组建炮军,还想升级弩,训练弩兵,无论骑兵、步兵的装备也都需要升级。 现在的确是有跟任何国家开战的资本,但是现在跟谁打,李泰都觉得亏,因为只要再缓几年,打仗的成本会大幅度的降低,咱犯得着现在开战吗? 别说吐蕃只是来求个婚,咱还有拒绝的选项,就是吐蕃欺负咱,只要在可承受范围之内,李泰都会忍他个年的。 李泰想要的不是打蛇不死,而是连根拔起,眼下只是力量不够,那就攒攒力量,顺便松松土。 程知节和尉迟恭对望了一眼,这太子疯了?他怎么比咱俩还狂?一万大军就想灭吐蕃? 李世民面带微笑的看着李泰,李泰这个沉稳劲令他很是满意,他看到火药的一刹那,就已经兴奋的按捺不住要冲向战场一试锋芒的欲望了。 看到火炮更是跟李靖探讨了好几天,这东西在战场上该如何应用,李靖更是直接跑出去溜达去了。 他们两个老家伙都忍不住要找个机会打一仗,试试火炮的威力,到底在战场上有什么样的表现。 李泰居然能忍个年,李世民感觉自己好像在某个层面上又被碾压了。李泰能有这份沉稳,李世民实在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毕竟咱现在只是有了火药和火炮,还没有达到量产。 再厉害的火炮,你也得有配套的炮兵,否则你就能开动一架两架火炮的话,到战场上能不能有机会点火都不一定。 李世民看向魏征,问道:“玄成,你觉得太子说的恰当否?” 魏征轻轻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太子说的很对,其实我们现在并不是不能拒绝和亲,而是拒绝于我们无利。” “我们若是拒绝了和亲,松赞干布有极大可能再度扰边,另一种可能就是觉得我们瞧不起他,他会励精图治的把吐蕃治理得更加强大。” “这样看来倒是和亲对我们更有利,公主嫁过去,如果他们夫妻和顺,松赞干布至少也是逻些、琼节两头跑,如果他们夫妻不和,那他就内忧外患无穷了。” 商议了半天,基本上大家都同意和亲,和亲这回事没什么成本,结果好自然是好,不好也不耽误开战。 公主不是成本吗?呃,和亲公主不是真公主,别说嫡公主,就是庶公主也不可能去和亲,除非换个朝代。 上次说要跟薛陀延和亲的那个公主,不就是庶公主吗?是的,这就是为什么这次要议,而上次直接就答应下来的原因。 当时李世民只想换回契苾何力将军,没想真和亲,所以非常痛快的答应了,而且出手就是亲生女儿。 要不是长乐和城阳都嫁人了,兕子和妞妞还小的话,他不一定许哪个嫡公主出去,反正也不真给,卖人情还不知道挑谁吗? 如果李世民有和亲的诚意,会被新兴公主几句话就骂黄了吗?换个公主也不是难事。bigétν 上意决定一切,没有上意为先,任何计谋都是无效的。 李泰就特别懂这个道理,只有你的意见“碰巧”和皇帝的意见相同的时候,你的意见才是真知灼见,才能够得以实现。 不同的时候你就是见识浅薄了,只有虚心受教的份。 “太子的这个建议很好,我们提出让他为公主在逻些筑一城,还有别的要求要提吗?”李世民环视一圈,目光最终又落回到李泰的身上。 “有啊。”李泰笑呵呵的刚要往下说,陈文推门走了进来,他急匆匆的走到皇帝面前躬着身子说道:“司徒府的人说有急事要报。” 第610章 一句话能救人命 长孙无忌早就去了洛阳,长乐最近在养胎,长孙府来报急事,李世民的心不由得就是一抖,小事他们不能随便的进宫来报。ъitv “让他进来。”李世民的目光不自觉的就送向门口,担心和焦急都写在了脸上。 长孙府的下人低着头、弯着腰,步履匆匆的走到大殿中央,直接就“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陛下,长孙二公子病重,公主命我进宫,求陛下派御医过去给看看症候。” “哦。”李世民暗暗的松了口气,原来是长孙涣病了,他关心的问道:“涣儿生了什么病?多久了?” “郎中说是心里郁了火,有些时日了,吃了不少的药也不见好,这两天下不了床了,频频吐血,脸色也不大好。” “唉,这孩子年轻轻的,心量怎么这么窄?”李世民也不能见死不救,怎么说都是长孙皇后的嫡亲侄子。 李世民也是看着长孙涣长大的,他当即说道:“太子代朕过府去瞧瞧,告诉御医,只要用得上的药随便拿。” 李泰站起来躬身一揖,说道:“是,我这就带雉奴一起过去。”说完扯起李治,两个人就走出了两仪殿。 出了殿门,李治就忍不住的乐:“那个傻娘们真行啊,把表兄给气病了,她就打发个人进宫请御医。” 李治觉得阎婉这也绝情的太明显了,好歹的你装装样子,假装照顾照顾也行啊,表面文章都懒得做。 她但凡在病床边上陪着,下人也得说个“公主亲自照料了几天也不见好”,下人一个字没提,说明她根本没搭理长孙涣那个病号。 “你想什么呢?”李泰笑吟吟的说道:“打赌,肯定是皇姐打发人来请御医的,赌不赌?” “啊?”李治眼睛瞪得老大,惊讶的嚷道:“怎么可能呢?皇姐犯得着管他吗?” 李治虽然小也知道,长乐和长孙涣既是兄妹也是叔嫂,长孙涣有媳妇的人,请御医的事哪里轮得着长乐来张罗? “你就说你赌不赌吧?” 李泰都没李治想的多,他就是听那个下人说了句“公主命我进宫”,而断定这个公主必是长乐,如果是如意公主的话,下人不需要隐讳。 “赌!”李治不在乎输赢,他扬起小脸问道:“赌什么?” “嗯,我比你大,我让着你,你说赌什么就赌什么好了。”李泰本来就是哄他玩的,谁在乎赌什么? 李治小眼睛一转,说道:“赌一句实话的,不管问什么,都得如实回答,撒谎天打雷劈。” “呵呵呵”李泰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由得就笑了起来,他摸摸李治的脑袋:“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算你赢了。” 李泰就不信他还能问出什么高深的问题来,哄他有什么难度?什么叫真话?真话就是在你的认知范围内,你无法揭穿的谎言。biqμgètν “你自己答应的,那我就问了。”李治一个转身,跟李泰面对面的站着,他盯着李泰的眼睛,很严肃的问了句:“你真的是我二哥吗?” “……”一句话把李泰给问住了,这什么情况?难道大唐有灵魂检测仪?我是暴露了什么吗? 从穿越过来就开始演戏的李泰,突然不会演了,一下子慌得眼神都定不住,满脸的紧张,表达着深度的不可思议。 “哈哈哈哈哈……”李治终于绷不住脸了,他乐的直拍大腿,笑得腰也弯了,气也上不来了,脸憋得通红还在笑。 这是疯了吗?有什么好笑的?李泰无可奈何的看着李治,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别笑,就静静的等着他自己停下来。 李治边笑边指着李泰说道:“二哥,你承不承认,你也只是个有点聪明的人才,不是有大智慧的智者。” 李泰眉头一皱,怎么听不懂这小子说的话了? “这不废话吗?我多大的胆子,敢说自己是有大智慧的智者?你这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 李治好不容易不笑了,他主动把小手上交到李泰的手里,边走边说:“我昨天看你给我写的《用人篇》。” “里面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质疑常识性真理的有可能是个人才,但是真正有大智慧的智者,一定是在常识性真理面前毫不犹豫的人。’” 李治说着就又忍不住发笑:“你竟然连是不是我二哥,都不敢坚定的回答,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吗?” “我以为你生我气了呢,我在想我哪里亏待你了。”李泰抬手擦擦额头,真被他吓出一脑门的细汗。 太子和晋王殿下坐着同一辆车马大轿来到长孙府,长孙府鼓乐齐鸣,长孙冲走出门来迎接。 李泰和李治也没摆什么架子,老早就下了轿,看到长孙冲走了出来,他们俩就迎了上去。 长孙冲躬身一揖:“拜见太子殿下、拜见晋王殿下。” “不必客气。”李泰抬手扶起长孙冲,一边急急的往里走着,一边关切的问道:“二表兄病情如何?” “太子不是外人,我就实说了。”长孙冲说着叹了口气,满面忧愁的说道:“二弟这情况,看着不大好。” “啊?”李治小嘴一咧,问道:“没给舅父送个信么?” 李治真是太实在了,听人家说一句“看着不大好”,他就担心舅父看不着活气了。 李泰抬腿就踢了他一脚:“舅父又不会看病,咱们不就是带御医来的吗?” 往里走了一段路,李泰对李治说道:“我去看二表兄,你去看看皇姐吧。” 李泰一个是怕李治口没遮挡的乱说话,一个也是不想让他去病房,谁也不知道长孙涣到底是什么病,万一有传染性可怎么办? “好。”李治答应的很痛快,他才懒得看长孙涣呢,他抬腿就奔后宅去了。 长孙冲带着李泰来到长孙涣的卧房,外间全是郎中和仆人,原本有几个客人,都被带到别的地方去了。 长孙涣躺在床上,人还很清醒,听说李泰来了,他挣扎着下了床,勉强朝李泰拱手作了一揖:“拜见太子殿下。”biqμgètν “二表兄,何必客气?”李泰扶着他轻轻的坐下,见他脸色苍白如纸,两目空洞无神,真的有种时日无多之感。 “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也不知道你病了多久,你怎么不早说?”李泰说着往边上挪了挪,给御医让个地方。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长孙冲伸手请李泰到外间坐,李泰冲刚躺下的长孙涣点了点头,就走到外间坐下了。 长孙冲摆摆手把郎中和下人都赶了出去,他也没有坐,就对着李泰深深的一揖:“太子,我求求你,看在多年的交情上,救他一命吧,他这病你一句话就好。” 第611章 上吉姻缘不能拆 李泰还真没听说过一句话能治好病的,尤其是像长孙涣那种一看就病的不轻的。 “表兄,你何必如此客气?有什么话,但讲无妨。”李泰笑微微的一抬手,长孙冲缓缓的站直了身子。 长孙冲有点尴尬的牵了牵嘴角,话到舌尖又卷了回去,斟酌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词儿,这事就是个张不开嘴的事,怎么委婉也好听不了。 “太子殿下,你大概也知道,他这病就是因误伤了公主而得的,他一直悔恨不已,这才一病不起。” 长孙冲都不知道怎么往下编了,还不能说阎婉的不是,还想跟阎婉一刀两断,这话怎么才能说得圆满呢? “怎么皇妹还没原谅他么?这我倒是可以帮着说和说和,不知皇妹回府了没有?”李泰满眼关切,温和的有如春风拂面。 长孙冲苦涩的点了点头:“如意公主很大度,早就原谅他了,人也回来了,他们夫妻很是和顺。” “哦,这很好啊。”李泰就差点说恭喜了,既然这么好,就好好过呗,怎么还病得要死了呢? “是啊,只是二弟他自从误伤了公主之后,就落下了病。”长孙冲向里间望了一眼,许多的人围着病床忙前忙后的,也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 长孙冲小声的说道:“就是不能见到如意公主,一见到如意公主就气血逆行,原以为过一阵子就能好,后来病的愈发重了,请遍了京中良医也是枉然。” “还有这么怪的病?”李泰第一次知道阎婉还有这么神奇的超能力,看她一眼就能得病,多看几眼就病的要死。 “这几天吐的血都比喝的水都多。”长孙冲满面忧愁的看着李泰,忽然跪了下来:“求求你救救他吧,我也不忍拆人良缘,奈何人命关天,你也不忍心看他一病归西吧?”bigétν “这,你让我如何救他?”李泰伸手扶长孙冲起来,长孙冲就是不肯起来。 长孙冲说道:“若要留住他的性命,除非让他夫妻不得相见,求你准他们和离吧。” “表兄,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有病治病,这根本就是两不相干的事。”李泰乐得看他们长孙家因阎婉而鸡飞狗跳,怎么可能同意让他们和离? “可是你也看到了,二弟他已经命悬一线了,实在是不能再和如意公主相见了,不然的话真的就要阴阳相隔了。” 长孙冲恨不得一下把阎婉给掐死,她干的那点漂亮事,想替她瞒都瞒不住。 自从上金殿告状之后,她就趾高气扬的回到了长孙府,长孙涣每天都得给她磕头行礼,她开始还好,虽然往家里请郎中,也只是治伤而已。 后来伤好的差不多了,她依然往家里请郎中,请的郎中都是年纪轻轻的,一进她的卧房,就得半个时辰左右出来,屋里还不准有人。 她看长孙涣确实不敢把她怎么样,她胆子越来越大,屋里常留人睡。这也就罢了,大不了全家集体装瞎。 最近她居然夜夜挂红灯,长孙涣装瞎装的很彻底,就装没看见,她干脆派人来请长孙涣,长孙涣无奈只好去见她。bigétν 闺房之中也没知道他们夫妻间发生了什么,总之长孙涣一看到红灯就双目赤红,见她一次就吐血,没两天就病得气若游丝了。 李泰也不能说阴阳相隔没事,他就笑笑,说道:“只是不能见面而已嘛,就跟皇妹说一声,让她最近别过来照顾驸马就行了。” 这个不用说,人家根本就没来过。 长孙冲苦苦的叹了口气:“如意公主夜夜高挂红灯,你看二弟这情况,连床都下不了了,他也没办法过去,心里干着急,症候一天重过一天。” “这个好说,看来皇妹也是挂念他,我派人过去告诉她,最近不要挂红灯就是了。” 李泰手上加了一点力气,把长孙冲给扶了起来。 长孙冲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说道:“这也只是个权宜之计,他这病如此的怪异,谁也说不准多久能好,若是好不了,误了公主的青春,岂不是更大的罪过?” “倒不如趁早做个了断,他能不能好都无关紧要,起码不会误了公主。”长孙冲憋屈的快哭了,可怜又无助的看着李泰。 “其实和离是二弟的主意,他怕他突然离世,害公主跟着守寡,死别不如生离,公主再嫁也更从容些。” 长孙冲也算是使劲浑身解数了,就想离个婚,还不能实话实说,编个理由还不能说夫妻失和,真是快把他给难为死了。 李泰一听都快感动哭了,赶紧说道:“难得他们夫妻如此的伉俪情深,人一生病就爱胡思乱想,表兄,你不要把病人的话太当真了,好好养病才是正经的。” 任凭长孙冲说什么,不管他有多大的诚意,李泰都绝不同意让他们拆伙,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探病也没用多长时间,李泰看过长孙涣又去看了看长乐,然后就带着李治回皇宫了。 李泰是奉命出门的,回宫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两仪殿向皇帝汇报,他和李治走进两仪殿,发现屋里只有李世民和李淳风两个人。 他们上前双双躬身施礼:“见过阿爷。” “坐吧。”李世民笑微微的看着他们俩,他们坐好以后,李世民问道:“长孙涣的病势如何?” 李泰回答道:“御医说是气血逆行伤到了胃气,需要将养一阵子,没有性命之忧。” “就是气的,被媳妇气吐血了。”李治笑嘻嘻的抢着说道:“皇姐告诉我的。” 李泰笑着摸了摸李治的脑袋,然后对李世民说道:“大表兄跟我说,请求让长孙涣和离,我没同意。” 李泰说着瞟了李淳风一眼:“毕竟是上吉的婚姻。” 李淳风满不在乎的摇着孔雀扇子,说道:“本来就是上吉的婚姻。”bigétν “你去看看,长孙涣自从结婚就一再被降职,现在都快死了。”李泰笑道:“上吉我是没看出来,克夫倒是挺灵的。” 李泰是有意的在提醒李世民,可别同意他们离婚。 当初长孙无忌可是明知道阎婉克夫,还要把她硬塞给我的,现在轮到他们长孙家,他们知道后悔了,有点晚了吧? “上吉的是婚姻,夫妻和顺就算上吉,我又没说她旺夫。” 李治小眼睛一瞪,问道:“上吉让人家揍的跟鬼似的?” “就她那性情,结婚一年多了,才挨一次揍,还不算是上吉?”李淳风老神在在的摇着破扇子,反正我八字合的没毛病。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阎婉嫁给谁都克夫?” 第612章 其实其字不好写 吐蕃这一来求婚,李世民又想起了日食的事,于是把李淳风叫来聊聊,既然天象是姻缘能成,那就考虑一下让哪家的姑娘去和亲。 李世民的心里还没有浮现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李泰忽然提到了阎婉克夫,如果阎婉克夫的属性足够强大的话,那个这个如意公主可是太如意了。 凡有番邦处,必嫁如意公主,只要让如意公主多改嫁几回,就可以实现真正的大一统了。 李世民眼睛放光的笑,这可是捞着宝了,想不到我大唐最大的大杀器居然是阎婉。 李泰和李淳风都望着李世民,也都秒懂他那点异想天开的小心思,李淳风笑道:“克是一定克,不见得都能克死。” 李淳风想不到皇帝还有这么天真的一面,这是拿阎婉当什么了?神级诅咒符么?还是可重复利用的那种。 “克不死叫什么克夫寿?”李世民好不失望,原来她也没有想像的那么灵验。 “夫寿八十,她给克到六十就算克夫寿。” “哦。”李世民缓缓的点了点头,说的有道理:“反正谁娶她都闹心是一定的。” 李泰一看他这是心疼长孙涣了,想给阎婉换个东家,于是说道:“姻缘都是前生注定,哪有轻易改更的道理?” 长孙无忌当初可是明知道阎婉克夫寿,还不遗余力的给李泰拉红线,李泰是没说过什么,但这不代表李泰心里就没记下什么。 有些人有些事的确可以随风而去,但有些人有些事越是历久它还越是弥新,总有些东西是有着难以磨灭的印迹的。 “嗯,说的对,好不好都是他们自己修来的缘份。”李世民也只是有那么个念头,微微的在脑子里闪了一下而已。bigétν 既然李泰明确反对,李世民也没有很坚持,他看着李泰笑呵呵的说道:“青雀,关于吐蕃求亲的事,你还有多少想法?” 上午小朝议的时候,李泰话都没说完,就被长孙涣的事给打断了。 “想娶大唐公主,就必须成为大唐的附属国,也就是说除了按时纳贡以外,以后吐蕃的每一任赞普,都必须得是经过大唐天子册封的才算数。” 李泰直接替松赞干布把立太子的问题给解决了,以后这事你就不用亲自操心了,我们大唐来就行了。 每个附属国都是这样的,每年要按时向大唐纳贡,相当于是交个保护费,外人打他的时候,有大唐替他出头。 继承人的人选是人家自己定的,人家定好了,大唐给发个鼓、送个纛,大唐只是给加一份荣誉而已,并没有实质的册封权。 李泰比较实在,名誉册封算什么册封?玩就玩实的:“其实我们不需要提太多要求,看他们有什么要求,慢慢的谈呗。” 李世民都笑出声了,这还是不提太多要求,让人家为公主筑一城,诱惑他们迁都逻些,还要掌管人家继承人的册立,你还想要求点啥? 就这两条李世民都不知道松赞干布能不能答应,反正换了是他的话,他肯定不答应,筑一城还说得过去,继承人由别人来定,这和投降有多大区别? “你是属狮子的吗?这嘴可是真不小。”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李泰,想不到他这么敢要。 李泰就憨憨的一笑:“谈嘛,反正我提的这两条是必须的,他们要是不答应就不用谈了。” “嗯,慢慢谈吧,这也不急着定下来。”李世民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便摆摆手让他们下去休息。 他们起身朝上一拜,然后一起来到东宫,一路上李治的小嘴就不停的说,他刚才在长孙家,先看望了长乐公主,然后跑去看望了如意公主。 如意公主看到他非常高兴,金殿上李治替她说了话,她才过上了好日子,加上她的得力干将云飞,也是李治送到她身边的。 她见到李治跟见到亲人了似的,热情得不得了,有说有笑的招待了他半天。李治拍着胸脯的保证给她撑腰,让她尽管大胆的绽放天性,肆意的人生才叫完美。biqμgètν 回到东宫,李泰就一头扎进了公务里,李治就在旁边做功课,李治写了一篇大字,自己看着很得意,便拿给李泰看。 李泰一看他进步了很多,笑着夸道:“嗯,不错,不只是工整,都快成体了。” 说着提起笔,在他写的“其”字旁边写了个“其”字:“其脚点要上合下开,势不脱离。” 写完用笔杆指着“其”字,说道:“你看这两个点之间,要隐隐有股吸力把它们合在一起,不能写的谁跟谁都没有关系。” 李治歪着小脑袋看着,说道:“它俩本来不挨着,不是一左一右往两边分的吗?” “这叫形离而势在,看起来每个笔划都是单独的,但其实每一个笔划都不能随便,组合的好才有凝聚力,否则就各行其政,就像全都造反了一样。” “哦。”李治盯着纸看,他觉得二哥这个“其”字只比自己写的好看一点点,也没有好很多。 他拿过一张白纸,提笔在写下其字的上半部分,然后把笔递给李泰:“二哥,你帮我把点点上。” 李泰微微一笑,接过笔很随意的补上那两个点,李治拿起来看,也看不出来是两个人写的吧? 李治拿着纸乐呵呵的走了,李泰继续忙公务,连晚饭也是在书房对付的,天近黄昏,云海过来提醒他该去两仪殿了。 李泰准时的来到两仪殿,一推门发现李治居然正在奋笔疾书,这小子今天的功课不是做完了吗?他写什么呢? 李泰走过去,先朝李世民躬身一揖:“见过阿爷。”然后扭头看一眼李治,发现他在练字,笑道:“今天怎么这么用功?” 李治头不抬、眼不睁,又聋又瞎又哑巴,根本就不搭理李泰,他就全神贯注的练字,一笔一划写的极其认真。 李泰一边朝桌角走去,一边笑问:“他怎么了?” “他拿个‘其’字过来给我看,我说一个字怎么还哥俩合伙写的呢?他就疯了。” 李世民一代书法大家,对李泰的字又极为熟悉,李治自以为他字写的不错,其实差得远呢,他只是形近而神无罢了。 “呵呵,阿爷好眼力。” 李泰随意的奉承了一句,就轻轻的坐了下来,伸手刚摸起一个奏章,李世民就丢了一个奏章过来。 李泰捡起奏章,打开一看,原来是自己写的,他抬起头看着李世民,李世民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真打算这么安排,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biqμgètν 李泰无可奈何的笑了:“当然是真的,我敢奏章开玩笑的吗?” 第613章 法律也是能改的 李世民多少有点诧异,李泰居然上奏章请求让李恪去掌管府衙,府衙现在是李泰在管,以前李泰、李承乾、李恪都曾经管过。 府衙号称是小朝廷,下连着百官所有的衙门口,上直接连接皇帝的龙书案。坐镇京畿的权力可是不小。 府衙能接触到几乎所有类型的事务,处理的不好的还有皇帝亲自给予纠正,那是个锻炼太子的好地方。 太子要是翅膀硬了,什么事务都能处理得得心应手了,还有一个更高级别的位置,就是去洛阳,做东都留守司。 洛阳的地理位置比长安还要重要一点,非常适合居中控制全国。 李世民舍不得放李泰走,东都留守司让长孙无忌去做了,洛阳那么重要的地方,必须要放一尊大佛,不然镇不住。 李泰管理府衙是非常的顺手,干的好好的他竟然要把这个位置让给李恪。 府衙让李恪来管,从能力上说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从身份上说有大问题。李恪是皇族宗室,按规定是不能当官的。 李承乾是太子,他是可以管府衙的,李泰和李恪都只是暂代,而且当时他们都没有之官,在京城里锻炼一下是可以的。 现在李恪是从封地回来的,当然他还可以暂代府衙,但要是任命他为京兆尹,就不合律法了。 皇子即便到封地之官,也只是对当地有协理权,没有治理权,一切都是当地的官员说了算。biqμgètν 如果官员有什么大错,皇子可以直接报给皇帝知道,他们就是个互相制约的关系。 李世民平静的看着李泰,淡淡然的问道:“你觉得他合适吗?” “合适,他有能力、有经验,完全可以做的很好。” 李泰当然知道李世民的问话是什么意思,他就慢慢的说道:“父皇大力推行的科举制,说到底不就是英雄不问出处吗?” 李世民瞄一眼李泰手上的奏章,那上面没有说让李恪先参加科举再入仕为官:“皇族宗室没有参加科举的资格。” “不让他们参加科举,就是因为不想让他们当官。如果允许皇族宗室当官的话,那参加科举就不是事了。” 李世民轻轻的“哦”了一声,笑道:“你还知道不允许皇族宗室当官?” “父皇对百姓都能做到一视同仁,只看才能不看出身,为什么对自己的宗亲反而不能了呢?” 李泰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透底,洁净的一点杂质都没有。 李世民都看不出来他是天真还是傻,宗室和官员如果走的近点,难免他们之间的势力盘根错节,你就不怕他们会造反吗? 李泰还真不怕,李泰觉得让皇族宗亲都游离于官僚体系之外,才是更大的威胁,把他们纳入官僚体系之内,不是更好管控了吗? 李泰看父皇不说话,他就敞开了,直说道:“我知道这条法律就是预防宗室造反的,其实一个王朝能不能延续得下去,我觉得不在于有没有人造反,而在于造反能不能成功。” “如果有良知的人,你不能感化他;有贪欲的人,你不能打击他;有才能的人,你不能给他施展才华的机会;穷凶极恶之辈,你不能镇压他,又没有宽松的政策让百姓安居乐业,我想不用谁造反,这个王朝自己就要无疾而终了。” 李世民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多说别的,只是问了句:“你是单纯的想任命李恪为京兆尹,还是想更改律法?” 李泰很认真的说道:“我想更改律法,但是我觉得有点难,就先任命吴王为京兆尹,只针对他一人一事就是个特例,反对的人应该不多,以后慢慢的再找机会更改律法。”bigétν 李世民其实也早有更改这条法律的想法了,皇族宗室不能当官,但是外戚却可以当官,这样长久下去,不可避免的就是外戚专权。 至于造反这回事,李世民都麻了,他亲身经历、亲眼目睹的造反事件都数不过来了。 造反只有镇压,很难预防,皇子造反、皇亲造反、武将造反、文官造反、土匪造反、草民造反,只要给机会,是个人都想造反。 “没什么难的,我说改就改了。”李世民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李泰猛然间感受到了来自天可汗的威武霸气。 看儿子眼中那真诚、震惊又包含着崇拜的目光,李世民顿时感觉挺骄傲,身子都不自觉的向上挺了挺。 第二天早朝,李世民直接就宣布了更改这条法律,并且直接任命李恪为京兆尹。 李恪还没睡醒,宫里就来人通知他上朝,把他吓得早饭都没吃,心突突的浑身发软。 他一个无官无职的人,有什么必要上朝?他每天就在三王府里花天酒地,什么别的事也没干,难道过的太奢侈了,又被人弹劾了? 他满腹狐疑的站在李治的身后,突然听齐公公点到了自己名字,他赶紧一步走到中间,躬身一揖。 李恪支着耳朵听,不知道是谁又举报了自己什么过错,结果竟然是任命自己为京兆尹,这喜出望外的小心情,激动的小心脏都跳起了舞蹈。 这个任命还真的没有人反对,但是李世民宣布从今以后宗室皆可为官的时候,百官一下就炸了。 大家习惯了按出身选官,如果宗室可以做官的话,人家是皇室族谱,那岂不是满朝都是皇族了?别人全都得卷铺盖回老家种地去。 “吴王的才能有目共睹,直接任命只此一例,以后纵然是皇族宗室出身,也需经科举方能入仕。” 李世民的目光淡淡的在人群中扫视一圈,继续说道:“朕更此律法,就是给全天下的人一个公平的机会,人人可以参加科举,从此以后唯才是用,不问出身。”ъitv “皇室宗亲都有俸禄,当官又拿一份俸禄,岂不是与民争利?” 李泰也没听出来这话是谁说的,他也懒得回头,直接站起来朝上一揖。 “父皇,儿以为这话说的毫无道理,官俸是凭本事挣的,怎么叫与民争利?皇室宗亲固有俸禄不假,哪条律法也没规定有钱人不能参加科举。” 李世民点了点头:“青雀说的对,开科取士就是鼓励人们学习,学成则庶民之子可以为公卿,不学则公卿之子可为庶人。” 爵位虽然可以世袭,但是每向下世袭一辈就降了一等,袭个两三代就变成庶人了,想永久保住荣华富贵,就得走科举的路,自己挣身官服穿。 一番争辩,最终这条律法还是顺利的更改了。下了朝,今天没有小朝议,李世民自己来到两仪殿,刚坐下就打发人去找太子。 “陛下”陈文微微弯着腰,说道:“太子出宫去了,听说是去了李靖家。” 第614章 铿锵玫瑰清平乐 铁甲银辉,娇娥逞余威。巾帼女儿英姿飒,束腰紧战马肥。 闲话疆场驰骋,刀光剑影风声。归来金钗玉钏,残蟾犹照窗明。 李靖家在大唐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说起来李靖的名头很响,突出的地方很多,但他家最为特殊,别人家都没有的一个特点,就是他家出了个女将军。 女将军不可能光杆司令一个人就上战场,有女将军就有女副将和女兵,这些人解散了一部分,还留下了一部分。 李泰来之前也没打招呼,太子殿下突然登门,李家老夫人急忙命人动乐相迎,亲自带着丫环婆子们出门来迎接。 家里没有男丁吗?有的,李靖的二儿子李德奖在家,但是他没有爵位,不够资格出来迎接。 李靖的大儿子呢?别提了,倒霉透顶,李德謇因为跟李承乾关系走的比较近,早就被流放岭南了,还是李泰向皇帝求情,让他只走到吴郡就停下来了。 李老夫人心里念着太子的好,看到太子也是由衷的高兴,拄着大拐杖迈出大门,笑着走向李泰。 李泰向前迎了两步,李老夫人刚要躬身施礼,李泰急忙伸手止住了她:“是我来的唐突,老夫人不必客气。” “太子殿下太客气了。”李老夫人向后一看,李泰带来一辆车,车上也不知装了些什么。 李泰也扭头向后看了一眼,转过头来笑道:“没有什么,就是一点时新的瓜果、几匹绸缎,主要是我的画架占地方。” “这”听说太子带画架来的,李老夫人的眼睛里一下有了光彩,至于什么瓜果、绸缎的,再好也没有吸引力。 “上次给老夫人画的画,想必该有些褪色了吧?我刚好今天有空,就早点过来,想着给老夫人补画一张大点的。” “哎哟”老夫人激动的屈膝就要跪下,李泰赶紧一把扶住了老人家,笑呵呵的说道:“不必如此。” 李老夫人直起身子,随后过来的苏烈冲着老夫人一抱拳,说道:“见过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说了句:“苏将军。” 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李泰和李老夫人走进李家大宅,李泰进门前特意悄悄的打量了一下李家的大门,果然雄伟壮观。 这一次李老夫人选择了站姿,换上了凤冠霞帔,手拄着雕花的大拐杖,屋子里就只有她和李泰两个人。 “李靖说是带我孙女出去玩两天,这一玩就没影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就给我老婆子捎来个口信,说孙女跟陆清成亲了。” 李老夫人站着也无趣,就跟李泰聊了起来,她也是想从李泰这儿多打听点自己儿子、孙女的消息。 “是啊,他们在骊山行宫成的亲,父皇赐的婚,虽然仓促简单了些,但是该有的流程也都有。” 李泰边画边说着:“父皇升了陆清的官,他现在是明威将军了,父皇还赐了明威将军府,老夫人有时间可以过去看看。” “多承皇恩浩荡,我李家真是无以为报。” “有啊。”李泰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容置疑,很明显怎么报答他都替你想好了,你想说没办法都不行。 “嗯?”李老夫人就是说句客套话,标准的客气的套话而已。 李泰居然就盯上了,李老夫人尴尬的停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太子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黄鼠狼给鸡拜年,哪能没有目的?日理万机的太子,会真的闲极无事,跑过来给你画像?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他什么事都没有,得多缺心眼的能信? 李泰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跟李老夫人说了吐蕃前来求亲的事,他想挑选一个英勇擅战、胆大心细的丫头去和亲。 毕竟是代表大唐的重要人物,身份不重要,但人必须得能拿得出手,形象、素质、才情都是需要的。 吐蕃那边的环境很艰苦,真正娇生惯养的公主到那边根本适应不了,所以还得需要有一定的吃苦耐劳的精神。 李泰琢磨一圈,那种静下来优雅无比、动起来英姿飒爽、处理事情干净利索、执行任务机智果敢的姑娘,也就李府能有。bigétν 别人家的姑娘要么过于娇柔,要么过于粗野,要么过于懦弱,要么过于任性。 李老夫人一听,马上表态道:“人倒是有,能文能武的丫头,我府上有不少,老身可以做主把她们送给太子,只是被封为公主也好,远去和亲也好,都与我府上无有瓜葛。” 李老夫人说的明白,人可以给你,但是不能顶着我们家的名份出嫁,和亲女在一定程度上就跟人质差不多。 李老夫人宁愿拒绝掉家里出了个公主的荣誉,也不想给自己家招麻烦,万一这个公主在吐蕃搞出什么事情来,不想受到她的连累。 “多谢老夫人成全。”李泰站起来冲着老夫人拱手一揖:“我回宫就把人带走,无论是以庶公主之名,还是以宗室女之名出嫁,绝口不提贵府一字。”biqμgètν 跟真人一样大小的画,画起来还是很费时间的,李泰下了早朝就来了李府,一直画到下午酉时才画完。 为了表示谢意,李老夫人一口气送给李泰六个使女,并对李泰说:“能选上去和亲是她们的福气,选不上就送给太子做个宫女使唤,太子殿下不要嫌弃才好。” 李老夫人的意思就是不管你怎么处理,反正这六个丫头就是给你了,我们家是不要了,你可别再送回来。 这个六丫头都是李云霞的侍女,跟着李云霞一起上过战场的,她们彼此间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 老太太把她们全都送出去,就是怕李云霞一回来,她们全都成为陆清的陪房,这回一次性打包扔出去了,彻底根除后患。 解决了一大难题,又凭白的得到了一幅大大的画像,李老夫人感觉舒心极了。一幅画换来六个大活人,李泰也觉得赚翻了。 回到皇宫,李泰让苏烈先把这几个姑娘带回东宫,交给云海安置,他则直接奔两仪殿而来。 陈文站在殿门之外,见李泰过来了,他微微一躬身:“见过太子殿下。” 李泰站住脚,亲和的问道:“父皇在吧?”这就是习惯性的问句废话,陈文站在门外,就足以证明皇帝在了。 陈文微微低头,轻轻的说道:“在是在,只是心情不大好。” 李泰向院内望了望,小声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文轻叹一声,慢慢的说道:“黔州来报,前太子酒后失足,坠井而亡。” “啊?”李泰猛的倒吸一口凉气,他略缓了缓,急忙抬腿跑了进去。 第615章 中年的丧子之痛 李泰疯了一样的冲进院内,一口气跑到台阶下面,他停住脚让自己的气息慢慢的平稳下来。 李泰慢慢的踏上台阶,轻轻的推开门,小心翼翼的撩起眼皮,目光缓缓的送向前方。 李世民背对着门口,微仰头的望着面前的长孙皇后画像,听到门声响动,知道是李泰回来了。 “你出去。”李世民现在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独处,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说。 李泰没有出去,而是回身轻轻的把门带上了,他脚步很轻很轻的走到龙书案前,桌子上只有一个奏章,孤零零的躺着。 李泰使劲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用力盯着那个奏章,盯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把它抓到手里。 展开来瞪着眼珠子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下去,最后他把奏章按到桌子上,半俯着身子,指肚在每一个字上面慢慢的滑过,连红色的印章都轻轻的擦了好几遍。 “不是真的,一定不是!”李泰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抱起奏章就往外跑。 李世民沉声喝问:“你干什么去?” “我,我要验验封皮。”李泰脚站住了,人却没有转过来:“我不信这是真的,我不信。”说完便抬起脚要走。ъitv “我验过了。”李世民无力的一句话从背后传来,李泰立马僵在了原地,缓了两个呼吸,他慢慢的转过身,低着头慢慢的走回来。 李世民侧身看着他,轻轻的唤了声:“青雀。” 他微微抬头,眼睛瞪得酸疼酸疼的,稍一眨眼,眼泪便成串的往下流,他嘴唇颤了颤,没有说出话来,突然他的目光移向李世民的身后。 “娘!”李泰一个箭步冲过去,跪在画像前痛哭失声,怀里紧紧的抱着报丧的奏章,嘴里喊着“娘”叫着“娘”的嚎啕。 李承乾是罪人,不配太子哭祭,最重要的是他犯的是谋逆大罪,不允许任何人同情于他。 李泰既要让李世民相信他是顾念手足亲情的,又不能让别人抓住他的小辫子,万一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他哭前太子就是对当今圣上不满。 虽然这说法听起来有点荒谬,但却真的令人百口莫辩,李泰才不给自己埋隐患,我哭娘总没错的吧? 说实话让他直接哭兄长,他哭的未必像样,心里对兄长这俩字就没什么好感,但是哭娘不费劲,毕竟两世的亲娘都亡故了,心里确实是有着不可触碰的痛点。 李泰也不能确定奏章上说的事是真是假,他当初只是叮嘱陆清,三年之内让前太子死掉,李承乾这个人还是可以活着的。 陆清不至于这么性急,而且陆清现在也腾不出手来吧?除非他在黔州的时候,就把这件事安置好了。 对李泰来说,这件事的真实性也就是一半一半吧,但是前太子已故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事只需要皇帝相信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了。 剥离开前太子的身份,李承乾这个人是死是活,对李泰来说一丁点的威胁也没有了。 看他哭得双肩直抖,李世民伸手把他拉了起来,李泰抽泣着抬起头,蒙蒙泪眼看不真切,总觉得李世民看起来像是又苍老了些许。 “阿爷”李泰低下头,抹了一把眼泪:“许是侄儿满月,他多喝了几杯,这也是他命该如此。” “不。”李世民目光坚定的摇了摇头:“他就是故意的,上次我打了他,在牢里的时候,他就自杀过了,后来他又闹绝食。” 李世民说着仰起头,努力的想让已经涌出来的眼泪倒流回去,可是眼泪不是这么想的,好不容易才夺眶而出的,不回去!就倔犟的流得他满脸都是。 “是我说让他死到也黔州去死,若不是等着苏氏分娩,或许他一到黔州就”李世民悔恨交加,悔得肠子都青得发紫。 多不容易才留下他一命,无端的打了他一顿也就罢了,又何苦说出那么绝情的话? 他没有死在法刀之下,却死在了自己的一句气话上。 “不会的,阿爷,你别多想。”李泰抽了一下鼻子,带着哭腔的说道:“这句话我没有说给他听,他不知道的。” 李泰这么说,既是劝慰李世民也是替自己解释一下。 李泰知道李世民现在是心疼儿子最厉害的时候,想起这句话他就无限的悔恨,等到时间久了,他就不会怪自己乱说了,他会怪你乱传。 不管他说了什么都没错,而你乱传话就是大错特错,李泰必须澄清自己没有传过这句话。 “我当他面说的。”李世民说着也忍不住哭出了声:“当时我只是想让他好好吃饭,这个又傻又犟的逆子!” 李承乾闹绝食,李泰去看过他之后,李世民到底不放心,他趁着夜色偷偷的去看李承乾,得知他只是被强塞了两口食物之后,便对他破口大骂。 李世民是怕他真的绝食,又放不下面子跟他好好说话,就丢下一连串绝情透骨的狠话。 他让李承乾要死去黔州死,别死在宫里遭人嫌弃,李承乾就很平静的说了句:“遵命。”算是那天他跟皇帝说过的唯一的一句话了。 “不会的,他不会这么想的,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他应该早就忘了,这只是个意外,一定是个意外。” “青雀。”李世民一下把李泰拽进怀里,紧紧的抱住,生怕这只青雀会展开翅膀飞了。 “阿爷脾气不好,阿爷要是生气的时候说什么气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你记住阿爷生气的时候,说的话是不算数的。” 这两年接二连三的丧亲,李世民都没有这么失控过,汝南死的时候,他只是有点难过,更多的是气愤。李佑死的时候,他只是有点伤心,更多的是失望。 这一次不一样,他感觉心都被人给摘了一般的疼,疼得他发慌,疼得他害怕。 他现在恨不得左手托着李泰,右手托着李治,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眨眼的盯着他们哥俩才能放心。 “惹阿爷生气的,都该死。” “别胡说!”李世民一下推开他,抬起手,手指颤颤的指着墙上那幅全家福,掷地有声的说道:“这张画上的人,犯什么罪都不该死。” “我知道了。”李泰哭着点头:“我一定保护好他们。” “我空自拥有整个天下,却没能给他他想要的生活。他一直活在我的威压之下,我只想让他变得更好,对他一再逼迫,到底生生的逼死了他。” 李世民一直在等李承乾醒悟,他恨李承乾为什么一直执迷不悟,现在他才明白如果自己早一点醒悟,结局也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这样的。”李泰不住的摇头:“人各有命,这就是他的宿命,怪不得别人。”ъitv 父子俩突然都不说话了,全都慢慢的消化情绪,好半天才终于都止住了眼泪,两个人居然同时开了口。 “青雀。” “阿爷。” 李世民大度的说道:“你先说吧。” “阿爷,我就想知道你那次是因为什么打的他。” 第616章 听说庶子更会玩 光听说过往伤口上洒盐的,这回见识到一个往伤口上泼硫酸的。 李世民本来就为自己把李承乾给刺激死了而难过,他又来提李承乾挨打的事,李世民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李泰这是提油救火来了。 一句话问得李世民眼底盈泪,如果不是自己冤打了他,他也不会因为一句话就轻生吧? 也许就是那一顿藤条打断了父子情,他突然间从太子变成了囚犯,没有娘又失了父,他失去了一切依靠,一个心无所依的人对这个世界能有多少留恋? 真相真的重要吗?李世民现在相信自己应该是冤枉他了,其实就算真有其事又能怎么样? 他们毕竟是没有机会继续了,看好李泰不比逼迫他好的多吗?自己又何苦执着于追究过往? 李世民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李泰的肩膀,轻轻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摇着头说道:“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李世民慢慢的走到桌前,无力的坐下,手撑着桌面,长出一口气:“青雀,拟诏。” 李泰无声的走到桌角坐好,铺上纸、提起笔,蘸好了墨,李世民闭上眼睛说道:“命其以国公之礼,原地安葬,特许李厥成年后承袭其国公爵位。” 李泰很快就把诏书写好了,他放下笔,静静的看了一遍诏书,确认没有错误之后,开口问道:“阿爷,这诏书要发吗?” 这话说的真新鲜,诏书不就是用来发的吗?写完不发,是为了让你练练字吗? 李世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诏书一发出去,李承乾就算是彻底的回不来了,因为他死了,无论他人还在不在,都是死了。 王命如山,一道发丧的诏令送出去,一个还魂的皇子站出来,就算是《聊斋》的世界,这个皇子也得给我再钻进坟里去,因为皇家丢不起这个人。 李世民点点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发,盖上太子印章,再加上玉玺,即刻发出去。” “可是”李泰看着那个奏章,犹犹豫豫的说道:“我总觉得有点草率。” 李泰抬起头,看着李世民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了句:“我还是心存一念,希望这只是他的又一次胡闹。阿爷,先调查一下吧,万一真的,别绝了他的后路。” 李世民都在心里拜了三千六百次佛了,就祈求这个奏章是李承乾的又一次胡闹,那该有多么的好? 但是他没想到李泰能说出这句话来,这句话仿佛把他的心胸又给扩大了一圈。这种事随便换哪个太子,都会火急火燎的下诏书,恨不得八百里加急给他送去。 李泰的心胸真的有这么宽广吗?不可能的,他敢这么说,是因为他了解李承乾。 这种事无论真假,李承乾都是做足了准备的,最起码短时间之内绝对查不出假来。 “发吧,不管怎样,都如他所愿。”李世民感情上希望这个奏章里说的是假的,理智告诉他这是真的的可能性占九成。 就算他真的还活着,他诈死也是为了获得自由,那就给他自由,让他去过他真正想过的日子。 李泰拿起太子印盖了上去,然后把诏书放到李世民的面前,李世民看完以后把玉玺稳稳的按了上去。 拿下玉玺看着这张只差宣读一遍就生效了的诏书,李世民心里百感交集,大唐前太子已故,我的高明还在吗? 在啊,不只在,还欢喜得很,活蹦乱跳的在大草原上狂呼乱叫,一圈的人擂鼓唱歌。biqμgètν “哈哈哈哈……”李承乾开心的放声狂笑:“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书上只说天苍苍、野茫茫,到这里才知道还有风萧萧、鼓摐摐。”李承乾向后仰着身体,张开双臂拥抱青天。 李承乾正兴奋的欢呼雀跃,一个下人过来说道:“大郎,我们已经到了薛延陀了,是去投奔真珠可汗还是?” 李承乾摇了摇头,他知道真珠可汗向大唐求亲的事,知道的不太多,也知道李世民为了换回契苾何力,把真珠可汗给骗了。 真珠可汗现在应该是对汉人没什么好印象,自己才不往枪口上撞。 “现在真珠可汗让他的两个儿子,分别统帅南部和北部,我们往哪边走呢?” 下人见李承乾不想投奔真珠可汗,那就得投奔他的一个儿子了,不然的话在这片地界也混不下去。 “说说他这两个儿子是什么情况。” 李承乾就喜欢突厥,就要来突厥人生活的地方,至于这地方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基本不太知道。 反正他下定了决心,不管什么情况,只要在这里快乐的生活就满意了。 “真珠可汗的名字叫夷男,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嫡长子叫拔灼大度设,为人多疑。二儿子是庶长子叫曳莽突利设,为人暴虐。” “哦。”李承乾一听嫡长子肯定是跟真珠可汗生活在一起的,什么两个儿子分别统帅南部北部,这明显就是把庶子给扔出去了。 按理投奔嫡长子才有好的前程,不过李承乾也不是奔前程来的,要想活的快活,还是去找庶子玩才对。 暴虐?这两个字对李承乾来说就充满着无限的诱惑,喜欢的就是这个。多疑证明心眼多,玩心眼的日子,哥过够了,够够的了。 李承乾当即下了决定:“去找曳莽突利失。” 自从收到李承乾酒后坠井的奏报,李世民废朝五日,也不召大臣进宫,也不到后宫去休息,就一个人在甘露殿里盯着全家福和长孙皇后的画像发呆。 李泰就默默无声的,在甘露殿处理着来自全国的奏报,非紧急之事不开口询问,哪怕是一时难以决断的大事,也先悄悄的放到一边。 李世民赶他,他也不走,甚至有三个晚上,他都是在甘露殿的榻上对付着睡的。 李泰知道李世民这时候心里特别的空虚,也特别的害怕孤独,但是他绝不肯承认,他是俯瞰人间的帝王,不能向任何事情低头。 不管心碎成什么样,他都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大臣们谈笑风生。 这一次他做不到强颜欢笑了,他真的控制不住情绪了,他便控制自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跟任何人接触,直到他情绪缓过来为止。 李泰懂他的伤痛,也懂他的不能接受明面上的抚慰。李泰什么话也不说,除了批奏章就是看书,尽量安安静静的降低存在感。 李泰左手拿着隋书,右手拿着铅笔,看到哪里有疑问或是感想,就写到纸上,他正认真的忙碌着,忽然院子里传来李治破音的一声尖叫:“二哥!” ъitv 第617章 看不见可能是瞎 李治都好几天没见到二哥了,他以为二哥忙,没有到立政殿来看他们,今天他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去了东宫。 这才知道李泰好几天没回东宫了,他居然一直都在甘露殿。什么事需要一直在甘露殿守着? 李治小眼珠一圈圈的转,他明白了,一定是阿爷把二哥给关在甘露殿了。不知道二哥犯了什么错,阿爷居然连朝都不上了,把他关起来教训。 想起李承乾那血肉模糊的手腕,李治不由得打了个激灵,阿爷不能也打二哥吧? 不管了,先去看看情况,跟二哥见上一面再说。 李治撒开小粗腿就往甘露殿跑,跑不了多远就跑不动了,跑跑走走好不容易把自己折腾到甘露殿,陈文却拦着不让他进。 皇帝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见,谁也不许进院。 陈文也是心眼少,皇帝都这么说了,你直接把大门给他焊上多省心?傻傻的在院子里守着,结果侍卫没拦住李治,让他闯进了院子。 陈文正逗猫呢,晋王殿下沉重又急促的脚步声,把猫给吓得一下蹿没影了。 陈文笑呵呵的一伸拂尘,挡住了李治:“九殿下,没什么事的话,你请回吧,陛下说不准任何人进去。” 陈文一边说话,一边冲李治丢眼色,李治没看明白,就一指房门:“我要见我二哥,你让我进去。” “殿下你可别难为我,我不能让你进去。”陈文向前一俯身,小声的说道:“你喊。” “二哥!”李治一嗓子喊破了音,震得陈文连缩脖带捂耳朵,真够实在的,让你喊也没让你玩命喊。 李泰吓一哆嗦,书也没拿住,铅笔也扔了,李世民闻声回头,发现李泰两个箭步冲到了门口,这速度比火上房还快。 “怎么了?”李泰推开门就看到陈文半挡着李治,陈文往旁边让了让,李治抬腿跑了过来。 李治仰头盯着李泰的脸看,脸色不算太好,也看不出什么别的来,他总算放心了,就笑道:“没事,就是想你了就来找你了。”bigétν “给阿爷问安就说给阿爷问安,想我干什么?你唬谁呢?”李泰冲他眨眨眼,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李泰伸手拉着李治,笑吟吟的走到李世民面前:“雉奴想阿爷了,特意过来给阿爷问安的。” “嗯,不用了,坐吧。”李世民假装信了,想阿爷想的站院子里嗷嗷喊“二哥”。 “见过阿爷。”李治很随便的见了一礼,然后笑嘻嘻的走到李泰身边,李泰刚坐下,他就坐到李泰腿上了。 李泰把他给推了下去,一脸嫌弃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多沉?胖的跟个球似的,抱着你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哼!”李治一甩袖子,到下边把椅子搬了过来,就贴着李泰坐,还嘟囔:“什么就怪我,你看不见,能不能是你瞎呢?” 要说人的本事不一定长在什么地方,李泰陪了李世民四五天也没陪出来一个笑脸,李治一句话就把李世民整笑了。 一个是过了这些天,李世民也不像刚知道消息时那么心痛的无法忍受了; 一个是密探都发出去好几拨了,他心里也奢望着有好消息传来;再一个他还没疯,不用谁劝他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活人还得活。 “很久没去过御花园了吧?我带你们出去转转。”李世民还笑着对李治说道:“扶着点你二哥,他瞎。” “好耶!”李治高兴的一下蹦了起来,御花园有多久没去过了?李治想不起来具体的日子,反正自从阿娘去世就没再去过了。 御花园属于后宫范围,李泰自从穿越过来就在立政殿守灵,后来后宫的门就因他而封锁了,他是一次也没去过。 九月的天秋气很浓了,御花园里也没有什么花,一派萧瑟的秋景。 隋炀帝每到秋冬季节,就会让人用丝绸绢纱制成假的花、假的叶子,把御花园装扮得花团锦簇,比真正的春夏还要好看。 这样的景象在大唐是看不到的,李世民厉行节俭,从来不在这些虚假繁荣的事情上花钱。 此时的御花园除了有假山,别的东西都是真实的状态,目光所及之处也就有几丛菊花,连草绿的都不新鲜,看起来很没精神的样子。 李治看李泰绷着脸,好像很不开心似的,便问道:“二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回东宫?” “东宫不是在装修吗?我嫌烦就没回去。” “那回立政殿呗。”李治探着小脑袋又去看李世民:“阿爷,好好的怎么歇朝五天啊?” 没有大事是不会随便歇朝的,皇帝都不上朝了,这还了得?大臣们都知道歇朝的理由,李治这边没人告诉他。 “你哪这么多废话?”李泰瞪了他一眼,又悄悄的捏了他的小手一下:“我带你去金水桥,看看还有没有鱼了。” 李泰扯起李治要走,李世民很缓慢的说了句:“你长兄坠井身亡了。”ъitv “亡”字一出口,眼泪就涌出眼眶,原来有些话不是你说的慢就没感觉,有些痛不管你去不去触碰,它都是在的。 “啊?”李治的眼睛和嘴巴同时张到最大,他一步蹿到李世民身前,不可思议的望着微侧身的父皇,问道:“他死了?” 李世民刚刚弹走眼角的泪珠,李治一个“死”字,又说得他心如刀剜,他说不出话,就点了点头。 “他真的死了?”李治眼中满是焦急,他一把抓住李泰的手,左摇右晃的问:“是真的吗?他真的死了吗?” 李泰也没说话,他也点了点头。 李治感觉突然间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上头顶心,心一个劲的发抖,他“哇”的一下就哭了起来。 “皇兄!”李治蹲地上抱着膝盖开哭:“我不想让你死,我都原谅你了,你咋还死了呢?” 李治恨了李承乾那么久,李承乾一直好好的,他刚刚释怀,不再恨他了,他却送来个死信。 李治和李泰不同,李承乾对李治一直没有做什么,就只是说了句错话,也亲自向他道过歉了。 他可对李承乾下过手,把李承乾的轮椅推飞,摔得很惨,李承乾也没跟他计较。 李承乾对李泰那是频频的出连环杀招,想让李泰从心里真正的原谅他很难,李泰是真的恨他,李治说到底只是郁了口气,出了气也就没什么了。 最重要的李治和李承乾那是真正的一奶同胞,李泰则是换过灵魂的,血脉的力量是很强大的,也是不讲道理的。 同样是哭李承乾,李泰需要伪装,李治就不需要。 “好了,别惹阿爷伤心了。”李泰轻轻的拍了拍李治,把他拉了起来,回头见李世民低头吟哦着什么。 第618章 来个检查作业的 在御花园转了多半圈,只落得个触景伤情,看什么都只是一味悲凉,回到甘露殿,李世民提笔写下了《秋日即目》。 一首诗八十个字,字字如血泪,写尽了秋日的寂寞、皇宫的冷清、无限的哀愁,满篇都是对爱子李承乾的深深思念之情。 写完最后一个笔画,轻轻的放下笔,李世民缓缓的长出一口气,感觉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bigétν “阿爷,到榻上歇一会儿吧。”李泰扶着他起来,搀着他走到里间,他斜躺在软榻上,李泰拿起一个薄被轻轻的帮他盖好。 李泰刚要劝李世民小睡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陈文走了进来,他来到近前,躬着身子说道:“吴王殿下过来了。” 今天是李恪进宫探母的日子,来的时候先来见父皇,李世民没见他,走的时候也得过来打个招呼。 李世民知道他没事,就是过来走个流程,便吐出两个字:“不见。” “是。”陈文应了一声,便转身退了出去。 李治拿着李世民写的诗,在地上来来回回的走着,边走边看,诗写的好,字也写的好。 看着看着忽然叹了口气,一抬头恰好看到李泰就在自己面前,他撅着小嘴说道:“好像咱们家就我一个人没用。” 李治挺努力的了,可是没办法,这个大环境实在是让人抬不起头来。 一大家子人个个都是文武全才,随便揪出来一个,都是出能为将、入能为相,这还是往谦虚里说的。 才华在他们家,真是不如大白菜值钱。 “嗯。”李泰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反正我十岁的时候,字写的连工整都谈不上,《诗三百》也背不全,《论语》才背了一半,还不会解。除了比你用功是真的,别的都不如你现在。” 李泰陈述了一个事实,就是告诉李治,你其实比谁都优秀,没有自卑的必要,同时他也告诉李治,你基础好不等于可以不努力。 李泰不会盲目的夸李治聪明,多少好孩子都倒在了家长的一句“你比别人聪明”上了。 聪明这两个字,落进孩子的耳朵里,就等于我不用努力,成功自己会来,或者我不必现在努力,反正我比别人聪明,晚点再努力也来得及。 “真的?这么说我也行?我总有一天也能写出这么好的诗、这么好的字?” 李治一听这话,眼睛立马就放光了,感觉自己还是可以挽救一下的,不至于废物到自我放弃的地步。 “这个答案只有你自己能给得出来,你努力就会变得优秀,不努力神仙也不能赐予你才华。” 李泰笑微微的看着李治,非常平静的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也可以不努力,只要你愿意过那种,吃的每一口饭都是靠别人的恩赐,穿的每一件衣裳都是仰仗祖上的福荫,就完全可以一辈子,在富贵荣华的美梦里混吃等死。” 李泰说的对,毕竟李治确实是有这条件,但是李治不是那么没志气的人,他低头看看手中的纸,抬头看看墙上的全家福。 这一大家子人,现在连妞妞都开始背《诗三百》了,兕子的飞白书都快成体了,个别的字都能以假乱真了,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瞧不起谁?我现在就努力去。”李治把手中的纸卷成个筒状就往外走,李泰急忙嘱咐道:“小心些,别弄脏弄坏了,不然屁股给你打开花。” “知道了。”李治挥挥手,大摇大摆的走了。 李泰慢慢的走到门口看着他走出院子,才关门回来,坐在桌子后面看起了《隋史》,一边看一边写感想。 魏征说是让他帮着校稿,可这分明是校过的稿子,根本没什么可更正的错误。 李治刚走不到一刻钟,陈文又走了进来,见李世民并没有睡着,他走过去躬着身子说道:“郑国公来了。” “哦。”听说魏征来了,李世民坐了起来,说道:“青雀,去迎一下。” “是。”李泰放下书,站起来抖抖袍襟,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一直走到殿门以外,快步的走下台阶,向前躬身一揖:“学生见过魏公。” “太子太客气了。”魏征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李泰谦恭有礼的模样是真的讨人喜欢。 李泰扶着魏征慢慢的走到屋里,李世民也从内间走了出来,在桌子后面坐着。 魏征上前躬身一揖:“见过陛下。” “免礼,坐吧。”李世民看他慢慢的坐下了,开口问道:“玄成进宫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上次请太子帮我校稿,我来看看校了多少了。” 魏征是来检查太子作业的,你做的怎么样决定我以后怎么样对待你。 李泰一听多少有点紧张,他老老实实的答道:“才校了三分之一左右。” “哦,太子每天要处理的事务繁多,慢一点也正常,三分之一不算少了。” 魏征对这个进度不是特别满意,勉强算是合格吧,这么长时间了,要是上点心,怎么也该看到二分之一了。 “魏公的《隋书》堪称史料中的一颗明珠,学生一字一句读过来,越读越生崇敬之心,不敢有丝毫懈怠。” 李泰难得当面抒情一回,却被魏征一张冷脸给打击得不敢出声了,魏征一听这话,这不纯纯的拍马屁吗? 我让你有感想写下来,你没写就说没写的,跟我整这没用的,是什么意思?你唏嘘我几句,就算过关了?那用不着,我也没逼着你写,不喜欢写就不写。 “我有许多的感想都写下来了,正想到魏公府上去请教呢。” 李泰说着走到里间,从书柜上拿下一个大盒子,里面是厚厚的一摞纸张,比整本《隋书》还要厚一些。 李泰把大盒子放到魏征面前,魏征拿起来随便翻了几张,说道:“这不是太子的字吧?” “我都是用铅笔写的,怕魏公看不惯铅笔字,又让人抄了一遍。” 魏征有点不信这些都是他的感想,便说道:“铅笔字我见的少,倒也新鲜,你不妨拿来我看。” “好。”李泰马上把原稿拿出来交给魏征:“就是有些乱。” 魏征翻看了几页,立马高兴了,这态度真好,这才是认真学习的榜样,帝王也好,皇储也好,一定要尊重历史,才能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回头能看到未来,一个不懂历史的人,是没有未来的,国家也一样,什么都能忘,历史不容遗忘! “嗯,我看你在总结杨广的诏令,你觉得他的诏令有什么特点?”魏征光检查作业不过瘾了,他还提问上了。ъitv “非常好,文辞华美、荡气回肠、仁德恩义、宽柔爱民、创功兴业。” 第619章 浅议隋朝的皇帝 隋文帝也好,隋炀帝也好,对他们爷俩的评价少有好的,提起来除了诋毁就是谩骂,肯定他们的人是绝对少数。 李唐的江山是建立在隋杨的废墟之上的,按理说李泰应该是跳起来大骂隋朝皇帝昏聩无能、残暴不仁才对。 李泰居然甩出一大长串的好词,来夸赞杨广的诏令,这真的是魏征没有想到的事情。 魏征就笑呵呵的看着李泰,笑呵呵的问他:“你是说杨广的诏令写的挺好?” “相当好啊。”李泰说着拿起桌子上的《隋书》,翻到一篇,点着说道:“我简直都想照搬,这诏令写的简直就是没毛病。” 李泰坚持自己的看法,做人总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吧?人家就是文采飞扬,而且诏令条条款款在这儿摆着呢,字字句句都是好话。 杨广要开凿大运河,特意下了诏令要宽仁待民,工程进度可以放慢,征力役、杂役必须是满十八岁以上的男子,不能烂用民力,绝不能做伤害百姓的事情。 “嗯。”魏征微转头,又笑呵呵的看着李世民,说道:“陛下,你以为如何?” 李世民哈哈一笑,这种话题他们都讨论过无数次了,只不过那时候李泰还没有听政。 “我大唐之所以大体上承袭隋制,就是因为杨家父子定的典章制度都极好,他们诏定写的确实是令人爱不释手。” 李世民也必须得承认隋朝的诏令是最棒的,历代的诏令看过来,就属隋朝的最体恤百姓,官话说的最漂亮。 李世民说完也转过头去笑微微的看着李泰,问了句:“青雀,你如何评价隋朝的这对父子皇帝?” 李泰放下手中书,淡淡的吐出八个字:“好话说尽,坏事做绝。” 魏征一听这话,立马竖起了大拇指,太子不糊涂,短短八个字总结的非常到位,隋朝的制度一点问题没有,但是执行有大问题。 杨家这对父子皇帝典型的是说人话不办人事,他下诏令说只征十八岁以上的男子,结果他们是见人就抓,最后连妇女都被征过去做苦力了。 说不烂用民力,结果启动一项工程,动辄调动数百万民力;说不能做伤害百姓的事情,结果数万人被当成土料来填坑。 魏征满意的点了点头,他随手翻了翻那个盒子里的纸,看到一张上面写着关于隋文帝执政的一些看法。 魏征扫了两眼,然后问道:“太子殿下,你看隋文帝有哪些特性?” 李泰很拘谨的坐好,很认真的看着魏征,说道:“隋文帝,我觉得他这个人,多威少恩、多张少弛、多政少德。” 隋文帝是一个特别刻板的人,他基本没有什么爱好,对大臣是说杀就杀,臣子对他都是惧怕的多,有不同意见也不敢提。 他定的制度也特别的死板刻薄,为了实现天下无贼的美好愿望,法律居然严苛到偷一文钱判斩刑。 有三个人路过瓜地渴了,三个人偷了一个瓜,结果因为一个瓜,三个人全被处以斩刑。 百姓被逼得铤而走险,反正偷抢一个铜板就是死罪,那为什么不干点大的呢?于是乎天下无贼没有实现,反而搞得天下都是贼了,一时间盗匪横行。 隋文帝每天都很忙,从早到晚的忙于朝政,几乎不怎么休息,无数的政令从他的手里发出,结果就弄得百姓民不聊生。 李泰有经验了,自己说完了话,就直接看向李世民,李世民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隋文帝就是好为小术、不达大体。”biqμgètν 李世民最讨厌隋文帝的勤奋,他把自己弄的很忙,好像他很勤政爱民一样,其实他是瞎忙,他不肯放权,什么事都自己做,百官都闲着。 李世民有点无奈的笑道:“他每天要处理几百件事,错五件不多,但是一天错五件,十天就错五十件,累积起来百姓受得了吗?” 李泰点点头,这话说的对,没有一个人是全方位的通才,把自己擅长的事情做好就很好了,自己不擅长的事就交给擅长的人去做。 “是个人就难免会犯错,关键是得有人给指出错误,并且虚心的改正错误才行。” 李世民看着李泰,语重心长的说道:“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虚心纳谏,不可骄傲自满。” 李泰赶紧站起来,躬身一揖:“金玉之言,当深铭肺腑,儿定做个闻过则喜的人,绝不嫌忠言逆耳。” “好。”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知怎地,忽然一下又想到了李承乾。 李承乾曾大放狂言,说如果有朝一日他当了皇帝,谁敢进谏,他就杀,杀他五百人,看还有谁敢进谏。 说他不成熟吧,他比李泰还大着一岁,说他成熟吧,这么听不得人劝的性子真要是当了皇帝,那不就等于是把大唐江山给葬送了吗? 此时的李世民一点不觉得废了他可惜,就恨自己怎么没早点废了他。舍不得他死是真的,除此之外真的对他没有任何的指望了。 魏征抱起那一大盒子纸张,站起来冲着皇帝躬身说道:“时候不早了,臣告退。” “好。”李世民看了李泰一眼,李泰急忙说道:“我送魏公。” 李泰一手接过大盒子托着,一手搀扶着魏征往外走,一直把他送到殿外,又恭恭敬敬的拜别。 魏征上下打量了李泰两眼,最后眼睛盯着他的靴子问道:“太子随身带着短刀么?” “是啊。”李泰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说道:“这是父皇赐给我的,特准我随身携带。” “唉。”魏征叹了口气,说道:“陛下爱子也太过,入宫门不得携带铁器,这规矩,岂是轻易可破的?” 被封为太子没几天,李世民就送了一柄七星匕首给李泰,李泰喜欢的不得了,一直在靴子里带着,片时不肯离身。 听魏征这么说,李泰马上蹲下把短刀连鞘一并解下来,叫过一个小黄门子:“把这个送到东宫,交给云海。” 见他果然听得进去谏言,魏征感觉很舒心,他把大盒子交给下人拿着,整了整衣领,恭恭敬敬的一揖:“臣拜别太子殿下。” “魏公不必如此。”李泰伸手扶住魏征,魏征轻笑道:“臣辞君当有一拜,这也是规矩。” 魏征走了,李泰转身回到屋里,李世民见他耷拉着脑袋、撅着嘴,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阿爷你真不容易。”李泰往回走这几步,没有了短刀的重量,像不会走路了似的别扭。 这个魏征真能管闲事,老爹被怼了这么多年,真是挺不容易的。李泰指了指靴子,李世民一看短刀没了,便无奈的笑了。 “一点小事,你不听他的也没什么。” 李泰耸了耸肩膀,说道:“不是怕他以后再也不给我提意见了么。” “其实没有人愿意进谏,谁都知道趋避利害,为了广开言路,又许诺不以言治罪,又得赔着笑脸听人家骂,骂对了感谢,骂错了也得鼓励。” 李泰闻言只是微微的笑着,他刚要说话,陈文拿着一个奏章走了进来。 “灵州急报。” 第620章 我想当个卖国贼 所谓急报,其实就是正常的奏报,要是有大事最少也是四百里加急,因为灵州路途遥远,为了缩短时间,基本只要有奏报就是三百里加急的急报。 李世民伸手把奏报接了过来,展开一看,果然没什么大事,灵州刺史打探到薛延陀的一些信息。biqμgètν 真珠可汗被拒婚,一气之下病倒了,他的两个儿子闹得他不得消停,他让两个儿子分别统帅南部和北部。 这些李世民都不怎么在意,最后一条是真珠可汗挺能干,这几年薛延陀的实力壮大了好几倍,现在不只领土在扩张,而且已经拥有二十万的军队了。 薛延陀其实就是突厥被消灭之后遗留下的一小部分,现在他居然成长起来了。突厥的铁骑弯弓,不说令中原王朝闻风丧胆吧,起码也是寝食难安。 李世民看完顺手就把奏报递给了李泰,李泰笑微微的看完,不动声色的放下奏报,轻缓的开口:“阿爷,你有什么想法么?”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要是渺小不堪也就罢了,你还肥起来了,那就必须干掉你,难不成养虎为患? 突厥是李世民最大的心病,说什么都不能容许他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揍他,这有什么可犹豫的?”李世民端起茶盏吹了吹,浅浅的喝了一小口:“明天早朝就点将发兵,把薛延陀彻底根除。” 李泰听完也不说话,就嘿嘿的傻笑,李世民直拍桌子才把他的笑止住,问他笑什么,他来了句:“你刚讹完人家就揍人家?” “你这个混小子。”李世民想揍他,看看桌子上也没什么顺手的玩意儿,就指着他吼道:“你太子是不是当够了?” “是。”李泰站起来,走到李世民的桌子前面,手拄着桌面,笑嘻嘻的往前一凑,把李世民都给逗笑了,在他爹最想揍他的时候,他把脸递过来了。 李泰就笑眯眯的看着李世民,调皮的说道:“不想当太子了,我想当个卖国贼。” “好啊。”李世民也没当回事,就笑吟吟的看着他:“你打算卖谁的国?” “卖别人的还叫卖国贼吗?当然是卖我亲爹的。” 李世民都不敢大笑,怕喷他脸上,说这么欠揍的话,还离皇帝这么近,是捋虎须好玩,还是没挨过揍心痒痒? “行,你说说怎么个卖法?”李世民身子往后一靠,跟他多少拉开点距离,怕自己控制不住真的给他一巴掌。 李泰也站直了身子,他回头扫视一眼,陈文赶紧一晃拂尘,屋里的小黄门子和宫女纷纷走了出去,陈文也悄悄的退到了屋外。 “说吧,你又有什么想法?”李世民看他鬼里鬼气的,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道儿,这只青雀满肚子都是坏心眼。 李世民忽然一下又想到了长孙无忌,长孙无忌一直不停的说李泰是骗宠谋嫡的,这根毒刺让他给扎的,在李世民心里扎下了根,都快生出毒芽来了。 好在李世民跟李泰开诚布公的谈过几次,李泰很坦然也很轻松的就把这根毒刺给拔掉了,但是人心里的余毒很难清除干净,时不时的就冒出来一点。 李泰说他从小就宠冠诸王,不需要骗宠,说他手里有六次李承乾刺杀他的证据,他都没有上报过,根本就没有半点谋嫡的意思。 李世民信了,而且现在也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就算他骗宠也是因为自己给他的宠太少了,他才需要骗,如果自己对他是真的宠,他需要骗吗? 就算他谋嫡,那也谋的对,他不谋的话,这个太子的位置给谁?按正理也是还是他的,非要越位传给李治才是对的吗?bigétν 一来坏了长幼之序,破规矩容易,立规矩难;二来李治年纪太小,再怎么也斗不过朝堂上那一群位高权重的大臣;三来长孙无忌这么卖力的推李治上位,没目的的吗? 李世民越来越喜欢李泰,越来越坚定自己立他为太子没有错,但是也越来越有种失控感,李泰总是那么的从容自信,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李世民就感觉长孙无忌有一句话说的太对了,他说李泰心机深沉、颇擅长谋,他越品越觉得对。 也就有些怀疑自己所看到的,是不是真的是他谋划的结果,自己做的决定是不是真的正中他的下怀,所有的一切是不是真的落入了他的算计之中。李世民就笑吟吟的看着李泰,既希望他真的拿出深谋良策,又不希望他真的是心深如井的人。 “阿爷。”李泰笑着向后退了一步,嘻皮笑脸的说道:“不管我说什么,你不能打我,不带急眼的,得让我把话说完。” “呵呵呵呵……”李世民点指着他笑道:“要不我先揍你一顿吧,打完了你就踏实了,要不然我看你也不会好好说话。” “好吧,我先挑个不太欠揍的主意说。”李泰绕到桌角坐好,稍显正经的说道。 “我们现在不适合打仗,我们先发展几年,等我们再强壮一些,就不需要用计谋对付敌人了,现在我们就先想办法弱化他们。” “像吐蕃我们可以先跟他们和亲,麻痹他们,让他们以为我们并没有多大的野心,对他们没有多强烈的敌意。” “给他们大量的奢侈品,让他们掉以轻心,让他们学会享受,忘记战斗。等到时机成熟了,再一举把他们拿下。”biqμgètν “至于薛延陀,和亲是不可能的,他已经很强大了,再借和亲的势,就会更强大。现在真珠可汗把薛延陀分为南北两部,我觉得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 “他二子不和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我们趁此时机,把他的两个儿子都封为小可汗,这不就等于是把薛延陀给分裂成南北两个部分了吗?” “然而只是分裂还远远不够,他们两兄弟现在只是互不服气,达不到内斗的程度,并且一旦有外族发动战事,他们兄弟会迅速的联合起来。” “想要让薛延陀真正的弱下去,就必须让他们产生内耗,这个内耗如果不能通过挑动他们两兄弟内战实现的话,就给他们树立一个可打击目标。” “无论他们争相去打击那个目标,还是合力去打击那个目标,都会产生消耗,并且他们争着打的话,他们兄弟间免不了要开战,他们合着打的话,哪怕是赢了,分胜利果实的时候也会打起来。” “所以”李泰说的正热闹,突然停了下来,他怯生生的望着李世民:“我的意思是”李泰小心翼翼的向后挪了一下:“我想帮东突厥复国。” 第621章 表达喜欢的方式 灭掉东突厥,这个念头在李世民的心里,鼓花冒泡的压抑了三年之久,才出重拳一举灭了东突厥。 无论东突厥还是西突厥,都是李世民的噩梦,都是令李世民痛恨到骨子里的国度。 好不容易把突厥给消灭干净了,突然有人在他的面前说要帮东突厥复国,而且这个人还是他最为宠爱的太子,够讽刺吗? 李世民都没作出任何一点反应,他傻愣愣的在想,我大唐是怎么了?谁当太子谁喜欢突厥? 李承乾扬言要去给突厥人当一个将军,也只是扬言而已,并且是在背后说的,李泰则来个绝的,直接就当面提出要帮东突厥复国。 怪不得他说他想当个卖国贼,这还真是个卖国的举动,身为大唐子民帮助东突厥复国,这是铁打的卖国贼。 李世民的神色没有改变,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李泰却吓得不敢言语,人也一个劲的往后挪蹭,越蜷缩体积越小了。 李世民突然一下笑了,这个孩子有点意思,说他没胆吧,他连帮东突厥复国的话也敢说,说他有胆吧,看他这个怂样颇得陈文的真传。 “行了,装可怜也挡不住我揍你。” 李世民没生气,他明知道李泰又不是个缺心眼,所谓帮东突厥复国不过就是一计而已,于是说道:“你好好说,今天要么你把我说服,要么我把你打服。” 一听这话,李泰立马坐直了,讲理就行,怕就怕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一顿再说话,让先说话那就不怕了。 “薛延陀目前的形势是他手下的人很多也很杂,并且有不少人时刻在看风向,有的准备离他而去,有的准备造反独立。” “我们悔婚就等于公开宣布大唐抛弃了他,对那些蠢蠢欲动的小部族来说,顾虑少了很多,真珠可汗也就慌了很多。” “这个时候他把两个儿子分南北而治,抛开他两个儿子不和的事不谈,他也是想让那些对他不满的人,有个投靠对象。” “毕竟小部族想独自拉个队伍造反的话,能力还是欠缺的,他们更多的是想换个领导,这样不管他们依附南方还是北方都还是薛延陀的领域。” “等到真珠可汗要退位的时候 biqμgètν,他只需要立一个太子,另一个立为藩王,薛延陀依然强大。” “我们抢先一步把他两个儿子都立为太子,到时候就没人愿意放弃已经到手的权力,都觉得自己是正统的可汗,他们早晚有一场死战。” “谁也不知道真珠可汗什么时候死,我们也不想坐等那一天,所以我想帮东突厥复国,就在长城之外举起东突厥的大旗,跟薛延陀紧紧相连。” “薛延陀原本就是受制于东突厥,多年被东突厥欺压,他岂能甘心看着东突厥再次崛起?” “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他那两个儿子自然是忙于兄弟阋墙,当有了对外的战争时,我相信谁都知道血浓于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是随便一说。” “只要这个复了国的东突厥够弱,弱到让薛延陀认为灭掉他不费吹灰之力,真珠可汗会不会发动战争来向小部族示威?会不会借铲除东突厥而使二子合心?” “薛延陀和东突厥都是咱们册立的藩属国,他们要是打起来了,咱们自然有理由出兵干预。” “那时候咱们兵更强、马更壮,他们则是四分五裂拼凑起来乌合之众,一战功成就能彻底扫净胡风,再也休想死灰复燃。” “胡人屡屡犯边,就是因为他们人口还是太多,咱们就算打下来也治理不过来。让他们无何止的打仗,多数人死于战火之中,少数人臣服于皇威之下。” “人少就好治理了,我们对他施以厚恩,处处优待,提倡胡汉通婚,慢慢的用汉文化去同化他们,一个种族的灭绝,不是人种的灭绝,而是文化的灭绝。” “几十年或者一二百年以后,没有人会说突厥语,没有人会写突厥字,甚至没有一个人是纯正的突厥血统,他们学会了种地,忘记了打猎,从游牧民族变成放牧民族。”ъitv “他们再也没有南下的雄心,只知道替我们养马,为我们出征,彻底的成为了我们的臣民,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消灭了突厥。” 李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李世民就跟个雕塑似的看着他,看得他都说不下去了。 看李泰不说话了,李世民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很对,那东突厥怎么个复国法,你想过没有?” 李泰微微一笑,眼睛往左上角飘了一下,缓缓的说道:“阿爷,你还记得结社率攻打骊宫的事么?” 李世民也没老糊涂,这事才过去没多久,他至于不记得吗?李世民就笑呵呵的点了点对。 李泰继续说道:“当时我曾提议将中原各州的突厥及胡全都赶回漠南旧地,不许他们渡过黄河,阿爷还将李思摩封为乙弥泥熟俟利苾可汗,统治这些突厥降民。” “现在我们只需要给李思摩建立一个牙帐,让他当东突厥的大可汗就行了,他手下没有兵,只有那么点突厥及各胡的降民,什么都没变,就只是给他加个了响亮的名头。” 李世民的表情定格了,就是没有变化,一张扑克脸盯着李泰,盯了半天他才慢慢的开口问道。 “结社率攻打骊宫的时候,你就想到要把胡人都赶回漠南,然后借薛延陀之手除掉他们了?” 什么叫深谋?什么叫长虑?他真要是计划的那么早的话,他这心机怕是旷古绝今了。 李泰轻松的一笑:“怎么可能呢?我那时候,就觉得胡人分散在内地总是闹事,早晚是隐患,就想把他们聚集到一起,比较好管理一点。” “嗯。”李世民心里舒坦点了,你没想到还行,你要是真的想这么远,不是显得我跟个傻子一样? “你说的有理,我好好想想,这事可议。”李世民看一眼那个奏章,点指着李泰说道:“你反应挺快呀,一下子就能到这么多?” “我喜欢看地图。”李泰有点腼腆的笑了:“我相中薛延陀好久了,盼着他分裂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怕阿爷笑话,有时候做梦我都在算计他。”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每个人表达喜欢的方式也不一样。biqμgètν 李泰喜欢薛延陀,千方百计的琢磨着要把他划入大唐版图;李承乾喜欢薛延陀,带上十箱黄金,坐上马车一路狂奔,潇洒的投靠突利失去了。 父子俩不知不觉聊到了天黑,李泰离开甘露殿并没有直接回东宫,他先去立政殿看看那三小只,结果还没走到殿门,李治就朝他狂奔而来:“二哥,陆清来信了!” 第622章 好像要有客人来 昏黑的夜幕,冷气森森的星星,如钩子般的弯月,不明不暗的灯笼。 李泰正走得无聊,远远的看到李治在门口张望着,不由得心底就是一暖,真的没白疼这个小崽子。 李治看到李泰,立马张牙舞爪的跑了过去,边跑边大声的喊着:“二哥,陆清来信啦!” 陆清?李泰的心一抖,几个箭步就冲到了李治面前:“信呢?他说什么了?” 李治把信封往李泰手里一塞:“给我的信他也没说什么,给你的信可能送到东宫了吧。” 这么黑能看信吗?难道就着灯笼的光看? 李泰摸了摸李治的脑袋,笑道:“你个小机灵鬼,还以为你想我了呢,原来是怕陆清偷着寄信给我。” “不是。”李治非常诚实的说道:“我就想看看他跟你说什么了。” “好奇心这么重。”李泰拉着他走到东宫,还没进屋,云海就迎了上来。 李泰还没开口,李治就问道:“陆清来信了吗?” 云海躬着身子,说道:“我正要说呢,放在桌子上了。” “哦吼。”李治开心的蹿进了屋里,直接跑过去抓起信封,转身递给李泰,李泰笑呵呵的看着他,没接信封,而是说道:“你先看吧。” 李治看一眼封皮,他知道先看不礼貌,于是摇了摇头,李泰接过信封,一把撕开,拿出折得板板正正的信纸。bigétν “来,咱俩一起看。”李泰移了一下烛台的位置,搂着李治一起看这封信,陆清信写的极其简单。 他就写他离开长安以后都去了什么地方,以及他即将要去什么地方。 一张纸上就写了一堆的地名,多余的话一点没有,呃,有两句,开头有一句“二郎:见字如面。”结尾有一句“弟:陆清,勿念。” 李泰看着这些地名,知道他是一路向北,过灵州、穿沙漠、越草原,到薛延陀的领地走了一圈,然后准备向西,要走出玉门关。 他向北是为了伏击真珠可汗的聘礼队伍,他不回来却奔西方去了,这是要走一走丝绸之路吗? 李治看的目瞪口呆的,大老远寄封信回来,一句话有用的话没说?过了好久,他扭头看二哥都气傻了,傻呼呼的盯着一堆地名都不说话了。 “他还真是跟我第一好的。”李治微微的叹了口气:“他是不是缺心眼啊?他不应该跟你第一好吗?” 陆清写给李治的信,虽然客气,却也零零碎碎的抒发了一点离别之情,李治还觉得他挺敷衍的,没想到他给二哥的信是这么的无趣,甚至可以说冷冰冰的。 报一串地名干什么?看你这信还不如看地图了。 李泰当然知道陆清为什么这么写信,这就是告诉自己他的行动路线,隔着千山万水,谁知道这信能不能准确送到宫中? 陆清不敢多说一个字,就是怕这信落到旁人的手里。 李泰展开陆清写给李治的信,信里跟他讲了一些异国他乡的见闻,都是民间的小事,整篇信看下来,李泰就捕捉到一个有用的信息。 陆清说他争取在元旦之前回来,还说他新交了很多的新朋友,他们都想来长安,有的路远现在就已经往长安赶了,今年元旦场面会热闹一些。 元旦,就是正月初一,那是每年大朝会的日子,元旦场面会热闹一些,就是说参加大朝会的人会比较多。 朝会制度是从周朝就有的,所谓元正之日的大朝会,就是各方诸侯进京拜见天子的意思,由于路途远近不同,有的要赶路数月,很不方便。 后来历朝历代都有大朝会,只是说法略有不同,有的是三年一朝,有的是五年一朝,大唐是一年一朝。 有资格参加大朝会的都是一方首领,也就是说只有愿意成为大唐藩属国的才可以。bigétν 藩属国可不是只挂个虚名那么简单,要年年向宗主国进贡,而且内政、经济、外交很大程度上要受制于宗主国,基本上藩属国只保留有名誉上的主权。 李泰又看一遍陆清写下的那些地名,果然除了灵州和长安这两个地名以外,凡是出现在纸上的都是“国”,没有一个是单纯的“城”。 李泰粗略的用眼睛数了一下,目测有好几十个小国,李泰顿时感觉脑袋有点发木了,这个陆清是出去干嘛去了? 见人就绑架,刀压着脖子逼人家来朝见大唐皇帝的吗?算了,他怎么做到的就别猜了,他既然说了,一定就是做到了。 李泰算一算,哪怕陆清列的这个表单上有一半的人真的来,也是盛况空前的一次大朝会了。 那咱们的金銮殿是不是应该装修一下?这么大的事,必须要慎重。 李泰把两封信并排的摆到桌子上,左一眼右一眼的对着看,给他的信就是一堆地名,没什么别的。 给李治的信,讲的小故事挺有意思,一家有两个兄弟,哥哥在家种地,弟弟出门做生意。 弟弟爱吹牛,逢人就说他家很大很豪华,然后他带了很多的生意伙伴回家,结果家里的房子太小,客人都挤得站着睡觉。biqμgètν 这不就是说他在外面宣传大唐的繁华似锦,生怕远方的客人来了,反而会嘲笑大唐不够气派吗? 陆清是这意思吗?李泰看一眼李治,挺好的兄弟就是太小了,才十岁,跟他商量个屁,不由得就深深的叹了口气。 “二哥,你别伤心了,他肯定是跟你第一好的。”李治以为二哥嫉妒他了呢,赶紧的哄哄二哥:“他一定是怕我生气,没敢给你多写。” 李治看看这简洁的封皮,无奈的说道:“也没个地址,没法给他回信,告诉他我没这么小心眼,他就能多给你写点了。” 李泰没他想的这么幼稚,陆清多给他写几个字,就值得自己嫉妒一个?那自己的心里,可能也装不了别的什么事了。 李泰笑着摸摸他的头:“好了,去睡吧,二哥还有事。” “嗯。”李治答应一声,抬腿就奔床去了,李泰一看他又要在这儿睡了,也只得由他。 李泰拿出一张纸,拿支铅笔随意的写写画画,如果自己所料不差,现在应该抓紧装修大兴殿、承天门以及东西两殿。 时间紧迫,真的要做的话,必须停下东宫的装修。 可是如果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呢?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婚,连新房都不给新娘布置个最好的吗? 李泰纠结半宿也没纠结出个结果来,他决定天亮以后找李淳风商量商量。 歇朝五日,再一次上朝,百官看起来都精神抖擞的,一个个休息的不错,皇帝也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了。 毫不意外的,第一个上本的人就是吐蕃大相禄东赞。 ps:此章是为“阳光男孩徐小宝”加更! 第623章 恩加戎狄的仁君 禄东赞是吐蕃的大相,也就相当于中原王朝的宰相,那在吐蕃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奉命带着五千两黄金和一百箱珠宝来大唐求亲,结果一到地方就被晾起来了。 抱着这么大诚意来的,李世民一句“待朕思之”,就没有下文了,这一思就思了十多天,你思出啥结果来了,得给我个信吧? 禄东赞没有别的事,就是询问一下和亲的事,皇帝到底考虑的怎么样了。李世民淡淡的给了一句:“此事可议,卿且待之。”就又把他晾到一边了。 禄东赞能怎么样?他敢跟皇帝叫板,逼皇帝给定个准日子吗?不敢,这一逼就把亲事给逼黄了。 皇帝让他待之,他就只能待之,不待之那就只剩下滚回去一条道儿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溜溜的退下。 吐蕃和不和亲,对于大唐来说都是无所谓的,李世民并不怎么把这事放到心上,倒是薛延陀的事更加的利益相关。 李泰的话,李世民是真的往心里去了,昨天李泰走了以后,他自己琢磨了半宿,觉得李泰说的都对。 这孩子确实是深思熟虑过的,长孙无忌说他深谋远虑真是一点错没有。身为太子就应该有这样的眼光和心机,否则他也就不配做大唐太子了。 论才华李承乾丝毫不输李泰,某些方面还在李泰之上,他差就差在没有远见和心思不往正事上放。 李世民似有意似无意的向下扫视,一看李泰今天有点心不在焉,他坐在下面的高背椅上,微扭头看着左上方的顶棚,那有什么好看的? 不一会儿他又缓缓的扭过来打量着右上方的顶棚,这大兴殿他也不是第一次来,有什么好打量的? 上朝怎么还上溜号了?李世民轻咳一声,李泰收回目光,微微笑着向上望了一眼,马上低下头,貌似恭谨的坐好。 李世民笑微微的开口说道:“朕接到边关奏报,说是薛延陀的真珠可汗病了,他的两个儿子分南北而治,众卿有什么看法?”biqμgètν 病了就看病呗,还能有什么看法?李世民话音刚落,朝班中闪出一员武将,抱拳朝上一揖。 李世民一看是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站了出来,便笑微微的听他说。 “陛下,臣以为真珠可汗一定是被他那两个儿子气病了,臣愿率兵前去探望,顺便替他收拾一下,保证不让他再为南北分治的事操心。” 这话说的李世民都差点笑场,带兵前去探望?你打算怎么替他收拾一下?把他两个儿子都剁了,把薛延陀划入大唐版图之内,这样他就不用操心了呗? 禄东赞一听这话打了个激灵,这大唐的武将是真够生猛的,啥理由也没有,就想出征,这是憋的多难受?连茬儿都不找了,想揍你不需要理由。 “臣以为薛将军言之有理。”久不上朝的右卫大将军柴绍也站了出来,他朝上一揖,说道:“真珠可汗掠我唐将在先,假意和亲在后,此等奸诈之徒,理该讨伐,臣愿与薛将军同往。” 柴绍在平定东突厥之战中,立下过大功,一看又有出征草原的机会了,他急忙站了出来。 柴绍这一句话说出来,禄东赞的大胖脸蛋子上的肉都一哆嗦,你特么还不如不找理由了,没理由我就看个热闹。 你这理由一说出来,我直接怀疑你是不是针对我的? 真珠可汗掠唐将在先,就是说薛延陀和大唐开过战呗,吐蕃也打了,打好几回,就是没打过,人家还掠个唐将,吐蕃连根唐毛也没掠着。 大唐打吐蕃就跟打土拨鼠似的,那是出来一回,给打回去一回,一露头就挨揍。 真珠可汗假意和亲在后,禄东赞可是知道,真珠可汗的聘礼一拨又一拨的发往灵州了,假意和亲有真给聘礼的吗?biqμgètν 牛、马、骆驼、羊都成批的赶过来送给你,然后媳妇我不要了,这可能吗?薛延陀和大唐,到底是谁没诚意? 吐蕃的聘礼也交上去了,看样子也不能退了,和亲的事到底有谱没谱? 禄东赞现在最担心的,都不是和亲的事能不能成,而是他能不能给吐蕃招去几十万大军压境。 房玄龄一听真珠可汗的两个儿子分南北而治了,那还打他干什么?真珠可汗一死,他两个儿子不就干起来了吗? 咱们老老实实的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不好吗?现在兴师动众的去打他,不是促成他们父子兄弟齐心协力的对付外人吗? 虽然咱们胜算比较大,但是打仗没有不死人的,就算赢也得下本,一样是打仗,稍晚几年再打,咱下的本不也小点? 房玄龄一步走到中间,朝上一揖,说道:“陛下,臣以为薛延陀由一人统领也好,分南北而治也好,都是薛延陀的内政,咱们不便干预。” 魏征也一步走出人群,朝上一揖,说道:“陛下,臣以为探望真珠可汗,下道诏书安慰一番即可,没有发兵前去的道理。” 李治小眼珠子骨碌骨碌的在这四个大臣身上来回的乱转,果然武将爱打,文官就怂。 李泰无意的一转头,见李治双手攥着小拳头互怼,兴奋的小肩膀直晃。李泰轻轻的跺两下脚,李治立马乖乖的坐好。 李恪微微一笑,抬手轻轻的搭在李治的肩膀上,李治抬头冲李恪做个鬼脸。 李世民看他的三个儿子一团和气,不由得舒心的一笑,开口说道:“薛延陀是我大唐册封的藩属国,真珠可汗病了,理该前去探望。” 皇帝说要去探望,所有人的耳朵都支楞起来了,不知道皇帝说的这个探望是文探还是武探。 “薛延陀现今已拥兵二十万余,分南北而治甚是合理。”李世民缓了一口气,淡然的向下扫视一圈,又继续说道。 “朕有意册封真珠可汗的两个儿子为小可汗,赐给二人鼓纛,各建牙帐,众卿以为如何?” 房玄龄和魏征对视一眼,这招高啊,直接把薛延陀一分为二了,就算都相安无事。 这辈子这两个小可汗是亲兄弟,下一代不就是叔伯兄弟了吗?到第三代就是两国的关系了。 房玄龄朝上一拜:“陛下恩加戎狄,实乃圣君。” 魏征也跟着朝上一拜:“二子皆封可汗,实乃夷男大幸,陛下真仁君也。” 禄东赞暗暗的直吞口水,这不胡说八道吗?真珠可汗俩儿子就封俩可汗,要是十个儿子,薛延陀直接碎成渣了,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啊。 “哈哈哈”李世民高兴的抚掌大笑,见也没人提不同意见,他直接下诏,让柴绍和薛万彻,分别册封真珠可汗的两个儿子去了。 “谁还有事要奏?”李世民的事说完了,没有别的事就要散班了。ъitv 这时李恪一步迈出,朝上一揖:“臣有本奏。” 第624章 郑段璋冒亲骗官 李恪现在是正儿八经的京兆尹,不是暂代而是正式的官员了。宗室为官,他也算是开了一代先河。 李恪知道自己能够做官,完全是李泰的意思,原本皇族宗室是没有机会触碰权柄的。 李泰就是要用宗室的人来冲淡士族的血液,朝堂上多一个皇族,总比多一个士族要好。 李恪知道李泰一直主张推行科举制,他个人也是赞同科举制的,尤其是任何人都可以参加科举,简直太讲理了。 如果皇族可以参加科举的话,李恪凭才华也能挣身官服穿。别说生来就是王爷,可以坐享荣华富贵。biqμgètν 但凡有点本事的,谁不想凭本事开创一份功业?只有没本事的,才羡慕混吃等死的日子,李恪也是个有理想的人。 奈何李恪这尴尬的身份,论出身他表面光鲜,说出来贼拉风,身兼隋唐两大王朝的皇族血统。 爹是唐皇李世民,娘是隋炀帝之女,融杨隋、李唐和独孤氏三豪门之血脉,在整个华夏文明当中,也很难找出比他背景来得更大的出身了。 可是有什么用呢?皇族就注定了不能当官,他的血脉如此的杂,又注定了夺嫡上位的事跟他不沾边。 他是凭出身没有出路,凭才华又没有平台。 他要是庸碌无能也就罢了,像李佑就不苦恼,有吃、有喝、有玩就是好生活,没死就往死里作,作死了拉屁倒。 他偏偏文有文才、武有武才,论文也就李泰能跟他掰掰手腕,论武也就李承乾能跟他比划比划。 志大者心苦,明明是海中龙,非让他过池中虾的日子,别人看他成天的逍遥快活,其实他憋屈得想死。 得知李承乾和李佑双双因为谋反而倒下,李泰成功坐上了太子之位,他心里的苦闷像是被发酵了一样。 从小都是在皇宫里一起长大的,尤其他和李泰处处相近,都把他们俩放在一起比,人称一对双星子。 现在李泰已经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皇太子,而自己只能在安陆这个小地方做个无职无权的闲散王爷。 李恪也曾经幻想过那个位置,如今不只是大梦碎了,就连安份守己的做个臣子的小梦也碎了。 到了封地,才明白什么叫封地,基本上就是画地为牢的意思,一辈子不能离开安陆,除了有钱以外,什么都没有。 名誉上有协理地方长官的权力,没有大事没有机会出手,日常小事谁需要你协理?可是大事几年能有一回?真有大事了,自己也就是个向上报,未必做得了主。 原以为自己会是一只大鹏鸟,没想到却活成了金丝雀。 前思后想怎么都没有出路,生活就像是笼罩在乌云之下,没有晴朗的天,心中总是很压抑,说不出的闷。 若不然以他的自律,怎么可能放纵自己成天的醉生梦死,以至于误踏了庄稼,险些把命给搭上。 李恪都没想过自己还有回到京城的一天,更没想到居然还能重掌府衙,并且变成了正式的官员。 如今李恪对大位是半点想法也没有了,不说李泰的太子位置有多稳,根本就不是随便能撼动的,就说李泰对他的好,就让他生不出异心。 将心比心的讲如果他和李泰换个位置,他不可能救李泰,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最轻也是袖手旁观,就看着对方一跌到底。 毕竟谁也不能钻到谁的心里去看,我管你有没有异心,只有把你打倒,最好是打死,我才放心。 正是因为换位思考过,才更加的感佩李泰的胸怀,更加看清了自己的渺小,也更加的坚定了要好好做官的信念。 李恪这次重返府衙,格外的认真,以前代管府衙的时候,那是下面报上来什么事就解决什么事,这次不一样。 长安周边二十二个县归府衙直接管理,李恪一到任就要求每个县的明府,把自己的履历交上来。 履历中要详细叙述祖籍、个人经历、社会关系、年龄和形体相貌等情况,新官上任总要先了解一下自己的属下。biqμgètν 其中渭南县的明府郑段璋的履历引起了李恪的注意,郑段璋的履历上写着他是出身于荥阳郑氏,是左卫翊一府中郎将郑广之子。 李恪认识郑广,他知道郑广有两个儿子,一个叫郑玄果,一个叫郑山雄,没听说还有第三个儿子。 于是李恪查了一下郑段璋交上来的家谱,上面写着祖父隋朝眉州录事参军郑德通、曾祖北齐咸阳王郑景。 李恪对照了一下郑广的家谱,郑景是郑广的曾祖,官职是北齐金紫光禄大夫,而北齐咸阳王叫郑继叔,是郑广的祖父。 郑广曾参与过玄武门事变,凌烟阁上有名的人物,他现在负责皇宫的守卫工作,他的家谱不可能出错,也就是说这个郑段璋的家谱是假造的。 这件事其实李恪可以自己处理,他有权免郑段璋的职并且把他流放,府衙的权力大到连死刑都可以当堂判决。 李恪觉得这件事拿到朝堂上来,对李泰推行科举制有利,让大家看看凭出身做官的弊端,只要假造一份家谱就能骗个官当。 李恪双手高举着奏章,说道:“渭南县明府郑段璋伪造牒谱,自称荥阳郑氏出身,冒亲当官。” “什么?”李世民一听就火了,冒亲当官这还了得?拿真家谱当官都够令人头疼了,拿个假家谱都能当官了,这天下不乱套了吗? 李世民咬牙切齿的说道:“冒亲当官纯属欺君诈民之举,此等恶徒断不可饶。” 李恪手上的奏章被齐公公接了过去,他抬头向上望了一眼,看父皇满脸的怒气,估计是要把郑段璋给剁了。 剁他一个人有什么用?李恪急忙抱拳一揖:“父皇,儿以为郑段璋固然奸滑可恶,但此事源头并不在他一人身上。” “嗯,言之有理。”李世民眯着眼睛,目露两道凶光,冷冷的说道:“他到底是如何骗得官位,是什么人任命他的,要一查到底,不论是谁,绝不姑息。” 李恪一听这话,父皇跟自己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再怎么追查,处理的也还只是这一件事而已。 李恪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忙说道:“父皇,儿追究这一件事不难,但没什么意义,要从根源上杜绝冒亲当官才是真正的解决问题。”ъitv 李世民眼前一亮,不错,又一个顶事的儿子站起来了,李世民也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是干倒世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李恪,问道:“那依你之见,如何才能从根源上杜绝冒亲当官呢?” 第625章 节奏一定要放缓 到底有没有办法从根源上杜绝冒亲当官呢?有,有很多。 比如给牒谱加上难以仿造的防伪,这方法有效但不绝对,因为伪造的难度再高,也有人造得出来。 比如法律定的严苛一点,无论是假冒之人,还是录用之人都重判,加大犯罪成本,但是不管成本有多大,只要有利可图,还是有人愿意冒险。 要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那就必须让牒谱不再是选官的根据,牒谱只能证明你的出身,而当官跟出身没有一丁点关系。 前两种办法还能得到绝大多数人的支持,因为门阀士族也痛恨那些伪造牒谱冒亲当官的人,直接损害了他们的名誉和利益。 当然有一部分冒亲当官的人拿的是真正门阀士族的牒谱,有些士族并不愿意当官,但是人家不想浪费牒谱的特权,就悄悄的贩卖名额。 那时候没有照像技术,所有信息都是文字形式,士族贩卖牒谱太容易了,有的是让别人冒自己家人的名字,有的干脆直接多填一口人上去。 这种事太多了,根本没法查清。只要有利益存在,就有人趋之若鹜。 李恪今天提出的是一个冒亲当官的,就好比苹果上面看到一个烂了的黑点。 这个黑点可能很小,但是往深里一挖就会发现,里面黑了一大片,甚至可能半个苹果都是烂的。 李泰早就想过这些,只是事情太多,总得一件一件办,一时还没顾上,没想到李恪跟个勇士一样冲了出来。 李泰微转头,斜向上看着李恪,不知道他是不是有胆量把这件事给放大,处理一人一事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要改变制度才是根本。 李恪要是真的一刀捅到根上,他得罪的人可就多了,所有的世家都会恨上他的。 李恪也知道出头的椽子先烂,但是身为京畿长官,连说句实话的胆气都没有,那也太丢人了,好歹咱也是天子儿。 李恪知道皇族与世家一方面互相联姻、血脉相连,一方面两相争利、势同水火。 李恪无论如何,他都得站李泰这边,论亲情,同父异母本就是亲兄弟; 论恩情,乌纱是太子赐的,没有李泰就没有他这个京兆尹; 论理想,推行科举制也是李恪的愿望,有个凭本事做官的途径,他不至于在安陆憋屈的差点疯掉。 “要从根源上杜绝这种冒亲骗官的现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冒亲也骗不到官。” 李恪昂然的抬起头,朗声说道:“废除门阀选官制度,彻底推行科举制,从今始任人唯贤、英雄不问出处!” 李恪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嗤笑从身后传来,给事中崔仁师一步走出朝班,大声的说道:“好个吴王,你还不是仗着皇子身份,直接任命的高官,自己吃饱了,回手把锅砸了。” 崔仁师出身博陵崔氏,对,就是那个千金嫁女的博陵崔氏,绝对是世家大族的代表人物。 李恪慢慢的转过身,目光清澈又淡然的看着崔仁师,开口说道:“崔给事中是说我不是科举出身么?” 李恪冷笑一声,又说道:“阁下乃博陵崔氏出身,为何不靠牒谱入仕,怎地偏生要走科举的路呢?” 可巧崔仁师是武德初年通过科举,考中进士才走向仕途的,被李恪这么一问,他倒是无话可说了。 没有科举这回事也就罢了,有科举的路在这儿摆着,但凡有点志气的,谁愿意靠祖宗的灵牌吃饭? 自己考上来的多光荣,捧着牒谱拿多高的俸禄,都感觉是在吃祖宗的老本。崔仁师也是个有志气的人,就想凭自己的能耐给自己闯条路出来。 为啥走科举的路?没别的,就是要脸呗。自己都吃到科举的甜头了,为啥还站出来挡这个横呢?为了子孙后代呗。 凭牒谱入仕多容易,自己考多难呐,谁敢保证子孙后代都能考中进士?经历过才知道那层层过关的滋味。 “陛下”崔仁师不和李恪说话了,直接朝上一揖:“朝中九成官员皆是凭牒谱入仕,谁当官不是为了家族兴旺、子孙有靠呢?若是取消门阀选官制度,使得人人无望,还有谁愿意当官?” 李泰扫了崔仁师一眼,真够实在的,做官是为了家族兴旺、子孙有靠,做官不应该是为了济世安民、霖雨苍生么? 不过这时候还真得承认崔仁师说的对,毕竟喊口号填不饱肚子,咱就实实在在掏干的说就完了。 李世民有个逆鳞不能碰,那就是他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威胁,崔仁师这是明明白白的拿罢工威胁李世民。 崔仁师的意思就是,你要是真的废除门阀选官制度,文武百官就全都撂挑子,你当光杆皇帝吧。bigétν 李泰回头一看,老爹的脸色微变,看来要急眼了,身后一阵风声,李泰又扭头向后一看,黑压压一片,二三十人站了出来,看来要集体表态。 “父皇!”李泰“腾”一下站了起来,抢在所有人之前朝上一揖:“儿以为三皇兄所言虽有道理却并不合宜。” 李泰不能眼看着皇帝和群臣当面刚起来,他必须找到一个平衡点,把这件事平息下来。 从心里说,李恪的提议正中李泰的下怀,但是李泰也看明白了,这条路真的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取消门阀选官制度,彻底推行科举制,这是早晚的事,只是眼下实现不了,眼下只能拿它当个目标。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李泰深知“慢就是快”,速度放慢才可以平稳安全的达到目的地,区别只是早点晚点而已。 快往往只是一时快意,却不一定能达到目的地,所谓欲速则不达。 李世民差点就拍案而起了,一看李泰站了起来,他马上气就消了一半,笑呵呵的看着他说道:“你有什么看法?” “郑段璋冒亲骗官,这只是一个人犯下的案子,一人一案何足更改制度?”李泰温和又坚定的往下说道。 “比如我们大唐有一百个官员,如果只有一个人犯了错,那就只需要惩戒这一个人。” “如果有十个人犯了同样的错,那就应该追究领导,一定是领导的引导有误。” “假设有十人,甚至更多的人犯了同样的错,那就必须要考虑修改典章制度。” 李泰扭头看了一眼李恪,又朝上一揖:“三皇兄揪着这一人一事,就要修改制度,未免小题大作了。” “儿请求彻查冒亲骗官之事,看看这种事到底是个人个案,还是已经靡然成风,查清楚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理,方为上策。” ps:这章依然是为“阳光男孩徐小宝”加更。 pps:历史上的崔仁师其实是支持李泰的,并且受李泰的连累而被罢官,不是跟李泰做对的,这里主要是找个世家代表出来,他出身比较合适,我说一声就是告诉杠精们,史实我是清楚的,麻烦你换个杠点。 另ps:大家看这本书不要太纠结于时间线问题,因为历史不像玄幻、仙侠类的,主角可以长生不老。如果时间线不变,主角要等到二十七八岁才能登基,那就太老了。有的读者已经发现了,李承乾怎么三个月就从重庆跑到包头了呢?事实上,呃,没有事实,就是说按常理,他从黔州到薛延陀,这是二到三年的故事。陆清也是,他出去连打带忽悠的走了几十个小国,没有两三年回不来,可是几个月就让他回来了。现在大家发现永葆青春的秘密了吗?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做最多的事情啊,比如看书的同时还能顺手给个五星好评,对吧?祝好人好运好梦成真! bigétν 第626章 吴王李恪定风波 富贵窝、蟒袍玉带,终朝醉酒欢歌。一径疏菊,半池残荷,风皱太液波。 文吟哦、武切磋,玉树临风谁似我?空恨。纵经纶满腹,不教登科。 忽如春来,冠乌纱、不负日月梭。云缥缈,从今天高地阔,踏平坎与坷。 披肝胆、惩凶慝,昆山美玉尚须磨。昂扬。雪竹烟萝,玉律金科。 李恪知道他这一石必将激起千层浪,他想要彻底废除门阀选官制度,完全的推行科举制,这是一刀砍到世家的命门上了。 他豁出去了,大不了脱官服,走一遍科举的路,照样重登仕途。皇族可以参加科举,这个事已经定下来了。 以李恪的才华,不怕考验、不怕竞争,怕的就是不给机会,只要给个参考的资格,那是横能横打、竖能竖打。 他没想到的是,他才说了一句话,就跟捅马蜂窝了一样,迅速的站出来二三十号人,拉开架势跟要造反一样。ъitv 李恪一说这个事,李世民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如果李恪只是对郑段璋这一人一事的话,没有必要到朝堂上来说。 他既然在朝堂上公开提出这件事,那他一定就是想把这件事扩大化,想利用这件事做点文章。 李世民也想打个岔给岔过去,但是李恪执着的非要把他的意见说出来。说也就说了,不过提了个建议而已。 李世民还没说什么呢,一下子就站出来这么多的人,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原本李世民也没有坚定的支持李恪的想法。 李世民知道取消门阀制度的难度有多大,这是绝对不能操之过急的。但是这些人是不是也有点操之过急了?毕竟皇帝还没说同意呢,你们就急着站出来说反对? 你们是欺负李恪呢还是欺负皇帝呢?李世民的火“腾”的一下就蹿起来了,今天说什么都得给儿子撑一回腰,事情可以放着不办,必须先骂你们一顿过瘾的。 李泰也看得明白,他没想到李恪这么猛,这府衙才坐了不到半个月,就想摘乌纱,这事要是闹起来,为了平息众怒,皇帝只有撸了李恪这一个办法。 李泰知道李恪这是在向他表明态度,李恪最令人忌惮的不是他的才华,而是他的血脉。 他融三大豪门的血脉于一身,无论哪一面的人物都担心他被另一面所利用,李恪干脆就来这么一手,直接把矛头指向士族。 无论李唐皇室还是杨隋旧臣,抑或是独孤遗党,不全是士族出身吗?我直接站到士族的对立面了,身后干干净净一个人没有。 李恪明确的亮剑了,我是拥护太子的主张的,不管谁站在我身后,反正我现在站在太子身后了。 李恪的态度如此明朗,李泰就不能让他吃亏,在一场风暴稍触即发之际,他迅速的站了出来。 他既不全盘否定李恪的提议,也不说取消门阀选官制度是对的,他提出先彻查一下这种冒亲当官的事,查完之后再说别的。 李泰的意思就是这件事先放下,但不完全放下,主要是缓和一下矛盾,不要在朝堂上公然的起冲突。 “嗯,不错。”李世民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要不是李泰站出来的及时,他就要急眼了:“太子说的有理,冒亲骗官之事必须彻查到底,一经查出绝不姑息!” “父皇!”李泰又抱拳一揖,说道:“冒亲骗官之事由来已久,想必混水摸鱼的不在少数,这些人既有当官之志,或许有治世之才。” 李泰估计造假牒谱骗官的不会太多,但是那些世家主动贩卖牒谱的事少不了,也不能一刀下去把人都给砍没了,一下子空出来太多的职位,活谁干? 大唐官员本来就精简的厉害,一共就六百多个编制,这事是房玄龄负责的,房玄龄也不查牒谱,凡是能进入他视线的,他只考察能力。 资格问题根本不在房玄龄的考查范围之内,他考查的都是已经当上官的人,不需要的岗位撤掉,不合格的人选撤掉。 为了安定,不起乱子,李泰继续说道:“儿请求给他们一个自首的机会,如果肯自首且才德配位的话,官职也可保留,如果不肯自首,那自然要重判。” “好!”李世民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他这一声好,也不知道是称赞李泰的建议提的好,还是单纯的夸他的儿子好。 “中书舍人来济!”李世民向下望着,却也看不清几个人,他一点名,来济马上走出人群,朝上一揖:“臣在。” 来济是现走出人群的,也就是说刚才他没有跟风的站出来,因为他是武德年间科举出身的人,他也不是世家大族,他这中书舍人才升上来没多久。 “拟诏,凡是冒亲为官者限三月内自首,逾期不自首被查出来的,一律处斩。” 李世民是个非常有胸怀的君主,他愿意给别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是他也一样的不能接受欺骗。 来济恭恭敬敬的朝上一揖,应了声:“是!”紧接着齐公公一嗓子,结束了这场惊心动魄的早朝。 百官开始向后转,按顺序走向殿外,李恪冲李泰拱拱手,刚要说话,李泰抢先说道:“你跟雉奴先去东宫,我请你吃饭。” 李泰说着抬腿快步的朝工部尚书阎立德走了过去,阎立德刚走出殿门,李泰轻轻的唤了声:“阎尚书,留步。” 阎立德转过身,匆忙一揖:“拜见太子殿下。” “不用客气。”李泰笑盈盈的说道:“我有事找你帮忙。” 阎立德笑了,这到底是谁客气?他急忙说道:“太子殿下,有事只管吩咐就是。” 李泰拉着他闲聊了几句,待到人都光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站在大殿外了,李泰指着大殿问道:“阎尚书,你看这大兴殿怎么样?” “啊?”一句话差点把阎立德给当场吓抽,哪有这么问话的?问你看金銮殿怎么样,这谁敢回答? “哈哈哈”李泰也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问题了,他赶紧重新组织一下语言:“我是觉得咱们的大兴宫、承天门还有东西两殿不够气派,想让你帮忙设计个装修方案。” “哦”阎立德打量了一下这个大殿,说道:“什么时候动工啊?现在木料运不过来了,最早得明年春天才行。” “东宫装修的木料还没动,可以先用着,不行拆东宫几间偏殿也可以,你先设计几个方案给我,这事我还没跟父皇说,能不能批都不一定。” “好,我回去就弄。” 跟阎立德说了几句话,李泰回到东宫,一进院门就问云海:“三殿下和九殿下在书房么?”biqμgètν “他们都不在东宫。” 第627章 到底谁找谁有事 李泰是亲眼看着他们一起走的,他们怎么会不在东宫? 李泰正纳闷,云海又说道:“三殿下把九殿下送过来就走了,说是去探望杨妃,九殿下长史过来了,他去学馆读书了。” “哦。”李泰轻轻一笑,这个倒霉的李治,好不容易今天没有小朝议,他能多玩一会儿,长史还跑过来给他加节课:“把李淳风叫过来。” “呃。”云海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他在书房等你呢。” “真是神机妙算,怎么就知道我有事要找他。”李泰大步流星的走到书房,李淳风一身道袍,都秋天了还在摇那把孔雀毛的扇子。 李淳风一看到李泰进来了,他马上笑哈哈的迎了上来,抱着扇子一揖,不着调的说道:“太子殿下,你是不是想找我聊聊?”biqμgètν 李泰一挑眉毛,冷笑一声,故意板着脸说道:“没有啊,你有事就说事,没事别打扰我,我还忙着呢。” 李泰的确是想找他聊聊,但这只是他心里的想法,他没跟别人提过,李淳风不可能知道,他神秘兮兮的就是故弄玄虚,李泰就故意不顺着他说。 “行行行,你找我没事,我走,行了吧?”李淳风料定李泰是故意的,倒不是真的能掐会算,是他了解李泰,李泰最多三天准得找他聊点什么。 李淳风摇头摆尾的做势就要往外走,却被李泰一把扯住,李泰陪着笑脸的说道:“别走,我找你有事,来,坐下说。” 李淳风一动也没动,就学着李泰的语气说道:“你有事就说事,没事别打扰我,我还忙着呢。” “说事说事。”李泰推着他坐下,然后开门见山的说道:“是这么回事,陆清来信了。” 李泰把两封信都摆到方几上,然后把自己的猜测说给李淳风,然后向他讨主意:“如果陆清是这个意思,今年真的有很多人来参加大朝会的话,是不是该装修一下大兴宫?” 李淳风点点头,这是毫无疑问的,谁有胭脂不擦脸上?一群国际友人来拜访,咱不说把长安城整个收拾一遍,起码得把金銮殿整气派点吧。 “装修大兴宫就得把东宫的装修停下来,有的河道都上冻了,木料运不过来。”李泰微微皱了皱眉:“要是我猜错了,岂不是白折腾?” 李泰实在不想白白的让自己的大婚变得很寒酸,他想让李淳风帮他分析一下陆清的信。 陆清也不是不想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而是没法说得清清楚楚,他走了很多的地方,很多部族首领都答应要向大唐纳贡,一定会来参加大朝会。biqμgètν 但是他们这些游牧民族的性情反复无常,答应了不一定会办到,陆清也拿不准能有多少人真的践行诺言。 李淳风就笑微微的轻轻的摇着扇子,说道:“如果是这么回事,装修大兴宫是对的,参加大朝会的都是外邦,参加你大婚的都是自己人。” 李泰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淳风,这话跟没说一样,自己想听的是下一句。 李淳风慢声细语的说道:“如果不是这么回事,装修大兴宫也是对的,一个宁愿自己婚礼简朴也要装修皇帝议事大殿的太子,怎么都不能说欠揍吧?” 李泰斜了他一眼,呵呵的笑着,听他一说,心里痛快多了,也没什么可纠结的了,就是他这话说的,感觉他挺欠揍。 李淳风慢慢的摇着扇子,坏坏的笑着,轻轻的呢喃了一句:“有的人是不是在愁,怎么跟媳妇交待啊?” “才不是,这事不用你管。”李泰相信房遗月不会因为这事难为自己的,再说东宫就算不装修了,也是要刷刷漆的,怎么都能打扮得焕然一新。 这皇宫还是隋文帝建的,隋文帝节俭的要命,很多的房梁柱子都是拆的旧料,以至于一个小地震,皇宫好几间偏殿塌了。 要说舒服肯定是洛阳宫舒服,那是隋炀帝建的,绝对的奢侈豪华,可惜战乱中一把火烧毁了,现在的洛阳宫虽然新修过,却也跟隋炀帝那会没法比。 运不来木料,李泰就认可将就,把他准备装婚房的木料拿去用,不够就在东宫挑好料往下拆。 隋炀帝修宫殿,一根柱子的木料,也就是一棵大树的主干,动用了两千人力背到洛阳的。 这么劳民伤财的事,李泰可干不出来,不过大兴宫他已经下定决心要修了,就像李淳风说的,就算是自己误会了陆清的想法又能如何? 不就是把盖婚房的木料,先拿去给老爹装修了一下办公室吗?老爹享受不得趁早? 婚房有什么急的?又不是没房子成亲,等夏天到了,婚后装修就不是自己的宫殿了吗? 李淳风看李泰一脸的轻松,知道他已经拿定主意了,便笑道:“你的事说完了,来看看我的事你有没有兴趣。” 说着李淳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轻轻的展开铺到桌子上,李泰还以为写的是字,没想到画的是图。 李淳风刚把纸展平铺好,李泰“嗷”的一嗓子蹦了起来,吓李淳风一跳。 “这”李泰指着纸,激动的手指都直颤,眼睛冒光的问:“这是你想出来的?” “当然,不过还没开始弄呢,我这不是来找你要点木料嘛,看来你也缺木料。”ъitv “不缺!”李泰撸了撸袖子,使劲咽了口口水,说道:“你要能它整出来,别说拆房子,你就把我拆了,我都支持你。” “那倒不至于,拆半个江山也没你值钱。”李淳风也想到李泰能支持他的想法了,却没想到他会这么的兴奋。 毕竟这东西现在仅处于图纸阶段,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更无法保证他的作用有多大。 “这个我还是有点想法的,你的想法是从何处来的?”李泰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李淳风,这家伙是怎么把三弓床弩的图纸给画出来的呢? 李泰知道三弓床弩是宋代才出现的,他也想把三弓床弩弄出来,奈何自己也不会画细致的图纸,只知道个大概。 李泰正在琢磨着有机会跟工匠们沟通一下,李淳风就拿着图纸来了。 “你弄的那个火炮启发了我,我就想现在战场上主流远程武器还是以箭为主,如果箭也能有个架子做底座,箭大一点是不是射的就远一点?” 李淳风满脸都是得意,研究了两个多月,他终于在图纸上设计出了他想要的东西,就差做出来试试了。 李泰看他这么骄傲,便点着图纸说道:“我只要稍作改动,威力就能变大将近一倍,你信不信?” 第628章 要相信我听你的 李泰和李淳风这两个人,从见面的那天开始就是互相崇拜的,而且是谁都不会让对方失望的那种。 你给我一个震惊,我当场就给你震回去。 李泰还没从李淳风的三弓床弩图纸的震惊中缓过劲来呢,一句话就把李淳风给震惊得下巴差点砸到脚背。 他说他稍作改动,就能使这个东西威力增大一倍。他怎么看一眼就有这个自信?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个东西一定能发射得出去的? “太子殿下,你是如何笃定这个一定能行的呢?又是怎么有把握能加大它的威力的呢?” 不懂就问,他这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实在是太神奇了。李淳风一直都是别人眼里的神仙,怎么在李泰这儿就老是有种挫败感呢? 李泰微微一笑,当然不能告诉他,这个东西我能记得住它,还是因为著名的澶渊之盟。 “我不是笃定它一定能行,我是相信你,你弄出来的东西一定能行,不行你也不会拿到我面前来。” 李泰笑呵呵的用手指在图纸上画了一条弧线:“你看,你这三张弓都朝一个方向,如果改成两正一反,你觉得弦的拉距会不会加大近一倍?”bigétν 李淳风在脑子里想像了一下变动之后的情况,突然猛的一拍大腿:“妙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其实大唐的军械司就有车弩,车弩据说最早在战国时期就有了,大唐的车弩当然不是战国那个水平的,是很先进的。 大唐的车弩是李靖改进的,可以一次性发射很多支箭,射程七百步,威力很大,攻城拔垒都要用它。 这一次李靖带着陆清和李云霞就是四处展示,他的车弩和火炮的各种组合玩法去了。 李淳风是在车弩的基础上,又进行了一次改进,他把原来的一张弓变成了三张弓,这样拉力就加大了,箭也可以变成标枪大小的,一箭可以直接扎进城墙。 攻城的时候士兵就可以借此攀爬,从而顺利的登上对方的城头。 李淳风兴奋得手舞足蹈,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兴奋好了:“这个东西,就叫一枪三剑箭吧,怎么样?” 李泰鼻子一皱,这是什么名字? “这么难听,不如就叫三弓床弩得了。” “三弓床弩?好,就这么定了。”李淳风抓起图纸就跑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动一点小地方,需要改的东西就多了。 别看只是把一张弓换了方向,整个图纸都得重来好多遍才行,最起码拉距加大了,底座就得加长。 事非经过不知难,看花都容易,自己绣一个试试就知道了。 李泰浅浅的一笑,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时间感慨太多,他赶紧提笔给房遗月写信。 他是只字没提陆清,以及什么大朝会的事,他就说他上朝的时候,无聊的打量了一下大兴殿,发现有的柱子都被虫蛀了。 回到东宫看着准备装修新房的木料,就想皇帝和百官为天下百姓商议事情的地方那么破旧,自己却在装修个人的寝宫。 越想越觉得过意不去,于是他想把这些木料先用在装修大兴宫上,又不忍心委屈了没过门的新娘。 一时间踌躇不决,便向房小姐讨个主意,如果她同意的话,就先装修大兴宫,她要是不同意,那就先装修东宫。 李泰信还没写完,李治就颠颠的走了进来,他见二哥在写字,就走到他的身边,静静的看着。 李泰放下笔,拿起纸从上到下的看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错漏之处,把纸折好装进信封。 “二哥,你要把兰芷殿的木料拿去装大兴宫啊?”李治眨巴着小眼睛,很是不理解这是什么行为。 “嗯,不行吗?”李泰把信封好,笑呵呵的看着李治,李治撇了撇嘴:“大兴宫着什么急?你马上就大婚了,二嫂还没进门,你就让她不高兴?” “孝敬阿爷不应该着急吗?再说她不会不高兴的。” 李治撅个鲶鱼嘴,摇了摇头,问道:“那她要是不同意呢?” “不可能。”李泰心里都没有房遗月会不同意这个选项,他拿起信封对李治说道:“现在就派人把信给她送去,最晚明天她一定回信。” 李治歪着小脖子盯着李泰问:“她要就是不同意呢?” 李泰看他还挺认真的,便也收起了笑容,也认真的看着他,说道:“雉奴,你记着,女人意见跟你相同的时候,就说我听你的,如果她意见跟你不一样,就说这件事我定了,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呃?”李治嘴咧得跟个瓢似的,一根筋的又追问了一遍:“那她要还是不同意呢?” “那就是不懂事了,先跟她讲道理,确定有委屈她的地方,许诺事后弥补她。当然说到要做到,不能答应完了就没事了,那下次人家就不信你的了。” “那她要是不同意你事后弥补呢?就坚决不同意,怎么办?” 李泰被他这个执着劲给逗笑了,他抬手摸了摸李治的脑袋,笑道:“别的我不敢保证,她是绝不会这样的。” “你凭什么知道她有什么想法?” “她有什么想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傻。”李泰微微的笑着:“她要是相信我,该知道我不会亏待她,毕竟她的寝宫也是我的寝宫,我会故意跟自己过不去吗?” “她要是不相信你呢?”李治今天就掉牛角尖里去了,李泰轻叹了一口气:“一个不相信你的人,一定认为你不够重视她,那她还有什么底气闹?” 李治又感觉听不懂了,他举起小拳头照着脑门来两拳:“这一脑袋豆花。” 李泰抓住他的小手,笑呵呵的问道:“你不是去学馆了吗?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小黄门子说薛长史来了,我就跑学馆去了,结果他不是来给我上课的。”李治笑嘻嘻的告诉李泰:“不是我一个人傻呼呼的跑过去了,李愔也去了。” 李泰随意的问了句:“薛长史没夸你们两个吗?”ъitv “别提了。”李治小嘴一撅:“给我们留了个对子,可难了。” “什么对子?我帮你。”李泰对个对子的信心还是十足的,李治却耸了耸肩膀,叹气道:“算了,靠自己吧,你对的太好,长史该骂我作弊了。” “还挺有出息,很好。”李泰话音未落,门声响动,云海走了进来:“三殿下来了。” “请他进来。”李泰看着李治笑道:“三皇兄还挺客气。” 云海转身刚走出门,就高声喝道:“圣人至!” ps:此章是为认真催更的“原o”加更,感谢你坚持不懈的监督我的溜号问题。 第629章 没事我就找点事 李世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收到黔州奏报,得知李承乾坠井身亡了以后,就一时一刻离不了太子。 李泰默默的陪在他的身边,他有时候还赶李泰走,李泰也不吭声也不动地方,他急眼了,李泰就悄悄的挪远一点,还是不肯离开。 看起来就像是李泰离不开爹一样,其实是李世民离不开孩子才对,李泰只是了解他嘴硬心软的毛病。 今天正式上朝了,李世民也的确没有前几天那么伤情了,下了早朝也没有小朝议,他直接回甘露殿了。 他以为太子肯定巴巴的跑过去陪他,没想到等半天不见人,他赶紧问问太子在做什么。 听说他把三殿下留在宫里,他和阎尚书说了几句话就回东宫了,李世民一想这小子肯定是他们兄弟几个吃饭不想带他。 行,我不用你请,我自己去。李世民打轿就奔东宫来了,一进院发现李恪在院里站着,他便停住了脚。 李恪急忙迎了上去,躬身一揖:“拜见父皇。” “嗯。”李世民知道他肯定是去后宫探母了,上下打量了他一通,这孩子从头到脚透着倜傥之气,说不尽的一派风流。 李世民微笑着问了句:“最近府衙没什么事吗?怎么一直不见你的奏章?” 李恪以前代管府衙的时候,不说每天都有奏章,两三天也至少有一份奏章呈上来。 现在府衙正式归他了,他反而没有上报任何事情,怎么越是自己的越不用上心了吗? “我一直没有开衙。”李恪淡然的一笑:“我想从里到外、从下到上的把府衙先清理一遍。” 李恪上次离京去封地,就是因为张宝在府衙遇害,他要是不运气值爆了表,命都扔在府衙了。 这次再回府衙,他说什么也不敢掉以轻心了,几乎是寸寸摸排,府衙里所有的东西,不论是食材、器皿还是笔墨、桌椅,统统检查一遍。 东西还好查,他主要是查人,无论身任何职,从少尹到兵丁,他要查清每一个人的详细资料,不确定可靠的绝对不敢用。biqμgètν 李世民点了点头,看来这孩子是吓着了,知道谨慎是好事:“很好,府衙不大,事情不少,是该先清理一遍。” “很好清理,太子把府衙打理得井然有序。”李恪正说着,李泰和李治走从屋走了出来。 李治直接朝李世民跑了过去,李泰向前几步,躬身一揖:“见过阿爷。” 李恪刚要抱拳给李泰见礼,李泰微微转身,就势拱手一礼:“三皇兄。” 父子四人客客气气的走进太子书房,李世民自然是到上面坐了,李泰就坐在他的左手边,李恪坐在他的右手边,李治跟李泰隔着一个小方几坐了。 李泰满脸喜气的说道:“阿爷有什么事叫我过去就是了,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李世民来东宫的时候可不多,前几年他是经常来的,自从长孙皇后过世,李承乾表现的越来越赞,他对东宫也冷了心,基本上是非必要不过来。 “这东宫门坎可够高的,没事我还不能来了?”李世民是真没事,就是看不着太子,眼睛就刺挠。 不过李世民可不会承认他是来看儿子的,没事找点事也不是难事,他就说道:“禄东赞催促和亲的事,我想抽个时间议上一议,这个公主的人选,我有意定阎婉,你看合适吗?” 这个事李世民提过一次了,只是没说的这么明确,当时李泰就表态说不可随便拆人婚姻。 李泰有点目瞪口呆的看着李世民,无奈的笑了一下。 “这怎么能合适呢?我表兄正在病中,你要强拆人姻缘,不是逼人死吗?再说松赞干布下五千两黄金的聘礼,咋也不能给人家个二手货吧?”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李世民气得抓起一个信封就朝李泰砸了过去:“阎婉是皇封的公主,得叫再嫁,什么二手货,你能不能说的更难听点?” “能。”李泰一接没接住,把信封给打到地上去了,他赶紧捡起来,仔细的吹了吹,生怕弄脏了,还不忘顶嘴:“不确定是二手。” 李世民看到信封上没有字,但是已经漆好了封口,便一伸手,说道:“给谁写的信?我看看。” 李泰迅速的把信往袖筒里一塞,嘟囔道:“给遗月写的。” “真的吗?”李世民随口一问,李治嗷的一 嗓子,兴奋的嚷了起来:“真的!我看着他写的。” 李泰瞪了他一眼,他赶紧把嘴闭上,老老实实的装乖孩子。 李世民都让李泰给气笑了,真是把他惯坏了,什么混话都敢说。 “我也不是非要用阎婉去和亲,你舅舅远在洛阳,我怕你表兄有个好歹的,你皇姐说长孙涣真的病的很重。” 李泰收敛起调皮的模样,稍显正经的说道:“我不同意用阎婉和亲也不是私心,主要是阎婉不合适。至于他们夫妻是过是离,父皇你可以给他们做主。” “你不拦着了?”李世民有点可怜长孙涣,但也不想让儿子心里不舒服,李泰要是坚决不同意,他是会尊重儿子的想法的。 “我不拦着,我就提醒一句,和离真正保护的人不是长孙涣,因为让他们过下去吃亏的人是阎婉,这也是我觉得她不适合去和亲的原因。”bigétν “你好好说,我听听。” 李世民以为李泰就是记恨长孙无忌,当初非要把阎婉嫁给他,才不同意用阎婉和亲,没想到还有别的理由。 李泰开口说道:“以阎婉的本事,她斗得过长孙一家人吗?她能过的这么嚣张凭的是什么?” “一个公主的封号真的压得住长孙一家吗?不说别人,李承乾好像不只一次被舅舅打,长孙家真的怕一个公主封号吗?” “她之所以快活到今日,是因为长孙家人一直在包容她,在还能将就的情况下,都选择忍一忍就算了,就还是拿她当一家人,还有让她在长孙过下去的想法。” “如果有一天长孙家不能容忍她了,对付她用得着多大的人物出手?一个奴才足以让她暴毙、血崩、难产甚至疯癫、自残、意外。” “她是一个既没脑子又没眼色的人,要素质没素质,要手腕没手腕,别人是智勇双全,智勇各占十,她是智零勇二十,她这种货色凭什么斗得过长孙这两个字?说句不好听的,只怕舅舅家门口的石狮子都比她心眼多。” “我所料不差的话,等我表兄这次病好了,立马就会变成大唐第一贤婿,全城都会知道长孙涣是天下第一怕老婆的男人。” 第630章 滴水不漏的太子 李泰对长孙家最为满意的,就是长孙涣娶了阎婉这桩亲事,尤其看到阎婉嫁过去之后,长孙家一天天乌烟瘴气的,从心里就那么的痛快。 宁可拆自己的姻缘,李泰都舍不得拆他们的,这么天造地设的一对,谁要是给拆开了,那不是作孽吗?biqμgètν 李泰极力的劝李世民不能同意长孙家退货,他知道李世民现在之所以动摇了这个信念,就是心疼长孙涣了。 李泰不好意思说,你现在心疼他了,当初他爹心疼我了吗?当然阎婉要是真的嫁给李泰,李泰也有一万六千个办法让她安生下来。 只不过她再安生也不是李泰喜欢的性格,也不具备令李泰欣赏的才华,她擅长的才艺也就是画画,画技比一般的闺门女子要好很多,但跟她爹实在是比不了。 画技这一块,李泰能瞧得上她吗?她也读过书,但仅限于粗识几字罢了,李泰稍微拽两个词,她都听不懂,没法愉快沟通的婚姻,哪里会有幸福? 现在看到长孙涣被气吐血,李泰心里生不起一丝的怜悯,阎婉越是不堪,李泰就越是痛恨长孙无忌。 李世民对这个事只是气愤而已,时间久了,加上长孙涣病的可怜,他就动了恻隐之心。 李泰想阻止他们和离,就不能再揪着舅舅当初如何如何的事不放手了,那样只会显得自己小气,没有胸怀的人做不了大事。 在老爹面前你必须有看穿千古的眼光,包天容地的胸怀,必须让他怎么看你怎么有一代圣君的风范。 这个印象分只能上涨不能下降,否则你要知道,没有谁的屁股是焊在太子的位置上的。 别以为他现在宠你,你就可以松懈了,想想李承乾做了多少年太子,一朝失了皇宠,就什么都没了。 李泰就费尽唇舌的让李世民知道,长孙涣不会真的病死,而且他一朝病好,就是他开始还击的时候。 李世民会心疼长孙涣,但不会心疼阎婉,如果吃亏的人是阎婉,李世民根本就不在乎。 加上公主和离也不给皇家长脸,公主二嫁也不是什么风光的好事,李世民自然就不坚持了。 李世民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可是这和她适不适合和亲有什么关系呢?” 李泰没有直接回答老爹的问题,而是望向对面那个安安静静听故事的皇子李恪:“三皇兄,你觉得去吐蕃和亲,什么样的人最为合适?” 李恪不了解太多情况,关于阎婉的事,他道听途说了一些,都当笑话听了,甚至他都分辨不出哪些是真事,哪些是别人编排出来的故事。 关于吐蕃来求亲的事,他也大多是听说的,只知道吐蕃反复无常的扰边、求亲、求亲、扰边。 李恪略微思考了一下,开口说道:“我不懂这些,我就姑妄说之,且作闲谈尔。”biqμgètν “我觉得第一条身体要特别健康而且不怕吃苦,吐蕃那么远,光是赶路都够辛苦的,必须要能迅速的适应各种不适应,公主出嫁的仪仗走到地方得一二年光景,娇气的肯定不行。” 李恪说完看向李泰,李泰微微一笑道:“三皇兄说的对,也就是说真正的贵族千金是不合适的,都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禁不得雨打风吹,不只是路上,到了吐蕃有更多的艰难等着,那么第二条呢?” “第二条么,公主代表的是大唐的形象,言谈举止必须有着高人一等的优雅。” “嗯。”李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就是说太小门小户的也不合适,而且出嫁前要在宫里学习宫规礼仪,还有第三条吗?” 李恪眨眨眼睛,说道:“第三条,要有一颗忠于大唐的心,并且心智要高于常人,不必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也得知道怎么做有利于大唐,不能一嫁入他国就过上小日子了。” “正是此理。”李泰高兴的竖起大拇指,转头看着李世民开了口。 “这才是我说阎婉不合适最大的理由,阎婉鼠目寸光、自私狭隘,为了自己一个人快活,可以置全家乃至全族人的性命于不顾,这样的人到了吐蕃,松赞干布给她个笑脸,她就能把大唐卖了。” “嗯。”李世民的目光移到李恪的脸上,笑着问道:“你还有什么想法?” “我暂时也就能想到这么多。”李恪看一眼李泰,笑道:“看来这个和亲公主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 “为什么呢?”李泰看向李恪,李恪说道:“这个人选既要有汉家女子的温婉细腻,又要有胡地姑娘的爽朗大气,这还容易,最难的是” 李恪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要有缠住松赞干布的心机手段,以利于两国和平,又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让她爱故国甚于爱小家,这太难了。”ъitv 李世民开始的时候也没想太多,和亲的要点在于双方谈判,能达到一个利益的平衡,这事就能成,至于公主的人选,双方都很无所谓。 现在让他们哥俩一说,才觉得公主这个人选还挺重要,的确像阎婉那样的傻子不合适,松赞干布不是她能摆布得了的人物。 再怎么看不起吐蕃,也必须得承认松赞干布是个英雄,他是第一个正式建立吐蕃王朝的人。 跟松赞干布那种野性十足的汉子一起生活,没点粗线条怎么受得了? 这个和亲公主还真得有点粗旷的性格才行,汉家女子缺这个,要温婉柔情型的多,要泼辣蛮横的也有,但是要二合一的就太难找了。 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李泰,有点不着调的说道:“太子殿下说这么热闹,你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吗?” “找到了。”李泰抬起手打了个“六”的手势,扬眉晃脑的说道:“找到六个。” “六个?”李世民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给我说说都是谁。” 李泰得意的说道:“我给李靖家的老夫人画了一幅画像,换来六个女战士。全是上过战场的,既有胆量又有谋略,既能吃苦耐劳又懂琴棋书画,最重要的是忠诚。” 李世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跟吐蕃和亲的目的不是为了两国友好,而是为了一口吞下吐蕃,可以说这就是一个将计就计的美人计。 这六个女战士,出身于李云霞的军帐,既经历过战场厮杀,又生活在富贵人家,果然是第一合适的人选。 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李泰:“你动作挺快的嘛,连和亲的人都选好了。” “没有啊,我只是带她们进宫来学习宫规礼仪,要不要用她们和亲必须由父皇定夺,不用她们的话,就当是给遗月配几个侍女。” 第631章 起死回生的成语 李世民就是随便的一说,李泰不能随便的一答。 李世民是看他把和亲的人都选好了,感觉很欣慰,太子心里有正事,他感觉挺高兴的。 李泰可不敢顺着他的话茬往下说,这人选说什么都得是皇帝定,我怎么能定?我可以提建议,拍板必须皇帝拍,这个分寸拿捏不好是会掉脑袋的。 李泰的谨慎就像一瓢凉水浇到了李世民那颗炭火般的心上,弄得他心里像是有无数个冰渣子在扎一样,又冰又疼还升腾起一层雾汽。 原本是一片暖融融的火红,瞬间就变成了湿冷的黑灰,李世民面上不动声色,依然是笑呵呵的。 他心里却是莫名的难过,李泰这态度摆明了就是拿他当皇帝,根本没拿他当爹,时时刻刻都谨守方圆,你挑不出他一点毛病。 看来他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留有戒心的,他滴水不漏的做事风格,曾几何时是自己最为欣赏的,如今却感觉他离自己好远。 很快午宴备好,爷几个围着一张圆桌,看着桌子上摆的美食真的极其挑动人的食欲。 李泰每次请吃饭都能让人有好胃口,他鼓励御厨创新,省得食材让他们研究美食。 当然正常的琢磨厨艺可以,变着花样的浪费不行,一盘鸡舌头要杀好几十鸡,这种事是绝对不可以发生的。 李世民一看这一桌子二十多道菜品,就一道凉菜和一道素菜,全是荤菜这令他非常满意。 “阿爷”李泰笑呵呵的提起酒壶,缓缓的给李世民倒酒,酒清亮如水,正是李世民最为喜欢的秋露白。 酿造秋露白的曲室还是李承乾建的,他给这些酒取名叫称心泪,虽然这个事他干的气人,但是这个酒他酿的是真好,这绝对是天下第一的清酒。 李世民笑着扫了一眼,发现这桌上就只有他的面前有酒杯,李治还小,李恪和李泰还小吗? 李世民左一眼李恪,右一眼李泰,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不饮酒?看我自己喝?” 李恪有点尴尬的一笑:“我戒酒了,进京之后就没沾过,因酒误事有一次也就够了。” 李泰也笑呵呵的说道:“阿爷知道我素来不喜欢饮酒,况且每天事务繁杂,我也害怕因酒误事。” “误什么事?事情再多还能不过日子吗?今天给你们放半天假,就喝酒,没别的事。” 李世民发话了,他们俩对视一眼,都无奈的一笑,云海赶紧把酒盏给摆上来,李治则眼睛冒光的盯着菜,不敢动筷子就先让眼睛吃饱。 李泰抬手摸了摸李治的脑袋,温和的说道:“别着急,今天也给你放半天假,就照顾二哥,没别的事。” “哈哈哈”李泰一句话把李世民和李恪都给逗笑了,李恪说道:“太子这是准备怎么喝啊?” “看阿爷的意思呗,我这个儿子他要是不想要了,我就豁出去了。”李泰提着酒壶,但是他不能把胳膊伸到李世民眼前去给李恪倒酒,便把酒壶递给了云海。 李世民这才发现,屋子里只有陈文和云海两个人在侍候,小黄门子和宫女居然一个没有。 李世民眉头一皱,看着李泰问道:“东宫的人手这么少吗?” “家宴嘛,我不喜欢人多。”李泰笑着站了起来,端着酒杯对李世民说道:“阿爷,第一杯酒我” “你坐下。”李世民没有仰着脖子看人的习惯:“既是家宴,就都坐着说话,谁也别站起来。” 李泰只好乖乖的坐下,论起别的事,在他们哥俩面前,李世民是该服老了,但要是论起喝酒,就是他们哥仨捆一起也是白给。 几盏酒下肚,他们哥俩明显有点飘了,把李世民乐的哈哈大笑:“我像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 李世民自然而然的开启了回忆加吹牛皮功能,往昔的豪情万丈再次重温,依然感觉热血沸腾。 “四弟”李恪不是喝多了,而是官方称呼被李世民禁止了,家宴不许说官话。李恪端着酒杯,问李泰:“说实话,我走以后,你想没想我?” 想没想呢?李泰有点想不起来了,好像真没想过他,但是实话实说到这个地步的话,那除非李泰是真的喝多了。 不过这貌似简单的一句问话,想回答好了还真不简单,直接说想,一显得没文化,二显得敷衍,三显得肉麻,说不想,直接把气氛给说凉了。biqμgètν 李泰就笑意盈盈的望着他,开口说道:“这还用问吗?我对三哥的思念之情犹如群峰座座连绵不断,怎么跟你形容呢?那简直就是,罄竹难书。” 一句罄竹难书,把大伙给噎着了,李泰自己也忍不住一个劲的笑。李恪则很自然的把酒杯放下了,他也笑呵呵的看着李泰开了口。 “多承四弟照看,我对四弟的感恩之情就好比大河滔滔一泄千里,说起来三天三夜说不完,也真的是,擢发莫数。”ъitv 三皇子这一句话把大伙逗得全都哈哈大笑,他真是一点亏不吃,直来直挡,李治捂着小肚子笑,兴奋的来了句:“听两个哥哥说话,我成语都起死回生了。” 李世民也收不住笑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这成语是哪个长史教的,我非把他流放千里不可。” 李泰还没有回话,李恪说道:“反正我的长史是碎尸万段了。” 李恪多少是有点醉了,他一句话让李世民又想起了李佑,不管他犯多少错误,当爹的也不愿意让他死。 李佑好歹是个庶子,死也就死了,李承乾可是嫡子,而且是嫡长子,如今他也不在人世了,李世民顿时就苍老了几分。 李世民轻轻的叹了口气:“都说品愁须用酒,一醉能解千愁,你们觉得呢?” “我觉得有道理,一醉能把命搭上,再也不用愁了。”李恪就是一醉换来一罪,差点让御史给逼死。 “愁只须散,何必品?用酒消愁也就好比是火上浇油。”李泰知道李世民又难过了,人到中年突然要承受丧子之痛,任谁也不是短时间之内能缓得过来的。 李泰轻轻的转着酒杯,轻轻的说道:“人的愁大抵有两种,一种是对没到手的东西抱有执念,一种是对已失去的东西抱有执念,放下执念,菩提立现。” 李世民撩眼皮看向李泰,说的对,走远的怎么也是唤不回了,还是眼前人最为真实。 追忆过去和展望未来都不能成为一种常态,否则就是病态,只有过好当下才是真的生活,当下好才是真的好,曾经好是逝水,未来好是画饼。 这时一个小黄门子向内张望,陈文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回来说道:“中书舍人送来诏书一份,我让他送到两仪殿去了。” 正好李世民吃饱喝足了,情绪也下滑了,他说道:“你们喝吧,我去看看什么事。” 第632章 警惕性不易消失 中书舍人送来的诏书能有什么事,还用看吗?今天早朝李世民下令让来济拟诏,册封薛延陀真珠可汗的两个儿子为小可汗。 人家拟好了诏书自然要送给皇帝看一眼,皇帝没有异议就直接下发走流程了。使者早一天拿到诏书,就早一天出发,没有诏书就走不了。 这种诏书一般皇帝就是随便的扫一眼,有的连看都懒得看。李世民这就是随便扯个理由,他没有兴致喝下去,他要撤了。 他还没有站起来,三个皇子先站了起来,齐唰唰拱手一揖,他们刚要说“送阿爷”,李世民摆摆手:“坐下坐下,不用你们送,别耽误你们。” “哪有不送阿爷之理?再说我们也都吃好了。”李泰笑呵呵的看着李世民,身为皇家儿郎,哪一时一刻敢忘了礼仪二字? 李世民站起来说道:“不用你们送,都坐下,好好吃好好喝。” 他们哥三个互相望了望,还是听话的对,于是全都慢慢的坐了下来,陈文搀扶着李世民才走了两步,李治扯了李泰一把,说道:“我不想吃了,咱们握槊吧?” “不懂事。”李泰拍了他一下,抬头看向李恪:“三哥还没吃完呢。” “我吃完了。”李恪笑道:“雉奴喜欢就玩呗,来,一起玩。” 握槊是一种棋类游戏,在大唐很是盛行,李世民一听这话,他转过身来,笑道:“握槊吗?带我一个。” 李世民说着一拍他腰间的佩刀:“就拿它当个彩头,你们谁赢了就拿去,怎么样?” 听说有玩的,皇帝都不走了,他有这么高的兴致,谁能扫他的兴?三个儿子都欢呼雀跃的表示同意。 李泰笑嘻嘻的提了个要求:“阿爷,佩刀我有了,我要是赢了的话,能给我换个彩头不?” “想要什么?你说。”李世民是有名的节俭,但是对太子那真是没抠门过,不管哪个儿子当太子,那都是要什么给什么。 李泰一扬脖子,笑呵呵的说了句:“我想要权力。” 一听这话李恪的脸都变色了,李泰这是真喝多了?他都是皇太子了,居然跟皇帝说他想要权力?再要就得把龙椅给他坐了,这不是活腻歪了吗? 李世民倒没什么反 biqμgètν应,平静的问了句:“想要什么权力?直说。” “就是宫门以内,不只是东宫,整个皇宫,我想装修哪里就装修哪里的权力。” 李泰怕皇帝不准,又补充了一句:“钱我可以自己出,但是只要我说要装修,就必须得装修。” 李世民明白了,还有两个月太子就要大婚了,现在只有东宫的兰芷殿在装修,他一定是对这个不满意,想要多装修点地方。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他从宫门一路修到东宫又能怎地? 就是多花点钱的事呗,本来李世民也想逾制给李泰办一场豪华婚礼,奈何大臣们一个个抢破头的死谏。 在装修上奢侈一点也没花国库的钱,这也不算逾制,李世民哈哈一笑,借着酒劲豪气的一拍胸脯:“这算什么事?输赢这点权力都给你了,放开了玩吧。” “谢父皇!”李泰一躬到底,吓了李世民一跳,他起身就对着屋子里的人嚷:“你们做证,父皇答应我的。” 李世民撇了撇嘴,不屑的白了他一眼:“你花钱我管你装哪儿?你把整个长安城都重建一遍才好呢。” 李泰嘿嘿的傻笑着:“那确实是有点差钱。” 很快饭桌撤去,棋盘摆好,李治兴奋得围着棋盘乱转,握槊这个游戏就是智力和运气参半的,谁也说不准结局,这也正是它的魅力所在。 赢了的人都觉得是自己的智力胜人一筹,输了的人都觉得是自己的运气差人一等。 李治一边跃跃欲试,一边又怕输,干脆直接跟李泰说:“二哥,咱俩对战,你让着我呗?” “不让,不竭尽全力是对对手的不尊重,玩就认真点。”李泰全神贯注的紧盯着棋盘,还安慰李治道:“你也不比谁笨,这东西可说不准谁赢。” “三哥是不是很厉害?我对他一定会输的吧?”李治不下场,他琢磨选谁当对手。 李泰一下笑了,指着李恪说道:“输到被贬官的人,能厉害到哪儿去?” 李恪因为赌钱才被贬到安陆的,当时御史就说他每每输钱给乳娘之子,李治还好一顿嘲笑,说他是假赌钱,明摆着是舍不得输给别人。ъitv 李恪那真是为了被贬而故意赌钱,不然他也没什么毛病,只能故意犯点不大不小的错。 李恪赌了那么久的钱,别的能耐没长,故意输的技能是练到炉火纯青了,他选择跟阿爷对战。 他输的极具技巧,每次都是李恪“绞尽脑汁”之后,运气差了一点,逗得李世民哈哈大笑。 李泰想输就没那么容易了,他故意给留的漏洞,李治瞪大眼珠子看不见,把李泰愁的,这个小瞎。bigétν 李泰递个眼神,云海赶紧过去,站在李治身边跟着指挥“动这个,别碰那个,晋王这边这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成功输了。 “哈哈哈”李治高兴的直蹦,李泰故意绷着脸,一指云海:“你不许帮忙。” 李恪看李泰一眼,恰好李泰也在看他,两个人会心的一笑,他们哥俩一个哄老的,一个哄小的,都不容易。 爷几个难得欢欢喜喜的在一起玩了一下午,黄昏之前吃完了晚饭,李恪急急忙忙的出宫去了。 李泰喝得头晕目炫的,什么事也没做,直接就睡了。 李世民也没坐轿,就带着陈文一步一步往甘露殿走着,中间有一段路四下里十分空旷,李世民站住脚,抬头望天望了好久,长出一口气。 “青雀这孩子在我跟前总那么谨慎,还句错话也不敢说。”想起李泰在他面前那么谨慎,他心里就有点难受,却也没有办法。 他抬起腿往前走了几步,迎面一只小白猫优雅的走了过来。 陈文一看见猫,激动的甩起拂尘,喊着:“儿子,儿子。”白猫只是朝拂尘挠了两下,然后就没兴趣了,扭搭扭搭的走了。 陈文追两步,猫一下蹿了出去,几下就跑没影了,陈文气恨恨的甩了两下拂尘,嘟囔道:“熊玩意儿,我拿它当儿子,它不拿我当爹。” 李世民都让他给逗乐了,看一眼猫消失的方向,对陈文说道:“它是故意的吗?” “一到晚上就跑了,咋说都不行。” “废话,猫到晚上还有不出去的?它不是有抓耗子的习惯吗?” 陈文拿拂尘扫了扫裤腿,轻轻的叹口气:“是啊,猫抓耗子成了习惯,给鱼吃都留不住,何况人呢?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久了,就算明知道没危险,警惕性也不会消失。” 第633章 热火朝天的忙碌 晨曦初透纱窗,光线有些白濛濛的,不是特别的亮。床幔后面的李泰缓缓的睁开眼睛,抻了个大大的懒腰。 昨天睡得早,一夜饱睡感觉休息得特别的透,李泰起床洗漱之后,出门一看,难得的好天气,漫天的朝霞十分的美丽。 走出房门几步,发现偏殿的窗前一道小小的人影,手握着一卷书正摇头晃脑的用功,李泰轻轻的一笑,抬腿去跑步了。 今天的早朝没什么事,下了早朝有小朝议,李泰请了假,他把阎立德请到了东宫,阎立德带来了他昨天画好的图纸。 “父皇已经同意装修的事让我说了算了,咱们尽快开工。”李泰大致翻了翻图纸:“先装修东西两殿和承天门,最后弄大兴宫。”ъitv 越是后修的地方看起来越新,而且不先修好可供暂用的地方,直接就动金銮殿,你让皇帝在哪儿上朝? “好,那照什么标准弄呢?”阎立德得请示一下这个照多少钱花,同样的图纸,用榆木料还是用檀木料可不是一个价钱。 “在京畿范围以及马车十天内能运到的材料,都挑最好的用,这个工期最晚不能耽误大朝会。” 李泰带阎立德来到兰芷殿,看看院子里堆着的木料,这都是准备用来装修太子婚房的。 李泰又带着阎立德来到一个小偏殿,推开陈旧的院门,里面所有的一切都很新。 “这是李承乾给称心建的房舍,用得上就拆了它吧。” 阎立德点了点头,又看了李泰一眼,这随便换个人大概早就拆了吧?估计拆都嫌慢,还不得一把火烧了它? 李泰本着“成物不可损坏”的原则,什么东西都不让破坏,万一什么时候用得上,就直接用了,活人跟死物过不去,是不是有点没出息? 阎立德东瞅瞅西看看,不由得感慨道:“真都是好料,这一片瓦都够寻常百姓半年的口粮。” 李泰就笑笑,没有吭声,他跟李承乾比不了,李承乾用料半买半抢,用工一分钱不花,鱼肉百姓跟玩似的。 李泰一下不了那个狠心去欺负本就生活不易的百姓,二来不想丢了名声,一旦失了民心,别说太子就是天子也保不住天下。 “阎尚书,你尽管往好里弄,这个钱我可以预支给你一部分,不够随时找我要。” 阎立德微微一愣,笑道:“修理宫殿的钱,按惯例都是先从户部预支。” “这次不一样,所有的钱我个人出。”李泰要装修金銮殿这么大的事,都没和皇帝打个招呼,他宁愿自己掏钱,只要皇帝别发火就行。 李泰也不是不想跟李世民商量,只是商量的话,李世民肯定不能同意他把婚房的装修停下来。 毕竟一切都只是李泰的猜测,今年的大朝会,是不是真的会有很多小部族首领前来,陆清一个字都没有明说。 拉锯似的商量起来没完没了的,什么时候能动工?趁着昨天骗来一句承诺,干脆直接动手就干。 阎立德仔细的看过了之后,心里大概盘算了一下现在的料,以及附近弄得到的料:“我回去做个预算,再改改图纸,下午就带人来拆料。” “兰芷殿的料我这就让人运到承天门,先把最基础的活干了,其余的可以一边干一边设计。” “好,那我就先告退了。”阎立德拱拱手,一揖而退。 阎立德走了,李泰立马指挥人把木料从兰芷殿搬往承天门,他这边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李世民在两仪殿也热火朝天的嚷嚷着。 今天的小朝议,李世民提出他要帮东突厥复国,这个突然的提议,一下把他的那帮老兄弟给砸炸了。 当年被东突厥欺负的还不够惨吗?灭东突厥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大吗?还吃了几年饱饭,就忘记曾经挨过饿了? 七百年谷八百年糠全都被翻了出来,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一件一件被拿出来说。 李世民突然发现他的这帮老兄弟,一个个的记忆力都超棒,没一个老年痴呆的,咋啥事都能记住呢? 李世民就开了个头,后面的话都没机会说,他们就全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急上眼了。 李世民听着听着,忽然笑了,看来还是自己最有涵养,青雀提这个事的时候,自己就没急眼,想起青雀吓得直蜷缩的那个小样儿,他还挺开心的。ъitv 大家伙正吵着喊着,忽然发现皇帝溜号了,自己在那儿傻笑上了,这不是有毛病吗? 李世民正抿着嘴的乐呢,大殿一下子安静下来了,一点声息都没有,他转转头,环视一圈:“都不说了?都不说我说两句呗。” 说啥呢?简单,就把李泰说过的那套说辞直接照搬,李世民一口气说了个痛快,说完室内依然是鸦雀无声。 大家在思考,感觉皇帝说的有理。闹了半天,你就赐个封号就算给东突厥复国了,一个兵也不给。 这么说的话,帮东突厥复国也没什么风险,还能刺激到已经有分裂迹象的薛延陀,这是一举两得的好计策啊。 李世民话一说完,反对的意见立马就没啥了,又议了议细节,这事就定下来了。 李世民当即命令中书舍人来济拟诏,让柴绍前去册封,右武侯大将军,阿史那思摩为东突厥的新可汗。 阿史那思摩就是李思摩,他是被后赐的李姓,现在让他当东突厥大可汗了,特准他恢复原姓。 赐之鼓纛同时命“突厥及胡在诸州安置者,并令渡河,还其旧部,俾世作籓屏,长保边塞”。 让在混杂在中原生活的胡人全都到黄河以北,回到他们原来的地方去生活,准许他们以东突厥人自称。 李勣站起来拱手一揖:“陛下,东突厥突然复国,薛延陀必有所动,我们是不是先下诏警告他一下,到时候再出兵也师出有名。”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对来济说道:“给薛延陀下诏,告诉他朕帮东突厥复国的事,警告他不许挑起事端。” 来济躬身一揖,应了一声:“是。” 商议了一上午,这件事总算是定了下来,李世民看看时候不早了,也就没再议别的事。 众臣都散去了,李世民喝了一盏茶,想起今天太子请了假,早朝看他还好,不知道他是不是昨天喝多了,才不来参加小朝议的。 李世民以为太子一定在休息,便说道:“陈文,让人悄悄的去看看太子在做什么,他要是睡着就别惊动他了。”biqμgètν “是。”陈文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没多一会儿就回来了:“陛下,太子殿下把兰芷殿的木料都运到承天门去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李世民彻底懵了,这是什么操作?装修也用不着装修承天门吧?那是专门宣告大事的地方,比如立太子、册封皇后、新皇登基。 ps:此章是为认真催更的“原o”加更,感谢你坚持不懈的监督。 第634章 你昨天答应我的 李世民怎么想也想不出,李泰有什么必要装修一下承天门,承天门就是人多到屋里装不下,在广场上宣告一下大事件的地方。 除了重要人物的册立,就剩下大朝会的时候能用上它了,大朝会还早,而且打扫个卫生就行了,还用装修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承天门塌了,必须得装修,那也不能挪用太子婚房的木料,太子大婚在即,挪用就来不及装婚房了。 李世民好不容易实心实意拿李泰当儿子疼了,一辈子就只有一次大婚,李世民怎么能忍心委屈他的青雀。 本来婚礼就想逾制办,被大臣给拦住了,本来打算大修东宫,也被大臣给拦住了,就只装修一个太子妃的兰芷殿,难道还要叫停吗? 李世民琢磨琢磨李泰不能跟自己过不去,他把木料挪出来应该是有更好的选择了,说不定他弄到更好的料子来装修兰芷殿了。 按理这时候水路不通,好的木料是运不过来了,但是谁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另辟了什么蹊径,就做到了呢? 常人做不到,不代表李泰做不到,他创造的奇迹实在是太多了。李世民突然又起了好奇心,于是笑呵呵的对陈文说道:“走,看看去。” 搬运木料的事李泰只需要一句话吩咐下去,不用亲自动手,他在书房里拢账,花钱之前得先看看自己还有多少钱。 李泰很少亲自拢账,上辈子就对数字过敏,数学成绩差的不忍直视,要不然说不定能有个不一样的人生。 这一拢账他发现连个阿拉伯数字都没有,一看就头大了,赶紧拿张纸放到边上,一个数一个数的先记来,不一会儿记了一大堆。 这老些阿拉伯数字难道列个竖式一点一点加吗?那也太累了,没有计算器也就罢了,算盘也没得一个吗? 好像真没有,李泰抬腿跑去找匠人们商量做个算盘,就是最普通的七珠十三档算盘,他画个图把他的需要说明白,其余的就不用他管了。bigétν 算盘怎么做是不用他管了,算盘怎么打得他靠自己了,上辈子小时候学过算盘,加减乘除都会。 但是当时是义务教育嘛,也没花钱,不好意思保留人家那么多的知识,一多半还给老师了。 提笔默写算盘口诀,加减法还都没问题,顺利的写了出来,乘法口诀自然是会的,只是怎么在算盘上扒拉有点整不通顺了。 除法努力了半天,就想起了一二三怎么除,到四就想不全了。李泰深深的叹了口气,自己这点知识储备真给穿越者丢人。 人家穿越过来都能搞科研,什么飞机、大炮、蒸汽机都不在话下,自己连个小学生都会的珠算也没整明白。 算了,别研究了,交给李淳风吧,身边守着个数学家,自己费这脑细胞干什么? 一句话把李淳风给叫了过来,可巧这会儿功夫算盘也做好送来了,他就给李淳风讲了一下算盘的加减乘除,挑自己会的简单的演示了两下。 “剩下的口诀你给补全,没问题吧?”李泰这学过的人补不出来,让第一次见着算盘的人给补,还说的云淡风轻的。 李淳风摸摸额头摸摸胸口,感觉这么不可思议呢?一样是人,李泰的脑子凭啥这么好用?这简直就是千古奇才啊,光凭算盘这一项发明就足以青史留名了。 李泰看李淳风跟傻了似的,他就敲了两下桌子,说道:“发什么愣?你行不行?不行我自己来。” “行行行,这有什么不行?”李淳风从来没接过这么简单的任务,领导把活都干出来一多半了,自己照着往下整就完了,这根本就是不用动脑子的活嘛。 李淳风看着李泰写好的算盘口诀,提笔就往下写,从四到九一气呵成,中间没停顿一下,比默写的还像默写的。 这回轮到李泰发愣了,什么叫目瞪口呆?就是即便是亲眼所见,依然坚决的相信这绝不可能。bigétν 李淳风写了个酣畅淋漓,写完把笔往笔架上一放,笑呵呵的拿起算盘,抬手拨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然后乘四再除四,乘五再除五…… 李泰盯着他熟练的手指,这也不像第一次摸算盘的速度啊,这噼里啪啦还念念有词的,俨然是个老会计。 李泰摸摸额头摸摸胸口,看看李淳风再照照青铜镜,话到舌尖又咽了下去,他差点问李淳风一句,“咱俩谁是穿越来的?” “哈哈哈……”李淳风验证一遍,一点错没出,他兴奋的看着李泰:“有没有账本,给我一个让我过过瘾。” 李泰把他刚记录下来的数字拍到了李淳风面前:“把这些加一遍。” 李淳风低头一看,顿时傻眼了,这都是些什么鬼画符?“太子殿下,你得给我数字我才能加吧?这圈圈道道的,我怎么加?” “这个就是数字。”李泰在纸的上边写上从零到九的汉字,汉字下面写上对应的阿拉伯数字,然后手指上下比划着:“这回认识了吧?” “费这事干嘛?”李淳风看了好半天也记不住,数字顺序一变就分不清谁是谁,他直接把账本拿过来,一只手翻账本,一只手拨算珠,很快就把一本账拢完了。 这个算盘李淳风喜欢的不得了,抱着不撒手了,李泰笑道:“算盘给你了,你把口诀整理一下写到《算经》里,做为教材让所有的孩子都学。” “没问题。”李淳风拿起算盘开心的走了。 李泰收拾一下桌面,把阎立德留下的图纸铺好,还没来得及仔细的看看,皇帝就走了进来,他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阿爷,你怎么过来了?”李泰笑嘻嘻的凑上前,扶着李世民往里走。 李世民在路上就看到一根根木料往外运了,他笑呵呵的说道:“我过来看看兰芷殿装的怎么样了,还缺什么不?” 李泰的心一抖,这先斩后奏的事是从来没干过,第一回这么大胆,心真的突突,他就笑着强自镇定的说道:“阿爷莫急,我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呢。” 李世民走到桌子后面坐好,笑微微的看着李泰:“好,有什么需要的就说。” 说着他的手习惯性的往桌子上一放,一眼看到桌子上铺着的图纸,图纸的内容不用细看,标题明明白白的写着“大兴宫、东西二殿、承天门总体规划图”。 皇宫的装修工程,皇帝居然一点不知道?李世民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朕什么时候说过要修理这些地方?” 李泰吓得连坐也没敢坐,就在桌角处站着,低头嘟囔道:“你昨天答应让我做主的。”biqμgètν “你好大的胆子!”李世民气得拍案而起,李泰“嗖”的向后退了两步,闪身躲在了陈文的身后。 第635章 不打身上不知疼 李世民瞪着眼睛,紧绷着嘴角,一脸的阴沉,怒气腾腾跟要杀人似的。李泰则胆战心惊的佝偻着,头也不敢抬,眼睛悄眯眯的乱飘。biqμgètν 陈文夹在他们父子中间,无比的为难,但凡换个人,陈文都能站出来护着李泰,可是面对皇上,陈文有什么招法? 李世民一步绕过桌子,李泰又向后退了两步,身高硬生生的又矮了一块。 陈文左看看右看看,刚才就不应该跟进来,他抱着拂尘,老脸堆上一层菊花笑:“陛下,有话好好说,你看太子吓得怪可怜的。” “他可怜?”李世民一指李泰,李泰身子往下一蹲,差点摔了,整个人都在往中间聚,怯生生模样是挺可怜的。 李世民指着李泰,冲陈文吼道:“我看他是想气死我!” 李泰不敢吭声,就在心里腹诽,你有那么容易气死吗?李承乾建两个密室,在东宫给称心立碑都没把你气死,我给你装修个金銮殿就把你气死了? 陈文回头看着李泰,拂尘直朝皇帝那边捅:“还不快给陛下认个错?” “阿爷,我错了。”李泰认错还是很快的,但是这么敷衍的认错也就能起到个火上浇油的作用。 李世民也没往前走,他就盯着李泰说道:“行,知道错了就好,知错你得改错吧?赶紧把木料给我拉回来,好好装修兰芷殿,别起妖蛾子。” 陈文使劲朝李泰递眼神,这都是当着皇帝的面,明示李泰得听话了,皇帝现在是什么情绪,陈文比皇帝掌握的还准确。 陈文能断定皇帝不是说说而已,他是动了真气了,你这时候要是不听话,那就没好果子吃了。 李泰磨磨叽叽的不吭声已经让李世民更加生气了,过了好半天,他吭哧瘪肚的整出一句。 “兰芷殿不用装,刷刷漆,换换窗纸就行了。我想先装修大兴宫、东西二殿和承天门。” 要不是婚期定的太仓促了,李世民都想重建一个宫殿给李泰做婚房,用兰芷殿翻修已经够委屈的。 他居然连门窗和屋瓦都不换了,换换窗纸、刷刷漆就行,这是太子大婚该有的规格? “这是谁的主意?谁让你这么干的?” 李世民两只眼睛跟鹰似的盯着李泰,李泰微抬头看了李世民一眼,急忙又低下头:“是我自己的主意。” “是礼部提的要求还是谁跟你说什么了?”李世民不相信是李泰自己的想法,他也不是有病,干这跟自己过不去的事做什么? 当初给兰芷殿选料的时候,李泰可以很用心的,因为别的地方都不怎么动,兰芷殿他全用最昂贵的好料,还几次三番的设计图纸,想要把兰芷殿弄得精致一些。 现在突然间就要停下来,这里面肯定是有点事,不一定又是谁劝太子节俭去了,把婚房的料用来修大殿,显得太子又孝敬老爹又心怀天下。 虚心纳谏是好的,但也不能是谏言就纳吧?太子大婚是国事也是私事,又没过份奢侈,装修个婚房都不行了? 隋炀帝下江南,就旅个游,沿着大运河建了无数个行宫,咱们不干那祸国殃民的事,就只装修一个宫殿,这不过分吧? 一向闻过则喜的李世民真的生气了,他要知道是谁劝太子这么干的,他非好好痛骂他一顿,这不是欺负太子吗? 这主意可不是为太子着想,这就是一步一步往前试探呢,如果太子听话好欺负,以后就被他拿捏了。 李世民看他这个模样,就认定他是撒谎,这一定不是他的主意,李世民冷哼一声,语调深沉的说道:“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谁提的这个建议。” 李泰也没想过撒谎,就小心翼翼的说道:“没有,真是我自己的主意。”biqμgètν “真是你的主意?”李世民双眼迸出两道冷芒,陈文急忙迎上前,双手抱着拂尘连连作揖:“陛下息怒,先坐下来消消气吧,别气坏了龙体。” 陈文说的啥,李世民基本就是没听见,陈文手里的拂尘,他可看见了,一把抢下拂尘指着李泰吼道:“再不说实话,信不信我抽你?” 陈文一看这劝人没劝住,还给送上去个家伙,他赶紧冲李泰丢眼色,李泰慌得不知如何是好,陈文干脆直接说道:“太子快别犟了,赶紧把木料运回来。” “阿爷,你就别管了,行吗?我想先修缮大兴宫,等明年河运开了,多运些好料过来,甘露殿、两仪殿、立政殿、兰芷殿一起修缮也不晚。” “什么就不晚?你婚期都昭告天下了,现在能改吗?” 李世民一抬手,吓得李泰一抖,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兰芷殿并非年久失修之所,稍加修饰即可,并不会有损皇家颜面的。” 兰芷殿一直是太子妃的居所,只不过现在换了人,就恨不得把它扒了重盖,其实就宫殿本身来说,重新漆一下看上去跟新的一样。 要说实用,兰芷殿肯定一点问题没有,只是没往修缮宫殿这回事上花钱,就感觉诚意不足似的,李世民就觉得儿子受了委屈。 李世民向前一步,用拂尘指着李泰,气恨恨的说道:“我就问你,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真是我自己的想法,没人”李泰话还没说完,“啪!”的一下,拂尘就打到了身上,疼是不疼,就是吓一跳,他尖叫一声,往旁边躲了躲。 “真是翅膀硬了,连句实话我都问不出来了,是不是?”李世民抡起拂尘就往李泰的后背上抽,李泰的衣服也真干净,抽也不起灰。 “阿爷,阿爷,你听我说,我真没撒谎。”李泰不敢躲了,只好挺着挨打,好在这拂尘抽身上不疼,就是响声挺吓人。 李世民抽了六七下,终于是停手了,陈文上前拉着他的胳膊往后拽:“陛下,有话慢慢说嘛,坐下歇会儿。” 李世民一甩,推了陈文一个趔趄,李泰也只敢望陈文一眼,一动不敢动,哪敢过去扶人? 李世民攥着拂尘,点指着李泰:“我也不听你说了,你就说能不能把木料搬回来吧?” “不能。”李泰下决心要做的事,说不改就不改。 李世民一举拂尘,李泰吓得一缩脖,还犟嘴道:“你昨天答应让我做主的,宫门以里我想装修什么地方都行。” 他要是不犟嘴,李世民的拂尘也不会再落下了,怎么说他都是太子,不得给他留点面子吗? 他这一犟嘴,李世民让他气冒烟了,狗屁太子,你特么就是我儿子。李世民手上换个位置,“啪!”的一下,拂尘杆狠狠的抽到了李泰的屁股上。 “哎唷!”李泰疼的一蹦高,眼泪差点飘出来,原来真打身上是真疼啊。 “我答应你的?好啊,我可没答应不抽你。” 李世民高高举起拂尘,李泰屈膝跪倒,向前跪爬两步,抱着他的大腿开哭:“阿爷,抬手不打无娘子,你怎么忍心打我?我不就是想先孝敬你吗?” bigétν 第636章 挨打我也犟到底 论智商谁也不比谁低多少,论情商差的就太多了,一样是挨父皇的打,李承乾就不知道动之以情,一味的跟李世民讲理。 李世民要不是被气到理智线下降到地平线以下了,他能舍得动手打他的嫡子吗?这时候讲理他还听得进去吗? 甚至他打你的时候都没拿你当人,感觉你就是个魔鬼,打死你都等于是为民除害了。 李泰就知道放弃讲理去讲情,我都没有娘了,我这么可怜,你还舍得打我么?你打我一个没娘的孩子,你下得去手吗? 一句话差点把李世民给说哭了,他最疼最爱的就是长孙皇后留给他的孩子们,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是比他自己更重要的,那就只有这几个嫡子女。 李泰一提阿娘,李世民高高举起的拂尘说什么也落不下去了,他就这么举着也不是个事儿,他气恨恨的把拂尘往陈文怀里一扔。 “你没事老抱这么个玩意儿干什么?”李世民现在就看拂尘最不顺眼,要不是陈文拿这么个东西在自己眼前晃,儿子能挨打么? 陈文慌乱的抱住拂尘,还往后退两步,这股斜火可别撒我身上来,我不抱拂尘抱什么?我也抱个笏板,我不是没有嘛。ъitv “还不把太子扶起来?”李世民瞅陈文这么来气呢?这点眼色都没有。 陈文把拂尘往腰里一别,赶紧伸手拉着李泰把他扶了起来,李泰还没站直,陈文就拿着拂尘扫了扫他的袍襟。 “阿爷,你不生气了吧?”李泰笑嘻嘻的抬起头,干干净净的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攒下。 李世民一看,他这脸上半滴眼泪也没有,闹了半天他是装哭,提得老高的心,“噗通”一下就掉下来了,坠得腔子都疼。 李世民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行了,我给你个机会,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大殿上的梁柱被虫蛀了,有的地方都开裂了,漆也有不少掉得一块一块的,阿爷上朝的地方这么斑驳不堪,我大张旗鼓的修婚房,感觉心里很难过。” 陈文扶着李世民悄悄的把他摁到了椅子上,李世民缓缓的长出一口气,说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大殿明年再修。” “不,我就现在修。” 李世民眼睛一立:“你什么意思?我年前赶死,是吗?明年再修我用不上了呗?” “噗通!”李泰吓得直接就跪下了,跪太急了,膝盖跪生疼。bigétν “阿爷,你答应让我做主的,就让我做一次主呗。明年几个大殿一起修,我保证能修的更好,现在单修一个兰芷殿,我吃不好、睡不好。” “不行,这事没商量。”李世民知道自己亏待了李泰十八年,十八年来虽然也疼他爱他,却只是一味的给他钱,没给过他器重和信任。 现在正是想好好补偿他的时候,怎么能在他大婚的事情上还让他受委屈? 你还吃不好、睡不好了,我拿儿子大婚的装修钱来装修个办公室,我就能吃好睡好?我胃口咋就这么好? “以信治国,以大信服天下,是阿爷自己说的,阿爷你连跟亲儿子都不讲诚信,你让天下臣民怎么信服于你?” 李泰就是态度好,打我骂我我都能服软,但是做事绝不让步,我想做的事我就是个坚持。 “你还有脸说?”李世民猛的一拍扶手,吓李泰一哆嗦,这要换个人在眼前,李世民一准一脚踹过去了。 他的青雀儿他是真舍不得打,无奈只好指着他怒吼:“我以为你要权力是想逾制装修婚房,谁知道你这么糊涂?你说是不是你骗我在先的?” 这个事的确没什么可狡辩的,这句承诺李泰确实是骗到手的,不过李泰一点也不心虚。 李泰就理直气壮,但声音略小的说道:“骗不骗的,那谁让你上当了?你是不是答应我了吧?” 陈文老眼睛都瞪圆了,这个太子今天是诚心跟皇帝杠上了,这不是挨打没够吗?他想帮着和个稀泥,都不知道咋和了。 李世民被他给整不会了,还有这么直接的说法,我上当了?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欺君呗。 李世民都气笑了,点指着他笑道:“青雀,你说我该不该揍你?” “你要不心疼你就揍呗,反正你答应我的事不能变。” 李世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李泰迅速的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可恨自己怎么就不是个刺猬? 李世民想打他又抬不起手,想踢他又抬不起脚,你说他不怂吧,看他跪在地上,蜷缩得跟个球似的,你说他怂吧,嘴硬得跟铁打的似的。 “陛下”陈文战战兢兢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直扯皇帝的袖子,回头看一眼李泰那又可怜又可恨的样,也真觉得牙疼。 陈文想劝李泰改变主意,看他那样也够呛能劝动,再一想真要劝动了也是祸事,皇帝都说不服他,你给说服了算怎么回事?bigétν 于是陈文决定还是劝劝皇帝吧,劝动是好事,劝不动也不是坏事。 他就扯扯李世民的袖子,小心翼翼的说道:“太子第一回自己拿主意,要不就成全他一回吧?” 李世民斜了陈文一眼,没有说话,陈文又说道:“昨天你还说他太小心了,做错事不也比不敢做事好吗?” 这句话说得李世民心动了,昨天李世民还觉得李泰在他面前太谨慎了,一步不敢行差踏错,只是把他当皇帝没把他当爹。 今天他就犯了错,自己是怎么处理的?一发现他有错,就不容分说的动手打他,这样下去以后他还敢做事吗? 李世民没吭声,抬腿就往外走了,陈文赶紧的跟上,李泰就地转个圈,他不说拜送父皇,他就喊了句:“这事让我做主了呗?” 李世民头也没回,脚也没停,就没好气的吼了一嗓子:“依你!” “嘿嘿”李泰直身跪坐,“嗷”的一下身子就弹了起来,屁股一碰后脚跟,疼得针扎一样。 李泰慢慢的爬起来,轻轻的拍打拍打裤角和袍襟,心里鼓着泡、冒着花的乐,老爹这么好哄,三言两语就过关了。 有什么办法呢?在儿女面前,父母永远都是那个看起来高高在上,其实卑微到泥土里的人。 孩子主意拿定了,当爹的愿不愿意,最后也只能是气急败坏的丢下一句:“依你!” 李泰揉着屁股直吸凉气,该说不说的挨这一下是真疼,他就在想李承乾那一身的伤得多疼。 “二郎”云海笑呵呵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来到李泰面前递上一封信柬:“房小姐的回书。” 李泰脸色微变,老爹那关刚过,她不会再出难题吧? 第637章 她说你多此一问 李泰接过书柬,第一次没有迅速的扯开信封,而是犹犹豫豫的摩挲,他不敢断定房遗月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大唐的女子,李泰接触的其实不多,但是上辈子是听多了、见多了,因为彩礼不到位而分手的故事。 太子大婚应该是天下第一等豪华的婚礼,却被群臣压制着,不能超过李承乾那时候的规格。 李承乾娶妻的时候和现在根本不能同日而语,现在的经济条件比那时候翻了好几倍,还按照那个规格来本身就略显寒酸。bigétν 不给新建个宫殿也就罢了,连装修也要缩水,梁柱、门窗、屋瓦都不给换,就只换里面的家俱,家俱还有一多半是娘家出的。 大唐的婚俗就是男方出房,女方装瓤,也就是说房子上要是不多花点钱,基本就等于是让娘家出钱操办婚礼了。 李泰知道太多情侣恋爱的时候都甜甜蜜蜜的,往往一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人性的弱点就各种大暴露,以至于花样的“三观不合”论就出现了。 什么早分好过离婚,七大姑八大姨也都上前冲锋陷阵,导致婚前变成了分手的高峰期。 李泰拿着信封摩挲来摩挲去的不敢打开,云海看着都纳闷,以往太子是最喜欢看房小姐的信的,今天这是犯什么病了? 云海疑惑的问道:“二郎,你怎么不看啊?” “呃”李泰捏捏信封:“这就看。” 李泰刚要撕开信封,院里传来李治的一声高呼:“二哥!” 李泰急忙把信塞进袖子里,笑呵呵的看着李治走进来,李治一蹿一蹦的来到李泰面前,小鼻子一皱:“我又被长史说了。” “呵呵”李泰悄悄的揉了揉屁股,你挨个说算什么?我还挨揍了呢:“为什么说你啊?” 李泰摸了摸李治的脑袋,比比自己的胸口,长的真快啊。 “就是昨天那个对子,我想了好久才对上的,可是没有李谙对的好,长史就一个劲的夸他,说我不够用心。” “什么对子,说来听听。”李泰想起来了,昨天李治听说薛长史来了,就跑去了学馆,结果薛长史不是来上课的,就给他和李谙留了个对子。 李泰想帮他来着,他非要自己对。 李治走到桌边,提笔把上联写了下来:“千古水帘,今古无人能手卷。”然后抬头看着李泰。 李泰看罢微微点头:“是个不错的对子,你怎么对的?” 李治又把他对的下联写了出来:“万仞山屏,从来不见谁挪移。” “嗯,虽然不是特别的好,但是你能对到这个程度也是相当不错的了。”李泰一弯腰,抻到了屁股又倒吸一口冷气。 “二哥,你怎么了?”李治上下扫视了李泰一通:“你哪儿疼啊?” “没事,屁股被阿爷抽了一棍子。”李泰伸手摸起一支铅笔,在李治写的字上圈圈画画。 “你看千尺水帘对万仞山屏,很不错,这个对仗工整,意境也相当。” 李泰说着联的事,李治则转过身盯着二哥的屁股看,隔着衣袍也看不着什么。 李泰扭头没看着人,一转身见他的注意力完全在自己的身上,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能不能好好听?看什么呢?” 李治捂着挨打的肩头,关心的问:“阿爷为什么打你啊?” “爹打儿子还需要理由?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打我。”李泰一扯李治的胳膊把他扒拉过来,指着纸面说:“好好看联。” “哦。”李治乖乖的看着对联,听二哥讲。ъitv “前四个字是没问题的,后面从来对今古也没问题,不见对无人就很勉强了,谁对能对不上了,谁是名词,能是意愿动词,挪移对手卷也差着层次,挪移是复合动词,手卷是手去卷,用手卷,是主语加动词。” 李治听的很明白,他点点头,无奈的说道:“我懂,但是我对不出来更好的了。” “这个稍改一下就能很好。”李泰在李治的联下面写道:“万仞山屏,从来谁曾用力移。” “这样对仗就工整了一些,但是还是差着意境,感观上不够美。如果用云用月去对水,就好多了。” 李泰略一思索,又在下面写道:“半领云席,千秋何女用线扦。” 李治看的小嘴微张,真是从心里服气,李泰又微微一笑,问道:“你六皇兄怎么对的?” “他对的可好了。”李治抓起笔,写下:“一轮月镜,乾坤何匠用功磨。” “嗯,风雅有度,三哥果然高我一筹。”李泰笑着点了点头,看李治一脸的憋屈,笑道:“你才十岁,输给你三皇兄不是太正常了吗?” “你说这不是李谙对的?” 李泰轻笑一声,这要是李谙对出来的,他可以撞死了,李泰轻轻的拍了拍李治的小肩膀:“你忘了昨天三皇兄进宫探母了吗?” “吼吼”李治一下高兴的跳了起来,输给三皇兄不丢人,那是越不过去的高山,也就大皇兄和二哥能跟他比比文采,没输给六皇兄就行。 李治忽然又想起了,进门的时候看到有人往外运木料,于是两眼冒着好奇的光盯着李泰问道。 “二哥,我看他们把木料往外搬了,房家小姐姐同意了?” 李泰转到桌子后面:“她回信了,我还没看呢。”说着他慢慢的坐下,然后“腾”的一下,快快的站了起来。 李治看他疼的那个样子,跟着直咧嘴:“二哥,传御医看看吧。” “去你的,这地方怎么看?”李泰隔着裤子揉都感觉到凸起感了,肿一定是肿了,就是不知道破没破。 “二郎,我帮你看看吧。”云海一直在院外,都不知道李泰挨打了,看他这样子,真的是很心疼。 “不用。”李泰脸色泛红的笑了笑:“我就是没挨过打,不太习惯。” 李治小手一挥,吩咐云海:“叫御医拿点消肿止痛的膏药来。” “是。”云海赶紧跑了出去。 李治扶着李泰,劝道:“上床趴着吧,涂点药就好了。” “嗯,行。”李泰慢慢的走到里间,小心的趴在软榻上,感觉舒服了不少,他从袖子里掏出信封:“咱俩一起看。” 李治坐在边上靠着二哥的胸口,李泰环抱着他,展开信纸:“多承垂询宫中事,此非闺阁女所长。一应由君安排是,问路于盲非所宜。” 下面还有短短的几句话:“奴常患君才有所浅、德有所薄、志有所短、情有所移,何患房有所矮、屋有所漏、物有所缺、器有所损?君视奴轻浮至此乎?” 李泰看罢乐的嘴都合不上了,果然房遗月不是那种见识短浅之辈,纵此事亏了她些许,日后还能不给她补上吗? “二哥,房家小姐姐是不是骂人?”李治指着那首小诗的首字:“她说你多此一问。” 第638章 打死都是犟嘴的 李泰笑着收起信纸,对李治说道:“你懂得什么?没有比这四个字,更合我心意的回答了。” 有些时候你提出的问题,哪怕对方举双手表示赞成,都不如一句“多此一问”。 “多此一问”表面上是很不礼貌的一句话,其实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这件事由你全权做主,你根本没有询问别人意见的必要。 这才是绝对的信任,也是同心同德的最佳体现。ъitv “二郎,御医到了。”云海跑着进来报信,李治从榻上跳下来向外张望着,见高御医带着个药童正快步的朝这边走来。 “你读书去吧。”李泰轻轻的推了李治一把,李治挪了挪脚,让李泰碰不到他,他微微的摇头,小脑袋直晃的冲着李泰笑:“我就不走。” “你不走,我就连御医一起赶出去。”李泰这也没什么大毛病,就算不上药,也没什么大事,就疼几天呗。 他说什么都接受不了被人围观着上药,他见威胁李治无效,就对云海说道:“你带九殿下出去。” “是。”云海就半推半哄的往外带李治,李治嚷嚷着不肯走,云海劝道:“太子的话我也不敢不听,九殿下,你就别让我为难了。” 李治也不是爱看热闹,他是真的关心二哥,他就焦急的说道:“我就想看看他被打得狠不狠。” 云海也不敢来硬的,他回头看看李泰,又转过来对李治挤挤眼睛,说道:“我们退到屏风外边就行。” “好吧。”李治无奈的答应了,云海赶紧把屏风挡在软榻前面,然后跟李治双双躲在屏风后面,大大方方的看高御医给太子检查伤势。 李泰伤的不算太轻,虽然就打了一下,但是李世民是出了名的力气大,他的弓都是特制的巨弓,比平常的弓大一倍。 他不用使太大的劲,就比平常人使尽全力还要狠了,能把藤条打断的人有几个? 好在打的少,就只是一下,要是再来一下,非打个皮开肉绽不可,这一下只是肿得厉害倒是没破皮,肿得透亮还有一块淤血都黑了。 高御医用手量了一下,肿起来两指半,他小心的调和药膏,轻轻的涂上,凉丝丝的消肿止痛的效果非常好。 李泰以为涂完药就没事了,没想到高御医涂完药还不走,就拿块布给他盖上了,说道:“太子殿下,你就这么养着吧,两天左右应该就好了。” 李泰这一瞬间忽然想起了李承乾,难怪李承乾最恨御医,御医是挺可恨的,不上药我两天也好了,就这点毛病,你想让我趴两天? “膏药留下,你下去领赏吧。”李泰也没给御医什么好脸色,高御医只好一揖而退。 云海跟着出去,往高御医手里塞了两串铜钱,高御医连声道谢,带着药童走了。 李泰一把扯下那块破布,穿好裤子就下了软榻,疼还是疼的,但轻了很多。 “二哥,你还是趴着吧。”李治小嘴咧得跟个瓢似的,没看着也就那么地了,看到了才知道阿爷打人有多狠。 “没事,我大不了不坐着呗,不能凭白浪费两天不做事。”李泰搂着李治,拿他当小拐棍,一瘸一拐的往外走着。 李治一脸的心疼,仰脖问道:“阿爷到底为啥打你啊?” “这还用问?”李泰翻了个白眼:“雉奴你记着,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 李泰说的没错,无论是他还是李承乾,挨打的原因都可以归结为是犟嘴,两仪殿里就有个不犟嘴的,态度非常之好。 李世民刚回到两仪殿没多一会儿,魏征就来了,两个人正聊着,房玄龄和刘洎也来了。 房玄龄和刘洎进宫就发现好多木料堆在承天门那里,他俩看着有点奇怪,就上前去问这要干什么。 干活的人也说不清楚,就只说这是太子殿下吩咐的,房玄龄问这木料是什么时候运进宫的,那些人告诉他是从兰芷殿搬过来的。 房玄龄和刘洎互望一眼,谁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是兰芷殿装修完了还是兰芷殿决定要换别的木料了? 就算兰芷殿用不上这些木料,也不能都堆到承天门来啊,这实在是有碍观瞻。 于是他们俩一进门,就问起了皇帝,好好的木料都堆到承天门,是要建什么东西吗? 李世民因为这事惹一肚子气,正没地儿撒气呢,一听这话,立马就火了,指着房玄龄和刘洎就是一顿臭骂。 翻来覆去也没说什么新鲜的,大意就是我家的木料爱放哪儿放哪儿,你们管得着吗?我儿子想装哪儿装哪儿,你们凭什么多事? 你们一天到晚就盯着我们这些私事,你们没有公事办了?你们是不是太闲了?太子的闲话是你们随便说的吗?天子的家是你们随便指手画脚的吗? 李世民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骂人骂得吐沫星子都起白沫了。 房玄龄和刘洎谁也不敢吭声,一看皇帝这架势跟个疯狗似的,就知道他不一定在哪儿受憋屈了,这是拿咱们出气呢。 有什么办法?就听着呗,老老实实给他当出气筒得了,于是两个人全都低着头,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 李世民连珠炮似的咆哮了一大通,吼得自己嗓子发紧,口干舌燥的,他骂够了,心里也舒服了,笑呵呵的美上了。 “陛下。”魏征看他不吱声了,还一脸的得意,好像他骂赢了挺值得骄傲似的,便慢慢的站了起来。 “这个事我怎么看不懂了呢?是我人老糊涂了吗?”魏征回头看一眼房玄龄和刘洎,这两个窝囊废,啥事没有让人家骂个熊样。 “房玄龄是不是太子太傅?刘洎是不是太子宾客?他们是不是东宫属官?” 魏征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李世民胡子直哆嗦,他也给不出别的答案,只好连连点头,连连称是。ъitv “那好,既然他们是东宫属官,东宫的事他们有没有权力过问?臣没说做主,就说过问的权力,有还是没有?” “这个”李世民当时词穷了,他也结巴不出一个好词来,就尴尬的扯出一脸的假笑。 “臣觉得过问东宫事宜的权力,他们应该是有的吧?” “呃,是。”李世民到底被逼着又点了点头。 “既然他们有这个权力,那他们问问是不是没有错?” “没,没有错。” 李世民脸都通红了,魏征依然没有放过他的想法,继续问道:“他们没有错,却被陛下给骂了,这岂不奇怪?” “这” “难道他们的官不是陛下封的?还是陛下封了官,他们没尽心?抑或是陛下不需要官员履行职责?” “魏爱卿。”李世民坐也坐不住了,脸也挂不住了,汗都下来了。 魏征边拍脑门边说道:“哎呀呀,我可真是老了,真是糊涂了,这么浅显的道理就是想不通了。” 李世民实在是忍不了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ps:此章是为每天定点在群里催更的“原o”加更,至此上个月的加更总算还完了。我正常是每天更两章,这个月还有五章加更,安排给了五个人,你们猜会是谁? 第639章 一见投缘的贵客 魏征不骂人也不急眼,不吼不叫,非常的温柔也非常的文明,就一句接一句的发问,直到把皇帝给问毛了。 李世民就像屁股底下有弹簧似的,“腾!”的一下就弹了起来,红着老脸,双手抱拳一躬到底。 “朕错了,朕知错了,朕保证再也不会乱发脾气了。” 李世民实在是惹不起魏征,大唐第一怼神非魏征莫属。李世民只好乖乖的认错,乖乖的道歉。 “哈哈哈……”他们君臣开怀一笑,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李世民说起太子非要把兰芷殿的木料,拿来先装修大兴宫的事,说的是一声三叹气,真个是儿大不由爷。 讲理李泰也讲不出什么道理来,反正就是个犟,气的李世民抽了他一棍子,抽完一心疼,啥事都由他了。 魏征轻轻一笑,说道:“这么说还真是太子的一片贤孝之心,陛下你这脾气也实在是该收收。” 房玄龄也微微笑着,说道:“不聋不瞎不做家翁,孩子的事尽量别管,喜欢住高楼广厦由他,喜欢住破瓦寒窑也由他,住的舒不舒服他自己最清楚。” 李世民装腔作势的一半原因,是怕房玄龄对这事有意见,见他这么说,急忙顺着他说。 他们说的正热闹,陈文捧着一份诏书走了进来:“中书舍人来济,拟好了诏书,请陛下御览。” 不用看,李世民也知道诏书写的啥,就是让柴绍去册封李思摩为东突厥大可汗,以及让薛万彻去册封西突厥真珠可汗的两个儿子为小可汗的事。 来济就算文笔再差,这点事也能说明白,更何况来济是靠笔杆子吃饭的,他文笔不差。 李世民连看都没看一眼,就一摆手,不耐烦的说道:“送东宫去,他不有能耐吗?啥事都让他做主。” “是。”陈文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过身就走了出去。 李世民惺惺作态就是给房玄龄看的,意思是你别挑婚房不够奢华的礼,你看我对太子是器重的,李泰的太子位置是稳的,这比什么不好? 房玄龄也看的明白,这大事都交给太子了,简直太看得起太子了,这事大的,怎么说呢? 勤快点的能翻开瞅两眼,懒点的瞅都不用瞅,直接一句话就下发了。 中书舍人写的诏令,出错的机率大概占百分之零,好与不好的区别,可能也就是文辞华美与否了。 陈文可挺重视这个诏令,按说交给一个小黄门子送过去就行了,他怕别人给整丢了,临走之前还特意回屋取了一丸药带上。 一进东宫大院,云海就迎了上来,笑呵呵的躬身问好:“陈公爷。” 陈文掏出小药盒,递给云海,嘱咐道:“用酒化了,晚上给太子涂上,明天就好了。” “这”云海看一眼精致的药盒,并没有接,说道:“高御医给留下膏药了,这个陈公爷拿回去吧,陈公爷的心意我一定传达给太子知道。” “你这话不说的远了吗?”陈文笑呵呵的把药盒往云海手心里一扣,说道:“这土方子配的药登不得大雅之堂,尚药局是没有这下等东西的,有时候土偏方还真有用。” 云海握着药盒看了一眼,土方子配的药都不配用这么精致的盒,光是这盒它也值点好钱。 不用说这肯定是哪国送来的贡品,老陈手里正经有点好货。 云海连忙作揖道:“如此说,我替太子殿下谢谢陈公爷了。” “客气什么?”陈文笑着看向太子的书房:“太子可在么?” “在。”云海虚扶着陈文,躬着腰在旁边带路,走到台阶前,云海快跑两步进去报道:“二郎,陈公公来了。” “哦?到哪儿了?我去迎。”李泰正在复习珠算口诀,听说陈文来了,他急忙向外走,云海赶紧扶着他:“太子莫急,陈公公就在门外。” 他们在屋里说话,陈文站在台阶下面都能听见,他怎么能让李泰走出来迎他?他抬脚踏上台阶,小碎步倒腾得还挺快。ъitv 陈文进屋便朝李泰躬身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李泰离的远就虚扶一把,笑问:“父皇还生气么?” “刚开始有点生气,现在火消了。”陈文拿出诏书,云海赶紧接了过去。 “今天多承公公替我说情。”李泰说着躬身一揖:“惠褒拜谢了。” “哎!”陈文远远的一抬手,有几分不知所措的说道:“这怎么受得起?” 李泰看出了他的拘谨,便指了一下诏书,问道:“这是什么?” “哦,这是中书舍人写的诏书,陛下让你过目。恐陛下召唤,太子殿下若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陈文说着拱了拱手,李泰笑着点了点头,让云海一直把陈文送出宫门。 陈文送来了三份册封诏书,李泰非常的仔细的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诏书当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李泰想了想光是这三份册封诏书,似乎有点不太够,应该再给它加点催化剂,李泰想了想,提笔又给薛延陀写了一封诏书。 “中国贵尚礼义,不灭人国,前破突厥,止为颉利一人为百姓害,实不贪其土地、利其人畜,恒欲更立可汗……既许立之,不可失信。秋中将遣东突厥旧部渡河,复其故国。” 李泰生怕薛延陀不知道东突厥复国了,他下道诏书明明白白的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薛延陀刚被大唐悔婚给憋屈的一肚子火,这会儿大唐又帮助东突厥复国了。 薛延陀原属于西突厥,受东突厥的欺负不是一年两年,都打出世仇来了,现在东突厥又复国了,他能没点动作吗?biqμgètν “尔薛延陀受册在前,东突厥受册在后,后者为小,前者为大。”李泰又说薛延陀和东突厥都是大唐册封的,并且薛延陀比东突厥地位高点。 薛延陀与东突厥本来就有仇,现在让他为大,他起码得适当的欺负一下东突厥吧? “尔在碛北,东突厥在碛南,各守土疆,镇抚部落。其逾分故相抄掠,我则发兵,各问其罪。” 李泰又警告了薛延陀一下,让薛延陀和东突厥一个在沙漠北边,一个在沙漠南边,谁也别侵犯谁,否则我大唐会出兵干预。 这招实在太损了,这就叫莫谓言之不预也,我可提醒你了,你敢动东突厥,我就揍你,你不动东突厥,嘿嘿,东突厥就跟个癞蛤蟆似的,趴你身边恶心你。 李泰不敢坐着,就站着写完了这封诏书,放下笔,直起腰,又是皱眉头又是咧嘴,真是腰酸屁股疼。 不过太子爷的心情很好,看着诏书就在畅想,真珠可汗会不会直接被气死,他的嫡长子肯定是咆哮如雷了,庶长子应该能乐疯了吧? 殊不知真珠可汗的庶长子曳莽突利失,现在就要乐疯了,不为别的,只为他帐下,突然来了个跟他一见投缘的贵客。 第640章 理想与现实之差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曳莽突利失现在就非常的愉悦,真是闲来大帐坐,贵客远方来。 这个贵客是真的很贵,名副其实的贵,见面就给他送上整整十箱黄金,而且无所图谋,就只是慕名而来,能跟在他身边生活就知足的那种。 这个贵客不是别人,就是大唐前太子李承乾。李承乾是真的仰慕突厥人的生活,现在东西突厥都被大唐给灭了,只有薛延陀这个西突厥的分支还在。 李承乾到了黔州就开始盘算,终于假死逃生,只身来到了他日思夜慕的薛延陀,选择了投靠真珠可汗的二儿子曳莽突利失。 来到这里真的是心欢意畅,感觉天高地阔,云也特别的白,草也特别的绿,风都带着迷人的气味。 李承乾每天都很快乐,感觉就像鱼儿找到了水。 曳莽突利失更是欣喜若狂,感觉这个汉人里的贵族就是上天赐给他的天使,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玉树临风又才华横溢的仙人。 曳莽突利失只会突厥语,李承乾可以在突厥语和汉语之间实现无缝转换,李承乾喜欢突厥是真的,他下过苦功夫学习突厥语,说的比母语还溜。 李承乾只想在这里逍遥快乐的生活,没想卖弄什么才华,他并不想在曳莽突利失的手下当官。 可是他实在是不需要特意卖弄,他随便的一张嘴,对别人来说就是高山仰止的高度。 曳莽突利失就差没拿个板儿把李承乾给供起来,自己刚被老爹从政权中心给赶出来,上天就派这个仙人过来帮助自己了,这可不是凡人。ъitv 曳莽突利失为人残暴,哪天都得发几通脾气,自从遇上李承乾,他脾气都好了许多。 一看到李承乾,他就变得跟只哈巴狗似的,围着李承乾转,生恐哪里做得不好惹李承乾生气。 这样一来曳莽突利失身边的人都好过了不少,一个个对李承乾是心怀感激,自然也对他发自内心的友好和崇敬。 换了别人受到上上下下的恭敬,早就飘到天上去了,李承乾却处事淡然,对这些满不在乎,别人也就愈发的敬他如仙人。 李承乾一直以为自己很野性,以为自己的内心很追崇那种残暴的虐待别人,到了这里才知道,自己只是喜欢胡闹,并不喜欢真正的残暴。 他也曾扮死尸,让别人围着自己一圈一圈的走着哭,并且用刀划破脸来表示哀悼。 他感觉很刺激的同时,心里也知道自己很过分,但就是喜欢这么刺激的玩法。 到了这里,他真的接受不了这种刺激了,他们不是在葬礼上才划自己一刀,是没事就划自己一刀,高兴就来一下子,不高兴也来一下子。 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大家围着篝火大口的吃着烤肉,大口的喝着烈酒,正在兴头上,他身边突利失的一个副将,突然拔出短刀来。 李承乾以为他大概是想用自己的短刀切羊肉,并没有往心里去,没料到他突然一刀,把自己的大腿上的一块肉给削了下来。 李承乾当时吓得脸色惨白,那人还乐哈哈的拎着自己的那片血淋淋的肉,丢到李承乾面前的火架子上。 “唐兄,你对我的大恩我无以为报,情愿割肉给你吃。”那人倒是面不改色,李承乾哪里吃得下? 他转身就吐,吐得胃都空了,别人只以为他是喝醉了酒。 李承乾也曾用铁笼罩住鸡鸭,让它们喝调料水,用火烤着它们,不为吃,只为看它们垂死挣扎。 曳莽突利失,谁要是一个眼神没侍候好他,他就下令把活人绑在草剁上,然后用火箭往人身上射。 并且不会一次射死,就眼睁睁的看着活人被火烧,烧到一半还用水浇灭,留着过两天再来一次。 李承乾实在看不了这种游戏,他就一句话救下了那个副将,哪里想得到人家会割肉报恩,把他恶心的饭都咽不下去了。 原来他只知道突厥人粗旷,到了这里才见识到他们的粗野,原来他只知道突厥人不拘小节,到了这里才感受到他们离经叛道。 李承乾在东宫为太子的时节,十分的喜欢热闹,每每寻机会出城游猎,他以为让他一辈子以打猎为生都比当太子要好。 如今终于可以随意的猎杀了,才知道他当初那种打猎和突厥人的打猎,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当初是带着侍卫出城打猎,打到猎物很高兴,打不到也没什么,反正带着食物出来的。 这里是空手出去打猎,打不到就不能回来,而且打到了也不保证能带得回来,还有同伴会抢你的,这是李承乾说什么都想不到的事情。 当然李承乾不用过的这么苦逼,他只是跟着出去凑个热闹,但是凑热闹也有风险,居然有人悄悄朝他放冷箭。 李承乾的身手不是他们能比得上的,李承乾无论拳脚功夫还是马上功夫,都是相当的强悍,他当即锁定了目标,一箭穿喉将对方射于马下。 迅速、精准、霸道、狠,自此李承乾的地位立升一丈,更加的被人奉为神明,而他的感觉却是更加的索然无味了。 多数时候,可以说只要是能摆脱得了突利失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躲在帐篷里,静静的回想很多事情。 他回想最多的居然是,他曾经最为厌恶的于志宁和张玄素,他们都曾当着他的面大骂突厥人。biqμgètν 于志宁说突厥人人面兽心、难以教化,张玄素说“太子应该‘学文以饰其表’,不可‘骑射数游,酣歌戏玩,苟悦耳目,终秽心神。’”。 当时他是有多厌恶他们,厌恶到宁愿拼着太子不做,也要弄死他们,毅然下令派人去刺杀他们。 李承乾想起当初的场景,时常悔恨得泪流满面,一会儿恨不得跪在他的那些太子太师面前谢罪,一会儿恨不得狠狠抽那帮太子太师一顿。 他们不是不懂道理,他们什么都懂,为什么就只是一味的骂自己,为什么不狠狠的揍自己一顿? 骂能把人骂醒吗?趁着我小,打就能打服我,偏等我长大了,打不服、骂不服了,才想起来管我,你们早干什么去了? 李承乾回不去大唐了,他断了自己的后路,在黔州他已经死了,他新的身份叫唐直,字无过。 他就办了一张假的户籍,过个城门还没问题,想找个地方定居就太难了,因为武候铺没有他的档案底子,一查就查得出来假。 没有户籍的浮浪户,在大唐是无法生存的,一旦被查到就得充军,他还不如在突厥过一辈子了。 李承乾最爱干的一件事,就是盯着称心的画像目不转睛的看,这是他心底最深也最暖的慰藉。 “惠褒,谢谢你,让我还能看到称心的容貌。好好做你的太子,好好治理我们的大唐,有哥在,大唐的北门你就放心吧。” “哎唷。”李承乾心心念念的二弟正捂着屁股感慨:“阿爷这棍子要是早两年抽到皇兄身上,皇兄大概也不会是这个下场了。” 第641章 太子殿下你请坐 别人是吃一堑长一智,李泰是挨一回揍学一回乖。 刚挨完打,表现必须好点,老爹让检查个诏书,他不只是仔细检查了来济写的三封诏书,还随机,呃不,随手赠送了一份诏书。 诏书写完,好好的看了两遍,确认无误之后马上让人送到两仪殿,必须让老爹看到自己的工作态度及能力。 李世民正和魏征、房玄龄、刘洎说着,这次册封薛延陀两个小可汗以及帮助东突厥复国,大概要多久能看到薛延陀分裂,以及薛延陀和东突厥之间开战。ъitv 而这段时间大唐又会有多大的变化,经济上会繁荣多少,军事上会强大多少,虽然都是设想,但也都是切合实际的设想。 正说的热火朝天的,陈文又捧着诏书进来了,给人的感觉好像有种看回放的感觉,怎么说说话,这个老家伙就捧着诏书来了? 上一次没人纳闷,因为早朝上皇帝下过令了,都知道中书舍人必须把这三份诏书写出来。 这一次大家可就纳闷了,这又是哪来的诏书?连李世民的目光都着带分的疑惑。 “陛下,这是太子殿下送来的。” “什么?”陈文话刚说一半,李世民就嗷的一嗓子:“他好大的胆子!朕让他检查一下诏书,他居然给朕送回来了?” 李世民以为李泰是挨打有了怨气,跟李承乾一样开始撂挑子了。 李世民最怕不过的就是李泰会走李承乾的老路,发现他有一点像李承乾的作风就受不了了。 陈文双手捧着诏书,微微抬头,愣眉愣眼的向上望着,这怎么话都不让说完了? “陛下,这些诏书太子殿下已经检查完了,” “检查完了就下发,给我干什么?”李世民必须用愤怒掩盖他的慌张,太子是有权把这种诏书直接下发的,但是送给皇帝再看一眼也没什么毛病。 “太子殿下不只是检查完了中书舍人的诏书,还另外给薛延陀写了一份诏书,让陛下过目。” 陈文总算是把话说完了,太子没有直接给薛延陀下诏的权力吧?他不给你看一眼,行吗? “哦,放下吧。”李世民多少感觉有点尴尬,看陈文稳稳当当的把诏书放到桌子上,又瞪了陈文一眼,没有好气的说道:“下次说话能不能快点?一次说完不行吗?” “是。”陈文躬个腰,缩着脖,小心的应了一声,悄悄的退了下去。 “青雀这孩子真能折腾,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李世民说着翻了翻诏书,那三份册封诏书,直接就放到了一边,他拿起李泰写的诏书。 “中国贵尚礼义,不灭人国……”李世民展开诏书就念了起来,念着念着还情不自禁的喝起了彩。 “漂亮!这用辞文采斐然,青雀纵不为皇子,亦诚为俊才。”李世民夸儿子从来都是堂而皇之且不遗余力的,没人搭茬,自己就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了。 李世民连夸带赞自娱自乐的把诏书完整的读了一遍,然后笑呵呵的扫视一圈,得意洋洋的问道:“青雀这诏书写的,众卿以为如何?” 皇帝都兴奋成这样了,别人还能说啥?有点不同意见也得憋回去,更何况李泰这诏书下的没毛病。 刘洎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朝上一揖,开口说道。 “太子高瞻远瞩,此诏书一下薛延陀与东突厥永无宁日,我们随时有理由一扫胡风。” 魏征没有站起来,他淡淡然的扫了刘洎一眼,缓缓的开口说道:“我倒觉得这道诏书,可以压抑薛延陀短期之内不敢妄动东突厥。” 刘洎慢慢的坐下,看着魏征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魏公何出此言?太子殿下这明摆着是在勾火,表面上看是警戒薛延陀,其实就是一种提醒。” 魏征微微一笑:“薛延陀内部二子争权,外部有许多的敌人正凶相毕露的盯着他,内忧外患使得真珠可汗焦头烂额,他这时候不敢轻举妄动。” 刘洎不服气的摇了摇头,说道:“这正是我说薛延陀会攻打东突厥的原因,外部有战,则内部团结,他需要利用一场战事使二子合心。” “如果我大唐出兵征讨薛延陀,他们或许会二子合心,因为薛延陀有亡国之危,兄弟俩再不团结起来,可能就要一起完蛋了。” 魏征笑呵呵的摇了摇头:“东突厥太弱,只有离他近的人愿意打他,吞下他就是自己的战果,离得远的巴不得他们打个两败俱伤,自己再去捡个便宜。” 房玄龄笑眯眯的接起话茬:“正是此理,真珠可汗最不希望二子相伤,他需要两个儿实力相当,而不是一强一弱,所以短时期内是不会动东突厥的。” “嗯。”李世民也点了点头,说道:“青雀要的是给大唐争取发展的时间,而不是让他们马上就打起来,当然也不怕他们马上打起来,只要他们都腾不出手来,骚扰我大唐北门就行。” 房玄龄对这事其实没有多上心,毕竟薛延陀就算发动他那二十万大军,全力来攻打大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房玄龄想看一眼太子,光听说他挨了打,也不知道他伤的重不重,皇帝说话没什么谱,他素来爱吹牛,他要真是吹牛还发了,要是这次不是吹牛呢? “我们说的这么热闹,到底太子殿下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不如把太子殿下请过来问问如何?” “对对。”李世民马上让人去请太子过来,炫耀儿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儿子自己说。 李泰刚写完诏书累得腰酸,正趴在软榻上扒拉大唐的第二个算盘,他边扒拉边琢磨,李淳风的大脑构架是不是和正常人不一样呢? 他怎么能直接把珠算口诀给写出来?这个妖孽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变的? “二郎”云海有点为难的看着李泰说道:“陛下召你去两仪殿。” “哦。”李泰赶紧放下算盘,下床整理一下衣服,在云海的搀扶下慢慢的向外走,云海心疼的说道:“要不就说你睡了,陛下要是有急事会再派人来的。” “算了,我能走。”李泰还是疼,但不至于走不了路,就是稍微慢一点而已。bigétν 云海一直扶着他走到两仪殿,把李泰送到门口,他才松开手退了下去。 李泰缓了一口气,慢慢的推开房门,慢慢的走了进去,慢慢的扬起浅浅的微笑,慢慢的来到李世民的面前,恭恭敬敬的一揖:“见过阿爷。” 李世民就“嗯”了一声,摆手朝魏征那边指了一下,李泰微转身,挨个的跟几位朝臣见了一礼,众人也都站起来还了一礼。 太子跟众人见过礼之后,李世民笑呵呵的说了句:“青雀,你坐。” ps:此章是为“老猫的红尘客栈”加更,老猫长期霸占殿堂粉,我翻了一下他的评论记录,他一共有749条评论,目测有七百条是给这本书写的,起码平均一章一评肯定是说少了。 第642章 说实话我不敢坐 面对来自老父亲的亲切关怀,李青雀的脸都变青了,他现在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屁股坐下。 李世民一句话,把李泰说的跟遭雷劈了一样,他一脸为难的望着李世民,弱弱的说了句:“阿爷跟前我不敢坐。” “别跟我整这没用的,你少气我两回什么都有了,该坐坐,站着怎么说话?” 李世民完全忘了他打的是什么地方了,还以为李泰故意在他跟前扮可怜、装懂事。 李泰脸色微红,无奈的看着李世民,又说了句:“阿爷,有什么事直接说事吧,我是真的不敢坐。” 李世民这回明白了,他上下扫视李泰两眼,别说他看的是前面,就看后面也看不出啥来。ъitv “那蝇甩子打两下,你还真疼啊?” “嗯,要不”李泰赶紧把嘴闭上了,差点脱口而出“要不你让我打回来,看看疼不疼。” 看李泰吭哧出来两个字又憋回去了,李世民以为他想说的是“要不你验验?”于是他大方的来一句:“过来,让我看看。” 看看?这要是李治的话,看看就看看,哪怕随便换个儿子,让亲爹看看也没啥。 李泰跟别人不一样,他今天要不是太疼了,担心破了皮会感染,连御医都不能让看。李泰性格上没啥缺陷,就是个脸皮薄、不禁逗。 李世民还真不知道他脸皮这么薄,他从小就脸上那块皮肤来讲,挺皮糙肉厚的,骄傲是另外一回事,是真不怕逗,从来不知道害羞是怎么回事。 这根本就是易阳的毛病,李家人身上有一半的胡人血统,本身就偏豪放,不像汉人那么容易腼腆。 李世民以为李泰只在谈恋爱这回事上怕逗,一个男孩子看看伤,怕什么的呢?他挺着急的等着李泰过来,李泰一动没动,脸都红得不行了。 “阿爷,你要没事的话,我走了?”李泰被逗生气了,他感觉再不走就要窒息了,这是在哪儿捡来这么个不着正调的爹? 这个不知好歹劲的,李世民感觉好委屈,自己明明是关心他,他还急眼了,刚要张嘴骂他,魏征抢先开了口。 “我看太子殿下也没什么事,他不想坐就让他站着吧。”魏征眯着老眼睛,笑呵呵的看着李泰:“请太子殿下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给薛延陀下的诏书用意何在?” 李泰转过身满怀感激的冲着魏征鞠了一躬,有事说事多好。 “下诏册封小可汗,其实就是外示优崇、实分其势,我当然希望薛延陀早一点南北分裂,他们兄弟早一点打起来。” “但是只要夷男活着,他就不能让他的两个儿子内战,我下个诏书就是气他的,他不是在病中嘛,我给他加把火。” “他想打东突厥还怕招惹到大唐,不打东突厥又怕东突厥经过几年休养生息发展起来,到时候他的两个儿子又不和,肯定会被东突厥逐个击破。” “他又不甘心让薛延陀再次沦陷到东突厥的铁蹄之下,又眼看着弱小的东突厥不敢出手,多上火?” 李泰说着说着就一脸的得意,好像他的阴谋已经得逞了一样。biqμgètν 房玄龄微微一笑,问道:“那假如你是真珠可汗,你有什么办法解这个局?” 换位思考,如果你不具备这个能力,那肯定做不了一个合格的领导,你的方针政策一定会是有漏洞的。 李泰感觉自己像是被提问的学生,不过这种感觉还是挺好的,他就恭恭敬敬的一揖,然后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 “带兵冲过去,直接把东突厥灭掉,拔了他的牙帐,收编他的兵丁,然后上书向大唐请罪,把东突厥的臣民完好无损的护送到长城下。” “用这一战来提升薛延陀的威望,震慑周边的小部落,让他们看看我连大唐都不怕,你们有种冲我来,看我揍不揍你。” “借作战之机,收回庶子的兵权,或者干脆把庶子杀掉,以防他们兄弟日后反目。自己舍得下手就损失一个庶子,自己不舍得下手,搞不好一个都保不住。” “把姿态放低,该认罪认罪,该纳贡纳贡,大唐有七成可能不会真的出兵,否则还下这道诏书做什么?这不就是不想真打,才用嘴吓唬人的吗?” “如果大唐真的出兵了,那也是该来的躲不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干就完了。” 刘洎听得频频点头,太子果然有魄力,他问道:“那太子殿下怎么就知道,夷男不会如你说的那般行事呢?” 李泰微微笑道:“他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不然也不会搞什么南北分治,一个庶子,凭什么占一半的领土?他就是被小老婆迷晕了眼。” “大唐悔婚之后,他一声不吭回去就病倒了,说明他是个刚烈之人,气性挺大,又是个胆小怕事之人,遇事优先选择忍气吞声。”biqμgètν “所以我断定他不会主动去打东突厥,他又咽不下这口恶气,必定会时刻寻找机会,只要我们觉得可以了,给他制造个机会,他就会对东突厥下手。” 魏征呵呵一笑,又问道:“那太子最希望出现的局面是什么样的?你估计会出现的局面又是什么样的?” 李泰笑着回道:“我最希望薛延陀的两个儿子打起来,他们先进行内耗,削弱薛延陀整体战力,最不希望他们以及东突厥都保持和平,那样以后我们再打他们,成本就高了。” “我估计薛延陀的两个儿子打不起来,他们谁都没有打的胆量,不然也不会乖乖的分南北二地了。” “我们只能先等等,真珠可汗一死,他们兄弟必有一场恶战,到时候他们不打东突厥,我们也让东突厥打他们,然后趁机乱取势。” 魏征看李泰说话的时候,动不动就皱一下眉,估计他不是屁股疼就是腿疼,要不然不会不敢坐。 “好,太子殿下分析的不错,我们也没什么疑问了,太子殿下回去休息吧。” 魏征一句话,李泰如蒙大赦,赶紧拱手一礼:“谢魏公。” 李泰转过身刚要拜别李世民,李世民就不耐烦的一摆手:“行了,走你的吧。” 李泰笑着行个圈礼,然后转过身,慢慢的走了,云海就在门口等着,赶紧上前扶着他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李泰刚走,李世民就把陈文叫了进来:“你知不知道太子的伤势如何?” 陈文躬着腰回道:“陛下,高御医去看过了,听说是给留下了药。” “把高御医给朕叫过来。” “是。”陈文应了一声,后退三步,然后转身走了。 李泰回到东宫,见苏烈和李淳风在聊天,他便走了过去,苏烈和李淳风双双抱拳一揖:“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李泰笑问:“你们在聊什么?” 苏烈笑着说道:“我在街上看到一桩奇事,太子殿下猜猜我遇到谁了?” 第643章 一身洁白世所稀 奇事年年有,熟人更是多得数不过来,这个没法猜,李泰就浅浅的一笑:“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我不猜。” 苏烈也不卖关子,他笑道:“我看到一对小夫妻,坐着华彩的马车从街上过,看到的人没有不羡慕的。” 李泰一听就笑了:“羡慕他们有辆车?” “嗯,车也挺值得羡慕的,他们男俊女俏、前呼后拥,青春貌美又荣华富贵,难得的是两个人有说有笑、恩爱有加。” “把你闲的。”李泰笑呵呵的说道:“你说的是长孙涣吧?” 李泰就料到长孙涣只要病一好,都不用好利索,能爬起来床,就得开始他的秀恩爱之旅,他必须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他有多爱他的公主老婆。 若不然的话,他们刚闹完矛盾,公主就暴毙,他的嫌疑该有多大? “太子殿下英明。”苏烈竖起大拇指,称赞了李泰一句,又问道:“那你猜他们是做什么去?” 这回不光苏烈,连一向老神在在的李淳风都笑出了声,李泰倒是被他们给笑懵了,他们干什么去,能值得他俩笑成这样? 李泰想了想没有答案,他就诚实的摇了摇头:“我猜不出来。” 苏烈收了收笑容,稍显正经的说道:“他们夫妻俩去庙里求子去了。” “噗”李泰也忍不住笑喷了,这个长孙涣有两下子,媳妇去庙里做法,他居然能做到陪着去。 按理说这也没啥可笑的,陪媳妇去庙里求子的人多了,可以说但凡正经求子的,基本上除了丈夫抽不出时间,都能陪着去。 但是阎婉这个求子求的太出名了,虽然谁也没有明着说过什么,但是谁也不怀疑她这做法是正常的。 “这都能陪着去,真是,绝。”李泰不得不佩服长孙涣,笑过之后又替长孙涣难过了三秒钟,这心是冻上了,但有一丝热度也干不出这种事来。 “我就说是上吉吧?”李淳风还洋洋得意的一脸坏笑:“多么和谐的姻缘。” 李泰白了李淳风一眼:“你那么有本事,算算我亲哥去哪儿了?” 黔州的密探回来好几拨了,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定是怎么样的,毕竟没人敢开棺查验。 得到的消息就是苏氏把李承乾给葬了之后,没多久她就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带着孩子走了。 人死罪消,李承乾以国公之礼下葬了,苏氏以及孩子都没有了罪,李厥还继承了李承乾的国公爵位。 按理说苏氏留在黔州挺好的,国公的俸银可不是小数,足够她们母子荣华富贵的了。 除非是李承乾还活着,她怕李承乾活着的事暴露出来,那就是欺君大罪,到时候她母子连命都保不住。 莫不如带着现有的钱财躲到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悄悄的过平民百姓的生活。 李泰也感觉李承乾死的有些蹊跷,猜度他大概率是假死偷逃了。 李淳风眨眨眼睛,总不能说他不知道李承乾的八字吧?这几个皇子的八字他都背下来了。ъitv “天上众星皆拱北。”李淳风没头没脑的就来了这么一句,李泰条件反射的回了一句:“人间无水不朝东。” “嗯。”李淳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对什么对?我这几天教雉奴对课,满脑子的对仗,你好好说他到底去哪儿了?” 从不迷信的李泰,居然真的相信李淳风是神仙,什么事都能算得出来,大概是李淳风表现的太优秀了,让李泰产生了盲目的崇拜感。 李淳风真的会算卦吗?当然真的会,这不是迷信,是他比别人观察力敏锐,推理力强悍。 李承乾能去哪儿?大概率是往北走,他最喜欢突厥,这事几乎是人人尽知,给他个机会,他当然奔薛延陀去。 小概率就是往东走,杭州、苏州、扬州都是好地方,他有钱自然是奔花花世界过好日子去。 他要是去东面应该带着妻儿一起,在那里置个豪宅,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他要是一个人走的,那去北面的可能性大。 薛延陀那种地方,苏氏肯定适应不了,而且他们夫妻也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关系了,根本没多少感情,倒不如各过各的。 李承乾曾经是苏氏眼中天下第一的好少年,无论是他的太子身份,还是他自身的文武全才,都令苏氏满足得谢天谢地。 可是好日子还没有花开的时间长,两个人从恩恩爱爱走向吵吵闹闹,从冷冷冰冰走向沉沉寂寂,最终从轰轰烈烈走向平平淡淡。苏氏以为在黔州富甲一方,就是他们最终的宿命了,想不到都到了这个地步,李承乾还要折腾,居然要投奔薛延陀。 苏氏实在是跟他累心累不起了,他也实在是多一眼都不想看苏氏了,于是两个人和平又默契的达成了一致。 李承乾带走了十箱黄金和一箱珠宝,带走了那两个只喝人奶的小妾,还有十个仆从,其中六个是那俩妖孽的奶妈。 给苏氏留下的财产比他多很多,光是黄金就有十四箱,珠宝还有三箱,加上黔州最大的豪宅,以及一百顷良田。 除了李泰给他安置下的财产,他多出来的四箱珠宝、四箱黄金,是他在宫外私藏起来的。 这些能带到黔州,还多亏了长孙无忌,他央求长孙无忌帮他把这些东西送到黔州,长孙无忌答应了也做到了。 虽然长孙无忌没有掏一个铜板给他,可也没把他的私财上报,没贪他的私财,也算是甥舅一场最后的情分了。 苏氏料理了李承乾的后事之后,抱着李厥坐上远行的马车,回想起李承乾走的时候,夫妻话别的情景。 苏氏目光平淡的望着依然俊俏的李承乾:“你这一走,我们今生或许就没有相见之日了,你就给孙儿留个名字吧,茫茫人海说不定有遇上的一天,你也能知道他是谁。” “嗯,我本来该有最好的人生,都是污名误了我,我希望咱们的儿孙能干干净净做人,不必为官为宦,一身洁白就好,孙儿的名字就取个白字吧。”bigétν 苏氏闻言轻轻一叹,满腹才华的李承乾居然是个起名废,儿子给起名叫突厥的厥,孙子给起名叫洁白的白。 “白?人皆以朱紫为贵,哪有人喜欢白?你就不能好好起个名字吗?” 李承乾淡然一笑,眼底盈盈含泪,当年他娶妻的时候,苏氏是名满京城的好姑娘,苏家门第并不高,阿爷阿娘都是相中了苏氏有才有德有品有貌。 一个才子,一个佳人,真的就是天造地设的一段佳话吗?两心不相通,两个好人不等于好姻缘。 “白有什么不好?我倒希望儿孙们一世白衣、一生逍遥,我是不嫌白,听我的就取名白,字太白,不听我的就随你便,你喜欢就好。” 第644章 被傻子当成傻子 李淳风的话说的模棱两可,李泰就追着他死缠烂打,非要问出个究竟来不可:“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你就告诉我他去哪儿了。” 李淳风也想给他说个准确无误的地名,奈何他也不是真的神仙,他也确定不了李承乾会去什么地方。 “都和你说这么明白了,还问?”李淳风故意叹了口气,一个轻蔑的眼神送给李泰自己体会。 李泰感觉智商被侮辱了,就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明白什么明白?你就出个上联,我怎么明白?” “天上众星皆拱北,人间无水不朝东。”李淳风又摆出那幅仙风道骨的模样,神秘兮兮的说道。 “也就是说他有可能去的就是两个方向,一个是北,一个是东。如果他去了北方,那就是地位比较高,如果他去了东面,那就是随波逐流,泯然于金粉红尘之中。” 据李淳风推断,李承乾到了北方,必然不会过那种一顶帐篷一匹马的牧民生活,他肯定会去找当地的可汗,以他的才情,怎么也不能在帐前做个卒子。 李承乾要是去了东方,那肯定就是隐姓埋名在醉生梦死中过一辈子,以他的财力足以支撑他淌金流银的过一生了。 李泰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我就去东面,他肯定会去北面。” 苏烈轻轻的笑了,李泰看他一眼,他笑道:“汉之匈奴,今之突厥,做梦都想下江南。放着鱼米之乡不去,谁去那苦寒之地?”ъitv “他被压抑了那么久,最渴望的就是释放天性,他也不恋什么锦衣玉食,也不贪什么使奴唤婢,就喜欢烈马弯弓、无拘无束,当然是奔北方去了。” 李泰说着一笑:“把薛万彻请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是。”苏烈抱拳一揖,然后转身走了。 李泰转身望向北面的天空,遥远的云也不知要飘向何方,他心里默默念叨着,“哥,你要真在北方站住了脚,能帮帮兄弟一把,不能帮千万莫与大唐为敌。” 此时的李承乾也正望着南面的天空,往事就像天边的云,无论看起来多么的清晰,都是不可触及的遥远和已失去。 曾几何时他也是个胸怀壮志的少年,畅想着要凭一己之力,开创个无比兴盛的时代。 当繁华落幕,一切都随风而去之后,惊涛骇浪中得保残生一线,李承乾已然没有了任何的理想。 他来薛延陀并没有什么目的,就是单纯的想过自己最喜欢的日子,就想感受一下真正的突厥生活。 结果当那么一丢丢的新鲜感褪去之后,他对突厥生活并没有什么好感,现实跟他想像的不能说不一样,那简直就是大相径庭。 他时常反省,时常感叹,倒也不抱怨,这能怨得着谁?路是自己选的,也是自己走的。 他也不后悔,虽然这里的生活条件艰苦,却也亏不着他什么,他住最好的帐篷,吃最好的牛羊肉,人人都敬他如神,说起来也是这里混的最好的人了。 曳莽突利失对他很好,但只是在生活上优待他,并不让他管什么事情,他也懒得管,他是来体验生活的,不是来当官为臣的。 他这么一个得宠不骄、万事不争的人,谁能不喜欢?加上他长相俊美、谈吐优雅,拉得开最硬的弓,骑得了最烈的马,难怪人人敬畏如神。 或许是太闲了,李承乾站在帐篷前遥望天空,忽然分析起当前形势来。夷男也就是真珠可汗,把薛延陀一分为二,交给两个儿子来掌管。 虽然地盘差不多大,但是分力差距甚大,明面上说他们两个各自统兵五万,但事实上真珠可汗是和嫡长子生活在一起的,他手里还有十万兵呢。bigétν 这不就是明摆着,夷男是想在他活着的时候,力保两个儿子都安然无恙,一旦他死了,他就不管谁死谁活了。 五万对十五万,而且那个拔灼大度设有名的心眼多,这个曳莽突利失典型的傻货一枚。 李承乾知道大唐悔婚使得薛延陀失了威望,周边不少部族正蠢蠢欲动,夷男又被气病了,现在的薛延陀也可谓是风雨飘摇。 虽然薛延陀命运如何,李承乾并不是很在乎,但是他在乎自己的生活会不会被改变。 既然投奔了这个傻货,就帮他一把,毕竟只有保住他,才能保住自己所拥有的现状,不然的话跟着他吃锅烙,就成亡国奴了。 李承乾抬腿就奔曳莽突利失的帐篷走了过去,曳莽突利失见到李承乾就高兴,拉着他喝酒唱歌,兴奋的约他明天去打猎。 “好,打猎我最喜欢了。”李承乾端起碗陪他豪爽的一口就干了:“我来找你说点正事,你考虑过练兵的事吗?” 练兵?练字先放一边,光是这个兵字就足够敏感。别看曳莽突利失心眼不多,他可不觉得自己心眼少,他觉得自己是装傻,他觉得自己聪明着呢。 他一直在提防着这个来历不明的汉人,大老远的给我送金子,他什么都不图,谁信呢? 李承乾一说出练兵两个字,他的警惕性就上来了,他立马装喝醉了,该听不清听不清,该听不懂听不懂。 在李承乾面前,根本用不着演这么大的戏,你一个眼神不对,他就心领神会了。 李承乾一看这真是个十足的大傻瓜,我跟你提练兵,也没跟你要兵权,你至于的吗?既然他不相信自己,那就算了。 李承乾就陪着他吃吃喝喝,没有再提一点正事。第二天李承乾真的出去打猎了,曳莽突利失没去。 李承乾回来以后听到旁边的帐篷里有哭声,他过去看看,原来是他小妾的一个奶妈在哭。 她说是被突利失手下的一个无名的小兵给打了,她脸上有明显的被掌掴的痕迹,李承乾不太能接受她的说法,一个无名小卒没这个胆量。 别说打他的人,就是他住的这片区域,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踏足的。 李承乾什么话都没问,上去一把撕开了她的衣裳,她身上有许多的伤痕,最入眼的就是肩头有一枚齿痕。 李承乾冷冷的一笑,什么人是真的对你好? 李承乾想起了老爹,虽然打他骂他但给他权给他钱。这个突利失花着他的钱,欺负着他的人,还不信任他。 真当我李承乾好欺负,是吧?行,本来是真的想帮你一把,既然你这么畜生,那就别怪我了。 李承乾一甩袖子走出帐篷,朝突利失那边才走了不远,听到两个小兵坐在地上聊天,说是拔灼大度设过两天要来给突利失庆生。 ps:这章是为“梦想启动”加更,他写下了数不过来的二创狼人杀,虽然我也看不太懂,但他这份热情很令人感动。 第645章 训练一支仪仗队 拔灼大度设会大老远的跑过来给突利失庆生?他们兄弟关系也太亲密了吧?李承乾猜测大度设此次前来,绝对有其他的事情。 到底有什么事,李承乾没处猜去,但是不管他有什么事,其中必然有一条是探探曳莽突利失的虚实。 看看他的兵强不强、马壮不壮,看看他的实力是升了还是降了,如果他很菜,那应该还没什么问题,如果他很强,那大度设至少是要防备他了。 如果真的是为曳莽突利失好,这时候一定要劝他示弱,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来发展实力。 李承乾微微一笑,转身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拎了两只大雁出来,大踏步的走向曳莽突利失的帐篷。 “哈哈哈”李承乾大笑着走进帐篷,把两只大雁举得高高的:“突利失,你看我打的大雁怎么样?肥不肥?” 曳莽突利失一看到李承乾就满脸堆笑,一挥手就能拿出十箱金子的人,他怎么敢怠慢,这样的人必然背景强大。 李承乾在大唐时接触到的突厥人不多,而且在他面前都是极尽所能的表现忠诚,给他的错觉就是突厥人虽然粗犷,但都很直率,很知道感恩。 事实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个曳莽突利失心比豺狼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感恩。 想要什么全靠抢,拳头就等于道理,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的人,做事是没有原则的。 曳莽突利失只是觉得李承乾不好惹,并且觉得他肯定还有更多的钱,所以才不敢惹他,才一味的讨好他。biqμgètν 如果他知道李承乾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他,现在毛干爪净一点背景没有,他直接就能剁了李承乾。 李承乾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拿出十足的诚意,一定能换回对方十足的诚意,可是渐渐的他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他在大唐时,他所了解到的突厥人身上的那些闪光的优点,原来都是别人为了迎合他的胃口,而刻意做出的伪装。 李承乾很快就看穿了真相,他知道一切荒谬都来源于自己的误判。 他之所以选择突利失就是相中了他没什么心机,以为他是个直爽的人,可以放心的跟他交朋友。 没想到他智谋不多,却天生的阴险毒辣,是个生怕吃亏并且不择手段的小人,他是个成不了大事,又总惦记别人碗里有什么的人。 他不具备一个领袖该有的胸怀和眼光,他能想到的只有立威二字,而他立威的方式仅仅是用残暴的手段吓唬人。 他这样下去只能是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李承乾可不能静静的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一个是太慢了,一个是自己容易被他连累上。 李承乾想要的结果就是让大度设对他不放心,最好让他们兄弟燃起战火,这样可以两面消耗,他只要和大度设搭上线,就能左右逢源。 薛延陀整体弱下来,坐收渔翁之利的就是大唐,李承乾这也算是曲线报国了。 曳莽突利失接过这两只大雁,仔细的看了看,哈哈大笑着说道:“居然两只都是射的脖子,真是好箭法。” “不算什么。”李承乾笑呵呵的坐在兽皮上,微仰头问道:“我听说令兄拔灼大度设,过两天要来,是真的吗?” 一听到拔灼大度设这个名字,曳莽突利失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他冷哼一声,说道:“是真的,巴巴的跑来给我过生日,谁稀罕?我巴不得他不来。” 李承乾知道他这么说就是故意在吹牛,行啊,知道吹牛也代表好面子,李承乾也不揭穿他,只是笑吟吟的说道。 “他来你不做点准备吗?起码装点一下门面,让他看看什么叫威武雄壮,别让人家回去笑话咱们,平白的低了名头。” 李承乾这一句话戳到突利失心上了,他一个庶子,从小就不受人待见,在嫡长子面前他永远抬不起头来。 他心里憋着一股火,就渴望有一天,能在大度设面前耀武扬威一把,只要在气势上能压大度设一头,他就算是出人头地了。 “这”曳莽突利失特别愿意在大度设面前狠狠的装一把逼,但是具体怎么做,他一点思路也没有。 本来他老爹给他们分兵的时候就偏心,给他的都是老弱之兵,根本不如他哥的好,这可怎么办? “是不是没想法啊?”李承乾坏坏的眼神在突利失的身上扫视,他嘴角噙笑的说道:“别急,我教你。” 这事曳莽突利失有兴趣,他急忙凑到李承乾身边,李承乾稍稍坐正了一点:“整齐划一本身就是一种力量,整齐就能带给人一种肃杀感。” “怎么整齐?”曳莽突利失是一窍不通,满眼好奇的看着李承乾。 “装备整齐,动作整齐。”李承乾眯着眼睛,慢悠悠的说道:“装备来不及弄了,不过我们可以弄一条抹额,我有绸缎,让女人缝几百条一模一样的红色抹额,这能做得到。”biqμgètν 每个人脑门上都勒一条红布带子?曳莽突利失脑补了一下这个画面感,好像是有点感觉了。 他就点了点头,这个容易做到,丝绸有人出了,两天剪裁几百条没问题。 “动作嘛,练个阵型肯定是来不及了,但是练三两个行礼的动作,还是可以做到的,你选出几百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明天我教他们几个队形就行了。” “好!”曳莽突利失这回连脑补都不脑补了,直接就一口应了下来,这左右没的损失,就两天的时间,让他教几个动作而已,他还能拉走一支队伍吗? 这种事李承乾是相当的擅长,他当太子的时候,身边全是仪仗队,随便拿出几个规范动作,就显得整支队伍训练有素。 大度设一看就会恐慌,会怀疑曳莽突利失的带兵能力很强,会怀疑他的军队战力很猛,也就不能任其自由发展了,没有人愿意养虎为患。 这些士兵都感觉很新奇,连走路先迈哪条腿都有规定,而且什么时候迈也得听号令,这种事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好在都没有抵抗情绪,学的不快,只好降低难度,李承乾也不指望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两天时间李承乾训练出一支三百人的仪仗队,能整整齐齐的向主帅行礼、问好,能利利索索的从四排变成两排。 这就已经能体现出很强的凝聚力了,对他们来说足够振奋人心的了,曳莽突利失激动的大喊,说以后走哪儿都得带着他们,这实在是太拉风了。 他这个没见识的样子,令李承乾特别的满意,当一个人对你有崇拜感的时候,你就可以很好的拿捏他了。 第646章 不认识的破珠子 曳莽突利失生日的这一天,拔灼大度设如约而至,他带着一百骑兵呼呼喝喝的赶来,打算一口气跑到曳莽突利失的牙帐前。 结果在半路上就遇到了曳莽突利失的欢迎队伍,大度设真的没想到突利失能在半路上迎他,甚至远远的看到突利失的人马,他有点怀疑突利失是不是来劫杀他的。 大度设觉得突利失没那么大的胆子,他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但还是派人先上前去探探情况,确定真的是来欢迎他的,才继续向前。ъitv 曳莽突利失有意的显摆,仪仗队前方有一人手执三角令旗,令旗一挥,三百人齐唰唰的行礼问好。 拔灼大度设当时被震傻了,这是什么情况?突利失的队伍什么时候档次这么高了? 在拔灼大度设的眼里,一直觉得曳莽突利失也就是个青铜段位,一看这家伙直逼星耀了。 “哈哈哈哈……”一看大度设这个无比惊讶的表情,曳莽突利失高兴得哈哈大笑,一时间有种扬眉吐气之感,总算在他面前站起来一把。 李承乾前一天就和突利失说了,他们兄弟相聚吃的是家宴,李承乾一个外人不方便在场,因此就不参加他的生日宴了,但是生日礼物会给他送去,一定给他长面子。 突利失没有一个字的邀请,反而喜上眉梢,他正担心唐直抢了他的风头。 唐直的谈吐是累死他也追不上的素质,而大度设是个汉族通,他一定比自己更会拉拢唐直。 突利失刚刚发觉唐直是个有真本事的人,这么两天就能让他拥有一支这么拉风的仪仗队,要真的让他帮忙练兵,那岂不是实力大增? 唐直在他眼里正是宝贝得不行的时候,可不能让大度设抢去。 他正愁怎么阻止他们见面,没想到唐直自己就说不参加宴会了,把他高兴的赶紧说:“还是你想的周到,等他走了,我为你杀牛宰羊大宴三天。” 拔灼大度设震惊之余,骄狂之气跟着收敛了不少,对曳莽突利失的态度柔了许多,曳莽突利失心生得意,满大帐里回荡着的都是他爽朗的笑声。 酒喝的正热,宴席气氛正是高潮的时候,两个盛装的汉族少女双手托着大大的托盘,款款的轻移莲步,慢慢的朝大帐的中心走来。 这两个少女就是李承乾的侍妾,一个个皮肤细嫩得有如婴儿一般,稍加脂粉装点得艳如桃李。 头上大大的金花步摇、胸前大大的黄金缨络、小臂上一圈圈的金钏、耳朵上碧绿的翡翠、手腕上洁白的玉镯、手指上覆盖指骨的雕花金戒指、腰间垂着的玉佩竟然还有九根金链子做流苏。ъitv 尽管这两个姑娘在这里算得上是姿容绝色的了,但大家的注意力还是更多的集中在了她们的首饰上。 这一身首饰得多少钱?反正他们大可汗的正妻也没有这么一身首饰,现在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两身,而且是完全同款的。 她们每向前走一步,就有人的心跟着一颤,也有人直咽口水,她们的手中都托着大大的托盘,盘上放的什么也看不到,就是一块大红的丝绸盖着。 她们走到前面,把两个托盘并排放到曳莽突利失的面前,她们齐齐的裣衽一拜,然后就转身走了。 她们走到了帐篷以外,身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曳莽突利失的眼睛还盯着大帐的门口,迟迟回不过神来。 大度设使劲咳嗽一声,突利失才激灵一下,他下意识的抹了一把下巴,口水居然真的流了出来。 突利失一把扯起红色的盖布,托盘里放着的居然是一大串正圆的大粒珍珠,这一挂珍珠目测有二百多颗。 揭开另一块盖布,也是一大串珠子,但不是珍珠,他们都不认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颜色有点淡绿,有点半透明的感觉。 这时候要说最贵重的东西绝对不是黄金,而是珍珠,光是这一挂珍珠的价值就不是用铜钱能衡量得了的了,而另一挂不知名的宝石估计也不见得比珍珠便宜。 “哈哈哈哈……”突利失这个生日过的太愉快了,唐直说给他长面子真给他长面子啊。 突利失把珍珠拿在手里摩挲两下,毫不犹豫的缠到了脖子上,也不管美丑,反正值钱就好看。 另一串他虽然知道肯定名贵,但是他觉得他不认识的话,别人也不认识,都不认识再值钱也显不出来值钱,于是顺手就送给了大度设,显得他豪气。 大度设也不客气,伸手就接了过来,触手生凉,他也不认识,不过他相信这一定是稀世之珍,为了表示他很高兴,便也一圈圈的缠在了脖子上。 这两个女子对他们来说,就跟见到仙女了一样,大度设摩挲着胸前的珠子,满眼羡慕的问:“这两个汉家女子是什么人啊?” “哦,我的一个商人朋友在这儿住几天,这是他的女人。” “何不请他过来一起乐呵乐呵?” 突利失很不屑的摆摆手,说道:“他吃不了膻腥,喝不了酒,最怕见人,人多都不敢抬头。” 大度设闻言抚掌大笑,突利失的话,他是半个字都不信,就凭人家有这样的两个女人,必定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看那两个女人的脸以及一身的首饰,也知道小门小户养不起。 这一顿酒宴从白天喝到夜晚,酒喝多了,难免要上厕所,当然这里也没有固定的厕所。 要脸的就找个背人的地方,不那么要脸的话,只要不尿到帐篷上,基本上就没人揍你。 大度设喝得东倒西歪的出来找地儿放水,趁机走向一个头上勒着红色抹额的小兵。 大度设问那小兵:“那个汉人贵客住哪里?”小兵抬手一指:“就那边,那五个帐篷全是他的,他一般住中间。” “他来多久了?他在这儿都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是刚调过来的。”那小兵一拍脑门:“这个就是他给的,这两天我看他练兵来着。” 大度设心里多少有点数了,就知道他出身不会低,商人会帮人练兵吗?“你这个抹额挺好看,卖给我吧,怎么样?” “你找他要一个呗,他说过谁丢了都给补。”那小兵倒也不小气,说着把抹额解了下来,往大度设手里一塞:“送你了,我明天找他要吧。”bigétν “谢谢你了。”大度设转身往回走,顺手把抹额往怀里塞,一低头发现身上的珠子闪闪发光,他急忙摘下来细看,原来颗颗都是夜明珠! 大度设回头看向李承乾的帐篷,心里暗道这是个奇人,来历不小,一定要结交上他才行。 第647章 自我检讨的威力 交朋友这回事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容易,一个有意巴结,一个无心拒客,那还不容易狼狈为奸,呃不,情投意合。 拔灼大度设半夜从帐篷里爬出来,穿着一身普通小兵的衣服,脑袋上勒个红色的抹额,大大方方的提着个酒壶就朝李承乾的帐篷来了。 平常李承乾的帐篷一周是有流动的士兵看守的,今天考虑到拔灼大度设在这里。 曳莽突利失必须要加强防护,担心他人手不够,李承乾让自己的四个侍卫守着,没用突利失的兵。 拔灼大度设来到侍卫面前,特意举起酒壶,用突厥语说是奉突利失之命来给贵客送酒的。 那侍卫冷静的看着他,用标准的汉语说了句:“进去吧,大郎等你呢。” “呃?”拔灼大度设一下懵了,不是听不懂汉语,而是听懂了,那人居然在等我?他怎么知道我会来? 当然知道了,大度设有名的多疑,多疑的人见啥都好奇,那么晃眼的两个汉装女子,他要是一点心思不起,那就见了鬼了。 李承乾不方便主动去接触他,突利失那家伙智商不高,警惕性挺高,心眼相当的小,也许骨子里刻着自卑,总担心这个那个,没有他不怕的玩意儿。biqμgètν 李承乾就故意借着给突利失送生日礼物的机会,引起大度设的注意,诱惑他主动来找自己,这样才能牢牢的抓住主动权。 拔灼大度设走进帐篷,就看到一个风度翩翩的汉家少年,斜坐在兽皮上,他的面前铺着一张地图。 李承乾只淡淡的望了他一眼,便垂下眼帘,随意的指了一下前面的坐垫:“你再不来,我都要睡了,坐吧。” 拔灼大度设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人感觉到拘谨,好像手都不敢乱放,脚都不敢乱迈,眼神都不敢乱飘,甚至控制不住的有种纳头便拜的冲动。 他站在门口没动,再次抬眼望了望李承乾,呼吸都变得有点急促了。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怎么见他会是如此的害怕? 习惯性而恰如其分的动作、难以洞察的情绪、犀利而深邃的眼神以及适可而止的话语,这些都是久居上位者才会养成的素质,举手投足间就有种令人不敢仰望的威严。 当然,能够感知得到这些的也不是一般人,像曳莽突利失就觉得唐直这个人随和好说话,甚至觉得唐直身上少了些男子汉该有的霸气。 霸气,曳莽突利失的理解就是粗野的匪气,而李承乾身上的霸气,是那种温润儒雅中散发出来的王者之气。 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反正谈了很久,拔灼大度设是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摸回自己的帐篷的。 回去就倒头补觉,睡得跟头猪一样,以至于曳莽突利失都吃完了早饭,来找他他还睡得直流口水。 看他睡的这么没心没肺,曳莽突利失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防范他了,他也没有多聪明。 要说聪明,长安城皇宫的立政殿里有个聪明的,李泰就觉得自己挺聪明的,没事就照照镜子,看咱这小脑瓜,里面装的都是智慧。 “二哥!”李治撕心裂肺还带着哭腔的一声大喊,直接把李泰吓毛了,也顾不得照着镜子臭美了,转身就往外跑。 李治手里拿着一个纸卷,边走边抹眼泪,李泰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他面前,扶着他的肩膀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妞妞给整坏了。”李治把纸卷往上一举,李泰接过纸卷,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先安慰他:“没事的,不用怕。” 李泰轻轻的展开纸卷,见上面写着《秋日即目》,不由得数落他道:“怎么不收好?这能让妞妞碰吗?” 这张纸是御笔亲书的一首诗,这首诗还是李世民为怀念他“已故”的大儿子而写的,让妞妞给揉皱了,还撕掉了一块儿。 这事放在平常百姓家,就是一张纸的事,但是在皇家这就是掉脑袋的大罪,没保管好皇帝的器物,那就是大不敬。ъitv 当然没人敢把这么大的罪名扣到他们的头上,但一顿暴骂甚至一顿好打都是有可能的。 一张纸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有守好规矩,不守规矩就得受教训。 “我上学馆了,是兕子偷着拿出来的。”李治委屈的抽抽答答的掉眼泪,李泰叹了口气,哄他道:“没事,我去跟父皇说,他要是生气,就说我弄的。” “不能修上吗?”李治抬起头,仰望着二哥,小眼神怯生生的特别可怜,李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犯错就认错,掩盖错误是更大的错。” 李泰拉着李治的手往外走,边走边和他说话:“咱们先去承认错误,然后找人修补,修得上最好,修不上也没办法,就认罚呗,阿爷不会重罚的。” 李治微低着头,也没吭声,一路走着,很快来到了两仪殿门口,他一拉李泰,拿出就义的决心,说道:“就实话实说吧,不用你替我抗。” 看他明显是被吓坏了的模样,李泰笑嘻嘻的开启了嘲讽模式:“哟,胆子还变大了,什么时候这么有英雄气了呢?” “关键”李治吭哧瘪肚的来一句:“你那屁股再挨打就开花了。” 这一句话把李泰给噎得如刺哽喉,满满的那种无法形容的糟心的感觉,倒不是李治揭他短让他难受,而是这件事彻底根治了李泰好害羞的这个毛病。 话说他被老爹抽了的那天,李世民特意把高御医叫过去,当着几个老臣的面询问了一下伤情。 这倒也没什么,关键的关键是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李世民当众做了个检讨,把这事说得要多细有多细。 李泰都是在早朝上才知道,自己右边屁股肿起来有两指半高,有拇指肚那么大一块黑色淤血,有小鱼际那么大一条子发紫,左边屁股还有一片淤青。 李世民一直在说自己太冲动了,一时没管住情绪,把太子屁股给抽成那样,把自己心疼的瞪眼睛坐一宿,怎么都无法入睡,越想越心疼。 他苦口婆心的劝文武百官做事千万不要情绪化,否则一定会出现自己不想要的结果。 然而皇帝声情并茂的检讨,李泰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脑海里全是依据父皇的描述而产生的画面,如果谁把画架给他支好的话,他已经能画得出来了。 这个早朝上的,李泰差点死在金銮殿上,从那以后,李泰发现自己没那么容易脸红了,也没那么容易腼腆了,原来脸皮的厚度是可塑的。 李泰拉着李治笑呵呵的走进殿门:“没事,我有药,涂上两个时辰就好。” ps:此章是为"????? 第648章 格局决定事大小 “阿爷能不能再打人啊?”李治真的是怕了,原本他没这么怕阿爷,主要是阿爷也真的宠他们,从来不打他们。 自从看到李承乾被打的那么惨,他就有那么一点点知道害怕了,不过想想李承乾犯的错误有那么多、那么离谱,他还稍稍心安一点。 这次李泰就因为个犟嘴,还不是什么大事,根本也没犯错就挨打了,他当时世界观都崩了,原来阿爷说打人就打人。 看他吓得都哆嗦了,李泰蹲下来两只手摸着他的脸蛋一顿搓,笑嘻嘻的顶了顶他的额头。 “堂堂亲王因为一张纸吓这样?你看看如意公主,圣旨也敢裁,你怎么这么怂?” 李治一听这话,好像更憋屈了,他小胳膊乱抡的把李泰的手给打开,气呼呼的一边哭一边捶二哥:“你拿我跟那个傻娘们比,你也没拿我当人啊。” “呵呵呵”李泰笑着抓住他的小拳头:“放心啦,我保证阿爷不会打咱俩,咱俩也没犯错,怕什么?” 李治盯着李泰臂弯里的那卷纸,没有吭声,这明摆的事,赖得过去吗?ъitv 李泰轻声的说道:“你明明收好了,是兕子拿出来的,是妞妞弄坏的,对不对?” 李治点了点头,李泰又说道:“那把她俩供出去不就行了?咱是来告状的,怕啥?” “不行!”李治小鼻子一皱,眼泪淌成河了:“还是打我吧,不能打她俩。” “你是不是傻呀?”李泰从袖子里抽出一条丝绢,胡乱的擦了两下李治的脸:“阿爷能舍得打她俩吗?他舍不得打是他的事,跟咱没关系了,是不是?” “万一阿爷真打她俩呢?”李治感觉阿爷逮谁打谁,连两个当太子的哥哥都挨揍了,他们几个亲王还算得了什么? “怎么可能?阿爷是亲爹,他也不是疯了。” “有后娘就有后爹。”李治一想起满宫都是后娘,他“哇”的一下子就哭出了声,紧紧的抱着李泰不撒手,这世上就只剩下一个二哥还能保护他了。 李泰摸摸李治的头,又挠挠自己的头,他也是不明白了,自己挨了顿打,怎么把李治的安全感给打没了呢? “雉奴,当意料之外的事情出现的时候,第一点要做到什么?” 李治眨了眨眼,认真的回答:“冷静。” “嗯,那你冷静了吗?这件事本来不大,你至于这点事都扛不起来吗?” 李泰扶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柔声细语的问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发现纸破了的时候,你第一反应就是慌了?不知所措、越想越怕,对不对?” “对。”李治跟鸡啄米似的点头,他从学馆回来,一进书房就发现这张纸在桌子上扔着,过去一看就吓懵了。 他问小黄门子谁进了他的书房,小黄门子说兕子带着妞妞进来玩了,他就撒腿跑去找李泰了。 “所以真正令你恐惧和焦虑的一切事情都是不存在,都只是你的猜测和设想,你以为阿爷会很愤怒,你以为阿爷发脾气会打人,你以为这件事没有一个人挨揍就掀不过去,对吧?” 李治也不知道哪句话打动了他,反正听二哥说话,他就很自然的平静了下来,大脑还是有点跟不上,但情绪已经缓和了好多。 “雉奴,你记着刮风不一定下雨,下雨不一定下雹子,下雹子不一定就能砸着你,真被雹子砸了也不一定能死人。” 李泰用拇指擦干李治脸上的泪水,轻轻的对他说:“有些时候事情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毫无根据的胡思乱想。”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设想的都对,你设想的事情都会发生,起码眼下还没发生,对吧?灾难明天才会来,今天你就难过了,你是不是多难受一天?” “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这件事有没有你想的那么糟?你大可以进屋就告状,阿爷要是真舍得打兕子和妞妞,你再求情也不晚。” “你还可以进屋就撒娇,跟阿爷说你好喜欢这幅字,字被毁了,你都吃不下去饭了,让他再给你写一幅。” “或者你认真的检讨,好好的承认错误,如果你看管的更严一点,兕子就拿不到了,你知道自己有错就来认错,主动接受惩罚,阿爷也不会真的惩罚你,还会夸你的。” “最不济你总能躲在二哥身后吧,二哥替你扛过去,不就没事了吗?解决问题的方法永远有,只有笨蛋找不到路。” “雉奴,这世上没有真正的绝路,风险和机遇永远并存,绝境尚能逢生,你这一张纸的事,就至于天昏地暗了?” 说到这儿,李泰忽然笑了:“我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儿了,你的格局太小了,跟我来。”biqμgètν 李泰扯着李治的手,大步流星的走进了两仪殿,李世民坐在桌子后面,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李治被硬生生的扯着,也没办法给爹行礼,李泰也没搭理他爹,把李治给扯到桌子前面才撒开手。 “阿爷,你写的诗让妞妞给扯坏了。”李泰把纸卷随意的往桌子上一扔,然后拿起一支毛笔,使劲的蘸饱了墨。 李世民也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这是弄坏了我的诗,准备当面写一份还给我吗? 李世民伸手抽了一张白纸出来,刚要替太子爷铺好,转头发现李泰翻手倒过来一只茶盏,往里倒了多半杯的水,然后把毛笔放进去搅了搅。 这是在干什么?李世民和李治的眼睛都瞪圆了,李泰放下毛笔,端起茶盏递到李治眼前:“雉奴你看,这水能喝吗?” 李治傻了,什么水?这不就是一杯墨汁吗?李世民也愣眉愣眼的看着李泰,这是疯了吗? 李泰就端着茶盏,继续问:“我要是把这盏水倒进桶里,那桶水能喝吗?” 李治摇了摇头,肯定不能喝,那绝对是一桶黑水。 “我要是把盏水倒进井里,井水能喝吗?” 李治琢磨琢磨,没琢磨明白,他又摇了摇头,还嘟囔出两个字来:“不能。” 李世民微微一笑:“能,别说他那就是蘸了墨的水,就是三盏五盏纯墨汁倒井里,用不了半天,水也干净了。” “雉奴说的也没错,起码倒进去的当时不能喝。”李泰晃晃茶盏,又问道:“如果我把盏水倒进流淌的河里,水能喝吗?”ъitv “能。”李治当然知道河水一冲,这点墨汁的颜色马上就淡了。 “如果倒进湖里、海里呢?水会变黑吗?” “不会!”这点李治能肯定,就是倒进后花园的池塘里都不会把水弄黑的。 “好,你的心胸和眼界就是你的格局,如果你的格局是个杯子,这么点墨水就能让你的世界全是黑暗,如果你的格局是江河湖海,别说一盏墨汁,就是一桶又能奈你何?一百桶污水泼过来,也就是三个字,无所谓。” “事情是大还是小,不在于事情本身,而在于你的格局,懂了吗?” 李泰盯着李治,李治眼中有光也有迷茫,他还没有张嘴,一道声音飘进了耳朵。 “懂了,谢谢太子爷亲自过来给我上课,顺便把杯给我刷干净喽。” ps:这章是正常更新,上一章是为“????? 第649章 不好惹的小兕子 皇帝御用的杯子当然是名贵的,这可是正宗大唐帝国国产的,纯手工制作的白色瓷杯子,里面装的是纯正黑色墨汁半杯。 皇太子李泰面带虔诚的端着这半杯墨汁,听老爹说让他把杯子刷干净,立马挤出一脸贱兮兮的假笑,连讨好带撒娇的看着李世民开了口。 “阿爷,别说刷杯子,让我赔你个杯子都行,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个事?” “不能!”李世民都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斩钉截铁的回答了他。 李世民被他骗一回了,先答应他,结果他也不靠个谱,若不然也不能把李世民气到抽他。 这才没几天,他又来这套,还想让李世民先答应他,门都没有,李世民就一脸怒气的白了他一眼:“一样的当上一次叫没防备,上两次叫缺心眼。”ъitv “话不是这样说的,我觉得让自己后悔的事干一回叫没经验,干两回叫不长记性。”李泰半认真半调皮的笑问:“阿爷,你说对不?” “嗯。”李世民略一思索,这话怎么也挑不出毛病,就回答道:“对。” “嘿嘿”李泰一下子就高兴了,他笑嘻嘻的说道:“那阿爷你承不承认,上次我犯一点小错,你就打我,打完是不是后悔了?” 他说的这事,想否认也没有否认那条路,李世民都在朝堂上念“忏悔录”了,现在还怎么否认? 李世民有一种被狐狸给拐卖了的感觉,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就呆呆的望着他。 李泰知道自己等不来答案了,就自顾自的往下说:“那如果以后雉奴、兕子、妞妞也犯了小错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随便打他们了?” 李世民眉头微皱,半笑半不笑的看着李泰,搞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直接问道:“你到底想说啥?” 李泰放下茶杯,拿起那个纸卷,回头看一眼李治,发现他的小脸“唰”的一下绷了起来,明显的开始紧张了。 “雉奴没看管好,被兕子翻了出来,让妞妞给撕了,你说怎么办吧?” 李世民好像有点没听明白,就愣眉愣眼的看着李泰,撕了就撕了呗,还能怎么办?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李泰朝李治努了努了嘴,李世民这才注意到李治小拳头都攥紧了,一脸的严肃,跟准备要战场似的。 哦,李世民恍然大悟,原来雉奴是来告状的,这小子也够可怜的,上面有父兄压着,直不起来腰,下面有妹妹欺负着,抬不起头。 这两个公主虽然小,但确实是太霸道了,简直宠得都要上天了,自己对他们照看的少,李泰对李治管束的太严,对那姐妹俩宠的太过分。 李世民决定这回说啥也给李治撑一回腰,小儿子也不是后娘生的,凭什么活的跟个受气包似的? 那俩丫头一天比一天大了,也得给她们立立规矩了,让她们知道做错事是要承担责任的,不能随便欺负哥哥,哥哥的东西也不是随便就可以祸害的。 “我看看。”李世民一伸手,李泰赶紧把纸卷交到了李世民的手里,李世民展开随意的扫了一眼,然后故意板着脸“啪”的把纸往桌子上一拍。 “好大的胆子,简直无法无天。”李世民老脸一沉,当时喝令:“把她们俩给我叫过来。” 李治猛的一瞪眼,小眼睛溜圆的盯着李泰,李泰无奈的牵了一嘴角,然后扭过头去无奈的看着李世民,我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看我干什么?”李世民故意怒气冲冲的吼道:“今天说什么都得教训教训她俩。” 李泰撇撇嘴,叹了口气,这个爹没法整了,真是一点默契没有,他拉起战战兢兢的李治到一边坐好,就静静的看老爹怎么收场。 兕子和妞妞正无聊呢,忽然听说父皇叫她俩去两仪殿,可把她俩高兴坏了,蹦蹦跳跳的蹿进了院子,没等进屋就高一声低一声的嚷了起来。 李泰和李治对视一眼的工夫,兕子拉着妞妞扭扭答答的走了进来,她们俩走上前像模像样的福了一福:“见过阿爷。” “嗯。”李世民没给她们好脸色,她们也没看出来,妞妞晃着小脑袋到处乱看,兕子仰着小脑袋问道:“阿爷,你叫我们来,是有什么好玩的吗?” 李世民沉声问道:“你们是不是去三哥的书房了?” “嗯,去了。”兕子点了点头,又问道:“怎么了?” “明知道你三哥去学馆了,你们去他书房干什么?” “找东西。”兕子撅起小嘴,不太开心的说道:“没找着。” “你要找什么?” “就是阿爷写的字啊。”兕子抬手一指李治,气呼呼的说道:“他给藏起来了,不让我看。” 李治一听这话气坏了,他还想替她们俩扛事呢,结果兕子倒好,直接否认事实,一句没找着,不就等于说这张纸是李治撕坏的吗? 李治刚要急眼,李泰抬手按了他一下,李泰温和的看着兕子:“告诉二哥,你真的没找着吗?” “真的没找着。”兕子使劲的喊了一嗓子:“二哥你不相信我吗?” “二哥相信你。”李泰抬手指了一下桌子:“可是那个怎么解释呢?” “哪个?”兕子抻脖朝桌子上看,李世民拎起那张纸,抖擞着给兕子看被撕坏的那个角,问道:“这是谁撕的?” “我!”妞妞攥着小拳头使劲朝上一举,嗷的一嗓子,跟抢头功似的喊道:“我撕的!我撕的!” 妞妞激动的直跳,笑哈哈的等着表扬,李泰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他就微转头看着李世民,想看看他怎么处罚妞妞。 “是妞妞撕的吗?”李世民盯着兕子的眼睛,脸色很是阴沉,撕坏一张纸不算个事,撒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么小就不诚实,这要让她养成习惯,长大了品行不就完了吗? “是啊。”兕子很是不以为然,还质问李世民:“就撕一下,怎么了?” “我撕的!”妞妞以为兕子要抢她的功劳,她使劲推了兕子一把,嚷道:“不是你撕的,是我撕的!” 谁也没办法跟妞妞讲道理,妞妞还不到三岁,十句话能听懂三句半,但是兕子就不一样了,李世民很严肃的看着她。biqμgètν “你不是说你没找着吗?你没找着她怎么撕的?你们祸害东西本身就不对了,还敢撒谎?” 李世民这人成天笑呵呵的,就是因为他长的威武,自身就带着让人害怕的气质,他要是笑的浅了,别人都不敢说话,为了纳谏,他成天的陪笑脸。 这把他一严肃,语气也很不善,一般人早吓得大气不敢出了,兕子却不怕他,而且他这个态度令本公主很不高兴。 兕子就凤眼一立,一只小手掐着腰,一只小手指着那张纸,怒吼了起来:“我说我要找的是阿爷写的字,你看看那是你写的吗?是你写的吗?你就说我撒谎!” ps:给“南爵”加了一更,结果因为他名字有打不出来的字符,被屏蔽了两次,愣是说不出来,给南爵气的改了名字。声明第646章是为坚持活跃书友群气氛的“ister.r”加更。 第650章 谁还没点心事呢 “啊?”兕子一句话,说得李泰和李治双双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双双冲到阿爷身边,三个人顿时都瞪圆了眼睛,仔细的看那张被弄得又皱又裂口子的纸。 “果然不是朕写的。”李世民压根也没细看,就随便扫了一眼,这一细看果然不是自己写的,这笔法太稚嫩了,有好多个字明显一个笔划都是两笔写的。 “我我我”李泰稍一认真也看出来了,这绝对不是父皇所书,字就不用说了,排版都不够整齐。 李泰也只是扫了一眼就信了,他扭头看向李治,欣喜又惊讶的说道:“你现在临阿爷的字,都这么像了吗?” 李治小嘴张得能塞进去个鸡蛋,他看二哥一眼,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写的。” “不是你写的?”李泰惊讶的都要吃人了,不是他还有谁会临飞白书,并且落到兕子手里? 李泰回头看一眼,见小兕子双手环胸,骄傲的冷哼一声,小脖子歪的跟个歪脖树似的。 李泰走到兕子面前,慢慢的蹲下来,笑呵呵的看着她,刚要张嘴说话,妞妞迅速的挤过来,使劲往二哥身上爬。 李泰只好搂着妞妞,问兕子:“告诉二哥,这是谁给你写的?” “我自己写的!”兕子晃着小脑袋等着李泰夸她。 李泰脑袋直发懵,据他前世的记忆,知道兕子长大以后飞白书写的特别好,几乎可以乱真,但是现在她还太小啊。 李泰感觉很是不可思议,他继续轻声的问道:“那上面的字你都认识吗?” “嗯。”兕子犹豫了一下,有点底气不足的回答道:“也有认识的。” 也有认识的?就是多数都不认识呗?不认识也能写得出来?李泰轻轻把不老实的妞妞抱了起来,扯出一丝僵硬的微笑,夸了兕子一句:“你也太厉害了。” 兕子最开心的事就是被二哥夸,得到二哥的肯定和赞扬那就是最高级别奖赏,李泰竖一下大拇指把兕子高兴的直转圈圈。 李世民看看这刚铺好还没人用的白纸,对兕子说道:“别转了,你过来,当面写一个让阿爷看看。” 兕子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得照着阿爷的字写啊,你先写一个给我看看。” 飞白书就李世民写的最好,李治就别指望了,刚能写工整,啥体也没成型,李泰擅长草书和隶书,这白飞书肯定是没法代劳了。 李世民也没想让谁代劳,他提起笔蘸饱墨,刷刷就开写,生怕写别的东西,兕子临不好,就把这个《秋日即目》又写了一遍。 这学习的大好机会,兕子可不能错过,她就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看着,看得极其认真。 李世民写完了,兕子开始照着写,李泰给她搬了把椅子放在桌角,她坐下根本够不着,她蹲在椅子上开写。 姿势奇特也就罢了,这字写的只能看结果,不能看过程,几乎每一笔的下笔和行笔都超乎你的想像。ъitv 兕子就是把李世民的字当成了画,照着往下画,简简单单的一横一竖组成的“十”字,她从中间起笔写一个短横,然后向下折,再从中间起笔写一个短竖向右折。 你别管人家的过程有多曲折,结果确实跟李世民写的有七分相似,若不是写的足够好,李治也不会当成是老爹的真迹。 李世民和李泰虽然没细看,但要是随便换个跟兕子同龄的孩子写的,他俩也不会这么轻易的被糊弄过去。 该说不说的,你别管人家是写出来的还是画出来,兕子模仿的就是像,十分的逼真,如果不是有真迹对着比,随便一晃可以骗过许多人。 李世民目瞪口呆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李泰也瞠目结舌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的这份震惊。 李泰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一直不知道什么叫天赋,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李世民左一眼右一眼的看着,自己和兕子刚刚写出来的两份《秋日即目》,他高兴的敲打着兕子写的那份,激动的赞不绝口。 “这居然是一个不认字的孩子写出来的,多么难以置信?” 李世民抬起头,笑哈哈的对着陈文喊道:“快宣他们进宫。” “是。”陈文都不问具体宣谁了,这个套路都玩烂了,李世民就是个炫儿狂魔。 只要有点值得炫的,立马就召这群人进宫来,他们也不用做什么,就跟着秀个惊讶,鼓个掌什么的就行。 陈文走出屋门,对一个小黄门子说道:“把在京的五品以上,今天不坐衙的官员全宣进宫来。” 很快官员们陆陆续续的就来到了两仪殿,李世民兴奋的把刚才的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几张纸让大伙传着看。 光看不行,还逼着问你“像不像?”炫耀儿女这回事,李世民是一点不需要别人帮忙,自己就能说得天花乱坠。 他自己秀的很嗨,完全不管别人是什么感受,反正我的女儿就这么优秀,你们嫉妒也没用。 李泰和李治就跟两个木偶似的坐在最前面,全都在沉默中走了神。 李泰真的不知道兕子的飞白书已经写的这么好了,虽然她写的不得法,但是却有神韵。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在一个屋檐下的小兕子有这样的才华,自己都没有发现。 那天底下得有多少才子、俊士被埋没得无影无形? 如果不给人才一个出路,那么对人才个人来说,他或许只是没有一份好前程,未必就饿死,但是对于大唐来说,少一个能臣,少一个良将,那是多大的损失? 科举制必须要推行下去,可是科举制能捞出来的都是已经成才的才子,如果是像兕子一样,只有天赋还没有成才的呢? 没有人挖掘出这种有天赋的人,或许一个人才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了,这该怎么办?怎么能让有天赋的人得到培养,为大唐发挥所长? 学校!李泰的脑海里一下蹦出了学校两个字,现在只有洛阳和长安有学馆,一共就三个学馆,还都是贵族学馆,除了皇亲国戚之子就是高官贵胄之子。 要办民学,州学、县学、乡学,层层开办下去,没有一个完善的教育系统,只有一个考试系统,那是选拔人才吗?选个三回两回不就没有人才可选了吗? 坐在他身边的李治感觉脸上直发烧,虽然没有人指责他一个字,但是他就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兕子的字都写的这么好了,他的字才刚刚起步,写的稍微工整一点就沾沾自喜,自己是不是太差劲了? 李治难过的一撩眼皮,恰当看到一个人温和的对自己笑着,李治的小眼睛当时冒出光来。 ps:此章是为“梦里盛唐”加更,感谢他写的青雀大婚番外篇,写的很好,有喜欢的可以去书圈看,加精了。 第651章 为天下英才谋路 平常李世民炫儿召进宫的都是他那群老兄弟,今天有一个特殊人物,那就是他的亲儿子,坐镇府衙的吴王李恪。 李恪今天歇衙,也属于是五品以上在家中休息的京官,就一并被宣进了宫。他还以为有什么正事要商议,没想到就是老爹要夸夸小兕子。 这种事他觉得多少有点无聊,就很闲的坐着,恰好他的位置就在李治的对面,他就冲李治微微的笑着。 李治看到他,忽然想起他曾经教过自己写“木”字,到现在自己写的最好看的字,依然还是“木”字。 “三皇兄”李治起身走到李恪面前,笑着问道:“你今天有事吗?” “我没有什么事,你有事就说吧。”李恪有什么事?有事就不会被宣进宫了,他唯一的事,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去看看娘。 “你没事就好,我找你有事,跟我来。”李治抬腿就走了,李恪站起来冲李世民行了一礼,然后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李治跟他也没必要拐弯抹角,出了门就直截了当的说道:“三皇兄,你能教我写字吗?” 李恪一听就明白了,看来这是被小兕子给刺激着了,他笑道:“没问题啊,你想学谁的字?” 学谁的字?李治心里还真的没有概念,他挠了挠头,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学谁的字?” 李恪轻轻一笑:“你现在的字还没有体,想学谁的字都来得及,我也不知道你喜欢谁的字,不过我要是你的话,我绝对学二王。” “为什么?”李治不在乎学谁的字,就想把字写好:“是二王的字最好看吗?” 李恪真的被他给逗笑了,好不好看这回事太主观了,谁能说得准哪个字体是最好看的?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哪个流派都有自己的特点,不能说谁的字最好看,只能说写好了的话,哪个流派都好看。” 李治是想向他讨个主意的,结果他这几句话生生把李治给说懵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学谁的字,都学不好吗?还是你觉得二王的字最好学?” 李治现在正是心里最自卑的时候,不管别人说什么,他第一反应都是怀疑别人的出发点,是因为看不起他。 李恪只好跟他解释,说道:“二王的字可不好学,而且你这么聪明,怎么会认为自己学什么都学不好呢?我恰恰是觉得你学谁的字都能学好,才建议你学二王的,因为这个可以说是最难的。” “啊?你给我挑个最难的?那我能行吗?”李治一下子就有了畏难情绪,有点不敢迈步的感觉。 “放心吧,你肯定能行。”李恪边走边对跟他讲:“阿爷最喜欢的就是王羲之的字。” 李恪低头看看李治一脸的愁云密布,他笑道:“你看兕子这么小,也没人教,她都行,你差哪儿呢?”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何况这个榜样是自己的妹妹?李治怎么甘心连兕子都不如?他坚定的点了一下头,连走路都有力气了。 两仪殿里人们热热闹闹的赞扬着兕子的作品,一时间屋子里沸反盈天的,好半天才稍稍平静下来一点。 李世民美的嘴都闭不上了,他眼睛都笑弯了的看着兕子,美滋滋的问道:“兕子,你这字是谁教的?” 兕子字写的这么好都没有人知道,很显然这就是天赋,李世民就想显摆一下。 你们看看我女儿,天生这么优秀,不需要人教,不需要刻苦,光凭基因就是如此强大。 兕子也美的不行,被这一大屋子的人夸,第一次尝到飘飘然是什么滋味,感觉都要飘到天上去了。 忽然被问字是谁教的,兕子笑呵呵的一指正在发呆的李泰:“二哥教的。”biqμgètν “嗯?”李世民扭头看向李泰,原来是他教的,他居然还在老子面前秀惊讶,这小子也不老实啊。 李泰还在发呆,也没听到谁说了什么,李世民又继续问兕子:“你二哥怎么教的?” “二哥说写字就是眼到、心到、手到,盯着看就行。”兕子特别的开心,她指着阿爷写的字,跟个小教书先生似的开了口。 “先睁着眼睛看,把形状和位置记住,然后闭上眼睛看,看不到就睁开眼睛看,什么时候闭着眼睛和睁着眼睛能看到一模一样的字了,再动手写。” 这个道理几乎所有的读书人都知道,但是能把这个道理讲进小孩子心里的少之又少,哪个小孩子听你说这个,不是左耳进右耳出? 能把道理给小孩子讲透并且让小孩子信服是真的牛,一万个大儒也未必有一个人能做到。 而能真的践行这个道理,真的做到的小孩子,那是更加的牛,一百万个小孩子,也不见得出一个这样的人才。 兕子这一句话令人唏嘘不已,甚至好几个大儒直呼汗颜,这把李世民舒服的,原本只想炫一个公主,没想到顺手多炫了一个太子。 这把大臣们忙的,原本只需要夸一个公主,这还得多夸一个太子。公主很配合,高兴的转圈圈,太子很麻木,谁说啥都听不见。ъitv 李世民感觉有点不对劲,走到李泰身边,轻轻的唤了一声:“青雀?” “嗯?”李泰回过神来,见父皇都快贴自己脸上了,吓得一激灵,手摸着胸口缓了缓,赶紧低眉顺目的坐好:“阿爷,我走神了,有什么事吗?” “就问问你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哦。”李泰稳了稳心神,站起来说道:“七步之内必有芳草,十屋之中必有俊士。兕子之才,尚不能微察,天下之才,未察之广也。我在想如何能给天下英才谋一个出路,以免明珠蒙尘终为憾事。” “呃”李世民还以为他在想什么闲事,没想到他在琢磨正经事,于是缓缓的点了点头,问道:“那你想出什么法子来了?” “推行科举取士,多设科目,给各方面的人才,都搭建一个挥洒才华的舞台,另外科举应当每年开科,以免人才遗漏。” 李世民“嗯”了一声,然后环视一圈,说道:“朕以为太子所言甚是,众卿有何见解?” 皇帝都给开好头了,你们顺着我的意思说就行了。奈何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心想事成,总有些事会出现事与愿违的结果。 你大力推行科举,不是要把世家给搞垮的意思吗?那谁能同意?于是乎唇枪舌剑都对准了太子,因为不敢对准皇上。 “太子所虑甚佳,只是方法有些失当。”又是那个给事中崔仁师跳了出来,这次他的态度好了很多,不像上次在朝堂上针对李恪时那么尖锐。 第652章 拟作一篇昔昔盐 崔仁师先冲着太子一个深揖,然后态度非常谦卑的开口说了一大段话。 “年年开科太过频繁了,浪费人力物力不说,也真的是没有必要,是人才当年便可考上,不是人才也需要时间学习,臣以为三年一科更为合理。” “科目繁多也没有益处,我们只需要能治国的贤才,并不需要五行八作的人,都站到朝堂上来。” “科举之道实在有百害而无一益,前隋之灭亡与此不无关系,前车之鉴不可忘,太子诚然好心,可天下有才有志之士尽在豪门,纵开科举也当以谱牒为凭入科场。” “古往今来书香门第尽是簪缨之族,豪门十子尚难求一贵,庶族寒门何来贵子?” 崔仁师知道说服李泰不易,他也真是卖上了力气。 “太子生长于林木丛中,便以为天下尽是佳木,殊不知百姓如草,难以为材。纵没落贵族,也早已只知衣食计,不复家国谋。” “嗯,嗯嗯。”李泰就一直点头,不做一字辩驳,因为他知道现在跟他们吵得多激烈都没有用,自己还有没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出来,不用急着先把矛盾激化。 李泰笑呵呵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他还鼓励别人发言,只有多听才能知道他们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知己知彼总没有坏处。 推行科举是大事不是急事,要慎重要缓行,李泰知道先铺平垫稳再走路,倒是他们见李泰这个态度,他们自己说着说着就不说了。 “玄成,你以为如何?”李世民直接把问题抛给了魏征,魏征还没有开口,屋子里就静了下来,都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魏征与世家的关系也是千丝万缕,当然细算起来皇室也是关陇贵族出身,也是五姓之一的世家代表。 “太子主张甚有道理,推行科举确是招贤纳士之道,然而科举不能成为入仕为官的唯一途径,它只能是辅路不能是主路。” 所有人都人心惶惶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害怕推行了科举制之后,彻底的废除察举制,那世家大族肯定宁可造反也不能同意。 察举制可以把举荐官员这回事,牢牢的掌控在有数的几个世家大族的手里,这也是皇室为什么坚决要推行科举选才的原因。 现在要是硬来的话,你这边直接废除察举制,那下面肯定直接造反,马上全国各地就又是烽烟四起的状况了,刚统一了没到三十年的国家将再一次四分五裂。 世家是拥有颠覆王朝的力量的,前隋就是得罪了世家,世家决定要换个当家人,李唐才趁机得到了天下。 这时候真的硬来的话,江山真的会倒吗?不一定,但江山真的会乱。所以不是不敢硬来,而是没有硬来的必要。 科举这条路,现在还能确定说它是一条路,只是前隋给踩出来的一道痕迹而已。 魏征的意思是先把它踩实,让它成为一条路,哪怕是小路,走着走着也许就走出一条通天大道。 李泰真的没想过两条路并行,他想到的就是一步到位,现在几经碰撞,他也知道难度有多大了,想想魏征的说法,似乎真的是更为实际一些。 李泰没有说什么,就一直是一边“嗯”着,一边点头,他主要就是想听,不想说。 李世民又看向了房玄龄:“乔松,你怎么看呢?” 房玄龄本人就是进士出身,他娶妻又是范阳卢氏,如今他的女儿又要嫁给太子,很多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他身上,都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态度。 “臣以为多开些科目没什么,但不能所有的科目都入仕,取仕要设定哪几科必须过关。” 房玄龄也不知道李泰想列多少科目,但科目若多了起来,就必须得分个主次才行。 “以谱牒为凭入科场,显然不公,但所有人都可以入科场,也不甚妥当,有些地方路途遥远,也没什么人才,何必瞎折腾?就划定几个地域必须参加科举即可。” 李泰一听这话,眉头便皱了起来,我要开科举就是给全天下的读书人,开出一条功名之路,你划定几个区域? 住在京城的可以参加,住在偏远地区就不可以参加,那叫公平吗?而且这个区域一划,必然是把世家贵族所在的地方全划进去了,穷人区就别指望了。 这样的话,那科举的意义何在呢?这跟拿谱牒入科场几乎是一个意思,只是看起来貌似公平了一丢丢,其实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李泰心里不赞同,嘴上没有说一个字的反对,依旧是“嗯嗯”的点着头。他发现附和魏征和房玄龄的人偏多,看来他们说的方法更易行。 不过他们的说法,李泰总觉得不够满意,这不就是一种妥协吗?李泰当然不愿意做出这么大的让步,不过他没吭声。 没什么其他的事,李世民就让大家先散了,只留下了魏征和房玄龄。李泰感觉很高兴,这回可以畅所欲言的好好讨论一番了。 李泰还没有开口说话,房玄龄就笑吟吟的问道:“太子殿下套过马吗?” 李泰摇了摇头,诚实的回答道:“没有。” “套马的套子必须要松,松到让马觉得这套子对它而言毫无作用,甚至松到让马看不到套子在哪儿,套上以后才慢慢收紧,而不是一开始就把一个尺寸合适的套子硬往马脖子上套。” 李泰点了点头,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这个道理容易懂,这不就是温水煮青蛙嘛。 “我懂了,先划出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准考地域,尽量少甚至不录用非世家人才,先让科举选拔人才成为制度,然后再逐步扩大准考地域,增加庶族的录取率,庶族进士多起来,站稳了脚,那时便可以彻底取消察举制了。” “太子果然机敏过人。”魏征满意的点了点头,很是羡慕的看了房玄龄一眼,又对李泰说道。 “你的主张很好,但是举国上下若只有你一个人是对的,切记不要坚持正确的路,要跟着潮流走,并且适当的引导潮流走,要拐大弯,不要拐急弯。” “哦”李泰顿时豁然开朗,急忙拱手一揖:“多谢魏公指教。” 聊了一会儿,魏征和房玄龄也走了,李泰回到东宫,就接到了一封信,拆开一看是房遗月写的一首乐府诗《昔昔盐》。 不复垂柳绿,落霞与天齐。秋水逐波涨,桃李下成蹊。 今朝国公女,他日太子妻。眉间多心事,待嫁倚空闺。 俄尔忽轻笑,金丝雀鸟啼。群星皆渐隐,一月偏流低。 楼头千里雁,枕上五更鸡。不觉风带雨,吹落燕梁泥。 秋冬又春夏,南北复东西。从君于归后,鞍鞯伴马蹄。 第653章 金殿又见大猴子 一首《昔昔盐》让李泰唏嘘了半个晚上,房遗月的《昔昔盐》没什么具体的内容,就是写了一腔的相思之情而已。 李泰感慨的是薛道衡的《昔昔盐》,他最近一直在看《隋史》,里面记录了这段往事,隋炀帝自身才华横溢、喜好诗赋,于是下令让大臣们在金殿上写诗。 所有的人都知道皇帝是个才华盖世又嫉贤妒能的人,没有人认真写,全都应付了事,写的要多没水平就多没水平,唯有薛道衡一人把皇命当圣旨对待了。 一首《昔昔盐》交上去,隋炀帝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就一直苦思冥想,非要写一首比它好的,结果用尽千般心、唯叹一声哀,终是写不出来。 后来薛道衡多次进谏被贬,仍然痴心不改,七十多岁被人诬陷,他以为皇帝一定会还他清白,他一个劲的催人家快点审,快点结案我好回家过年。 万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皇帝的赐死诏书,他甚至不相信诏书是真的,皇帝还巴巴的跑过来,问他一句:“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 薛道衡一死,海内齐冤,隋末之乱也逐渐拉开了序幕。他的儿子薛收在房玄龄的推荐下,做了天策府的记事参军,后来也死在了任上。 李泰画二十四功臣图的时候,李世民还要求把薛收也给画上去,奈何薛收死于武德七年,那会儿李泰才四岁,一丁点关于薛收的记忆也没有,他实在画不出来。 李世民遗憾的说了句:“薛收遂成故人,恨不早图其像。”又对房玄龄说:“薛收若在,当以中书令处之。” 中书令是可以跟房玄龄并肩的宰相之一了,可见李世民对薛收的器重。 李泰捧着书信在屋里走来走去,想起这一段往事就不住的摇头叹气,既为薛道衡这个耿直还有点天真的老头惋惜,又为隋炀帝的心胸狭隘感到遗憾。 隋炀帝不是没有才华,相反他比绝大多数人的才情都要高,他也不是没有远见,他看问题之远穿越千年。 他手下能臣悍将不可谓不多,他要是不那么自傲,要是稍微有点容人之量,何至于把江山祸害没了? 性格决定命运,皇帝的性格决定国家的命运。隋炀帝那个极端的性格,他创下的功绩不亚于秦皇汉武,他积下的罪孽也不低于商纣夏桀。 “二郎”云海实在看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这个房小姐的信里写了什么,太子愁的连觉都不睡了,他只好过来劝劝:“夜深了,明天还要上朝呢。”ъitv “嗯”李泰放下书信,轻轻的叹了口气:“把烛台移过来。”李泰说着伸手拿起一支毛笔,看砚台里的墨干了,便又去拿砚滴。 云海抢先拿起砚滴,面露为难之色的劝道:“二郎,明日再给房小姐回书吧。” “我不是给她回书。”李泰见云海一脸的焦急,便轻轻一笑,放下了笔:“好吧,不写了,我是心里有点感慨想要写出来,不如我说给你听吧。” 云海看他这个状态确实是不困,也不能不让他说话,便点头笑道:“你说,我听着就是。” 李泰就从《昔昔盐》开始给他讲起了薛道衡的事情,讲完以后笑呵呵的说了句:“什么体不好写,她偏写这个乐府,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你说她是不是也感怀这段故事?” 云海微低着头,轻声的说道:“我也不懂什么,你说前隋的皇帝有才华,我就觉得二郎是最有才华的人。” 李泰撩起眼皮盯着云海愣了好一会儿,隋炀帝有才,他自恃才高、目空一切,谁都瞧不起,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遇到真比他强的,他就嫉恨交加非迫害至死不可。 云海说自己就是最有才华的人,这不就是在提醒自己,有才是好事,恃才自傲很危险么? 隋炀帝那么有才能,下场却是那么的悲惨,这不就是个活生生、血淋淋的教训么? 李泰再次拿起那封信,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他一拍额头,终于明白房遗月为什么要写《昔昔盐》了。 就算她喜欢写乐府,乐府里可写的也有的是,偏选一首人人尽知的作死之作来模仿?这分明就是有意的提醒,在抒情的同时还顺手敲打李泰不要忘记历史。 “这小妞子,原来她意在提醒我要谦卑为上,不要做嫉贤妒能的人。”李泰哈哈的傻笑了一气,然后直接滚去睡觉了。 第二清晨,李泰比往常起的还要早很多,他早早起来奋笔疾书,先给房遗月写了回信,后把自己昨天晚上的那点感悟形成文字。 写完以后,李泰一边更衣一边吩咐云海:“把信送到梁国公府,那些送到甘露殿。” 李世民最近也在看《隋史》,每天都和李泰讨论这些,一边总结前人成功的经验,一边吸收前人失败的教训。 李泰早饭也没来得及吃,他走出房门看向偏殿的窗户,见到一个小小的人影正临窗写字,于是问道:“晋王早上吃饭了没有?” 云海无奈的回道:“就对付个馍馍,还是看着大字吃的。” 一听这话李泰轻轻的笑了:“臭小子还挺有志气。”他这明显是昨天被兕子给刺激到了。bigétν 李泰过去喊他听政,他扭头喊道:“二哥,你来看!” 李泰慢慢的走过去,看他写了好多篇的大字,都是相同的“永”字,每一笔都写的很认真,从一张纸上的头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就能看出进步来。 李治翻出他昨天写的第一个“永”字,和今天写的最后一个“永”字,简直有天差地别之感。 “嗯,哪个长史教你写的?进步真快。” “三皇兄教我的。” “很好,书法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得出来的,会写一个字不算会写字,唯有坚持才能胜利。” 李泰说着提起笔,一连写下八个“永”字,八个字竟然是八种字体,李泰放下笔,轻轻的摇了摇头:“还是需要练,我退步了好多。” 李治看得眼睛都直了,就这还是退步了? 他惊诧莫明的望着李泰,李泰耸了耸肩膀:“真的是退步了,铅笔用的太多了,一味追求速度,质量就下来了。” 有一得必有一失,李泰也不在乎书法水平高不高,能写得工工整整就行了,他拉着李治走到大兴殿,在偏殿跟李世民打个招呼就往前殿走。 刚一进大殿,就见长孙无忌站在太子的椅子后面,李泰微微一愣,随即换上惊喜的笑容,迈开大步朝前走。 李治跟在后面没有注意,二哥突然加快了,他一抬头,顺嘴喊出三个字:“大猴子!” 第654章 贵客盈门的日子 李治这一嗓子喊的,走在他前面的李泰连腿都感觉到尴尬了,顿时都不知道抬起来的腿应该怎么放下了。 李泰回头使劲的瞪了李治一眼,李治就冲他做了个鬼脸,谁还没有个情不自禁的时候? 他们俩走过去,朝长孙无忌恭恭敬敬的一揖:“见过舅父。” “好,这朝堂上不必讲家礼,该我拜你们才是。” 长孙无忌话是这样说的,人却没有拜他们一下的意思,他就笑呵呵的看着李治问道:“什么大猴子呀?金殿上也大呼小叫的。” 李治嘿嘿的傻笑一声,然后抬起头仰望着二哥,李泰就从容的一笑:“他走路不老实,一蹿一跳的,我说他小猴子,他就说我大猴子,调皮得很。” 李治得意洋洋的晃晃小脑袋,跑回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去了。李泰微笑着问道:“舅父什么时候到京的?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出城迎接。” “公事接我也就罢了,私事哪用得着接?”长孙无忌满面笑容的看着李泰说道:“我是为我外甥的婚事回来的,准备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也没准备什么。” “我进宫时,见承天门那里乱糟糟的,还有什么需要修整的地方没完工吗?” “这个说来话长,咱们下朝再说吧。” 早朝即将开始,李泰赶紧转过身来站好,李治也蹦了起来,李世民带着齐公公走进人们的视线中。 随着齐公公的一声高喝,早朝正式开始。 第一个站出来奏事的,还是远道而来的吐蕃大相禄东赞,他也没有第二个要求,就是想议议和亲的事。 禄东赞来到长安的时间也不短了,这皇帝接聘礼挺痛快的,一点劲没费,到这儿就交上去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直也不谈和亲的事。 这一次呢?这一次也一样,一点都不意外,李世民一句:“太子大婚将近,和亲的事先放一放。”就又把他的事往后拖了一段距离,并且他还接收到一个信号,那就是该随礼份子了。 禄东赞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悄悄的退下了,他偷偷的瞄了太子一眼,倒是个送礼的好机会,巴结一下太子,对和亲的事肯定有好处。 他在长安的这段时间也看明白了,大唐的皇帝是真宠太子,太子提什么事都顺利通过,早点走太子的门路,现在估计都带着公主往回走了。 禄东赞没事就望着西边,一想到松赞干布急着想娶大唐公主,他就更加的焦急万分。 吐蕃的大相替吐蕃的赞普着急,这事说起来倒是合情合理,可是吐谷浑的丞相也替吐蕃的赞普着急,是不是有点不太好理解了?ъitv 吐谷浑的乌地也拔勤豆可汗慕容诺曷钵,被封为了河源郡王,上次来长安纳贡时,他的老婆也被赐了李姓,还被封为了弘化公主。 正是因为吐谷浑娶到了大唐公主以及薛延陀跟大唐订了亲,这两件事刺激到了松赞干布,松赞干布才派禄东赞带着聘礼选赴长安,无论如何都要弄个,呃不,娶个大唐公主。 松赞干布想要娶个大唐公主的心情,被他宣传的几乎整个天下都知道了,无论吐蕃还是大唐还周边部族。 俗话说不想当皇帝的丞相不是好丞相,吐谷浑老可汗去世之后,国内本就动荡不安,是大唐出兵帮助稳定了局势,把慕容诺曷钵扶到了王位之上,封他为新的可汗。 但是大唐并没有在吐谷浑驻兵,毕竟它只是个附属国,尽管后来把它划为了大唐的一个郡,也没有派人过去看着他。 李世民对吐谷浑很放心,毕竟它实在是弱小得很,哪怕它造反也能轻松镇压,何必盯着它呢? 吐谷浑的这个新可汗慕容诺曷钵,一直都很弱势,不只面对大唐弱势,面对他的臣子也弱势。 弱到他的丞相宣王都嫌他当傀儡碍事了,不如把他干掉,一步到位自己上去多省心。 按吐谷浑的风俗,可汗和王后每年都要举行一次祭山活动,丞相宣王就跟人密谋趁此机会劫掠慕容诺曷钵和弘化公主,把他们给吐蕃送去。 吐蕃的松赞干布得到弘化公主一定高兴,肯定会支持他成为吐谷浑新的可汗,到时候他就宣布脱离大唐,彻底投靠吐蕃。 密谋这个事,宣王谋的挺好,计策啥的挺周全,就是密的不好,一不小心走漏风声了。 慕容诺曷钵也的确够弱,这个事他都知道了,居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宣王,竟然吓得只带几个亲兵,和弘化公主连夜逃往了鄯善州。 鄯善原本也是个国,跟吐谷浑一样是大唐的附属国,后来也和吐谷浑一样彻底成为了大唐的版图,成了一个州。bigétν 鄯善州刺史杜凤举正大摆宴席招待贵客呢,忽然这一皇一后从天而降。 虽然吐谷浑弱,但是人家夫妻的名头响亮,赶紧动乐相迎,出门一看这灰头土脸的,难道是亡国了? 慕容诺曷钵是来投奔鄯善的,却不认识鄯善州的刺史,反倒认识他身边的那位贵客,只是不十分敢认,就直勾勾的盯着人家。 杜凤举一看他的眼神,便问道:“你莫不是与明威将军相识么?” “在长安见过,只知他是太子身边的红人。”慕容诺曷钵冲着陆清点了点头,陆清笑道:“我也是路过这里,真是有缘,咱们进里面说吧。” 大门口也不是聊天的所在,大家走进院中,杜凤举说道:“二位风尘仆仆,就先去沐浴更衣吧,某重整宴席,稍后咱们再畅饮。” 慕容诺曷钵也没什么主意,到了这里,人家怎么安排,他就准备怎么听话。 陆清上前拦了一下,说道:“且慢,他们来的如此紧急必有大事,还是先说事再更衣饮宴不迟。” 慕容诺曷钵闻言,赶紧把他的情况说了一遍,杜凤举一听他们是逃难来到这里的,心里很是同情。 他说道:“你们只管住在这里,那贼子敢追到鄯善州撒野,某定教他尸骨无存。” 慕容诺曷钵和弘化公主见鄯善州刺史如此仗义,没有直接赶他们走,而是肯收留他们,他们感激得双双拜谢。 “我们即刻修书送往长安,但愿唐军早到,我二人复国之日,必不忘杜刺史大恩。” 陆清脸拉得老长,重重的叹了口气:“杜刺史,你留他们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他们难道是找不到一个安全的客栈,才来投奔你的吗?既然吐谷浑逆臣叛乱,理该出兵平叛才是。” 慕容诺曷钵以为杜凤举说收留他们,就是不同意出兵的意思,他就连提也没敢提,听陆清这么一说,他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的盯着杜凤举。 ps:这是今天的第三章,是为“月寒寒寒”加更,感谢“月寒寒寒”一直坚持不懈的支持!至此本月加更完毕。 第655章 明威将军回长安 杜凤举也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他也同情慕容诺曷钵和弘化公主的遭遇,奈何他是官身,他一举一动得听从上级安排。 上面没有命令,他哪敢随便带着兵就冲到别的州郡大开杀戒?皇帝给你兵权,是让你镇守一方的,不是让你行侠仗义的。 兵不可能随便乱动,调兵得有兵符,杜凤举有实力帮助吐谷浑平叛,但是没权力擅自管吐谷浑的闲事。 杜凤举把自己的为难之处一讲,慕容诺曷钵夫妇也表示理解,这个事的确没有逼着杜刺史出兵的道理。 看来他们能有个暂时安全的栖息之地,就算是很幸运的事了,别的就不要多想了,还是寄希望于皇帝吧,但愿皇帝没有抛弃他们的想法。 陆清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把地图铺到地上,问道:“你们打算在哪里祭山?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慕容诺曷钵赶紧把具体的位置指给陆清,把情况介绍的尽可能清楚详细一些。bigétν “他们有多少人马?” “有万余骑。” “嗯,你们就安心留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陆清把地图一卷,塞进怀里,对杜凤举说道:“坚守鄯善州,不要让一个贼兵逃进城,这你能做到吧?” “能!”杜凤举极其坚定的一拍胸脯:“这是我职责所在,毫无问题。” “我去收拾他们,用不上三天就会有消息传过来的。” 陆清笑呵呵的拍了拍杜凤举的肩膀:“好消息自然是好,若是坏消息,替我往东宫传个话,就说陆清去西域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这,好。”杜凤举才认识陆清不到三天,两个人挺投脾气的,突然之间他就要一个人去吐谷浑平叛,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又不敢调兵给他。 “陆将军,你手下有多少人马?”杜凤举知道陆清的人都散在城里,没有到刺史府来打扰他。 陆清边走边挥了挥手,只留他们一个背影,和一道声音:“百二十骑。” “他说啥?”慕容诺曷钵直接怀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一百二十骑兵就想对抗一万多骑兵?作死也不是这么个作法吧? “陆将军!”杜凤举才知道陆清原来是个疯子,他撒腿就追了上去,陆清笑吟吟的回过头:“放心吧,我就试试,不行我就直接跑了。” “我会在鄯善州边境迎你。”杜凤举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这是他权力的极限范围。 陆清点了点头,迈开步子从容的走出了刺史府,迅速的点起他那一百二十个游兵散勇。 “大唐的兄弟们,跟你们说个事,吐谷浑的丞相造反了,当然这不关咱们的事,但是他要劫掠咱们大唐的弘化公主,去投靠吐蕃。” 陆清还知道做战前动员工作,他也没多正经,就站在一个小土坡上讲话。 “说实在的,别说投靠吐蕃,他就是投奔土拨鼠,咱也管不着,但是劫我们大唐公主,这就有点不把爷们放在眼里了吧?我大唐的爷们能答应吗?” “不能!”齐唰唰的回答声,震耳欲聋,陆清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唐的兄弟们,在人数上我们是占优势的,而且我们以有备攻其不备,此战必胜,上马!” 吐谷浑的丞相宣王,带着他的三个兄弟,还在驻地密谋怎么包围祭山活动的现场,怎么镇压其他的臣子,怎么向吐蕃进献弘化公主,突然间一片喊杀声吓破了他们的胆。 他们仓促的翻身上马准备迎战,他们的一万多骑兵已经四分五散了,一刹时硝烟弥漫,哀嚎声冲破云霄。 “这是什么味儿?” “哪儿来的烟?” “呯!”一个小型炸药包在人群中炸开,两匹马当时被炸得血肉横飞,士兵死伤多少不知道,活活吓疯三个,连哭带喊的抡着刀胡砍,见人就砍,不分敌我。 乱战中也不知道谁,把宣王以及他的三个兄弟都给杀了,陆清气得嗷嗷大叫,这怎么能给整死呢?显得咱这仗打的多没水平? 不活捉那叫打仗吗?打仗你不得给自己加点难度?老玩初级的,啥时候能进步?下次不许整死了,咱出手就要活捉。 一百二十骑兵干翻了一万多人,砍死、炸伤、逃跑累计三千多人,俘虏了八千多人,击毙宣王以及他的三个兄弟。biqμgètν 从陆清的人马到达宣王驻地,到战争结束,整场战役用时将近四个时辰。 这份战绩,慕容诺曷钵直接是跪着迎接的,还不是一开始就跪着,是听完以后吓得站不住了,直接就跪下了。慕容诺曷钵“哐哐”冲着长安的方向磕头,当即发誓子子孙孙绝不叛唐。 杜凤举看陆清又要启程了,便问道:“陆将军,你要回长安了吗?” “嗯,我跟娘子约好了,失散一个月要是还没有对方的消息,就回长安。”陆清微笑着问道:“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带的吗?” 杜凤举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陆清:“拜托陆将军替我捎封书信。” “放心吧,信我一定给你带到。”陆清看一眼信封,上面地址写的很清楚。 他把信往怀里一塞,冲杜凤举一抱拳:“杜刺史,你如果打探到,前鄯善国公主,伊丽哈桑的准消息,一定给我送个信。” “我记住了。”杜凤举冲陆清一抱拳:“陆将军一路顺风。” 陆清翻身上马,扬起鞭子大笑道:“兄弟们,回家啦!” 一声鞭响,骏马撒开四蹄,一阵烟尘滚滚,陆清的身影很快就看不清了。 陆清纵马狂奔,他望着长安的方向,喃喃的嘟囔道:“二郎,你的婚礼我赶不上了,但愿来得及陪你过年。” 陆清知道李泰喜欢热热闹闹过大年,可是他一直在守孝,过年也过得很冷清,今年总算是可以好好过个年了。 陆清不知道怎么过年算热闹,大概人越多就越热闹吧,于是他跑出去,溜跶了一大圈,连哄带骗、连懵带吓唬的,忽悠了好多部族的首领,答应去长安参加大朝会。 他把长安描绘的无比繁华,把大唐百姓的生活描述的就像是天堂一样,一个人心向善的社会、一个朝气蓬勃的时代、一个雄壮威武的王朝。 谁不想亲自参拜一下大唐皇帝?毕竟你拜佛、拜菩萨,拜的都是雕像,大唐皇帝可是现实中活生生的神! 你见过神吗?没见过。想见吗?想。去长安! 大唐皇帝这几个字就像有魔力一样在草原上飘散开来,每个人都用向往的眼神望着长安,如果我也有资格去朝拜大唐皇帝,那该有多么的荣光! 陆清还没有回到长安,他一人平叛吐谷浑内乱的消息,就到了李泰的手中,李泰拿着奏报,乐哈哈的来到两仪殿,想让父皇高兴一下。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里面传出长孙无忌的一声怒吼。 第656章 郎舅两仪殿争吵 “这不胡闹吗?”长孙无忌嗷的一嗓子,把李泰吓得没敢推门,就站在门边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居然让东突厥复国。” 长孙无忌一直在洛阳,长安这边的事情他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突然听说朝廷下了诏令要帮助东突厥复国,他一下就炸了。 当初东突厥被灭,长孙无忌高兴的仰天大哭,终于是一锤定音,永除边患,再不用担心突厥铁骑南下了。 “你坐下。”李世民可不习惯仰头跟人说话,他摆摆手,说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没说完?没说完就别说了,长孙无忌不想听了,他也没坐下,就弯着腰、撅着屁股的盯着李世民嚷嚷。 “帮东突厥复国,真有胸怀啊,你帮不帮大隋复国?我帮你找找,看看杨家还有多少后人适合称帝。你帮不帮南陈复国?我看萧瑀就挺有称帝之资,我可以给他当个宰相,你看怎么样?” 长孙无忌根本没耐心听任何的解释,帮东突厥复国?就算东突厥自己复了国,也得立刻、马上、片时不候的灭了它。 死在突厥铁骑下的汉人还少吗?国仇家恨攒的还不够吗?这种卖国的行径,居然是皇帝干出来的,这让人怎么接受?怎么平静? 李世民使劲白了他一眼:“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也就是我,换个皇帝砍你一百八十回了。” “你砍,来。”长孙无忌拄着龙书案,抻个脖子往李世民眼前送:“把东突厥灭了,我让你砍二百回。” 李泰不无感慨的点了点头,这个舅舅脾气是暴了点,他只是看不上自己,对大唐他是无比的忠诚。 长孙无忌跟魏征、房玄龄他们还不一样,他们忠于的或许是天下苍生,是黎民百姓,是这个时代,而长孙无忌忠于的就只是大唐,就只是皇帝李世民。 如果换个贤能的君主来治理天下,魏征、房玄龄之流都能继续站在朝堂上,不为权势,只为有机会实现自己远大的理想。bigétν 但是长孙无忌宁可自杀,也绝不会事二主,这是他与众臣最大的区别,也是皇帝对他偏宠最大的原因。“滚一边去。”李世民不耐烦的推了长孙无忌一把,又无奈的跟他解释。 “所谓的帮东突厥复国,就是给李思摩立个牙帐,一个兵都没给,就让他统领突厥旧民在原地生活而已,什么都没改变。”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气恹恹的说道:“突厥旧民也有数万之众吧?突厥有正规军队吗?突厥民即是兵!让他们以大唐子民自居,或可安生,让他们恢复突厥身份,岂有不生二心者?” 长孙无忌是宁可给他十万兵,也不给他一个称号,你是我大唐的官,我可以给你权力,但是你冠上个东突厥可汗的名头,我就必须灭了你,我这双眼睛受不了这个刺激。 “薛延陀二子争权,正是闹分裂的时候,立个东突厥,让他们互咬,正好加速他们消耗,这点事你就看不明白了吗?” 李世民比谁都接受不了东突厥复国,但是李世民能接受以此为计,彻底的消灭突厥最后的残余势力。 长孙无忌扯把椅子往龙书案旁边一撴,气呼呼的坐了下来:“册封薛延陀两个儿子为小可汗,这绝对是个高招,我举双手赞成。” “但是帮东突厥复国绝对是个昏招,尤其是这个时候干这事,蠢之极也。”长孙无忌脸都气变色了,他咬牙切齿的拍了拍桌子。 “你看本来人家二子不和,你在边上给树了个敌人,他们是不是一下子就兄弟齐心了?你是不是帮了自己一个倒忙?” 李世民也拍了拍桌子,拿干干净净的桌子当地图那么比划着:“你看如果没有东突厥挡在北门,薛延陀二子不和,夷男能看着二子厮杀吗?” “他肯定带着两个儿子,不停的骚扰大唐边境,咱们能灭了它吗?只能是来一回,打跑一回,他们是不在乎,大不了跑远点,咱们消耗大不大?现在他想扰边,得先打东突厥,他不掂量一下吗?” 长孙无忌扭一下身子,干脆脸对脸的盯着李世民:“你就是没绕过弯来,假如你是李思摩,你怎么办?就手底下那几个残余旧兵能挡得住薛延陀吗?”bigétν 长孙无忌把茶盏摆一排,点来点去的说着。 “打不过薛延陀,又被大唐扔出来了,最好的办法是不是联合薛延陀?大不了可汗的名头也不要了,就直接投降了,还照样吃香喝辣,对不对?给谁当狗都是狗,大唐把我扔门外挡风,我何不掉过头来咬你?” “他阿史那思摩要是有那个刚气,我也不能派他过去。”李世民倒了一盏茶,轻轻的喝了一口,不屑的冷哼一声。 “让他当东突厥大可汗,牵制薛延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咱们从薛延陀那儿骗来的马,总得有个地儿放吧?不能在长安养几万匹马吧?” “马?我的天。”长孙无忌使劲抹了一把脸:“居然还把马送过去了,这不就是资敌吗?” 长孙无忌长出一口气,十分无语的看着李世民:“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你就告诉我这是谁的主意,我砍了他去。” 李世民毫无犹豫、非常利索、十分坚定的就是一句:“青雀的主意。” 说完还十分挑衅的斜眼瞟着长孙无忌,你砍去吧,大唐皇太子,你的亲外甥。 长孙无忌也毫无犹豫、非常利索、十分坚定的来了一句:“我就说你太子立早了吧,惠褒根本就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这主意挺好,就算像你说的,他们全联合起来又能怎样?左右他们也没有翻天的能力,再说做错事也比不敢做事强,出馊主意也比没主意好。” 李世民才不觉得太子立的不对,长孙无忌就相中了李治年纪小,遇事没有自己的主意,这样倒是不会犯错,就剩下一个听话了。 李世民不怕太子犯错,错了还有机会改,失败了还能吸收点教训,总结点经验,李世民就怕太子一味的听话,尤其是听舅舅的话。 “唉。”长孙无忌深深的叹了口气:“惠褒想事情也太想当然了,这事哪有这么简单?除非在薛延陀内部放个咱们的人,让他们不得消停,那样就事半功倍了。” 李泰在门外抬头望了望天,收回目光发现陈文手里拿着个奏章,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他走下台阶迎了上去,笑问:“是什么急事吗?” 陈文笑呵呵的把奏章往前一递:“倒不是加急的,就是远道来的。” 第657章 说李靖李靖就到 李泰接过奏章,也没打开看,转身就推开房门,笑吟吟的朝李世民走了过去,把两份奏章往桌子上一放。 “见过阿爷。”李泰浅浅的鞠了个躬,又转身对着长孙无忌恭恭敬敬的一揖:“见过舅父。” “嗯。”李世民伸手把两份奏章拿了过去。 “哼。”长孙无忌一扭头,怎么看李泰这么别扭呢?恨不得跳起来给他两巴掌。 李泰向后退了两步,轻轻的坐下,微笑着问道:“舅父何事动怒?” “我问你”长孙无忌没控制好声调,一张嘴就喊上了,也没人提醒,他自己就停住不说了,缓了一会儿才又开了口。 “帮东突厥复国,是你的主意?”长孙无忌又气又恨的盯着李泰,李泰就笑呵呵的点了一下头。 长孙无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就指着李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是大唐皇太子?” 李泰满眼都是清澈透明的单纯,他依然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长孙无忌撇了撇嘴,彻底被这爷俩给打败了,感觉跟他们沟通不了。 “哈哈哈……”李世民忽然举着奏章大笑起来,吓了长孙无忌和李泰一跳,他们俩全都愣愣的望着皇上,这咋还犯病了呢?啥喜事值得笑成这样? “给你看看。”李世民使劲一伸手,差点把奏章甩长孙无忌脸上,长孙无忌接过奏章,打开从上到下的扫视一遍。 原来是李思摩的奏章,李思摩听说皇帝要册封他做东突厥的大可汗,可把他给吓坏了,吓得直给柴绍磕头。bigétν 柴绍就是奉命来读诏书的,他也没有任何的权力,总不能说你李思摩不愿意当这个可汗,我就把诏书撕了吧? 柴绍是不管他愿不愿意,把鼓纛等物留下,就催他启程到定襄去设立牙帐,把事办利索就可以回京复命了,谁跟你在这儿磨蹭个没完? 李思摩不敢去,窝窝囊囊的直哭,柴绍没有耐心等,要揪着他走,他无奈之下请求给皇帝上个奏章再走。 这奏章写的真是言辞恳切,“臣非分蒙恩,为部落之长,愿子子孙孙为国家一犬,守吠北门。若薛延陀侵略,请从家属入长城。” 李思摩把自己比喻成给大唐看守北大门的一条狗,一旦薛延陀来攻,请求大唐允许他带着家属进入长城以内。 他是真的害怕,一见诏书就愁苦满腹了,东突厥的确曾经很强大,但那是曾经的事了。 现在时移世易、今非昔比,如今的薛延陀,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吆喝的铁勒小部落,而东突厥就算重建,也不再是那个‘高视阴山、控弦百万’的大汗国了。 李思摩知道东突厥一旦复国,薛延陀必然会来打他,而他是不堪一击的,他也不敢投靠薛延陀,一是薛延陀与东突厥有世仇,二是薛延陀也怕惹到大唐。 薛延陀要是接受他的投降,大唐绝对会出兵,因为根本都找不到不出兵的理由,李思摩是在大唐做官的人,对大唐的军事实力那是相当的清楚。 他又不能抗命,只好请求大唐在关键时候允许自己逃跑,必须让自己躲到长城之内,不然现在就死得了,还去定襄建什么牙帐?死哪儿不是死? 长孙无忌看罢奏章也无奈的苦笑,就这么点胆色,能成什么大事?真是多余担心他,正眼看他都算抬举他了。 “他这不能是疑兵之计吧?”长孙无忌又担心李思摩是故意示弱,来迷惑大唐的了。 李泰轻轻一笑,说道:“是又如何呢?他麾下就只有户数三万、士兵四万、马匹九万,能掀起多大的浪?” “倒也是。”长孙无忌缓缓的点了点头:“我倒不是担心他能怎么样,就是一听说让东突厥复国,我血就上头。这事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办,咋说你这主意都不高明。”ъitv 李泰笑呵呵的听着,也不吭声,反正事情已经这么办了,你爱说啥说啥,你说啥也没有用。 “哈哈哈……”李世民突然又大笑了起来,李泰有点适应了,长孙无忌让他给吓懵了。 “这又,又是什么事啊?”长孙无忌嘴都吓哆嗦了,皇帝这么没见过世面吗?看一个奏章狂笑,再看一个奏章还狂笑,有什么好笑的? “好事啊。”李世民“啪”的一下,把奏章摔进了长孙无忌的怀里:“我大唐又一颗将星升起了。” 长孙无忌打开奏章一看,是鄯善州刺史送上来的奏章,上面说明威将军陆清率一百二十骑兵,大破吐谷浑一万余骑,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四个时辰结束战斗,一人立下平叛之功。 “陆清?”长孙无忌抬头看看李泰,李泰还是那个笑呵呵的表情。 长孙无忌眉头微皱的问了句:“这个明威将军是陆校尉吗?” 李泰轻轻的点了点头,回了个:“是。” “他这晋升可够快的啊。”长孙无忌貌似无意的一句话,就是在提醒皇帝,太子有任人唯亲的嫌疑。 长孙无忌可没听说陆清立过什么功劳,他是凭什么升了这么多级的?凭的还不是跟太子的私交? “是,我也觉得太快了。”李泰笑呵呵的看着长孙无忌,语调温和的说道:“阿爷是看李靖的面子,给陆清升的官,我也拦不住。” “李靖是真的鬼,还记得陛下带你去上苑相亲的事吗?从上苑回来,他就让他闺女去教陆清枪法。” 一想起李靖,长孙无忌也是暗暗咬牙,如果没有李靖暗中站队李泰,李泰的太子之位,来的不会这么容易。 皇帝选太子,不可能只看皇子一个人行不行,更重要的是要考察这个皇子的背后站着谁。 李治的身后,明面上就只有一个长孙无忌,长孙无忌有个铁跟班褚遂良,这两张明牌,足够挑起文臣这边的大梁了。 武将那边李治有张暗牌,就是李勣,他虽然没有表态,但是他是李治的长史,李治是并州都督,李勣以并州大都督府长史的身份,一直在并州做官。 他才进京不到二年,他当然会在站在李治的身后,只不过他不肯明着表态罢了,这点皇帝肯定也是清楚的,李勣可以挑起武将的大梁。biqμgètν 李泰的身后,明牌有房玄龄、魏征,这二位比长孙无忌加褚遂良要重上几分,而暗牌就是李靖,此时的李靖未老,虽然闭门不出,依旧是大唐第一战神。 这些长孙无忌清楚,皇帝清楚,李泰也清楚。 李泰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的原身输在了什么地方,原李泰的身后只有房玄龄一张暗牌,明面上只有个不顶事的房遗爱。 那时候李靖已老,魏征已逝,而且魏征活着也是太子党,李泰的支持者像刘洎等人,一是份量太轻,二是立场并不十分坚定。 追随原李泰的那些人只是皇帝偏宠李泰,才跟风似的站队,到动真章的时候,墙头草嘛,随风倒了。 而李治那面,长孙无忌的态度之坚定,都到了要拼命的地步,皇帝也只好做出让步。 其实论皇宠,李泰是占上风的,李世民对李治并不是很看好,即使在立了他之后,也几经犹豫。 历史在易阳穿越过来的那一刻,就悄然发生了改变,李泰既然已经坐在了太子的位置上,有些事就不能让它再发生了。 长孙无忌故意提醒李世民父子,李靖是有意利用陆清这层关系,来接近太子的。 李世民根本也不在乎这点事,他还想利用陆清这层关系,让太子笼住李靖呢。 李泰刚要说话,陈文推门走了进来:“卫国公到。” 第658章 陆清偶遇的故人 一听卫国公到,李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呼吸都摒住了,掩饰不住的惊喜顿时飞上脸来。 李世民笑着一摆手:“青雀,你代朕去迎一下。” “是。”李泰轻轻一揖,急忙转身走了,高兴得嘴角都扯到耳朵后面去了,向前迈步感觉脚步都异常的轻快。 李靖回来了,陆清肯定也回来了,再有三天就是李泰大婚的日子了,看来他们真是掐着日子回来的。 不用说也知道,他们肯定赶路都赶断肠了,少不得餐风饮露,免不了夜以继日,一定吃了很多的辛苦。 李泰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外走,远远的看到李靖站在殿门以外,李泰几乎小跑的出了殿门。biqμgètν 李靖拱手抱拳,笑着说道:“臣李靖拜见太子殿下。” “卫国公不要多礼。”李泰伸手轻扶一下,笑着问道:“你们何时到京的?怎么不知会一声,我好出城迎接你们。” “不过是出去游玩而已,有什么功劳敢惊动太子殿下亲迎?”李靖一边跟李泰往院里走着,一边问道:“陆清可回京了么?” “啊?”李泰差点一步绊门坎上,他转过头,惊讶万分的望着李靖:“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 “在玉门关附近他遇上个熟人,非要送人家去天竺,我和小女在城里等他,一月不见他回,按约定我们就回京来了,他竟然还没有回来么?” “这样啊。”李泰缓了一口气,说道:“他应该也快回来了,今天才收到了鄯善州的奏报,说他帮吐谷浑平定了内乱,对了,他遇上什么熟人了?他的亲戚么?” “不是,一个和尚叫玄奘,还带着个徒弟叫曹蟒,他们要去天竺学习什么佛法。” “他们才走到玉门关?”李泰以为他们早该到天竺了呢,他们被高昌扣下的事都过去多长时间了? “哈哈……”李靖想起来就想笑:“他们走错路了,一路向西直线朝前走,横穿吐蕃,然后全是山,翻不过去又掉头走回来,往北绕,沿着吐蕃的边界往西走。” 李泰一听也笑了,别说他们两个普通人,就是给他们俩加上一对翅膀,想翻越喜马拉雅山脉也不太容易。 “哦,曹蟒,他还好么?”李泰挺喜欢曹蟒的,一个没什么心眼的莽汉子。 在李泰的印象当中,可能也就曹蟒真的单纯,从来没有假面具,饿了要吃,渴了要喝,高兴就大笑,生气就大吼。 除了他以外,其余的无论男人、女人、老人甚至孩子,都是有着好几张脸的,没有人会把心情暴露给表情。 “他”李靖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他长得很高大,很黑还特别的壮,我以为他是个硬汉,结果他一看着陆清就哭,抱着陆清不撒手,非要跟陆清回大唐。” “他们走的时候,我派了几十个侍从跟他们一起走的,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吗?” 李泰知道取经的难处,也是有意的想要帮助玄奘达成心愿,给他配了一支护送队,有人、有车、有马、有钱粮。 “你派的人都没走到高昌就死光了,麴文泰给派了三百多人护送他们,结果跑一半死一半,还是只剩下他们师徒两个。” 李靖也很感慨的叹了口气:“他们真是不容易,过沙漠四天四夜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死在沙漠里简直是奇迹。” 这世上本没有奇迹,当人的心里有了理想,当为了理想而拼尽全力之后,再回头才明白,原来奇迹就是为了理想而努力过的痕迹。 李泰轻轻的推开门,请李靖先进,李靖笑着低了一下头,迈步走进屋子,众人见面难免先是见礼和客气的寒喧。 李靖刚刚坐好,李世民就拿起一份奏章,笑呵呵的抛到了李靖的手里:“令婿这仗打的不错啊。” 李靖接住奏章,缓缓的打开,长孙无忌微微一愣,看一眼李世民又看一眼李靖,问道:“云将军出阁了?” 何止出阁,这把都干出国了。李靖也没答话,就笑着点了点头,上上下下的扫视着奏章。 “父皇指婚,他们在骊宫成的亲。”李泰笑道:“从定亲到成亲就一下午的事。” “这么急?”长孙无忌真有点想不明白了,成亲哪有这么仓促的?这是什么情况?他就笑呵呵的看着李靖:“连杯喜酒都不让喝?” 李靖认真的看着奏报,心不在焉的回了句:“嫁个闺女而已,私事怎么好惊动大家?” “没听说过。”长孙无忌白了李靖一眼:“谁成亲是公事啊?” “我。”李泰笑嘻嘻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成亲就是公事,什么都得听别人的,啥也不让我说了算。” 李世民一听这话就急了,一拍桌子,瞪眼睛冲李泰嚷了起来:“你还想怎么说了算?哪件事没依你?” 李泰一缩脖,乖乖的不吭声了。 李靖看完了奏报,笑呵呵的说道:“陆清这仗打的真一般,勇猛有余、风度不足。完全可以活捉,而且没必要造成这么大的伤亡,他这就是一招夺帅易帜而已,没掌握好度,有点用力过猛。” “一百二对一万二,还得有风度?”长孙无忌指了指奏章,嘴角一抽抽:“疯了能有度。” “兵败如山倒,人多有什么用?这仗打的真不算什么。”李靖云淡风轻的一笑,眼角都透着浓浓的得意。 李世民也微微一笑,对李泰说道:“你看这事怎么处理?” “吐谷浑内乱已然平定,也没什么可处理的了,就派人过去慰问一下吧。” 李泰知道阿爷的意思,就是给自己一个替陆清讨官的机会,李泰就故意不往这事上说。 李世民就是想给太子一个当面送人情的机会,见李泰故意不搭茬,他也就算了,于是说道:“那就让唐俭走一趟吧,你拟诏让唐俭持节前去慰问。” “是。”李泰表面上恭谨的应了一声,心里却在腹诽,老让我拟诏,干脆把中书省撤了算了。 “惠褒三日后就要成亲了,我看东宫怎么没什么动静啊?”长孙无忌去过东宫两次,没感受到什么新气象,一切都保持着原样。 别说太子要大婚了,就是没有大婚这回事,换了太子的东宫也得大兴土木好好的装修一番吧? 李泰笑微微的说道:“就扯几尺红布扎个花、剪几个喜字,当天再布置也来得及。” “那怎么行?你大婚就只装了一个兰芷殿?”长孙无忌有点接受不了了,太子大婚就把太子妃的宫殿装一遍,别的都不动? 李泰略显尴尬的一笑,他没敢说连兰芷殿也没装,什么都没动,就刷了刷漆、刷了刷墙,换了一张架子床,其余的家俱是女方出的。 “尚公主也得盖几间新房吧?娶太子妃就这么简朴?” 长孙无忌转过头,盯着李世民问道:“省这钱这不是丢人吗?谁出的这损主意,不揍他个天灵盖开花就算便宜他了,你居然还答应了?” 李世民就用下巴指了指李泰:“也是他的主意。” 长孙无忌懵了,他微张着嘴,傻愣愣的看着李泰:“惠褒,你有必要学那帮酸儒沽名钓誉的那一套吗?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bigétν “舅父你是常去东宫,你当然知道东宫没有装修,别人第一次去,看出来什么,东宫并不破败,看起来挺焕然一新的,从东宫正门到兰芷殿,凡是能看到的地方都刷的新漆,墙面还画画了呢。” 长孙无忌一抹脸,被气的无可奈何,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家子也任性,照样不听话。 “长孙司徒且放宽心,我保证太子大婚必定风光无两。”李靖故作神秘的笑道:“这必将是一场万人欢呼的婚礼。” 第659章 看你还能悠闲不 十月的长安,天空湛蓝而又幽远,丝丝白云悠闲的飘来荡去,这个季节没有突如其来的雨和莫名其妙的雪,每一天都是晴和的好天气。 盛夏已远走,初冬尚未到,没有令人烦躁不安的暴热,也没有令人触目伤怀的萧条。 深秋的树木越发的挺拔,枝叶延展得如同伞盖,有的霜叶似血、有的绿叶似墨、有的金叶似桔、有的绛叶似紫,正是五彩纷呈、叶灿如花的时节,一株株林木装点得江山如画。 太子即将大婚,整个长安城都沸腾了,其中最忙的,呃,没有最忙,只有更忙,每个部门每个人都变得忙碌起来。 礼部已经冒烟了,不断的向其他部门借人使,光是大婚的流程都悄悄彩排三遍了,每遍都能发现点问题,礼部尚书一天都没坐下吃顿饭,不停的在商讨各种事宜。 “报,卫国公到。”侍从一声报,礼部尚书卢宽抬头一看,都能看到李靖往这边走了,他眉头紧皱,一摆手:“下去吧,知道了。” 心里厌烦的不行,还得笑脸相迎,这个卫国公平时就在家里窝着,想见他一面比见真佛还难,就这会儿礼部忙的不可开交,他来凑热闹了,蹿门不分个时候吗? 李靖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着,卢宽远远的就开始一路小跑向前迎,宽袍大袖的一拱手,老远就开喊:“不知卫国公到来,有失远迎,罪过罪过。”ъitv 李靖笑哈哈的拱手回了一礼:“卢尚书太客气了,是我来的唐突,见谅见谅。” “卫国公久不露面,今天前来不知有何吩咐?”卢宽笑呵呵的请李靖往屋里走,心里急的要冒油,有事你赶紧说,没事你赶紧走,我这会儿可忙了。 李靖也不是来找他闲聊的,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太子大婚的事宜,有两点我要跟你提一下。” 卢宽站住了脚,微侧身恭恭敬敬的一拱手:“卫国公请讲。” 卢宽最怕的就是太子大婚的事情上出现什么瑕疵,有人给提醒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了,不管有没有用,都得好好的听听。 “一个是来宾问题,大约有二三百个番邦夷族人物前来观礼,你给安排个地方,别到时候又挤又乱,岂不贻笑大方?” “哦。”卢宽大吃一惊,这事也没人提前给打个招呼,要是突然出现这么多人来参礼,肯定要乱套的,多亏李靖来说一声。 “多谢卫国公提醒。”卢宽激动的连连作揖,又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事准吗?陛下可一个字都没提过。”biqμgètν “准,人都到京城了,七八十个部族首领,谁还不得带个夫人、亲随,你照着三百人给留位置吧。” “好。”卢宽心里还没盘算好在什么地方给留这个位置,又急忙问道:“那还有一点,是什么事呢?” “你得给我留出几个点来,我要” “报!”一个侍从急急忙忙的跑到近前,呼哧带喘的说道:“工部的人没借来,阎尚书说明天必须把承天门弄完,今天一个人都当三个人使了,没有人借给咱们。” “废物!不会办事。”卢宽一听就急了,这也不能怨阎立德不借,就只能骂自己的人没有眼色:“他们今天忙,明天借人给咱们也行,这话都不会说吗?” “明天人家也不借,明天得拆架子,收尾的活更多,都是掐着点干活的,那边也冒烟了。” 阎家兄弟从接到这个活开始,就决定先把承天门装修完,大兴殿留到最后装修,东西两殿先装门脸,里面不管,就把门窗换掉,把外墙弄好。 因为太子大婚在前,大朝会在后,太子说别耽误大朝会就行,但是他们两个兄弟的底线是不能耽误太子大婚。 总不能太子大婚的时候,让仪仗队在青纱罩着的木架子下面过吧?至少要把承天门这个脸面工程,弄得亮亮堂堂的。 一定要让人看出来辉煌、看出来庄重、看出来气派,不能让人看着这皇宫怎么破破烂烂的。 “行,我知道了,下去吧。”卢宽不耐烦的一摆手,眉头皱成了个死疙瘩。 李靖笑呵呵的问了句:“你需要多少人啊?” “我今天晚上要进行最后一次彩排,为了尽量跟真实的场景接近,需要很多人,营造出那种人山人海的氛围,我好知道什么地方会消耗多长时间,可不能误了吉时。” “我调一千人给你,够不够?” “唉哟”卢宽激动的一躬到底:“多谢卫国公,多谢卫国公。” “不用客气,魏王府有八百府兵,调出来七百,加上那些来观礼的蛮夷就够了,让他们跟着彩排一遍,也省得到时候闹出笑话来。” 卢宽的心一下松了不少,他边走边跟李靖聊着:“这可太好了,多亏卫国公援手,要不然我还想向府衙借人,也不知道借不借得出来。” 李靖闻言笑着说道:“我知道,你肯定借不出来,我来的时候,就看到吴王府的人都出去巡街了,府衙的人明显不够用。” 京城的治安问题归府衙管,这个时候的长安城,是不允许出现一点治安问题的,李恪几乎是十步一岗的安排人在街上巡逻。 “卫国公真是及时雨啊,不然我都得急死。”卢宽刚好走到了门口,伸手请李靖进屋,李靖笑着走进屋里,二人分宾主落座。 卢宽笑着问:“卫国公刚才要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哦”李靖一看桌案上现成的纸笔,他走过去抓起笔,蘸了蘸墨:“我画个图纸吧,我的意思是这样……” “啊?”随着李靖一边写写画画,一边解说,卢宽逐渐明白了他的意图,顿时感觉压力山大:“陛下知道吗?这个事我不敢定啊。” “我刚从两仪殿过来的,陛下不准,我能来找你吗?”李靖笑呵呵的看着卢宽:“晚上我带你去过去看看。”bigétν “晚上我也没空啊。”卢宽一咬牙,当即下令:“都好好准备,明天晚上彩排,务必万般周全,不得有丝毫纰漏。” 明明是因为太子大婚,皇帝都宣布歇朝了,所有衙门放假五天,结果却是所有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了。 李泰呢?他忙不忙?他不忙,没有什么事是需要他亲自做的,他就跑到兰芷殿里里外外的转,看哪里还能修饰一下。 把他闲的甚至亲手擦起了屋里的家俱,就好像他擦两下能更亮一些似的,明知道没什么用,还擦的很认真。 马上就要成亲了,心里美的翻花,越是着急越是要表现出沉静,他正抿着嘴的乐,忽然云海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一嗓子喊出个晴天霹雳。 “二郎,晋王殿下失踪了!” 第660章 又丢一个小殿下 “失踪了?”李泰一嗓子吼得屋瓦都震,他自己的眼珠子也差点骨碌出眼眶。 云海吓得都哆嗦成团了,一张嘴都是哭腔:“确实失踪了,哪儿都找了,没找着。” “冷静,冷静。”李泰也不知道是在劝云海还是劝自己。 他直捂脑袋的嘟囔了两句“冷静”,然后尽最大的努力压抑着声调的问道:“你好好想想,晋王什么时候失踪的?” “他吃完早饭没多一会儿就走了,我以为他去学馆读书了,这么晚了不见回来,我打发人去找,才知道学馆放假,他根本没去学馆,两仪殿、甘露殿、立政殿、东宫都没有。” “东宫的冰室,立政殿的画室都找过了吗?” “找过了,没有。” 李泰眼前直冒花,这熊孩子怎么悄无声息的就不见了呢?他能去什么地方? 李泰掐掐脑门,急急的吩咐道:“一,打发人先去查看所有的井;二,去问所有的宫门守卫看没看到他出宫;三,问所有的殿门侍卫,最后一次见到晋王是什么时间。” “是。”云海撒腿就跑了出去。 李泰的心开始变得很慌,生怕李治会出什么意外,他迅速的调集起东宫六率,撒出一万士兵,除两仪殿和甘露殿外,全皇宫的搜查。 陈文正在两仪殿的院子里抱着猫望天,轻轻的撸着猫,浅浅的眯着眼,这不热不冷的天,实在是惬意得很。 一阵整齐又急促,有如行军般的脚步声,瞬间打破了他的惬意,他激灵一下扔了猫,甩开两条老腿,大步流星的冲到殿门口。 果然一大排士兵把殿门口给包围了,陈文顿时感觉头皮发凉,这什么情况?要变天吗? 陈文还没有开口,一个领头的士兵向前一步,站在台阶之下三步远的位置,朝陈文一拱手:“陈公公,我们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询问晋王殿下是否在两仪殿。” “不是问过了吗?晋王今天没来过。” 陈文老脸拉得很长,刚要怒斥他们不懂规矩,那个士兵又说道:“麻烦陈公公仔细的搜查一下,若是找到晋王务必给太子送个消息。” “放肆!”陈文怒喝一声:“谁还能把晋王藏起来不成?你们要不要进来搜搜?” “不敢。”那士兵不卑不亢的说道:“晋王殿下失踪,太子殿下很着急,我们去别处搜,两仪殿和甘露殿就麻烦陈公公多上心了。”bigétν 那士兵说罢一摆手,他们便跑步离开了,陈文转身就往回跑,心突突的乱蹦,两仪殿就只有几十个守卫,越想越是后怕。 假如他们刚才真有兵变的心,陈文都不知道大唐的天会不会翻,万一皇帝“嘎”一下驾崩了,自己是不是也得“嘎”一下殉主呢? 陈文跟被狼撵了似的跑回院子,“呯”的一下推开门,小碎步死活是倒腾不动了,跟头把式的往前蹿。 李世民刚躺到榻上没多一会儿,想眯个午觉,还没睡着呢,就被他给搅得没了睡意。 看陈文这个急切又狼狈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大事,李世民慢慢的坐了起来,睡眼惺忪的说道:“你要死呀?” “陛下,”陈文又急又累,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太子,太子好像要造反。” 李世民就跟没听见似的,一点反应没有,打了个呵欠,异常平静的看着陈文喘粗气。 但凡举报别人造反的,都得有十分牢靠的证据,哪怕是伪造的,也得态度很坚决的表示,我举报的这人就是要造反。 举报别人好像要造反的,李世民翻遍史书也没找到前例,陈文这个老家伙也算是开创了一个史无前例的举报方式。 要说别人造反,李世民都能相信,说太子造反,让他怎么相信?他立一个太子就造反一个太子呗? 退一万步说,太子造反一没有动机,二没有时机。 李承乾是担心太子的位置落到李泰的手里,李泰担心啥?谁对他有威胁?单纯的就想早点登基称帝的话,他犯不着干这么蠢的事吧? 就算他有弑父造反的想法,也不能挑个万众瞩目的时候,朝自己下手吧? 他三天后就大婚了,今天玩个政变,挑个所有人都正盯着他的时候动手,这叫最危险的时候就是最安全的时候呗? 陈文的气喘匀了,赶紧说道:“今天东宫派人来问晋王在不在,没多一会儿问两次了,没想到紧接着太子派兵出来,把殿门围上了,他们也没别的理由,还问晋王在不在,这不是瞎说吗?” “哦,太子派过来多少人?拿的什么兵器?”李世民忍不住笑了,造反的把殿门都围上了,不一刀剁了你,还能让你进来报信? “没数,他们反正,就,挺多人,兵器?”陈文回想一下也没看着兵器,就说道:“没有兵器。” 李世民一听这话都笑出了声,他一边穿鞋,一边说道:“青雀真是太没经验了,朕去教教他怎么造反,连兵器都不拿也太不像话了。” 俗话说,像不像,三分样,造反哪有空手上门的?这也造的太儿戏了,闹着玩也得撅根草棍比划一下。 “他们走了。”biqμgètν 李世民直接把还没套到脚上的靴子,摔到了陈文的脸上,气恨恨的骂道:“你个老东西,学会消遣朕了,是不是?你造反连门都不进?” “那”陈文也说不清了,刚才就是吓懵了,现在想想,确实还是想不通:“那太子突然派兵过来干什么呢?” “他们怎么说的?” 陈文小心翼翼的把靴子放到地上,心怀忐忑的回道:“他们就说找晋王。” “那找去呀!”李世民气的恨不得一脚踹过去:“必定是晋王找不到了,传令下去,严查宫门进出之物,别让他悄悄溜出去。” “是。”陈文赶紧弯着腰,一转身倒腾着小碎步走了出去。 李世民穿好靴子,整了整龙袍,迈着四方步走出房门,他要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世民来到立政殿,一进院子就看到李泰站在房上向四处张望,李泰望了一圈,没有看到李治的影子,便踩着梯子慢慢的走了下来。 李世民就站在梯子边上,数落着他:“有上房找人的吗?你一眼就能看见,别人早就找到他了。” “我就是有点着急,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去哪儿也不说一声。” 李泰正急得心如火焚,云夕提着罗裙跑了过来,李泰激动的向前迎了两步,急吼吼的问道:“找到晋王了?” 云夕一摇头,眼泪都甩了出来,她哭唧唧的说道:“公主也不见了。” 第661章 给皇帝下逐客令 “公主不见了?”李泰感觉脑门要蹿火,眼睛当时就红了,指着云夕暴吼:“看不住晋王也就罢了,连公主也看不住?” 云夕“噗通”一下跪倒,边哭边说道:“公主把人都赶出去,在里间睡午觉,我在外间守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从窗户跑出去了。” “这么说是兕子不见了,妞妞呢?”李泰不信妞妞也能跳窗户,就算她跳也不会静悄悄,绝对兴奋得嗷嗷大叫的跳。 “小公主还在睡觉。” 李泰慌乱的看一眼李世民,又盯着云夕问道:“兕子知不知道晋王失踪了?” “应该不知道,怕她们着急,没敢当她们面提。”bigétν “完了。”李泰一只手抓着梯子,感觉浑身都突突:“她要是知道,还有可能是找她三哥去了,这谁知道她干嘛去了?” 公主的院子里平常都有人来回走动,就中午没人,怕影响公主午睡,这个破规矩还是李泰定的。 别人都没有午睡的习惯,就他非规定晋王和两个公主必须午睡,结果就养成习惯了,一到中午院子里不许有人走动,这下好,公主跑了都没人知道。 李泰感觉脑袋一炸一炸的疼,这两个小东西也太恨人了,他恨不得马上抓到他们俩,直接踢死得了。 “传令下去,马上关城门,长安城里一家一户的搜。所有宫门许进不许出,皇宫内一间一室的搜。”李泰扯下随身携带的太子令牌,往前一伸,吼道:“快去!” “是。”云夕赶紧爬了起来,伸手接过令牌,转身就跑。 “回来!”李世民一嗓子又把云夕叫了回来,他伸手要过令牌,丢给李泰:“把找他们的人都叫回来,进屋等着就行了。” 李世民抬腿就走了,李泰急急忙忙的跟上,边走边问:“阿爷,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 不知道?李泰还以为他知道呢,不知道怎么这么淡定?李泰三步两步走到李世民身边,急切的问道:“那怎么还不找啊?他们都丢了,你不着急吗?” “不着急。”李世民就悠闲的走进了书房,顺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坐下来随意的翻看着,还吩咐了一声:“换盏新茶。” 李泰是看不进去书,他一共就干两件事,一件是叹气,一件是满地溜跶,就跟拉磨的驴似的,一圈一圈的在李世民眼前晃来晃去,一声连一声的叹气不止。 李世民实在受不了,一道有声的光影,在自己面前无限循环的转悠,便一指高背座椅,说道:“你要么坐下,要么出去晃去。” “唉。”李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刚要坐下,李世民又说道:“不许叹气,叹得我都要上不来气了。” “唉呀。”李泰忍不住的叹气,还直挠扶手,坐不到半分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站起来也没事做,叹口气再坐下。 “报!”一个侍卫跑了进来,李泰当时屏住了呼吸,那侍卫说道:“皇宫内所有的井都查看完毕,全部正常。” 李泰长出一口气,一摆手,那侍卫退了下去。 李世民纳闷的看着李泰,非常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查井干什么?” “我怕雉奴掉里啊。”李泰是一点好事也不想,一会儿担心李治是掉井了,一会儿担心李治被谁给劫持了,一会儿又担心李治跑出去跑丢了。 “哦。”李世民笑了笑,微微的点了点头,对李泰说道:“井是随便就能掉里的?走走道‘啪’一下,掉井里了?” 皇宫的每一口井,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机会接触一下的,因为井水直接涉及到了生命安全问题,为防止有人在井中投毒,也得高度重视井的看护工作。 “万一他故意看井去呢?他本身就恐高,井那么深,他一晕就能掉里。” “不用意外,你故意去投个井,我看看能成功不,你去试试去。”李世民用充满善意的目光鼓励着他:“不用害怕,你要是成功了,我保证把你捞上来。” 捞上来是一定的,捞上来的是死是活可就不一定了,李泰才不去试投井的成功率呢。 “那突然就找不到他了,谁能不着急?”李泰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找不到他了?如果他藏起来,那不也是找不到了吗? 李泰赶紧一招手,叫过来一个小黄门子,吩咐道:“马上把东宫和立政殿所有的箱子、柜子都打开,仔细的查看。” “不用。”李世民一摆手,小黄门子一缩脖又乖乖的回到原位站着了。 “阿爷!”李泰焦急的望着李世民:“万一他藏在哪个箱子里,容易闷死的。” “他都失踪一上午了,要闷死早闷死了,现在查也来不及了。”李世民使劲白了李泰一眼:“他们也不是囚犯,你看这么紧干什么?他们就没有玩一会儿的自由吗?” “他们玩啥我也没说过不让啊,我哪次不是帮着他们玩?啥玩也得告诉我一声啊,至于悄悄逃跑偷着玩吗?” “连我都没告诉,凭啥告诉你一声?” 李世民不像李泰那么慌,皇宫里没有他的监视盲区,暂时没有他们的消息,只能说明看到他们的人暂时被他们控制着,不敢说实话而已。biqμgètν 天底下哪还有比皇宫更安全的地方了?再说要是只失踪了一个李治,还有可能是出了意外什么的。 兕子也跑了,很明显他俩是商量好的,小孩子喜欢神秘感,就爱干点大人不让干的事,这实在是太正常了。 “我”李泰被李世民给怼得哑口无言,好像人家也是亲王,有独立行动的自由,是没有向他报备的义务。 但是这一点不耽误李泰生气,李泰就气恨恨的嚷着:“等我抓着他的,我非踢死他不可。” “哟,踢死他还得太子爷亲自动手?”李世民就冷笑一声,好心的给李泰出了个主意:“不如下令谁找着他们就直接打死,提头领赏,你看怎么样?” 李泰本来心里就着了火,他还在这儿一个劲的冷嘲热讽,不住的煽风浇油,李泰无奈的看着李世民:“阿爷,今天两仪殿就一点奏章都没有吗?” 文明人骂人都是长句子,像市井无赖那种没文化的,骂人就是一个字“滚”,看看太子爷用最关切的语气,说出最无情的话。 你个当皇帝的,不去批奏章,一点正事不干,在我这儿罗哩罗嗦的讨人厌,你烦人不?该走赶紧走吧,太子爷已经不耐烦了。 李世民这张老脸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人打它,怎么感觉有点疼呢? “二郎!”云海刚进院子就喊破音了,风车式王八腿跑出一阵小旋风,飘到台阶上,一个乾坤大挪移,“噗通”一下,上半身进屋了,下半身留门坎外面了。 第662章 婚礼也需要彩排 李泰听到声音就往门口跑,没想到云海脚底下一绊蒜,突然一下摔进来了,李泰差点一脚踩他脑袋上。 李泰紧急收住脚,蹲下来一边往起拉扯他,一边急吼吼的嚷道:“怎么了?快说!” “找,找到了。”云海还没有站稳,气息也乱得一塌糊涂,断断续续的说道:“九殿下,和公主,去了掖庭。” 掖庭就是皇宫品级较低的妃嫔和宫女们住的地方,那里对他们有什么吸引力?不管他们去做什么,有了他们的准消息,李泰的心总算是稳当下来了。 李泰见云海站不直,估计他摔得不轻,便说道:“看你,跑这么快干什么?”bigétν 云海笑了笑,也没吭声,这会儿嫌跑的快了,刚才人趴地上都没起来,你也不问摔的疼不疼,还催快点报信。 “唉。”李世民长长的叹了口气,慢慢的站了起来,抬腿朝外走着,李泰一回头,尴尬的扯出一脸的假笑:“阿爷,回去也没什么事,多坐会儿呗。” “唉。”李世民使劲叹口气,说道:“岁数大了,见不得血腥。” “嗯?”李泰懵了,这有血腥什么事? 李世民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说要踢死他们俩吗?我就不在这儿盯着了。” 所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那会儿不是着急嘛,就恨不得踢死他们,这会儿不着急了,那能舍得踢吗? 李泰就笑嘻嘻的看着李世民,李世民抬腿就走了,他随后就跟了上去,小的找到了,老的也得哄顺了才行,有得罪人家的冲动,就得有哄好人家的耐性。 “你不看着他们,看着我干什么?”李世民一脸不耐烦的摆摆手:“去吧,盯着你亲兄弟去吧。” “嘿嘿”李泰憨憨的傻笑着,讨好的往老爹身边凑:“我才懒得管他,他爱玩什么玩什么去。” 讨好光用嘴不行,必须得有实际行动,李泰就老老实实的在两仪殿批了一下午零半宿的奏章。 李世民就往榻上一躺,前后左右都是捏肩的、揉腿的、喂零食的、递茶水的,他还笑吟吟的嘟囔:“有个能干的儿子就是好。” 李泰离开两仪殿都快三更天了,这个时间他不可能找李治问话,就问了问云海,他们去掖庭做什么了。 “小孩子能做什么?就是去玩了。”云海一边替李泰脱外套,一边说着:“他们带回来几个孔雀毛的踺子,还有几副孔雀毛的耳环。” “你就没问问掖庭的人?”李泰觉得不大对劲,虽然想不出他们去掖庭做什么,但是也没法接受,他们就是为了几个踺子和几副耳环,而偷着跑去掖庭。ъitv 这么点小事,他们一句话吩咐下去就可以了,有什么必要偷偷摸摸的跑过去? “问了,确实他们就是弄了这么两样小玩意儿,或许他们就是喜欢自己动手,听说他们祸害了不少孔雀毛。” “孔雀年年掉毛,别说做踺子,就是盖房子也够用,关键雉奴不是这么不懂事的人,按理他想去也会跟我说一声的。” 李泰满是疑问的目光盯着云海,云海微微一笑:“小孩子做事哪有什么道理可讲?说不定他走出门的时候,都还没这个想法,想到就直接去了。” 云海整理一下床铺,回身劝李泰道:“二郎,你早些安睡吧,明天会很忙的。几个小殿下,你就放心吧,我保证看好他们。” “嗯,你说的对。” 李泰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对,不过也懒得多想了,一个是太困了,再一个就像阿爷说的,何苦管他们太严?三来就是他相信他们,做不出太出格的事。 第二清晨,李泰起的很晚,睁开眼早已是天光大亮了,他抻个懒腰,一夜饱睡的感觉真好,难怪有人拼着宰相不做,只愿一觉睡到饭熟时。 天天早朝大臣们都得摸黑起床,他这住在皇宫里的,若不是惦记着起来跑个步,倒是可以起的稍晚点,也晚不了太多。 今天不用上朝,他也没有赖床,爬起来收拾一番,推门出去看天气不错,到院子里打了一趟拳,锻炼身体的事不能懈怠。 吃完饭,他刚要吩咐人把李治喊过来,云海就笑呵呵的走进来,躬身一揖:“二郎,礼部侍郎到了。” “请他进来吧。”李泰正想找礼部的人问问,成亲都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可别在大婚的时候闹出笑话来,那可真的成笑话了。 礼部比他还担心这个事,他闹出什么笑话来,都有人替他圆过去,礼部就倒霉了,整出点差头来,小事罚俸、大事掉脑袋。 很快云海引着一个人走到门口,云海躬身伸手道:“请。” 那人对着云海微微的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正厅,径直来到李泰面前,躬身一揖:“臣礼部侍郎宋福,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请坐。”李泰笑着一抬手,宋福直起身子,后退两步,慢慢的坐了下来。 “臣受卢尚书差遣,前来向太子殿下汇报迎亲的流程。” 李泰看他很是拘谨,便笑道:“宋侍郎只管说,我听着就是。” 宋福就认真的给李泰讲起了整套的迎亲礼流程,李泰开始听得很认真,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后来脑子就不够用了。 什么时候坐,什么时候站,什么时候跪,什么时候拜,规定的无比之详尽,连站都有方向,什么时候朝南站,什么时候朝东站。 进门要三请才能进,上台阶要三请才能上,新娘子上车以后,要太子执鞭赶车,车轮转三周之后把鞭子交给赶车的人,诸如此类,写出来就是洋洋洒洒六千字。 不过李泰听明白了一点,这些他根本不需要记下来,因为他的身边时刻有人提醒他,想犯错都挺难的。 李泰又不能打断他,只好听他往下说,他这一说就说了一个时辰,半个上午过去了。 好不容易宋福把流程说完了,李泰赶紧一伸手:“喝茶。”真有点担心他嗓子说哑了。 “谢殿下。”宋福端起茶盏轻轻的饮了一口,李泰说道:“有人指挥的事,我听话就是了,有没有什么只能依靠我自己的地方?” “你得把固定的那几句话背下来,再有就是太子妃那边,可能临时会有什么为难你的花样,只能是见招拆招了。” 宋福说完了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又说道:“太子殿下,我们把一些步骤演习一下,如何?”ъitv 李泰一听简直求之不得,这没有拒绝的可能,赶紧答应下来,立马就开始了演习,程式化动作也不像想的那么容易,这一演就演了好几遍。 午时都过了,午饭还没吃上,规定动作总算练熟了,留宋福在东宫简单的吃了一顿饭,宋福连连叮嘱:“太子殿下,你今天一定要休息好,明天天不亮就得起来。” 第663章 教太子礼仪真难 宋福前脚刚迈出东宫的门坎,下一个客人就迈进了东宫的门坎。云海是送走一个,直接又带回来一个。 李泰正琢磨着让云海把李治给叫过来,说什么都得教训他一顿,不管怎么说,他玩失踪都得收拾他,非让他长长记性不可,不能让他有下回。 没想到云海进屋都没等他说话,就先开了口:“二郎,女官尚仪来了。” 李泰跟宫中女官打交道的时候很少,有事也是云海跟她们打交道,没什么事是需要直接跟她们说的。 尚仪就是负责教导宫中礼仪的,难道娶个太子妃进门,还有特殊的礼仪要学吗?李泰琢磨她大概是有什么事需要请示,或者是告什么状来了。 李泰端正的坐好,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云海走到门口一甩拂尘,那个女官赶紧走了过来,云海往旁边一让,那女官就走进了正厅。ъitv 她身姿端正,步态娴雅的走到李泰面前,轻轻的裣衽一福,说道:“尚仪吴雪薇,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李泰面无表情的一摆手,说道:“赐坐。” “谢太子殿下。”吴雪薇微微一低头,并没有挪动脚步,直接说道:“臣奉陛下之命前来教导太子殿下合卺礼。” “哦”李泰学了多半天的各种礼了,想不到还没学全,他有点羡慕陆清了,人家结婚多简单,往洞房一塞就算礼成了,自己就这么难。 李泰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说道:“你请讲,我用心记着便是。” “请殿下移步偏殿,这里不便教导。” 李泰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个吴雪薇也没什么表情,学习居然还分场地,学个礼仪还得去偏殿,女人事就是多。 “好。”李泰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就走几步路而已,他站起来挺客气的一伸手:“走吧。” 吴雪薇转过身,在前面带路,李泰就跟着她走到了一间偏殿之内,空荡荡的屋子里,一眼望去就只有一张矮桌。 矮桌上面放着两只葫芦瓢,葫芦瓢的柄由一根长长的红线相连,李泰对这个没什么兴趣,这个礼仪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李泰都不知道,父皇为什么专门派人过来教自己一下,自己又不是傻子,连这个也不会喝吗? 吴雪薇走过去,轻轻的跪坐在矮桌的一旁,指着桌上的葫芦瓢说道:“这个就是合卺礼上要用到的盛酒器,之所以用它盛酒,是因为” “我知道。”李泰不想浪费时间听些没用的知识,直接就打断了她:“我虽然没成过亲,但我读过书,不用给我讲合卺礼的来源和象征意义,就直说你叫我干什么来了?” “好,那合卺礼我就不讲了。”吴雪薇缓缓的站了起来,非常恭谨的略低头、一伸手,说道:“殿下里间请。” 李泰没说话,直接抬腿就走了过去,里间也没有门,就挂个珠帘,李泰自己抬手一扒拉帘子,走了进去。 里间第一眼看到的是个比较精美的架子床,放到民间这是顶级的好东西,在宫里就不怎么出彩了。 李泰微转头,第二眼看到一个博古架,架子上有许多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摆放着一个好玩的小瓷器。biqμgètν 李泰走过去一看,每个瓷器都是拳头大小,颜色以蓝白二色为主,造型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结合在一起,真个是姿态万千、神情各异。 随便的一扫就发现每一个瓷器的姿势都不同,有偏杂技类的动作,有偏艺术类的风情,有偏实用主义的直观,有偏欲拒还迎的挑逗,有浅尝辄止的诱惑也有直捣黄龙的深入。 李泰目测这里足有上百个小瓷器,他也没敢看完,就走马观花的扫了几眼,转身就要走,这东西有提升血液流速的功效,再看一会儿他怕心脏泵血太快。 “太子殿下”吴雪薇正正的挡住李泰,微微一笑,问道:“你看完了吗?” 李泰“嗯”了一声,就要迈步,吴雪薇张开双臂挡着他,又问道:“那你看会了吗?” 李泰又“嗯”了一声,见她没有让开的意思,便问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殿下确定会了,那就演练一次吧。”说着吴雪薇一把扯掉自己的腰带,外套沿着肌肤滑落,一件绣着粉色大牡丹花的肚兜,豁然闯进人的眼帘。 吴雪薇谈不上是人间绝色,但绝对称得上是容颜姣好,尤其是皮肤特别的细嫩白皙。 “演练一次?”李泰声调都没控制好,原来高音这么容易飙上去。“你是教宫仪的,不知道什么叫礼仪吗?夫妻行房叫周公之礼,无媒自通叫野合!” 李泰知道她也是无奈之举,没有难为她的意思,便绕过她一步,直接往外走去。 吴雪薇向侧面移动一步,再一次正正的挡住李泰,并且振振有词的说道。 “婚前都要经过这一关,这是必须教的。我也是奉命教导太子殿下,殿下若是执意不肯,我是要受到惩处的。” 吴雪薇说的是事实,但是这件事,她有一点私心在里面,按照规定她需要引导太子,看那些小瓷器,并给予一定程度上的讲解。 讲解之后要叫进来十个宫女让太子选,一次只能选一个,要是兴趣太浓烈可以选第二次。 她利用手里的权力,直接把这十宫女的事给免了,她自己来就行了,因为这时候被选中的宫女,不管选了谁、选了几个,都是太子必须得纳的妾氏。 当然这个妾氏分很多个等级,太子可以随心情给定个级别,吴雪薇不在乎级别,只要入选就行,反正什么级别,头上都是只有一个太子妃。 有两个可选项都有落选的可能,现在就只有一个可选项,难道还能落选吗?bigétν 李泰故意沉着脸,冷冷的说道:“我去跟父皇说,不会连累你的。” “我必须得把你教会,这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轻重缓急都是有说法的,你不亲身试练一次,伤了太子妃定然追悔莫及。” “胡说八道。”李泰从她身边挤过去,抬腿就走。 吴雪薇转过身,疯了似的从后面拦腰抱住李泰,她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把握住这一次,一生就有了指望,错过这一次,怕也就是个老死宫中的命了。 “太子殿下,皇上不会怪罪你,但是我罪责难逃。”吴雪薇颤栗的身体贴着李泰的后背,贴得李泰像过电流一样,血液奔腾的直接超速了。 这好事其实没必要硬拒绝吧?他心底忽然一阵柔软,刚要转过身来,吴雪薇又追加了一句:“就是民间成亲之前也是这样的,都有人教,哪有无师自通的道理?” 都有人教?李泰脑子里的确血量过度充盈了,他竟然脱口而出的问了一句:“那太子妃也有人教吗?” “必须有啊。” 李泰一下掰开吴雪薇的手,转过身来向后退了一步,瞪个大眼睛问道:“怎么个教法?也有人陪她演练吗?” 第664章 俩调皮鬼的心思 一般来讲,大型的活动之前都是要有彩排的,如果活动很重要的话,可能会彩排很多次。 太子大婚可以算得上是天字号的大事了,所以必须要彩排很多次才行,当然彩排的时候太子不需要参加,太子需要做什么,有专人单独教。 现在的太子就在学习大婚最重要的一道仪式,女官尚仪吴雪薇亲自来教导太子,她给太子安排了从合卺礼到合欢礼的全套课程。 不只有理论部分,还有观摩部分和实践部分。理论部分,太子懒得听;观摩部分,太子没细看;实践部分,太子拒绝了。 本来李泰都有跟她演练一次的想法了,她多嘴的说了一句“成亲之前都有人教”,一下把李泰的注意力就给扭转了。bigétν 衣不蔽体的吴雪薇都被李泰神奇的脑回路给震懵了,他居然能问出是不是有人陪太子妃演练的话,这是疯了吗? 谁敢陪太子妃演练?那长多少个脑袋能够砍的? 吴雪薇使劲的摇头:“绝对不会,太子妃那边一般都是亲娘教,和宫里不一样。” “哦。”李泰放心的点了点头,得意的说道:“她不演练都能学会,我能比她笨吗?” 李泰说完转身就走了,吴雪薇穿个肚兜愣在原地,天底下还有这么奇怪的事情,自己败在哪儿了呢?连个竞争对手都没有。 李泰走出门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提前演练这回事,应该早点打个招呼才对,这么突然,一点心理准备没有,谁能受得了? 李泰脚步轻快的走回书房,刚进屋就对云海说道:“把雉奴和兕子给我叫过来。” “他们刚走,被陛下叫到甘露殿去了。”云海话音刚落,两个宫女捧着大托盘走了进来。 云海瞄了一眼,对李泰说道:“二郎,试试衣服合不合身,这都是明天要穿的。” 李泰扫一眼托盘,诧异的问道:“怎么是黑色的?明天我不是该穿红色的吗?” “晚上的迎亲礼才穿红色的,白天要穿吉服。” “吉服还用试吗?”李泰被封为太子之时穿了一套新的吉服,之前是魏王的时候也有一套吉服,也就是说他只有两套吉服,都不是新的,没必要试。 吉服和别的衣服最大的不同,就是服饰上的图案是纯金的金线织上去的,工艺之复杂令人发指,谁的吉服都不多,包括皇帝的龙袍也是有数的那么几件。 吉服的面料是云锦,素有寸锦寸金之称,而寸金易得,寸锦难成。 这就不是钱能办得到的事,一件亲王级别的吉服,至少要几十个人努力三个月才能做出来。 亲王平时穿的蟒龙袍不是云锦的料,也不是纯金的刺绣和织花,只有圣旨和吉服上的龙纹是纯金的。 李泰被封为太子时穿的那件吉服虽然是新的,但却不是专门给他做的,而是李承乾的备用吉服。 李泰有两件吉服了,也就没想再做一件备用的,挺贵的,也不常用,一年穿不上几回,也就过年和祭祀的时候穿一下。 “陛下给二郎做了两套新的吉服,还有二郎的喜服也是云锦提金织花的。”云海笑吟吟的接过李泰脱下的外套,轻轻的搭在胳膊上。 李泰还真没在喜服这件事用过心,他觉得这事尚衣局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没想到老爹居然出手了。 用做龙袍的料子和工艺做喜服,李泰也算不负大唐皇太子的盛名了。 李泰试了吉服,又开始试喜服,一件件脱下来,一件件穿上去,他就负责站在青铜镜前面美滋滋的傻笑。 试完了衣服,云海就安排李泰吃晚饭,李泰吓了一跳,申时还没过就吃晚饭?云海笑道:“礼部不是说让你早点休息的吗?” “那也太早了,你去看看雉奴回来没,把他带过来。” 李泰两天没看见李治了,以往李治跟个尾巴似的粘着他,这两天他怎么还不露面了呢?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得把他叫过来问问,他是不是犯什么错误了,怕挨训就躲着自己。 “是。”云海应了一声,又劝道:“二郎,你先吃饭吧,凉了再热就不好了。” “好,你快去快回。” 虽然早了点,李泰胃口还不错,就自己吃了起来,他一顿饭吃完了,就拿本书看,不知不觉的感觉光线有些暗了。ъitv 李泰随口吩咐一声:“掌灯。”一个宫女走过来,裣衽一福:“殿下,你早些歇息吧。” “嗯。”李泰放下书,忽然想起了云海,便问道:“云海怎么还没回来?” 李泰话音未落,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云海推门走进来,笑着来到李泰面前,躬身说道。 “陛下在考晋王殿下功课,晋王被罚在甘露殿抄书,到现在也没抄完,我怕你一直等着,就回来说一声。” “该。”李泰一听就笑了,这个小调皮肯定是惹了什么祸了。 他跑掖庭去做什么,父皇一定会调查的,他要是犯了错,父皇也一定会教训的,根本用不着自己盯这么紧。 明天就是自己大婚的日子了,这两天就不管那几个调皮鬼了,尽管没有睡意,考虑到明天事情很多,还是强迫自己躺到床上数绵羊去了。 桌子上点了一盏小油灯,外间留了一个宫女上夜,云海例行公事的嘱咐宫女几句,便悄悄的退了出来。 云海离了东宫,一溜小跑的跑到掖庭的一个小院子里。 后宫居正中位置的是皇帝和皇后的大殿,东西侧就是掖庭,掖庭是妃子以及做杂事的小黄门子和宫女居住的地方。 位置当然是根据等级来排的,云海来的这个院子就是,等级比较低的宫女住的地方。 这些宫女主要负责布料的剪裁和刺绣,不过这几天她们做的事可不是剪裁和刺绣,她们全都在玩,嗯,应该就是在玩吧。 李治和兕子当然也在,云海悄悄跑过来也是为了加入她们的,她们在玩什么呢?玩一种昆虫,一种体积不大但是会发光的昆虫。 李治和兕子合谋让人悄悄的抓了几万只萤火虫,这个季节萤火虫已经不多了,也就是他们有权有势有钱,派兵出去满世界的划拉。 宫女们两人一组,一人抓着萤火虫,一人用线把萤火虫拴住,每隔一拳远拴一只,一根绳子要有宫墙的高度那么长。 萤火虫就能活三到五天,太早抓不行,太晚,别晚了,现在都要不赶趟了。 李治和兕子要悄悄把东宫兰芷殿的宫墙,全都挂上一排排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多漂亮。 时间紧、任务多,宫里人手不够,他俩急的都亲自上手了,皇帝知道了以后,也只好帮帮他们,让宫里闲着的宫女都去帮忙。 云海抽空也跑了过来,一来出点没啥大用的小力,二来看着点两个殿下。这一忙就忙到了东方欲晓,云海急急忙忙往东宫跑,还好李泰还没睡醒。 第665章 繁琐的婚礼前奏 今天的皇城注定是忙碌的,鸡还没叫,很多人就开始脚不沾地的忙了起来,忙的内容还大抵差不多,都是先侍候主子洗漱、吃饭、沐浴、更衣。 甘露殿是如此,东宫是如此,房相家里也是如此,京中其他官员的家里也必须如此。 当然饭可以不吃,沐浴这个步骤也可以省略,不过你必须保证,不能让人一眼看出来或是一下闻出来,不然你麻烦就大了。 李泰一睁眼,就开启了木偶模式,一切事情都要任由别人来安排。在李泰的印象里,只要是让云海来安排的早餐都会比较精致。 可是今天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他起床只给他披个外套,洗个脸、漱个口就赶紧吃饭,饭就只有一碗稀粥加个馍馍还有一颗鸡蛋。 “二郎快点吃,别误了时辰。”云海好像是第一次催李泰快点吃饭,平常都是劝慢点吃。 吃完饭就沐浴,然后换衣服,李泰今天要穿九章九旒的衮冕服,皇太子最高级别的官服。 甘露殿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李世民也是急匆匆的对付一口早饭,就沐浴更衣,他今天要穿通天冠、绛纱袍。 房相的家里也都在吃饭、沐浴、换衣服,房玄龄要穿朝服,就是最正式的官服; 卢夫人要穿凤冠霞帔,最正式的诰命夫人服饰,房遗月随便穿一套得体的新衣服就行,喜服暂时不让穿。 其余的京官无论在职的还是退休的都一样,虽然今天不上朝,但是都比上朝起的早,都是同样的一套流程。 唯独吃饭这个步骤来不及的话可以省略,沐浴、更衣是必须的,然后就是坐着官轿进宫,对,必须坐官轿,其他交通工具不行。 要说他们都还算不上忙,都比较从容,毕竟衣服早就准备好了。最忙的就是礼部,一半的人留在宫里,一半的人来到房府,掐着时辰办每一件事。 李泰刚换好衣服,礼部侍郎宋福就进来问准备好了没有,见太子准备齐整了,宋福说道:“太子殿下,车已经备好了,在西殿门口等着呢。” “走吧。”李泰整理了一下衣领,带着云海跟着宋福来到西殿的门口,果然车都停好了,他抬腿走到车边上。bigétν 李泰刚要上车,宋福说道:“请太子殿下进殿歇息。” 李泰没说什么,抬腿就进了屋,屋里也没什么东西,他就坐了下来,一坐坐了有一刻钟。 李泰悄悄的对云海说道:“跟催命似的让我早点起来,然后在这儿坐着,啥事没有?” 云海小声的回道:“规矩就是如此,坐着就是事,证明你是从西殿出去的。”不一会儿听到典仪官在外面喊:“请太子殿下升金辂。” 金辂就是车轱辘上面镶着纯铜的包边,证明这车的规格不是一般人能坐的,李泰走出西殿,下台阶就上了车。 典仪官一声令下,车子缓缓的向前行驶,云海就在车子的边上随行,车速基本上比走路要慢一点。 从东宫出来,一路走到重明门外,让太子下车,下车也没事,就规定个方位让你脸朝西站着,等时辰到了,又请太子上车,走到承天门,再请太子下车,再面向西方站着。 这回站着多少能看到点东西,承天门正中高高的平台上设了御座,矮桌上摆了很多的盘子。 盘子里面是各种粮食、肉类,乱七八糟、琳琅满目,总之一眼望去就觉得都是些用来祭祀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看到密密麻麻的官轿按品级,沿着规定路线陆陆续续的来到,所有的官轿摆放得齐齐整整,官员都下轿在轿子边上站着。 典仪喊话,群臣按品级分批的往里走,这些李泰就只是看着,直到群臣都就位了,皇帝的御辇从西边慢慢的进入视线以内。 皇帝下了御辇,面向东方跟李泰遥遥相望,李泰两只手搭在一起,刚要远远的给老爹见个礼,宋福小声的说了句:“别乱动,不用见礼。”李泰放下手,赶紧站好。 皇帝站了一会儿,典仪喊到:“请陛下升席。” 齐公公在前面带路,陈文扶着皇帝从东边的台阶,一步一步走到高高的平台上,缓缓坐在御座之上,齐公公和陈文一左一右站在两边。 典仪大喊一声:“拜!” 群臣齐唰唰的跪倒磕头,然后齐唰唰的站起来。 典仪又喊一声:“再拜。” 群臣又一次齐唰唰的跪倒磕头,然后齐唰唰的站起来。 典仪高喊一声:“皇太子入县南!” 李泰懵了,入县南是啥意思?云海上前扶着李泰,宋福悄悄的说了一个字:“走”,李泰迈开步子就往前走。 李泰这个位置直线走过去,正好是处于皇帝和群臣之间,他走到最正中的位置,刚要向右转,宋福小声的说了两个字:“面南。” 李泰立马向左转,面向南方站好。典仪喊道:“拜!” 群臣齐唰唰的跪倒磕头,李泰莫名感觉热血沸腾,从来没有过这么高级别的待遇,虽然一直是皇太子,也没享受过被群臣大礼参拜。 别人他都看不见,他就看到了最前面的长孙无忌,后面全是太子太师,平时都是他拜人家,这感觉真好,看来天天成亲也不错。 群臣刚站起来,典仪又是一嗓子:“再拜!” 程式化动作大家都练熟了,无外乎就是跌倒爬起,看来有高血压的不适合当京官,这种仪式摊上一回就能要命。 群臣拜过太子了,李泰以为该轮到他拜皇帝了,没想到没有这个步骤,典仪直接喊道:“请皇太子升席!” 云海和宋福陪在李泰身边,走向西侧的台阶,到台阶下边停住脚。 典仪喊:“脱舄。” 李泰脱掉靴子,登上台阶,台阶上铺着毡子,云海和宋福走在毡子的两侧,李泰从中间往上走,到了平台上,走到桌子边上,面向南站立。 这时有小黄门子过来倒一爵酒,站在李泰的身边,李泰下跪、磕头、起来、接酒杯,然后面向东坐在桌子边上。 小黄门子切一块肉递给李泰,李泰左手拿着三足的爵,右手拿着肉,把这两样东西规规矩矩的摆在桌子中间。 皇帝李世民这时候开口说道:“往迎尒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 皇太子李泰答道:“臣谨奉制旨。” 皇帝的话就是一句套话,表面的意思就是你去迎娶你的贤内助吧,给我多生点孙子是正事。 李泰起身、下跪、磕头,然后还是从西边的台阶走下去,等典仪喊一嗓子:“穿舄。”穿上靴子走到金辂边上。 典仪一声:“礼毕!”群臣继续磕头、站起,循环三次然后按顺序离开皇宫。 李泰也登上金辂,出宫门换厢式大轿,飞奔出城,前去献陵和昭陵祭拜,告诉先人,皇太子要大婚了。 ps:皇家婚礼太繁琐了,分了很多很多很多步骤,而且整套婚礼流程下来,完全都是些没用的礼节,体现的只有皇权至上和庄严肃穆,没有我们想像的什么喜庆啊、热闹啊、欢快啊。bigétν 我本想给大家呈现一个还原版的皇家婚礼,但是写出来我觉得这不是大家喜欢的,所以我决定把民间的因素加进去,把整个流程做一个百分之八十的删减。 祭祀过程以及册封皇太妃的过程都一笔带过,下一章直接进入迎亲的过程,不像这章这么细的写真实了,确实没有用,这章我都想删了,既然写出来了,就留着吧,反正免费的,喜欢就看看,不喜欢就跳章呗。 第666章 夕阳西下的时节 文武百官起个大早一顿神折腾,跑进皇宫一句话也没说,一共就仨动作“下跪、磕头、站起来”,好不容易熬到了典仪官高喊一声:“礼毕。”这回总算可以回家了吧? 理论上讲是可以了,但是真回家的貌似没有几个,大部分都齐唰唰奔房玄龄的家来了,因为太子这边礼毕了,太子妃的册封仪式就要开始了。 这个仪式法律规定四品以上京官是必须要来的,四品以下谁不想巴结一下房玄龄,这么好的机会谁不来? 仪式之繁琐,就这么说吧,太子早上那一套,按现在时间也就是八点钟结束的,太子妃册封仪式是九点钟开始,一直到下午两点才结束。 从两点钟开始到黄昏之前这个时间段,房玄龄要招待前来贺喜的这些宾客,这时候很多人就先回家了,毕竟晚上还要进宫贺喜。 李泰到献陵、昭陵跑一圈,回到皇宫就下午三点多了,他进宫当然要先到甘露殿向爹汇报,他拖着疲惫的两条腿走进殿门,心里想跟爹打个招呼就回东宫躺着。 “二哥回来啦!”兕子扒着门向外望,一看到李泰就兴奋的跑了出来,李治和妞妞随后也冲了出来。 兕子穿着一身火红的红裙子,梳着丱发,像个丫字型,发髻根部各插一根黄金打造的花簪,跑起来裙带飘飘。 水灵灵的大眼睛,甜甜的笑脸,洋溢着浓浓的喜悦,身后还跟着一个吱哇乱叫的妞妞,粉嫩嫩的小奶团跑得摇摇晃晃的特别可爱。 李治算是跑得最慢的一个,他有意的跟在妞妞的身后,张着小手在后面悄悄的保护着妞妞。 一看到他们,李泰顿时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一下子都不觉得累了,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biqμgètν “你们今天打扮的真漂亮。”李泰蹲下来,抬手摸了摸兕子额前的花钿:“真好看,不会掉吗?” “不掉。”兕子特意使劲的晃了晃脑袋,花钿是用金银片涂色制成,用呵胶粘到前额,呵胶是用鱼膘制成的。 因为呵气就能粘而得名,粘性特别的好,抠都抠不下来,想取下得先用热毛巾敷才行。 “我的也好看!”妞妞使劲的往二哥怀里挤,非要冲到兕子前面。 李泰一看兕子变了脸,这眼见着要起冲突,他急忙站起来,笑呵呵的看着她们:“你们站好,二哥看看谁的更好看。” 这句话真管用,两个公主马上站得溜直,全都仰着小脸让二哥看,都在等待来自二哥的肯定。 “哎呀,怎么都这么好看?我看不出来谁更漂亮了,咱们去问问阿爷,好不好?” 最难的问题当然交给最厉害的人,李泰假装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就推着她们进屋了。 两个公主叽叽喳喳的把李世民给围上了,争着嚷着让父皇给评评谁的花钿更好看。 李世民抬手一指青铜镜:“你们去照着镜子,说出对方十个好看的地方,谁说的最好,谁就最好看。” 李泰上前给父皇见个礼,坐下说了没三句话,李世民说道:“你去榻上歇一会儿吧,迎亲也挺累的,你养养精神。” 李泰赶紧站起来,躬身一揖:“谢父皇体谅,儿告退。” “我让你去里屋歇着,你往哪儿退?”李世民说着也站了起来:“我带他们出去玩,你别折腾了,一共歇不上半个时辰。” “呃?”李泰没在这屋歇过,主要是级别不够。 李泰还在发愣,李世民抬腿往外走了,李治冲李泰做了个鬼脸,转身跑到兕子和妞妞身后,说道:“踢踺子,你们玩不?” “玩!”李治一个踺子就把俩公主给带跑了,陈文吩咐两个小黄门子:“侍候太子更衣。”bigétν 虽然起的早,李泰却很有精神,他真的不困,只是上山有些累了,他就躺在榻上休息,闭目养养神。 还以为怎么也能歇一个半时辰,没想到才半个时辰云海就把他叫了起来,又是早上那一套,快速的对付一口饭,然后就是沐浴、更衣。 “怎么又是吉服?”李泰盼着穿大红的喜服去接新娘,居然又给他捧来一套黑色的吉服,不过这套吉服不算纯黑,给镶了个红边。 “奠雁礼要穿吉服,合卺礼才穿喜服。”云海笑吟吟的帮李泰打理着衣服,云夕端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放着冕冠。 李泰扫一眼,吓得脸都变色了,急忙不悦的说道:“拿错了,快去换。” 云海回头看一眼,笑道:“没拿错,这是陛下的恩典。” 太子的冕冠是九旒,每旒的珠子是九颗纯白色的玉珠,天子的冕冠是十二旒,每旒的珠子是十二颗,颜色有两种,一种是白玉珠,一种是五色绳串的五色珠。 李泰的这个冕冠是九旒五色珠,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规格,五色珠是帝王专用,九旒是皇太子的级别。 李泰算是史上最为特殊的一个人物了,亲王的时候就混上了九旒,太子的时候就混上了五色珠,永远比别人高半级的感觉。 李泰笑笑,自己这是从副太子混到副皇帝了吗?啥时候转正呢? 他对着青铜镜美滋滋的照照,不用转正,这帽子挺帅,只要老爹长命百岁,干一辈子副皇帝也行。 李泰走出房门,见老爹在院子里站着,他上前深深一揖:“谢父皇。” “嗯。”李世民笑吟吟的看着李泰说道:“吉时快到了,回东宫等着吧。” “阿爷,”李泰低头看看自己的吉服,有点小紧张的问了句:“我穿的可齐整吗?” 李世民骄傲的一昂头:“我儿子穿什么不齐整?” 不愧是天子,哄儿子也是天字号的能手,一句话把李泰美的嘴都合不上了,笑嘻嘻的走出了甘露殿。 李泰还没走到东宫,远远看到车马仪仗都准备好了,这次不是金辂,是装饰得非常华美的辇车,他连殿门都没进,直接上了车。 李世民看着李泰的背影渐渐走出自己的视线,他抬头望向西边的山峰,太阳洒下一片金色的光辉。 李世民望了好半天,才慢慢的走进屋里,坐在逍遥椅上静静的看着彩色的全家福,心里默默的呢喃着。 “观音婢,青雀今天大婚,你知道了吧?也不知道你嘱咐了他些什么,我看他回来的时候,眼圈都红了。” “高明,你若是在,一定能陪青雀一起去迎亲。也不知道你是在你阿娘眼前,还是浪迹在天边。” 李世民正轻摇慢晃的发着呆,陈文倒腾着小碎步来到他的身边,小声的说道:“去薛延陀的密探回来了。” 第667章 很真实的奠雁礼 李泰穿着冕冠服,坐着辇车,慢慢的走向宫门,嘴角噙着喜滋滋的微笑。终于盼到了去迎亲,这一天他在心里幻想过好多次了。 辇车走到宫门缓缓的停了下来,典仪在车边喊了声:“请太子殿下下锦辇。” 苏烈扶着李泰下了车,典仪又喊道:“请太子殿下升金辂。” 李泰又登上了另一辆车,金辂也是很气派的,但是比锦辇低了一等。李泰的金辂前面有好多的人,后面也有好多的人。 队伍的最前面是两排提红灯笼的宫人,后面是两排骑马的侍卫,再后面是鼓乐队,出宫门就开始奏乐。 鼓乐队的后面是皇太子的金辂,后面是骑着高头大马的亲王队,李恪和李治在最前面,其余的亲王在后面。 马是有人牵着的,一路都没有狂奔的时候,所以李治也骑个大马,为了能够得着马镫,两条小腿伸得直直的。 亲王队伍的后面是一辆空着的金辂,金辂后面是皇亲国戚,再后面是两排提宫灯的宫女,最后面是侍卫队。 这些都是走在路中间的队伍,队伍的两旁还各有一排举着火把的侍卫随行。街上更是步一个持火把的兵丁,十来步一堆篝火,把整条街照耀得如同白昼。 很快就到了梁国公府的门前,李泰的车来到路西,掉转车头冲着南方,缓缓的停住。 太子左庶子马周来到车边跪倒,高声奏道:“请太子殿下降辂。” 苏烈扶着李泰下了车,面向大门站着,马周起身对在门前等候的傧者说道:“太子已经到了,请告知。” 傧者鞠了一躬,转身走进大门。 房家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家庙里摆着一张长方形的矮桌,桌上摆着几个碗碟,里面装的各种豆子、糖果、大枣、栗子、谷物以及肉脯什么的,两边各有一根红烛。 这时候房遗月早已经穿好了褕翟,戴上了花钗,这是皇室贵族女子最为正式的着装,也是祭祀时候的正装,这身行头是上午册封太子妃的时候送过来的。 房遗月知道李泰来了,但是她不能出去,只能在东房里等着。她的母亲卢氏穿戴着诰命夫人的凤冠霞帔,走出房门,面向南方,站在门前。 房玄龄穿着一身庄重的祭服,走到大门,但没有走出去,就在门内东侧,面向西站住了脚。 太子左庶子马周,跪奏:“请就位。” 李泰走到大门的西侧,面向东站住了脚,马周起身走到大门口。房玄龄对傧者说道:“去问问是什么人来了,有什么事情。” 傧者走出门来,对马周说道:“我奉命来问,何人何事到访?” 马周转身跪倒,对李泰说道:“主家问何人何事来访。” 李泰答道:“以兹初昏,泰奉制承命。” 这是一个固定句式,就是必须得这么说,意思就是我爹让我来接媳妇的,你收我们家财礼了,呃不,婚约都定妥了,你心里没点数吗? 马周磕个头,站起来,转身对傧者说道:“以兹初昏,太子殿下奉制承命。” 傧者鞠个躬,转身迈过门坎,对房玄龄又把这句话说了一遍,房玄龄说道:“房玄龄谨敬具以须。” 意思是说我非常恭敬的准备好了一切需要用到的东西,言外之意是就等你了。 傧者走出门外,对马周说道:“家主谨敬具以须。”马周转身把这句话传给李泰,然后傧者一揖而退,再次走进门里,引着房玄龄走出门来。 傧者引着房玄龄到大门外东侧面向西站好,房玄龄朝着对面深深一揖,李泰也抱拳长揖还了一礼。房玄龄起身第二次长揖,李泰起身第二次还礼。 房玄龄第三次作揖,说道:“请皇太子进门。”bigétν 宫中掌雁的人把大雁交给太子左庶子马周,马周把大雁交给李泰,李泰抓着大雁迈过门坎,房玄龄随后进门。 走到内门门前,房玄龄微躬身,伸手向前说道:“请皇太子进门。” 李泰答道:“泰弗敢先。” 房玄龄第二次躬身伸手:“固请皇太子进门。” 李泰答道:“泰固弗敢先。” 房玄龄深深一揖,并躬身不起。李泰迈步跨过门坎,站在左边,房玄龄跨过门坎,站在右边。 房玄龄一揖,李泰还了一礼。向前走了不远,有个小亭子,亭角飞檐之下房玄龄向李泰一揖,李泰还了一礼。走到一个拐弯处,房玄龄一揖,李泰还了一礼。 很快来到了家庙的台阶前,房玄龄一揖,说道:“请皇太子升。” 李泰一揖,答道:“泰敢辞。” 房玄龄又一揖:“固请皇太子升。” 李泰也再次一揖,答道:“泰敢固辞。” 房玄龄第三次一揖,说道:“终请皇太子升。” 李泰三次回揖,答道:“泰终辞。” 房玄龄抱拳深揖,躬身不起。李泰也抱拳深揖,躬身不起。 房玄龄起身,踏上台阶走到门前,站在门的东侧,面向西站立。李泰走上台阶,径直走了进去。 李泰一直走到那个矮桌前,跪下,把大雁放到桌子中间,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起身走出门外,直接走下台阶,房玄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苏烈陪着李泰走出房家的家庙,在门外候着。这时宫中掌管车马的廷尉把厌翟带到内门处。 宫中女官司则引着房遗月走出门来,来到她母亲卢氏的左面,丫环紫绡站在房遗月的左面,奶娘站在卢氏的右面。 不一会儿房玄龄走了过来,对房遗月说道:“必有正焉,若衣花。”房遗月无声一福,低头敬听。 房玄龄又很严肃的说道:“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命。” 房夫人卢氏拿五彩丝绳和佩巾缠住房遗月的腰,很简单的动作,做得仔细认真又十分小心。ъitv 这叫施衿结褵,是女子出嫁前母亲的嘱咐教训,也是将来孩子出生时报喜的信号,若是生个女孩儿就把这条佩巾挂在门的右边,若是生个男孩儿就用这条佩巾把弓挂在门的左边。 卢氏系好了佩巾,眼含热泪的说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命。” 奶娘拿出一个锦囊,轻轻的系在房遗月的衣带上,说道:“敬恭听宗父母之言,夙夜无愆,视诸衿鞶。” 一般人家都是由庶母给系这个锦囊的,房遗月没有庶母,只好由奶娘来做这件事了,他们叮嘱的都是套话,就是告诉她成亲以后要守规矩。 娘家这边都嘱咐完了,新娘子都该动身了,新郎那边一点动静没有,紫绡便跑出门来,见太子正规规矩矩的在大门外站着,她上前轻轻一福,笑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正在梳妆呢。” “哦”李泰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礼部的人说现在就等着新娘子出来,就可以一起回宫了。 他以为紫绡怕他着急,才来跟他说一声的,他就傻呆呆的回了句:“我候着便是。” 苏烈轻轻的碰了李泰一下,笑道:“人家是来要催妆诗的。” 第668章 要有才更要有财 催妆诗,这仨字就明告诉你这是个命题作文。李泰听说过催妆诗这回事,但是礼部也没提醒他,轮到自己的时候他就把这个给忘了,根本就没准备。bigétν 好在这也不是科考,随便来一个就行,他相信房遗月也不会难为他,毕竟他作诗有多烂,房遗月心里多少是有数的。 李泰原本不该怕这个,他的才子之名不是假的,但是他不是真正的李泰,自从穿越过来,李泰原身的才华下落了不知多少。 李泰不知道这诗可以找别人帮忙做,一下急得脑门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又怕误了吉时,张嘴就随便说了一个。 “红灯结队报佳期,莫将芳意再徘徊。九天应遭群仙嫉,脂粉岂足饰裙钗?火树连街映朱翠,寒夜生春望楼台。更漏催白鬓边发,嫦娥速速下凡来。” 紫绡哪里记得住?早有人准备好了笔墨纸砚,李泰提笔写了下来,交给紫绡。 紫绡拿着李泰写的催妆诗,跑回去交给房遗月,房遗月这关自是好过的,哪怕没写字,她都能点头同意。 房玄龄扫了一眼,皱了皱眉一摆手,紫绡又跑了出来,笑嘻嘻的冲着李泰一福,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跟母亲说私房话呢。” “哦。”李泰这次学乖了,直接转头看向苏烈,苏烈也不好意思说你那诗没合格,就说道:“还是要诗。” 要诗就给诗呗,李泰提笔蘸墨,刚才是化妆,现在是跟母亲话别,他也不动脑了,反正赶紧写完赶紧接媳妇走。 “一声唢呐起辂舆,三千步障阻闺门。呖呖莺歌频报喜,嗞嗞火烛时送春。不见凤台人影动,可怜珠翠落香尘。非是郎君催妆急,生恐罗裙沾泪痕。” 紫绡拿着第二首诗又跑了回去,李泰焦急的向内望着,李治从后面挤了过来,探个小脑袋也跟着望,灯光夜幕之下什么也看不清。 “二哥”李治小眼睛叽哩骨碌的乱转,然后压低了一点声音的问道:“表哥娶亲的时候,咱也没跟人要诗啊。” “人家也没迎亲啊,那不是咱们送货上门的嘛。”李泰说的极其自然,把苏烈给乐得简直要活不了了。 李治倒是没笑,他眨巴眨巴眼睛,说道:“不对呀,迎亲了,我记得五哥和表哥在最前面。” “表哥就在宫门口接货了,连宫门都没进。” 李泰笑嘻嘻的跟李治闲聊着,紫绡把第二首诗交上去,房玄龄先看了一遍,问了问时辰,说道:“还来得及,再要一首去。” 紫绡都有点傻眼了,写诗的不费劲,看诗的更不费劲,来回就累她一个人,催妆诗能费腿啊。 再次看到紫绡一个人跑过来,李治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悄悄捅了李泰一下,小声的说道:“她不会又是来要诗的吧?” 李泰抬手捋了一下李治冕冠上的白玉珠,笑吟吟的说道:“没事儿。” 紫绡轻轻一福,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还在梳妆。” 紫绡也实在找不着什么新鲜的理由了,也用不着找什么理由,李泰知道是来要诗的就行了,他提笔就开写。 “吹花嚼蕊若许年,喷珠泻玉做等闲。今夕何夕神飘忽,念兹在兹醉陶然。三生石畔镌姓名,一朝结褵不羡仙。斗胆借问妆成未,星河列阵欲曙天。” 房玄龄拿到第三首诗的时候,笑微微的点了点头,不管质量怎么样,速度真可以,这态度好的没话说。 李泰站在大门外,牵着李治冰凉的小手,低头看着他,说道:“你冷不冷?冷就去轿子里坐。” “我不冷。”李治抻着脖子向门里望,忽然一阵鼓乐声响起。 礼部的典仪官赶紧提醒李泰:“太子殿下,快进去迎亲。” 李泰拉着李治抬腿就走进了大门,众紧随其后,也没有什么整整齐齐的队形,就乱哄哄的一群人,喊着嚷着的往前走。 这会儿李泰才稍稍感到有一点放松,这么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才像成亲的样子。 向前走了没多远,忽然迎面走来一群人,横成一大排把去路给挡得严严实实,他们正中间的那位便是房玄龄的长子房遗直。 房大公子身材伟岸、风度翩翩,满脸含笑的往李泰面前一站,抬手冲李泰抱了抱拳,也没打个招呼,直接就大声的开始了他的诗朗诵。 “新郎官,应瑞生贤、虹腾照庑、鹏运摩天。雕彩泫甘,缀齿牙而含咀;颠龙倒凤,荣肺腑而盘旋。千般事岂劳借箸,万里程可在著鞭。令仪淑德,玉秀兰芳。两家好合,千载辉光。” 新婚大喜事,好话谁都爱听,可是你弄这么多人把去路给挡住了,李泰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悄悄的问苏烈:“要和他对诗吗?” 苏烈轻声的说道:“这不是要诗的,这是要赏钱的。” 苏烈这么一说,李泰就明白了,原来房遗直说的是障车文,就是拦着你要钱,不给钱不让过的意思。biqμgètν “雉奴,有赏。”李泰拍了李治一把,李治“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可算轮到他上场了。 李治的大袖子里全是钱,可沉了,他巴不得扔点出去,他摸出一个十两的大金锭,高高的举起,四周都是火把,照耀得金块分外晃眼。 房遗直金锭到手,自然是赶紧的让路。一行人顺利向前,走了没多远,房家二公子房遗爱又带人把路给拦住了。 还是老一套,房遗爱更直接一点,连个拳也没抱,直接就开始念障车文。 “新郎官统统遂愿,一一夸张,事事相应,头头相当。天子儿不夸才韵,国公女何暇调妆。且看抛赏,必不寻常。珍纤焕烂,龙麝馨香。金银器撒来雨点,绮罗堆高并坊墙。” 李治这次不用别人提醒了,自己就主动冲了过去,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大串铜钱来,还嚷着:“房家二哥你低点头。” 房遗爱一看到铜钱,脸都绿了,你至于就给我一串铜钱吗?他也不敢得罪李治,就乖乖的低下了头。 李治把一大串铜钱挂到房遗爱的脖子上,还笑嘻嘻的问:“怎么样?多不多?” 房遗爱直起身子,一脸的不乐意,嘟囔着:“你也太抠了。”一抬眼见李治的小手举着一个大大的金元宝,他当时就乐开花。 再向前走,没多远,毫不意外的又被三公子房遗则给拦住了,过了房遗则,又出来个房遗义,被房家四公子分别打劫,呃不,恭喜了一遍,在四个大金元宝的加持之下,太子爷总算顺利的来到了内院。 李泰抬腿就要进屋,却又被人一把拦住了。 第669章 星星还是那颗星 这次拦住李泰的不是别人,而是礼部的典仪官。不可以进入屋子里面去接新娘,要在院子里等着。 这次没有等太久,很快房遗月穿着大红的喜服,手拿一把团扇遮着脸,在紫绡和奶娘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一直走到厌翟车的后面才停住了脚。 李泰站在车子的旁边,他拿起引车绳递给房遗月的奶娘,奶娘没有接,她微微低头,说道:“未教,不足与为礼。” 这也是一个没用的,呃不,必须的礼节,李泰必须得假装把这根绳子递给人家,对方必须得谦虚的拒绝接受。 奶娘和紫绡扶着房遗月走到车前,房遗月踩着一个小方几登上车,稳稳当当的坐好,她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要保证扇子一直遮着脸。 奶娘拿一个披风替房遗月披好,然后李泰亲自赶车向前,车轮转了三周之后,车夫替下李泰,李泰跟随在车边,一起走出内门。 来到大门之外,房遗月下了厌翟车,登上金辂车,李泰也登上他的金辂车。 和来时一样,最前面是打烛、马队、乐队,然后是李泰的金辂车、李恪和李治带领的皇子队、长孙无忌带领的皇亲队以及部分高官。 李泰的车马仪仗在前,房遗月的金辂车在后,后面是房家四兄弟,再后面是房家的亲戚以及百官,最后是皇家侍卫队。 道路两边是三步一支火把,五步一堆篝火,队伍的两边也尽是提灯笼的宫人,虽然是夜晚,却很是光亮。 从房家到皇宫这一路也不算太近,李治兴奋的左看看右看看,李恪看着他笑了笑,问道:“你散出去多少钱啊?” 散出去多少钱都无所谓,主要是开心,开心之余李治还有点好奇。 他卡巴卡巴他的小眼睛,探着小脑袋,小声的说道:“新娘子怎么没盖红盖头?你成亲的时候,皇嫂盖红盖头了吗?” 李恪一下笑了:“这大半夜的,脑袋上罩块红布赶路?你看看辂车四周是幛子,再把头盖上,不闷死了?你看谁盖那玩意儿了?再说也不吉利啊,娶的是人是鬼?”biqμgètν 李治小脸一抽抽,没记错啊,阎婉成亲那天就是顶着红盖头的,他又歪着小脑袋问:“不都盖吗?” “怎么可能?你不读律法不知道,《通典》中大肆斥责盖头违背古制,说它隳政教之大方,成容易之弊法。虽然盖盖头也不算犯法,但绝对不提倡。” 李恪看他好像不信的样子,估计他是见过或是听过,什么人娶亲的时候盖红盖头了,便又说道:“小门小户的或许会盖一下,大户人家不会盖的。” “为什么?”李治就是理解不了,舅舅家可不是小门小户,那傻娘们好歹也顶着个公主的封号,这还不算大户人家? “这东西就是为了诈婚方便才搞出来的,你想若不是有鬼,为什么要遮上?极大可能是相亲时看到的人不是成亲时娶到的人。” “哦。”李治琢磨琢磨不是这么回事,阎婉就是本人出嫁,根本也没换人,二哥为什么让她盖盖头呢?“三皇兄,那要是没诈婚,贵族成亲也盖了,你说是怎么回事?” “故意恶心人呗,还能是怎么回事?”李恪看他小眼睛直骨碌,便抬手指了指他,说道:“可不能拿这事恶作剧啊,婚丧嫁娶是最大的事,人家会恨上你的。” “知道。”李治小脑袋一扬:“我也不是爱搞恶作剧的人。” 李恪一听这话,一个字没说,直接赏他个大大的白眼。 鼓乐声中,一行人陆陆续续的来到皇宫,前面的人先进入宫门,李泰下车在宫门口等待,李泰后面的人都下马,分列两旁站好。 房遗月的金辂车来到宫门处停下,紫绡和宫人扶着房遗月下车,李泰走上前深深一揖,请房遗月先行。 房遗月团扇遮脸,不能行礼,就微微点一下头,然后走向宫门,李泰随后跟上,跟她并肩走进宫门。ъitv 进了宫门,李泰再次躬身一揖,请房遗月登车,房遗月微微点一下头,在紫绡和宫人的搀扶下,登上花辇。 李泰登上另一乘花辇,率先向宫内走去,房遗月随后跟上,后面是李恪和李治带领的皇子队,再后面是所有迎亲和送亲的人,全都是步行入宫。 大家都是从皇宫的正门进入的,和来时的路线一样,正门进来之后就到了承天门,承天门前就是个超级大广场。 穿过承天门直奔东宫,到兰芷殿行同牢礼和合卺礼,大婚就算是礼成了,合卺礼之后就是合欢礼了,也就是俗称的入洞房,这个步骤没人指挥也没人观看。 李泰心里美滋滋的,乐得嘴都合不上,就觉得这辇车走的太慢了,要不然我下车背着媳妇跑,行不行?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辇车也缓缓的停了下来,音乐声也一下子没有了。 李泰一下坐正了身子,心里多少是有点慌,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按理说这都到家了,应该不会再有人难为他了。 李泰诧异的扒开轿帘,发现前面的平台,就是早上他光脚走上去的那个平台,点着好多的灯笼。 李世民站在平台的中央,离的远也看不清他的表情,脸也看不清,就能看清他的衣服。 平台两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搭起了看台,看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李泰探出头来左右看看,灯笼很多,但是一个人也看不清。 “怎么回事?”李泰问了一声,苏烈上前来回答道:“还不清楚,秩序井然应该没有什么事。” 承天门前这片广场,此时此刻就是灯笼和火把的世界,说人山人海一点都不夸张,但却安静的只能听到丝丝的风声。 礼部尚书卢宽登上高台,冲着皇帝深深一揖,说道:“陛下,太子殿下已将太子妃迎回宫中。” 李世民点了一下头,说道:“开始吧。” 卢宽转身面向众人,大家只能看出他一个人形的轮廓,他向下只能看到一片黑漆漆,不过这一点不影响他口才的发挥。 卢宽的开场白还挺长,张嘴就哇哇喷出许多华丽的词汇,总而言之就是说了一堆的废话,就是换着花样的声明,太子娶妻是大唐的一桩盛事,恭喜的词说了一大车。 说完这些没营养的恭喜之词,又开始一顿感谢,感谢来自某国、某国以及某国的祝贺,把李泰说的耳朵直冒火花,这是练报地名呢吗?哪来这么多的外国友人? 最后来一句:“为了表示对诸国首领的欢迎,以及对太子和太子妃最高级别的祝贺,请抬头向上看。” ъitv 第670章 临时起意却扇诗 一般来讲,如果有人说出表示欢迎或是祝贺的话,不是要上礼物就是要表演节目。大唐的礼部尚书居然让所有人抬头向上看。 这大半夜的,在露天广场上抬头向上看能看着啥呢? 李泰和房遗月坐的都是金辂车,四面围着彩色的幛子,但是没有顶,抬头向上看看,满天的星光入眼,月亮不圆也不弯。 这可真的是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也还是那个月亮。 数千人一起仰头观星,这种景象别说在大唐时期,纵观整个封建时代也是极其少见,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的。 因为夜观星象是违法行为,古人认为星象有预示未来的作用,尤其是王朝更迭这种事往往都跟星象能扯上关系。 太多人被所谓偷观星象、占卜、巫术、蛊祸之类的罪名冤杀,这种事就是宁可冤杀一万,绝不错过一回。 一句宁可信其有,就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吹嘘得无比神圣,谁家烧柴做饭,误捡个乌龟壳烧了,若是被举报到官府,那就是灭门的大案。 今夜真是破天荒的壮举,皇帝带头请大家一起看星星。 正当大家疑惑不解的时候,突然耳边响起一道尖锐的啸声。 “吱!”的一声响,李泰激动的差点蹦起来,这声音直接把他的记忆拉回到前世的童年时代,这不就是蹿天猴的响声吗? “呯!”的一声炸响,天空中一朵流星做成的花,瞬间绽放,流光四溢,闪电般的色彩炫目之极。 “哇!”房遗月激动的大喊,连扇子都拿了下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失态了,马上把扇子举起来,还小心翼翼的转转头,漆黑的夜里,她置身于幔幛之中,谁能看到她? 她那拼了命的一声尖叫,早就淹没在山呼海啸般的浪潮里了,一朵烟花沸腾了整个长安城,不只皇宫里,很远处的百姓家,也听得到、看得到这炫美的一幕。 远路而来的那些异国之客更是大开了眼界,不管是波斯人、粟特人、突厥人、天竺人、倭国人、新罗人、吐蕃人、回鹘人,都一样的手舞足蹈、上蹿下跳、狂呼不止。 尽管语言不通,但是在情绪表达这一块上,没有丝毫的阻碍,因为语言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大家都在用尖叫代替描述,用肢体语言表达兴奋。 “这边有一朵。” “那边两朵。” “五朵,五朵一起开的!” “红的好看!哇!蓝的也好看!” “……” 李靖说的对,这果然是一场万人欢呼的婚礼,丝毫都没有夸张。无数人的欢呼声集结到一起,就是什么都听不清,只是乱哄哄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这一场焰火的盛宴,当然是来自李靖的祝福,是他在试验火炮的过程中发明出了烟花。 烟花一共放了有两刻钟左右,说起来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也不算太短了,但是每个人都意犹未尽。 太子的婚礼还没有进行完,烟花只是祝贺的一部分,不能耽搁的太久,礼部尚书一声令下,烟花归于沉寂,乐声再次响起,迎亲的队伍和送亲的队伍继续向东宫行进。bigétν 来到东宫门口,李泰下了车,在门口候着,等到房遗月下了车,李泰躬身一揖,请房遗月进门。 房遗月在奶娘和紫绡的搀扶下,走进东宫的大门,换车去兰芷殿,李泰则换车快速的去偏殿更衣,然后从角门出去,转弯就到兰芷殿殿门前。 紫绡伴随在车边慢慢的向前走着,不时的仰头看看天,感觉小姐好幸福,别说嫁给太子,光是有人给精心的准备那一场焰火,这辈子都值了。 她正在回忆刚刚过去的震撼,车子已经来到了兰芷殿的殿门前,李泰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正在门前候着。 紫绡和奶娘扶着房遗月下车,李泰躬身一揖,请房遗月先进门,房遗月微微低头回了一礼,然后两个人并肩走进殿门。 李泰的身后跟着云海和李治,房遗月的身后跟着紫绡和奶娘,再后面就是迎亲的和送亲的宾客。 刚绕过影壁墙,李泰忽然站住了脚,房遗月看不到正前方,侧头见李泰两眼发直,她把扇子向下移了一点,朝前一望,激动的差点又喊出声来。 兰芷殿的院墙上星光闪闪,简直就是一片闪灯的海洋,最醒目的是迎面而来的那面墙上,有一个闪灯组成的一人来高的双喜字。 李泰下意识的去握房遗月的手,却抓了个空,微转头才想起来她的手正举着团扇。 这么多的萤火虫,不可能是自发的飞过来排好队型给自己贺喜的,这百分之一万是人为行为。 到底是谁布置的?好巧的心思,居然有人对自己这么用心。李泰转身抓住李治的手,把他给拽到了自己的身边:“雉奴,看,好多的萤火虫。” 李治笑嘻嘻的咧着大嘴,歪着脑袋问:“你喜欢吗?” 一听这话李泰就笑了,果然是他干的,否则他会盯着萤火虫兴奋的哇哇大叫,而不是来探询自己是不是喜欢。 李泰知道能对自己这么用心的人,天底下就三个,一个是老爹,老爹肯为自己付出,但绝想不到这么细腻的主意。 一个是雉奴,他想得出来也干得出来。另一个应该是兕子,她想得到却未必做得到。 李泰弯腰在李治的耳边轻轻的说道:“这是二哥,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李治高兴得笑出了声,李泰微微一笑,轻轻的碰了房遗月一下,两个人又继续往前走。 来到寝宫的台阶前,李泰再次躬身一揖,请房遗月先走,两个宫女过来引着房遗月从西面踏上台阶。 走进正堂,只见早已布置好了席面,正中一个矮桌,上面规规矩矩的摆着竹碗木碗,还有很多形状奇异器皿,有装米的、有盛酒的、有摆肉的、有放酱的等等。 两个宫女引着房遗月到西边,面向东站立。另外两个宫女引着李泰到东边,面向西站立。 两个人相距不到两米,李泰静静的望着对面那柄漂亮的团扇,房遗月目光微垂,静静的默立。 迎亲的全都到东面站着,送亲的全都到西面站着,都静静的看着一对新人。 典仪官看大家都就位了,他高声说道:“行却扇礼,请太子殿做却扇诗。” 却扇诗这事李泰本来是有准备的,提前字斟句酌、前修后改的写了一首不错的,还特意背了两遍。 可是事到临头他给忘的一字不剩了,他就瞪着两只眼睛,盯着那柄镶着金片吊着玉坠,双面绣着龙凤呈祥图的团扇傻笑。 典仪官话音一落,你的诗就必须脱口而出,李泰情急之下只好现做了,真是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有李泰顺嘴胡说。 “镶金缀玉龙凤腾,羞遮娇颜对故朋。长安十月秋意浓,且辞画扇庆相逢。” 第671章 勤学好问的好人 却扇诗和催妆诗一样,都是命题小作文,区别是催妆诗可以找人代做,却扇诗必须新郎自己来。 好在这个对质量没要求,你只要整出个动静来,典仪官就马上进行下一步了,这也不是科考,你弄出个金句,自然纷纷传唱,弄不出来也没什么,大家只当没听见,反正都是来凑热闹的。 李泰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一首诗就糊弄完了,房遗月轻轻的移开画扇,露出浓淡得宜的新娘妆扮。 紫绡悄悄的拿走了房遗月手中的画扇,却拿不走李泰那粘在房遗月脸上的眼神。 “行揖让礼!”典仪一声大喊,李泰张开双臂,向中间画个半圆,左手前右手后,在胸前交汇抱拳,拳向前平推,缓缓的躬身一揖。 李泰直起身子,房遗月小展臂,双手在身前交叠,向下微微一蹲。 男子行的这叫揖礼,女子行的这叫让礼,如是动作反复三次,是谓三揖三让之礼。 他们在行礼的时候,典仪官有一套说辞,他每说一句,他们做完一个动作:“今宵结良缘,鸾凰偿夙愿。相伴共携老,志合到百年。夫妇敬相守,三揖三让间。” 揖让礼之后,典仪官大喊:“请太子、太子妃升席!” 李泰再次抱拳作揖,深深的躬身一礼,请房遗月先入席,房遗月回了一礼,在两个宫女的引导下,走到那个小矮桌的西面,面朝东坐下。 李泰也在两个宫女的引导下走过去,他坐东面,面朝西,两个人隔着一张小矮桌面对面的跪坐。 “行沃盥礼!”典仪一声喊,八个宫女上前,两个端着水盆,两个端着手巾,分别走到他们身边跪下。 典仪官说道:“玉露镜波连,清净素手间。沉香衣边绕,鸟鸟结尘缘。谦恭行拱手,以礼奉博山。” 李泰和房遗月伸出双手,手心朝上,放在水盆的上方,各有一个宫女舀水浇手,他们翻一下手手心朝下,继续浇水。 然后另两个宫女拿起毛巾,轻轻的把他们的手擦干,纷纷有秩序的退下。 “行同牢礼!”典仪官一声喊,紫绡走到房遗月的身边,云夕走到李泰的身边。 “食黍!” 小矮桌上的食物都是双份的,每个食物的摆放位置和盛载食物的器具都是极其讲究的。 云夕和紫绡各自端起桌上的一小碗黄米饭,舀了一小勺,然后把小勺分别递给李泰和房遗月。 典仪官说道:“奉天之作,秉地之和,夫妇食黍,共挽鹿车。” 李泰和房遗月右手接过小勺,左手掌挡在右手前面,把这一小勺黄米饭吃下。 “饮湆!” 云夕和紫绡各自端起桌上的一份饮料,放里一个小勺,然后分别递给李泰和房遗月。 典仪官说道:“良缘天定,伉俪情深,持器而饮,同心永结。” 李泰和房遗月接过饮料,舀了一勺,轻轻的喝下。 “咂酱!” 云夕和紫绡先递给他们每人一双筷子,然后把同一块肉切成的肉片,夹几片放到一个小碟子里,再端起小碟子和一盏酱汁。 典仪官说道:“燕尔新婚,连枝相依,同牢而食,同体尊卑。” 李泰和房遗月夹起一个肉片,蘸点酱汁,然后左手挡着嘴,把这个肉片吃掉。 “行合卺礼!” 典仪官一声喊,走上来两个宫女,一个手里拿着用红绳系着的一对葫芦瓢,另一个手里提着个酒壶。 宫女把葫芦瓢打开,先递给李泰一个瓢,后递给房遗月一个瓢,这个瓢就是用来盛酒的。 这个盛酒器就是把一个匏瓜剖成两个瓢,用红线把两个瓢的柄给连起来,另一个宫女提着酒壶先给李泰倒酒,后给房遗月倒酒。 典仪官说道:“合卺而酳,所以合一。”bigétν 李泰和房遗月一起把瓢里的酒喝掉,宫女接过瓢,换了个方向,把李泰用过的那个递给房遗月,把房遗月用的那个递给李泰。 另一个宫女再次给李泰和房遗月倒酒,典仪官说道:“相亲相恋,敬慎重正。” 李泰和房遗月再次一饮而尽,宫女接过瓢,把两个瓢合拢成一个匏瓜,再用红绳缠绕其上。 “礼成!请太子妃升帐!” 两个宫女搀扶着房遗月站起来,李泰也站了起来,李泰抱拳一揖,房遗月还了一礼,然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进内室。 李泰则被请到了偏殿,开始换衣服,脱下大红的喜服,换上另一套大红的袴褶,就是上穿衣、下穿裳,没有披风和外套之类的。 房遗月进入内室也是一样要更衣,都是上衣下裳,没有多余的东西。房遗月换好了衣裳,有人喊:“请太子妃升帏幛。”ъitv 房遗月就被两个宫女扶着走到床边,两个宫女扶着她坐到了床上。 这时有人出去告诉请太子,太子进屋以后,也是两个宫女扶着走到床边,挨着房遗月坐下。 有个宫女拿根红线把他们俩的脚轻轻的绑上,这时屋子里很多人,说说笑笑的挺热闹,纷纷往他们身上撒些糖果、大枣、粮食等物。 不一会儿人们就散去了,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把房门轻轻的关上,室内只有两根儿臂粗的龙凤喜烛,偶尔爆个烛花,会响一声。 外间的那个矮桌并没有马上撤掉,紫绡吃李泰剩下来的食物,云夕吃房遗月剩下来的食物。 就是在行同牢礼的时候,谁伺候太子,谁就吃太子妃剩下来的食物,谁伺候太子妃就吃太子剩下来的食物。 吃没有白吃的,吃完她们俩得在外间守夜,不需要进入内室去侍候,只要太子或太子妃呼唤能听得到就行。 太子和太子妃正十分端庄的并肩而坐,房遗月粉颈低垂,紧张的手指都绞在了一起,李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一番洞房的布置,到处是透着喜气的大红色。 李泰一会儿抬抬腿,一会儿动动脚,牵得房遗月跟着乱动,房遗月开始也不作声,后来照着他的膝盖就来一巴掌。 “怎么了?”李泰委委屈屈的看着她:“这也不是我系的,坐的脚冷还不许我晃晃吗?” “你就这一只脚冷?不能动那只脚吗?” “我说咱解开吧,行不?”李泰说着弯腰就把红绳给解开了,不解开也没法睡觉。 他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杂物,伸手把房遗月也拽了起来,整理一下衣服,又把床上的糖果、豆子什么的都扫了下去。 李泰打算扯被子睡了,没想到房遗月又老老实实的坐下了,他便也规规矩矩的坐下了。 两个人静静的听着烛花报喜,李泰微转头看着她说道:“接下来是不是该合欢礼了?” 房遗月也不好意思说话,就极轻的点了一下头,李泰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第一次成亲,没有经验,这个合欢礼我没学,听说你会,你教教我呗。” 第672章 叛国资敌好兄弟 皇太子大婚必须是举国欢庆的,皇帝下诏全国所有在押囚犯均降罪一等,重的轻判,轻的直接释放了。 大唐的法律很宽松,尽量不判死刑,尽量都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倒不是说皇帝有多仁慈,主要是人口太少,劳动力稀缺。 一道诏令下来,很多百姓排着队的去接自己的亲人回家,一个个走在路上,满脸的笑容,全都喜气洋洋的。 路上不只这些喜气洋洋的百姓,还有很多匆匆忙忙,看起来多少有点焦急的胡人,这些人有蕃邦的使者,也有小部落的可汗。 他们在忙什么呢?忙着上下奔走,打点关系,他们认识的人不多,反正逮着个京官就赶紧送礼。 皇太子的婚礼,这些蕃邦的人都在承天门那里,观看了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 有的人很迷信,真的相信了陆清的胡说八道,以为大唐皇帝就是天神,连雷公电母都得听大唐皇帝的号令。 更多的人并不是迷信,只是看到有这么多的蕃邦人物来朝拜大唐天子,那如果自己不积极点,岂不就被排挤在外了?谁不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 全都想要递上一份奏表,要求成为大唐的蕃属国,都想得到大唐的庇护。他们都是跟着李靖来到长安的,但是李靖不管他们的闲事,告诉他们去馆驿投奏表就行。 他们觉得要找个大臣帮着投才更有效,走正常的流程那多慢?他们跟没头的苍蝇似的,到处去送礼,结果发现大唐的官员,竟没有一个肯收受贿赂的。 无奈只好纷纷跑去馆驿投奏表,为了让自己的奏表早点送到大唐皇帝面前,少不了要打点一下馆驿的小吏,结果小吏也不收钱。 大唐的官员别说不该拿的钱财,就是正常的俸禄大部分都散出去了,一个个穷的,都穷出笑话来了。 有的床上连幛子都没有、有的人死了连停灵的地方都没有,好多人是皇帝出钱给建个庙,不然灵牌没地方放。 一个没有贪官污吏的时代,这是多么的可怕,清廉到可怕,这份清廉本身就是一股令人肃然起敬的力量。 这也更加坚定了那些蕃邦小部落的依附之心,有这样的大唐做后盾,安全是有保障的,每年纳点贡就能换来一份心安。ъitv 李泰看到满桌子的奏章,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一下子来这么多奏章?他打开几份看看,内容都大同小异。 全都是主动要求向大唐纳贡,做大唐蕃属国的,区别不过就是纳贡的内容不同罢了。 这好事没有拒绝的道理,李泰数了数奏章,有大几十份,他抬头笑道:“阿爷凭威名使海内归心、天下一统,真是前无古人之壮举。” “滚!少忽悠我。”李世民瞪了李泰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媳妇也给你娶回来了,你又想要啥?”bigétν “没有,阿爷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要啥就直说了。”李泰抓起一把奏章往李世民面前一放:“你看全是蕃邦可汗要向咱们纳贡的。” 那些奏章,李世民瞅都没瞅一眼,因为这个事他早知道了:“这些人都是李靖带来的,现在全在明威将军府安置,这也不是个办法。” 陆清的新房子一天没住,就被老丈人给变成客栈了,这确实有点欺负人。 李泰笑道:“我在西市建了个波斯邸,是供胡商们暂住的,现在胡商也不多,就让他们先搬过去吧,那还有萨宝挺方便的。” 李世民眉头微皱,问一句:“萨宝是什么玩意儿?” “萨宝不是玩意儿,萨宝是人,是专门管理胡商的胡商,精通各种蕃邦语言。” 李泰一抬头,发现李世民两眼发直的盯着自己,他迷惑不解的问道:“阿爷,你怎么这么看我?” “你在西市没少下功夫啊,你还弄什么了?” “还建了怀化坊和弘远坊,专门供胡商居住的,那两坊环境不如波斯邸,这些蕃客毕竟都是有地位的人。” 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西市一向号称金市,那寸土寸金的地方,你用了两坊地,还建个什么波斯邸,下这么大本钱,不怕赔吗?哪有那么多的胡商?” “现在没有,以后会越来越多的嘛。”李泰提起笔准备批复奏章了,他问道:“他们来都来了,就留他们参加今年的大朝会吧。” “嗯,可以。”李世民笑眯眯的看着李泰:“青雀,你把西市的货物往波斯卖,再把波斯的货物带回来卖,来回折腾也有几趟了吧?赚多少钱了?” “哪赚钱了?都不够往里搭的。”李泰警惕的眼神跟护食的猫似的:“阿爷答应免我的税的,不能反悔。” “你出手这么阔绰,还差那点税钱?” “那都是为以后打基础的,不建不行,就是花的太多了才没钱的嘛。” “我说的不是这个事。”李世民平静的看着李泰,问道:“你给李承乾花了多少钱?” 一听这话,李泰有点惊讶,他微愣了一下,然后平淡的说道:“就给他买了一栋宅子,置了几亩地。” 李世民突然脸一沉,声音也很低沉的问道:“你给他多少钱?”biqμgètν “没”李泰想说没给,一看老爹脸色不好,想必他是知道点什么了,于是改口道:“没多少。” “没多少?”李世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大手一挥:“你们都给我出去。” 摆设一样的宫女和小黄门子应声而退,抱着拂尘站在门口的老陈文,像刚醒过来一样,急忙把拂尘往腰上一别,躬身作了个揖,悄悄的退了出去。 上次皇帝发火就用陈文的拂尘把太子给打了,过后他心疼儿子就抱怨陈文拿个拂尘在他眼前晃。 这次陈文直接把拂尘别腰上,意在提醒他别干那种,打完了又后悔,然后逮谁赖谁的事。 没挨过打的不知道害怕,挨过打的真知道疼,李泰吓得直接就招了:“阿爷,我给他拿了二十箱金锭,我就是想让他一生富足,没想瞒着你。” “我问到你头上了,你没想瞒着我,我要不问你,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说?” 李泰没吭声,只能说老爹说的对。 这件事就是他和李承乾两个人的事,李泰没想拿这件事打什么亲情牌,因为容易翻船,毕竟李承乾是有造反前科的人,二十箱金锭足以拉起一支不小的队伍了。 李世民沉着脸问道:“你知不知道他用这钱做什么了?” “不知道啊。”李泰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光,他笑容可掬的问道:“他没死吗?阿爷,你有他的消息了?” “他用这个钱去投靠了薛延陀。”李世民的脸隐隐泛着铁青色,他冷吭一声,指着李泰说道:“前太子叛国,现太子资敌。” ps:兄弟姐妹们,这几天的更新给不了力了,我已经快四十度了,没有存稿的人是没有资格生病的,没办法,等我缓过来就恢复正常更新。 第673章 资的并不是敌人 叛国、资敌,大概没有比这个罪更重的罪了,不过李泰一点也不害怕,一丝一毫的紧张感都没有。 莫说自己没有资敌的心,哪怕李承乾真的拿金锭去投靠薛延陀了,也是他一个人的事,就算自己真的干了资敌的事,也不用担心。 因为有罪没罪,并不完全取决于你干了什么事情,更多的是要看上意如何。 皇帝想定你的罪,你就在他面前一个屁没憋住就够死刑的了,皇帝不想定你的罪,造反的太子不也活下来了吗? 李泰绝对相信皇帝没有拿这事跟他较真的意思,否则他就不会把人都赶出去了,单独跟自己说,不就是怕这事说不清,会污了自己的名声吗? 皇帝要是有把资敌这顶帽子往自己脑袋上扣的想法,那他不是不想要自己这个太子了,而是不想要自己这个儿子了。 尽管老爹的表情冷到了冰点以下,却一点也不影响他喜上眉梢,他就笑吟吟一脸惊喜的追问:“真的吗?他真的去薛延陀了?” 尽管李泰的兴奋一点假都不掺,可他这沸腾的热度却一点也不能感染到李世民,他就跟个冰雕似的,一脸极度的冷漠,静静的盯着他。 尽管两个人的情绪有着极大的落差,却一点不耽误他们各顾各的演绎,看似离奇又很和谐的一幕就这么出现了。biqμgètν 李泰高兴的都乐出了声,你不搭我的话茬不要紧,我可以自言自语,唠嗑这回事,有时候并不需要别人帮忙,自己来就可以了。 “太好了,我也怀疑他是诈死,我也派人去查了,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阿爷,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不早告诉我?” “阿爷,你怎么不高兴?”李泰好像才发现李世民一直是一脸的怒气,他甚至带着几分不解的问道:“这是多好的好消息,你怎么不开心呢?” “好消息?”李世民眼睛眯得连条缝都要看不见了,他冷气森森的说道:“我长子叛国,次子资敌,你跟我说这是好消息?” “谁叛国了?谁资敌了?”李泰一脸呆萌的望着李世民据理力争。 “叛没叛国不应该看他去了什么地方,而要看他有没有出卖国家机密,有没有做于大唐不利的事情。资没资敌也不能看资金的流向定罪,要看这钱是不是专用于资敌的资金。” “好一张巧嘴,照你这么说,你们哥俩都没罪,是吧?” “肯定没有。”李泰特别知道好歹,有啥都行,有罪肯定不行:“或许我们的做法都有欠妥当,但要说有罪,他怎样的想法我确实不知道,我绝对是实冤,我给他钱就是单纯的想让他过的好一点。” “呯!”李世民狠狠的一捶桌子,李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无可奈何的看着发火的爹。 李世民恨恨的点指着李泰,怒气不息的问道:“你们事先是不是串通好了的?你早就知道他要去薛延陀,对不对?” “阿爷,我有什么必要这么做?”他终于明白老爹生气的点在哪儿了,他这是气自己有事不跟他说,问题这事自己是真的不知道。 李世民冷笑一声,他倒是实在,一点弯不拐的说道:“既可以造成前太子已死的事实,又能成全你长兄远走的夙愿。” 李泰眨眨眼,老爹想像力这么好的吗? 他就苦笑道:“我若是心心念念想要置前太子于死地的人,别说薛延陀,连黔州他都未必能走得到。” “退一万步说,前太子既死,成全兄长又有什么必要?我若是早知道他会去薛延陀,就在半路劫住他了。” “认可把他囚禁在皇宫一辈子,也不会让他去那里的。愿意遭罪在家遭呗,跑那么远给人家送金送银的,就换个有房子不住,住帐篷?” “如果我早知道,我就不可能成全他。我若是真想成全他,就不会给他那么多钱,钱多是祸,他完全可以凭他的才能在薛延陀混得风生水起。”ъitv 李泰说了一大车的话,其实就说了两点,一个是李承乾会去薛延陀这件事,他事先并不知情,不存在瞒而不报。 另一个就是声明一下,喜欢突厥文化的是李承乾,我跟他不一样,我跟你的观点是一致的,我宁愿在中原为民都不去突厥为官。 李世民嘴角绷得快成一条直线了,他其实并不在乎李泰是否跟李承乾有过串通,他肯暗帮李承乾,总比他暗害李承乾要好得多。 “青雀,知道他还活着,你至于这么高兴吗?”李世民怎么想都想出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开心,他们的兄弟情就这么坚固吗?ъitv “高兴啊,还有比这更高兴的事吗?”李泰眉眼弯弯的望着李世民,一双明亮透底的眸子,满满的洁净与纯粹。 李世民轻笑一声:“你是傻吗?他给你惹多大麻烦,你不知道?他能在薛延陀安安稳稳藏身一辈子吗?他暴露出来的一天,你资敌的大罪就揭不掉。” “只要他活着,我还怕什么麻烦?谁能给我一个准信证明他活着,别说送出手的二十箱金锭,就是再管我要二十箱金锭我也给。” 李泰毫不在意甚至有几分不屑的笑道:“资什么敌?不都一家人吗?把薛延陀划到大唐版图之内就没有敌了。” 李世民第一次听说资敌罪还可以这样揭掉,感觉哪里不太对,好像又说不出来。“那看来你给他拿的钱还是少了,他要是多跑几个地方,大唐的版图不就更大了吗?” 李泰调皮的笑道:“阿爷说的对,我哥喜欢的地方,我有义务把它拿下。” 李世民白了他一眼,骂道:“你个混帐,做事不知道动脑子,这么大事你事先不和我说一声?二十箱金锭你说给就给,有钱就可以这么任性吗?” “我没钱。”李泰从不在李世民面前承认有钱,没别的原因,就怕他抢:“我给他钱还不是因为他是你长子?若不然我管他死活?让他过的好点,就图个让阿爷放心而已。” 爷俩正聊得热闹,陈文推开门,小心翼翼的在门口报道:“禄东赞求见。” 第674章 贴心贴肺父子情 禄东赞大老远的跑到长安来,目的很明确,一共就办一件事,他来求见根本也没有第二件事可说。 李世民也不怎么想跟他谈,便对陈文说道:“告诉他,有什么事,明天早朝上说吧。” “是。”陈文应了一声,躬身退下。bigétν 禄东赞一听说皇帝不见他,原本就发慌的心更加的慌乱无主了,花了这么多钱,遭了这么多罪,不能再泡汤了吧? 禄东赞从袖筒里摸出一个大金锭,笑呵呵的往陈文的手里塞着:“陈公爷,你知道我是远路来的,也不方便带什么东西,这点心意,你别嫌弃。” 莫说在大唐,在什么地方,什么时代,金锭貌似都没有遭过嫌弃,有嫌爹娘穷的、有嫌老婆丑的,没听说谁嫌金锭拿不出手的。 陈文掂了掂这足足十两的大金锭,真好,掂够了就往禄东赞的怀里一扔:“你的心意我领了,老话说的好,无功不受禄,传个话、跑个腿都是份内的事,这个用不着。” 陈文并不是一个多清廉的人,他也没有家庭,也没有亲戚朋友,再没点闲钱傍身,哪来的安全感呢? 只不过他分得清什么钱可以收,什么事可以办,莫说他不缺钱,就是缺钱也不会拿禄东赞的钱,让蕃邦的人看不起,丢的不是陈文的脸,那是大唐的脸。 陈文做皇帝身边的近侍,那是大唐的一张名片,关起门来,对内咱可以奴颜婢膝,打开门时,对外咱可是堂堂正正的刚正之臣。 禄东赞在吐蕃那好歹也是国之宰相,到了大唐给一个奴才送礼,十两的大金锭就这么被扔了回来,问题出在哪儿了?是礼轻了还是物轻了? 陈文一拒收他的钱,他越发心慌得不得了了,他笑容可掬的哈着腰,双手托着金元宝再次向前,却被陈文用拂尘一指,给挡得不能前进:“有事说事,这个真的用不着。” “事倒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问,什么时候能议一下和亲的事。” 陈文笑道:“陛下让你明天早朝上说,你就明天早朝上说呗。” 陈文这话和没说一样,禄东赞就尴尬的笑笑,早朝上你最多就是上个奏章,提一下你的事。 然后皇帝不可能在金殿上开始商议这个事怎么解决,最多是告诉你这事过几天再议,禄东赞就想知道到底得过几天才能议。 陈文也懂他的意思,便笑呵呵的说道:“太子自打成亲之后,每天回宫都挺早的。”bigétν 禄东赞在吐蕃那也是人中精灵,出了名的集智慧与胸毛与一身的大宰相,到了大唐,可能因为大唐的海拔不够,导致他的智商也一路下跌了少许。 陈文话说的这么明白,他愣是没明白,心里暗暗的琢磨,这老阄货跟我说这个什么意思? 太子回宫挺早的,是说太子妃管得严?这跟我也扯不上关系,难道是让我去给太子妃送礼? 禄东赞正胡思乱想的瞎琢磨着,陈文走到墙边站住了脚,拿拂尘掸掸袍子上的肉眼不可见的浮灰。 禄东赞有几分诧异的看着陈文,连送都不送到门口了?这怎么连表面文章都懒得做了? 陈文也有几分诧异的看着禄东赞,我都跟你说这么明白了,你傻乎乎的干什么呢? “这块儿晒太阳挺舒服的。”到底还是陈文先开了口,禄东赞点了点头,尴尬的笑笑:“那你晒,那你晒吧。” 禄东赞一看陈文都晒上太阳了,明显是不想搭理他了,他还是识趣点,自己走得了,他拱手抱拳,深深一揖,向后退了三步。 “哎”陈文一看他要走,知道他是没听明白话,于是喊了他一声,说道:“太子就要回宫了,你不打算在这儿等他一会儿吗?” “哦?哦!”禄东赞这才愰然大悟,原来陈文是这个意思。来大唐这段日子,禄东赞也看明白了,大唐太子是个掌实权的太子,有事跟太子说仅次于直接跟皇帝说。 既然见不到皇帝,能见到太子也是好的,而且太子有名的平易近人,为人特别和气,他一想到这些,赶紧连连作揖对陈文表示感谢。 他乐呵呵的凑到墙根底下,陪陈文一起晒着太阳聊着天,心里暗自感慨,跟大唐人打交道也太难了,一个个有话都不直说。 李泰今天要批的奏章特别多,主要是蕃邦上的表章太多了,他也没打算全都批完,他就挨个先翻看一遍。 “阿爷,他们这些绝大部分都是一样的,都想成为咱们的附属国。”李泰从中挑出五个奏章往李世民面前一放:“这五个是要求跟大唐联姻的。” “你批吧,我不看。”李世民不是很在意这些蕃邦小国,因为他们实在是小的太迷你了。 有的国可能都不如大唐一个乡大,他们就是凑人数显得挺多,好几十个国家元首,都聚集在长安城,其实这好几十个国家加一起,也就相当于大唐一个州差不多。 李泰把奏章收拾收拾都装到大盒子里,笑嘻嘻的说道:“好,那我带回去批了。”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李泰躬身一揖:“儿告退。” 李泰抱起大盒子,向后退了两步,忽然又说道:“阿爷,我想跟你说个事。” 李世民抬头看他一眼,他说道:“兕子和妞妞越来越大了,让雉奴搬到东宫和我住吧。” 李世民的身子微微向后一靠,静静的看了他数秒,然后慢慢的开口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呢?”biqμgètν 李泰闻言微愣了一下,现在说难道还晚了吗?于是他问道:“怎么了?” 李世民淡然的回答:“你早说还娶太子妃干什么?雉奴陪你住就行了。” “那能一样吗?”李泰没想到老爹还挺幽默,他笑呵呵的说道:“阿爷要不同意他住东宫,就让他住武德殿吧,离我近点。” “让他宫外建府,怎么样?” “我不同意,他太小了,一个人搬出去绝对不行。” “哦。”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他还小,那就先在立政殿住着吧。” “……”李泰一下造了个目瞪口呆,又被老爹给套路了,这只老狐狸真狡猾:“好吧,那儿告退了。” 李泰后退一步,转身走出了门。 李世民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多好的儿子,为了让自己放心,他能放下杀身的仇恨去照顾李承乾,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自己是不是也该为儿子做点事? 李世民抬手一个响指,一个密探飘到了眼前:“加派人手紧密监视东宫的动向,太子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均要记录详尽,一日一报。” ps:这刀片吞的,嗓子吞成饺子馅了,嗯,对,你们理解的对,我的意思就是提醒一下,刀片不够用了,都让我吞了,吞了两天两夜了。 第675章 提前给你透消息 李泰走出两仪殿,见禄东赞靠墙边站着,跟陈文有说有笑的,就知道他是在等自己。 他们笑呵呵的朝李泰迎了上来,李泰也没有摆架子,就微笑朝他们走了过去。 “参见太子殿下。”禄东赞双手抱拳来了个长揖,陈文只是笑着微微一躬身。 “免礼,不必客气。”李泰左手抱着盒子,右手轻轻向上一抬,虚空扶了一下,微笑道:“难得大相今日如此闲暇,到东宫吃杯茶,如何?”ъitv 禄东赞哪天不闲?东宫的茶不是他不想吃,是连门都进不去,这好机会突然降临,感觉好像一道幸运之光,猛的一下砸到了自己脑袋上。 禄东赞高兴的都不知道怎么表达了,连连作揖,咧个大嘴说道:“甚好,甚好。” 李泰愣眉愣眼的扫了一眼陈文,陈文抱着拂尘一脸的忍俊不禁。禄东赞的汉礼汉话已经算学得不错的了,没必要挑他的礼数。 李泰和禄东赞走到两仪殿殿门之外,早有备好的肩舆在等候太子。李泰若是坐轿,禄东赞就得在轿子边上随行。 李泰摆了摆手:“你们下去吧。” “是。”下人们应了一声,便退到了一边。 “这”禄东赞看一眼小轿,刚要劝李泰坐轿,李泰笑道:“天气不错,我们走走。” 一路上李泰就和禄东赞闲聊些诸如瓜果蔬菜什么的,没说一句正经的事,到了东宫,李泰直接带他来到书房。 到书房分宾主坐下以后,李泰把一大盒奏章放下,云海给他们各自倒了盏茶。禄东赞刚要说话,李泰先开了口。 “大相,听说你们赞普两年前,已经娶了尼泊尔的尺尊公主?”李泰抛出的这个问题,令禄东赞很是震惊,隔着千山万水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事对和亲不利,禄东赞当然不会主动交待出来,禄东赞带来的人,他都看管得很严,而且能这么远带过来的,都是极度可靠的亲信。 现在人家问到头上了,他也不敢否认,人家都知道了,你否认有什么意义?禄东赞惊讶的是大唐的情报来源是什么? 松赞干布为了和尼泊尔搞好关系,前两年的确是迎娶了尺尊公主,但是这事只有贵族阶层的人知道,并不是每一个吐蕃百姓都晓得的事情。 尺尊公主也极少抛头露面,在吐蕃知道她的人也不是特别多,这大唐的情报机构,莫非都渗透到了吐蕃皇族内部? 这个情报,李泰一点事都没费,他就是从前世的记忆中搜寻得来的,没想到一句话把禄东赞给问住了,是或者不是,一共就两个选项这么难回答吗? 难啊,禄东赞刚见识了大唐人说话的艺术性,一句话往往表面一个意思,背后亿个意思,他得琢磨,琢磨了好几十秒,觉得李泰这是敲打他,这是在跟他要态度。 禄东赞赶紧表态,他急忙站起来,躬身一揖,说道:“太子殿下且放宽心,我们赞普迎娶大唐公主的诚心可以感动天地,绝不会让大唐公主受半点委屈的,如果大唐介意的话,我们赞普随时可以休弃尺尊公主。” “你坐。”李泰笑吟吟的向下摆了摆手,嘴角眉梢尽是喜气,心里却在暗骂,好个得新厌旧、攀高弃低的东西。 “我大唐公主绝不会与人做小,这是一定的。”李泰笑微微的看着禄东赞,说道:“但也不会做出那种逼人停妻另娶的事来,只要我大唐公主是正妻就可以了。” “那是自然,这绝对可以保证。”禄东赞还以为李泰要拿这件事做多大的文章,没想到他根本不在乎。 禄东赞坐下来,刚松了一口气,李泰又说道:“你们赞普好像特别喜欢别国的公主?” “没有这回事,我们赞普就只仰慕大唐的公主。” 李泰端起茶盏,轻轻的喝了一口茶,然后慢悠悠的问了句:“我怎么听说,松赞干布跟鄯善国的伊丽哈桑公主也有些情缘呢?” 禄东赞一听这话,脸色微微一变,尺尊公主的事好歹在贵族阶层是瞒不了人的,而鄯善公主的事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李泰连这个都知道的话,那说明赞普身边就有大唐的密探。 “太子殿下,这事恐怕有些讹传吧?我们赞普和鄯善国公主,从来没有见过面,何谈什么情缘呢?” 不管怎么说,这个事还是先否认的好,不然的话,给人的感觉赞普见一个爱一个,这么不靠谱,谁还跟你联姻? “哦,既然你说是讹传,那许就是讹传吧。”李泰想从他这儿打听一下伊丽哈桑,看他直接否定的态度,就知道打听不出来什么了。“你早点来就好了,和亲这事早点定下来也就定下来了,现在确实有些麻烦。”李泰从大盒子里随手抓出五份奏章,伸手往前一递:“你看看这些奏章就知道了。” 禄东赞脑瓜子嗡嗡的,他还怎么早点来?他亲自来长安提亲都是第二回了,就说这回,他都在大唐住多久了? 看李泰把奏章递向自己,禄东赞更懵圈了,这玩意儿是随便就可以看的吗?他正在发呆,云海接过奏章,轻轻的放在了禄东赞手边的方几上。 禄东赞的目光一直追着奏章在移动,最后就定格在奏章上,这些奏章应该跟吐蕃没什么关系吧?怎么会影响到和亲的事?ъitv 太子殿下让看的,那还客气什么?禄东赞拿起一本打开来,认真的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原来也是个要跟大唐和亲的。 禄东赞看一下落款,原来是回鹘的一支小部落的可汗,他非常骄傲的笑道:“我吐蕃强过他百倍,大唐没有考虑他的必要。” “你这话就不对了,若论强弱,吐蕃与大唐也不般配吧?”李泰一直很和气,笑微微的表情,不紧不慢的腔调,却透着俯瞰天下的霸气。 禄东赞尴尬的扯出一丝假笑,赶紧去看第二个奏章、第三个、第四个,一口气看完了五个,无一例外全是向大唐求婚的。 禄东赞顿时感觉到头大,本来这事就不好办,突然之间又冒出这么多竞争对手来,他急得冲着李泰来了一句:“太子殿下,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是不是?我可是最先来提亲的。” “这又不是做买卖,讲什么先来后到?”李泰笑呵呵的看着禄东赞:“这事就看谁的诚意足,父皇在意的是公主嫁到哪里能过得更好。” “太子殿下你放心,我们吐蕃一定是最有诚意的,一定能让公主过得幸福。” “我也是最看好吐蕃的。”李泰笑眯眯的说道:“父皇说公主下嫁,必须过得像在皇宫里一样才行。所以第一条要看谁能为公主筑一城,不能的就免谈了。” ps:嗓子依旧疼,但轻了一点了,浑身酸软,特别的无力,连手机都拿不动,鼻子也堵住了,不知道多久能彻底好,应该也快了吧。你们到哪步了?都照顾好自己,加油好起来,一起过个好年! 第676章 替你干活真荣幸 筑一城?我的天妈老爷哎,这大唐太子说话,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是一句话,真是够轻松的。 一张嘴就是筑一城,人家都没说建一座宫殿,说的是筑造一座城! 禄东赞当时眼珠子瞪溜圆,嘴张得跟等着要喝西北风似的,看他这惊诧莫明的样子,李泰轻轻的笑了。 好像是狮子大开口把人家给吓着了,李泰可一点没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多过分,说实话如果大唐真的有和亲的诚意,要一座城根本不多。 别说一座城,你就建十座城,大唐也不可能把真公主嫁到吐蕃去生活。 这也就是想利用和亲换取几年的和平,打着把吐蕃划入大唐版图的算盘,不然谁跟你谈和亲的话题? 李泰云淡风轻的一笑:“其实这个要求就是为了照顾吐蕃才提出来的,你想他们几个谁能有筑一城的实力?” “呃,是。”禄东赞后背直冒汗,他面皮僵硬的扯出一脸的假笑,说道:“吐蕃地势颇高,从来没有过筑造城池的先例,不是我们不愿意为公主筑城,只怕是做不到。” “我也看过地图,在琼结筑城的确很难,所以我们只要求在逻些筑一城即可,我大唐公主总不能到那边住帐篷吧?” “这个”禄东赞没想过还要筑造一座城的问题,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一口答应下来。bigétν 李泰也知道就算禄东赞现在痛快的答应了,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这事必须得给人家时间考虑,随随便便一个口头答应是没有用的。 于是李泰笑道:“大相不必着急,你可以发封书跟赞普商量一下,那些蕃客们都要留下来参加今年的大朝会,公主跟谁和亲至少也是年后才能定。” “太子殿下说的有理。”禄东赞差点骂出声来,大朝会也就还有一个多月了呗,往吐蕃送信儿能送得到吗?别说一人一马,就是鸟飞也飞不到地方。 这事就得禄东赞自己拿主意了,他得看看别的部落是不是真的提亲,看看大唐皇帝是怎么个态度,是要在这些蕃邦里选一个和亲,还是选多个。 毕竟公主也不用现生,大家心里都有数,只要给冠上个公主的名头,谁也不在意公主是谁的女儿。 李泰拍了拍盒子里的那些奏章:“和亲的事可以先谈着,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先列出来,这两天我就安排个时间议一议,如何?” 禄东赞赶紧站起来,抱拳一揖:“多谢太子殿下。” 禄东赞今天进宫就是想问个准信,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议议和亲的事,既然太子答应这两天给安排了,他便急忙告退。 李泰自然也不会留他,就点了点头,摆摆手让云海把他送出了门。 李泰拿过奏章开批,这些奏章的内容高度一致,批复的内容自然也都差不多少,倒是好批,好批也得一个个批,就跟练字一样。 “二哥!”李治没进门就开喊,李泰闻声欢喜,抬头见李治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就笑微微的看着李治走到近前,一屁股坐在了下面的椅子上。 “矬奴,过来。”李泰拍拍桌子,李治乐哈哈的跑到桌边,仰着笑脸问:“什么好事啊?二哥。” “帮我批点。” “……”李治的小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刚下课就被抓劳工了,还什么委屈都不敢说,乖乖的撅着嘴巴,提起毛笔,可怜兮兮的望着李泰。biqμgètν 李泰把奏章展开放到李治面前,给他搬把椅子,然后殷勤的开始磨墨:“看完说一下你想怎么批复。” 李治看完兴奋的跟要开花似的:“好事啊,这个好批,同意!” “当然同意,不过不能这么简单,你写上两件事,一个接纳他们做附属国的事可以定下来,但是纳贡多少再议。另一个是邀请他们参加今年的大朝会,能记住吗?” 李泰笑意盈盈的看着李治,李治点了点头,这么两句话记得住,他提笔刚要去蘸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问道:“你说他们?他们是什么意思?” 李泰拍了拍大盒子里的几十个奏章,开心的笑道:“这些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内容。” 李治一看,小脸吧嗒一下,不可思议的小眼神瞄着李泰:“都让我自己批?” “奏章还能找人帮忙批?”李泰很严肃的一指大盒子:“好好批,这是给你的机会,要珍惜,知不知道?” “哦”李治小眼珠叽哩骨碌一转,他放下笔,笑嘻嘻的站了起来:“那个跟兕子说好了,今天我带妞妞玩飞盘。奏章你就自己来吧,这玩意儿不能找人帮忙,你自己说的。” 李治说着就想跑,李泰伸手就把他给揪住了,硬把他按到椅子上:“少跟我耍滑头,赶紧把这些批了。” “真的跟兕子说好了,她要练字,没人哄妞妞呢。” 李泰一招手,吩咐道:“云海,把妞妞带到兰芷殿,让太子妃哄她玩。” 李治知道脱不了身了,只好乖乖的开始批奏章,他批好一份放到一边,李泰检查一下,没错误就直接盖个章。 李泰只亲自批了那五份求亲的,其余的全让李治批了,他拿起《隋书》,坐在一边看了起来。 李治认真的批着奏章,批一个两个还挺兴奋的,批得多了就觉得又累又烦躁,内容都差不多,他嘟囔道:“二哥,你天天都干这么没意思的活吗?” “嗯,差不多吧,很多时候都是,下面反映上来的问题都一样,还得一个一个回。”biqμgètν “不能找个人代笔吗?” “我就是那个代笔的,我能替替阿爷,你能替替我,还能找谁啊?” 李治累得手腕酸,他停下来揉揉手腕,小声的说道:“我有办法了,你以后就把奏章拿到寝宫,你说让皇嫂给你代笔,她字写的很好又不是外人。或者让皇嫂给你念,你也省不少力气。” 李泰放下书,静静的看着李治,李治揉了一会儿手腕又去摸笔,却被李泰抢先把笔拿走了。 李泰提着笔,说道:“你累了可以不批,但是你不该,把二哥跟你说过的话都忘了。” “二哥的话我才没忘呢,我知道不让后宫干政。我的意思是挑不太重要的奏章,让皇嫂帮着代笔而已,也没说让她做主什么事。” “不可以。”李泰目光冷冷的盯着李治:“雉奴,记着,牝鸡司晨祸流九世,如果这天下注定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那就让同宗同族的兄弟子侄拿走,绝不能让女人触碰政务和权柄。” “哦,知道了。”李治伸手从李泰的手中抢过毛笔:“替你干活还让你说的这么荣幸。” 云海走进来,对着李泰轻轻一揖:“二郎,你定的货,大批到京。” 第677章 帮你们把钱花掉 李泰没什么反应,李治瞪着两只好奇的眼睛盯着李泰,问道:“二哥,你定啥货了?” “好吃的。”李泰放下书,看一眼李治,说道:“别写了,带你去看看。” “好耶。”李治欢呼一声,低头看看奏章,还是把手头这个给写完了。 云海赶紧的吩咐备马,李治那两条小短腿,他出门得骑小矮马,李泰嫌他慢,哥俩骑一匹马就冲出了皇宫。 李泰买的东西当然都运进了魏王府,来到府门前,李泰抬头看看匾额,依然三个金色的大字“魏王府”。 自己现在入住东宫了,这个魏王府回来住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了,李泰勒住丝缰问李治:“这魏王府怎么样?” “挺好的。”李治除了皇宫以外,最熟悉的地方就是魏王府了。 李泰翻身下马,又扶着李治慢慢的下来,他拉着李治走进府门:“这魏王府以后就给你吧,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地方可以给你建府了。” 魏王府是在宫外所有皇子府里最为豪华的一座王府,占地最大、建筑最多、装修最精。 李治仰头看着李泰,眉眼舒展的问道:“你是说我以后不用去封地了吗?” “这我说了不算,看你表现吧,别惹阿爷生气应该就没事。”李泰带着李治东拐西拐的来到一个庭院。biqμgètν 院子里乱哄哄的很多人,一箱笼一箱笼的往屋子里搬着货物。站在门口,就能看到货物码得整整齐齐的堆了大半屋子。 “二哥,这些都是你办的年货啊?”李治看不到木笼子里装的什么,二哥说是好吃的,想必就是年货了。 “年货?呃,对。”李泰招呼人打开一个箱笼,箱笼里面是满满的墨鱼,也就是乌贼,李治惊奇的吱哇哇乱叫,他根本没见过长的这么丑的动物。 李治不敢抓,他远远的指着乌贼嚷:“太好玩了,这玩意儿能吃?” “当然能吃。”李泰知道大家都没见过乌贼,他抓起一只乌贼,教大家怎么处理:“看这里有个墨囊,一定要把它摘下来,这个是药材不能吃。” 李泰一共就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把墨囊摘下来,并且单独收集起来,不许乱扔,然后把收拾好的乌贼交给厨子,吩咐了两种做法,一个是铁板烧,一个是爆炒。 爆炒的好不好吃,不知道,李治顾不上了,一个烤墨鱼就把李治给吃疯了,撅着小屁股,盯着铁板上的乌贼,像是怕它跑了一样,吃得满地是油。 以前饮食大多是以蒸、煮为主的,极少有炒菜,因为油太难吃了,自从李泰穿越过来,现在大唐有了花生油、芝麻油、大豆油,从皇亲贵胄到寻常百姓都吃起了炒菜。 李泰这钱赚的,日进斗金真的就跟诅咒一样,哪天进账也不可能是一斗金,那得很多斗,他不光卖油和调料,他还卖锅,以前也没有尖底的炒锅。 厨子紧烤供不上李治慢吃,李治快吃饱了,才想起来分给二哥一个,李泰无奈的看着他:“是不是实在咽不下去了?胃里有一丁点地方,都想不起来还有个二哥!” “嘿嘿”李治油光光、脏兮兮的小脸上,全是芝麻酱、辣椒酱,他举着一串烤墨鱼,笑嘻嘻的递向李泰:“快吃吧,可好吃了。” 李泰先瞪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接过烤墨鱼,刚要张嘴,忽听背后传来一声呼唤:“太子殿下。” 李泰慢慢的转过身,李淳风正慢慢的朝他走来,李泰把烤墨鱼塞到李治手里:“你吃吧,我有事跟他说。” 李泰和李淳风就在院子里边走边聊着,也没说几句话,天光就暗了下来,李泰让人装起二十来条收拾好的乌贼,挂到马头上,拥着李治快马回宫去了。bigétν 李世民好久没吃过李泰研究的美食了,李泰以前总是研究点吃食请大家吃,后来他许是越来越忙的缘故,很少研究什么吃食了。 难得他又有兴致请大家吃东西,李世民看看都黄昏时分了,这孩子也不早点说,这个时辰也不好叫别人进宫了。 一顿饭本没什么可炫耀的,李治一个劲的说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李世民当时就兴奋了,李治没吃过的东西可不多。 李泰就请他们在立政殿的院子里吃顿烧烤,只不过主角不再是牛羊肉串而是烤墨鱼。 李泰当然不能让大家都拿一串撸着吃,而是切成小块装盘子里相对斯文的吃。 “阿爷,好吃吗?”李泰边吃边看着李世民,笑嘻嘻的说道:“我想在路边摆摊儿,卖这个烤墨鱼,十枚铜板一个,贵不贵?” “不贵。”李世民几乎没有亲自花钱的时候,对大钱还有概念,对小钱根本没概念,论铜板结账的东西在他眼里都不贵。 李世民忽然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一天能烤几个?咱们几个人这都供不上吃呢,你能挣几个钱?” “我也没说只摆一个摊位,我可以做个美食一条街,趁着那些蕃客在,挣点是点,他们来都来了,身上带那么多钱回去多不安全,我帮他们研究研究还有什么花钱的道儿。” 李泰天生的善良,会替人着想,生怕人家带钱走太沉又有危险,钱都带到长安了,那就在长安花掉得了,空手回去就不怕贼惦记了。 李世民点点头,觉得儿子说的道理:“嗯,随你折腾,你别太在这些小事上用心,这不是正业。” “我知道,大事我心里也有数,今天告诉禄东赞和亲的事可以谈了。” 李世民轻轻的笑了:“依我他现在都该回去了,早晚也是一样的谈法,你非拖他这么久干什么?” “就等这个呢。”李泰拿筷子点了点盘中的墨鱼:“它一到,我就有谈的底气了,不然就不太好谈。” “啥意思?”李世民不解的看看盘子里的墨鱼,又满是疑惑的看看李泰:“你是说让禄东赞好上这一口?把他吃馋了,他就啥都听你的了?” “哈哈哈”李泰没想到老爹这么逗,别说区区一条墨鱼,就是龙肝凤髓也不至于把禄东赞给馋到神魂颠倒吧? “笑什么?你到底怎么盘算的?”李世民看着李泰,李泰就调皮的回了句:“我不说,你慢慢想吧。” “你个混小子。”李世民举手要打,忽然一只洁白的猫蹿了过来,李泰上前一下抱住它,笑吟吟的摸摸猫头:“小家伙可厉害了,天天泡在书楼里不走。” “咋地?它还认字了?”李世民一句话,把李泰给噎得直翻白眼:“书楼里有老鼠,多亏它了。” 李泰看一眼蹲在地上,跟云海脸对脸吃烤墨鱼的陈文,说道:“我决定封它做个护书将军,月俸肥鱼两条。云海,初一、十五别忘了给它送鱼。” 云海赶紧站起来躬身一揖,应了一声:“是!” 云海刚要蹲下,忽然空中飞过来一只白鸽,稳稳的落到李泰的胳膊上。 ps:嗓子不那么疼了,能吃饭了,鼻子堵的厉害,再就是特别的累,疲惫感太强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估计下个月应该可以正常更新了,但愿不反复! 第678章 就想给儿子惊喜 李泰的怀里抱着一只没有杂毛的白猫,胳膊上落着一只纯白的白鸽,他刚要去解鸽脚上的信筒,小猫蹿起来去扑鸽子,鸽子扑腾着翅膀飞得高高的。 “下来,下来。”李治跳起来冲着鸽子招手,鸽子就在半空中来回的打旋,不敢落下。 李泰笑着把猫放到地上,然后站起来冲着白鸽一伸手,鸽子轻轻的落在李泰的掌心,李泰取出信筒里的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短短的一句话。 “风过秦州三百里,借问长安落雪无?” “谁的信?给我看看。”李治急得不行,李泰把纸条拍到他的手掌心:“看吧,看完告诉我谁的信、什么事。” 李治看完傻了,这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人写的什么事,他咬牙瞪眼也猜不明白,于是拿着纸条给李世民看:“阿爷,你能看出来是什么事吗?” 李世民扫了一眼,说道:“报平安的信,说他已经走到秦州东面三百里,很快就要到长安了,你只要认识是谁的字,就知道是谁了,我猜大概是陆清。”ъitv “是吗?”李治瘪瘪个嘴,一脸幽怨的望向李泰,李泰轻轻的笑了,抬手摸摸李治的脑袋,笑着问道:“回来个陪你踢踺子的,多好的事,你怎么还不开心了?” “你长一脑袋豆花,你会开心吗?” 李治不会解诗,每次听不懂别人说话都感觉很自卑,在他心里陆清是个老实人,从来不说他听不懂的话,没想到陆清若是愿意的话,也能说出他一个字都不懂的话。 “这有什么难的?我教你。”李泰笑呵呵的看着李治,轻声的问:“吃饱了吗?跟我回东宫吧。” “嗯。”李治在魏王府的时候就吃饱了,李泰跟李世民说了一声,兄弟俩一揖而退。 李泰拉着李治慢慢的走向东宫,李治的情绪就是有些低落,他特别的想不明白,就问道:“二哥,陆清明明也没说什么秘密,为什么不直说呢?” “秘不秘密要看对什么人说,对自己人说当然不算是秘密,对敌人来说,行踪是大秘密。”李泰低头看李治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继续说道。 “信鸽很容易被敌人打落,敌人或许也看得懂那两句诗是什么意思,但是敌人不知道信鸽是谁的,也不认识是谁的字迹,等敌人弄明白的时候,这个纸条上的信息已经没用了。” 李治轻轻的点了点头,只要把话说的稍微隐讳一点,给敌人制造一点点迷雾,安全性就能大大提高。 回到东宫,李治自动自觉的就奔奏章去了,李泰也摸起一支笔,跟他一起批,两个人一边批着奏章,一边说说笑笑的,也不觉得时间过的有多慢,很快就把奏章给处理完了。 第二清晨,李治起的很早,他起来就读书,李泰起的也很早,他依旧是出去跑步、打拳。 李世民醒了也不起床,他先把密探叫过来,问太子昨天一天都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密探把早就准备好的密信呈上。 李世民看了一遍,发现李泰知道李承乾尚在人世,竟然没有采取一点行动,都没派人去打听一下。 再一个就是李泰居然说要把魏王府给李治,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嫌弃魏王府不够好吗? 魏王府可是众皇子府里最好的一座,当然跟他在洛阳的那个魏王府是没法比,相比之下逊色太多了,那个魏王府仅比洛阳宫小一点点。 李世民想起李泰当初有多喜欢那座王府,谢恩表上了好几封不说,光是宫殿他都画了好几个大幅的画寄回来,还高兴的寄信给雉奴,说自己的新宅子如何如何的好。 爱慕过雄狮的人,谁还能看得上猎狗?喜欢过苍鹰的人,谁还能瞧得起麻鹊?在别人眼里魏王府好的不得了,在李泰眼里,确实是看不过眼了。 李世民成天的琢磨儿子喜欢什么,他感觉李泰活得特别寡淡,对什么都没欲望,现在忽然间开了窍了。 怎么就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呢?他喜欢豪宅嘛。那时候以为李承乾还有救,就想着把李泰送到洛阳,为了让他在洛阳过的好一点,给他建了个豪宅。 如今李泰已经是太子了,怎么舍得再把他打发到洛阳去?那个豪宅也只能是偶尔过去小住一下了。 人不可以往洛阳搬,但是豪宅可以在长安建嘛,李世民起床就把李泰以前寄给他的那几幅宫殿画给翻了出来,他发现李泰画的最多的就是魏王池,看来他喜欢有水的地方。 李世民早饭都没吃,就让陈文把阎立德给叫到甘露殿,阎立德最近在忙东西两殿的装修工程,夜以继日的在工作,他根本也不回家,时时刻刻都是在宫里。 “除了宫里这个东西两殿和大兴殿以外,你手里还有多少没完的工程?”李世民平静的看着阎立德。 阎立德微笑着回答道:“比较大的工程就这些,没有别的了。” “曲江池南岸那个皇家禁苑,你知道的吧?”李世民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抽空好好设计一下,把它改成一座行宫,规格低于皇宫即可。” “陛下,是在那里建一座宫殿,还是?”阎立德不太明白,如果只是在那里建一座宫殿的话,那应该就是皇帝偶尔过去打个猎什么的,有个住的地方就行了。 如果是整体的把那个禁苑重新设计一遍的话,那工程量可就太大了。皇帝说的是行宫,那就是可以长住的意思,那要建的绝不能是一座宫殿,那得弄个配套的建筑群。 做为一个建筑师,他当然是喜欢全都重新设计一遍,所谓一张白纸好做文章,那是可以尽情挥洒才华的地方,但如此劳民伤财之举,他可不敢提这样的建议。 “就像洛阳那个魏王府那种,懂了吗?”李世民又补充一句:“给太子建的,你弄到他满意就行,但是你不能去问他,也不能告诉他,知道吗?” “知道。”阎立德这个事轻车熟路了,他们爷俩干什么事都喜欢保秘,喜欢给对方送惊喜。 第679章 靠边儿等着出城 早朝上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事,零零散散的处理了几桩不大不小的事情,禄东赞又一次提出要商议和亲之事,皇帝很痛快的答应这两天就议。 本来马上就可以商议的,但是长孙无忌报上来一件大喜事,长乐公主昨天顺利产下一名男婴,取名长孙顼。 李世民一听这个高兴,啥事也不想议了,赶紧散朝,他要去看看外孙子。长孙顼可不是李世民的第一个外孙了。 长乐十三岁嫁给长孙冲,这已经是她的第三个儿子了,当然第三十个也不耽误李世民高兴。 下了早朝李世民带着李泰和李治直奔长孙府,长乐在坐月子,月房不方便待客,他们是不能进去的。 孩子刚刚出生,由奶娘抱着,让大家远远的看上一眼就抱回房里去了。 按理都是要等到孩子满月才摆酒庆祝的,但是皇帝性急的跑过来了,长孙无忌只好大摆筵席,把亲朋好友都请过来热闹一番。 这么大的场合,李治没看到如意公主,一问才知道如意公主为长孙家祈福,搬到庙里住去了,说是得住满一百天才行。 这一次可不是如意公主提出要去的,这要求是长孙涣提出来的,如意公主要是在家的话,长孙无忌特别不愿意回家,因为还得起早给她请个安、磕个头。 太子大婚长孙无忌必须得回来,于是长孙涣掐着日子带媳妇进庙祈福去了。 酒席宴上自然是气氛非常的好,推杯换盏很是热闹,只有太子和晋王两个是吃货,他俩不喝酒就闷头吃,吃完就离席了。 李泰和李治到月房的外间小坐了一会儿,打听一下长乐的休养情况,说是生产的时候很是折腾,有些难产,公主气血本就不太好,这一次更是亏的厉害了。 母子平安就是最大的喜事,李泰和李治也没说什么,留下几句叮咛就走了。李治出门就问:“二哥,为什么不让进去看皇姐?” “规矩如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李泰脸上多少有些忧郁,因为他闻到了药味,月子中就吃药,可见长乐的身体堪忧。 李泰和李治对酒宴没有兴趣,跟皇帝悄悄打个招呼,他俩直接就走了。biqμgètν 李世民特别喜欢跟他的老兄弟们一起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问了句:“为何不见长孙顺德?他怎么没来?” 长孙顺德是长孙无忌的族叔,于公于私他都没有理由不来,长孙无忌闻言,急忙回道:“是这样的,他的女儿前几天病故了,他伤心过度因而一病不起。” 听说是这个原因,不少人都唏嘘不已,死了女儿当然会伤心,这是人之常情嘛,都纷纷的叹息表示理解。 李世民也是喝高了,他哈哈大笑两声,毫不掩饰的疯狂嘲笑:“好个长孙顺德,真够儿女情长的,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如此的没刚气,死个女儿就哭得卧床不起了,不像个男人样。” 酒桌是个有魔力的地方,酒桌上说的话无关对错,都有人捧场;皇帝更是一个有魔力的身份,皇帝说的话更是无关对错,都一定有人捧场。 尽管李世民拿人家死了女儿的事当笑料,说出这么荒唐的论调,居然还有人跟着起哄式的一起嘲笑起长孙顺德来。 或许大家真的是醉了,或许人生本就是如此,不管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有多大,有多悲痛或是有多惨烈,在别人的眼里都只是个故事,在别人的嘴里都只是一段谈资罢了。 长孙顺德的伤心欲绝成了李世民嘴里的一句笑话,不过这一次的嘲笑也还算是有所补偿。 李世民想起长孙顺德因为东宫盗窃案,被罢官在家许久了,便说道:“长孙顺德也反省的差不多了,老这么闲下去怕是要闷坏了,朕就封他做个泽州刺史,让他走马上任去吧。”ъitv 长孙无忌替他的族叔谢了个恩,这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李泰和李治一人骑着一匹马,慢慢的走出长孙府门前的这条街,李泰勒住丝缰望着一片空地发起了呆。 他想起曾经在这里看过,昝君谟和梁猛彪假装卖艺,他们的箭术惊人,陆清还曾劝自己把他们收到身边,当时自己就觉得他们没那么简单,没想到他们居然是长孙无忌有意派到李佑身边的人。 看李泰在出神,李治也没有打扰,他也悄悄的发着呆,刚从舅舅家出来,他想的最多的当然就是舅舅。 二哥说舅舅曾经对三哥出过手,害死五哥的人里也有他一个,大哥说舅舅掌控东宫政令,根本就是想让大哥做他的傀儡。舅舅曾经多次对自己实行哄骗,想利用自己来对付二哥。李治小眼睛紧紧的眯着,忽然轻轻的问了一句:“二哥,什么时候才能扳倒大猴子?” “你听没听过,有一句话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李泰有些怅然的一拽丝缰,慢慢的朝前走去。 李治自然也跟着朝前走,他半明白半糊涂的琢磨着二哥的话,似乎是懂了,又似乎不太懂。ъitv 这时天变得阴沉起来,忽然感觉天离头顶离近,空气中都带着沉闷闷的气息。抬头看看天,好厚的云彩,摞了一层又一层。 李治骑的马有些矮,他的腿短骑大马够不着马蹬,于是便仰着头望向李泰,问道:“二哥,天是不是要下雪了?” 李泰“嗯”了一声,低头问道:“你冷不冷?” 李治摇了摇头,说道:“不冷。” “我们往城门走走吧。”李泰惦记着陆清这两天就要到京了,急着想早一点看到他,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出城去接他,毕竟他不是凯旋的功臣。 虽然他平了吐谷浑的叛乱,但那不是奉命而为,论功可以行赏,却还不够资格让太子亲迎。 “好。”李治是不在乎去哪儿,反正去哪儿都比回宫好玩。 他们刚刚来到城门,远远的就看到城门守备在清人。守城门的士兵连喊带叫的在清理街道,让行人全都靠边站,嚷着什么将军回京了,都得回避。 李泰和李治理今天全是一身便装,去舅舅家也没必要摆谱,谁都没穿蟒龙袍,他们慢慢的来到城门前,两个士兵见他们的马不错,人穿得也华贵,对他们倒还客气。 “二位没什么急事的话,先靠边等会儿,别挡在路中间。” 李泰向城门外望了望,也没看到什么,李治一手拽着缰绳,问道:“路中间怎么了?凭什么不让我站?城门不是人走的吗?凭什么不让出城?” “小郎君,别急眼啊,没说不让出城,就这么一会儿不让出城,等将军进了城,就可以随便出城了。” “好大的架子。”李治本也不打算出城,他就看李泰一眼:“咱们靠边儿等着吧,看看哪个将军这么威风。” “嗯。”李泰点了点头,一扯丝缰朝路边走去,这时城外果然隐隐传来了马蹄声。 第680章 二哥比狗还要狗 长安的城郭,远远的望去就像一条金色的巨龙,横卧在天地之间。那是守护一方安宁的神祇,也是游子思乡的呼唤。 远行归来的人,看到那道金色的城墙时,心就被点燃了,一团炽热的火焰从眼底传到心底,从心底热到脚底。 忍不住就甩起来的鞭花、战鼓般咚咚的马蹄,带动起欢快的节奏,城里有自己的爹娘,城里有自己的妻儿,金色的城墙里就是自己幸福的家园。 远远的看到城墙就开始纵马扬鞭,一路狂奔到城门之下反而勒住了丝缰,看着城门不由得放声大笑,激动的热泪盈眶。 不分日夜的奔驰,终于是回到了长安,虽然不是出征归来,却也经历了一番大漠风沙,不吃点赶路的苦,怎么能知道在家是福? 长安城内不允许疯狂的跑马,进城的将军压抑着内心的狂喜,轻抖丝缰慢慢的走进城门。 “原来是他啊。”李治小眼睛一直盯着城门,那将军一露头他就认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奉命到薛延陀去册封两个小可汗的薛万彻。 李泰也看到了薛万彻,薛万彻身后跟随着十来骑护卫正慢慢的向城内走着,城门口人很多,李泰没有迎上前的想法,好像堵着让人家给你见礼一样。 尽管李泰悄悄的向后退了两步,他和李治也太显眼了些,薛万彻想看不着他们都难,一进城门就见太子和晋王在这儿等着,这是荣幸呢还是荣幸呢? 薛万彻赶紧翻身下马,两个箭步来到李泰面前抱拳长揖:“臣薛万彻拜见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免礼。”李泰轻轻的一抬手,微笑着说道:“薛将军一路辛苦,此行可还顺利?” “幸不辱使命。”薛万彻这任务也是简单,就宣两道诏书而已。 真珠可汗的大儿子拔灼大度设被封为小可汗很开心,一听说他弟弟也同时被封为小可汗就不开心了。 真珠可汗的小儿子曳莽突利失则不在乎他的哥哥也被封了,因为可汗这两个字原本跟他就没什么关系,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望外之喜了。 “那就好,将军先回府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进宫再说。”李泰其实很想问问他有没有遇上李承乾,可是这里人多耳杂,也不方便说话。 “是,多谢太子殿下体谅。”薛万彻深深一揖,说道:“太子殿下、晋王殿下,臣告退。” 李泰“嗯”了一声,李治轻轻的点了点头,薛万彻向后退了三步,转过身扳鞍上马,又对着李泰和李治抱了抱拳,然后慢悠悠的走了。 李泰紧了紧披风,向城门外望了望,暗暗的叹了口气,看来迎不到陆清了:“雉奴,回宫吧。” “好。”李治拨转马头,跟二哥并辔而行,小马蹄嗒嗒嗒嗒的响着,清冷冷的空气令人格外的清醒,不一会儿天空飘下细碎的小雪花。 不时的有小雪花落到脸上,浅浅的凉意带给人一丝意想不到的欣喜,李治开心的笑着:“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 “嗯。”李泰轻轻的笑了,第一场雪,这似乎是被写烂了的文章标题,他转过头扫了李治一眼,说道:“就以此情此景为题,你作诗一首给我听听。”biqμgètν 李治正上扬的嘴角吧嗒一下就掉了下来,斜着眼睛瞄了李泰一眼:“有你这么当哥的吗?下个雪就让我作诗,你不觉得太突然了吗?” “突然什么?谁作诗还不是张嘴就来?你听说过作诗还需要打个草稿的吗?再说我也没要求你做的多好,你学两三年对课了,至于连首诗都作不出来吗?” “那也太难了,我还没学过作诗呢,你出个简单的。” 李泰都没说让他写篇作文,就让他写首诗,他还讨价还价,李泰无奈的笑了,算了,就退一步吧。 “好,你就看这雪像什么,你能比喻得好,二哥有赏。” 这回好像是简单了,其实比做诗的难度还要大了,一首吟雪诗并不难做,但要把雪比喻得形象可不容易。 李治看看这零星的几个雪花,这像什么?比喻雪比较好的,像什么“未若柳絮因风起”,那都是别人炒过的剩饭了。 李治转头看到二哥黑色的披风上落了点雪沫子,再看看自己身上,他清了清嗓子,迅速的说道:“像头皮屑。” “你脏不脏?”李泰举起鞭子吓唬他,他也不害怕,还梗着脖子犟嘴:“你管脏不脏,你就说像不像吧?” “像不像的,诗意呢?”李泰拿鞭子杵他的肩膀:“能不能有点诗情画意?能不能浪漫点?” “你就问我像啥,也没说要诗情画意,怎么浪漫啊?我还没说它像吐沫星子呢。” 李泰一抹脸,这弟弟教不了了,小小年纪一点都不天真,钢铁直男就是个实在。 李泰气的不跟他说话了,他还洋洋自得的晃晃小脑袋,一点也不在意。很快就能看到宫门了,李治忽然喊道:“二哥,你看,像不像” “像个屁!”李泰使劲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嚷什么?” 李治被说的一愣,他气上心头,撅起嘴巴说道:“不就一首诗没做吗?这就值得你生气?我做还不行吗?你听着啊。” “你说的做的好不好都行,可不带急眼的。”李治先把丝缰缠了两圈,然后怯生生的望了李泰一眼,说道:“兄弟二人上街走,下点小雪冲我吼。逼我作诗沉个脸,二哥比狗还要狗。” 李泰真的很想生气,偏生不起来气,硬是被他逗得止不住笑,就拿着鞭子点指着他,恨恨的说道。 “行,敢骂我,是不是?你等着,我告诉阿爷去,阿爷要不把你屁股打开花,我就不给他做儿子了。” “嘿嘿”李治就开心的傻笑,他抬手朝宫门一指:“二哥,你看那人像不像陆清?” 李泰向前一望,宫门前一个少年将军正翻身下马,拿着令牌递给侍卫,虽然离的有些远,但是看得清清楚楚,不是陆清又是谁? “是他。”李泰扬起鞭子,“啪”的一下抽到李治的马身上,李治的骑术也是相当不错的,他欢呼着冲了出去,李泰随后跟上。 “陆清!陆清!”李治使劲的大喊,终于引起了侍卫的注意,宫门前的侍卫明显的朝这边望月了一眼,然后就见陆清转过身来。bigétν “二郎?”陆清跑下台阶,连马也不顾了,直接朝他们跑了过去。 “吁。”李治一扯丝缰停住了马,陆清笑盈盈的站在马前,抱拳一揖:“见过晋王殿下。” “你是没看见我么?”李泰故意坐得直一些,陆清微微一笑:“我跟晋王殿下第一好,一着急忘了你了。”说着赶紧又抱拳一揖,补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第681章 说不清身份的人 李泰眉眼弯弯的笑着,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陆清好几遍,还是那么眉清目秀的俊朗,棱角更分明了些,瘦了一圈也黑了不少,看起来刚毅了许多。 陆清还是像从前一样笑吟吟的望着李泰,眼中满满的纯净,心底却找不回当年的那份轻盈,多少总是有点沉甸甸的感觉。 还记得和李泰初逢的时节,陆清身上就只有三两银子,连客栈都要住不起了,眼见要沦落为江湖浪子,他依然不觉得日子有多难过,心里也没有怎样愁。 如今当上了大将军,有官做、有钱花、有宅院、有娇妻,妥妥的人生赢家,然而尽管什么事都没有,他心里也很难做到完全的放松,时刻警惕着,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危机因子一样。 “你回家了吗?”李泰看陆清从头到脚都很整洁,但是从时间上算,他应该是进城就直接奔皇宫来了。 陆清笑着摇了摇头:“还没,我让人通知家里了。” 李泰看看时间还早,对李治说道:“去他家玩,怎么样?” “嗯。”李治使劲的点头,去哪儿都比回宫强,只要让他在外面野,挨饿都行,一回宫他小夹板就被套上了,除了学习就是被妹妹欺负。 陆清略微有点尴尬的笑笑:“我好像还不知道我家在哪儿呢。” “没事儿,我知道。”李泰笑着一拽丝缰,掉转马头,李治赶紧笑嘻嘻的跟上,陆清跑回去解下马,要回令牌,翻身上马跟着别人回自己的家。bigétν 雪花渐渐的密了起来,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路上都一层白了,陆清看看骑着小矮马的李治,说道:“晋王殿下,你冷吗?用我的披风遮一下头,好不好?” “不用。”李治甩了甩头,晃掉一堆雪花,笑道:“不冷,挺好玩的。” 明威将军府,就是侯君集的家,侯君集被处斩之后,侯家全家多数被杀,少数被流放,宅子也被充公了。 李承乾这个反造的,京城很多显贵之家都空了,倒是腾出来不少的宅院。按级别来说,陆清这个明威将军住侯君集的宅子,多少档次是有点高了。 这是皇帝的意思,李世民一开始想把李佑的王府给陆清来着,李泰坚决的不同意。 李佑的王府规格太高了,一来陆清没那么多钱,他打理不起,二来太招人眼了,一步到了王候的高度,会招人嫉妒的,再说他以后万一立个功啥的,都没什么可赏的了,总得留点余地。 明威将军府,看到这五个字,陆清就轻轻的笑了,不是对这宅院有多满意,而是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李泰的字。 “看!”李治扬着鞭子,指着匾额对陆清说:“我二哥写的,写了好多遍呢,好看不?” “好看是好看,就是”陆清笑微微的向前一探身,越过李治看着李泰说道:“能不能给改一个?五个字太多了,写陆府两个字就行。” 陆清生怕以后官职有了变动,无论是升官还是罢官,他都没资格再用这块匾了,如果改成陆府,只要他还姓陆,搬家就抱着匾额跑。 “谁给你改?你将就点吧。”李泰白了他一眼,宅弟没有直接写姓氏加个府字的,那是寻常百姓家的写法。 “好吧,那我们进去吧。”陆清翻身下马,门前也没有守门的侍卫,他赶紧上前拍打门环。 陆清边拍边偷偷的笑,他在想他是不是还得拿令牌,证明一下身份,才能进得去自己的家。 “吱呀”一声大门从中打开,陆清眼前一亮:“怎么是你?” 陆清没想到开门的人居然是魏王府的兵丁,平时就是给他跑腿办事的人。李泰就是觉得熟人用起来顺手,特意调了几个魏王府的兵丁过来。 那人也有些诧异,微愣了一下,喜道:“将军回来了?”说着向后望了一眼,急忙把门完全打开,走出门来躬身一揖:“参见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李泰翻身下了马,回身看着李治稳稳的下了马,然后把缰绳往那人手里一递,拉着李治走进了陆宅。 陆清感觉自己就是个客人,看什么都新鲜,好在李泰和李治不拿自己当客人,不需要他特意招待,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招待客人。 “你去了多少个地方,有什么好玩的跟我讲讲。”李治小眼睛放光的等着听故事,倒是把陆清的拘谨给化解了不少。 陆清笑呵呵的给他讲了几件闲事,随后话锋一转,说道:“我在碎叶遇到个熟人,你们肯定猜不到是谁。” 碎叶?李泰就在地图上看到过这俩字,据前世的记忆碎叶出生过一个名人叫李白,不过好像跟现在没什么关系,那是好几十年之后的事了。 李泰和李治对望一眼,一起摇了摇头,李治性急的催道:“好好说,你遇上谁了。” “前太子妃。”陆清是真不卖关子,直接就说出了苏氏:“我在街上遇到她的,她抱着个婴儿,还大着肚子,一开始她装作不认识我,躲着我。” “你确定没认错人吗?”李泰真的不知道苏氏离开黔州了,皇帝已经下诏免了她孤儿寡母的罪行,还准许李厥成年后继承国公的爵位,她怎么走了呢? “没认错,后来她见我没有恶意,便承认了。她说”陆清看了李泰和李治一眼,缓了一口气。 “她说前太子亡故了,她就离开了黔州,她本来是打算一直胡乱的走下去,只想离大唐远一点,后来她发现肚子里还有个遗腹子,于是就停了下来,以后会不会一直客居碎叶也说不准。” 李泰轻轻的叹了口气:“她有诏书在身的话,以后李厥应该能回到大唐,毕竟国公的身份可以保他一世荣华。只是她这一走,她那个遗腹子很难入族谱了。” 她走之前没有上报说身怀有孕,现在这孩子的身份是怎么都说不清了,按照他们上报的李承乾的死期算的话,是没有可能有第二个孩子的。 这事很明显就是他们上报了李承乾的死讯之后,至少又过了两个月,苏氏才怀上第二胎,而他们分别的时候,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怀孕了。 诏书一下,李承乾就是死了,倒霉的李二公子无论如何都是进不了家谱的,就算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也没用,因为即使是李承乾站在面前,他也不敢承认他是李承乾。 身份说不清的人是没有办法参加科举的,科举说是人人可以参加,但是限制还是有的,比如商家子、刑家子、戏家子、伶家子都是不可以参加科举的。 李泰轻轻的笑道:“但愿第二胎她生个女孩儿吧,不然那一支都被她连累了,既不能继承皇兄的爵位,也不能参加科举给自己挣个前程。” 第682章 我愿为你打天下 说起李承乾突然离世,陆清还挺感慨的,本来他已经安排好了三年之内李承乾会暴毙,当然是假的暴毙,到时候天高地阔他想去哪儿都行,没想到他真的英年早逝了。 “我刚得到个消息。”李泰看一眼陆清,又看一眼李治,慢慢的说道:“李承乾好像是去了薛延陀。” “啊?”陆清惊讶的尖叫一声,李治则蹦了起来,瞪着眼睛盯着李泰问:“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李泰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父皇跟我说的,我感觉是真的,他大概率会去薛延陀。” 李治半惊半喜的小表情,也看不出来他是想哭还是想笑,就咧个嘴,皱个鼻子来了句:“他没死啊?” 李泰都被他给逗笑了:“嗯,你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我”李治也有点搞不清楚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他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我其实无所谓,他还是活着好,虽然不喜欢他,可我也不想让他死。” “当然活着好,把我高兴坏了。”李泰伸手把李治拉到了身边,轻轻的叹息一声:“到底是血浓于水,我现在就希望他不要叛国,别做大唐的敌人,真的不想跟他刀锋相对。” 刀锋相对这回事得是双向选择的结果,且莫说李泰愿不愿意跟李承乾刀锋相对,李承乾这会儿也没空跟他刀锋相对,刀锋正忙着呢。 上次真珠可汗的长子拔灼大度设来给曳莽突利失过生日,悄悄跟李承乾见了一面,两个人聊了半宿。biqμgètν 李承乾帮他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形势,真珠可汗把他们兄弟俩分南北而治,这时候他不能对次子突利失动手,否则老爹会觉得他对弟弟残暴。 千万别忘了他们兄弟一人手里五万兵,老爹手里有十万兵,老爹的天平往哪边倾斜,哪边才是真正的赢家。 大度设的位置往南就是大唐,往北就是突利失,所以现在大度设最好的办法就是做个好儿子、好哥哥,悄眯眯的按兵不动。 突利失北面则环绕着一群小部落,全都虎视耽耽的盯着薛延陀,薛延陀这一南北分治,他们的心就更活跃了,一个小小的突利失他们根本也不放在眼里。 李承乾决定先帮助突利失把这些小部落一个个吞掉,到时候他看似强壮,野心也膨胀起来了,自然会朝大度设动手,大度设只要反击就好了。 突利失就算把这些部落整合到一起,也不过十万来人,而且全都是貌合神离的散勇,加上他自己不会带兵,根本没什么战斗力。 李承乾要是真心帮他,他还能多支撑一段时间,不过李承乾跟大度设联合了,等到他们兄弟相残的时候,李承乾更愿意帮大度设一把,毕竟大度设的胜算比较大。 大度设觉得李承乾的想法很好,让突利失先跟北方边族打,打输了是一种消耗,打赢了等于是替自己把北方统一了,自己只要守住老爹,怎么都没有怕他的理由。 趁着突利失跟北方小部族作战,他只要好好的练兵,悄悄的发展自己就好了。过早的朝突利失动手,突然惹怒老爹,那就全盘皆输了。 而且突利失边患很重,过早朝他动手,能拿到的领地也就七八分,必然有二三分被别人分走,倒不如等他统一了北方,再一举拿下他,那时能得到十分甚至十二三分。 大度设最担心的是突利失那个家伙,不去打北边的小部族,反而有事没事到自己这边来捣乱,抢点牛羊、掠点人什么的。 如果李承乾真的能让他不来骚扰自己,那就太好了,两个人一拍即合,彼此许下郑重的口头承诺,然后就没什么然后了。 大度设走了之后,李承乾一如既往的窝在他的帐篷里,每天就是弹弹琴、唱唱歌,看着美女跳舞,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bigétν 曳莽突利失还以为这个汉人帮他训练了两天仪仗队,吃到权力的甜头,会因此而上瘾,他一边想利用李承乾帮他练兵,一边又担心李承乾会有夺权的心思。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子对权力没半点欲望,成天就喜欢吃喝玩乐,而且还是吃自己的、喝自己的,不花别人的钱,也不跟别人一起玩。 凡是往他身边凑的,都是占他的便宜,蹭他的吃用,他倒也不在意,跟谁都是不远不近的,来的不拒绝,走的不挽留。 也没多久,就过了不到半个月,突利失发现他的仪仗队,走不出那种肃杀之气了,他悄悄的让人进行训练,可是就那么几个简单的动作怎么也整不齐了,走步也没了那股子精气神。 貌似简单的事情,做起来真的不简单,练兵不是谁都行的。 区区一个仪仗队也没什么大用,就是个排场而已,弄得出来很好,弄不出来也没什么,突利失正自欺欺人的安慰着自己。 回鹘的一支小部落就冲进了他的阵营,不多不少的掠夺了他几十只牛羊,还有三十多个牧民。 这下可把突利失给气暴了,忍气吞声太窝囊,打击报复找不着人。人家来是有备而来,突然出击、迅速撤离,等到突利失得到消息的时候,人家都跑没影了。 他只知道是回鹘人干的,具体是谁干的,他都整不明白,想讨个说法都不知道该找谁讨。 他暴跳如雷的发火,属下也没个能出主意的,一句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他突然就想到了唐直,于是怒气不息的来到李承乾的帐篷里。 李承乾侧卧在矮床上,身下铺着大大的兽皮,身前跪着如花似玉的美人,有人给揉腿,有人给投食,把他舒服得眼睛都懒得睁。 见他进来了,李承乾摆摆手,让其他人全都退了出去,他懒洋洋的坐了起来,笑道:“这是打赌输了还是打猎亏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别提了。”突利失大步流星的走过来,盘腿坐在蒲团上,把被回鹘人欺负了的事说了一遍。 李承乾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淡淡的微笑,他拿起酒壶潇洒的喝了一口酒,抿着嘴角说道:“这算个什么事?把回鹘灭了就是了。” 用不用说的这么云淡风轻?听他这口气,把回鹘灭了,好像是比喝一口酒都容易的样子。 “你真能把回鹘灭了吗?”曳莽突利失诧异的盯着唐直,这小子一直都是神秘的,神秘的高深莫测。 李承乾淡然的一笑:“如果你想要的话,什么铁勒、沙陀、回鹘,这么跟你说吧,东到东海、西到大食、南到长城、北到黠戛斯,我都能给你。” 曳莽突利失的脑子木了,眼睛瞪的铜铃一样,嘴张得像个血盆,喃喃的傻问道:“真的吗?” “当然,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李承乾笑微微的从床上滑到了地上,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他胡子拉碴的大脸,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了句:“不过要不要为你打天下,就要看你能给我什么了。” 第683章 这些归你你归我 曳莽突利失想要的很多,但从没想过给李承乾什么,他也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给对方的。 给钱,貌似人家不差钱,一出手就能给他整整十箱金锭,说实话在此之前,他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给女人,貌似人家也不差美色,光是他的那两个小妾,就艳压整个草原上的女人,在此之前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脸蛋细腻如蛋清的女人。 给权力,貌似人家也不差自己手里这几万人,看他的气度和口气,仿佛吞下自己这方领域都不费吹灰之力似的。 还能给他什么呢?曳莽突利失想不出来,他现在特别想知道对方到底想要什么,因为对方画的饼太诱人了,他是真的想要那张画饼,哪怕只能实现一半的一半的一半也行。 李承乾需要什么?当然是需要他的信任,而他是一个智商不怎么高的家伙,往往越是缺心眼的人,越是不懂得信任别人,好像他有多聪明一样的防着所有人。 李承乾想要放开手脚的大干一场,就必须要拿到他手中的权力,你想用你的才华去折服他,不可能的。 你要是个笨蛋,他还轻点防着你,他越是知道你比他强,他越是不敢放权给你,因为他自卑,他知道自己不行,他怕失控。 李承乾知道他现在是被自己的大话给震住了,但这份震惊也就能维持个几分钟罢了。 他缓过神来又会舍不得权力了,他不敢让你带兵出去,就算他肯让你带兵出去,也是挑最弱的残病之兵给你,那又有什么意义? 跟聪明人打交道,你可以给他分析形势,傻子的脑袋不会转弯,你说啥他都听不懂,他就认一条道走到黑,叼个屎撅子给肉饼都不换,你没办法跟他讲理的。 傻子也有好处,就是你一旦要是征服了他,他连命都能给你。他要么不信任你,要么用生命信任你。 拔灼大度设就跟他不一样,有利可图的时候能放下任何恩怨跟你合作,无利可图的时候,你付出多少真心都是你的事,他那边没信号了。 如何征服一个男人,这是李承乾最擅长的事了。 突利失两眼迷茫的望着李承乾,突然双手一抱拳,郑重其事的说道:“唐兄,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只要我有的,什么都行。” “你这话说的。”李承乾笑着抬手把他的拳头压了下去:“不是我跟你夸海口,只要我愿意,在这天底下任何地方,我都能过上富甲一方、权势熏天的日子,你信不?” 曳莽突利失毫不犹豫的点头,他信,这个他真的信,凭唐直的才华在哪里都能混到一方官印,而他的钱更是像流水一样,给人一种怎么花都花不完的感觉。 “我为什么哪里都不去,偏来这儿了呢?是因为这里风景秀丽?还是这里富庶繁华?” 李承乾现在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来这里,他原来以为草原很辽阔,来了才知道草原就剩下辽阔了,放眼望去都没有什么能阻碍视线的玩意儿。 他原来以为这里很自由,来了才知道这里太自由了,上没有法律的约束,下没有道德的捆绑,绝对的自由那还叫自由吗? 放纵的后果不是自由自在的天性绽放,而是随心所欲的妄念横流。 他原来以为这个曳莽突利失豪爽憨直,只要给他一分好,就能换来一分真心,来了才知道他这个人粗俗野蛮且贪得无厌。 根本不是他想像那种可以交心换命的朋友,而是个养不熟、喂不饱的白眼狼。 曳莽突利失也不明白这个唐直为什么会跑到草原上来,一见面直接就给了自己十箱金锭,他的感觉就是天上掉下来个财神爷,一下砸到自己脑袋上了,砸的直懵的那种。 他没去过别的地方,但是他听说草原上的人凡是去过大唐的,基本上是宁愿在大唐讨饭做个乞丐,也不想回来。 他对大唐的向往,和李承乾对草原的向往一样的强烈,他认为大唐是个花花世界,李承乾认为草原是人间天堂。 看突利失的眼中全是不可思议和无法理解的迷茫,李承乾轻轻的笑了。 “不瞒你说我也是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过腻了那种纸醉金迷、花天酒地的日子,就想交个真心朋友,听说你这人爽直我便来了。” 李承乾说着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微微一笑:“所以我要的不多,我只要你真心待我。” 真心?这玩意儿要说珍贵,那有钱都没地儿买去,要说不值钱,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又不用真的剖出来验货。 曳莽突利失一听他要真心,这可太容易了,他赶紧拍着胸脯,豪情万丈的说道:“唐兄,我是个粗人,不会挑好听的说,我对你这颗心,我敢对天发誓,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我绝不含糊。”ъitv “好。”李承乾轻轻的捏着他的肩膀,身子向前一凑都快贴他脸上了,两个脑袋相距不过一拳。 “从今往后金锭银锭是你的、珠宝玉器是你的、清酒美人是你的、弯弓铁马是你的、山川江河都是你的。”李承乾说着坏坏的一笑,在他的耳边轻呵一股热流,很小声又很坚定的补了句:“你是我的。” 曳莽突利失一下怔愣住了,说不明白唐直的话是什么意思,好像还有点明白,说明白还有点不敢相信兼无法接受。 不明白没关系,李承乾有办法让他明白,不相信也没关系,李承乾有能力让他相信,无法接受更没关系,李承乾有本事让他学会接受。 想要一个人死心塌地的信任你,如果对方不是一个脑筋灵活的人,你没办法用正常的逻辑去说服他的话,那就只有增进感情这一条道儿了。 怎么增进感情最快?当然是坦诚相见、深入交流了,唯有层层推进才能知根知底。 李承乾特别懂得一个道理,你不帮人家填坑,人家凭什么信任你呢? 说实话,李承乾真的是抱着一颗单纯的心,来跟曳莽突利失交朋友的,但是这个曳莽突利失太令他失望了。 他贪婪的私心和阴暗的提防让李承乾很不爽,李承乾若不是没地儿可去,也就走了。 李承乾思前想后回大唐的路断了,去别处也没有了资本,在这里就这么无聊的混日子也不得长久,等到这个突利失发现在自己身上拿不到什么好处了,他也就混不下去了。 李承乾唯有带领突利失的人马出去厮杀,让他尝到掠夺的甜头,才会更加的依赖自己,自己也才能有机会做更大的事。 这一天曳莽突利失忽然迎来了一位极其重要的人物,而曳莽突利失却无法接待,一来他身体不适,下床费劲、走路费劲、坐着也费劲,二来那位神秘的大人物是个汉人,他不会汉语,只好让唐直替他接待。 李承乾率领一群人迎出大帐几公里远,见到那位贵客时,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竟全都愣住了。 ps:此书的第一章修改了一下,开头加了首小词,有空的可以回头看一眼,顺便夸我两句,嘻嘻。 第684章 跟你不是第一好 深秋的草原还是一片绿色,绿得很深沉,还有许多的小野花像地毯上的花纹一样,点缀着大地。 天很高、云很白,视野特别的开阔,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空旷。纵马驰骋的感觉就好像心都在飞翔。 李承乾的心真的是雀跃不已,自从征服了曳莽突利失以后,这片草原就是他说了算了,刚兴冲冲的灭了回鹘,庆功酒还没喝完,就听说来了个大唐使臣。 什么使臣?就挑好听的说罢了,李承乾比谁不了解大唐?区区一个曳莽突利失还用得着派个大臣过来跟他说话? 李承乾怎么不知道,老爹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呢?给突利失这么大的脸?他配吗? 要说派个使臣过来跟真珠可汗对话,那还是有可能的,毕竟真珠可汗的地位在那儿摆着呢,他的一个儿子,还是个庶子,这级别差的太远了。 跟突利失对话,大唐顶多是随便派个人过来,是官也是不入流的小官,整不好都有可能是个吏。 李承乾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的率领着一队人马,就出来迎接大唐使臣了。biqμgètν 他料定来人应该是不认识自己的,毕竟有机会跟自己打照面的大臣,至少也得是有资格上朝的那种。 李承乾做梦也想不到,大唐派使臣过来是要册封曳莽突利失为小可汗的,别看曳莽突利失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但是要宣告的事情够大,册封小可汗不得派个大臣过来吗? 当李承乾看清来人是薛万彻的时候,人都有点麻了,薛万彻会不认识他么?薛万彻可不是一员普通的武将,他常随皇帝左右,可以说是看着李承乾长大的。 薛万彻也没想到来人会是李承乾,他也异常的震惊,多亏了来之前太子有过嘱托,说让他留意一下前太子是不是在薛延陀,否则他大概能直接怀疑自己大白天见鬼了。 李泰嘱咐他的时候,他还觉得李泰疑心太重了,居然能怀疑李承乾假死,然后逃往薛延陀,这脑洞未免是有点大了。 再说就算李承乾真的在薛延陀,自己也没那么容易就能碰上,偌大的薛延陀,找个人不是跟大海捞针一样? 自己是使臣,一举一动都跟盏灯似的,李承乾哪怕是住在自己隔壁的帐篷里,他要是不想让自己见到,自己都没办法见到。 薛万彻怎么能想得到李承乾会带着人,这么大大方方的迎面而来? 薛万彻和李承乾两个人四目相对,表情都有点僵硬,还是随行的人提醒一声,他们才默契的装作不认识,互相朝对方见了一礼。 薛万彻在这里小住了五天,都是李承乾负责招待他,期间李承乾带他出去打了两次猎,两个人还是有不少机会单独说说话的。 薛万彻辞别了前太子,回到长安城,一进城门就遇到了现太子,在城门口也没法说话,李泰打发他先回了家,然后带着弟弟跑到陆清家里做客去了。 他们几个在屋里聊着天,天突然就阴了下来,陆清起身向外望了望,却原来是雪下得大了,鹅毛大雪一瞬间把大地给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白。 陆清不怕冷的把窗子推开,静静的呢喃了一句:“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说来也巧,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偏偏你一回来就赶上了。”李泰向外望了一眼,说道:“我们出去赏雪吧。” 李治两眼放光的蹦了起来,叫嚷着:“打雪仗呀?” 李治一共就打过一次雪仗,至今记忆犹新,李泰和陆清也很怀念那个打雪仗的夜晚,于是双双点头表示同意。 陆清先吩咐下人熬上一锅姜汤备着,然后一起走出门来,院子很大,雪也很厚,足够他们疯跑玩闹的,只是三个人略显得有点少了。 招呼过来几个侍卫,特意点出一个来跟李治一伙,其余的人都是单打独斗,李治比以前会玩了,知道见人就打,侍卫只敢跑,不敢往李治身上招呼。 李泰和陆清玩的也很欢,陆清跑着跑着,忽然回身把李泰给绊倒,他迅速的按住李泰大喊:“晋王快来!” 李治双手按实一个大雪团,捧着就乐哈哈的跑过来了,陆清跪在雪地里使劲的按着李泰,笑呵呵的冲李治嚷:“打他,快打他。” 李治瞄准了,“啪”的一下把大雪球砸到了陆清的脑袋上,陆清没防备他,赶紧的低头晃头,松开手来擦脸上的雪。 李泰趁机爬了起来,陆清刚睁开眼睛,李泰又扔过来一个大雪团砸到了他的头上,把陆清气的直嚷:“你们哥俩欺负人!” “哈哈哈……”李治高兴的跑开了,玩了一会儿天色渐渐的暗了,他们抖抖雪,进屋换了身衣裳,喝起了姜汤。 陆清故意气呼呼的看着李治,说道:“你忘了我跟你第一好了吗?你居然打我。” “你跟我第一好是没错,那我是跟二哥第一好的,你不知道吗?”李治骄傲的扬起头,得意的看着陆清。 陆清叹口气,失落的说道:“欺负我没有亲兄弟。” 李治听他这么说,感觉他好像挺可怜的样子,便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跟你第二好,除了我二哥我就跟你最好了。” “行啊,第二好也不枉我千里万里给你带礼物了。” 陆清走的地方多,但是真没遇上什么太好的东西,他也是没在一个地方常留,走马观花的路过没有时间精挑细选什么礼物。 陆清问过下人,知道他带回来的东西已经送到府上了,便让人都拿过来,他从中拿出月氏的玛瑙和扶南国的火齐珠,送到李治面前,笑呵呵的问道:“喜欢吗?” “嗯。”李治使劲的点了点头,伸手接了过来,笑容满面的说道:“喜欢。” 李治其实不稀罕这点玩意儿,但这是陆清大老远给他带回来的,装也得装个兴奋的样子出来。 给李治发完礼物就没事了,李泰怎么感觉自己坐在这儿,好像挺多余似的呢?他就舍个大脸直接问了:“我的呢?”ъitv 李治也歪着脖子,扭头看着陆清,想看看他给二哥带什么礼物了,陆清也不觉得怎么尴尬,就很自然的说道:“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李泰眨眨眼,这也太不给面子了,他就无奈的笑道:“你就随便拿个什么玩意儿出来,说是给我的礼物,不行吗?” 陆清一脸纯粹的天真,云淡风轻的说道:“我虽然跟你不是第一好,但也不能骗你啊,本来就是没给你准备礼物,不过你交待的事,我给你办了。” 李泰长出一口气,都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茬,因为实在是想不起来交待给他什么事了,就看他一摆手对下人说道:“全都拿过来。” 第685章 论功当封万户候 李泰的确没有交待过让陆清办什么事,因为李泰根本也不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他走的时候,李泰只是大概猜测他是会去给真珠可汗的聘礼制造点麻烦。 虽然他没有明确交待,陆清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李泰心心念念惦记的是什么。每次有人出征,李泰都会嘱咐人家一定要多留意不认识的植物,一定要把种子给带回来。 陆清每到一处,必然收集种子,不管什么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是种子就收,高价收,跟个傻子一样,一个铜板换一粒种子。 只要你敢说你手里的种子,种下去能长出苗来,能有果实可收获,不论是蔬菜、药材、水果还是不知用途的玩意儿,陆清一律照单全收,从不拒绝也不嫌多。 如果你能拿出来别人没见过的种子,那价钱还可以高很多,就这样陆清收集了好几袋子的种子,他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 李泰激动的冲过去,扒开袋子看,排除不认识的,再排除大唐已有的,他发现了西瓜籽和哈蜜瓜籽。 “哈哈哈……”李泰高兴的捧着西瓜籽大笑,李治也抓起一把种子,满眼闪着好奇的光,盯着李泰:“二哥,这是什么?好吃吗?” “好吃,能把你的小牙甜掉下来。”李泰笑呵呵的看着李治,小心翼翼的把瓜籽放回袋子里,这可是宝贝,一粒都不能浪费。 陆清扯过一个袋子,弯腰撅腚的在里面扒拉,在一堆种子中间扒拉出来一个小袋子,他轻轻的把小袋子提了上来。 陆清提着小袋子笑吟吟的对李泰说道:“二郎,那些种子就算是我给你带的礼物了,你大婚我没赶回来,这个就算我补给你的贺礼。” “什么好东西呀?”李治上前一蹿高,一把抢下了小袋子,他迫不及待的解开袋子往里一看,全都是脏乎乎黑漆漆的东西,他嫌弃的皱起眉头:“这有什么用啊?” 陆清只知道这东西能吃,好不好吃不知道,他也没舍得吃一个,反正他看过李泰画这东西,知道这是李泰想要的。 “给我看看。”李泰伸手管李治要小袋子,李治从小袋子里抓出一个,举到李泰面前:“就这破玩意儿,全是土。” “土豆!”李泰眼珠子差点骨碌出眼眶,他激动的一把抢下来,双手捧着一个土豆,眼底瞬间浮上一层雾气。 陆清满心欢喜的笑着,总算干了一件令二郎满意的事情。立多大的功,做多大的官,对陆清来说真的挺无所谓的。 陆清知道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李泰给的,哪怕今生的功名,至此就算是到头了,他也知足的谢天谢地,感谢缘分送来的那一次偶遇。bigétν 李泰高兴得连笑都笑不出来,张嘴直想哭,谁说的土豆是南美洲的产物?李泰睡不着觉的琢磨,也琢磨不出怎么能走到南美洲,实在是硬件条件不具备啊。 土豆的重要性,现在还没人知道,只有李泰是最清楚的了,有了土豆大唐百姓会被饿死的概率将大幅下降,这是对抗灾年的利器。 李泰捧着土豆都不舍得放下,兴奋的满脸通红的看着陆清:“太好了,这是怎么搞到的?” “这个说起来还真是碰巧了,在天竺附近的一个小镇上,我在小酒馆里坐着,进来一个昆仑奴,他拿出两个土豆想让掌柜的帮他烤熟,我用两个包子跟他换两个土豆。” 两个包子换来两个土豆?别说肉包子,就是让李泰用金包子换,哪怕二比一的换,他都愿意换。 陆清轻轻的笑道:“我俩谁也听不懂对方说话,好在掌柜的能听懂我俩说的话,我就按十个铜板一个的价钱,把他手里所有的土豆都买下来了。” 陆清说着轻轻一叹,又说道:“后来听掌柜的说,这玩意儿山上有的是,人都不吃,一般都被野猪拱了。我还特意带人上山去找了,寻思咱也拱点,野猪倒是杀了两头,土豆一个也没拱着。” 李泰掂着手心里的土豆,笑吟吟的说道:“献上第一枚土豆,论功当封万户候,第二枚论价也就一个铜板。没拱着就没拱着,不算遗憾。” 陆清微微笑着,还没有开口说话,李治鬼里鬼气的跑到他身边,小胳膊肘一个劲的往他身边拐,歪歪个小嘴,一顿冲他飘眼神。 陆清傻傻的看着李治,也不懂他是要表达什么,就直接问了句:“什么意思啊?” “笨蛋,赶紧谢恩呐。”李治小眼睛叽哩骨碌的乱眨:“太子亲口说要封你万户候。” 陆清撩眼皮望着李泰,李泰也望着陆清,两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尴尬,陆清无奈的笑了笑:“我都说是送给他的新婚贺礼了,怎么好再邀功呢?” 李泰轻轻的把土豆放回到袋子里,拂了拂手上的土,白了李治一眼,说道:“我不过就是打个比方,你是真知道谁跟你第一好啊。” 万户候说起来就是三个字,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李恪那个正牌王爷也才八百户而已,还因为马踏青苗被削了三百户。 李泰也不是舍不得封陆清个万户候,而是他根本也没那么大的权力,要是他说了真的能算的话,他真觉得一颗土豆确实值个万户候。 哪怕你灭一国,能抢来多少财物,那都是有数的,而土豆是钱买不来的。 按照史书上的记载,土豆要到明朝才传入我国,这提前了这么多年,得少饿死多少百姓?这份功劳真的不比战功来的少。 不过这份功劳要是完完全全的算到陆清头上,真的是不够客观了,历史上一直没人发现土豆,是因为没人认识,它就在大山里野生着,都被野猪给吃了。 有了李泰画的那些蔬菜图,只要存心的找,说不定什么人就能发现一颗土豆,甚至玉米、西红柿,除非中华大地上真的是一直没有,否则就有被发现的可能。 陆清能够认识土豆,还不是因为他手里有李泰画的图吗?论功劳这里面至少也是该有李泰的一份。 当然没有人计较这功劳的大小,也没有人计较这功劳该归谁,李泰本来也不会亏着陆清,只要在他权力范围之内的,他都是顶着格的赏赐陆清。 陆清更是不需要任何的奖赏,只要看到李泰发自内心的一笑,他就觉得值了,能换来二郎开怀一笑,这趟就算没白跑。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没觉得多一会儿,天色就不早了,李泰和李治匆匆忙忙的赶回宫里。 李泰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吩咐云海把那些种子安顿好,第二句话就是问皇帝回宫了没有。 云海刚要回话,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喝:“圣旨下!” 第686章 抗旨不是好习惯 圣旨,对皇家来说不算个稀奇玩意儿,李泰见过的圣旨不比他画过的画少,但是接过的圣旨可就屈指也数不出来了,皇帝从来不给他下圣旨,有话就叫他过去当面说了。 李泰正想着要过去看望老爹呢,突然一道圣旨砸了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多大的事用得着下道圣旨这么正式? 不得不承认门外的这一声喝报,把李泰给喝傻了,脑瓜子嗡嗡作响,他就愣愣的看着门口,不敢置信的问了云海一句:“外面是不是喊圣旨下?” “是。”云海也满是惊怕的点了一下头,又补充一句:“是杜公公的声音。” 杜公公就是那个曾经去过洛阳两次的人,在这宫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一个人物了,确定是他喊圣旨下,李泰只好赶紧迎出门来。 杜公公面向门口站着,双手捧着卷轴,一看到李泰,脸上就忍不住的浮起了笑容,笑容中满是啼笑皆非的尴尬,令人十分的不解。 李泰也有点尴尬,这老爹是抽什么风呢?啥事不能当面说,非得下道圣旨。不管怎么说,圣旨到了总得先接过来。 接圣旨是有固定流程的,必须先跪听宣旨,然后才是接旨,李泰撩袍要跪,杜公公急忙说道:“太子殿下不必如此。” 李泰微愣了一下,也没有坚持下跪,就看着杜公公问道:“接旨哪有不跪之理?”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这圣旨实在是不好宣。”杜公公说着就笑出了声,他也不往下说了,直接把圣旨往前一递:“殿下你自己看吧。”ъitv 杜公公来个省事的,连读都不给读了。李泰更懵了,这圣旨还有什么难言之瘾么?他伸手把圣旨接了过来,打开卷轴上上下下的扫视了一遍。 李泰从来不知道看圣旨是一件很搞笑的事,这圣旨下得真是令人哭笑不得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李世民今天去长孙家里看刚出生的外孙,心情特别好,在长孙家吃了一天的宴席,气氛也特别好。 酒桌上气氛越好,喝的就越多,李世民回宫之后就开始撒上酒疯了,怎么想怎么憋屈。 长孙无忌都有第三个嫡孙了,自己连一个孙子也没抱上,李承乾是被贬到黔州以后才生下的李厥,自己就看到一封奏报,一眼真人都没看着。 李恪的媳妇是在安陆娶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没个动静。 李世民最想抱的是嫡孙,对李恪还没多大的期望,对李泰的期望就大了,他这媳妇都娶进门一个多月了,咋还不生? 肯定是李泰诚心不想生,他怕嫡皇孙会争他的皇宠,一定是这么回事,越想越来气,这个李泰胆子也太大了,敢不给我生孙子,这还了得? 下旨!下旨命令他赶紧生,立刻、马上、现在就给我生!这给陈文弄的,都不知道办好了,他连拉带扯的围着皇上劝:“皇上,孩子不是说生就能生的,那需要时间呐。” “十天?十天也行。”李世民喝醉了还知道退一步呢,颇有宽容之心:“十天之内必须生!” 皇帝说下旨那就必须得下旨,空白的圣旨有的是,这都不用中书舍人写圣旨了,皇帝御笔一挥,唰唰就写好了,写完把圣旨往陈文怀里一扔,逼着他到东宫去宣旨。 陈文不敢违拗喝得烂醉的皇帝,也不敢真的离开,他都醉成这样了,哪能放心让他自己在屋里耍? 只好把这胡乱写的圣旨交给小黄门子,让杜公公去宣旨,杜公公一看这圣旨差点笑抽,这旨有啥可宣的?就过去告诉太子殿下一声,你爹喝多了,你看着办吧。 李泰一看圣旨,这个爹真是太耽误事了,本来今天是要去兰芷殿住的,确实有为嫡皇孙做努力的计划,但是现在计划泡汤了。 啥计划也没有爹重要,李泰赶紧吩咐人准备醒酒汤,他抬腿就奔甘露殿去了。 一个酒量很好的人突然喝得烂醉,一定是心里压抑了太多的不良情绪。 李世民经历了太多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身居上位者情绪时刻处于被管理状态,他不敢放松自己,也不能随便的乱发脾气。 皇帝随便一句气话,到下面可能就出人命了,皇帝生气拍桌子震掉一个杯子,到下面可能就震塌一片民房。 皇帝必须自律,什么时候都不能随便,可皇帝也是个人,被各种情绪压得太久太狠也会被压垮的。 唯有喝多了的时候,才毫不顾忌的释放自我,李世民在长 孙府上还挺正常的,回宫的一道儿也没啥异常。 一进甘露殿他就开始狂吐,吐完了就大笑,笑够了就抽疯,非要给李泰下个圣旨,李泰接到圣旨急忙就跑了过来。 李泰推门一看,李世民手里晃着个拂尘,一个趔趄接一个踉跄的在屋子中间转圈,陈文带着四五个小黄门子把他围了起来,全都左摇右晃的。 李泰当时懵了,萨满文化现在就有了吗?怎么还请上神了?他一招手,陈文赶紧走了过来,李泰轻轻的问道:“这是干什么呢?” 陈文小声的回答:“陛下非要跳舞,我怕陛下摔了,让他们过来伴舞。” 李泰也算是长了见识了,什么舞跳的这么张牙舞爪的?头上插根鸡毛,脸上涂点鸡血,纯纯的祭祀舞蹈。bigétν “都下去。”李泰一摆手,所有的小黄门子都撤了下去,陈文也退了出去。 李泰上前扶住李世民,笑呵呵的哄他往里间走:“阿爷,去床上躺会儿吧。” “青雀。”李世民醉眼迷离的看着李泰,口齿不清的问:“你给我生孙子了吗?” “生了生了。”李泰顺嘴胡说的安慰老爹,李世民还认真的追问:“生了多少?” “生一窝。” 一窝是多少?李世民晃晃脑袋感觉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就喃喃的嘟囔:“真的吗?” “真的真的。”李泰扶着他慢慢的坐到床上,刚要拿枕头垫到后面让他靠着点,他弯腰就吐,李泰赶紧一把抓过痰盂,左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他吐够了,李泰侍候他漱口,给他擦脸,让他躺一会儿,又侍候他喝醒酒汤,怕他胃里太空,又侍候他喝点稀粥。 又是吃喝又是胡说的折腾了大半宿,李世民总算是安安稳稳的睡了,李泰也没敢离开,就在榻上对付了半宿。 第二清晨李世民醒来的时候,头疼得一炸一炸的,他稍一翻身,床板发出轻微的响声。 李泰一下蹿到了床边,他轻轻的拨开床幔,见父皇睁着眼睛,便轻声的问道:“阿爷,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 李世民抬手抹了一把脸,昨天的事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完全喝断片了,他慢慢的坐起来:“吓我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第687章 人生一味叫尴尬 看李世民的神态只是有些酒后的疲惫,说话也很清楚,明显的是醒酒了,李泰放心的轻笑一声,调皮的说道:“我有件事想不明白,特意过来向阿爷请教的。” 李世民搭着他的手,慢慢的坐了起来,缓缓的长出一口气,问道:“什么大事,这么早过来?” 轻飘飘的一句话,否定了李泰侍候他一整晚的功劳。李泰倒也不介意,他忘了没事,会有人告诉他的。 李泰就一边挽起床幔,一边笑嘻嘻的说道:“我就想问问,圣旨是不是得盖了章才能生效?” 李世民还以为他有什么正事呢,没想到一大早晨他就整出一句废话来,圣旨不盖章还叫圣旨吗?那不成废纸了吗? 李世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没话说了?” “不是不是。”李泰把李世民要穿的衣裳放到他的身边,他轻轻的坐在床边的绣墩上,嘻皮笑脸的说道:“我就确定一下,没盖章的圣旨是不是不算数。” 李世民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又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你这不纯废话吗?没盖章算什么数?” “那我就放心了。”李泰腰杆一下就直了,还一抖袍襟翘起了二郎腿,神态悠然又颇有三分倨傲的说道:“其实我是有个事不知道怎么办好,想跟阿爷商量商量。” 李世民瞅他这吊儿郎当的德性就想踹他两脚,他这也不像个有正经事要商量的样子。 李世民就皱着眉头,不耐烦的瞟了他一眼:“你说吧。” 李泰贱兮兮的傻笑一声:“我想休妻又怕我丈人面上难看,不如就和离吧,你看行不行?” “嗯?”李世民的脸一下拉得老长,斜眼瞪着李泰,这是疯了吗?李世民可没听说他们小夫妻闹过什么矛盾,天天好的蜜里调油,怎么突然就到这个地步了呢? 李世民略一琢磨,李泰不可能真的休妻,他这就是以退为进,估计是后宫和东宫之间出了什么争执了,他这一定是替媳妇争呢。 整个后宫一直都是由杨妃掌管的,或许她什么地方没有考虑周全,委屈到太子妃了。 李世民冷哼一声,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要是觉得后宫做事不够周到,以后东宫就由太子妃掌管,不让后宫插手。”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泰双手直摇,笑的都收不住:“我就单纯的觉得房遗月不适合做太子妃,她不合格。” 李世民彻底被他给笑傻了,说他不是真休妻,他说的挺认真的,说他真休妻,谁信?看他笑的比娶媳妇都高兴,这像是要休媳妇的样儿吗? 搞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那就顺着他的话茬往下套吧,李世民毫不犹豫的点了一下头:“行,那你说说理由吧。” “父皇,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十一月十六了吧?” 李泰玩味十足的看着老爹笑,李世民就“嗯”了一声,他继续说道:“成亲都三十六天了,按理她是不应该给我生个仨俩的?这么长时间,连一个都没生出来,我不要她了。” 李世民正弯腰穿鞋呢,刚套上一只靴子,一听这话,抓起另一靴子就往太子的身上抡,边抡边骂:“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一大早晨消遣我来了?” 李泰抬胳膊挡着脸,站起来就往外跑,边跑边傻笑着说道:“桌子上有份圣旨,阿爷,你别忘了盖章。” “滚你的!”李世民气的把靴子扔出去砸他,还真砸着了,一下砸到了李泰的肩头上,挨砸也不耽误他笑,他就仰天大笑出门去了。 李世民一只脚蹦出来捡靴子,拎着靴子就奔桌子来了,他迫切的想知道圣旨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把他笑成那样? 是人就有好奇心,何况李世民本身就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坐下来先把靴子穿好,然后第一件事就是展开圣旨,上下一扫,没等看完,李世民的脚丫子就抠出来个凌烟阁的平面图。 李泰回去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天天上朝,今天感觉特别的愉快,他就拉着李治的手,边走边吹着口哨。biqμgètν 他们来到大兴殿的偏殿,李世民还没到,他们就直接到前面去了。过了一会儿,在齐公公的搀扶下,李世民红光满面的走上高台。 今天的早朝没有太特殊的事情,就是薛万彻和陆清两个将军同时来上朝了,他们俩办的事都一样,全是来交令的。 薛万彻奉命前去册封薛延陀两个小可汗,事情办完了自然要回朝交令,皇帝先夸一声事情办的不错,然后象征性的赏了二百缗钱、御酒十坛。 陆清自从被封为明威将军之后就离开了京城,带薪旅游去了,玩够了回朝来交令,这令交的真是够令人羡慕的了。 “明威将军一人平定了吐谷浑内乱,既安黎庶又扬国威,功不可没,赐官银百两、黄金十斤。” 李世民这一张嘴,百官都惊了,薛万彻那么一位名头响亮的大将军,奉命出去干活的,都没什么奖赏。 陆清出去玩之前,皇帝现给升个官,而且是直接升了五级,玩够了回来又给钱,给的还挺多。 当初没去巴结陆清的,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什么叫会站队?什么叫圣宠?这待遇谁能比得了? 按说陆清的功劳确实不小,他忽悠来那么多的可汗等着参加大朝会,硬生生给制造出一种万国来朝的盛世之象。 但是这事又不好摆到明面上来说,总不能说陆清请回来一堆客人有功,论功行赏也没有这一条。 李世民只好拿平定吐谷浑的事说事,其实那件事陆清不是奉命而为,纯纯的属于是多管闲事。 “特赐陆夫人凤冠霞帔一套,封陆夫人为四品诰命妇。”李世民封陆清的官就是看的李靖的面子,这个诰命夫人是说什么都得封的。 陆清恭恭敬敬的一个深揖:“臣陆清谢陛下厚恩。” 诰命夫人代表的可不只是一身凤冠霞帔,还有跟品级相当的俸禄,也就是说李云霞就在家坐着,也拿跟陆清一样多的工资。biqμgètν 当官的人很多,但并不是每一个官员的老婆都有凤冠霞帔穿,因为李世民本身就是以抠门著称于世的。 连编制都紧缩再紧缩,多一个官不想任命,诰命夫人更是能少封一个绝不多封一个。 下了朝,李泰先奔两仪殿了,李治陪着陆清去领赏赐,倒不用陆清亲自捧着,他就签个字,李治就安排人把东西给他送到府上了。 皇帝肯定是最先回到两仪殿的,李泰到了两仪殿并没有进去,他站在殿门前等候一个重要的人物。 第688章 谁也别想捡便宜 昨天在城门口,李泰没来得及跟薛万彻聊天,今天他急不可耐的站在两仪殿殿门前等着他。 无论如何他想知道薛万彻有没有见到李承乾,前几天李世民跟他讲密探来报,说查出李承乾携带重金去了薛延陀,但也只是在黔州查出来的结果,并没有实证。bigétν 今天参加小朝议的人挺多的,主要是今天有事情要议,李泰跟个门童似的,把人一个一个往里请。 今天要议的就是跟吐蕃和亲的事情,禄东赞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是盼到了这一天,他咧着大嘴就过来了。 远远的看到李泰,他颠颠的跑了几步,肥胖的身躯真是挺影响他发挥的,跑不了几步就喘得厉害。 “拜见太子殿下。”禄东赞笑哈哈的冲李泰作揖,他感觉这事只要肯议,一定就能成了,尽管有几个竞争者,但是他们的实力明显都不行。 “不必客气,你先进去吧。”李泰挺客气的向里一伸手,禄东赞微微有些不解的望着李泰:“太子殿下,你不进去吗?” 李泰笑着说道:“我有点事要处理,一会儿进去。” 禄东赞豪爽的冲李泰一抱拳:“哦,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禄东赞的汉语说的很不错,但难免有的成语会有运用的不太恰当的时候。李泰咬着后槽牙,没敢张嘴,怕喷他一脸。 薛万彻也得先去领赏赐,所以他是最后一个过来的,见李泰在门口站着,他微微有点惊讶,上前拱手一揖:“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李泰笑呵呵的问道:“昨天忘了问你,此行可遇到什么故人了没有?” 薛万彻轻轻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殿下真是料事如神。” “哪有?不过就是随便问问。”李泰和他一起往院里走着:“一会儿散了内朝,别忘了到东宫坐坐,我们好好聊聊。” “好。”薛万彻笑着跟李泰一前一后走进两仪殿。 太子坐好就代表着闲聊结束了,正式进入议事阶段。今天参与小朝议的人除了皇帝、太子、朝臣以外,还有禄东赞以及其他五个国家的使者。 大家的目的都一样就是商谈和亲事宜,李世民向下左右看了两眼,笑着开口说道:“汝六家皆欲与大唐结亲,朕欲从中择一嫁女。” 所有的人都把耳朵支棱了起来,皇帝说的清楚,他要在这六个番邦当中选择一个和亲的对象,那么这个选择的标准是什么,就至关重要了。 见到吐蕃大相在这里,另外的五个番邦使者心里多少都有点心虚了,自己就知道希望不大了。 吐蕃论地域比他们五个的总和还要大,论财力是他们难以企及的,论军事实力他们更是不能望其项背。 不过既然都坐在这里了,那就是至少还有谈谈的机会,谁也不想就此认怂,哪怕和亲不成,也要给大唐留下一个诚意满满的好印象。 他们都知道禄东赞为和亲的事来了很久了,吐蕃的诚意十足,这使得他们的希望变得很渺茫。 你吐蕃想拿走唯一的和亲名额可以,但是你想很便宜的拿到手,那就不行。大家一瞬间就达成了一种共识,那就是不管大唐提出什么要求,都先应下来。 禄东赞也是这样的想法,我都来这么久了,才盼来一次谈的机会,你们才来几天就坐在这里谈和亲的事,你们凭啥跟我吐蕃争? 我说什么也得豪气一点,让你们看看什么叫迎娶大唐公主的底气。 李世民似有意似无意的扫了他们六个人一眼,见他们一个个精神振奋的样子,又扭头瞄了一眼坐在自己下手边的李泰。 本来李世民是打算一个一个约谈的,毕竟谈和亲的事跟谈买卖不一样,谈婚论嫁都是一对一的谈,哪有跟竞拍似的,整一堆相亲对象坐一起谈的?bigétν 李泰不同意一对一的谈,就要把他们聚一起再谈,他说这样显得大唐公主抢手,呃不,高贵。 民间有句话叫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不很正常吗?李泰的爷爷当初也是锦屏射雀,才娶到媳妇的。 李世民这一看聚一起谈还是有好处的,一下子就制造出一种哄抬物价,呃不,应该是非常热闹的一种气氛。 “朕不计国强国弱,只想给公主找一个真正对她好的人,能够让她过的幸福快乐的人。” 李世民笑微微的环视一周,所有人都敛气屏息的在等着听他能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来,他缓缓的开口说道。 “朕的要求不多,只有两条,第一条必须得为公主筑一城,公主新嫁过去难免会有诸多不适应,为公主依照大唐楼宇筑造一座新城,可以让公主过的更舒服一点。” 李世民都觉得这个要求有点过分,若不是心虚也不会说这么话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求对方筑一座城。 禄东赞就坐在李泰的对面,李泰冲他微微一笑,又转头看向其他五位使者,然后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为公主筑一座城,这是最低的要求了,如果做不到的话,后面就不用谈了,诸位想退出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走吗?当然不走啊,这才一个要求,怎么也得听听第二个要求再决定走不走吧?现在就走,那不是什么机会都没了? 留下来或许没有成功的可能,但要是走,那就不用或许了,肯定没有成功的可能。 哪怕想走,这时候也得留下来,表示一下我是有诚意的,我愿意为公主筑一座城,但是第二个要求我实在做不到,只能抱歉了。 谁要是觉得反正这第一个要求就做不到,还不如直接走了算了,浪费这时间干嘛?那真的是没必要出来混了。 这思维模式就是别人给划个道,一看能走就走,不能走就放弃了,不知道再多给自己制造点机会。 就算咱没实力为公主筑一城,也得看看第二要求别人能不能接受,如果别人都接受不了,而自己恰恰可以接受,那就有胜利的希望。 成功大多数时候不是看自己的实力如何,而是看对手的实力如何,没摸清对方实力之前,谁也不会轻言放弃。 禄东赞得意的微微一笑,筑一城这个要求,李泰前几天就给他透过信了,他是有心理准备的。 虽然筑一城的代价很大,但是城筑好了不也是吐蕃的吗?大唐也不能把筑好的城给搬运到长安来吧?怎么想这钱花的都值。 禄东赞打定了主意,心里不慌也没必要抢答,他就得意的看看其他人,你们有实力筑一城吗?没这个实力就赶紧滚。 “陛下言之有理,为公主筑一城理所应当。”有人带了头,就有人跟着附和,禄东赞没想到他们五个竟然纷纷表示同意。 李世民得意洋洋的又提出了第二要求,众人闻言不由得脸色微变。 ъitv 第689章 和亲那就慢慢谈 御炉琼香缭绕,祥光瑞霭缤纷。殿内铺彩结,宝阁散氤氲。九凤丹霞扆,八宝紫霓墩。 雕梁凤翥鸾翔形缥缈,画栋金花玉萼影浮沉。座上无闲客,唐臣共蕃臣。相谈非闲事,求结两邦亲。 李世民提出要为公主筑一座城池,已经令人难以接受了,一个个都是咬着后槽牙硬答应下来的,其中至少还有一半的人只是假装答应,根本就做不到。 李世民提出的第二要求,让人连牙都没法咬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似乎都是在问对方,你能答应不? 李世民的第二要求,提的不能说过分,只能说是有点欺人太甚。他要求和亲之后,蕃邦的下一任领导人必须由大唐天子册命。 以往对宗属国是他们自己选立太子,然后由大唐给发个象征性的册立诏书,这个册立就是个形式,人家的太子人选人家自己定。 现在李世民提出的要求是这个人选得由他来定了,直接剥夺了他们对太子的册立权。 大家来谈和亲的事,就是做好了要成为大唐附属国的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大唐如此的强横,这要求提的,跟直接说大唐不和亲有区别吗? 李世民挺庆幸昨天喝多了的,要不是仗着有点酒精的余劲在身体里闹腾,自己可能都不好意思提这么无耻的要求。 他瞄了一眼笑呵呵的太子,没错,这个要求就是李泰坚持要提的,而且他还说就是为了让吐蕃能够接受这个要求,才特意把所有来求亲的人都聚在一起谈事的。 这个要求对越是强大的国家来说就越是不可接受,像大唐这样的国度,你给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他能允许你在立太子这件事上插手? 还别说让人家完全说了算,就是插个嘴的权力也不可能给。 但是对于比较弱势的小国来说,那就相对的比较好接受一些,他本身就弱,处于随时可能被别人吞噬的状态,如果能靠上大唐,哪怕做大唐的一个州县也可以平安度日了。 李世民这个要求一提出来,大殿里顿时静寂无声,谁都不说话了,各自盘算着怎么跟大唐谈判更有利。 他们考虑的是大唐提这么狠的要求,应该不是真的目的,或许是为多要点彩礼做铺垫,或者就是表明大唐不想和亲的这么一个态度。 李泰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微微一笑:“我父皇提的要求不多,就只这么两点,这两点是雷打不动的,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能应得下来,咱们接着谈,应不下来的,可以直接走,不伤和气。” 笑微微的表情,春风拂面的语气,偏偏带给人一种冷森森的压迫感,原本就不多的一点幻想,彻底的被李泰的这句话给打灭了。 原来人家大唐是真的这么强硬,这两条人家是一丁点让步的意思都没有的。那咱们怎么办?还谈不谈?biqμgètν 禄东赞的心是一边滴着血,一边打着鼓,筑一座城也就是多花点钱的事,这个可以答应,但是下一任赞普要由大唐天子册命,这怎么能行?这不是投降了吗? 其他的五个使臣和禄东赞的想法就不一样了,投降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这比投降好处多很多的。 投降你就是个地方官了,这起码名誉上还是一国首脑,而且国家主权也算完整,内政外交都是自己说了算。 至于太子这回事,大唐做主给册立,换个角度说是不是代表着太子的地位更稳?这样还可以减少内乱的隐患。 “陛下”禄东赞朝上一拱手,开口说道:“这件事可不可以这样,如果公主有所出,必立公主之子,如果公主无所出,无论立谁都先过继到公主名下,人选定好报与陛下,由陛下册封,如何?” 禄东赞接受不了让大唐来定下一任赞普的人选,但是他可以接受人选由吐蕃来定,然后形式上让大唐给册封一下。 他做出的让步就是优先册立公主之子,公主没有儿子,那就松赞干布其他的儿子先过继给公主,这样无论如何都保证了公主的地位是崇高的。 李世民又看一眼李泰,果然他说的对,李泰跟他讲,你跟别人要十,别人或许只能给你七,但如果你跟别人要五,别人最多能给你四。 吐蕃能接受形式上的册封是毫无悬念的,但是他们能坚定册封公主之子,哪怕是过继也坚定的保住公主的皇太后地位,对李世民来说就是额外的收获了。 李泰可没这么容易就满足,我说这两点雷打不动就是雷打不动,你不同意就不行。 “大相言之有理,如果与吐蕃联姻的话,我大唐会优先册立公主之子,其次便是赞普的庶子,这点你可以放心,但是具体册命谁为小赞普,必须是大唐来定。” 李泰这寸步不让的态度,令禄东赞有些心冷,这个要求太狠了,甚至他这个大相,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权力做主了。 “太子殿下。”禄东赞也看出来了,李泰绝对是个实权太子,跟他谈妥了,基本上就算是谈妥了,相对于皇帝,太子更年轻,应该更好说话一点。 “你们汉人有句话叫知子莫过父,立哪个儿子合适,肯定是我们赞普更清楚。我们保证不管立谁,都必须先接受唐天子册命,这样可以吗?” “你说的有理。”李泰笑呵呵的看着禄东赞,还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 “那如果赞普无子呢?再说既然与大唐联姻了,大唐就不能看着吐蕃弱下去,你觉得普天之下,有谁比我父皇开创的功业更大?眼光更远?”biqμgètν 跟李泰谈谁来册命更合适,那李泰当然认为谁都不如他爹,禄东赞也不敢说松赞干布比李世民强,他要是说了,他那张嘴可能就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禄东赞被噎得哑口无言,他就是随便说个托辞,为的是面上好看,说到底就是不敢跟大唐硬刚而已。 论讲道理,哪有说立太子这回事不由自己说了算,普天之下谁更有远见谁来替我选个太子的道理? “太子殿下,选新赞普乃是吐蕃家事,不好劳烦陛下远路相帮吧?”禄东赞实在是尽力的把话往客气里说了,新赞普的册立是吐蕃内政,你们手太长了吧? 李泰依然是微微的笑着,他缓缓的开口说道:“今天早朝的时候我好像是看到了,你是上朝了,对吧?” 禄东赞被问的微微一愣,这屋里的人不都是从大兴殿过来的吗?今天要议和亲的事,我当然是上朝了,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就愣眉愣眼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薛将军,你应该是认识了,我再介绍个将军给你认识。”李泰说着向后望了一眼,抬手指向一个人。 第690章 其实没谁愿意应 禄东赞说选谁做下一任赞普是吐蕃的内政,大唐管不着也不应该管,李泰就笑呵呵的伸手朝后一指。 右卫大将军柴绍正悄眯眯的坐在这里滥竽充数呢,没想到太子殿下突然指向了自己,他也不确定太子指的人是不是自己,他左右转头看了看两边的邻居。bigétν “柴将军”李泰轻轻的一抬手,像提个提线木偶似的,柴绍一下就站了起来,他也不知道太子为什么突然点到了他,他略有点慌张的朝上一拱手:“太子殿下。” 李泰微微一笑,看一眼禄东赞,又转头看向柴绍,说道:“柴将军也是刚刚回朝不久,你可以告诉各位尊贵的客人,你是奉命出去做什么事了。” 这个问题好回答,柴绍毫不犹豫的说道:“臣奉陛下之命,前去册封阿史那思摩为东突厥大可汗,助其建立牙帐,使东突厥复国。” 李泰笑呵呵的点点头,柴绍慢慢的坐下。 李泰的目光缓缓的在他们六个番邦人士的身上流连了一圈,然后说道:“众所周知薛将军刚刚前去册封了薛延陀的两个小可汗,柴将军刚刚前去册封了东突厥的大可汗。” 李泰的语速很慢,给足了别人消化吸收的时间:“也就是说东突厥的国君是我大唐天子册命的,薛延陀的两个太子是我大唐天子册命的。” 话说到这儿,李泰不再继续说了,眉梢眼角尽是藏瞒不住的骄傲。 李泰的这句话像个秤砣拴到他们心上了一样,坠得心直往下沉,大唐的强横可不是说说而已。 册命你们的太子,你们觉得接受不了,那你们睁眼看看薛延陀的太子是我们册命的不?你们再看看东突厥的大可汗是谁册命的。 跟你们只是说,对别人这事都干完了。 薛延陀跟大唐和亲,因为聘礼有缺被取消了婚约,东突厥更是大唐的宿敌,可以说他们两个跟大唐都谈不上有多亲近,却都接受了大唐的册命。 你们想跟大唐和亲,居然连册命你们的太子都接受不了,你们就只有嘴上的诚意,行动上的诚意一点也拿不出来呗? 要说诚意谁都有,可以说大家都是抱着很大的诚意来的,谁也不是闲的过来拿和亲的事跟大唐闹着玩。 但是要把皇位继承人的册立权交到大唐手里,这么大的诚意,谁能一下子拿出来?哪有人不犹豫? 犹豫这回事,是越拿不定主意的犹豫的时间就越长,禄东赞肯定是很难下这个决心的,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那五个使者则觉得,不管亲事能不能成,起码谁先表态,谁就能得到大唐更多的信赖,大唐会相信你比别人有诚意啊。 就算这两个条件都做不到,先答应下来也没亏吃,大不了到咱提要求的时候,咱提点狠的,让大唐接受不了,这亲事一样成不了,但是这可就是大唐没诚意了,不是咱没诚意。 于是铁勒的使者第一个站了起来,朝上一拱手,大声的说道:“陛下的这二点要求,我铁勒全都应下了。” “我们也愿意接受这两个要求。” “还有我……” “我” 其余的四个使者也争先恐后的往起站,李泰笑微微的朝下一摆手,慢声细语的说道:“坐下说,莫急莫急,这两条能应得下来的,咱们继续谈,若是应不下来就没有谈的必要了。” 李泰这话是看着那五个使者说的,却是实实在在说给禄东赞听的,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没表态了。 禄东赞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灰溜溜的走出去,他张罗了那么久要谈和亲的事,怎么甘心第一回合就败下阵来? 咬牙硬挺也要挺,别人全都能答应,他怎么就不能答应?禄东赞估计别人也是权宜之计,谁能真的答应?都只是想给自己制造一个继续谈下去的机会罢了。 谈着看呗,如果从头到尾都没一点利益,那亲事就铁定不能成了,现在答应什么也都是不算数的了。 如果有利可图,亲事能成的话,大抵也就是筑一城真的需要实现,立太子的事实在是太遥远了,现在答应不等于现在就立太子,先答应着呗。 到需要立太子的时候,已经是几年甚至十几年以后了,那时候公主成了吐蕃的王妃,她自己就未必同意大唐来干预吐蕃内政。biqμgètν 再说到那时候,就看谁强谁弱了,如果大唐变得更加强盛,立太子的事怕也只能由着人家说了算了,如果吐蕃强大起来了呢? 吐蕃如果足够强大的话,别说你一张写在绢布上的圣旨,就是一块刻在铁石上的圣碑,我想反悔也就是一榔头的事。 说到底什么才是道理?别说人家不讲理,只能说人家有这个实力,如果你实力够的话,你也不会跟谁讲道理。bigétν 什么叫道理?什么叫正义? 实力才是维护正义的基础,没有实力,你就是捧着《论语》说话,也跟放屁是一样的。相反,如果你有了实力,你就是放屁,也有人奉为圭臬。 禄东赞知道只有谈下去,才有办成事的希望,否则这一趟就又白跑了,而且以后吐蕃也没办法再来提和亲的事了,这都提多少回了? 好不容易盼来一次真真正正的坐下来商谈,才听了两句话,自己就退出? 禄东赞的大肥脸蛋子使劲的哆嗦了两下,他强颜欢笑的看着李泰,拱了拱手:“太子殿下,我这没有问题,陛下提的这两条要求,我们吐蕃实打实的都能做到。” 谁也不是傻子,他们五个挤兑禄东赞,禄东赞心里还是清楚的。 他故意把“实打实”这几个字咬的重重的,就是在提醒李泰,别人说能做到都是吹牛皮,吐蕃才是真的能做到。 “好。”李泰笑呵呵的环视一圈:“既然大家都应下了这两条要求,那我们心里就有数了。” 禄东赞看着李泰追问道:“那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么?” 李泰笑意盈盈的回了句:“别的都是小事,零零碎碎的也都可商量,你们放心吧,只要应下这两条要求,其余的都好说。” 禄东赞急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你们的要求提完了,那就该我提了吧?之所以认可把牙咬碎,也应下你们那两条无理取闹的要求,就是因为我吐蕃所图也甚大。 李泰看出来禄东赞那急不可耐的样子了,他笑道:“今天还有很多事,时间来不及了,只能谈到这儿了,各位有什么要求,回去写个表章呈上来,我会亲一一回复的。” 李泰不需要很多人在一起,比赛式的向大唐提要求,大唐也不能看着谁提的要求低,就跟谁和亲,丢不起人。 我的要求提完了,你们的要求就分开一个一个谈吧,李泰一句话就宣布散会了。 ps:今天不卡文,都睡个好觉。我彻底变成阳康了,从今天起恢复两更。 第691章 别担心我会打仗 李泰今天的目的就是想让吐蕃把这两条都应下来,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没有往下谈的必要了。 蕃邦的人目瞪口呆也好,深感意外也好,总之都只能乖乖的离开,有多少情绪自己回去慢慢消化。 众人排着队的走了出去,屋子里就只留下了李世民、李泰和薛万彻,连站在墙角冒充装饰物的小黄门子和宫女都赶了出去。 李世民明知道李承乾跑到薛延陀去了,刚从薛延陀回来的薛万彻就在眼前,愣是连问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他心里跟着火了似的想要得个准信。 若不是早就定了今天小朝议商讨和亲的事,他肯定都不会召开这个小朝议,李泰都急得站殿门等着薛万彻,李世民能不着急吗? 人都走了,李世民笑呵呵的问道:“去薛延陀宣诏,一切都还顺利吧?” “臣先到了夷男长子拔灼大度设那里,被封为小可汗,他很开心,但是当他听说他的弟弟曳莽突利失,也要被封为小可汗时就不开心了。” 薛万彻说完他们君臣三人都哈哈大笑,这事的确是,放谁身上也不太好过,被立为继承人当然开心,突然听说江山分给弟弟一半,还怎么开心? 这喜与悲之间拐了个直角弯,直接闪了曳莽突利失的老腰。ъitv “曳莽突利失非常的高兴,留我在他那儿住了五天,要不是我急着还朝,他还不放我走呢,不过我倒是没见过他几面,一直是一个汉人首领接待的我。” 薛万彻看了李泰一眼,又继续说道:“那个汉人相貌与太子有三分相像,倒与前太子有九分神似。” 说话是一门艺术,十分的事情没有人会说十分,顶格的说法就是八分,一分留给万无可能的意外,一分留给可退一步的余地。 薛万彻直接说九分神似,只留了可退一步的余地,意外既然都是万无可能的了,不用留了。 薛万彻是个粗人,但是他也不傻,他也得掂量一下措词再说话,他不能直接说我看着前太子李承乾了,你是给皇帝讲聊斋呢吗? 皇帝下诏以国公之礼安葬了前太子李承乾,你敢说他还活着?皇帝是傻子吗?下诏把活人葬了?就算是活人,那也葬了,你是怎么看着的? 李泰提着一口气的问道:“是吗?还有这么巧的事?那他叫什么名字?” 李泰猜测李承乾很有可能改姓高,单名一个明字,以字行走于世也是一种别样的重生。 薛万彻笑道:“他姓唐,名直,字无过。” “唐直!唐无过?”李世民激动的喊了一嗓子,又急切的说道:“他做的什么官?” 什么叫心尖上的肉?听他一个名字,李世民就红了眼圈,他以为他会很平静,没想到问出来的话,却带上了三分瞒不了人的哽咽。 莫说李承乾自身的文武全才,就单凭他带去的那些金锭,买也能买个官来,能代替曳莽突利失接待大唐使臣,说明他的地位还不算低。 李世民不在乎他做多大的官,在乎他过的好不好。他一直喜欢突厥,渴望给突厥人做个将军,这回他的愿望真的实现了,他应该过的很开心了吧?biqμgètν 薛万彻爽朗的一笑:“他哪里是做官?曳莽突利失就是他的一个傀儡罢了,那片草原现在是他的天下。” “好,好。”李世民含着泪的点了点头,只要李承乾过的好,那就什么都好。 拔灼大度设紧邻东突厥,一旦大唐与薛延陀起战事,直接打的就是拔灼大度设,倒可以保李承乾在北边继续逍遥快活。 李泰笑盈盈的看着薛万彻问了句:“唐直都和你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提到我,我大唐?” 李泰差点问有没有提到我和父皇,李承乾肯定会提到你们爷俩,唐直又不认识你们爷俩,干什么提你们? “他知道东突厥复国了之后说,薛延陀与东突厥早晚必有一战,到时候请大唐毫不顾忌的出兵,因为他能保证薛延陀出击东突厥之日,就是拔灼大度设和曳莽突利失他们两兄弟火并之时。” 李泰缓缓的长出一口气,看来他还是心系大唐,他努力的方向是让他们两兄弟失和,这是对大唐最为有利的局面。 大唐若是出兵征服薛延陀并不存在输与赢的概念,要考虑的不过是付出的代价是大是小,收获的战果是多是少而已。 如果他们内部父子兄弟失和,那对大唐来说,不就是降低代价、扩大战果了吗? “他每天都做些什么事?”李世民原本都努力的把他淡忘了,尽量的逼着自己不去想他,可一听到他的准消息,那颗不争气的心就积极主动的关心起了他的生活。 “他过的可潇洒了。”薛万彻还真不是为了安慰李世民,他真的挺羡慕李承乾现在的生活。 “一天到晚就是随心所欲,想练兵就练兵,想打猎就打猎,想打仗就打仗,想吃喝玩乐就吃喝玩乐。”biqμgètν 李世民闪着泪光的露出了笑容,高明终于不用偷偷摸摸的,在宫里扮突厥兵打仗了,他终于可以带着真的突厥兵出去厮杀了,只是他从没上过战场,能行吗? 能行吗?把前后两个字都去掉,就剩下行了。 薛万彻走了之后,李承乾可能是陪客人五天,有点闲疯了,于是他带上兵马出去溜了一圈。 三天打下来五个小部落,总共掠来壮汉两万有余,妇女七八千,粮食和牛羊马匹等物,反正是够这个冬天用的了。 曳莽突利失差点被唐直这个战绩给吓死,要知道他手下才只有五万兵,还都是比较弱的,强壮的都优先分给他的大哥了。 唐直三天就弄到手两万多壮汉,不谈这些人是否能够真心归附,光论战斗力,已经有跟曳莽突利失一战的底气了。 曳莽突利失看着唐直带回来的人马,两眼发直、两腿发颤、心突突的跟过电了似的,上牙直打下牙的问了句:“这些汉子如此精壮,他们部落里就没有不壮的汉子吗?” “不壮的有什么资格活着?”唐直斜了他一眼,突然一巴掌拍到他的肩膀上,凑到他的耳边,呼出一股热气,很温柔的说道:“不是告诉你,今年冬天不用担心挨饿了吗?肉干管你饱吃。” “嗯?”曳莽突利失懵懵的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弯腰就开吐。 “哈哈哈……”李承乾开心的大笑起来,让你们恶心我,你们也知道受不了啊? 说什么得民心者得天下,我不在乎这天下,我还在乎什么民心?我就是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们薛延陀的人丧尽天良。 第692章 到底比啥能比过 虽然雪已经下过两场了,但是冬天真的还没有到最冷的时候,这时候的草原日子很不好过,当然不好过的永远是底层的牧民和士兵。 曳莽突利失的日子应该是好过的,冷也不该冷着他,饿也不该饿着他,偏偏他此时就感觉很不好过,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痛苦过。 或许这不能叫痛苦,应该说是害怕,害怕到恐惧,恐惧到战栗,战栗到浑身发抖,心突突都不算什么,他骨头都突突。 他以为汉人都很懦弱,没想到自己在汉人面前会有这么懦弱的一天。 这个唐直看起来温文尔雅,仿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一般,事实上他能拉最硬的弓、骑最烈的马、带最凶的兵、打最狠的仗。ъitv 这个唐直说话从来都不会大声,总是给人一种春风化雨的舒适感,仿佛他天生的温柔,事实上他的狠戾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像的,他的心肠是铁石打造的。 这个唐直对谁都是一脸的微笑,也很好说话,不管谁有什么要求,他从不拒绝,既慷慨又大方,仿佛活菩萨一般的仁慈善良。 事实上他就是一个人间恶魔,他喜欢看人受困时绝望的哀怜,喜欢听人濒死时无助的哀嚎。 更有甚者,他凌虐人的手段花样繁出,令曳莽突利失那么个以残暴闻名的汉子毛骨悚然。 曳莽突利失从来不知道自己做人这么的失败,跟唐直比的话。 比文雅比不过,比野蛮也比不过;比武艺比不过,比心计也比不过;比谈吐比不过,比气势也比不过; 比财力比不过,比才能也比不过;比温柔比不过,比凶狠也比不过;比谦逊比不过,比嚣张也比不过。 比礼让比不过,比霸道也比不过;比清高比不过,比无耻也比不过;比风流比不过,比痴情也比不过。 比干净比不过,比肮脏也比不过;比高贵比不过,比龌龊也比不过;比讲究比不过,比随便也比不过。 比高调比不过,比隐忍也比不过;比严肃比不过,比随和也比不过;比端庄比不过,比轻浮也比不过。 样样输这谁受得了?咋说咱也得赢一样,到底比啥能过呢?曳莽突利失绞尽脑汁的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出一样来。 这一天李承乾正斜着身子半躺半坐的喝着酒,曳莽突利失腆着个大脸蛋子,一脸谄媚的贱笑就凑了过来。 “嘿嘿,唐兄,我承认你这人样样都比我强,但是有一样你肯定不如我。”曳莽突利失洋洋得意的晃着他的肥头大耳。 “哦?我也没说过我哪里比你强,不过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李承乾毫不在意的一扬酒盏,一盏清酒倒进了嘴里。 “比别的我比不过你,比爹你肯定不如我。”曳莽突利失骄傲的声调上扬了八度:“我老子爹是薛延陀大可汗!” “噗!”李承乾这口酒喝的,差点要命,这把他呛得口鼻齐出,肺子好悬没咳出血。 李承乾这边呛个够呛,李恪那边也呛的不轻,还真是好兄弟共命运。 李恪今天进宫探母,从后宫出来,他就直奔了立政殿,他答应教李治书法,每个月两次进宫,他都会来指导李治一下。biqμgètν 云海引着他刚走到李治的书房外,就听陆清在里面不停的笑。他迈步走进屋里,就笑微微的问:“什么事这么好笑?在外面就听陆将军大笑不止。” “见过三殿下。”陆清很恭敬的躬身一揖。 “免礼。”李恪抬手轻扶了一下,笑道:“陆将军以后不用这么客气,咱们常见面,没那么多礼术。” 这倒不是李恪随和,而陆清级别高了,他不再是从前那个陆校尉了,虽然还是应该给他见礼,但是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太小了。 陆清直起身子,李恪见他脸都笑红了,更是多了几分的好奇,这时李治拎着一张纸,走了过来。 李治边走边说:“三皇兄,我刚写了一首诗,陆清笑我,你看看我写的好不好?” 李治也不是新作的诗,他就把他生平做的第一首诗给写了出来。 “三殿下,请坐。”陆清请李恪坐,李恪便笑呵呵的坐下了,顺手就端起了桌上的茶盏。 看李治喜气盈盈的走了过来,李恪想先喝口水,便说道:“你读给我听,我先听听诗怎么样,再看你的字。” “好,我给你读,你听着啊。”李治清了清嗓子,很自豪的扬起了小脖子,李恪吹吹水面,一口茶水倒进了嘴里。 “兄弟二人上街走,下点小雪冲我吼。逼我作诗沉个脸,二哥比狗还要狗。”李治骄傲的读完了,李恪“噗”的一下把茶水喷了出来,呛得他玩命咳嗽。 陆清赶紧上前抚胸拍背,李治当时也闹了个手忙脚乱:“三皇兄,你行不行?用不用传御医?” 李恪咳了好久才稳当下来,咳得脸也红了、嗓子也疼了,他依然笑呵呵的看着李治,问道:“太子知道你作了这么一首诗吗?你就不怕他揍你?”bigétν “当然知道,我当他面做的。”李治把那天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现在想起来还气呼呼的呢。 “就下不点小雪,他就让我做诗,我不肯,他又问我雪像什么,我说像头皮屑,他就不高兴了,那就做诗呗,我就做了这首诗,我棒不棒?” 李治一点没觉得自己做的诗有多烂,他倒是觉得他能脱口而出已经很优秀了。 李恪笑微微的问道:“你是想不出来小雪像什么,还是故意气你二哥的?” “谁故意气他了?”李治眨眨眼睛,说道:“本来就挺像头皮屑的,雪可小了,他穿个黑色的披风,就是像嘛。” “呵”李恪拿过李治写的诗,仔细的看看,说道:“字的确是进步了,不过你这打比方的能力,确实需要练。” 李治有三分不服气的瞪起了眼睛:“那你说像什么?” “像游子思乡的心绪,星星点点、飘飘扬扬,看起来凄美、品起来微凉,凝尽自己的哀伤,落到别人眼里,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不值注目。” 李治听傻了,这到底说的是啥?他喃喃的问道:“像什么,不是用一个实物云去比拟吗?” “能找到贴切的就用实物,这条道走不下去,难道还豁出头去撞南墙?不知道自己开条路出来吗?没有实物可比,就用情绪,这世上每一样东西都有它自己的情绪,只要你用心,你一定找得出来。” 李治不信,又不知如何反驳,他左右看看,随手一指桌上的砚台:“那你说它像什么?” “像君子。”李恪淡然一笑:“不经千雕万刻出不来一方好砚,君子也一样,不历千磨万难,养不出一身正气。” 第693章 教孩子真不简单 正不正气的先放一边,服气李治是真的服气了,原来只知道二哥一张嘴就甩自己一万里,大哥一张嘴就是自己听不懂的经典,现在才知道三哥一张嘴也是令自己五体投地的心悦诚服。 李治每天都活得沾沾自喜,自己的字又进步了,会背的东西又多了,能讲解的释义又深刻了,连算经都被长史夸赞了。ъitv 这会儿他小嘴微张,小眼睛发直,突然间觉得自己差的太远太远了,就这么点水平,有什么资格成天沾沾自喜的? 他灰心的叹了口气,转身就奔书案去了,继续努力吧,总不能才十岁就放弃自己。 “太子殿下到!” 小黄门子一声高喝,所有人都望向门口,陆清和李恪赶紧的站起来,出门去迎接太子,李治则扭过头坚持奔书桌去了。 李泰见他们两个迎了出来,便笑盈盈的问道:“雉奴呢?他是不在吗?” “在。”李恪撇嘴笑道:“好像是让我给惹不高兴了。” 李泰闻言一笑,说道:“他要是生你的气,一准跑出来告你的刁状,他这明摆着是跟我耍脾气呢。” 李泰走进屋里一看,李治坐得端端正正的在写大字,李泰慢慢的走过去,站在他的身边。 李治在临贴,他每一笔都写得很认真,写完了一个字,他提笔去蘸墨,李泰轻声的说道:“别写了,写字不是力气活,卖死力写不出好字来。” 李泰说着把纸翻了过来:“你看墨渍洇得是不是很均匀?写字要有轻有重、有缓有急,不是一个速度、一个力度的涂抹,懂了吗?” “哼!”李治把笔摔到了砚台上,一下弹到地上去了,气呼呼的撅个嘴,嘟囔道:“我什么都做不好。” “哟,做不好还这么大脾气?做不好倒是往好里做啊,做不好还不许人说了?” 李泰又把纸翻了过来:“字写的倒也不错,看起来结构很好,只是你看它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劲儿,每一个笔划好像都在那儿撕心裂肺的怒吼。” 李泰抬手轻轻的搭上李治的小肩膀:“仔细看这字,撇和捺像敌人,横和竖坚决的不配合,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这样的心态别说写字,什么事也做不好。” 李治仰头望了李泰一眼,又低下了头,李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把笔捡回来。” 李治又看了他一眼,带着三分不情愿的起身,绕过桌子把笔捡了起来,顺手就往笔架上搭。 李泰指了指笔洗,说道:“洗干净。” 李治只好认真的把笔洗干净,然后小心翼翼的挂了起来。 “嗯。”李泰满意的点了点头,犯错不要紧,知道改就行,他温和的笑道:“说吧,哪来这么大的情绪?” 李治乖乖的把他和三皇兄的对话给复述了一遍,最后他还指着砚台问:“三皇兄说的对吗?” “对。”李泰拿起砚台让李治看:“上面的花纹雕成什么样的都有,但所有的砚台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底必须平,每一块砚台最大的功夫都是用在了修底上,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道理?” 李治的小手还左旋右旋的比划了一下,然后很认真的说:“底不平砚就不能用了,上面雕得多漂亮都白费。” 李治抿了抿唇,小眼神左飘右飘,结果陆清装瞎,李恪装没看见,他只好靠自己琢磨。 过了好一会儿,他沉了一口气,说道:“就像做学问必须从基础抓起,基础打的不好,学什么都是虚的。” “棒!”李泰由衷的夸赞了他一句,同时陆清也朝李治竖起了大拇指,李恪更是直接拍起了巴掌。 受到了表扬,李治的心情一下就好了很多,小脸上也有了笑意。 李泰则转头看向李恪,笑着问道:“三皇兄,你十岁的时候比雉奴现在如何?” 李恪呵呵的笑了两声,说道:“不谦虚的说,我十岁的时候能比得上雉奴八岁。” “真的?”李治当时兴奋的小眼睛直冒光:“这么说我长大了也能和你们一样?” “能不能要看你肯不肯努力,你五皇兄到死都没赶上你十岁的水平。不信你可以问问你的长史,我和三皇兄当初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罚。” 李泰知道教育孩子最大的盲点,就是盲目的鼓励,导致很多孩子认为自己只要长大了,一切成就就水到渠成的来了。 太多人家长只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十八岁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却忽略了别人家的孩子努力了多少年。 李治一咧嘴,他也挨过长史的打,但是不多,他心里特别不平衡的就是一样读书,只有他亲自挨打,别的皇子犯错都是打伴读。 李泰轻轻的叹了口气,李恪也无奈的牵了牵嘴角,说起来都是泪,为了陪衬好光芒四射的太子殿下,皇帝下令他们哥俩犯错,不许伴读替打。 后来他俩就明显的越来越优秀,李世民又改为所有嫡子和李恪不许替打,他们都是在宫里读书到十六岁,然后宫外建府,长史就不再打他们了。 被打出来的孩子,自律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他们两个很难犯点什么小错误,行为习惯都定型了。 李承乾那么叛逆,连造反的念头都起了,弑师杀弟都不只一次的出过手,他也不敢在明面上不守规矩,倒是庶子闹得更欢。biqμgètν 这就是小时候没给立好规矩,说白了就是没挨过打,惯子如杀子乃是千古至理。 “嗯。”李治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也不怕挨打受罚,我一定能行!” “有决心就好。”李泰笑微微的摸摸李治的头:“努力也不差这一天,三皇兄难得进宫一次,想想弄点什么好吃的,阿爷说一会儿过来跟咱们一起吃饭。” “我想吃饺子。”李治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可见他是真的想吃饺子了。 李泰笑道:“你倒实在,也不说先问问三皇兄。” 问就问,李治笑眯眯的看着李恪,嘴还没张开,先是一顿狂眨眼睛:“三皇兄,你想吃饺子,想吃羊肉馅的饺子,对不对?” “哈哈哈哈……”李恪根本也没吃过饺子,他都不知道饺子长什么模样,不过看李治馋的要流口水了,他只能是连连点头,一叠连声的应道:“对,对对对。” 李治马上转头看着陆清,陆清反应更快,都不等他问,直接说道:“晋王想吃啥,我就想吃啥。” 李泰就亲眼看着他一个一个都串通好了,正要打发小黄门子去告诉尚食局,云海推门走了进来,他来李泰面前一揖:“紫绡求见。” 第694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听说是紫绡求见,李泰多少有点意外,自成亲以来也有月余了,太子妃还从来没打发人来找过他。 “让她进来吧。”李泰说完又补了句:“吩咐尚食局做羊肉馅饺子,立政殿一份,兰芷殿一份。” “是。”云海一揖而退,他走到门口,冲紫绡点了点头,紫绡一提罗裙,迈着小碎步走上台阶。 紫绡进屋见李泰和李治都很随意的在书案前面站着,李恪和陆清一左一右的对面而坐,她就直接朝走到李泰面前,低头一福:“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李泰没什么表情的问道:“何事来报?” 紫绡站好,依旧是微低着头的回道:“城阳公主问,太子殿下这几天有去探望长乐公主的打算吗?如果没有的话,她就自己去了。” 紫绡这话说的,令李泰好生意外,城阳要去探望长乐并不值得意外,但是这件事需要紫绡来问吗?城阳没有自己侍女使唤? “哦。”李泰貌似很不在意的问了句:“是公主让你过来的么?” “是太子妃命我过来问问的。” 李泰正想带媳妇出宫去转转,这个机会不错,他说道:“告诉公主不用着急,我明天带她们过去。” “是。”紫绡又低头一福,没有听到其他吩咐,便悄悄的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走了。ъitv 李治小眼睛瞄着紫绡的背影,见她一步迈出房门,急忙蹿到李泰身边,仰着小脖子问道:“二哥,明天带我吗?” 李泰其实不怎么想带他,不过好像也没什么理由甩掉他,就不大情愿的说道:“你想去就带着呗,明天你有空吗?” 看李泰有点为难,陆清赶紧笑呵呵的对李治说道:“明天教你踢踺子,怎么样?” 李治小脸一下就拉得老长,他又不傻,陆清还口口声声说跟自己第一好,这么点事他就站到二哥那边去了。 他这不明显的是想把我的时间占上,不让我跟着二哥吗? “嗯,好主意。”李泰看李治不高兴了,便接起陆清的话茬,说道:“明天我们从长孙府出来就去你家,你把潘锦也叫过去吧。” 大冬天的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哪里的景色也不如皇宫,在街上逛的时间长了还冷,不如去陆清家放松一天。 房遗月和李云霞认识但不熟,把她表姐潘锦带上,就比较好了。 “没问题。”陆清点了点头,李泰又转头看向李恪:“你明天有空没?一起去他家闹一天呗。” 李恪倒是不介意跟他们在一起玩一天,但是他真的没空儿,只好无奈的耸耸肩膀:“明天是放告日。” “三皇兄,每个放告日都有人告状吗?”李治好奇的眼睛盯着李恪,京中可告状的衙门是最多的,府衙真的有很多人去告状吗? 李恪微微一笑:“不是有人告状,是排队告状。” “啊?”李治小鼻子一皱,嘴巴一咧,跟吃了苦瓜似的:“怎么有那么多人告状?我大唐有许多为非作歹的人吗?还是有很多乱告状的刁民?”biqμgètν “话不是这样讲的。”李泰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李治说道:“告状的人多说明朝廷有公信力,百姓对官府有信赖感。如果官府很黑暗,百姓有事也不肯报官,都会选择私下里解决。” 李治瞪着眼睛听,听是听懂了,但懂得不是很透彻,他就说道:“二哥,你能给我举个例子吗?” “比如张家的小孩儿被邻居刘家的壮汉给打死了,张家来报官,官府抓了姓刘的,审清之后判姓刘的斩刑,张家的仇是不是报了?张家也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对吧?” 李治点点头,这是很正常的事嘛,杀人偿命有什么好说的? “张家来报官,官府说你要告状先打二十大板再说话,交十贯钱可免打,张家交不起,选择挨打容易被打残甚至打死,张家就只有忍气吞声,或者自己去找刘家拼命。” 李治一听顿时气满胸膛,这是什么官府?他咬咬牙,说道:“那就借钱先交上,或者认可被打死也告。” “好,张家交了十贯钱,姓刘的到衙门直接给官老爷送上一百贯钱,官府判张家诬告,然后把张家人流放四百里。但凡知道这件事的百姓,以后还会告状吗?长此以往,良民就会变得有冤不敢诉,恶霸就会越来越凶狠残暴。” “呯!”李治气得使劲一拍桌子:“没王法了呢,往上告!告那个狗官,让皇帝把脏官杀干净,我看还有谁敢欺负百姓。” “往上告?你要知道先有上梁不正后有下梁歪。百姓只是草,挺不起腰、拔起脚。当下面的官烂了的时候,皇帝的双眼早被蒙了起来,皇帝能看到的就只是歌舞升平、天下无事。”biqμgètν 李治气得脸都红了,他憋着一口气,憋了老半天,突然来一嗓子:“那就造反!什么上梁下梁都砍他,反正也没活路了。” “说的对,这就是官逼民反。所以一个官员今天贪一次赃、明天卖一次法、后天欺负一个百姓,绝不是一件小事。” 李泰笑呵呵的看着李治,温柔又不失严肃的说道:“之所以让你好好做功课,就是希望你长大了,能盯得住那些上梁,时刻注意别让它歪了。没点本事你盯得住吗?” 李治一下子又想起了他亲爱的舅舅,不练成好本事,怎么当一只斗得倒大猴子的鸡?大猴子就是最大的上梁。 说着话,刚刚还气愤填膺的李治突然走神了,李泰笑道:“雉奴,你想什么呢?” 李治回道:“你不是让我盯着上梁吗?我在想谁是上梁。” “这还用想吗?”李恪笑呵呵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就是。” 李治看看李恪,又转头看着李泰问道:“他是吗?” 李泰笑着说道:“是,凡是你认识的穿官服的都是,下梁你也见不着。” “哦,明白了。”李治骄傲的晃起了小脑袋:“穿上官服他就是上梁,脱了官服他就是排在我前面的鸡。” 他明白了,李恪不明白了,他就问道:“鸡是什么意思?” “鸡就是亲王。”李泰笑着给他解释道:“生来就戴着王冠,生而为王的意思。” 他们正聊着天,忽然门外传来一声高喝:“圣人至!” 李泰急忙带着众人出迎,他们还没有走到殿门,就见李世民满面笑容的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陈文和苏烈两个人。 自从得知李承乾真的在薛延陀过的很好,李世民高兴得就跟要过年了一样,呃,确实是要过年了。 “青雀,朕想起一件事来,你来出出主意。” 第695章 商量怎么过新年 金碧辉煌的帝王宫,雕梁画栋的皇家院。鎏金溢彩的花瓶,描山绘水的屏风。盘里珍馐皆美味,盏内琼浆尽老春。 大圆桌、高背椅,李世民的身边围绕着他的儿和女,按年龄分,最大的就是李恪,然后是李泰、李治、兕子和妞妞。 苏烈、陆清、陈文和云海他们四个到隔壁吃饭去了,他们没有跟皇帝坐一桌的习惯,硬坐一起那也是吃不好。 李世民贵为天子,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是勤俭节约的标兵,今年他突然就想要过个奢侈年。 倒也没人刺激他,他就是没事盯着全家福看,长孙皇后在的时候,总是劝他节俭一些,他也肯听皇后的话。 可是节俭的后果却是,他都没有陪长孙皇后过一个任性点的新年,咱是吃不起还是喝不起? 省钱省钱,储金司一再上报要加盖仓库,都储满了,再不给盖房子,钱都没地儿放了。 钱倒是省下了,人呢?省钱是给谁花的? 现在全家福里的人都不全了,虽然李承乾还在人世,却不知道这辈子是不是有机会再看到他一次了。 自己头上的白发也如雨后春笋一般的疯长,谁知道好日子还能有几年?还能过几个春节?bigétν 今年最开心的事就是给青雀娶了媳妇,由于李泰坚持要装修承天门和大兴殿,导致娶亲也没花什么钱。 今年是太子妃在皇宫过的第一个年,就奢侈一点,也算是小小的弥补一下太子妃。 李世民打定了主意,就对李泰说今年过年的开销要大一点,让他想想怎么安排能过个好年。 “阿爷说的极是。”李泰提壶给李世民斟了一杯酒,笑盈盈的问道:“那阿爷都有些什么想法?” 李泰自然要先满足李世民的愿望,得先知道他都想做些什么才行。 李世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略显狐疑的看着李泰。 李泰也是个一向主张节俭的人,他的房间都很简朴,所有的器物都以能用为标准,只要没坏就绝不换新的。 “你先说说,为什么我说的极是,连你也学会,一味的顺着我的意思说话了吗?” 李世民以为李泰会劝他节俭,劝他不要起奢念,他打了一肚子的腹稿,用来反驳李泰,结果李泰张嘴吐出“极是”两个字,一下把他给整不会了。bigétν “便是阿爷不说,我也正想跟阿爷提这个事呢。”李泰微微一笑,缓缓的说道:“今年不同往岁,这个年必须过得大气一些才行。” “有何不同?”李世民可不是好糊弄的,你说句不咸不淡、模棱两可的套话就想蒙混过关?没那么容易,你必须得说出个一二三来。 李泰坦然的望着李世民,这个多疑的爹,这回可真是你想多了,我没想顺着你说,我是真的主张过个好年。 “一来宫里都沉寂了两年了,今年该填些喜气才对。二来今年有百余个番邦夷族参加大朝会,今年是个万众瞩目的新年,可不能因节俭而减损我大唐风光。” 李泰的意思是自从阿娘宾天,接连两年都没有好好的过年了,因为守孝期二十七个月,哪个皇子女也不能一脸欢欣的过年。 再一个原因就是,今年大量外邦人士聚集在长安城里,咱们要展示出盛唐气象给人家看,不能让人家看咱们过年都过的抠门。 为了大唐的脸面,李泰连新房都没装,装承天门和大兴殿就是向外展示大唐的金碧辉煌。 高昌王当初为什么笃定大唐不敢发兵打他?就因为他来了一次大唐之后,觉得大唐不够富裕,国力一定很弱。 高昌王在大隋年间来过长安,见过繁华盛世的模样,隋炀帝是有名的穷奢极欲,把长安打扮得白天人流如织、花天锦地,夜晚熙熙攘攘、亮如白昼。 多年之后再来看这大唐的长安,在他的眼里那就是破败了,李世民可舍不得做那些面子工程,东西两市要午时才响开市鼓,晚上还想热闹?直接宵禁。 “该省处则省,当花处则花,该省处不省是为奢靡,当花处不花则为吝啬。”李泰环视一圈,又轻轻一笑:“儿以为家事当省,国事当奢。” 李世民强撑出来个笑容,慢慢的点了点头:“嗯,青雀真是长大了,说的有理。” 李世民也理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感觉又被李泰的胸怀给碾压了,一半儿欢喜,一半儿郁闷。同样是想过个好年,李泰想到的是国事,而自己想到的只是自己家里这几口人。 明明自己才是坐在朝堂上驱驭万方的人物,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心里应该时刻装着国家、装着天下的人。 太子该有这样宽阔的胸襟和长远的眼光,这是大唐之幸,是苍生之福,更是自己最大的欣慰。 李世民笑道:“我也没想到什么太多的,我就觉得过年要亮亮堂堂的,我想在新年之夜多点些蜡烛,把每个房间都点亮。” “我觉得过年就是要让每一个人都快乐,要吃好吃的,玩好玩的,穿新衣服,要过一个喜庆祥和的新年。” 李泰说着便看向李治:“雉奴,过年你想吃什么?玩什么?” “吃饺子,看烟花。”李治吃得满嘴流油,还嚷着吃饺子。 主要是平时真的吃不着饺子,尚食局根本就不安排饺子,想吃也得皇帝或太子下令才给做,不是谁都有权吩咐尚食局的。 李治不能因为一个饺子跑去找爹说,跟二哥说总是条件多多,不是让你多写几篇大字,就是让你多背几篇诗文。 李泰主要是不敢多吃牛羊肉,他也不是特别爱吃饺子,就想不起来这个。biqμgètν “好。”李泰笑呵呵答应下来,还说:“就定下规矩,以后过年都得吃饺子、放烟花、爆竹,好不好?” 李泰想的是如果规定下来每年都得放爆竹、烟花的话,他的生意又多了一个大进项。 “好。”李治小眼睛直骨碌,他又嚷道:“还有贴门神,去年就贴了。” “贴,贴福字、贴对联,弄得到处红通通的好看。” “今年大朝会的人比较多,国宴上就用饺子当主食。”李世民看着李泰说道:“你跟尚食局沟通一下。” 尚食局也得提前备料,有什么特殊要求必须提前说才行,不然到时候不只是措手不及,巧妇真的是难为无米之炊,国宴要是出了岔头,那就成了笑话了。 “是。”李泰笑呵呵的应了一声,他以为这个沟通就是通知的意思。 只要通知尚食局一声,他们自然就去备料了,没想到这一沟通,吓了李泰一跳,原来饺子不是想吃就能有的。 第696章 是落后还是先进 尚食局一接到这个命令,上上下下慌做一团,包饺子不难,但是没有面粉。 皇宫里一共就不到三十斤面粉,包再小的饺子也不够整个皇宫所有人吃一顿的,更何况还有数百番邦人士?bigétν 谁也变不出面粉来,只能实情上报,无奈尚食只好来找李泰:“太子殿下,宫中面粉不足,过年所有人都吃饺子的话,实在是不够。” “离过年一月有余,去买或者现磨都来得及吧?”李泰不知道宫里有多少面粉,但是他知道今年小麦大丰收了,有麦子还缺面粉吗? 缺,严重的缺,小麦什么时候都不缺,但是不去壳的麦子没法吃,谁有闲工夫给麦子去壳? 大唐吃小麦粉的人不是没有,而是极端的少数,只有皇族才这么奢侈。 李泰一点没意识到吃小麦粉是一种奢侈,他认为这很平常,他想吃就有,自然不觉得稀奇。 尚食局是时刻备着三十斤左右的面粉,用掉一点马上补充回来,但是这一次需求量一下加大到尚食局难以承担了,所以才来上报。 “市上纵有卖小麦粉的,也是论斤论两的卖,按照太子的吩咐,仅新年夜就需要一二百斤的面粉。” 尚食为难的看了李泰一眼,又低下头说道:“现磨也来不及,宫里只有磨盘十架,就算再加十架,日夜不停的磨也是不够。” “啊?”李泰不可置信的盯着尚食,这不是高烧烧糊涂了吧? 李泰是没见过石磨,但是易阳见过,易阳是在农村长大的,他小的时候见过乡亲们用石磨给麦子去壳,然后用舂臼舂米。 虽然说石磨效率不是很高,一小时也能磨出七八十斤的面粉,怎么能不够? 李泰有点不太明白这个尚食是什么意思,欺负太子没见过石磨,就故意把效率说的这么低? 不太可能,他们磨点面粉也累不死,至于冒着风险来搪塞我一下吗?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苦衷? 李泰看着尚食问道:“磨点面粉这么费劲吗?” 尚食都无语了,这真是大人不知小人愁,别说是面粉,就是你喝一口热水,也得有人挑水、有人劈柴、有人生火才行。 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是一句命令,下面多少人忙断腿了,你以为面粉是天上掉下来的雪花吗? “一个时辰也就能磨出二两面。” 尚食生怕太子数学太好,他算算一个时辰二两,四十天能磨出来六十斤面,差不多够一顿的了,再真的让他们磨,可怎么办? 尚食赶紧的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日夜不停的磨,得需要很多人倒班,一个人磨不上一个时辰手上就出血泡了。” “手还能磨出泡?”李泰的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这不纯纯胡说八道吗?推磨是用手不假,那就抓着杠子往前推,也不磨手啊。 李泰一下就明白了,尚食说的磨和他想像的磨,肯定不是一回事,于是他说道:“你带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磨法。” 李泰到尚食局一看,一切都规规矩矩,处处都透着洁净,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磨麦子。 一声喝报,众人全都出来拜见太子殿下,见过礼之后,尚食一声令下:“把磨盘拿出来,给麦子去壳。” 拿出来?李泰悄悄的望了尚食一眼,可以笃定他说的磨盘和自己以为的磨盘不是一回事了。 果然他们拿出来的磨盘是李泰从未见过的,怪不得叫磨盘,长的就是个椭圆形的盘形状,只不过两头向上翘起来,盘面有些纵横交错的纹理。 目测这个磨盘长不过五十公分,宽不过二十公分,李泰不知道这种形状的磨盘如何给麦子去壳,就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 他们又拿出一根石制的擀面杖,把小麦撒到磨盘上,然后用擀面杖来回的擀动。 李泰真看的目瞪口呆,这叫磨面吗?这不闹着玩呢吗?这一个时辰磨二两可不能算少,这也忒费劲了。 “停!”李泰不想看成品了,等不起,演示一下就行了:“给麦子去壳的事,不用你们管了,你们准备好舂臼舂米就行了。” 李泰没想到大唐如此的落后,居然连石磨都没有,呃,也不是没有,就是太迷你了,光出力不出活。 李泰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唐不缺黄豆,但是豆腐死贵,自己开的油坊自己都没过去看过,花生油、豆油的产量都极低。 李泰也没多想,以为人工榨油可能就是产量这么低,现在知道了,根本原因是磨不行。 石磨好办,只要画个图交给阎立德就行了,那雕工连昭陵六骏都能刻出来,石磨算个球。 “太子殿下”尚食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能弄到多少去壳的麦子?” “嗯?”李泰不解的笑道:“肯定够你用的,这还用问吗?” “我是说要是少的话,我们就准备用舂臼舂米,要是有个几百斤,就用连机碓。” “连机碓?”李泰对这个没有任何印象,感觉有点好奇:“带我去看看。” 连机碓真的是令李泰开了眼,入眼一个大木箱子,箱子边上一个像摩天轮一末端的东西,中间一条长长的横木,横木上有好几条竖木。 连机碓整个一个立式水轮结构,一个大水轮驱动数个水碓同时工作,总之就是利用水力、杠杆和凸轮的原理去加工粮食。 人只需要脚踩,像蹬自行车一样的回转运动,带动竖木上下摆动,来实现捣的动作。 连机碓可不光是捣米,像药物、香料、乃至矿石、竹篾纸浆等等全都是靠它来捣碎的。 李泰改进纸张的时候,成天和工匠们在一起,他就只提要求,从没到实际干活的地方看一眼,以至于到现在他才第一次见到连机碓。 大唐如此先进吗?这个连机碓不就是重型机械锤吗?这是蒸汽锤的祖先! 蒸汽机,整死李泰他也弄不出来,数理化他都是个位数选手。但这一点不妨碍他把蒸汽机思想记录下来,给后代儿孙留一点启发也是好的。 李泰回到东宫,先是仔细的画了个石磨的构造图,让陆清交给阎立德,然后认真的以畅想的形式,用他的语言以近乎于神话的风格把蒸汽机描述了一遍。 写完以后,他轻轻的拍着书册,喃喃的说道:“幻想是科学的源头,这些书册就是一阵春风,等到条件成熟了,该发芽的种子一定会破土而出。” 李泰有点后悔前世学的东西太少了,如果换个有学识的穿越过来,说不定什么飞机、潜艇早就实现了,自己是没有办法让这个时代直接实现电汽化。 李泰正在怅然,陆清笑吟吟的走过来,拱手一揖:“二郎,我回来了。” “阎尚书怎么说?石磨多久能弄好?” “他没说多久能弄好,我看他腿好像是要废了。” 第697章 谁也不能欺负你 阎立德的腿好好的怎么会废了?李泰眼睛微眯,忽然想到他曾在李靖家门口跪门,难道是那一次跪伤了腿? 这是极有可能的,跪了一下午零半宿,没留下后遗症才是奇迹。 “他腿伤犯了?很严重么?” 李泰知道阎立德最近一直在加班,大兴殿的装修进入到最后的阶段了,他一直在那里盯着。 “哈哈哈,不是不是,二郎不用担心。”陆清大笑着,连比划带说:“他拿到图纸以后就这样,狠狠的拍大腿,咬牙切齿的拍大腿,一蹦老高的拍大腿。” 陆清笑的肚子疼,李泰淡然的一摆手:“行了你,好歹人家也是尚书,至于的吗?你这么嘲笑人,不怕得罪人?” “没有没有,我没嘲笑人,我就是学他,我学的不像,他比我夸张多了。” 陆清说的真的是实话,阎立德拿到石磨的图纸,听陆清讲要用这个石磨来给麦子去壳,说石磨可大可小,大了就用驴来磨磨,小的可以用人推。 阎立德一看图纸就能想像出石磨工作的状态,一圈圈磨好的小麦颗粒洒落下来,然后用簸箕簸掉麦壳,再用舂臼舂米不就是妥妥的面粉吗? “太子殿下真神人也,这是从何处想来?”阎立德疯狂的拍大腿:“太好了,太好了,这可太好了。” 从一架石磨,阎立德看到了堆成山一样的麦子可以迅速的变成面粉,这将导致面粉断崖式的降价,也就是说以后寻常百姓都能吃得起面粉了。 不只是麦子,所有的米类也都可以磨成粉了,以后老人就可以喝细细的米糊粥、面疙瘩汤了。biqμgètν 大唐是一个没有假牙的时代,牙齿脱落一颗就少一颗,人上了年纪就吃不了硬东西,有了面粉、米粉能吃的东西就多了,这等于变相的延长人的寿命。 阎立德像疯了一样,先是手舞足蹈的哈哈大笑,后是捶胸顿足的哇哇大哭。可把陆清给折磨完了,我就送张图纸,这也不是催命符,你哭个锤子? 陆清只好蹲下来哄那个抱膝大哭的尚书:“阎尚书,你怎么了?” “陆校尉,呃不,冒犯冒犯,陆将军。” “没关系,叫什么都行。”陆清伸手把他扶了起来,陆清是真不在乎怎么称呼,你就是叫我姓陆的都可以,只要别哭了就行。 因为用磨盘去壳太费劲,大多数百姓都是把麦子直接放到舂臼里舂,然后簸一簸再舂,弄出来的面粉里面有很多的麦壳,粗糙得难以下咽。 所以尽管小麦很适量大量的种植,但是没人愿意种,除了拿上税,还有什么用?舂它不够费劲的,吃又很难吃。 现在有了石磨,面粉就将成为百姓的主食,这就代表着只要大量的种植小麦,百姓就不会挨饿了。 阎立德眼含热泪的一脸笑容,激动的双手紧紧包住陆清的手:“我大唐百姓有福了,从此世间无饥馁,野外无饿殍矣。” 听陆清说完,李泰悠悠一声长叹:“一个工部尚书尚且如此的把国计民生放在心上,只要上下一心,大唐的繁荣昌盛指日可待。” 李泰真是感慨良多,身为帝王的李世民喊着叫着要过个奢侈年,也不过就是想多点几根蜡烛而已。 朝堂之上,站满了贤臣、诤臣、直臣、良臣,个个都是文武全才,文官能打出一人灭一国的战绩,武将能编史修书的比比皆是。 盛世绝不是一个人能创造出来的,先有这样一群能打天下也能治天下的英雄汉,后才有政治清明、经济复苏、百姓安定的贞观之治。 李泰庆幸穿越到了史上最好的时代,如果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从他们这样的人手里接过担子,压力属实是太大了。 因为他们的功业太耀眼了,给人的感觉就是无法超越的高度。 李泰出神了一会儿,扭头看向陆清,发现他也在沉思,便轻声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是不是太狭隘了?”陆清缓缓的抬起头,一双眸子明亮透底,除了平静就剩下坦然了。 “嗯?”李泰从来没觉得陆清狭隘,他什么地方跟这两个字沾边? 陆清目光微垂,片时,他微微抬头,目光送远:“我比阎尚书先见到石磨图纸的,我就什么都没想。他大哭大笑,你能看到他的爱国忧民之心,我就只觉得好玩。”bigétν 他叹了口气,又说道:“我没有把百姓放在心里。” 李泰笑道:“那你心里放着什么?” 陆清猛的撩起眼帘,定定的盯着李泰,李泰也定定的盯着他,两个人默默无语的四目相对。 过了好一会儿,李泰微笑着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忘初心就好,能臣悍将我都不缺,我就缺一个能素心对我的人。” 陆清还没有开口,一声“二郎”从身后传了过来,他扭头一看是云海走了进来。 云海捧着一个盒子子,走到近前,躬身一揖:“新送来的奏章。” “放下吧。”李泰回身走到书案之后,云海把盒子放到桌子上,后退两步对着陆清微微一笑,陆清点了点头。 李泰打开一份奏章,却原来是禄东赞提的和亲要求,他还真实在,逮什么想要什么,奏章的纸都没够他写的,他另加了两张纸,密密麻麻的全是字。ъitv 李泰看完呵呵一笑,顺手把奏章递给了陆清:“你看看禄东赞这些要求该应不该应。” 陆清都没看完,脸就气红了:“做梦!他们这哪是娶公主?他们这是奔嫁妆来的!” “哈哈哈哈……”李泰被陆清给逗笑了:“废话嘛,人家不是奔嫁妆奔什么?你以为松赞干布是爱上咱们哪个公主了不成?” “让他滚,少做白日梦,要这要那他就不要脸。” 陆清呼呼喘粗气,没见过这么敢要的,要金、要玉、要丝绸,要茶、要瓷、要乐器,要种子、要技术、要典籍。 “人家愿意为公主筑一城,下一任赞普由咱们册立,现在你觉得能给不?” “给不了,筑十城,城不也是吐蕃的吗?等到他们立太子得哪年?到时候他们不承认了,咱们不还是跟他们刀兵相见吗?那还不如现在就打。” 陆清倒有颗不畏战的勇敢之心,他一拍胸脯:“我去打!我战死再跟他们谈和亲,我活着就不能让他占咱们便宜。” “陆将军,别激动。”李泰笑呵呵的看着他:“刚才不还说你心里没装着百姓吗?不为百姓,你激动什么?你跟吐蕃人有私仇啊?” “我不是为百姓,我是不能看着别人欺负”一句话没说完,陆清突然就停住了,最后一个“你”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他张了好几下嘴,才改口道:“我不能看着别人欺负咱们大唐。” 第698章 上个朝人还丢了 “大唐”李泰缓缓的长出一口气,慢声细语的说道:“有那么容易被欺负吗?” “他这点要求,我都能超额满足他。”李泰伸手要回奏章,轻轻的放到一边:“你能想到的,给我提个醒就好,不用着急,要相信我心里有数。” “好。”陆清也不敢过度的坚持,必须和亲不是私事,这种朝政大事,皇帝没下令让他发言的话,他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陆清真的担心大唐会吃亏,既然太子给了他提个醒的权力,他马上就提:“他要的东西都可以给他,但是种子和书籍不能给。” 李泰正看着第二份奏章,头都没抬,就会心的一笑,故意问道:“为什么?” 李泰就没有真的给他们种子和书籍的打算,但是这事又不能明说,谁都知道那些所谓的金银财宝都是用来讲价的,人家真正想要的就是种子和技术。 这就像李泰向人家提出的两条雷打不能动的要求一样,这两点是没有讨价还价余地的,动了根本,那边枝末节还有什么可谈的?bigétν “我去过吐蕃,他们都是以游牧为主的,民风很是彪悍,他们不缺马,如果他们再学会了种地,那可真是兵精粮足,势必会成为大唐最大的敌患。” 陆清缓了一口气,又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一个种族的灭亡不是人种的根除,而是文化的消失。那你想想,一个种族的兴起是不是也就是文化的大兴?他们知道自己愚昧落后才来找咱们要书籍,你说能给吗?” 李泰看完第二个奏章,又拿起第三个,他抬头扫视一圈,偌大的房间里就只有他和陆清、云海三个人。 李泰把奏章打开,平铺在桌案上并没有看,他笑微微的看着陆清,轻声的说道:“你提的醒很好,可是有些时候有些代价是必须要付的,我们需要几年的安定来修养生息。” 陆清微有些焦急的皱着眉,总感觉心有不甘,这代价似乎有点大,只怕是得不偿失。 李泰耸了耸肩,又叹了口气:“至于这忍气吞声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就看陆将军你什么时候能完成这些任务了。” 李泰从一堆书册里抽出一张纸来,他打开看了一眼,然后递给陆清:“喏,拟个章程出来,什么时候弄好了,早朝递本就行。” 陆清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这张纸,他也没坐下就直接打开来看,是一个用铅笔写的框架图表。 上面写着炮兵营、弩兵营、马刀队,下面写着人员数量、训练方案、装备配置等等许多词汇,具体的细节当然就是陆清要填的内容了。 陆清跟看着金山了似的,看得他一脸喜气盈盈的笑容,李泰微微一笑:“不是我没有披荆斩棘的勇气,是我手里的刀还不够锋利,懂吗?” 有些往事说随风去就随风去了,也有些往事说刻到心里就刻到心里了。人生总有那么几个瞬间,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忘得了天,忘得了地,忘得了自己姓陆,却怎么能忘得了那个飘雪的夜晚?怎么能忘得了二郎的那句“我做披荆斩棘的战士,你做我手里的刀,好吗?” 想到这里陆清纸也不看了,昂着脖子,满身傲气的说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刀锋够不够利?我觉得区区一个吐蕃,我还砍得动。” “我要的是势如破竹般的犀利、刀切豆腐般的顺滑,我要的不是险胜而是碾压。”biqμgètν 李泰说着一敛笑容,很严肃的说道:“我不要把刀干卷刃了的胜利,我的刀刃比吐蕃贵。” “我知道了,那殿下没有别的吩咐的话,我就先告退了。”陆清急于回去研究如何建立这些兵种。 李泰指了指陆清手里的纸,说道:“这个不急,但一定要弄得好点,大唐的将军太多了,这任务能落到谁的身上,就看谁提的方案更好。” “我懂。”陆清躬身一揖:“臣陆清告退。” 李泰“嗯”了一声,陆清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走了。 陆清离开皇宫都没回家,直接就奔丈人家去了。翁婿两个倒也投机,就在书房畅谈个没完,天黑了就点起了灯。 饭也是在书房简单对付的,翁婿两个秉烛夜谈得十分欢快,不知不觉窗外传来鸡啼声,已然是东方放晓,又到了该去上朝的时间。 陆清也来不及吃早饭,急急忙忙的写奏章,写完就纵马奔向皇宫,昨天早上穿上身的官服,到今天早上还没脱,正好给他省了不少的时间。 紧赶慢赶总算是没迟到,混在百官之中等待着上朝的钟声,他也不和别人打招呼,也不和别人闲聊,就美滋滋的一脸微笑。 别人当官都是满腔怨气,有活干嫌工作难干,没活干担心自己是受到了排挤。当小官心有不甘,当大官又如履薄冰。 陆清当官是一心欢喜,有活干高兴,没活干清闲。当小官见太子作揖鞠躬,当大官见太子也是鞠躬作揖,没啥区别。 陆清一夜未睡,清晨起便在朝房待漏,李云霞在家里独倚帘栊,也是一夜未眠。 陆清是前天回到京城的,昨天早起去上朝,白天宫里来人给送了十斤黄金、百两官银,还有一封诏书加一套凤冠霞帔。biqμgètν 李云霞就在家里等着,知道他肯定会留在宫里,至少也是吃完午饭才能回来,可是没想到他居然彻夜未回。 大臣在宫里过夜也不是没有,一般来讲,要么是有什么重大事件,要么是有什么重大节日,要么就是皇帝偶然兴起。 事件和节日肯定都没有,皇帝就算大宴群臣,留几个老哥们在宫里过夜,也轮不上陆清。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太子把陆清留下了,太子前天带陆清回的陆府,然后直到黄昏才走,昨天就又把他留宫里了?他俩是有多少话说不完呢? 真要是在宫里陪太子还好了,就怕陆清少不经事,在朝堂上说错了话。上朝是一件高危的事情,多少人上了朝就没能再回家,把脑袋上丢了的大有人在。 李云霞一会儿往好处想想,一会儿再往坏处想想,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稳。 “这个该死的,你人不回来倒是送个口信回来,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李云霞气急了就在屋里骂两声,最终一跺脚,还是亲自去打探一下才能放心,于是吩咐丫鬟:“把凤冠霞帔拿来,我要进宫谢恩。” 李云霞梳洗打扮过后,穿戴整齐,就静静的等着,估计着也到了下朝的时间,还不见陆清回来,她便牵着桃花马向院外走去。 刚走到大门口,隔着紧闭的大门就听门外传一道女声:“敢问门上,这里便是明威将军陆清的府上么?” 第699章 才华不够丈人凑 居然有女子找上门来了,那道女声很甜也很爽利,透着温柔又不失利落,李云霞眉心微皱,从未听说过陆清有什么亲眷在京,这人会是谁? 陆府守门的侍卫还未回话,李云霞一摆手就让人打开了大门,门外的台阶下站着一个婷婷玉立的姑娘。 那姑娘身着华美,俏丽又不失典雅,居然还是一位大熟人,李云霞一见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迎出门来。 “怎么是你?你来也不说找我。”李云霞抬手一拳,轻轻的捣在那姑娘的肩窝,笑问:“你找陆清做什么?”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锦绣坊的掌柜潘锦,李云霞算得上是她的大客户之一,也算得上是她的闺蜜之一。 “啧啧啧”潘锦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云霞,这一身凤冠霞帔可真是能晃瞎人的眼:“哎哟哟,接我也用不着穿的这么正式吧?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呀?”ъitv “陆清昨天去上朝,上到现在没回家,我这不打算进宫去问问嘛。” 潘锦一听这话,不由得就咯咯的笑了起来:“那不用问了,回家等着就是,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却原来陆清昨天把请潘锦来家里做客的事给忘了,今天早上才想起来,临走之前请求丈人帮忙去请潘锦。 李靖也是个实在人,派人过去跟潘锦说了一声,就没想起来也派个人跟李云霞说一声,李云霞若不是被潘锦拦了个正着,就冲进皇宫要人去了。 今天的早朝跟往常也没什么两样,最为特殊的一件事,就是陆清呈上来一个奏章。 奏章的内容有练兵章程数十条,对火炮营、弩兵营以及马刀队的营地、兵员、官制、经费、武器、操练等,都作了详细陈述。 除此之外他还建议成立军火局,用来建造火炮以及火药等军用之物,除军火局外,任何人不得染指这些东西的制造和研发。 这些原本都由国策将军管理着,陆清认为这些东西已经超出了国策的范畴,应该独立出来,成为由皇帝亲自控制的部门。 这个建议提的,朝堂上下貌似平静,但是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火热,一致的盯在陆清的身上,陆清差点被异样的目光给烤炸了。 陆清这是赤裸裸的从太子手里夺权,太子是跟他有仇吗? 陆清不可能提对太子不利的建议,这个建议是李靖让他提的,他开始并不同意,这些都是李泰一个人弄出来的,刚有个雏形就交公了,凭什么? 李靖跟他讲,火器就是个烫手的山竽,只有让它掌握在皇帝手里,皇帝才能睡个安稳觉。 太子手里握着火器,对皇帝来说是一种威胁,现在火器的作用还没有展示出来,它的强大只存在于人们的幻想中。 李靖和陆清可是最了解火器威力的人了,一旦这个威力被皇帝了解到,谁敢保证他会不会对太子起戒心? 李泰有点诧异陆清的奏章怎么上的这么快,昨天才交给他的任务,他今天早上就呈上了奏章,会不会太潦草了? 李泰希望他认真的考虑周全,这个事李泰是跟皇帝商量过的,他们准备在朝堂公开这个任务,让所有的将军都去准备方案,然后从中选出一套最为合理的。 现在还没来得及公开这个任务,陆清就把作业交上来了,李泰也拿不准父皇是什么想法。 如果现在他突然让别人去列方案,那陆清的这份就是给别人提供了一个模版和思路,他必将成为垫底的那个。 李泰只是暗暗的叹口气,明明告诉他不用急,偏不听话,这样也好,让他知道知道做事急躁的后果,可惜了自己给他的先人一步的机会。 陆清也没打算今天就呈上奏章,他也想多考虑几天,把方案细化的更好一点再来呈奏,可是李靖不同意。 李靖知道这种事,不可能太子直接交给他就算定下来了,皇帝势必会或明或暗的把这个任务交给更多的人。ъitv 陆清想的就是如何把这个方案列好,李靖想的却是与同行竞争,动作必须快,快一步占尽先机,慢一步永落人后。 你方案做的不好,还有机会优化,你方案做的慢,别人就先入为主了。人都对第一印象的东西感觉最好,哪怕有瑕疵也可以修改,后来的就怎么看都不顺眼。 后来的方案跟你的一样,有炒剩饭的嫌疑,跟你的不一样,有哗众取宠的嫌疑,反正你只要是晚了,那机会的大门就对你关上一半了。 至于这套方案列的好不好,用膝盖琢磨也能琢磨明白,如果是陆清自己列的,不论质量,他一宿都列不出来五分之一,但这是他自己列的么? 这最多能算是他自己抄的,这根本就是李靖亲自出手列的,什么叫泰山之靠?泰山之靠就是才华不够,老丈人来凑。 李世民也不说话,就坐在龙书案上悠哉悠哉的,看着这份凌晨才新鲜出炉的奏章,看着看着点点头,看着看着“嗯”一声。 很长的一份奏章,他居然从头到尾一字一字的看完了,然后笑呵呵的向下一望,心里暗喜。 升陆清的官果然没错,谁的女婿有事谁都得扛上来,你李靖不是闭门谢客,不理会朝堂上的闲事了吗?还是逃不过我李世民的手掌心吧? “明威将军的提议甚好,深得朕心。”李世民举起陆清呈上来的奏章,说道:“这些朕全都准奏。” 陆清躬身一揖:“臣陆清,谢陛下厚恩。” 李世民也看不清下面都有什么人,就提名问道:“苏烈何在?” 苏烈一步走出朝班,躬身一揖道:“臣在。” “火炮营、弩兵营、马刀队合称神兵营,由太子统率。神兵营由苏烈和陆清共同组建,火炮营由陆清负责,弩兵营和马刀队由苏烈负责,有什么难处找太子商议。” “臣遵旨。”苏烈和陆清双双躬身深揖,这是妥妥的实权,这一步就站到了武将的颠峰,这也是皇帝有意栽培年轻将领的信号。 “军火局独立于军械司之外,由太子督建、管理,任何事宜直接向朕汇报。” 李泰急忙站起来,朝上一揖:“臣领命。” 李世民并不担心太子权力过大,也不担心太子手里有火器,以前是他自己研发,现在是堂而皇之的奉命管理了。 当初对李承乾限制的太过了,把孩子给逼得叛逆了,这一次他要对太子放权,自己已经是暮年时光了,他就盼着太子羽翼早丰,哪有害怕太子成长的道理? 齐公公一声:“散班!”早朝正式结束,李世民刚走到殿门,就听后面一串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太子跑了过来。 李世民停下脚步等他跑到近前,笑道:“你急什么?有事在内朝说不一样吗?” “阿爷”李泰嘻皮笑脸的说道:“我想请个假,今天不参加内朝了。”ъitv 原来他不想参加今天的小朝议了,看来他是着急督建军火局去了,李世民特别欣慰的笑了,看看青雀儿就是有正事,不像李承乾一天到晚就惦记玩。 李世民亲和的说道:“哦,你要做什么去?” “我想出宫玩一天。” 第700章 长孙府上做客人 暖烟霭霭生晨雾,寒窗凌凌映晓妆。琴罢十指凉,妆成粉面香。忆昔闺阁千金女,今朝皇室新嫁娘。 珠履玉簪垂缨络,环丝系佩响叮铛。时怜有花难觅云弁使,且喜无风不须班扇忙。ъitv 房遗月自成亲以来,就回门一次算是出了宫,一转眼四十多天,连兰芷殿的殿门都没走出来过。 按理她是要按时进后宫给四妃见个礼的,论品级都是一样的,但论家礼人家算长辈。 由于李泰对后宫一直很冷淡,可以说宫门就是一道天河,李泰从不进后宫见礼,也不许后宫的人来东宫,任何事都是下人去走个形式。 李世民知道在李泰心里后娘就跟敌人似的,干脆识趣点,太子妃没进宫就晓谕后宫,不得打扰东宫清静,免除一切礼节。 房遗月嫁过来,就第二天去后宫给几位娘娘见了个礼,回来太子就告诉她以后不用去了,她也不明就里,不让去就不去吧,正好懒得去。 她虽然不出殿门,兰芷殿也从来没有过一日清静,城阳在宫里也懒得理人,有了太子妃,她便有了闺蜜。 城阳虽然因为杜家的事,心里有些许怨气,却也怨不着太子妃什么,跟太子妃和气得很,两个人相处的很好。 不只城阳爱往兰芷殿跑,兕子和妞妞也是睡醒就往兰芷殿跑,天不黑都不回立政殿。 小孩子和小动物一样,你若是不理他,他就不理你,你若是理他,他就粘上你。 房遗月这一嫁过来,可把李治乐坏了,立政殿里一天到晚就他一个人,那两个欺负人专业户都跑没影了。 李泰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贤内助,媳妇一娶进门,感觉一天的时间,一下子就多出一半来。 平常他得有多半天时间用在哄两个公主上,这回他可以安心的在书房做事了,跟国有关的事,他来忙,跟家有关的事,他不用沾手了。 成亲以后李泰的生活习惯和以前差不多,就是可能是由于天冷了,他早上不再跑步了,也不打拳了,起床比以前晚了很多,勉强上朝不迟到。 他改成每天中午打一趟拳,不管什么事都先放下,他必须打完拳再吃午饭。 他早饭都是和太子妃在兰芷殿吃,午饭一般和李治在立政殿吃,晚饭大多是陪皇帝在两仪殿吃。 今天早朝后他请了个假,不去参加小朝议了,他带着李治来到东宫门外等着,让人分别通知太子妃和城阳公主,一起去长孙府上看望长乐。 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人影,李治急得派人去催,又调皮的笑道:“二哥,二嫂该不会是等你写诗呢吧?” “写什么诗?”李泰都被他给逗笑了,他一提写诗,李泰就能想起他做的打油诗,小样儿,逼他做首诗,他居然当面骂人。biqμgètν “催妆诗啊,上次咱们去迎亲,你写了三首诗,她才出门。”李治抻着脖子向里望:“是不是每次出门都得化妆?都得要诗吧?” “那谁给得起?”李泰也有点着急了,纳闷的嘟囔:“不至于这么慢吧?” 这个事情李泰昨天就和房遗月说过了,李泰都上完朝了,她居然还没化完妆? 房遗月可不是在化妆,她早就梳洗打扮好了,是兕子和妞妞非要在裙子上缝一圈小小的铃铛,一走路就响,她们觉得好看又好玩。 她们准备好了一堆的小铃铛,过来让二嫂帮她们缝到裙子上,两个人都执着的不肯让别人动手,就二嫂缝的漂亮。 房遗月为了省时间都没让她们把裙子脱下来,小孩子脾气是说变就变,她们脱下来容易,再往身上穿,说不定就又要换一套,换哪套就得挑半天。 房遗月让她们站在桌子上,她直接往裙子上缝,缝得倒是不慢,但是架不住铃铛多。 好不容易把她们给盼出来了,看到她们,李治都傻了,说好的就只有太子妃和城阳两个,这怎么还有兕子和妞妞? 李治轻声的问了句:“二哥,二嫂非带她们俩干什么?” “嗯,有一种带可能是叫甩不掉的带吧。”李泰也没想带她们,天寒地冻的出门并不舒服,而且带小孩就得时刻盯着。 “二哥,二哥”兕子和妞妞一前一后的朝李泰跑了过来,李治站在边上就像个陌生人一样,没有人理他。 李泰蹲下来张开胳膊,等她们跑到近前,全都搂在怀里:“冷不冷?” 兕子扬着笑脸说道:“不冷,我们去看皇姐吧。” “二哥抱。”妞妞使劲往李泰身上爬,李泰把她抱了起来,然后一只手拉着兕子。 房遗月和城阳公主笑盈盈的走到门口,刚要福拜,李泰笑道:“别拜了,家无常礼。” 他们坐着车马大轿,很快就来到了长孙府。 长孙无忌还在皇宫参加小朝议,长孙冲闻报,急忙动乐相迎。 李泰、李治在长孙冲的陪伴下,就在外间做客,房遗月带着三个公主进入了长乐的卧房。 少不了的要展示一下给孩子带来的礼物,无外乎就是金童锁、玉如意一类的,别看小孩儿才出生没几天,人家的首饰够开个珠宝店的了。 比较特别的礼物就是房遗月给孩子做了两条裤子,城阳给孩子做了两双袜子,长乐开心的夸她们手巧。 兕子和妞妞也很乖,都没有闹人,就只是很积极的展示她们的新衣服,特别显摆一下裙子上的铃铛。 她们在里间嘻嘻哈哈有说有笑的,气氛很是和谐。 李泰和李治在外间跟长孙冲就没什么聊的,都是很敷衍很无聊的找话题硬聊,这时有个下人进来,轻声的报道:“卫尉卿薛怀昱携子薛瓘求见。” “不见。”长孙冲知道这几位殿下不会坐太久,但是他也不能让薛家父子到客厅候着,那就等于赶太子他们走一样了。 在这几位殿下和薛家父子之间挑一份得罪,这道选择题应该没人会选错。 卫尉卿就是掌管仪仗之物,主要是幔幛一类的官,这官在别人眼里不小,在他们几个人眼里,连官字都算不上。 李泰有点好奇他们来长孙府有什么事,便说道:“哪有不见的道理?让他们过来吧。” “是。”长孙府的下人应了一声,便一揖而退了。 “太子殿下,让他们到这儿来,不合适吧?”长孙冲望了一眼里间的房门:“若是太子妃、公主们出来,撞见多有不便。” 李泰笑微微的说道:“有什么的?她们也不怕看,街上人多了,还能把脸遮上走路吗?” 不一会儿下人引着薛家父子走了进来,薛怀昱在前朝着长孙冲一搭手,却见长孙冲笑着站了起来,朝对面一伸手,笑道:“先见过太子和晋王殿下。” 第701章 我觉得他说的对 薛怀昱来长孙府上,本就没什么底气,又把他给引到了内宅,他更是加倍的紧张。 他进屋也没敢抬头,就低头看着脚尖,直奔主座的方向作揖去了,没想到客座上坐着太子。 薛怀昱赶紧的转过身,恭恭敬敬的躬身一揖:“臣薛怀昱拜见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免礼。”李泰笑道:“不必拘谨,随便坐吧。” 李泰可以随便说,薛怀昱可不敢真的随便坐,他略侧身对薛瓘说道:“过来拜见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 薛瓘向前一步,冲着李泰抱拳一揖:“薛瓘参见太子殿下。”又略一转身,微微的向下一低:“晋王殿下。” “不必客气。”李泰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 他们父子又相继对着长孙冲作了一揖,薛怀昱才在下首轻轻的坐下。下人给上了茶,他也不碰一下茶盏,就规规矩矩的坐着,薛瓘则站在父亲身边,没有坐下。 长孙冲一看自己得赶紧调节一下气氛,他们这么紧张不是给长孙家上眼药呢吗?好像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似的。 长孙冲先是呵呵的笑了两声,然后笑着对薛怀昱说道:“你这是怕把椅子坐坏了吗?放心大胆的坐就是。” 看薛怀昱略放松了一点,长孙冲问道:“薛卫尉是有什么事吗?” 薛怀昱微低着头,恭谨的说道:“瓘儿过年就满二十一岁了,蒙祖上门荫,欲为其寻一闲职,特来府上录名。” 薛家出身河东薛氏,虽非五姓七望之列,却也是实打实的世家大族,人家凭牒谱就可以入仕。 凭啥入仕,你也得走个流程,总不能拿着户口本,随便找个衙门口就进,高喊一声我是来上班的吧?ъitv 走正常流程应该是去房玄龄那儿录名,录完名就是等着,等什么时候有适当的岗位再通知你。 李世民和李泰这对父子三天两头提一嘴科举的事,再加上李恪报上来的冒名骗官案正在大查特查,房玄龄那边对牒谱选官的事是越来越严,越来越难办了。 一条路不好走了,自然要去找另一条路,大多数人就奔长孙府来了。 长孙冲身为宗正少卿,主要是负责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守护皇族陵庙。 到长孙府里找长孙冲来录个名,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当然谁也不是只图个录名,就是借着录名为借口登门,主要是想打听一下有什么好的位置。 薛怀昱要是真想给儿子弄个闲职,就没必要费这个事了,来就是想借长孙家的力,谋个好的职位。 长孙冲笑微微的看着薛怀昱,你这个运气真是太差了点,当着太子的面,谁敢应你的事? 长孙冲略一探身,望向薛瓘,薛瓘急忙向中间一步,微低着头,不言不语,长孙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微微一笑便开了口。 “我看薛郎君气宇轩昂,定是文才满腹之辈,绝非泛泛之流,何须走这门荫入仕的路?” 长孙冲对着薛怀昱笑道:“明春就要开科了,不如让令郎到科场试试运气,若能进士及第,岂不也是光宗耀祖之喜么?” 科举说的好听,事实上鲤鱼跃龙门谈何容易?像庶族出身的,没有别的办法还则罢了。 薛家也是名门望族,人家可以凭牒谱做官,有什么必要跟天下万千学子,一同去挤那独木桥? 薛怀昱也不傻,看到太子在座,就知道自己今天来的不巧,他也不打算坚持什么,改天再来就是了,他刚要告辞,薛瓘抢先开了口。 “长孙少卿所言甚是,我也正有此意。” 少年人总有少年人的锐气,被长孙冲说了一句,他就挂不住脸了,傲气的一昂头:“凭着冢中枯骨铺路,纵当官也难免尸位素餐。” 自己也是十数年萤窗苦读,满腹诗书不是假的,豪贵之家都觉得跟那些寒门庶族一起考试很丢人。 薛瓘不这么想,豪门也罢,寒门也罢,丢不丢人不在于跟什么人同台竞技,在于是输还是赢,输了的才丢人。 “说的好!”李治爱听这话,他兴奋的差点蹦起来。 李泰看了李治一眼,又转过头笑呵呵的看着薛瓘说了很长的一句话。 “薛郎君此言过矣,无论是科举入仕还是门荫入仕,都只是入仕的途径不同而已。进士及第也保不齐作奸犯科,举荐提拔也多有建功立业者,切不可以偏盖全。”biqμgètν 薛瓘一脸的书卷气,一眼就看得出来他气质不俗,这样的人也难免会心高气傲,他这一句话搂倒了满朝的臣子。 李泰不怀疑他的才能,也颇赏识他的胆气,才特意批评了他一下,免得他一下树敌太多。 薛瓘冲着李泰躬身一揖:“多谢太子殿下教诲,薛瓘一时失言,必当改之。” 薛瓘敢跟长孙冲顶,不敢跟太子顶,而且太子说的也是好话,不像长孙冲说话给人一种夹枪带棒的感觉。 薛怀昱也赶紧的站了起来,朝着太子和晋王那边一揖,又朝着长孙冲这边一揖:“叨扰多时,我父子先行告退了。” “今日就不多留你们了,改天我定设宴相邀。”长孙冲说着一摆手,唤过来一个下人:“代我送客。” 薛家父子又是一揖,然后转身走了,长孙府的下人随后跟出了门。 长孙冲无奈的轻叹一声,笑道:“这人真不知好歹,我好心劝他科举,倒冲我来劲了。” “表兄这话说的好没有道理。”一声娇嗔从里间传来,引得众人全都扭头望去。 房门拉开,珠帘闪动,城阳冷着脸走了出来,她淡漠的看着长孙冲说道。 “人家找你录名,你只管录名就是,阴阳怪气的贬损人家做甚?何况他说的很对,踩着冢中枯骨上来的,难免下去的时候也是枯骨成阵。” 城阳的丈夫杜荷,就是仗着老爹是杜如晦才做了大官,结果呢?一朝败落下去,整个杜家都被连累了。 虽然说门荫入仕的罪小也不会连累一家一族的,科举入仕的罪大也照样连累九族,但这并不影响城阳胡搅蛮缠的乱说。 这话要是李治说的,李泰必定狠狠的教训他一顿,是非必须要清,但这话是城阳说的,公主就是用来宠的,说什么都对。biqμgètν 李泰笑呵呵的站起来:“二姐站久了吧?过来坐着说。” 李泰一句话说得城阳红了脸,她躲在门后偷听偷看了半天,还以为没人知道,不料被李泰一下给拆穿了。 城阳以笑掩羞,说道:“坐什么坐?太子妃说咱们该走了,我来问问你们聊完了没有。” 聊什么完?李泰和李治一直在等她们,李治一下蹦了起来,笑着说:“走吧。” “嗯。”城阳点了点头,转身刚要走,门声响动长孙府又一个下人走了进来,报道:“御医到。” 第702章 我不接太子生意 长孙冲闻言急忙站了起来,说道:“快请。” 上次来探望,月房里传出浓浓的药味,这次来探望,直接碰到了御医上门,李泰不由得眉头一皱、心头一紧。 两个御医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提药箱的药童,长孙冲迎上前,笑道:“吴御医、常御医辛苦了,但不知公主的药可配齐了么?” 吴御医回道:“驸马不必担心,药已然配齐了。” 李泰急急的问道:“公主所患何病?” 城阳公主也不解的问道:“适才皇姐并未说她有什么症候,月子里吃的什么药?” 李治都挤不上前了,他不问御医,直接对着长孙冲说道:“我皇姐病了,为何不上报?” 一群殿下把人都给问懵了,常御医最先开口,说道:“公主生产伤了元气,有些气虚血亏。” 长孙冲接着说道:“她前两次也是如此,她不许声张,说是调养些时日自会好转。” 李治小胸脯一挺,脸一沉,刚要质问长孙冲是怎么照顾公主的,忽听身后珠帘响动,回头一看是二嫂撩起了珠帘。 “你们只管堵着御医做什么?还不快点让御医过来。” “对。”李泰伸手把李治拉到自己身边,赶紧的给御医让道儿,两位御医急忙快步的走了过去。 城阳也转身跟了上去,房遗月却一手一个,拉着两位小公主走了出来,迎面把城阳给截住了。 房遗月浅笑盈盈的说道:“我们该走了。” 房遗月知道几位殿下都很关心长乐的病情,她也很关心这个事,但是这时候长乐最需要的是清静,而不是他们在月房外面吵个翻天。biqμgètν 在这里等御医号完脉出来汇报病情是没有意义的,御医若是不敢说实话,逼急了也就是编套谎话骗人罢了。 还不如先离开的好,这件事只要几位殿下上心了,就算是瞒不住了,莫不说可以悄悄的问这两位御医,就是再打发二十位御医过来,给公主诊病又有什么难的? 城阳不想走,她有些担忧的向内里望望,又扭头看向李泰。 李泰微微一笑,转过头对长孙冲说道:“既是皇姐需要调养,我们就不在此打扰了,表兄多多上心才是。” 长孙冲深深一揖:“太子说的极是,公主乃千金之体,臣何敢不尽心?” “尽心就好。”李泰弯腰抱起妞妞,房遗月拉着兕子,他们并肩向外走了,城阳和李治随后跟上。 “臣恭送殿下!”长孙冲一揖之后,起身追上他们,李泰回头说道:“不必送了,好生照看我皇姐就是了。” 长孙冲默默无语,一揖而退。自己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满肚子都是闷气。 今天运气太差了,原本薛家父子登门,多多少少是会送上些好处的,给薛瓘安排个差不多的职位,根本就没有一点问题。 但是偏赶上太子在这儿,他可不敢当面给他们做安置,他们直接回去,改天再来也就是了,那个薛瓘居然那般的倨傲,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倒也不算什么事,自己虽然没有能撑船的肚子,却也不是小肚鸡肠之辈。 吴、常两位御医来的也真叫巧,晚那么一丢丢,这帮殿下就都走了,偏就这么正正当当被他们碰上。 公主有病也没想藏瞒,是公主自己强烈要求不许声张,长乐清楚如果自己的病能治,不用惊动皇帝,长孙家想请哪个御医都请得到,尚药局的药材都随便的拿。bigétν 如果自己的病治不了,那就少让娘家人跟着担心,少知道一天就少担忧一天,少知道一天就少难过一天。 长乐的病真的不轻,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还能不能熬得过去了。 李泰走出长孙府门,就吩咐人去魏王府里调御医,让廉平带人过来给长乐公主诊脉。 他们一行人,离了长孙府就直奔明威将军府,转过街角,就看到陆清、李云霞还有潘锦都站在门前等着。 马车稳稳的停在门前,众人下车难免热热闹闹的寒喧一番,说说笑笑的往里走。 潘锦上下打量着房遗月,笑道:“我以为你嫁进宫去,就出不来了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嗯?”李泰一听这话,看着潘锦说道:“你这是怎么说话?她是成亲了,不是坐牢了,怎么还不能见人了呢?” “那成亲不得分嫁给谁吗?”潘锦理直气壮的说道:“嫁给货郎,别说见人,还能夫妻两个一起走街串巷呢,嫁给太子可不就是困守宫墙么?” “照你这么说,嫁给我等于犯罪?”李泰“唉呀”一声,深深的叹了口气:“这罪还不轻,判了个终身监禁。” 潘锦被李泰逗得忍不住笑:“多亏我不是官宦之女,我就喜欢到处走,让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一天也受不了。” 李泰抬手一指:“那你嫁给陆清吧,嫁给他走的远,成亲第二天就跑了,一口气跑出玉门关。” “我倒也不想走那么远。” 潘锦想嫁给谁,也不会想嫁给陆清,不是嫌弃陆清什么,而是惹不起他正妻,那是能上战场的主,谁嫁给陆清绝对会成为史上最卑微小妾,没有之一。 进屋没多一会儿,李治就要踢踺子,陆清就带着他到院子里踢踺子去了,兕子和妞妞自然是欢天喜地的跟着捣乱去了。 城阳在屋里觉得闷得慌,便起身说道:“我去看着那两个小淘气,不然雉奴就白来了,他根本玩不成。” 房遗月也担心她们两个乱跑乱跳,她也站了起来:“我和你同去。” “二姐去就行了。”李泰伸手拉住房遗月:“那么多人看着,没事的。” 房遗月也没有很坚持,就坐了下来,李泰只是把她留在了身边,却并没有跟她说什么话,而是跟潘锦聊得火热。 李泰先问潘锦最近生意如何,后问潘锦都有些什么存货,再问潘锦喜欢忙还是喜欢闲。 潘锦实在是忍不住笑,这个太子真是太逗了:“生意人就是忙到冒烟,都还恨不得再加一把火呢,哪有喜欢闲的?”bigétν “那就好办了,今天过年我打算让东西两市所有的商铺,门口都挂一对红灯笼,要一模一样的红灯笼,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你是说灯笼在锦绣坊定制?没问题的呀。”潘锦高兴得眼睛直放光:“这次还是长孙司徒出钱么?” “这次是我出钱,阿爷想过个热闹年,他喜欢亮亮堂堂的,我要让他看到灯火辉煌、花市如昼。” “哎呀。”潘锦无奈的叹了口气:“还以为是长孙家出钱的,既然是太子出钱,这生意我接不成了。” 第703章 风头必须得保住 “却是为何?”李泰纳闷的看着潘锦,怎么长孙家出钱就没问题,太子出钱她就不接生意了呢?难道担心太子拿不出几个灯笼的钱? “若是长孙家出钱,那自然要做纱灯,既然是太子出钱,做纸灯笼就好了。” 纱灯是用纱绢糊的,纸灯笼是用纸糊的,纱绢很昂贵,纸也不廉价,但是跟纱绢比就便宜得多了。 锦绣坊只有纱绢,没有纸。做纸灯笼的话,这钱潘锦就挣不着了。 潘锦觉得挂灯笼就图一时气氛,用纸灯笼完全可以的,没必要用纱灯,东西两市商铺林立,用纸灯笼能省下一笔不小的小钱。 李泰笑道:“当然是要纱灯,做纸灯笼我会找你说吗?你不用考虑钱的事,想想怎么能做得漂亮就行。” “一个灯笼想要漂亮就往花哨里做,一街灯笼做花哨了反为不美,倒不如简单些好,整整齐齐的才好看。” 潘锦略一思考,说道:“若是每家挂两个灯笼,就做圆形的灯笼,显得稍大气一点。” 房遗月语气温和的笑道:“大气我倒不觉得怎么大气,而且两个灯笼也衬不出热闹。” 李泰扭头看向她,轻声的问道:“那依你之见呢?” 房遗月没有理会李泰,就笑盈盈的对潘锦说道:“表姐,你还记得那年我俩一起在江边看画舫么?那画舫上挂的灯笼才叫好看。” 画舫上挂的灯笼,那是长长的一大串,一个灯笼是点,一串灯笼是线,一个点你画的再好看,怎么比得上一条线的视觉冲击力? “好看倒是好看,那得多少钱啊?纱灯本身就贵,还要点蜡烛,这一夜怕不是要烧得淌金流银。”潘锦说着抬眼看向李泰:“这钱官府和商户各出几成?”biqμgètν “这钱只能是我自己出,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不算官家的事,不能动国库的钱,也不能给百姓增加负担。” 李泰轻轻的一笑:“你不用考虑钱的事,考虑一下挂几个灯笼好看。” “肯定是挂双数,四个、六个、八个。” 房遗月笑道:“挂少了不好看,挂多了走路撞人,一层房子的挂四个,二层的挂六个,三层的挂十个。” “说的有理。”李泰站起来向外望望,也看不太清,就听他们吱哇哇的乱嚷乱叫,他笑吟吟的对房遗月说道:“这事就交给你了,你们姐妹谈吧,钱也你出,怎么样?”biqμgètν “行。”房遗月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知道他要出去陪那几个小鬼了,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李泰抬腿就跑了出去。 “哎呀表妹”潘锦笑嘻嘻的凑到房遗月身边:“你攒多少私房钱了?这么豪气。” 房遗月得意的翻了个白眼:“太子我都娶得起,还差这几串灯笼钱?” “你胡说什么?”潘锦轻轻的推了房遗月一把,小声说道:“小心被太子听到哦。” “听到又怎么样?你去我屋子里看看,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就一张床是他出的,他还睡一半。” 房遗月一句话逗得潘锦哈哈大笑,一直没说话的李云霞也笑了,她说道:“要是有人用五个月的俸银给我做身衣裳,我也愿意娶他。” “说的是呢。”潘锦一把抓住李云霞的小臂,凑到她耳边轻声的说道:“你娶陆将军可是下了血本,听说这将军府都是看你的面子赏下来的。” “何止将军府,陆清那身官服都是陛下看霞姐姐的面子赐的。”房遗月说着抬起手掩着嘴的笑道:“怪不得表姐这么卖命的赚钱,钱不攒够了,怕娶不起郎君。” 潘锦也笑得不行:“算了吧,我可舍不得钱,跟男人比起来,我觉得钱更靠谱。” 她们三个在屋子里说笑的热闹,院子里也很热闹。 李治是真的想学踢踺子,兕子则是单纯的想看陆清表演,陆清就多演示几遍。 他累了就让李治开始练,兕子不甘落后也拿个踺子踢,正常踢她也就能踢十来个,花式的踢她不会,她就大呼小叫。 妞妞也要下场,城阳怕她摔着,就扯着她在一边捧着个踺子扔着玩,扔了一会儿她就觉得没意思了,外面又冷,她不会玩也不想看,吵着要睡觉。 城阳就拉着妞妞到一间客房睡觉去了,妞妞很快睡着了,城阳也不敢离开,就在床边守着她。 李泰出来一看兕子正围着李治连喊带叫的,把李治烦的不行,又拿她没有办法。 李泰走到兕子身边,问道:“你三哥踢的好不好?” 兕子指着李治嚷:“他不行,他总掉,你看,我说不让他掉,他还掉。” “说明他还需要练,让他练吧,咱们不理他。”李泰又对兕子说道:“你会多少了?教教我呗。” “我就会一点。”兕子当时就心虚了,她嘲笑李治不行,李治好歹能踢出花样来了,她正常踢也踢不好。 “一点就够用了,我一点不会。”李泰拿过兕子手里的踺子,向上一扔,脚抬慢了,踺子直接掉到了地上。 “哈哈哈,你太笨了,我教你。”兕子当时就信心满满的了,她捡起踺子,高兴的做个示范:“啊呀,我也没踢着。” “没事儿,你动作好看。” “嗯,我也觉得,二哥你踢的太难看了,你看我的。”bigétν 李泰这边哄住了兕子,李治那边就练的好了。 “二哥,我不想踢了,我要跳舞。” 兕子不是踢累了,而是她总斜眼瞄着李治,她总觉得今天的风头全让李治给抢了,什么都能忍,风头被抢了绝对不能忍。 “好啊,你跳吧。”李泰想的可容易,你想跳就跳呗。 兕子小手掐着腰,撅着嘴问道:“没人弹琴,怎么跳?” 李泰不擅长弹琴,但是兕子需要,那就必须得给弹,他问道:“陆清,你家有琴吗?” 陆清也不知道自己家里有什么,他唤过来一个下人,一问家里还真有琴,正好他和李治也累,大家就一起进屋来看兕子跳舞。 琴也摆好了,李泰愁眉苦脸的问陆清:“你家的琴,你会弹吧?” 陆清就诚实的摇了摇头,李泰又看向李云霞,李云霞苦笑一声:“弹我是不会,你要烧火的话,我能劈了它。” 潘锦也只能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微笑:“我能给你绣块琴布,弹曲子得找我表妹。” 房遗月倒是擅长弹琴,奈何兕子不同意,兕子跳舞还需要个领舞的,李泰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李泰那琴技,他出去卖艺准得饿死,好歹也就算能弹出个曲来,会听的装不会听,不会听将就着听吧。 不管怎么说,有人弹琴有人跳舞有人鼓掌有人叫好,气氛还是整的挺好的,可是突然一声尖锐的嚎叫传来,顿时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 第704章 咱俩可以打个赌 却原来是李泰的琴声吵醒了隔壁的妞妞,妞妞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她一下就听到了兕子裙角小铃铛的响声。 姐姐居然偷着跳舞了,这还了得?自己的裙子也缝满了小铃铛,说好的一起跳舞,她把自己给甩了,这简直比天塌了还令人愤怒。 本来跳舞被打扰了,兕子也很生气,可是一看到妞妞连哭带喊的冲过来,她赶紧的迎了上去。 “妞妞你可睡醒了,我等你一起跳舞呢。”兕子上前拉起妞妞的小手,妞妞还抽答着:“跳舞,带我。” 兕子的舞已经跳的有点模样了,妞妞就是个添乱的,在一边跟着转圈圈。 人家一个一字马紧接着旋身起来,妞妞就直接往地上一坐,小腿劈开有三十度,然后打个滚就爬起来了。biqμgètν 李泰终于知道这两个小鬼头,为什么非要缝一身的铃铛出来了,她俩是早有预谋的,出来随便撒野了,必须得展示一下才艺。 一曲终了,李泰直甩手,长出一口气,这曲子弹的弹出一脑门的汗。李泰小时候琴弹的还可以,后来自从长孙皇后过世,琴艺就一落千丈了。 妞妞原地直蹦的嚷着:“还跳,还跳。” “二哥,你弹个好听点的吧,这个曲子太难听了。”兕子不知道二哥琴艺差,还以为二哥选曲不当。 李泰环顾一圈,最后把求助眼神瞟向了城阳:“二姐,你来弹一曲吧。” 城阳一身素雅的衣裳,不敢明着给杜家戴孝,却一直明着跟老爹别扭,让她弹琴,她一下就沉了脸,没来由的怨气满胸。 好像人间所有的欢乐事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冷哼一声:“我哪有弹琴的闲情雅致?你自己弹吧。” 李泰也拿她没办法,用尽了浑身解数也哄不好这个牛脾气的二姐,成天就是看什么都不顺眼,自从太子妃进门,她才缓和了些许,偶尔还能笑笑。 陆清实在是看不得别人这个态度对李泰说话,他又不敢随便插嘴,又不会弹琴,便悄悄的朝李治递了个眼神。 李治走过去一拍李泰的肩膀:“二哥,我来。” 李泰意外的望了李治一眼:“你会弹琴?” “会不会有什么要紧?不就是哄妹妹开心吗?你弹得手冷了,我替你便是。”李治小手一推,李泰就势起来给他让了地方。 李治稳稳的坐下,伸出双手在琴前面的香炉上烤了烤手,然后舒指试了试音,朝中间点了一下头,便正式的弹起了琴。 琴音一起有如泉水喷溅,叮咚之音不绝于耳,时如环佩相击,时如珠玉落盘,琴艺不敢说当世一流,起码在教坊司滥竽充数的话,一定是混得下去的。 有些东西是真的需要天赋的,李治弹琴也没有多刻苦的练过,他只是在课堂上学学练练,学别的他不行,学琴他是听一遍就懂,上手就能弹出来。 只不过琴艺这个课程不够受重视,学的好也没人到皇帝面前邀功,学的不好也没人到皇帝面前告状,以至于李治这个才能变成了隐藏属性的。 李泰难得有机会好好的看房遗月跳舞,一举一动犹如仙姬天降,看得拔不出眼,移不动步。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在陆清家混了一顿饭,李泰就早早的带着众人回了宫。 别人都各回各的宫殿,李泰直接来到两仪殿,不管什么时候从外面回来,第一件事肯定是先来看望老爹。 李泰笑吟吟的走进殿门,见陈文抱着小雪团一样的猫轻轻的晃着,一边轻轻的撸着猫毛,一边嘀嘀咕咕的跟猫聊着猫也听不懂、人也听不明白的天。 陈文抱着猫感觉特别的骄傲,这猫是他的儿子,他儿子有俸禄,一个月两条大肥鱼,这天底下有多少人养儿一辈子,儿子未必每个月孝敬他老子两条肥鱼。 “太子殿下。”陈文抱着猫没舍得放下,就笑呵呵的冲李泰点了点头。 “何须客气?”李泰伸手挠了挠猫脖子,笑道:“它越来越乖了。” “可聪明,啥都听得懂,就差不会说话了。”陈文看猫的眼神充满了爱怜,仿佛真的抱个孩子一般。 “要不叫御医过来给它看看吧,老也不说话也不是个事儿。” 李泰说完笑哈哈的抬腿往前走了,陈文就抱着猫嘟囔:“可真是,你这不能说话的病,要是御医能治该有多好。” 李泰进屋一看,李世民正拿着一个奏章在看,他轻轻的走到近前,躬身一揖:“阿爷,我回来了。” 李世民拍了拍盒子里的一大摞奏章,笑道:“回来的正好。” 李泰没什么好说的,赶紧笑嘻嘻的过去坐好,拿起一个奏章,还没有打开,李世民问道:“去哪儿玩了?” “去了舅父家,后来又去了陆清家,然后就回来了。”李泰边说边打开奏章,慢慢的看着。 李世民把手里唯一的一个奏章,也往盒子里一摔,问道:“他们两家有什么好玩的?” “是遗月和城阳要去探望皇姐,我就陪着去了,雉奴要找陆清踢踺子,我就带他们一起过去了。” 父子两个正闲聊着,陈文进来报道:“工部阎尚书来了。” “让他进来吧。” 李世民看了李泰一眼,在琢磨要不要先把他打发走,不知道阎尚书来说什么事。 如果是宫里装修的事,那李泰在这儿也没什么,要是曲江池那个行宫的事,还是先别让李泰知道的好。 “陛下,好事,好事啊。”阎立德进门就高呼,笑呵呵的向前走着,脸上跟朵绽放的大花似的,全是掩不住的喜气。 向前走了两步,才发现太子坐桌角批奏章,他笑道:“太子殿下原来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李泰闻言抬头,笑问:“可是石磨做好了吗?” “何止做好了,都送到尚食局有一个时辰了。”阎立德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他刚要说话,却被李世民给打断了。 李世民就使劲白了他一眼,石磨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谁还没见过石磨?用得着乐成这样吗? “有啥事你痛快说啥事,别东扯西拉的,什么石磨不石磨的也值得一说。” 皇帝居然瞧不起石磨,阎立德当即说道:“一个时辰能给一百五十斤小麦脱壳的石磨,不值得一说吗?” 一个时辰给一百五十斤小麦脱壳?李世民第一反应是秤出问题了,第二反应是人出问题了,估计人疯了的面大,看阎立德这个样子就不太正常。 李世民看着李泰,很不在意的笑道:“你信吗?” “我信。”李泰坚定的点了点头,还补了一句:“阿爷,要不咱俩打赌的,如果他说的是真,就算我赢了,否则算我输,怎么样?” “赌了!” 第705章 抽了太子一耳光 李世民一句痛快的“赌了”,李泰顿时开怀大笑,看他笑的那么开心,李世民笑吟吟的问道:“你说赌什么的?” 跟自己的嫡亲儿子赌,赌什么李世民都愿意。其实他知道他答应的那一刻,就代表着他已经输了。 不说别的,阎立德一个工部尚书,不可能是神经病吧?他来报事,纵然有些夸张,也必须靠谱才行,他总不能闲的没事,来撒个谎,戏弄一下皇帝玩玩吧? 李世民总觉得给李泰少,好像哪里亏待了他似的,恨不得钻他心里看看,他到底想要什么。 所以李泰一提打赌,他马上就接招,李泰高兴他也高兴,总算有个机会达成儿子的一个心愿了。 李泰眼珠子骨碌骨碌,嘿嘿一笑,跟什么奸计得逞了似的,贱兮兮的一笑。ъitv “我想在东西两市摆一天的流水席,也没什么别的,就请百姓们吃个烤乌贼和炒乌贼,谁输了这钱就谁出,怎么样?” “这个,没问题。”李世民不差这几个钱,关键是这事李泰也没有得到什么,于是他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要的吗?” “我想要百姓吃饱。”李泰想要的就是借势给自己的生意做点宣传,乌贼不算什么,他要推销的是平锅、炒锅、大豆油、花生油、辣椒面…… 这个时间段诸多的番邦贵族以及许多的胡商都聚集在长安城,李泰不想把生意局限在长安城,或者说大唐的国土范围之内,他要做的是国际贸易。 你想把东西卖出去,得先让人家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吧,他要争取的就是这么个展示的机会。 虽然现在大豆油和花生没的产量都供不上自己用,连在城里卖都得限量卖,但是石磨的问世,让李泰有了信心,一定有办法提升油的产量。 “走,看看去。”李世民笑呵呵的大手一挥,阎立德在前面带路,他们直奔尚食局而来。 尚食局的院子里,摆放着崭新的一盘石磨,石磨边上围得里外三层的全是人,一个个看着石磨惊叹不已。 “圣人至!”一声喝报,众人急忙散开,迅速的站成两排。 尚食一路小碎步跑过来,跑到近前躬身一揖:“参见陛下。” “免礼。”李世民一摆手,尚食起身又对着李泰一揖:“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李泰也一摆手,尚食起身看向阎立德,刚要再来一揖,阎立德伸手拉着他往前一扯:“快,陛下是来看石磨的。” 尚食急忙在前面带路,很快来石磨前,李世民围着石磨转了一圈,惊讶的问道:“这是磨?磨棍呢?” 通常人们印象里的磨盘是椭圆形两头翘的,还要有一根类似擀面杖的磨棍,是石制的,中间带有凸凹不平的花纹。 这个磨只有上下两扇圆形石头片,边上插根木头棍,这磨怎么能把麦粒磨碎? 阎立德急忙对尚食说道:“给陛下演示一遍这石磨的用法。” “是。”尚食都不叫人了,亲自上手推起了磨,自然有人把麦粒往石磨上的孔里倒。 “嘎吱、嘎吱”随着石磨缓缓的转动,肉眼可见的面粉从两扇石片的中间撒落,有人拿着小扫帚,一点点的往下清扫着新磨出来的麦子粉末。 “我的天呐,这么快?”李世民惊奇得瞪大了眼睛,这石磨简直太好用了,这速度一个时辰磨一百五十斤小麦,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好吧?这太好了。”阎立德高兴的勉强能抑制住自己不哭,有了这个神器,不敢说以后百姓可以完全不用挨饿了,起码能少饿死不少人。 尚食局的人看到的则是无数种面食的做法即将问世,一扇新食物的大门已经开启了一条缝儿。 人人都激动得大呼小叫,唯一一个冷静的人就是李泰,他上前抓起一把磨好的麦子粉末,用手指一捻,很是粗糙,有种划手的感觉。 从麦子到面粉,当然不是用石磨磨一遍就行了,李泰想要的是用石磨给麦子去壳,而石磨磨出来的粉末太细了。 混在面粉里的麦壳,用簸箕很难簸干净,因为面粉太细了,能把壳吹走的风就能把面粉也吹走。 用粗细不同的筛子一遍遍筛也筛不净,李泰愁眉苦脸的蹲在地上,亲自动手筛,不管你有多么的认真,总有很多的麦壳混在面粉里。biqμgètν 怎么会这样呢?李泰轻轻的叹了口气,可真是事非经过不知难。没有一件事会像想的那么容易,会像说的那么简单。 “太子殿下,你怎么不高兴呢?这还不够成功吗?”阎立德轻轻的蹲在李泰的身边,看着筛过的面粉,如此的洁白如此的细腻,这是多好的面粉,这还不知足? 李泰捻起面粉:“你看,这么多的壳掺在里面,这面口感能好吗?” 阎立德激动的满脸是笑:“大的簸出去,小的筛出去,剩下这些可以吃了,只要粉的够碎够细,壳也能吃。” 李泰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李泰金贵不能将就,而是他知道明明效果可以更好的。 李泰站起来,背着手来回的走着,低着头不住的琢磨,到底哪里出了错? 很快所有人都发现了太子有点不对劲,可也没有一个人敢打扰他。 尚食凑到了阎立德身边,悄悄的问道:“太子是怎么了?” “他对磨出来的面粉不满意,说里面的壳子太多了,口感不会好。”阎立德也没办法提升面粉的质量,就无奈的看着来回踱步的太子。 尚食一听是这个原因,他急忙跑到李泰身侧,带着三分谄媚的对李泰说道:“太子殿下不必担心,这种面给别人吃已经足够好了。宫里用的面,可以先用原来的磨盘磨一遍,那个基本能把壳去干净。” 听到这句话,李泰猛的一转身,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尚食。石磨磨出来的面粉太细,不容易去壳,那就先去壳再磨好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居然想不通。 真是蠢他妈给蠢开门,这不是蠢到家了吗?李泰一瞬间想通了道理,也不知是懊恼还是激动,他突然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格外的响亮。 “呯!”的一声,尚食直接把自己摔地上了,这是说错什么了?尚食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反正就一个劲的磕头认罪。 不说把别人吓啥样,连李泰自己都吓一跳,他赶紧搓搓脸,真疼。 “你是疯了吗?”李世民气得一声怒吼,两个箭步冲过来,拿开李泰的手,仔细的看看他的脸,还好没有红印子也没肿:“谁批准你随便打我儿子的?” “脑子不好用,该打。”李泰笑嘻嘻的蹲下来,用手指在面粉上三下两下画出一个碾子的轮廓:“阎尚书,你来看,像这样的碾子能弄出来不?” “能!”阎立德坚定的一点头,这太简单了:“只是这与石磨有何不同?都是用石头碾压麦粒嘛。”bigétν 李泰在底盘上随意的画了一道儿:“石磨推一圈,这个地方被碾压了无数次,而碾子推一圈,这个地方只被碾压了一次,也就是说碾子一圈足以使麦粒脱壳却只能碎成块状,而石磨一圈则会让麦粒变成齑粉。” “哎呀呀”阎立德瞬间通透了,激动的他“啪啪”拍大腿,拍得停不下来的那种,李泰看得直咧嘴,陆清说的没错,他这腿是要废。 第706章 没事折腾御医署 “来呀,把朕拉下去,重打一百大板。”李世民很严肃的下了一道没人敢执行的命令。 大家都明白皇帝这是在开玩笑,但是没人敢随便的搭茬儿,还是阎立德故意愣头愣脑的问了句:“陛下,何出此言啊?” 阎立德也不是个好奇心有多重的人,皇帝说了话,总得有人给铺上台阶,不然皇帝没法说下文了。 太子既然不吭声,这些人里就只有自己的官最大了,他只好向前假意询问一声。 李世民抬手指了指李泰:“太子说脑子不好用就该打。”说着又指了指李泰画的碾子图:“这叫脑子不好用,我感觉朕的脑子该摘了。” 难得皇帝这么卖力的给大伙讲了个笑话,不管你的笑点是高还是低,都必须得捧个场,于是无论想笑的还是不想笑的,全都笑了起来。ъitv 第二清晨,李泰起的依旧不早,太子妃一个劲的催他:“赶紧起吧,一会儿你又得饿肚子去上朝了。” “肚子不怕饿。”李泰就赖床不起,太子妃推也推不动他,这时云海在门外咳嗽一声,说道:“殿下早些起吧,尚食局送来两碗汤面,起晚了面就不好吃了。” “汤面?”李泰一掀被子,骨碌一下就坐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开始穿衣服,逗得房遗月咯咯的笑:“你是没见过汤面么?” “快起快起,今天的汤面一定不一样。”李泰迅速的穿好衣裤,把房遗月的衣服轻轻的放到床边,他抓起外衣,边穿边往外走。 李泰走到外间洗漱,紫绡进去侍候太子妃穿衣、梳洗。 很快两个人都收拾停当了,面对面的坐下来,桌子上摆着两个大海碗,都盖着盖子。 李泰掀起盖子,一股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清亮亮的面汤,白净净的面条,上面点缀着一点葱花,还有一个荷包蛋。 李泰抓起筷子,挑起来给房遗月看:“这面不错吧?” 房遗月盯着面条微惊讶的说道:“好白好细,我竟不曾见过这般精细的面。” 李泰看到这面,就知道阎立德昨天是加班把碾子弄出来了,而且尚食局是连夜磨出来的面。 区区一碗面条,不算麦子从种到收的辛苦,光是现成的麦粒到面粉,就要先用碾子碾,再用簸箕簸,簸完用石磨磨,再过好几遍粗细不同的筛子。 李泰也不吃,连着挑了好几下,激动的眼前差点起雾,终于知道什么叫粒粒皆辛苦了,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不亲自参与劳动,是无法体会在粮食上的浪费是多么大的犯罪的。 房遗月看他笑的那么开心,便也跟着轻轻的笑了,又轻轻的提醒他道:“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嗯。”李泰刚要吃,忽又想起这应该是第一碗精细面粉做出来的面条,便问云海:“尚食局一共做了几碗汤面?” “就做了三碗,陛下那边一碗,东宫两碗。”云海也不知道尚食局咋这么小气,做一回就多做点呗。biqμgètν 尚食局也想多做点,晚上都是点的蜡烛,勉强弄出这么点面来,弄多了怕有麦壳簸不干净。 既然老爹那边有,就可以安心的吃了,李泰刚挑起一筷子,忽听房遗月说道:“把这碗给晋王送过去。” 李泰抬头看向房遗月,房遗月笑道:“一早晨我也吃不下,小孩子最争的就是尝鲜。” 李泰把筷子放下,把碗盖盖上,对云海说道:“把这碗给雉奴送去。” “是。”云海上前把碗端起来,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走了。 房遗月知道把自己这碗让给李泰,他也不会吃独食的,于她吩咐道:“拿个空碗来。” 不一会儿紫绡拿了个空碗过来,房遗月挑了多半碗的面条给李泰,李泰看着她挑面,笑吟吟的说道:“床嫌我睡一半,面还舍得分我半碗。” “哈哈哈哈……”房遗月笑得都顾不上挑面了,把面碗往李泰面前一推,笑问:“我们说话,你听到了?” “你倒是等我走远点再说啊,再不然你小点声也行,我有啥办法听不着?” 夫妻两个分食了一碗面,李泰乐呵呵的去上朝了。 这几天还真没什么事,不过接连几天李泰的心情都不好,天天阴沉个脸,说话也没有好气,一时间整个东宫都冷嗖嗖的,没人敢靠近他。 李泰这几天什么事都不关心,就是个折腾,折腾完太医院,折腾尚药局,在皇宫里折腾够了,就跑到魏王府去折腾。 官方医疗机构折腾的没什么可折腾的了,就开始折腾民间的医疗组织,到处招良医觅良方。 一道道命令发下去,在全国各地大肆的张贴招医榜,唯独不在长安城里贴,因为长安城里但凡会治病的,都派人盘问过了。bigétν “二郎”云海走到李泰身边,微微一躬身,战战兢兢的说道:“尚药奉御孟诜求见。” “让他进来。” 云海转身退了出去,这几天二郎的脾气实在太坏了,把他吓的都不敢随便说话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病了,二郎这几天疯了似的折腾御医。 孟诜除了御医之外,还有个身份,他是孙思邈的徒弟,而且是师徒情非常亲厚的那种,他是唯数不多得到了孙思邈真传的人。 孙思邈徒弟很多,有名的也不少,但成就最高的就是孟诜,孟诜开创了食疗学说,现在正在魏王府里著书,专心的整理他自己编撰的《食疗本草》。 孙思邈走的时候,带上了他所有的徒弟,连他手头整理的医方都带走了,可以说一个字都没给李泰留下,除了暴骂他一顿的那封书信。 孟诜也不是贪恋官位,他也愿意跟孙思邈走,但孙思邈坚决的把他留下了。孙思邈知道他的《食疗本草》有多大的意义,离开了魏王府,自己著书太难了。 孟诜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病了,只知道病人对太子来说很重要,据太子描述的症状,应该是个妇女,既有妇科病又有气疾。 孟诜小心翼翼的来到李泰面前,深深一揖:“参见太子殿下。” “有你恩师的消息了吗?”李泰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了孙思邈的身上,对别人的医术他已经失望到了绝望的地步。 孟诜无声的摇了摇头,李泰“呯!”的一拳,砸得桌子上的茶盏一颤,孟诜吓得身子一缩。 李泰冷气森森的问道:“本宫的话,你根本就不当话听,是吧?” “太子殿下容禀,我师父四海云游、居无定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会去哪里,我实在是无从寻找啊。” 孟诜知道这些太子已经听不进去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但愿这书能保住自己一条小命吧。 第707章 治病没那么容易 孙思邈嘴上说的硬,事办的并不绝,他一时生气,甩袖子就走了,但他并没有把他整理的医方带走。 孙思邈知道,不管李泰利用火药会造成多大的罪孽,这些医方在李泰手里都比在民间有价值,只有李泰能让这些医方千百年的流传下去,这份功德是巨大的。 孙思邈认为人的理想是有着不同高度的,初级的理想也就是做人最基本的底线,应该是把自己照顾好,不给别人添乱。 再高一点的理想应该是把身边人照顾好,照顾好自己的亲人、邻里、朋友。更高一点的理想应该是福泽一方,或者说造福这一个时代的人。 最高的理想应该是超越时间的限制,把智慧和福德一代代流传下去,能泽被后世才是真正的不白活一回。 孟诜颤颤微微的把手里的书递了过去,李泰随意的一扫,见上面写着《备急千金要方》几个大字,一把便抢了下来。 这可是推动医学发展的至宝,李泰还以为被孙思邈给带走了。 没想到孙老先生真的是心系苍生,纵然是在盛怒之下,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离开,还是把这个宝贝给留了下来。 孙思邈认为生命的价值贵于千金,而一个处方能救人于危殆,价值更当胜于此,因而用《备急千金要方》作为书名。 这本书把妇科和儿科做为单独的一科排在了最先面,李泰只简单的翻了翻目录,一股浓浓的感佩之情便油然而生。 大唐可以说是所有封建王朝里女性地位最高的时代,然而这个高也只是相对于其他封建时代而言的,总体来说女性的地位远远低于男性。 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能把妇科单独列出来,并且排到了最前面,说明孙老的心里的确是以人为本,不在乎其他的。 李泰不懂医学,就拿着书册问孟诜:“这些方子你都会用吧?” 孟诜额头都渗出了汗水,他低着头,小心的回道:“照着方子诊病还是会的,只是不曾背全。” “跟我走。”李泰也找不到孙思邈,这个孟诜就是他能找到的医术最高超的人了。 “是。”孟诜应了一声,便紧紧的跟在李泰的身后。 李泰出门就吩咐备马,他和孟诜一人一马冲出了宫门,直奔长孙府上。 却原来那天廉平带人到长孙府上,给长乐公主诊过脉之后,向李泰汇报说,长乐公主的病不轻,搞不好就是三两个月的事了。 李泰怎么忍心看长乐香消玉殒? 抛开一奶同胞的血脉亲情不说,光是这两年的相处,他也对长乐很有感情,更何况他知道李世民心尖上的两块肉,一块是嫡长子,一块是嫡长女。 嫡长子伤透了他的心之后,他依然竭尽全力的保全了李承乾,得知李承乾远在薛延陀,他没有半丝半毫要追究什么的意思,反倒是开心的不得了。 嫡长女从小就是他的掌上明珠,她出降到长孙家,李世民要加倍给她嫁装,以至于都招到了朝臣的反对。 被魏征给严厉的批评了一顿之后,虽然没有逾制,却也是顶着格的给的嫁装。 长乐受宠的事例真的是不胜枚举,就说李世民下决心要让刺史世袭,那么多的诤臣据理力争都没有一点作用,长乐进宫三言两语,他就答应取消刺史世袭了。 长孙无忌在朝堂上能够呼风唤雨,靠的还不是长孙皇后和长乐公主? 如果说李承乾是李世民的心头肉,长乐就是李世民的眼珠子,那是不容有一点委屈加身的。 突然听闻长乐重病,李泰也不敢贸然的上报,真要把老爹给急出个好歹来,年都别想过了。 李泰再次来到长孙府,月房的门已经挡不住他了,他直接就走了进去,长乐靠着床头坐着,还轻轻的推着手边的摇摇床。 “皇姐。”李泰笑微微的看着摇摇床,小外甥在里面睡得香甜,看起来特别的可爱。 “惠褒。”长乐抬手理了一下额边的碎发,笑着问了句:“你没告诉阿爷吧?”ъitv 李泰轻轻的摇了摇头,笑道:“一点小事,何必大惊小怪的?先前问了几个太医,的确说的不太好,不过现在我找到能治你病的人了。” “治不治的,人不可与命争。我生在帝王之家,受尽了富贵,享尽了荣华,只在寿字上短一点,却也有三个儿子,哪里算得上是什么遗憾呢?” 长乐看起来气色还好,病这回事,长谁身上谁知道轻重,你只要还撑得住,别人就不知道你有多难受。 长乐对自己的病都不抱希望了,发作的不厉害就算是不遭罪了,这气疾是从娘身上遗传来的,若是能治,娘会早早的宾天吗? “皇姐,我没骗你,人我都带过来了。”李泰回身把孟诜叫了进来,孟诜给公主见了礼之后,就开始给公主诊脉。ъitv 李泰就在一边不停的安慰长乐:“我也犯过气疾,我也以为我要死了,不信你问雉奴,那会儿我连遗言都交待好了,就是孟御医的师父孙老先生把我治好了。” “孟御医深得孙老的真传,皇姐只管放心,你的病一定是治得好的。”李泰笑微微的推着摇摇车:“你看这么多天,我也没派一个御医过来,不靠谱的我不会带过来的。” 长乐就轻轻的点点头,假装是信了。孟诜诊脉的时间很长,诊得他浑身冒汗,诊完以后,他说道:“公主的病能治。” 孟诜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公主是产后未见恶露,纯下鲜血。以至精神衰惫,身体羸弱,周身时或发灼,自觉心中怔忡莫支。其下血剧时腰际疼甚,呼吸常觉短气,其脉左部弦细,右部沉虚。” 长乐闻言心下大喜,这个御医从进门就没问过一个字的病情,能把症候说的如此清晰精准,可见其医术果然不同凡响。 “此脉证细参,当系血下陷气亦下陷。从前所服之药,但知治血,不知治气,是以屡次服药无效。此当培补其气血,而以收敛固涩之药佐之。” 孟诜说完便提笔给写下了药方,把药方交给公主,叮嘱按方吃药,几日便见成效。 长乐顺手拿起一个半尺长的金如意赏给了孟诜,孟诜自是千恩万谢。 李泰也不便过多打扰长乐休息,就跟孟诜一起走了,出了长孙家府门,李泰问道:“公主的病果真能好么?” 孟诜长叹一声:“血崩之症能好,气疾只能减轻,去不了根。” “之前御医说只有三两个月的光景,可是实情?” “血崩不止的话,最多也就两个月,血崩止住,至少半年之内没有性命之忧。” ps:今天我生日,先祝我自己生日快乐,再给大家拜个早年,新年快乐哟! 第708章 祝大家新年快乐 三两个月给人的感觉很麻爪,好像求医问药都来不及了,半年就缓和得多了,说不定半年之内能有办法扭转乾坤呢? “我的气疾不就治好了吗?皇姐怎么就不行?”李泰心焦的看向孟诜,问道:“治我病的方子不能给皇姐用吗?” 孟诜摇了摇头,叹道:“人和人不一样,病和病也不一样,同是气疾也不是一样的症状和病因,太子那时是被小公主传染才生的病,长乐公主这是胎里带来的气疾,非人力所能为也。” “你是说我皇姐就只有半年可活了?找到孙老先生也不行吗?” 孟诜也不忍心看着公主年轻轻的就薨逝,可他也无力回天,便说道:“我觉得药补不如食补,待公主血崩之症痊愈之后,以药膳补之,或可多延缓一段时日。” 食补好,吃饭总比吃药强,李泰不管啥补,能治病就行,别说只能延缓一段时日,能多活一天都是好的。 “好,我们去尚食局,看看都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你尽早列个食谱出来。” 李泰带着孟诜来到尚食局,尚食还以为太子又琢磨出什么新鲜的食物了,没想到上来就要查库房,把他吓得心都直哆嗦。 尚食倒也没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他担心下属干了什么不妥当的事,被太子知道了,不然太子怎么气势汹汹的要查库房?ъitv 李泰说查就得查,查完了米类查面类,查完了肉类查飞禽,查完了蛋类查果蔬。 他只查有什么,并不对账,所以查的很快,就是逮什么都扒拉两下,很多都是走马观花式的瞅一眼而已。 尚食把所有的库房都打开了,一路陪太子往下查看:“殿下,没什么可查的了,就只剩下调料了,要看么?” 调料是跟中医最接近的东西了,像姜就有去寒的作用,李泰毫不犹豫的说道:“查!” 调料的种类还真的不少,有李泰认识的,也有李泰不认识的,反正李泰指一样就有人给介绍,他不懂不要紧,只要孟诜懂就行了。 走到一个袋子前面,李泰一看,这不是满满一袋子的茶叶吗?这里明明是调料库,怎么会有茶叶? 李泰多少有点不自信了,便问道:“这是什么?”尚食极其自然的回答道:“茶叶。”并抬手点了几个袋子,说道:“这些都是茶叶,只是品种不同。” 李泰感觉十分的诧异,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扫视着尚食,十分不解的问道:“茶叶为什么要放在调料库里?” 李泰一句话把尚食问得不知该如何作答了,茶叶不放调料库里,放哪里?难道放柴禾库里吗? 尚食连着张了好几次嘴,也没说出话来。李泰又问道:“是库房不够还是茶叶的量太少?” 李泰以为要么是没有那么多的库房,不能把茶叶单独列一类存放,要么是茶叶的量太少,区区几袋犯不着单独存放于一个库房。 尚食感觉太子这话说的有点莫名其妙,堂堂皇家差库房? 再说茶叶的量是很大的,只不过因为用处太少,尚食局的库房里才没放特别的多,下面的库房这玩意儿多得是。 “茶叶必须放调料库里啊。”尚食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茶叶就是调料,平时煮的茶里就有茶叶。” 茶叶就是调料?李泰使劲的在脑子里搜寻跟茶叶有关的记忆,果然李泰对茶叶没什么了解。 他对茶叶的认知来自于前世的记忆,他前世从来没在哪个调料店里买过茶叶,也从来不知道哪个茶庄会出售八角花椒,所以他固化的认知就是茶叶与调料无关。 而在大唐,人们不是喝茶而是吃茶,茶碗里面的料很是丰富,有果干、有花草、有茶叶等等,除此之外还有佐料,比如盐。 茶叶只是茶料当中的一部分,而且不是必须的一部分,很多人家的茶里根本没有茶叶。biqμgètν 另外茶叶不只是用来煮茶的,也用来做菜,所以茶叶真的是调料,也算是辅菜。 李泰眨眨眼睛,还以为大唐没有茶叶,才没有后世喝的那种茶汤,却原来大唐人把茶叶当成了调料,不是没有茶叶,是不会泡茶。 李泰伸手捞起一把茶叶,感觉颜色很鲜艳,他印象中的茶叶没有这么绿的,于是问道:“这是采下来就直接储存在这儿的吗?” “茶叶采下来要先晒,要好几道工序才能把它晒干,晒干以后才能运进宫里。” 李泰知道茶叶光晒不行,还得有个炒茶的过程,具体的他知道的不多,他就捻着茶叶说道。 “我提一个设想,看看能不能把它先用铁锅炒一下,再把它放在面案上揉,然后打散开再炒再揉,直到它的水份完全被逼出来,最后再用小火烘一下。” 太子说话简直是太客气了,什么叫你提一个设想,你提了我们就得干。 尚食琢磨一下,茶叶就是个植物的叶子,还是细嫩的细芽,要是像太子说的又炒又揉又烘的折腾一遍,那不就成了干枯的叶子了吗?那还有什么用? 想不明白又不敢问,太子的脸色一直也不怎么好,就赶紧的吩咐人点火开炒,李泰也没有离开,就在边上看着。 “不要用铲子翻,用手翻,小心点别烫伤了手。”李泰前世在旅游景点见过炒茶,导游还特意讲了炒茶不能工具翻,必须用手特别的辛苦。 折腾了两个时辰,总算折腾出了李泰想要的效果,李泰看着这个颜色像茶叶了。 “取一小捏放进茶壶里,烧开水倒进去,什么其他的佐料都别放。” 茶在壶里泡了一会儿,李泰又命人取三个茶盏过来,他上前提起茶壶,亲自倒了三盏茶出来。 金色的茶汤,清新的香气,好熟悉的味道,李泰终于喝到了他认知中的茶水。 尚食和孟诜也各分到一盏茶,他们闻着这么清新的味道都不舍得喝,吹了半天才小饮一口,原来茶叶还能这么喝,太神奇了。 “茶叶不能和调料放在一起,要单独一个库房保存。”李泰指了指茶叶袋子,说道:“柴米油盐酱醋茶,茶不是小事。”bigétν 李泰很清楚中国向外出口的东西里,茶叶是能和丝绸、瓷器并列的,这将是一条金灿灿的生财之道。 离开尚食局,天色微昏,孟诜向前一步,问道:“太子殿下,我想把这代茶饮之法记录下来,不知可否?” “必须记,还有茶叶从采摘到成品的过程,你好生研究一下,看看怎么能让茶叶更好喝。” “是。”孟诜高兴的应了一声,然后一揖而退,离开了皇宫。 李泰脚步轻快的回到东宫,刚一进门就见云海急急的迎了上来:“二郎,陛下在书房等着你呢,火气很大,你小心些。” 第709章 皇帝脑回路清奇 李世民的脑回路之清奇,堪称是震古烁今! 太子这几天上朝也不说话,大部分时间处于溜号状态,小朝议一律的不参加,连奏章都不批了,基本上是他下了朝,皇帝就抓不着他的影了。 一天两天已经是李世民容忍的极限了,他一连六七天都是如此,李世民怎么能不起疑心?他这肯定是有瞒着自己的事。 于是乎李世民开始秘密调查李泰这几天在做什么,发现他做的事极其好查,他就是在不同的郎中之间来回的折腾。 太子不只把整个太医院和尚药局的人都折腾了一遍,还有魏王府里的御医以及民间召来的郎中。 这根本不需要仔细调查,随便叫几个人过来一问,答案全都是一样的,太子在找寻一种能治疗女子下血不止之症的方法,并且该女子还兼有咳喘出血的症状。 中规中举的方子哪个郎中都会开,但是太子绝不会满足于此,他多方比较还找多人论证,结果就是把他自己给论证懵了,哪种方子都不可取。 李世民一听当即明白了三分,这天底下有几个人能让李泰魂不守舍的,连朝政都不顾了。 李泰如此的焦急又是如此的慎重,他能为什么人求方?这答案不是呼之欲出了么,除了太子妃,还能有谁?bigétν 再说别人生病,直接就传御医了,也就太子妃是个新嫁娘,一方面因为脸皮薄而讳疾忌医,一方面病情应该也是不怎么严重。 不然的话,李泰不会只是寻方而不令人诊脉,他是想找个好方子,悄悄的治疗,不想闹得人尽皆知,说不得这里面一定有点难言之隐。 太子妃的病不可能是从娘家带来的,太子的婚书写成之前,是有御医上门给诊脉的,有恶疾是没机会嫁进东宫的。 成亲还不到五十天,这病是怎么来的?李世民派人拿来太子的寝居录,查看他都有哪些天是在兰芷殿留宿的。 结果这一查发现他除了照顾自己那一晚以外,夜夜都是在兰芷殿住的,这还了得? 虽然他没有纳妾,那也不能一个月住满三十天,怪不得太子妃会有下血不止之症,一定是他干的好事。 太子婚前是要接受这方面的教育的,他难道不知道太子妃信期期间不能同房吗? 李世民把负责教导李泰合欢礼的尚仪给叫了过来,吴雪微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皇帝传唤她就吓了个半死。 尽管很害怕,最终还是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说了实情,李世民这才知道李泰压根就没上这一课。 这下可把李世民给气冒烟了,也顾不得什么老公公、儿媳妇的了,赶紧派御医到兰芷殿给太子妃诊脉。 李世民觉得平常李泰办事都挺靠谱的,但是这件事他实在是办的太糊涂了。有病就得治病,自己瞎鼓捣能行吗?再把小病给捣鼓成大病,可怎么办? 李世民着急知道结果,在两仪殿都坐不住了,亲自跑到了东宫,在太子的书房等着御医。 御医奉命来到兰芷殿,太子妃也很配合,可他却怎么也诊不出太子妃有什么病症,所谓望闻问切嘛,摸脉摸不出来还可以问。 御医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不知太子妃殿下,近来有何不适之处?” “本宫没有任何的不适。” 房遗月说不出来自己有什么症候,御医也诊不出来房遗月有什么病症。 御医直咂嘴,就这么向皇帝汇报,是不是显得自己有点敷衍? 皇帝急三火的让自己过来给太子妃诊脉,好像太子妃得了什么急病似的,自己怎么也得整个说法出来才行。 “那殿下最近饮食如何?” “挺好的。” “睡眠如何?” “挺好的。” “情绪如何?” “也挺好的。” 房遗月都被问懵了,要不是他确实有令牌,能证明他是奉旨前来请脉的,房遗月都得怀疑他是个没话找话的。 “呃,那信期可准吗?癸水如何?” 御医这句话问出口,房遗月明白皇帝为什么派人来给自己诊脉了,这是着急抱孙子,疯狂的派人前来打探消息的。 房遗月虽有几分的羞赧,却也实言相告了:“本宫的信期一向是准的,这个月晚了三天,至今没来。” “哦。”御医一听这话,赶紧又仔细的把了一次脉,还是没什么感觉,也不敢对太子妃胡言乱语,就这么告退了。 李世民听御医说,太子妃有可能是害喜了,但是时日尚短,还没有上脉,实在是诊不出来,不敢说一定就是害喜了,除此之外太子妃并无其他不适。 李世民听罢将信将疑,决定还是先问过太子再说,御医要么是没诊出来,要么是被太子妃吓唬不敢说实话。 御医退下去之后,李世民一个人心焦气燥的在书房里等着太子,直到天都快黑了,李泰才回来。ъitv 李泰知道老爹在等着自己,便脚步轻快的走了进去,来到老爹跟前,恭恭敬敬的躬身一揖:“拜见阿爷。” 李世民冷哼一声,说道:“罢了,你跑哪儿去了?” 李泰缓缓的站直身子,慢慢的说道:“我刚从尚食局回来,我发现了茶的一种新饮法,阿爷,你要不要尝尝?” “少跟我扯没用的。”李世民阴沉个脸,极其严肃的问道:“你找到治病的方子了吗?” 李泰知道这事不可能永久性的瞒住,既然老爹问出来了,那就是他已经知道了。 “阿爷不必担心,孟诜说他能治,方子也留下了,用不了几天就能见效了。” 李世民指着李泰的鼻子吼道:“你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事居然敢瞒而不报?” 李泰的头往下低了低,他的确是瞒而不报,这没什么可狡辩的,他小声的说道:“没找到解决方法之前,不敢报,怕阿爷知道了焦急。” “上报怕我着急,瞒报就不怕我气死?”李世民气恨恨的盯着他,话锋一转,又问道:“你为何不学合欢礼?你没学合欢礼又为何不上报?” “呃?”李泰猛的抬起头,这都哪儿跟哪儿?成亲都快两个月了,怎么突然追究起这没用的事来了? 李世民气的不停地点指着李泰,他就认为太子妃的病,就是因为李泰没学合欢礼造成的:“你不是说阿爷交待的事,无论你喜不喜欢都先接受的吗?你接受的方式就是欺瞒,对不对?” “没有,我何敢欺瞒阿爷?属实是这件事没有上报的必要,学不学有什么意义?” 李泰知道这个婚前课是有必要性的,但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上这个课,自己还不至于蠢到这种事还需要人教。 “没意义?”李世民一挥手,吴雪薇走到李泰面前无声一拜,李世民指着吴雪薇说道:“你告诉他有什么意义。” 第710章 不想接受的真相 太子宫殿格外的辉煌,房檐一角燕尾般高高的翘起,上托着一层积雪,下吊着一串冰柱,偶有一两滴被晒化的雪水“嗒”的落下来。 太子书房特别的空阔,这里既是太子批阅奏章的地方,也是太子待客的厅堂,一眼望去全是高桌高椅高方几,庄严气派又不失恢弘大度。 李世民站在太子的书案前面,一只手按着桌面,脸色很是难看。他的身前则站着哭笑不得的太子和心惊胆战的女官宫仪。 吴雪薇没能成功的陪太子试练合欢礼,这件事在她的心里一直觉得是一种遗憾,只是一种遗憾而已。 她再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还能成为一种罪过,这件事居然被拿出来追究,太子难道在这种事上犯了错误? 想什么都没用,事情摆在眼前了,进也不由她,退也不由她。 皇帝让她给太子讲上合欢礼这一课的意义,这倒是好讲,几乎任何一门学科,都是从学习这门学科的意义开讲的。 “殿下容禀”吴雪薇微躬着身子,微低着头,微微的有些颤抖:“学好合欢礼这一课,有助于增进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感情,也可以知道合欢礼有哪些禁忌,以规避不该有的伤害,预防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以及病症,还有” “出去!”李泰听不下去了,冲着吴雪薇就是一声怒吼。 吴雪薇被他吼得一哆嗦,战兢兢的一抬头,见李泰脸色铁青的指着门口。 她匆匆一福,慌忙退了出去,都没敢看皇帝一眼,生怕他们父子掐起来,拿她当牺牲品,能跑还是赶紧跑。ъitv “阿爷”李泰看她走出了门,才缓缓的转过身来,面对着李世民,悄悄的长出一口气,强压着一股无名之火,看着李世民的鼻尖。 “阿爷,我承认我不怎么聪明,可是你也别拿着我当傻子看待啊,我至于连动物都知道的那点事也不懂吗?” 李泰前世记忆占据了他大脑的主导地位,使得他认为这种事不需要教,人人都可以无师自通,毕竟他前世深受邻国小电影的熏陶。 今世的李泰也是个饱学之士,他读的书多,起码他知道“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的通透。 大唐固然是个开放、包容的时代,可这方面的教育还是极其隐讳,甚至可以说是讳莫如深的。 大唐没成亲的人中,性盲往少里说也能占到半数,所以这个婚前教育是极有必要的,像阎婉就是婚前教育的漏网之鱼。 阎婉成亲前半个月突然被召入宫,娘家人在这方面伸不上手,礼部只安排婚礼流程,没有安排这方面的事宜,李世民没拿当她回事,李泰更是没拿她当人。 “你有本事,你什么都懂。”李世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问你,你那么懂,太子妃的病是怎么回事?” 李世民不相信御医说的话,他就笃定李泰一定是给太子妃找药方的,他索性就直接诈供了。 “啊?”李泰被问懵了,太子妃早上还好好的呢,他眨眨眼睛,略有几分焦急的问道:“遗月病了?” “没病么?”李世民看李泰这个样子,他也有点不确定自己的推断了,于是直接问道:“她没病,你给什么人找药方?” 这回李泰明白了,原来老爹误会了,要不要告诉他实话? 长乐执意要瞒着,她不想让老爹跟着着急,李泰也是一样的想法,可是这事眼见着就瞒不住了,只要老爹想知道就没有不能知道的事。 李泰低下头,闷不吭声,他悄悄的思量着,长乐的病看来是凶多吉少,对老爹来说早知道能有个心理准备,但痛苦焦虑的时间就会长。 长痛好还是短痛好?李泰想起汝南公主死的时候,老爹一连半个多月夜不能寐,一大碗一大碗的喝安神药。 李佑死的时候,老爹扶棺痛哭,龙袍湿了一大片,自己是亲眼看着他老泪纵横的哀嚎。 李承乾假死的讯息传来,老爹直接歇朝五日,五天就在甘露殿没出过门,肉眼可见的消瘦。 如今又一个晴天霹雳悬在了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一下炸得天昏地暗。 李世民就静静的看着李泰,他知道李泰在思考,他愿意给他时间思考,让他想清楚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李泰缓缓的抬起头,艰难的露出一个微笑,他上前扶着李世民:“阿爷,你坐下听我说。” 李泰扶着李世民轻轻的坐下,他没有坐,就站在阿爷的面前,低头看着脚尖。 “阿爷,你别着急,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皇姐从怀孕四五个月起就一直带红,直到现在也没好。” “什么?”李世民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面色冷峻的说道:“你是说,你是给你皇姐找的药方?” 生病这回事,没有人愿意往自己至亲的身上联想,因为不愿意接受所以自动排除了。 李世民明知道李泰在找治疗妇科病的药方,李泰认识的妇女都是有限的,能让他上心的更是屈指可数。 除了李丽质和房遗月就只有一个城阳了,三选一,很难猜吗? 不难,但是在这三个人当中选一个生病的话,李世民最能接受的就是房遗月病了。 所以他首先怀疑病的是人房遗月,其次就没有其次了,因为另外的两个都是他的亲女儿,他接受不了,所以不做设想。 就好比有人明告诉你,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被石头砸了,你的第一反应是砸哪儿了?胳膊还是腿?因为你的底线就是胳膊和腿受了伤,那是伤害度最低的。 如果躯干和头被砸到了,那就突破了你的底线,所以不做设想,或者说不做第一设想。 就算进一步明确的告诉你是砸到了头,你也会设想是砸到了额头,还会安慰自己说“皮外伤没事儿,最多就是破了相。” 因为侧脑和后脑容易危及生命和致残,你不可能拿这个做第一设想,最承受不了的后果,永远在底线之外,也在设想之外。ъitv 当真相突如其来的摆在面前的时候,李世民的心跳骤然加快,气都吊在嗓子眼的盯着李泰,多希望他说一句是自己听错了,病的人不是长乐,一定不是! 李泰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急忙安慰老爹道:“阿爷莫急,孟诜给开了方子,他说一定治得好,并且我还让他给皇姐研究些食疗的方子,慢慢的进补,身体越好起来的。”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李世民气急败坏的嚷了起来,李泰焦急又无辜的望他,他四下里望望,真是无力又无助。 他知道李泰是好心,但他接受不了被欺瞒:“青雀,你们几个的身体是最大的事,以后这种事绝对不可以再瞒着我,知不知道?” “嗯,我知道了。” 第711章 这个忙我就不帮 两仪殿里两个烛台的照映之下,父子二人正低头批着奏章,年关将近,大多是些没用的流程表,都是上表恭贺新年的,写满了吉祥话,没一句跟正事有关系的。 这些没用的奏章,下面的人是不写不行,上面的人是不批不行,李泰一连批了十来份,累的手酸,他就站起来甩甩手。 “把晋王请过来。”李泰吩咐一个小黄门子去叫李治,他扒拉扒拉奏章,把这些无聊单调的全都挑出来,留给李治批。 李泰边挑奏章,边微微的笑着,自己这算不算是使用童工?bigétν 李世民也微微的笑了,轻轻的叹了口气,他环视一圈,摆了摆手把屋里的人都赶了出去。 “青雀,你有没有想过让雉奴接触奏章,时间久了会怎么样?” 李泰的手突然顿了一下,抬起眼望向老爹,就好像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样,一双明亮透底的眸子,清澈得像一汪水。 李泰眨了眨眼,又嗫了嗫唇,喃喃的说道:“会养成惰性,今天分十份给他,明天就会想分二十份给他。” 李世民摇了摇头,轻轻的笑了:“你不是一个懒惰的人,你很自律,不管你分多少给他,都不会对他产生过大的依赖。” 李泰眼中闪着天真而又单纯的目光,反问一句:“那会怎么样啊?” “会养成他的野心。”李世民轻轻的敲了敲手边的奏章,很严肃的说道:“这就是权力,谁碰谁都会动心。” “可是,皇兄在的时候,我也经常批奏章的。” “所以你的能力练出来了,就把他替换掉了。”李世民一点弯不拐的问道:“你敢说你批的那些奏章,没有膨胀你的野心吗?” 李泰苦笑一声,说道:“不过是梦里想想罢了,我真的没做过一点跟皇兄相争的事情。” “你做没做过,他都是一个失败者,败给你、败给命运、败给他自己,又有什么区别?不管你争了还没争,都是他错的太多,生生把自己逼到无路回头。” 李世民心明如镜,李泰口口声声说他没有谋嫡,李世民统计了一下,他给朝中八成的武将家属画过像。 他和李承乾所有的老师都打过交道,打交道的方法一模一样。 全都是恭恭敬敬的向人家请教问题,然后恭恭敬敬的致谢,恭恭敬敬的送出宫门,平均一人两到三次。 不显山、不露水,没有行贿、没有深交,没有任何的把柄可以抓到,他就是给那些人的心里留下一个印象。 让他们觉得原来皇子可以对我这么恭敬,相比之下李承乾的态度太差了,他们自然更加卖力的骂李承乾。 这些李世民不是才知道的,只不过当时他没有想太多,李泰本来就是块磨刀石,让太子太师拿他跟李承乾做对比,是他乐意看到的结果。 现在想一想,才想明白有多少孩子都是毁在了,家长嘴里那个别人家孩子身上了。 你以为你提别人家孩子,可以激励自己家孩子,事实却是你越提,他就越叛逆。 往事终归是往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李世民不是想不清楚,而是不愿意想的太清楚,他现在只是不想看到往事再重来。 李泰不知道老爹突然提这话茬是什么意思,他就没出声,李世民淡淡的一笑,说道:“雉奴现在还小,说长大也快。” “雉奴不会有别的想法的,除非我对他不够好,你觉得我会亏待他吗?” “那你觉得我亏待你皇兄了,还是亏待李佑了?青雀,你记住,你对一个人不好,他不敢有坏心思,只有你对一个人太好,他才敢起反念。” 李泰手按着一大摞的奏章,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道:“在他们心里,他们都觉得权力比亲情重要,我会让雉奴知道亲情重于一切。” “不,你不能过度相信亲情。雉奴可以听政,以后也可以议政,让他练好本事,将来到封地上可以多放些权力给他,但不能让他碰奏章。” 李世民最为欣慰和感动的就是李泰对亲情的看重,可是现在李泰对亲情看得太重了,反而让他不放心。 李世民看一眼下面的桌子上还有十几个大盒子,里面有六七百份枯燥无味的奏章,全让一个人写的确是够累的。 “你批不过来可以让中书舍人去批,反正回复都是大同小异的。” “不!这些又不着急,我就当练字了。”李泰打开一份奏章,提笔就要开始批,低头一看,他惊呼一声,一把抓起奏章,激动的绕过桌子,跑到李世民的身边。biqμgètν “阿爷,阿爷”李泰赶紧把奏章送到李世民手里:“快看,这是皇兄的字!” 李世民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层喜气,抑制不住的嘴角使劲的向上翘,不争气的手一个劲的颤,颤得都看不清字了。 这千真万确是来自薛延陀的奏章,确切的说是来自曳莽突利失小可汗的,只不过曳莽突利失不会写汉字,这是唐直写的。 内容是千篇一律的新年贺词,结局有一首小诗:“唐赐鼓纛封可汗,直如拨云忽见天。拜谢皇恩频叩首,父老南望大漠边。” “哈哈,哈哈”李世民看着这么一篇枯燥无味的奏章,居然笑出了哭腔。不为别的,就为“唐直拜父”那四个字。 他尚有拜父之心,说明父子亲情没丢。 “吱呀”一声房门被拽开,李治一蹿一跳的就走了进来,他笑嘻嘻的边走边问:“阿爷,二哥,你们叫我是有什么好事吗?” 李泰看他一眼,笑道:“当然有好事,皇,呃,大哥来信了。” “切,我还以为什么好事呢。”李治对李承乾没多深厚的感情,听说他死了,李治难过的大哭,听说他还活着,李治也没多兴奋,就觉得活着比死了好。 李泰看他这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就训斥他道:“怎么不是好事?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万金家书?” “他快活的时候,没想起来有我这么个弟弟吧?我凭什么惦记他?”李治说的理直气壮,李泰就给他一个大白眼,还骂了他一句:“白眼狼。” 李治满不在乎的凑到李泰身边,笑呵呵的问:“还有别的好事吗?” “有!”李泰一指桌子上那十几盒的奏章:“去把那些奏章都批了。” “开什么玩笑?”李治一看那么老多,当时就炸了:“一份两份,哪怕十份八份我也就替你了,好几百份你让我批?我不会。” 李泰拿起一份奏章,“啪”的一下摔到那个桌子上:“照着抄就行。” 李治跑过去,打开奏章看了一遍,又从盒子里抽出几份来看,原来都是一模一样的谢恩表,他苦着一张脸回头望望李泰。 李治一下想起了李承乾,李承乾当太子的时候,他眼见着太子天天被骂的跟狗似的,活的那叫一个憋屈。 如今二哥当上了太子,他又眼见着太子天天被累的跟狗似的,活的那叫一个可怜。bigétν 原来当太子的日子就跟下地狱似的,他的小眼神又从李泰的身上,飘移到了李世民的身上,老爹也是如此,天不亮就得起床,早朝是必须的。 李治也天天上朝,老爹在上面看着挺威风的,其实天天都得有几件让人头疼的事,再不然就是让人闹心的事,小朝议也是文官叫武官喊,一天天从早吵到晚。 “我二哥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阿爷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李治小手一推,小脑袋瓜一晃,说啥这个忙也不想帮。 一份哪怕是三十个字的回批,那也得将近两万字,这是活活累抽的节奏。李治狡黠的一笑:“那个,没有别的好事,我就先回去了。” 李泰坚定的吐出一个字:“有!” 第712章 长安一片祝福声 李治小嘴撇撇着,刚听说二哥喊他过来,他蹦蹦跳跳的就来了,真以为有什么好事呢,没想到就是李承乾来了一封信而已。 更没想到二哥要把堆得像山一样的奏章推给自己批,一个奏章相当于写一篇大字,这家伙,一下子给弄了六七百份,这谁受得了? 李治是说啥也不干,给钱也不干。想逃跑,二哥还不让走,只好斜着眼睛盯着他,看他还有什么好事可说。 “明天我打算在东西两市摆一天的流水席,你想出去玩不?”李泰眉毛微挑,一副你必须任我拿捏的表情,搞得李治左右为难。 李治愁的直挠脑袋,他当然想出去玩,不过看看这么多的奏章,诚心的不想批,他小眼睛一骨碌,说道:“行!明天我去帮你看着席面,就这么说定了。” 李治话没说完就开跑,生怕二哥提个补充条件,两条腿生生的倒腾出了风火轮的残影。 看他跟逃似的跑了,李泰微微一笑,转过头来见老爹还满脸笑容的捧着奏章看呢。 平常看奏章,那都是一句一句看的,今天看奏章,李世民是一个笔画一个笔画看的,并且是反复的看。 似乎是感觉到了李泰在看他,他把奏章放下一点,望向李泰,笑呵呵的说道:“你明天要摆流水席?” “嗯。”李泰点了一下头,李世民笑道:“摆三天,钱我出。” “真的?”李泰高兴的作了一揖:“谢阿爷。” 李世民弹了弹奏章,满脸都是笑意,摆三天流水席算什么?只要儿子过的好,天天摆流水席都行。 李世民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他忽然又想到了心尖上的另一块肉,他的嫡长女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的病,李世民认真的查过了,所有给李丽质诊过脉的御医都被他叫过来问了一番,结果基本是一致的。 所有人都对公主的病束手无策,只有孟诜敢说能把公主的血崩之症治愈,至于气疾就只能延缓数月,降低发病的频率而已。 李丽质的这个气疾,李世民心里早就有数。 她小的时候就被诊断过是胎里带来的气疾,注定的命不长,所以才给她赐了“长乐”这个封号,希望她的每一天都过的快乐一点。 长乐公主发病的时候并不多,几年才发作一次,也并不严重,很多时候都不需要吃药,咳嗽几天自己就好了。 时间一久,李世民就忘了长乐有先天的气疾,就以为她是很健康的,坚定的相信她一定能长命百岁。 当这个问题突然之间再一次清晰的摆在面前的时候,李世民心里有根弦被狠狠地触动了,疼得他不敢呼吸。 李世民低头看着奏章,弱弱的说了句:“青雀,你皇姐的病,真的一点办法没有了吗?”bigétν 李泰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无奈、无力和无助,人间帝王终究不是海上神仙,能奈寿数何? “招医榜我已发向所有的州府,无论官医、民医还是胡医,只要有人能治得了这个病,一定会揭榜而来的。” 李泰写下了招医榜,让工匠们大量的印刷,然后利用官方驿站发往全国各地,大撒网的招募郎中,求医也就能做到这样了。 李泰也知道即使是这样,能招到会治这种先天性气疾的郎中的概率也是极低的,他又轻声的说道。 “我也想过建庙给皇姐祈福,可皇姐坚决不同意,她说因她而劳民伤财绝非祈福之举,反倒是伤福之事。” 李世民闻言闭上眼睛,轻轻的一叹,长乐的性情跟她的娘很像,长孙皇后病重的时候,李世民也想要为她建庙祈福,她也是不许。 李承乾要大赦天下为母祈福,长孙皇后也是不同意,她说如果积德能使疾病痊愈,那自己从前也没有造过孽,不能因她一妇人而乱了朝政。 “阿爷,这病既然是生来就有,想必这就是天意,我想能与天意相抗衡的应该就是民意了。” 李世民睁开眼睛,目光平和的看着李泰,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李泰缓缓的说道:“明日摆流水席于两市,赠食与百姓,银钱分文不取,但索一句吉言,可使得么?” “使得。”李世民知道这法子跟治病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大过年的讨个吉利总没有错。 第二天是腊月初八,传说一年当中最冷的一天,长安城的百姓从醒来就开始忙碌,先是煮粥、喝粥,然后是亲戚邻里之间相互赠粥。 吃饱喝足之后,很多人穿上厚厚的衣服便走出家门,直奔东西两市而来。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倒不是说腊八之后就开始享受新年的快乐了,而是说从腊八开始就要为过年做准备了。 开市鼓一响,排着长队等着采买年货的人们纷纷的涌进来,宽阔的街道一刹时便人流如织了,有的人直奔自己要去的店铺,有的人则选择先闲逛一圈再说。 身为长安人,东西两市还是比较熟悉的,可是今天一进来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街道两边全是烧烤摊,而且摊位后面站着的人全是卫兵。 烧烤摊并不是常见的事物,大家都觉得很新奇。 所有的烧烤摊都是一样的规格,一面是用几块砖隔出的夹层,夹层里面摆放着燃烧着的炭,竹签串着一只乌贼,卫后来回转动签子,在炭火上烤着乌贼。 另一面是用砖搭个了灶台,灶台上面一个平平的铁板,灶台下烧火,铁板上摆着一只乌贼被烤得滋滋直响,不一会儿乌贼变得卷曲起来,微焦的表面透着诱人的香气。 卫兵用一个大抹子使劲的把乌贼压平,烤熟了又用刷子往上刷着酱料,顿时一股异香就飘散得满街都是,引得不少人馋虫往外冒。 “我问一下,这个,这个怎么卖的啊?”一个中年男子指着铁板上的烤乌贼问了一声,他手上拉着一个七八的小孩子,看样子是想给孩子买一个尝鲜。 摊位边上一个卫兵“咣咣”的敲了两下铜锣:“都过来看!都过来听!太子殿下赐食与民,这个谁都可以吃,不要钱!” “啊?不要钱?那给我来一个,来十个!” “我要,我也要!” “……” “咣咣……”那个卫兵继续大声的喊道:“别急!别抢!听我说!吃乌鱼不要钱,但是必须要念这边的吉祥话才给,每人只能领一次,男女老少不限!” “俺不识字,咋办?” “不识字的跟我念,长乐长安、多福多寿!”bigétν 东西两市的街边全是一样情景,虽说每人只能领一次,但是你在这边领完了,还可以去下一摊位领嘛,基本上就是管你饱吃。 太子殿下大方着呢,反正这钱皇帝出。 李治仰着小脸望着李泰,眉头皱皱着说道:“二哥,我发现个事,有点不对劲。” 第713章 总有唱反调的人 李泰今天没有带太多的人,就只领一个李治出来逛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很多,李泰就拉着他的手不敢松开。 李治长了一双充满好奇心的眼睛,什么玩意儿他都得上心的瞅瞅,他连看了几个街边免费赐食的摊位,发现都是一样的。 “二哥,你摆一回流水席,就光请百姓们吃乌贼?不能整点别的吃食吗?”李治满是疑问的小眼神定定的盯着李泰:“还是乌贼偷你啥了,你咋这么恨它?” 李泰被李治逗的直笑,抬手弹了他的额头一下:“别胡说八道,名字叫乌贼不等是做贼了。” 李泰笑呵呵的拉着他走,边走边向他解释道:“请百姓们吃乌贼,原因很简单,就是乌贼太多了,实在是没地方放了。” 李泰需要大量大量超大量的乌贼,他很早就把命令发下去了,让人疯狂的打捞乌贼往京城送,现在魏王府有好几个库房都堆满了乌贼。 李泰想着利用这次流水席宣传一下大唐的铁锅,今天用平锅给大家烤乌贼,明天就用炒锅给大家做炒乌贼。biqμgètν 让百姓和那些番邦的人了解一下铁锅、豆油、佐料等等,好开拓他丝绸之路上的生意。 “哦”李治拉个长声,继续东张西望,忽然他抬手一指:“二哥,你看,那不是三皇兄么?” 李泰顺着他的手一看,果然是李恪正站在街边跟百姓们一起排队呢,他穿的还挺朴素的,不仔细看都认不出来。 李泰拉着李治朝他走了过去,李恪抬头望着摊位边上的那副对联,“天生丽质女,人间长命人。” 看完这边的又望邻摊的对联,“长乐长安长康健,多福多寿多吉祥。” 一副里面有李丽质的名字,一副里面有长乐公主的封号,这满大街都是一样的吉祥话,明显是故意的在讨口彩,难道公主病了? 李恪对街边的食物没兴趣,眼见着要排到他了,他转身走了。刚脱离队伍,却见太子和晋王迎面而立,他笑着一抱拳,李泰抢先说道:“三哥,好久不见啊。” 嗯,的确好久,都快半天了,上次见面还是早朝的时候。 李恪知道他这么说就是不想暴露身份的意思,恰好自己也是这个意思,他便笑着说道:“四弟,九弟,你们怎么得空出来了?” “腊八节嘛,阿爷准了一天的假,我们出来走走。”兄弟三人说说笑笑的一起闲逛起来,没走几步迎面又遇上了陆清和李云霞夫妇二人。 见面先是热情的打个招呼,然后李泰说道:“这么巧,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bigétν 陆清看看这街上多少是有点拥挤,想找个清净的地方,那当然是哪里贵哪里人少了,于是他说道:“我们去天和酒楼吧。” “你请客的话,我没意见。”李恪笑着耸了耸肩膀,说道:“我反正是没钱。” “好吧,就我一个人不姓李,你们不欺负我,可欺负谁呢?”陆清可怜兮兮的样子把大家逗得都笑了起来。 他们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天和酒楼,这个酒楼有三层,高一层就贵一层,他们当然是直接奔第三层。 他们刚刚坐好,李治就笑嘻嘻的对李恪说:“你还挺好的,有时间闲逛,我二哥可惨了,六七百份特无聊的谢恩表等着他批呢,想想都好可怕。” 李恪真的是哭笑不得,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闲逛?你是不知道我一天有多忙,我是出来维持秩序的。年底了,所有的案子都要结,卷宗摞起来比你都高。” “啊?”李治一听这话,小嘴咧得跟个瓢似的,原来三皇兄也挺累的。看来还是不长大好,相比之下做点功课也不算什么。 “呵呵”陆清一看李治这小表情,他就笑了:“耍笔杆子的活儿,没意思,别说让我看那么多的字,写那么多的字,就是让我坐那么长时间,我都受不了。” “嗯嗯嗯”李治使劲的点头,这个他深表同意,他最不爱干的事就是写大字,但是没办法,为了争口气,必须得练。 全家人都是书法家,自己也不能太差,总不能连兕子都不如吧?李治只想把字练好,可不想成天的干写字的活。 “你出去玩了那么久,有什么好玩的事吗?你给我讲讲。”李治又盯上了陆清,陆清一路跑出了玉门关,他走了那么远,肯定有许多的见闻可讲。 陆清微微一笑,说道:“那可多了,我给你讲有一回在沙漠上……” 陆清的嘴像是打开阀门了似的,不停的说着,先给李治讲讲大漠风沙,后给李治讲讲横刀立马,从草原驰骋讲到雪域争雄。 故事里有几回智取也有数次力敌,有白刃见红的痛快也有围而不攻的对峙,有阴谋诡计的狡诈也有光明磊落的厮杀。 陆清讲的激动,李治听的也激动,李云霞不停的给他俩续茶,李泰和李恪则自顾自的聊了起来。 李恪问道:“四弟,我看这街边的吉祥话,好像是在为长乐皇妹祈福,不知可是的吗?” “是。”李泰点了点头,面露难色的叹了口气:“御医都问遍了,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三皇兄,你可通岐黄之术么?” 古代的郎中可不一定是专职的郎中,比如和尚、道士、尼姑等等出家人,往往都懂点医术。 算命先生十之有九会看病,街边打把式卖艺的都卖跌打丸。识字的书生也有很多读过医学典籍的,甚至不识字的也有家传的郎中。 最神奇的是久病成医,一个人病的时间长了,自己说不定就能琢磨出治病的方子来。 李恪摇了摇头:“我是一点不会,不过我觉得你这法子挺好的。” 李泰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就是给自己一点安慰罢了,对治病能有什么好处啊?”bigétν 李泰很清楚,这个讨口彩就是因为实在没有努力的方向了,不知道还能为皇姐做点什么,最后就只能是用这个法子,表达一下对她的祝福而已,对病情没有半点的帮助。 “不,这个真的能治病。”李恪非常认真的看着李泰,说道:“我也说不清是怎么治的病,反正我见过。” 李泰很意外的看着李恪,李恪从容的说道:“有的百姓在树上或者自家的院墙外贴张纸,上面写着一些病症和吉祥话,过路的人读上几遍,病就真的好了。” “有这么神奇?”李泰没法相信这么荒诞的说法,这有什么科学性? “嗯,这好像是跟祝融术有关,我也不太懂。据说要是有人故意反着念,病就不会好了,祝福就变成了诅咒。” 李泰眉头一皱:“街上这么多人,不会有人故意使坏吧?” 李恪笑道:“你看都是府兵在看着,一口一个太子殿下,谁敢反着念?再说说句好话就有好吃的,不想吃大不了不说,大过年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说的也是。”李泰缓缓的点了点头,他话音刚落,街边一道尖锐的声音就传入了耳朵:“狗屁的长乐长安!” 第714章 总有些人不爱钱 有的时候有些话可能内容你都没听清,光是从声调上就能听得出来有多么的嚣张跋扈。 此时街上的那位就是,一嗓子吼得半条街的人都把注意力扭转到了她的身上,她身量纤纤,看起来有几分的瘦弱,却瞬间承受了无数道复杂的目光。 绝大多数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朝她送去了探询的目光。 离的近的人听清了她的话语,却也不明白她这火是从何而来的。她身边带着一个家奴,主仆两个人随便找了个摊位,想要尝尝这没见过的美味。 她显然是不想排队,她身边的那个家奴模样的人便上前,把排在她前面的人都给“劝”到后面去了,这些人倒也好劝,一人个铜板就都让了。 长长的街道,两边全是一模一样的摊位,虽然烤的慢,等着的人很多,但是哪个摊位前排的队伍都不算太长。 她一下子就到了最前面,卫兵说只要念一遍牌子上的吉祥话就可以了,卫兵还担心她不识字,替她念了一遍,让她跟着说一遍就行。 她一看到这块牌子,当时就炸庙了,“嗷”的一嗓子嚷了起来:“狗屁的长乐长安!吃口东西还得听你摆布?” 她一只手掐腰,一只手指了指烤乌贼,骄横的喊道:“要多少钱我给你,少跟我整这套。” 两个烤乌贼的卫兵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没见过这种人。bigétν 烤乌贼在皇室都算是稀罕物,太子殿下免费赐给百姓们尝鲜,一个铜板都不要,就让你说句吉祥话,怎么就不能说? 两个卫兵假装还没烤熟,就低头烤着乌贼,没有搭茬,另一个站在牌子边上的卫兵,好声好气的开了口。 “这位小娘子,你没听明白,太子殿下有令,我们不收钱,只要把这句话,念一遍就好了。” “我没听明白还是你没听明白?我的嘴又不是给你长的,你让我说什么就说什么,凭什么?” 她小胸脯一挺,十分傲慢的指着那个卫兵嚷了起来:“你这玩意儿卖多少钱,你出个价。” 那个卫兵也被吼出了火气,他就大声的冲着街边的百姓说道:“我不是卖吃食的,这是太子赐食与民,想吃的跟我念一遍这上面的话,不想吃的就赶紧走。” “不卖?”她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颗小拇指肚大的金豆子夹在手指间,她高高的举着小金豆子:“看见了吗?纯金实心的,你卖不卖?” 说着话,她还转过身来扫视了身周的百姓一圈,然后把金豆子往平底锅上一丢,阴阳怪气的问道:“卖还是不卖呀?” 正烤乌贼的卫兵头也没抬,就淡淡的说了一句:“请姑娘拿走,弄脏了我的锅就没法烤了。” 这时边上转着签子烤乌贼的卫兵说道:“烤好了,谁想要?” “我要。”那姑娘身边家奴模样的人,赶紧恭恭敬敬的说了句:“长乐长安、多福多寿。” 大家都知道他就是那个刁蛮女子的仆人,不过人家一直什么话都没说,一直规规矩矩的在一边等着,也没有理由不给人家,卫兵便递过一支给他,他伸手接了过来,还道了声谢。 他拿着刚烤好的乌贼,轻轻的扯了那姑娘一下,小声的说:“吃的拿到手了,咱走吧。” “云飞!你有没有点骨气?你看不出来她这就是故意想压我一头吗?”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嫁给了长孙二公子的如意公主阎婉,她看满街都写着祝福长乐的对联,人人嘴里都说着祝福长乐的吉祥话,她就气满胸膛。 “他们知道什么?有话咱回家说呗,跟这些人计较没有用的。” 云飞可不想在街上惹事,看太子殿下摆这么大的阵势,还是消停点好,没事跟大头兵较劲也没什么用,有事就惨了。 计较?阎婉把云飞的整句话都忽略了,从中间掏了两个字听见了。 本来就只想花钱买份烤乌贼,不想说那句吉祥话,现在改主意了,我还就跟他们计较了,非计较不可。 她李丽质是长乐公主不假,我阎婉也是如意公主,嫁给长孙冲的是长孙家媳妇,嫁给长孙涣的就不是长孙家媳妇了吗?ъitv 有她的,凭什么没我的?这是我离开长孙府太久了,就都把我忘了,是吧?阎婉越想越气,凡事都得她玩命的争,她有一样不争就一准没有她的份儿。 阎婉赌气的从袖子里又掏出来六颗金豆子,“哗”的一下,全都放到了铁板平底锅上。 她冷冷的一挑嘴角,抬手指着摊位旁的牌子,大声的说道:“把那上面的字给我改了!改成如意吉祥、如意康健、如意平安、如意称心!” 烤着乌贼的卫兵再次出声提醒:“请姑娘把金子拿走,莫脏了我的锅。” 阎婉一看这些金子没有打动他们,看来是给钱不行,那就拿身份压他们吧,阎婉清了清嗓子,骄傲的说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那个烤乌贼的卫兵也来了火气,猛的一下,抹子横推,把那七颗金豆子全给推飞了。 这一下可热闹了,跟前的百姓眼珠子都跟着金珠子转了,疯了似的抢夺,好在金豆子不多,迅速的就都被捡了起来,倒也没有发生踩踏事件。 只是人们的呼喊声大起,引得更多的人开始关注这边。 百姓们开始的时候拼了命的要抢这金豆子,拿到手的也忍不住狂笑,可是拿到的人毕竟是少数,多数没捡到的开始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金子是好东西,也得讲点良心吧,欺负一个小姑娘家的。” “要是我捡了,就还给人家,这跟当面做贼有什么区别?” “……” 阎婉倒是不在乎这几个金豆子,她正要冲烤乌贼的卫兵发飙,突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这是你的金子,还你。” 一个水灵灵的小男孩儿手心里托着金豆子,眨巴着眼睛看着阎婉,阎婉看着金童似的小男孩儿,不由得心里一软。 她丢了七颗金豆子,也不差这一颗。 她笑了一下,刚要说这个就送给你了,忽然身边又多了五个朝她伸手的人,每个人的手心里都托着一颗金豆子,都质朴的说着:“给你。” 阎婉以为生活在底层的百姓见到金子就会忘了一切,以为有钱连鬼都可以驱使,没想到这些她眼里蝼蚁一般的人,居然能做到拾金而不昧。 阎婉正在感动中准备拿回自己的金子,再向大家道个谢,这时一道清冷冷的声音很不和谐的响了起来。 “不用还她,金子是她自己扔的,许她扔就许别人捡,这个合情合理合法。” 第715章 有的人就是嘴急 阎婉闻声回头,一见来人不由得心头火起,说话不中听也就算了,偏偏说话的人还是自己最看不顺眼的那个。 那人说着话,手里还掂着一颗金灿灿的金豆子,眼底毫不掩饰的挑衅像火焰一样灼人。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李靖的女儿李云霞,阎婉一看到她就想起了许多的往事,在锦绣坊她被李云霞打过,在阎府李云霞曾当面骂过她。 阎婉挺大方的一挥手,对那几个百姓说道:“这金子你们就拿吧,算是本宫赏你们的。” 前半句话百姓们听明白了,就是金子不用还了的意思,后半句话百姓们没听明白,不知道面前这位骄横的小娘子,究竟是个公主还是位娘娘。 “那就谢谢了啊。”称呼确定不下来,不好随便乱叫,但是这一点不妨碍大家把金子揣起来的速度。 阎婉极其优雅的抬起葱尖般的手指,轻轻的整理了一下狐狸毛的斗篷,嘴角微抿还轻轻的抖了一下肩膀,又挺挺胸脯站得笔直。 端足了架子,然后拿腔拿调的说道:“别人也就罢了,你不能说不认识本宫吧?见了公主还不下拜?” “你是哪位娘娘生的公主?是皇几女?”李云霞故意上上下下的扫视了她两眼,继续掂着金子冷笑道:“野鸡就算粘上凤凰毛也还是野鸡。” 阎婉气势汹汹的一指李云霞,吼道:“你说谁?” 阎婉血一上头,完全忘了自己打不过人家,作势就要上去跟李云霞撕扯,没想到她刚一张嘴,李云霞手腕一翻“嗖”的一下,把金豆子扔进了阎婉的嘴里。 “呃。”阎婉下意识的一闭嘴,一个吞咽的动作才做了一半,忽然意识到这不能吞,赶紧的往出吐,金豆子却卡在嗓子眼吐不出来了。 云飞当时慌了神,一下扔了烤乌贼,一只手扶着阎婉的肩膀,一只手胡乱的拍着她的后背。 阎婉弯着腰,玩命的连呕带咳嗽,却怎么也折腾不出来这颗金豆子,咽又不敢咽,吐又吐不出,不一会儿憋得脸通红,口水滴了一地。 附近的百姓一刹时全都向后退了些许,眼见着要出人命,谁也不敢向前。 卫兵则镇定自若的继续烤着乌贼,继续招呼着百姓:“都过来看过来听啊,太子殿下赐食于民,不要钱随便吃啦。” 卫兵为什么不慌也不管?因为他们全都认识李云霞,这些卫兵都是魏王府里的府兵,那些府兵是归陆清管理的,李云霞没成亲的时候就跟陆清形影不离。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个小娘子是不是真的公主,他们都没必要上前去多事,李云霞的闲事不是他们敢管的。 除了阎婉看起来很惨以外,其余的百姓很快就适应了这个局面,毕竟街道两边都是卫兵,兵都不慌,他们慌什么? 他们既没打人,也不是挨打的,看热闹自古以来就没有怕事大的。 别人都不慌,云飞慌,很慌,非常慌,要命的慌,这要是公主当街毙命了,他的命还能保得住吗?别说命了,连个全尸也不敢奢望了。 云飞拍了半天也没有一点效果,他急忙向李云霞求救。 他急的忘了怎么行礼,就双手合十不停的拜佛式的对李云霞说:“李将军,我求求你了,好歹她也是公主啊,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救救她吧。” 李云霞双臂环胸,不屑的冷哼一声:“太子殿下不想听她说话,那你说我是应该把太子打聋还是把她打哑?”biqμgètν 李云霞毫不顾忌阎婉是什么身份,因为她是奉命来解决问题的,背后站着太子还怕谁? “这”云飞回头看一眼,手掐着喉咙使劲咳嗽的阎婉,无奈又焦急的说道:“可是真的会出人命的啊。” “是吗?跟我有什么关系?金子是她自己的,嘴巴也是她自己的。”李云霞耸了耸肩膀,淡淡然的说道:“我只是把金子还给她,我没让她用嘴接啊。” 好有道理,云飞竟无言以对,他正急得眼珠子冒汗,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眼前一亮,两个气定神闲的人缓慢的朝这边走来。 云飞跟个蹿天猴似的蹿了出去,冲破人群跑到那两个人面前,他急急回身一指:“皇上,如意公主她,她卡住了。” 这边发生的事情,皇上全都看得清楚也听得清楚,因为皇上就在天和酒楼旁边的茶楼坐着了。 李世民今天也没带很多人,他就带了李淳风一个,君臣二人来街市上走走,看看李泰搞的这与民赐食有什么效果。 一路上看到秩序井然,百姓们有免费的美食吃,当然心情好,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嘴里说着祝福长乐公主的吉祥话,陌生人之间都热情又礼貌的打起了招呼。 在街上走怪冷的,他们就到茶楼坐坐,李世民是多希望这个讨口彩能作用,虽然他也知道这太异想天开了。 “长乐这一病,我什么心思都没了,青雀也是心尽计穷才想了这么个办法,满街的讨口彩,他说民意能和天意相抗衡。” 李世民说着苦涩的一笑:“你说他多天真?病这东西还能被人的嘴给说没了吗?” “还真能,上古传下来的祝由术中有记载,意念可移病除灾,这并非是虚妄之说。” 李淳风的话音刚落,阎婉那句尖锐的“狗屁长乐长安”就传进了皇帝的耳中,李淳风微闭眼,轻轻的叹了口气又轻轻的摇了摇头。 “呯!”李世民一捶桌子,“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不管这讨口彩的事灵不灵验,他都听不得别人说长乐一个字的不好。 茶楼也是三层的,李世民动再大的肝火,也不能从窗户跳出去,不过他可以把窗户打开,就站在楼上静静的看着。 与此同时隔壁的李泰也听到了阎婉那声尖锐的喊叫,他眉头一皱,脸色一下就变得阴沉了起来:“这张嘴是真讨厌。” “我撕了她去。”李云霞起身就往外走,陆清赶紧一把抓住了她:“娘子莫急,我去处理吧。” 李云霞一巴掌打掉了陆清的手,却望着李恪问了句:“扰乱秩序,不会给你添麻烦吧?”bigétν “呃,打人肯定是不对的,杀人肯定是有罪的。”李恪慢悠悠的说道:“不过没人告的话,那就都没事。” 李云霞才不怕有人告,告御状还能把她怎么样? 论理阎婉辱骂长乐公主在先,论势阎婉所有的名头都只是个虚名,而李云霞则不同,她爹是李靖,她丈夫是陆清,她是替太子出头的。 纵然皇帝亲临,李云霞也没有半点慌张,就泰然自若的站在原地一动没动。李世民面带微笑的看着云飞说道:“公主卡住了?什么好吃的,吃这么急?” 第716章 乐于助人李云霞 李世民迈着悠闲的步伐,不急不忙的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阎婉面前大约五六步远方才停住了脚。 别是皇帝,就是玉帝阎婉现在也顾不上了,她一只手伸进嘴里使劲的抠,想把自己抠吐了,可怎么也没用,金豆子就那么不上不下的卡着,她呼吸都开始困难了。 李世民看向李云霞,李云霞很自然的轻轻一福,说道:“参见陛下。” 李世民微笑着说道:“云姑娘,如意卡着了,你有办法吗?” “我试试看。”李云霞说着大步流星的走到阎婉的身边,左手一扒拉阎婉的肩膀,右手从下往上狠狠的一拳打了过去。 阎婉一张嘴“哇!”的一下,吐了个稀哩哗啦,这招是真管用,一拳打到胃上,别说金豆子连早餐都给倒了出来。 李云霞转身就走了,云飞帮阎婉拍了拍背,又跑到街边的店铺讨了半瓢水,让阎婉漱了漱口。 阎婉折腾了半天,抬起头来看时,发现李世民、李淳风、李云霞都向后退了很多,正远远的望着她。 阎婉抬手擦了擦嘴角,嗓子还是很难受,虽然金豆子吐出来了,但是那种异物感不会很快消失。 云飞借着假装帮阎婉拍背,小声的说道:“公主,过去跟皇上见个礼,可千万别乱说话。” 云飞知道阎婉这个公主是什么份量的,皇家没有一个人拿她当公主看,就她自己真觉得自己是个公主。 从皇上那稳稳当当丝毫都不着急的态度上,云飞也看得出皇上有多不在意阎婉的死活,生怕阎婉看不清形势,再缺心眼似的冲上去发飙。 阎婉此时有种浓浓的劫后余生之感,后怕让她身上冒出了冷汗,愤恨让她头上冒出了火焰。 阎婉看了云飞一眼,心还扑腾扑腾跳得很快,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慢慢的走到李世民面前,轻轻一福:“拜见父皇。” “免了。”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阎婉说道:“云姑娘刚刚帮了你的忙,快过去道声谢。” 阎婉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如惊似怕的眼神里是满满的不可思议,让自己向李云霞道个谢? 谢她什么?谢谢她差点把自己给卡死? “父皇”阎婉伸出食指指着李云霞,语调急促的说道:“她要杀我,你还让我谢谢她?”“你这孩子怎么胡说八道的?我亲眼见她救了你,你怎么反诬人家要杀你?”李世民依旧面带微笑,和善的说道:“也罢,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管。” 说着脸色忽的一沉,很严肃的说道:“今天太子下令要为长乐祈福,偏你唱反调,这是为何?” 阎婉顿时目瞪口呆,一刹时只觉得周身冰冷。李云霞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皇帝一句不管就揭过去了? 别说什么公主不公主的,随便一个百姓也有权力讨个说法吧?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而且是皇帝帮着外人欺负一个公主,这叫什么事? 这还不算,皇帝还要追究她没老老实实的念吉祥话的事。 她当街被打,差点被杀,都可以一句话揭过,而长乐连一句敬词没说好都不行? 也就是说她被打死都不如长乐被人骂一句事大,同样是公主,待遇上差别可以这么大吗? “我,我何曾唱反调?”阎婉虽然不大聪明,可也没傻透,还知道这事不能承认。 李世民抬手指着摊位边上的牌子问道:“那牌子上写的什么?”ъitv 阎婉都不用回头看,她脑子再不好使,也能记得住八个字,她直接说道:“长乐长安,多福多寿。” “你开始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吗?” “当然是。” 李世民转头看着李淳风,问道:“她是怎么说的,你听清了吗?” 李淳风微低头,恭敬的说道:“听清了。” “重复一遍。” 李淳风可不是个缺心眼,他才不会真的傻乎乎的重复一遍,他就抱拳一揖,说道:“臣不敢,臣万死不敢对嫡公主出言不敬。” 李淳风这一个嫡字说出口,就像一万把钢刀同时扎到了阎婉的心上。 这句话阎婉听明白了,李淳风的意思就是说只有嫡公主值得他恭敬,哪怕是庶公主他都不放在眼里,而自己只是个挂着虚名的公主。 除此之外李淳风还有一个意思,就是他坐实了自己对长乐出言不敬,阎婉怒从心头起,忍不住当街就冲着李淳风吼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我哪有出言不敬?我不就是说了句狗” 云飞不顾一切的撞了阎婉一下,打断了她的话。 人家李淳风不肯当皇帝的面重复,还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你要是当着皇帝的面再说一遍,后果都不用设想,最轻也是当街打死。 云飞也不指望阎婉能不乱说话了,他直接抢着说道:“陛下,如意公主没有对长乐公主不敬的意思,她根本不知道那牌子上的话跟长乐公主有关系,公主说者无心,真的不是有意的。”ъitv 这时候否认事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人家问到你头上了,就是人家听到了,要否认也只能是从动机上否认了。 李世民就沉着脸,静静的看着,并没有说话,倒是李淳风似搭茬又似自言自语的说了句话。 “如意公主剪圣旨也不是有意的,她一个无心之举,前太子可是遭了不少的罪。” 李淳风说着轻轻的缓缓的长出一口气,又叹道:“好在后来公主把龙足给续上了,但愿这次也能有个好的弥补。” “如何弥补?” 李世民的眼睛忽然发光的盯上了李淳风,本来对讨口彩这个事没抱一点希望。 但是突然听说有可能会灵,心里的火一下子就燃了起来,结果火苗刚蹿出来,就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冷水。 “一句诅咒无论有心还是无心,造成的恶业,要用千百倍真心诚意的祈福产生的善业去化解。” 李淳风一脸的忧愁,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取个天罡地煞之数,就把这街上所有的祝福语都抄写个一百零八遍吧,错一字前面的就不能算了,最好写的同时也口诵个一百零八遍,错一字便也从头开算,说梦话错的也一样。” “好,就依卿所言,从现在开始,如意你要为你皇姐祈福,” “什么?”阎婉不等皇上把话说完就嚷了起来:“这也太不公平了,我哪有诅咒皇姐?我根本就没说过对皇姐不利的话!” “就算你没说过,让你为你皇姐祈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阎婉还要据理力争,云飞使劲扯了扯她的袖子,云飞朝上一揖,替她说道:“陛下放心,如意公主一定真心实意的为长乐公主祈福。” “很好,送如意公主到慈恩寺去为长乐公主祈福。”李世民扭头看向李云霞:“云姑娘这事你能安排好吧?” 李云霞笑容满面的一拱手:“陛下放心,我亲自送如意公主过去,十二时辰有人陪着公主,时刻帮她纠正,不会让她出错的。” 第717章 竞争依然是存在 清冷冷的冬日,吸一口气直接凉到肺,呼一口气就是一条白雾。吐蕃大相禄东赞,从宫门走到东宫,眼睫毛上都挂了一层的霜。 经过层层喝报,在小黄门子的带领下,禄东赞终于来到了太子书房。 在进门前脱下斗蓬,用力的搓了搓冻得有点发僵的手,然后才整理出满脸的笑容,迈步走进屋内。ъitv 李泰的书房很安静,他穿着丝罗单衣,手握着一卷书,右手拿着一支铅笔,边看边记些感悟。 禄东赞走了进来,李泰把书轻轻的放下,笑微微的看着他,他走到近前,躬身一揖:“吐蕃使臣噶尔东赞参见大唐太子殿下。” “免礼,坐吧。”李泰笑着一摆手,示意他坐。 禄东赞并没有直接坐下,而是惊奇的四下观看,屋子里也没看到碳火盆一类取暖的物什。 他十分不解的问道:“殿下,这偌大的屋子连个火盆都没有,如何这般的暖和啊?” 李泰调皮的一笑,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不喜欢冷,就让火龙把这屋子烘得暖一些。” “火龙?”禄东赞惊讶得差点跪下,这大唐太子都能调动真龙了?他瞪着牛一样的大眼睛,四下里张望了半天,的的确确是找不到一点能发热的东西。 看来看去就看到几个粗大的柱子,柱子上确实是有龙盘绕,而且不是画上去的龙,而是立体的雕刻出来的龙。 禄龙赞痴愣愣的盯着柱子看了起来,还憨憨的问了句:“我摸摸行吗?” “可以。”李泰都被他给逗笑了,一个木头柱子有什么不能摸的?又摸不坏,他愿意擦灰就擦呗。 只不过皇家规矩大,什么都不让乱摸,若不是得到了许可,别说是摸,也就看不犯法,敢用手指一下都是犯罪的。 禄东赞朝着离他最近的一根柱子走了过去,到近前围着柱子转了两圈,小心翼翼的伸出双手一下捂到了柱子上面。 他的手刚按上去,立马就拿开了,还惊奇的感叹道:“哎哟哟,好烫啊。” 禄东赞惹得李泰忍俊不禁,不过就是一根普通的木头柱子而已,它怎么可能会烫?捧哏也没有这么硬捧的。 禄东赞又摸了摸龙身龙鳞,这回没有马上把手拿开,多摸了一会儿,说道:“龙不烫,就温热,柱子是真烫手。” “哈哈哈……”李泰笑疯了,他指了指摆放在下面的椅子:“你可别逗我了,快坐下吧,你摸摸椅子热不热?” 禄东赞恋恋不舍的离开那根柱子,来到太子书案下方的椅子上坐下,他还真的摸了摸椅子的扶手:“嗯,这个不热。” “哪个都不热,是你手凉。”李泰抬手笑道:“喝盏茶暖暖吧。” 禄东赞端起方几上的茶盏,先吹了吹,然后慢慢的饮了一小口,这茶分外的清新,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 禄东赞掀开茶盏的盖子,一看这茶水泛着黄金一样的色泽,一眼看到碗底,清清亮亮的,没有一点杂质,这是只能喝不能吃的茶。 禄东赞把茶盏端的略高一点,好好的闻了闻,茶香气真的是沁人心脾,这好东西从来都没听说过啊。 对禄东赞来说这大唐简直就是天堂一样的花花世界,衣、食、住、行他接触到了太多太多让他眼界大开的东西。 禄东赞端着茶盏,笑呵呵的问道:“太子殿下,这是什么茶呀?” “紫阳茶。” 禄东赞愣愣的眨了眨眼睛,他也没听说过紫阳茶这仨字,心里不由得暗暗的叹了口气。ъitv 难怪吐蕃想娶大唐公主是如此的艰难,自己身为吐蕃大相也算是个有见识的人了,跟大唐皇室比起来,自己简直就是个土包子。 吐蕃与大唐的差距有如天地之遥,想尚大唐公主真的就跟要娶天上的仙女一样,怎么能不难呢? “呵呵。”禄东赞有几分拘谨还有几分尴尬的笑了笑,又喝了一口茶,说道:“好茶,真是好茶。” 看他一脸羡慕的笑里还带着几分的谄媚,李泰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笑着说道:“有的是,你随便喝,喜欢的话给你送些过去。” 禄东赞双手抱拳朝上一揖,笑呵呵的说道:“多谢太子殿下赏赐。” “没什么,你喜欢就好。”李泰姿态娴雅的往后一靠,笑着说道:“还以为你们吐蕃人喝不惯紫阳茶呢,我看你要的嫁妆里只有花果茶,都没提到紫阳茶。” 禄东赞闻言脸一红,都没听说过,不知道有这东西咋提?他就讪讪的说道:“大唐都有什么茶,我并不是很了解,所以” “哦,大唐的茶叶大概有个五六十种吧,既然你不知道,那就每种都送一些。” 李泰淡然的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和亲的事要是谈成了,就一并放在嫁妆里送往吐蕃,谈不成就算我送你个人的一点心意。” 李泰这话说的禄东赞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似的,听说一下子要送他五六十种茶叶,他的血都热了,傻子也知道太子出手给的一定是好东西。 听说和亲的事还有不成的可能,禄东赞的血都凉了,折腾了快小半年了,这事居然还有不成的可能,真要是谈不成,可拿啥脸回吐蕃见赞普? 禄东赞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抻着脖子看着李泰,问道:“是要的嫁妆里有什么不妥之处吗?嫁妆的事还可以商量。” 李泰随手拿起一份奏章,打开来看着奏章发笑:“不是我说你,你也忒小家子气,要这点玩意儿,都不值得张回嘴。” 禄东赞又愣住了,感觉自己好像没听明白,李泰这意思是嫌自己要少了?不过说实话,要论敢张嘴,自己好像确实是不如李泰敢张嘴。 李泰把手里的奏章朝着禄东赞丢了过去,禄东赞伸手抱住,打开一看这就是他写的奏章。 李泰把他的每一项要求都给提升了,不是在数量上加大,就是在种类上加多,甚至还多替他添加了好几项他没想到的东西,看得禄东赞云里雾里的,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过了好一会儿,禄东赞才醒过神来,他卑躬屈膝的问道:“太子殿下,大唐的要求我们都应了,我们的要求也没问题,那亲事是不是尽快定下来?” “哪有那么容易?”李泰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微微一皱眉:“铁勒、天竺、大食、仲格萨尔以及霍尔王的求婚使者,全都盯着这个事呢,他们也都应下了要求,要的嫁妆比你少得多。” “那,接下来怎么办呢?”禄东赞无奈的咧了咧嘴,他们真是太讨厌了,怎么还没退出呢? 第718章 初次见文成公主 禄东赞真想把那些跟自己争名额的使者,一个一个都咬死,他们应该知道大唐不可能跟他们和亲,他们就是不肯打退堂鼓。 他们当然不会轻易退出了,如果大唐的选中了他们,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如果大唐不选他们,他们也必须努力的表现出最大的诚意来。 总不能给大唐留下一个,他们拿和亲当玩笑说的态度吧? 而且他们的诚意表现的越足,那对方的压力就越大,这样无论谁最终能胜出,都别想轻易胜出,都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 禄东赞恨的直咬牙,可是就算你把牙咬裂璺了也没有用,没有人会因为你怨气重就成全你。ъitv 和亲这事说到底还是得大唐想跟谁和亲,禄东赞满怀一颗虔诚之心,可怜巴巴的望着李泰,到底还想咋地,你干脆点,直说行不行? 李泰也不绕弯子,他微笑着说道:“我是比较中意和吐蕃联姻的,父皇也没有不同意见,只是没有一个恰当的借口拒绝别人。” 禄东赞的脸皮直抽抽,这事还需要什么借口?就直接说呗。 “大相不知我们在顾虑什么,对吧?”李泰看出了他的疑惑,便轻轻一笑,说道:“拒亲不难,但是直说太伤人。父皇想出一个法子,既能拒绝了他们,又不伤和气。” 禄东赞提着一口气的望着李泰,问道:“什么法子?” “父皇打算把前来求婚的使者都请进宫来,当面做几个游戏,得胜者可娶公主,这样输赢都哈哈一笑,岂不是比直接说我们定了吐蕃,几位请回,要好得多吗?” “哦。”禄东赞这回听明白了,说是游戏,其实就是比试,跟打擂是一个意思:“但不知比些什么?” “我叫你过来,不就是想给你透个底的吗?”李泰笑呵呵朝他招了招手,他赶紧的凑了上前来。 李泰小声的跟他扒拉扒拉讲了一堆,最后说道:“我可都是为你着想,这样也显得你睿智超群不是?”他听完激动得对李泰连连道谢。 喝了两盏茶,禄东赞渐渐的感觉身上有些热了,抬眼看李泰穿的是丝罗单衣,他虽然脱下了斗蓬,身上穿的也是棉衣,这屋子太热了。 他又四下里扫视了一通,这屋里连一丁点火星子都看不着,怎么会热的呢? “太子殿下,这火龙是只保护这一个屋子吗?”禄东赞太喜欢这暖和和的屋子了,用炭火盆取暖真是烤哪哪热,热了身前、凉了后背。 “哈哈哈……”李泰不由得大笑起来:“哪有什么火龙?我跟你开玩笑的。这屋是地热取暖,你摸摸地上的青石就知道了。” 禄东赞嘴巴张得老大,啥叫地热取暖?地上的青石还能是热的吗?他愣了半天,才站起来走到中间,慢慢的蹲下,伸手摸摸地面,果然是热的。 “这是怎么做到的?”禄东赞摸着青石不起来了,前摸摸后摸摸,干脆在地上爬了一圈。 “这还不容易?就在下面挖个坑,里面用炭火慢慢的烧,一冬点一次火就够了,很方便。” “一直烧着?那得多少炭能够啊?”禄东赞无法想像不分日夜的烧一个冬天,给这么大的一间屋子供暖,得烧掉半座山的树木做炭吧? “我这屋子就只用了两车炭,炭火在地下燃烧是很慢的。” 禄东赞当然不需要自己解决取暖问题,不过他经常在街市上闲逛,了解过百姓家一冬的用炭情况。 就是用炭火盆取暖,只是屋里有人的时候烧,没人就浇灭,一冬也得两车左右的炭。ъitv 太子的书房比寻常百姓家的院子都大,一冬才用两车的碳,比用碳火盆取暖要节省得多,而且这是一天十二时辰都这么暖和。 “真的?这方法实在是太好了。”禄东赞的眼里放出了光,他已经开始设想,回到吐蕃就把这种取暖的方法推广开来。 李泰微眯着双眼,笑微微的说道:“方法有什么好不好?适用就是好,这法子在大唐可以,在吐蕃就用不了。” 禄东赞的脸一下就拉长了一大块,他苦着脸问:“这又是为何?” “这是宫殿,地面是青石铺成的,吐蕃住的是毡房,地面铺的是兽皮。” 李泰目光平和的看着禄东赞:“不然我为什么坚持要吐蕃为公主筑一城?你觉得公主能住得惯毡房吗?” 禄东赞张嘴结舌的说不出话来,吐蕃的生活条件怎么能跟大唐皇宫相比?就是跟长安城里的百姓家相比,那也是比不了的。 这时门外传来云海的声音:“公主殿下,太子在待客,你先回去吧。” “我找皇兄有事,哪有回去的道理?你去禀一声,皇兄不见我,我再走不迟。” “是。”云海答应一声,赶紧进门来报:“太子殿下,文成公主求见。” 李泰吩咐一声:“让她进来吧。” 小黄门子过去把门打开,公主跟天仙降临一般的走了进来,只见她衣着鲜艳、身姿窈窕。 文成公主目不斜视的走到书案前轻轻的一福,说道:“拜见皇兄。” “免礼,坐吧。”李泰伸手一指,文成公主便在禄东赞的对面端庄的坐了下来。 禄东赞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唐的公主,先前说要求为公主筑一城,他还在心里腹诽,什么公主值得为她筑一城?不就仗着有个好爹吗? 现在看到这个文成公主,不由得暗暗的咽了口口水,心里想“若是把这个公主嫁到吐蕃,便是为她筑十城也是值得的。” “咳”李泰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然后伸手指了一下公主,对双眼发直的禄东赞说道:“这是我皇妹文成公主。”又对公主说道:“这位是吐蕃的大相禄东赞。” 禄东赞急忙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对着公主一揖,说道:“吐蕃使臣禄东赞拜见大唐公主殿下。” 公主微微一笑,大方的说道:“免礼,请坐。” 禄东赞刚坐下就听公主说道:“皇兄既然有远路的客人要招待,我就先回去了。” 禄东赞一听便琢磨这句话是啥意思?是赶我走的不?他刚要说话,李泰抢先开了口。 “皇妹有什么事只管说,大相不算是外人。”李泰这话说的真是客气,吐蕃的大相不算外人,算什么人呢? 公主就浅浅的一笑,说道:“听说今年过年有烟花看,是真的吗?” “是真的,你不是喜欢吗?今年除夕夜二哥给你放一夜烟花。” “太好了,我就想问个准信,没别的事了。”公主说着站了起来,轻轻的一福,便就走了。 看她走出了房门,李泰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今年是她在大唐过的最后一个年了,她还不知道明年她就要去和亲了。” bigétν 第719章 只要他有就行了 一片飘零的雪花,慢悠悠的向下落着,忽然起了风,它被卷得打起了旋儿,一人迎风走来,它猛然的撞上了那人的帽檐。 那人随意的晃了晃头,小雪花和它数不清的伙伴们被抖得纷纷扬扬,它最终缓缓的落到了地面,被那人一脚踏了上去。 “嘎吱、嘎吱”的踩雪声,映衬着那人的孤单、寂寞、冷,从东宫出来,禄东赞的心里五味杂陈。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跟大唐的人玩博弈,在吐蕃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狡诈如狐,来到长安,他发觉自己蠢笨如猪。 大唐的人嘴上温柔的像一汪春水,看起来善良得貌似人畜无害,可是他们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吃人都不吐骨头。 禄东赞见过寻常百姓也见过世家大族,参加过早朝,也参加过内朝,还参加过太子的婚礼。 该说不说的,大唐就是强盛,自来到长安,他是眼界大开,增加了许多的见闻,没吃过的美食,没喝过的清酒,没见过的香茶,没听过的乐曲…… 相比之下吐蕃实在是贫瘠得无法用语言形容,在吐蕃人的眼里金子就是最闪光的贵重。 吐蕃的王妃满头的金首饰,而大唐的公主胸前垂着又圆又润的珍珠,一圈一圈又一圈,简直能晃瞎人的眼。 想起刚刚见过的文成公主,禄东赞长长的呼出一条白雾,不自觉的就加快了脚步,得努力啊,离成功不远了。 禄东赞最感谢的人就是大唐太子了,如果没有太子一次又一次明里暗里的帮他,他可能早就出局了。 想起太子刚刚那又是叹息又是心疼的表情,禄东赞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嫁给吐蕃赞普,好歹也是做了王后,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跳了火坑一样。 不过看看人家大唐皇室的生活,吐蕃又的的确确是没法跟人家比,实在是落后的太多了。biqμgètν 要强大,必须要强大,一定要让吐蕃强大起来,不能永远让人这么看不起,而自己连辩驳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不如人的时候就得低调,要虚心向人家学习。 好在自己要的那些陪嫁,大唐一点都没有讨价还价,非但没有嫌多还嫌自己要的少了,又给加了很多的好东西。禄东赞并不贪财,他没想跟大唐要什么金银珠宝,他提出要金银珠宝就是用来讨价还价的余地。 吐蕃需要的是大唐的典籍、种子、工匠以及各行业的技艺。 最重要的就是书籍,文字是文化的载体,其次是种子和耕种的技术,学会种地就可以不用过游牧的日子了。 禄东赞最担心的事情,都不是能不能谈成和亲的事,娶不娶公主真的是无所谓的,说实话还真不愿意整回去个祖宗供着。 关键是和亲谈不成的话,嫁妆人家不能给,如果他列的嫁妆表单,大唐肯明码标价的卖给吐蕃的话,那比和亲来的香。 当然这个想法,只能说是梦做的比较香,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bigétν 其实李泰也是这么想的,他最需要的也是大唐没有的种子和技术,为了一个熬糖法都派王玄策出使天竺两次了。 大唐的糖都是饴糖和蜜糖,没有砂糖,甜度不够还在其次,李泰主要是想用白糖来混合火药,饴糖成份不对,只能把火药粘住不能增加火药的威力。 王玄策两次空手而回,使得李世民都灰心了,他本来就觉得李泰异想天开,现在更能证明李泰纯属是胡说八道了。 他说天竺有什么熬糖法,又说天竺的糖特别甜,结果天竺根本就没有糖。 天竺怎么可能没有糖?李泰的前世是知道天竺有熬糖法的,可以把甘蔗提炼成白砂糖。 甘蔗和甜菜大唐都有,李泰让人大量的种植,甚至可以用这个代替粮食来抵税,折腾了差不多两年,结果没弄到熬糖法。 天竺人也不是傻子,熬糖法当然不能外传,糖又不在民间流通,那都是贵族才能享受的东西。 语言也不通,王玄策带了翻译,但是翻译到底译了些啥,他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没弄到想要的东西,也没见着糖。 李泰不死心的又来找李世民提,他非要让王玄策第三次出使天竺,李世民都不知道说啥了,就无奈的看着这个执着的有点倔强的儿子。 “天竺的使者就在长安,你问问他不就行了吗?”李世民像是安慰李泰似的,又说道:“他正是有求于你的时候,他们要是有那什么熬糖法一定能给你。” 天竺的使者也是来求亲的,李泰一听李世民这意思,是打算用一个公主去换熬糖法,好主意啊。 搭点陪嫁就当咱是花钱买技术了,何况还能要点聘礼回来,至于公主,那不就是个女的吗?张嘴就封一个,不费事。 就像文成公主,原来也只不过是李云霞身边的侍女之一,在宫中这段时间学会了宫规礼仪,也保养得如花似玉了。biqμgètν 李泰是故意安排她跟禄东赞见上一面的,你答应嫁给人家公主,得让人家看到真是个公主才行,虽然咱是随便封的,但是实情不能随便就让别人知道。 李泰兴冲冲的回到东宫,马上派人去叫天竺使者,结果这个天竺使者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国家有熬糖法,他不敢答应,万一天竺没有熬糖法可怎么办? 亲事谈不成也别谈成祸事啊,以大唐之强横,你要是答应了,然后拿不出来,薛延陀不就是个例子吗? 三分之二的聘礼都没白交了,夷男可汗一气成病,两个儿子还被大唐分别给册封成了小可汗,活活把一个薛延陀给分裂成了两个部分。 李泰舌灿莲花,威逼利诱都发挥到了极致,天竺的使者就是不承认天竺有熬糖法,死活不肯答应。 李泰这个郁闷,明知道甘蔗能榨出糖来,就不知道怎么把甘蔗变成白砂糖,下次再穿越,一定提前做足功课,知识储备太重要了。 心情不好就想找人聊聊,突然发现没人可找,雉奴在读书,而且他还小,跟他聊不了大事。 李泰骑马就出了宫门,他连个招呼也没打,直接就来到了明威将军府,还好陆清没有出去乱跑。 陆清也算是去过天竺的人了,虽然他没有进入天竺国内,却也到了边缘,李泰就问他,有没有在那边吃过特别甜的东西。 陆清摇摇头,笑问:“你怎么对甜的有兴趣了?又想做什么好吃的?” “不是,天竺有种糖特别的甜,我要那种糖有用,有大用,所以我必须要知道天竺的熬糖法。” “你想要不能早点说吗?”陆清刚要抱怨他两句,见他愁眉苦脸,便又笑道:“你只要确定他有,这事包我身上了。” 第720章 看看谁的闲心大 第二天陆清大模大样的要去上朝,李云霞帮他整理官服,不停的嘱咐他要早点回家,若是留在宫里也捎个口信回来。 “娘子,你放心吧,我今天下朝就回来。”陆清边向外走边说道:“你回去吧,不用送我,早上寒气怪重的,都说了你不用起来。” “好。”李云霞答应一声,笑盈盈的着看他走出门,见他走远了,便是一声长叹。 他知道陆清就是答应的好,指望他早回家实在是太难了,只要一进皇宫就舍不得出来。 陆清今天真的是说话算话,他下朝就回家了,还带了一个朋友回来,李云霞高兴得摆了一桌宴席,让他们俩尽情的喝。 李云霞高兴不是因为陆清回来的早,而是陆清没有朋友,他难得带个朋友回家来。 若是朝中大臣过来,李云霞还真不放在眼里,那都是应酬而已,陆清今天带了个从五品下的小官回来,显然这就是两个人对脾气。 陆清请到家里的客人,正是两次出使天竺都无功而返的王玄策,陆清想通过他了解一下天竺的情况。 王玄策多少是有点看不起陆清的,虽然陆清比他官大,但是在他眼里,陆清只不过是踩着女人的肩膀升的官,就是个吃软饭的。biqμgètν 做人做官都不可能跟铁轨似的又硬又直,不管你心里怎么看待别人,都还要维持表面的客气和礼貌,所以陆清请他吃饭,他虽然犹豫了一下,但并没有拒绝。 陆清这个人形象上有点柔弱,大唐是尊崇武力的,一个武将长得像个书生模样,一看就是混饭吃的,上不去战场的玩意儿。 吃着喝着聊着,感情慢慢的就热了起来,王玄策也开始改变了自己对陆清的看法,原来他也走过远路,原来他也懂韬略,原来他也打过硬仗。 “我第一次杀人,是在骊山那座行宫。当时有人夜袭行宫……”陆清边回忆边诉说着过往。 “当时把我骄傲坏了,我觉得我挺厉害的,就洋洋得意的跟苏烈炫耀,结果被他好顿鄙视。” “你这么逗的吗?一共就四十来人的叛乱,你跟苏烈炫耀?”王玄策被他说的哈哈大笑:“你不知道他还没当上将军的时候,就干过两百破两万的事吗?” “啊?谢谢你提醒我,我真不知道。我正想跟他炫耀一下,我百二十骑干翻了吐谷浑一万二骑兵,看来还是不如他啊。” “……”王玄策傻了,一百二十骑兵干翻了一万二千骑兵,斩杀吐谷浑丞相以及兄弟三人,以一己之力平叛成功。 谁能说这样的人柔弱?这简直就是神人,怪不得他能娶到李靖的女儿,还以为他靠的是跟太子私交甚厚,却原来是李靖识人。 其实王玄策猜的不错,李靖就是看中了陆清跟太子的关系够铁,才让女儿走进他的视野。bigétν 陆清是块好材料,至于能力那是李靖亲自培养出来的。 两个人越聊越投机,共同话题也越来越多,气氛是越来越好,但王玄策的心里却越来越不舒服。 陆清这么年轻就立下了这么多的战功,而自己两次出使天竺,两次无功而返,就去学习个熬糖法,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背后扛着大唐的旗,就这都没学成。 一顿酒没有喝完,王玄策就从轻视陆清变成了审视自己,这大唐随便揪个人出来都有赫赫之功。 自己是一个脑袋两条腿,难道别人就都是三头六臂了吗?同样都是大唐的官,满朝俱是武将文魁,独自己没用。 陆清提起酒壶,亲自给王玄策倒酒,边倒边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听说你出使天竺是为了学习熬糖法?他们那儿真的有特别甜的糖吗?” “肯定有。”王玄策坚定的说道:“我吃过一次很甜的粥,可惜没追查到糖。” 陆清微微一笑,这酒不白喝,跟皇帝都没说实话,几杯酒下肚,实话告诉我了。 陆清又很随意的问道:“你是怎么寻找熬糖法的?” “我拿着陛下的文书,直接找他们国王,他们国王说他们国家没有人会熬糖。”王玄策也不知喝酒的缘故,还是气愤导致的脸色渐渐泛红。 他开始慢慢的回忆,慢慢的说着:“我能确定他们国家肯定是有糖的,于是就开始结交他们皇室、贵族、官员、小吏、平民。” 陆清两眼闪着好奇又平和的光,问道:“怎么结交的?” “就送礼呗,然后打听,什么也没打听出来。他们对这个事保秘程度能赶上咱们军械司。” “送礼没问题,咱们大唐是礼仪之邦,以礼为先是对的,但是你打听的方式是不是有点问题?” “哦?愿闻其详。”王玄策感觉很惊讶,打听就是打听,打听还分多少种方式吗? “打听打听,你得先打服,然后才能听到,你没打,你听什么?”陆清淡淡的一笑:“你只做到了先礼,没做到后兵,能怪人家不告诉你吗?” 王玄策听完这句话,嘴角一抽抽,这武将张嘴跟文官是不一样,怪不得自己办不成事,是自己跟他们太客气了,不拿他们当人的话,啥事都解决了。 王玄策眨巴眨巴眼睛,立即有种茅塞顿开之感,他双手抱拳,冲着陆清一揖:“听君一席话,如醍醐灌顶,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知道什么了?”陆清轻松的一笑:“陛下不会为了这事发兵的,我也就是顺嘴胡说,闲话而已,不用往心里去。” “不用发兵,我知道我错在哪儿了。”王玄策恨恨的一咬牙:“我一直在打听什么人会熬糖法,打听他们在哪儿熬糖,这些都没用。” 陆清笑眯眯的望着他:“那什么有用?” 王玄策撩眼盯着陆清,一字一字清晰的说道:“我要是绑了他们国王或者太子,换不来区区一个熬糖法吗?”ъitv “有胆色。”陆清竖起大拇指,说道:“攻其所必救,果是良谋。不过万里迢迢,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谁说事情过去了?我的事还没办成呢,怎么能过去?”王玄策满不在意的说道:“我都跑两次了,还差再跑一次?说什么我也得再去一趟。” “你看你,我就玩笑两句,你别当真。”陆清说着身子向前微倾,压低了声音的说道:“你要是真当真了,可千万别忘了把我带上。” “嗯?”王玄策微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好,那今晚上我就写辞王表,明天咱俩就走。” “急个什么?好歹过完年再走。”陆清笑着给他斟酒:“你给我讲讲天竺的情况,咱有时间当然是多做些筹划,是不是?” 陆清这边闲的替天竺筹划,李泰那边闲心也不小,多少家国大事放一边不管,他筹划着去骊宫玩呢。 第721章 你能接受得了吗 新年将近的时节,别说帝王家,就是寻常百姓家也是最为忙碌的,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平素最有正事的大唐太子要去行宫游玩。 李泰担心老爹不能让他去,先是乖乖的批完了奏章,然后笑嘻嘻的说道:“阿爷,我想去骊宫玩几天。” “爱哪儿去哪儿去。”李世民非常的痛快,他知道李泰不是个贪玩的人,去哪儿他也是有正事的。 如果真的没有什么正事,就单纯的出去放松一下,那可太好了,李世民最担心的就是他的青雀儿不知道对自己好。 “我想带上雉奴他们还有” “爱带谁带谁。”李世民有点貌似不耐烦的打断了李泰的话,又突然抬起头,盯着李泰说道:“你出城必须把百骑带上。” 李世民真是被吓怕了,骊宫可是出过事的,太子的安全是天大的事情,这绝不能再忽视了。 “嗯,我知道。”李泰满面欢喜的说道:“我带三千兵马做仪仗。” 李世民的眼皮像门帘一样挑了起来,他都有点分不清李泰这是在跟他说事,还是在跟他玩笑。 太子去行宫游玩,带个三千兵马做仪仗这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真这么干也没毛病。 但是这不符合李泰做事的风格,他出去玩尽量少带人,他嫌人多消耗大也麻烦,他常说一句话“够用就行了,摆谱给谁看?” 看李世民如此惊诧的表情,李泰的表情也变得不自然了,像犯了什么错的,怯生生的问道:“怎么了?不可以吗?” “不是,你带这么多人,真的只是去玩吗?”李世民眉头微微的朝中间拧了一下,很严肃的警告他:“你要是有别的举动,必须提前告诉我。” 这回轮到李泰发懵了,什么叫别的举动?我还能带三千兵马造个反吗? 李泰就直接说道:“我是觉得那么多的番邦夷族首领都在长安城里,我把仪仗搞得体面点,让他们看看大唐的风貌,他们回去也会向别人宣传大唐的强盛。”bigétν “哦,你原来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你要去打谁呢。” 李世民提着心的终于向下放了放,身子往后一靠,两只手往扶手上一搭,随意的问道:“几天能回来?” “定不下来,我尽快吧,最多五天。” “不用着急回来,出去一趟,多玩几天,记得每天都泡泡温泉。” 李泰点了点头,心底缓缓的升起一股暖流,老爹终于真的拿自己当儿子疼了,他抿着嘴笑得一脸幸福。 “阿爷,我走了以后” “停停停”李世民不等李泰把话说完,赶紧抬手阻止了他:“你有事就说事,没事赶紧滚,我可不想听你唠叨。” 李泰调皮的笑了起来,他胆大包天的翻了个白眼:“谁想唠叨你了?我就是有事要说。” “行,你说吧。”李世民也不屑的瞪了他一眼,他明明就是又要唠叨自己,还死不承认。 李泰清了清嗓子:“跟吐蕃联姻的事,可以跟他定下来了。” 李世民缓缓的点了点头,这个事很容易,爷俩都商量好几回了,最终定下让他们几个使者一起做游戏,以输赢的方式宣布结果,这样的确是最不伤人的办法。 “青雀,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事明明早就可以定,为什么你非要拖到现在呢?是为了定一个最合适的公主人选吗?” 李世民怎么琢磨,都没有把禄东赞留在长安多半年不给人家准信的理由,公主的人选是经过了层层试练的筛选,但也没用太多的时间,也就一个月左右就定下来了。 “当然不是。”李泰笑道:“吐蕃来求亲的核心要求也不是指定了哪个公主,人家在乎的也不是娶什么人,他们需要的是陪嫁。” 这话说出来好像不怎么好听,但事确实就是这么回事,这也是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李世民还是不明白拖延时间和陪嫁有什么关系。 “第一次吃烤乌贼的时候,我说过我就是在等它,阿爷不信还打趣我,我也就没往下说,我真的是在等乌贼到京,才能定下来要不要真的跟吐蕃和亲。”bigétν 李泰很认真的扫视了一圈,一挥手把屋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 李世民非常好奇乌贼和陪嫁之间能有什么关系,难道陪嫁里必须得有乌贼才行?这也说不通啊,再说嫁妆单子上根本没有乌贼这俩字。 李泰起身绕过桌子,来到李世民身边,站着比爹高,平坐又不敢,便缓缓蹲了下去,未曾说话,先是脸色微红。 李世民抬手一指桌角,说道:“拎把椅子过来坐。” “不用,离的太远,我怕你打我够不着。”李泰就嘻皮笑脸的看着李世民,小心翼翼的问了句:“阿爷,你能接受你的儿子不完美吗?” “我哪个儿子完美?人无完人,我不接受,行吗?” 在李世民心里真的觉得,他的青雀儿挺完美的,但是在嘴上那是坚决的不能承认,万一给夸骄傲了呢? 李世民只在炫耀儿子这件事上卖力,在夸儿子这件事上是极其吝啬的。 怕把李承乾夸骄傲了,弄十几个人围成圈的骂他,怕把李佑夸骄傲了,一封诏书接一封诏书的骂他。 “好吧,那你能接受你的儿子不怎么善良吗?”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我儿子都是做官的人,太善良了也不行。” 李世民倒不是希望儿子都不善良,而是担心都掌握不好善良的度,善良很容易和软弱易欺被混为一谈,李世民是绝对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窝囊的。 在做恶人和挨欺负当中选一个的话,李世民宁愿自己的儿子是恶人。 “你能接受你儿子不诚实吗?” “不欺君逛父就行,跟谁都诚实那是傻子。” 李世民接受不了欺骗,同样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连个谎都不会撒,跟谁都只会说实话,那就是纯粹的缺心眼。 “你能接受你儿子有那么一丢丢的阴险狡诈吗?”李泰的用词是越来越难听了,什么好词都掏出来往皇子身上招呼一下。 “怪不得说怕我够不着打你,我是真想打你了。”李世民忍不住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青雀,我告诉你,我就接受不了我儿子磨叽,别的我都能接受,赶紧好好给我说事,听懂没有?”ъitv “懂了。”李泰嘿嘿的傻笑两声,开心的看着这个包容心很是强大的老爹:“阿爷,我跟你说实话,我这次去骊宫不是玩的。” 看他傻呼呼的笑着,李世民也笑了,忽然觉得李泰很不容易,这孩子压力太大了,在自己跟前一点错不敢犯,一直那么完美,活得该有多么的战战兢兢啊。 第722章 好事都可一天来 太液池边细细碎碎的结了几片薄冰,假山石上疏疏散散的落了几层残雪,金水桥头斑斑驳驳的列了几道漏影。 御花园的树还有着深沉的绿色,绿色的叶子托着看似厚重的雪,树枝上偶尔还能看到垂挂的冰,迎上阳光时便亮晶晶的煞是晃眼。 李世民紧了紧披风,今年算得上是个暖冬了,可是他一来到户外还是感觉格外的寒气逼人。 主要是今年屋里子太舒服了,李泰把两仪殿和甘露殿的书房以及寝宫都改造成了地暖。 一天十二时辰恒温,整间屋子都暖洋洋的,穿夏天的衣服就刚刚好。本来挺好的事,没想到还给李世民整出后遗症来了。 自从这两个宫殿变成了暖房,他就不爱出门了,出门也就是去立政殿和东宫,几乎不去后宫睡觉了,因为冷。 李泰提出要弄这个地暖的时候,李世民没当回事,也就是宠儿子,就由他折腾去了,左右不过就是挖个坑的事,不好用再填上呗。 李泰只把皇帝和皇嫡子女住的地方弄上了地暖,除此之外就只有陈文的屋子是地暖,整个后宫都没有。 等到地暖烧起来,李世民感觉到了好处的时候,土都冻得不适合挖坑了,后宫只能等明年再说了。 今天天气晴和,阳光大好,李世民带着臣子们来御花园里走走,身边除了长孙无忌、李勣等重臣,还有一个远路而来的客人禄东赞。 御花园里虽然没有真花,也没有假花,但风景还是非常好的。 禄东赞看得眼花缭乱,大唐帝王家纵然玩命的简朴,也是这天下最为富丽堂皇的所在。 “陛下”禄东赞微微躬着身子,堆出一脸谄媚的笑容:“太子书房一冬取暖真的只需要两车碳吗?必须得烧银霜碳吗?柴碳可以吗?” 地暖这个事,禄东赞真是上心了,他上次离开东宫以后就满街的打听碳价,若是用柴碳,怎么算都是值得的,若是用上等的银霜碳,那确实造价太高了。 “呵呵呵……”禄东赞一句话把李世民问愣了,他为了掩饰他的惊讶,只好先笑为敬。bigétν 地暖烧的根本就不是碳,明明是木工锯下的碎木屑,也就是俗称的锯沫子,那玩意儿平时没人收集,量少的随风吹走了,量大的也当垃圾扫扔了。 李泰特意让人留心把碎木屑都收集起来,以备地暖之用,可是他为什么对禄东赞说烧的是碳呢? 李世民这回知道他儿子真的不诚实了,他边笑边想着锯沫子和碳的区别,应该是碳比较贵,既然是这样,那就往贵的上说。ъitv “当然必须得是银霜碳才行,银霜碳不易燃、难熄灭,普通的柴碳烧的太快,屋子会热的受不了,而且柴碳也容易熄灭。” “哦。”禄东赞一听这话,明显低落了不少,这大唐真的是富裕,银霜碳论车的烧,咱吐蕃也弄不着银霜碳。 禄东赞真是见识少了,大唐烧点高级碳不算奢侈,大隋直接烧丝绸做饭,就是直接能当钱流通的那种,对,就是长孙顺德从皇宫往家扛的那种绢。 走着走着李世民忽然问了一句:“你觉得长安好吗?” “好啊。”禄东赞脱口而出:“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是最好的地方了。” “哈哈哈……”李世民闻言哈哈大笑,这话听着舒坦,他随即说了一句:“朕见你才识过人,欲封你为右卫大将军,不知你意下如何?” 禄东赞懵了,这怎么还从天上掉下来一枚官印呢?这是啥意思?不答应就是拒绝了皇帝的美意,那就是得罪皇帝了。 答应应该也没啥坏处吧?皇帝只说封我个官做,没说当上大唐的官就不是吐蕃的大相了。 禄东赞的脑子总是感觉转速有点不够,他琢磨琢磨唐皇有权封他大唐的官,却无权罢他吐蕃的官,左右没亏吃。 “哈哈哈……”看禄东赞那个如惊似傻的模样,不少的朝臣都笑了起来,长孙无忌直接推了他一把:“谢恩呐,你想什么呢?” “哦,哦哦”禄东赞赶紧往雪地上一趴,“呯呯”磕俩头:“谢大唐陛下圣恩。” 陪皇帝逛个御花园都能捡个官当当,这也太幸福了,禄东赞美的抬头看看天,今儿是哪位神仙路过给自己赐了这么大的运气。 李世民想起太子临去骊宫前跟自己说的话,怎么看禄东赞怎么觉得他挺可怜的,真怕他回到吐蕃再让松赞干布一刀剁了。说起来松赞干布屡次求亲,数次出兵,为的不就是向大唐学习吗? 吐蕃的确是什么都没有,松赞干布是第一个建立吐蕃王朝的人,他们连政治制度都没有,官僚体系都照着大唐抄。 他们需要的最核心的东西就是大唐的书籍和种子,需要儒家经典帮助他们治国。 需要各种技艺,像什么木匠、石匠、陶匠、铁匠等等手工艺人,需要学种地、纺线、织布等等技艺。 李泰这次去骊宫就是发动他的匠人们给吐蕃准备嫁妆,书籍除了占卜类的和佛经以外,全都是用墨鱼汁印刷的。 墨鱼也就是乌贼,用它的汁可以写字,但是字迹只能留存三到六个月,从大唐到吐蕃,公主出降的仪仗要走个一两年才能到。 也就是说禄东赞在长安看到装车的书籍全是白纸黑字,到吐蕃以后就只剩下白纸没有黑字了。 除了这件事,李泰去骊宫还有一个事要做,那就是处理种子,不管用什么方法,他的要求就是种子必须看起来像是种子,种下去不允许有一颗种子能发出芽来。 李世民听的都直咧嘴,你给人家的公主是假的,书是假的,种子是假的,有没有真东西? “虽然嫁妆是假的,但情意是真的呀,我是真的爱吐蕃。”李泰一点不羞愧,还理直气壮的说道:“五年,最多五年,我保证让吐蕃姓李。” 确实也有真的,真的送给他们很多的金玉、珠宝、丝绸、茶叶、精瓷、乐器,技术也有真的,真的教他们酿酒。 匠人也是真的,真的是人,犟不犟的都有吧,论手艺没有一流的匠师,搭个帐篷都没问题。 禄东赞心里一共就装了一件事,他这突然被封了官,他决定趁着皇帝心情好,赶紧的提:“陛下,臣现在也是大唐的官了,能不能提个建议?” “好啊。”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他,这刚当上官就提建议,我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我看吐蕃求亲的诚意十足,是不是早点把这事定下来?” “你个滑头。”李世民点指着他笑了起来:“说到求亲,我倒想先牵条红线给你,琅琊长公主的外孙女段氏姿容绝代,朕做主给你赐婚,如何?” 第723章 小蚂蚁立了大功 禄东赞在大唐不怎么起眼,让他当官也放不出什么光彩,但是在吐蕃他绝对是号令一方的大人物。 换句话说,把他留在长安最大的好处,就是能让松赞干布少一个得力的助手。 禄东赞又懵了,这大唐皇帝咋对自己这么好呢? 他琢磨琢磨赏个官接着也就接着了,毕竟也不管什么实事,俸禄给就拿着,不给就当这官职是个名誉称号,也不亏啥。 赐婚这个事要是答应了,那可就是在长安落地成家了,有老婆有官服,一下子就有家有业了,那还能离开长安了吗? 长安的生活是好,但是也不能因为贪图长安的美好生活就叛国吧? 禄东赞赶紧的跪下,先磕个头,然后抱拳拱手说道:“臣本国有妇,父母所聘,情不忍乖。且赞普未谒公主,陪臣安敢辄娶。” 平时看禄东赞傻呼呼的,遇上事他也不糊涂,他这话说的极其漂亮,既很坚决的拒绝了婚事,又不伤皇帝的面子,还提了一嘴和亲的事。 “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朕也不能强人所难。”李世民本来也没多大的诚意,便哈哈一笑:“把那几个使者都叫进宫来吧,和亲的事也该定下来了。” 御花园里转了大半圈,李世民带领着众人回到了两仪殿,君臣落座之后说说笑笑,过了好一会儿,那几个国家的使者陆陆续续的到齐了。 其实大家心里或多或少的都有点数,吐蕃做了那么久的努力又是实力最强的,别人根本没机会。 但是结果一天没公布,人家的心里就可以抱一天的希望。 李世民环视一周,呵呵的笑道:“朕只有一个公主待嫁,这么多人前来求婚。朕所思者乃是为公主择一良婿,而不计较其他。” 这几家使者闻言,信心莫名的又增加了一点,听皇帝这意思,未必会把公主出降给吐蕃。 “朕想如果使臣机智,那国主也不会太差,所以朕决定出几道难题来考考你们,过关得胜者便可迎娶公主。” 李世民这么一说,下面的人可就来了兴趣,关于比试这回事,无论是参与者还是看热闹的,都有着很强的积极性。 人们都很好奇,这将是一场怎样的比试,是文斗还是武斗? 禄东赞提着一口气,他有点兴奋还有点紧张,兴奋的是果然皇帝要以游戏比赛的方式,揭晓最终花落谁家,这和他提前知道的信息一样。 紧张的是不知道皇帝会不会临场换题,太子早就把题目和答案都告诉他了,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皇帝不按套路出牌,毕竟他刚刚拒绝了皇帝赐的婚事。 大家都瞪着眼睛盯着皇帝,站在皇帝身边的陈文一晃拂尘,一个宫女端着托盘走到了大厅的中央。ъitv 宫女长的也算得上是容颜姣好,可却没有人看她一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了托盘之上。 只见托盘上摆放着一块形状接近椭圆,有拳头大小的昆仑美玉,没人知道这玉有什么奇特之处,全都抻长了脖子望着。 宫女缓缓的走向前,轻轻的一福,陈文接过托盘,慢慢的放到了书案上。 李世民左手拿起那块玉,右手拿起玉下面铺着的一条绫缎带子,笑着说道:“这玉上面有九曲回环之孔,谁能使这条带子穿孔而出,这局就算得胜。” 天竺的使者最先上前,他拿过玉迎着光一看,这孔的直径还不算太小,约摸着跟牙签粗细相当,过一根针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问题在于孔不是直的,九曲十八弯的孔也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反正针是肯定过不去的。 再拿起丝带一看,宽不过一指,长不过三尺,薄如蝉翼、顺滑无比,真是上好的丝绸。 他把丝绸捻成线状往里塞,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根本就没有可能塞得进去。 他要来一根丝线,一头把丝绸系上,一头往孔里塞,丝线倒是进得去一点,但是到了孔转弯的地方,丝线太软就堆住了,试了几次都不行,就把东西放回到托盘里了。 大食的使者接过玉和丝带,先是看了看,然后拔下一根头发,头发比丝线硬一点,但也多进去不了多少,最多能拐一次弯也是堆住不动了。 铁勒的使者要了一个鸡蛋和一根丝线,丝线的中间段在鸡蛋清里浸泡了一会儿,然后往孔里穿丝线,丝线不能动了,他把丝线拎起来,企图利用鸡蛋清的重量把丝线带进去,结果鸡蛋清很顺利的穿孔而过,丝线则一动没动。 眼见着大家纷纷上前,什么头发、丝线、马鬃都用过了,铁勒的使者灌蛋清,霍尔王的使者灌雪,结果都是一样的徒劳无功。 大家全都摇头叹息,觉得这个事实在是太难了,这根本就做不到嘛,只有吐蕃大相禄东赞一直没有动手,他就紧锁眉头,一副正在苦思冥想的样子。 李世民饶有兴致的看着禄东赞,笑呵呵的问道:“右卫大将军,你想出什么法子了没有?” 这些所谓的试题,当然都是李泰出的,但是李泰只告诉了李世民题目,没告诉他答案。 李世民自己也悄悄的试了几次,确实没找到什么好办法把丝带穿过去。他知道李泰把答案告诉了禄东赞,所以他很好奇这带子是怎么穿越过去的。 “陛下”禄东赞愁眉苦脸的说道:“此玉有拳头大小,孔洞又多处曲折,硬针不能拐弯,软丝不能走远,着实是难。” 李世民一看这提前知道答案的人是挺能装,明明胸有成竹还偏偏整这么一出,难用你说? 谁还不知道难?难你别弄了,于是李世民说道:“这么说卿亦无法,那这道题就算” “且慢。”禄东赞急忙打断了李世民的话,差点把表现的机会给装没了:“容臣一试。” 禄东赞拿过这块玉和丝带,仔细的看了看,然后要一根丝线、一点点蜂蜜和一只活蚂蚁。 “活蚂蚁?”所有的人都惊奇的瞪大了眼睛,一来不知道要蚂蚁有何用处,二来这冰天雪地的,上哪儿给你弄蚂蚁? 冬天蚂蚁处于半休眠状态也不出来到处爬了,想弄到蚂蚁没那么容易吧? 容易,陈文一声吩咐,小黄门子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又跑了进来,手心里四五只乱跑的蚂蚁,他小心的推来推去,生怕蚂蚁跑了。ъitv 别人惊讶也不出声,李世民直接问道:“这蚂蚁是哪儿来的?” 小黄门子规规矩矩的回答道:“这屋子热,外墙角有很多蚂蚁爬。” 禄东赞先把丝线和带子缝在一起,然后把丝线的另一端系在蚂蚁腰上,把蚂蚁赶进孔洞,孔洞的另一端抹上少许的蜂蜜,加上他不停的朝对面吹气,小蚂蚁果然立了大功,它一路把丝线从孔里带了出去。 禄东赞只需要轻轻的一拉丝线,就把带子穿过了孔洞,成功的完成了任务。 一刹时掌声雷动,人人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果是机智过人。”却没有人知道机智过人,只不过是有人提前给了答案,而给了答案的那个人此时正陷入了哭笑两难的境地。 第724章 草原恶魔唐无过 有句俗话说茶三酒四游玩二,真要是想出去玩个痛快,那两个人就刚刚好。李泰完全可以只带着媳妇,两个人来骊宫玩上几天。 他偏偏带上了所有能带来的人,姐姐城阳、弟弟雉奴、妹妹兕子和妞妞,随行护卫苏烈、陆清、李云霞,还有舅哥房遗爱和白身的薛瓘。 李泰是真不嫌人多,他甚至给刚出月子的长乐都送去了请贴,长乐的身体好了一些,但也不想大冬天的出去折腾,便拒绝了他。 李泰这次来骊宫事情不多,他吩咐下去就行了,也不需要他一直盯着,他就全心全意的带着这些人玩。 要说玩绝对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但也必须承认玩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大人还好些,小孩子疯起来特别的疯,根本不知道节省体力,说累就累得不行了。 本来也到了平常午睡的时间,妞妞玩不动了,又吵着不肯睡,房遗月就耐心的哄她:“妞妞乖,妞妞躺着,我就给你讲故事。” 妞妞就趴床上,仰着小脖子看着房遗月,房遗月也不怎么会讲故事,可能因为是在山上的缘故,就给她讲起了森林里有许多的动物。bigétν 动物也没故事可编,就给她讲什么动物吃什么,比如羊吃草、兔子也吃草、狼吃羊也吃兔子。 房遗月这讲故事能力太强悍了,把困得不行了的妞妞给讲精神了。房遗月无奈之下,只好让紫绡去请太子。 李泰刚走到门口,就听房遗月在里面乐个不停,这么笑怎么能哄得睡孩子?李泰迈步走了进来,收拾妞妞你还得看我的。 “二哥来啦!”妞妞直接蹦了起来,张开胳膊等抱,李泰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笑呵呵的问:“你怎么不睡觉?不听二哥的话了,是不是?” “没有。”妞妞困的直揉眼睛,还是搂着二哥的脖子,不想去睡。 房遗月轻轻的拍了拍床,示意李泰把她放到床上,李泰很自然的坐在床上,慢慢的把妞妞放下。 妞妞翻个身就要往起爬,李泰俯身下去,手肘抵着床板,看着妞妞笑微微的问:“刚才你二嫂给你讲什么了?告诉我呗。” “嗯。”妞妞赶紧的侧身躺好,李泰提起被子帮她盖上,她笑嘻嘻的说道:“二嫂说兔子吃草,狼吃兔子,是真的吗?” “是真的。”李泰轻轻的拍着妞妞的背,哄她早点睡,妞妞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还伸出手来揪着有点发沉的眼皮,逗得房遗月捂着嘴笑。 妞妞很认真的问李泰:“那狼吃酥山么?” 酥山是一种冷饮,算是唐朝的冰淇淋吧,一到夏天李泰的店铺就卖酥山。 李泰也很认真的回答道:“狼不吃酥山。” “狼为什么不吃酥山?多好吃啊。” “呃”李泰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妞妞又说道:“它二哥不让它吃呀?” “不是。”李泰刚说了两个字,妞妞又说道:“是不是它二哥没钱买?” 李泰彻底服了,妞妞这脑回路,直接轰了他个外焦里嫩,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他就翻个白眼,斜斜的瞅着房遗月,问道:“这是你教的?” 房遗月笑着无声的捣了他一拳,再看妞妞小手也放下来了,眼皮终于是合上了,还不时的挑起一条缝儿,看二哥在身边,才又放心的睡去。 看她睡实了,李泰轻轻的站起来,拉着房遗月悄悄的走了出去,留下紫绡和云离照看妞妞。 李泰带着房遗月来到太子池,房遗月看着石头上刻着“太子池”三个字,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也太直接了吧?这叫什么名字?” 李泰也看望那三个大字,心底里百味杂陈,他轻叹一声:“当初这是给前太子建的,没想到他连来都没来过一次。” 李泰此时对李承乾没有了怨念,从前的种种,不管怎么说都过去了,现在想起他来,倒是挺感慨的。ъitv 房遗月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了,皇帝的温泉池叫星辰池,大臣们的温泉池叫尚食池,只有这个太子池约等于没起名字,这就是李泰那时候,懒得给李承乾的温泉池起名字。 房遗月笑着问道:“那现在要不要改个名字?” “不必了,这好歹是我为他做的一件事,留个念想吧。” 李泰走到池边,静静的看着温热而又清澈的水,这是他为李承乾做过的唯一一件不含恶意的事情,他却连一次都没有感受到。 李承乾这会儿肯定是感受不到泡温泉是什么滋味,他能感受到喝西北风是什么滋味。 草原的冬天用寒风刺骨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而此时的李承乾本应该在温暖的帐篷里,肆意的吃喝玩乐。 他却骑着高头大马,迎着凛凛风雪,硬生生的穿过回纥向西,把沙陀国给撕碎蚕食了。 李承乾带的兵是他自己打下来的,基本上都是回纥残部,总计将近两万人。 一路烧杀抢掠到沙陀,有如地狱中放出来的恶魔一般,充满了恐惧的乌云瞬间席卷了沙陀的上空。 不到十天李承乾仅凭一己之力灭了沙陀国,把国中珍物尽数打包,国中子民凡是身体好的,能跟得上行军速度的带走,跟不上的就地格杀,腌了当过冬的食材。 除了沙土和烟尘之外留下了什么没有?有!李承乾从黔州带出来的护卫,他留下了两个,还有他悄悄训练出来的三百死士,他留下了一百。 留人在沙陀打扫战场吗?算是吧,国中还有没杀尽的子民供他们驱使,也有一部分财物是留给他们的。 战场打不打扫根本就没有一点意义,李承乾留他们是守城的,他们的使命是保住沙陀,不能让别人捡便宜给拿走。ъitv 守多久李承乾说了不算,那得看大唐出兵的速度了。李承乾一封书信送往长安,随书同去的还有沙陀的国玺和地图。 李承乾完全可以留在沙陀,做个逍遥自在的王,但是他没有,他带上珍玩珠宝和俘虏,乐哈哈的回到薛延陀曳莽突利失的身边。 曳莽突利失现在看到李承乾立马就骨酥肉软,他是吃到甜头了,自己窝帐篷里什么都不用干,李承乾出去横刀立马的给他打天下。 他就坐等无数的财宝和美女从天而降,他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他只要把李承乾一个人侍候舒服了就行。 “太好了。”曳莽突利失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排箱子,口水都流了出来,箱箱都是金珠宝贝,这辈子可以躺着吃到死了。 李承乾“啪”的一下扣上他面前的箱子,斜着坐了上去,抬手拍了拍他的大胖脸蛋子,呵气吹向他的耳根。 “你已经有了跟你那嫡兄一决高下的底气了,有点什么想法没有?” 第725章 父子兄弟才是亲 一点亮眼的火星从炭盆里迸射出来,“啪”的一声响,便消散得无影无形了,炭火特有的那种焦枯的糊味,弥漫在温暖的帐篷里,还有几分迷人。 曳莽突利失几乎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嫡兄,他以为这草原上他已经没有敌手了呢。 李承乾突然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法,他还有点懵,不认识李承乾之前,他是时时刻刻都有想法的,不干倒他嫡兄,他就吃不好、睡不好。bigétν 如今有了李承乾,他什么都不在乎了,有这么大的一尊神在,他哪还有什么危机感?他从头发梢到脚后跟都是安全感。 “弄死他!”曳莽突利失兴奋的大叫起来,他最恨的人就是他的嫡兄,从小到大一直都活在他的阴影里,弄死他,一定要弄死他。 李承乾阴恻恻的一笑,轻轻的从箱子上跳下来,回手拿起一壶酒,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然后淡淡的说道。 “你有这个想法就好,暂时不急,时机还不够成熟,现在打得过他,但打不过你那个干病不死的爹,而且打他的话,大唐有可能会干预,这些都不能不考虑。” “噢,我听你的。”曳莽突利失的脑子以前也不闲着,自从李承乾跟他深入交流过之后,他原本就不太灵光的脑子,便彻底的闲置了。 反正他拼尽全力也还是说不过李承乾,他脑子转一百八十个弯也还是转不过李承乾,输成了习惯,服从也就成了习惯。 “听我的就对了,”李承乾边说话边脱外套:“这些东西你好生安置一下,够过个好年了吧?” 曳莽突利失瞠目结舌的盯着李承乾,见过钱的人和没见过钱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些东西就够过个好年?够过七八百个好年了。 李承乾惬意的往兽皮床上一躺,笑吟吟的看着曳莽突利失,就喜欢他这副没见识的模样。 李承乾忽然心里很难过,好像有点羡慕曳莽突利失,傻子的世界多么的简单,看到眼前有好处就能没心没肺的高兴。 他就只看到了这些金银珠宝,看不到这些金银珠宝的背后是多深的罪孽。这是杀了几万人才换来的财富,几万人的背后就是几万个家庭的悲剧。 当这滔天罪行积攒出足够的怨念,他就将成为整个草原的公敌,粉身碎骨是他最好的下场。 现在李承乾真的理解了这些草原上的人们,为什么屡屡南下了,因为他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一旦有点天灾什么的,南下还能抢点,守着草原就是等死。 虽然各部落之间常有大大小小的劫掠和战争出现,但是一般都不会火力全开的大杀四方。 李承乾不一样,他就在草原上肆意的乱杀,他是一点不在乎,反正无论谁胜谁败,死的都是胡兵胡将胡地子民,总好过让他们有精力去侵扰大唐。 李承乾恨这些突厥人,李承乾因为喜欢突厥,挨了不知多少的骂,还误杀过汝南公主,甚至丢掉太子之位跟这个也不能说一点关系没有。 但是李承乾没有后悔过,还是心像一盆火似的跑到草原上来了,结果曳莽突利失拿他当傻子。 一味吃他的、拿他的,却不肯信任他,还强暴了他小妾的奶妈,真是一分一毫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当他看到真正的突厥人是多么的无耻和凶狠之后,当他看到真正的突厥人是多么的虚伪和狡诈之后,当他看到真正的突厥人是多么的野蛮和卑贱之后,他开始反思曾经的自己是有多么的可笑。 他就为这样的人而痴狂,他就为这样的人而执迷,他就为这样的人,最终失去了一切。 走到了这一步,李承乾才猛然醒悟,这世上真的对自己好的人是自己的阿爷,只有阿爷是一点私心不掺的对自己好。 除了阿爷就是惠褒对自己最好,李承乾清楚惠褒对自己的好有九成是出于无奈,惠褒比自己有格局、有眼光、有气魄,他对自己的好是从大局着眼。 但是不管怎么说,父子兄弟的亲情都是最珍贵的。ъitv 舅舅?哼,舅舅没有亲情,他从没拿自己当过外甥,他只拿自己当他的棋子。 他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可利用,他对自己恨是恨自己这颗棋力不给力,当自己变成一颗废子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自己。 被囚于右领军府的那段日子,是李承乾最为难忘的日子,是他人生的最低谷,那时候只有阿爷和惠褒、雉奴来看过自己,舅舅的影子都没晃过一下。 当爱变成了恨,李承乾决定不再做什么谦谦君子,他喜欢的就真情释放,那就彻底的释放。 李承乾喜欢的是战争本身,在这里不用计较输与赢,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出去乱杀,这样的日子不是很好么? 草原上这些部落的人之所以凶残,就是因为物资极度匮乏,把人逼到了生命的边缘线,为了活下去,频频的南下去骚扰大唐的边境。ъitv 到了冬天几乎就没有草了,积攒下来的那点草料,仅能供应小牛小羊,老牛老羊都宰杀了吃肉,由于人多,老牛老羊也不够吃,不出去抢又怎么办呢? 面对这种僧多粥少的情况,任谁也是难为无米之炊,不抢这个就抢那,反正就是四处的劫掠。 李承乾比较擅长解决这个问题,既然僧多粥少,那就把僧杀掉一半,死掉的僧还能解决一下牛羊肉不够的问题,这样就没人挨饿了。 如果把曳莽突利失换作拔灼大度设,拔灼大度设说死都不会同意李承乾这么干的,他这么大开杀戒,大量的减损草原人,那么无形中就壮大了大唐的力量。 李承乾就是这么想的,你们还想高据阴山、控弦百万?我让你们总人口都到不了百万。 一个国家的强盛与否,看的就是有没有广袤的国土面积、有没有庞大的人口基数、有没有繁荣的经济贸易、有没有强硬的军事力量。 李承乾就是在减少草原人的人口数量,并且他把他打下来的领域都送到了大唐的手里,增加大唐的国土面积。 李承乾想着想着不由得苦笑一声,当太子的时候,都没在国事上用过一点心,做了流亡人,反倒为大唐开疆扩土操上了心。 不得不说血脉的力量是强大的,尽管相隔千里万里,到底他们兄弟齐心,早在商议册封薛延陀两个小可汗的时候,李泰就曾对李世民说过。 “他们草原的人还是太多了,要想办法让他们内讧,产生消耗才行。”李泰做梦也没想到,他的这一设想由李承乾替他实现了。 李泰现在倒是没想什么太沉重的国事,他就拉着李治在山坡上悠闲的走着。 “二哥,这是什么东西啊?”李治突然一嗓子,吓了李泰一跳。 第726章 最好的新年贺礼 有的地方春天看漂亮,有的地方夏天看漂亮,有的风景从下往上看好看,有的风景从上往下看好看,而骊山是一处漂亮得不分季节的地方,好看得不分角度的风景。ъitv 李泰正全身心的沉浸在骊山的优美之中,悠闲的享受着人在画中游的惬意,突然间李治一扯他的手,“嗷”的一嗓子打乱了他的思绪。 李泰顺着他的手望去,原来是下面的山坡上摆着一排火炮车,车上当然装置着火炮筒。 “嗐,大惊小怪的,我就是带你来看这个的。”李泰领着李治慢慢的走到火炮后面,李治好奇的摸摸这儿又摸摸那儿。 李泰抬一下炮筒,李治惊奇得不得了,原来它还能上下动,他赶紧的也抬两下:“好玩,二哥,这个有什么用?” “这个嘛,”李泰拍了拍炮筒,自豪又神秘的一笑:“这是用来丈量国土面积的。” 李治围着炮车转了一圈,也看没明白这个东西怎么丈量国土面积,他推着炮车走了两步,又前摇后拽的把炮筒给卸了下来。 “哦,我知道了。”李治抱着炮筒,仰头看着李泰,说道:“拿它当尺,一点一点测量,走累了还能用车推,对不对?” 李泰被他逗得直笑:“你这法子量量民宅小院或许能行,量完立政殿就能累死你,还想用它丈量国土面积?” “那怎么量的?”李治把炮筒子又放回到炮车上,满眼的求知欲,等着二哥给他揭晓答案。 “跟我来。”李泰拉着他向山坡上走了一段距离,然后一挥手,命令火炮手点炮发射。 李泰指了一下对面人工搭出来土包让李治看,他双手捂住了李治的耳朵,李治瞪着大眼睛盯着那个小土山包。 “呯!”的一声巨响,随后便传来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咔!”的一声炸响,火炮落在了土山包上,顿时烟尘大起,土雾弥漫得遮天蔽日。 “啊!”李治兴奋得连叫带蹦,全身的神经都变得情绪饱满、斗志昂扬起来,一时情难自抑的手舞足蹈。 经过李靖和陆清的实践与改进,火炮的威力和射程加大了许多,可距离李泰的期望还是差得太远。 糖,只要有了白砂糖,李泰相信炮弹就会变成核弹,现在的火炮用在战场上最大的价值,不是炸死炸伤多少人,而是出其不意之下对敌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威慑。 李泰想要的是能炸死人的炮弹,不是只能吓唬人的摔炮。 心理威慑主要是因为敌人对炸药这回事一无所知,当被吓唬的次数多了,火炮的作用就微乎其微了。 直到尘埃落定,视野恢复了一派清明,李治还兴奋得上蹿下跳,忍不住连连的拍打二哥,跟不会说话的猴子一样,指着被夷为平地的土包“嗷嗷”的叫喊。 李泰几次阻止都毫无效果,二哥也镇不住他了,只能等他自己慢慢的消停下来,他喊得嗓子都疼了,才缓缓的从震惊当中走出来。 李泰笑呵呵的看着李治,抬手顺了顺他的头发,有点认真的对他说道:“这叫火炮,是打仗用的,在战场上一炮打过去,会炸得对方人仰马翻。” “那当然,山都削平了,人马算什么?肯定能干他个稀碎。”李治兴奋的眼睛都直闪光,眼神都带着火辣辣的热度。 李泰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这只是人工堆成的土包,很松散,所以一炮就炸平了,真的山它可炸不动。” “那有什么关系?咱们又不用它炸山,炸人肯定一炸一大片。” “嗯。”李泰点了点头,还是不甚满意的说道:“杀伤力还是小,不过有便胜于无,威力可以慢慢增大。” 李泰带着李治往炮车的方向走着,边走边对他说着:“雉奴,你记住,尊严只在刀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国土面积的大小就取决于咱们能不能打。” 李治挺聪明的小脑袋瓜子,忽然之间感觉就像刚才那个被炮轰了的土包一样,顿时尘土飞扬了,激动的恨不得马上冲到战场上去开两炮。 李泰过去检查一下大炮,竹管子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摸上去滚烫,起码短时间之内这个炮管不能用第二次了。 李泰让人研制铁的炮筒,至今没有成功,总是太重,炮车不堪重负,一放下来就把炮车压坏了。 “唉。”李泰重重的叹了口气,做什么都不容易:“什么时候能换上铁的炮筒就好了。” 李治不解的问道:“铸个铜筒子很难吗?” 李泰皱着眉头说道:“不是难,是沉,炮车禁不住,弄了几次总是弄不出来轻的。” “禁不住一定是车的错吗?就不能是筒子放错了地方?” 李治有口无心的抬了一句杠,一下说傻了一个大唐太子,这话没毛病。 李泰低头愣愣的看着炮车,整个车都是木制的,只有车轮的外层包了一圈铁皮。 竹筒子放在哪儿都无所谓,换成铁筒子就沉了,那如果串一下铁筒子的位置,改变它的支点,车的受力是不是就减小了? “二哥,二哥?”李治轻轻的扯扯李泰的袖子,仰着脸盯着李泰:“二哥,你怎么了?”ъitv 李泰突然跟还魂了似的,抱着李治的脑袋就亲了他的额头一下:“啵!” 李治两只小手还在不停的擦抹额头,李泰哈哈大笑着,撒腿就跑了,马上去找人商议研究这个事情。 李泰、苏烈、陆清、李云霞还有铁匠们围成一圈,李泰拿一截木棍在地上画着图纸,一边商量一边更改。 原本炮筒放在炮车的横梁上是一点受力,被改成了前后各增加一个支点,使炮筒不管调整成什么角度,始终都是两点受力。 前前后后的算计和更改图纸,加上现场实践,折腾了两天,第一架铁筒的火炮终于顺利诞生了。 虽然粗糙得很,但这毕竟走向胜利极大的一步,大家都高兴得忘乎所以的欢呼。 “雉奴,这是你的大功一件!”李泰搓揉着李治的小胖脸,笑呵呵的看着他:“阿爷会使劲夸你的。” 李治使劲的挣脱二哥的魔爪,他十分嫌弃的晃了晃头:“又不是我弄出来的,根本不是我的功劳。” 李泰点点自己的太阳穴:“最值钱的不是手是脑子,谁出的主意就是谁的功劳。” 李泰在骊宫玩了七八天,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回转皇城,一入宫门就带着李治直奔甘露殿。 来到甘露殿门口,李泰摸了摸袖子里的奏章,嘴角忍不住的上翘,他拉着李治走进殿门,小声的对他说:“等着瞧吧,这一定是阿爷今年收到的最好的新年贺礼。” 进屋兄弟双双向前给阿爷见了一礼,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他们,抬手一指桌子上的一个盒子,说道:“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新年贺礼,你们猜猜是什么。” 第727章 嫡子的贺岁之礼 李泰和李治兄弟俩对视了一眼,李治小嘴一撇,多少有点憋屈,刚刚二哥还说自己改造了炮车,使大唐有了第一架铁筒火炮,将会是送给阿爷最好的新年贺礼。 没想到一见面,阿爷就显摆他收到了最好的新年贺礼,李治感觉一腔如火般的热情,被人迎面兜头泼了一盆的冷水。 李泰也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服气,他就阴阳怪气的对李世民说道:“阿爷,好像雉奴的新年贺礼还没有献上呢吧?” 说着李泰还指了指桌上的那个盒子:“你不觉得话说的太早了吗?” 看李泰这歪脖斜眼的德性,李世民还以为他成个亲就随丈母娘了呢,一张嘴全是醋味,听他把话说完,才明白过来,他这是替雉奴争风头呢。 看来雉奴是给自己准备新年贺礼了,他个小孩子能准备什么?多半是李泰帮他准备的,到自己这儿邀功来了。 不管怎么说,小儿子必须得宠,李世民就哈哈一笑,说道:“这是我目前为止收到的最好的新年贺礼,你们准备什么了?献上来给我看看。” 李泰从袖子里抽出奏章,恭恭敬敬的一躬身,双手奉上。 李世民一看,这是准备了多少东西啊? 李世民一边伸手接过奏章,一边随意的问道:“有必要列个礼单吗?礼物不过就是一份心意,何必准备许多?” 李泰很认真的回道:“不多,连一样实物都没有,就这么一份奏章。” 李世民刚要打开奏章,一听这话,暗暗的一咬牙,这两个熊孩子,真是书生人情纸半纸。 大过年的给老爹准备个礼物,还能穷了他们吗?弄张纸交上来就顶账了? 李世民猜度大概是李治写了篇好文章,或者是写了段颂词什么的,不过就是想让自己夸夸他而已。 李世民展开奏章一看,还真是一份正经的奏章,一字一眼的在叙事。 他从头到尾的看完,才知道原来是李治的主意改造了大唐的火炮,这绝对是大功一件,这份新年贺礼够份量。 李泰盯着老爹的目光移动,估计他看的差不多了,便洋洋得意的说道:“火炮乃是开疆扩土之利器,还有什么比这份新年礼物更好?” 李世民都列着架子准备要夸他们了,见李泰这个骄傲得尾巴要上天的样子,便板了板脸,也阴阳怪气的问道:“是啊,那你说,得是什么才能比它更好呢?” “还有比它更好的?”李泰不屑的一斜眼,酸叽叽的说道:“那除非是谁把国玺献上来了。” “嗯?”李世民身子猛的向上一挺,使劲瞪大了双眼,跟噎着了一样的表情,死死的盯着李泰。 李泰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太过份了,确实是有点不分尊卑上下,不过他就傲骄的死不认错。 他料定他离宫这几天老爹肯定是想他的,这是他最有资本任性的时候,怎么使劲得瑟都不会挨揍的。ъitv 李世民缓了好大了一会儿,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手指连连的点指着那个盒子:“麻烦太子爷亲自打开看看。” 李泰和李治又对望一眼,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有人拿国玺当新年礼物吗? 李泰上前把盒盖掀了起来,李治“哇!”的一声叫了起来,果然里面端端正正的坐着一枚青玉雕刻的大方印。 李泰瞪了李治一眼,抬手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才慢慢的把大印给拿了出来。 尽管亲眼目睹了这枚四四方方的大印尺寸是帝王级的,李泰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是一枚国玺,毕竟史无前例。 给皇帝献块玉的人多了,献国玺的确实没有过。 李泰心里怀疑也就罢了,他一边扳过大印去看字,一边嘴上还嘟囔:“不可能是国玺,谁能拿国玺送礼?亲儿子也不见得能舍得出来。” 李泰这一句话真把李世民给呛着了,李世民空空的咳嗽了好几声,李泰也没看懂这大印上的字是什么玩意儿,就跟虫子爬出来的轨迹类似。 忽然听老爹咳嗽,他赶紧放下大印,来给老爹拍背,见老爹没什么事了,他才轻声的问道:“这不会真的是一枚国玺吧?哪个边将又出去灭国了?” 李世民用下巴指了指装大印的那个盒子:“里面还有封信呢,那个字你认识。” 李泰一把抓过盒子,果然平平整整的放着一张纸,他拿出纸来轻轻的展开,刚扫一眼,就惊讶的“啊”了一声,差点把纸扔了。 “什么呀?二哥,让我看!”李治急得直蹦高,一下一下往上蹿。 “来来来,一起看,是大哥的字。”李泰说着把纸展平,刚要拿给李治一起看,李治一个转身走了:“那我就不看了。” 李承乾的信有什么看头? 在李治的世界里把这个大哥给开除了,除非是有人欺负李承乾了,李治肯定不干,否则李承乾过的怎么样,李治一点不关心。 李承乾的信写的倒也简单,没有什么闲言碎语,就是一首诗而已。 “恭逢其盛舞翩跹,贺瑞庆祥兆丰年。父析子荷争相继,亲当矢石勇无前。新愁旧憾何须添?岁脧月耗只堪怜。之死靡它尊唐帝,喜眉笑眼拜天颜。” 这首诗从表面上看,说的就是这枚国玺,或者说它代指的沙陀国,说它从前也曾赶上过盛世,过过好日子,父传子、家天下,一辈人又一辈人努力的治国,努力的抵御外敌。 可是国力微弱,外敌强横,总是不断的凄风苦雨,除了新愁就是旧憾,国库日日削减,国土月月缩小。 沙陀走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这个时候下定决心要投降大唐,对大唐的敬意和忠诚都是至死不渝的,求求你接纳我的投降吧,我欢天喜地的来朝拜大唐皇帝。 可以说就是胡话连篇,哪有自己的国家弱就主动献国投降的道理,又不是大唐兵临城下了。 李世民当然不会相信这套鬼话,他真正开心的是这首诗的另一层意思,那就是每一句的首字连起来,“恭贺父亲新岁之喜”这八字才是李承乾真正要对自己说的话。 “果然这才是最好的新年贺礼。”李泰都看得热泪盈眶,他频频的点头:“沙陀与薛延陀之间隔着几座大山,他辛苦了。” 李世民是前天接到这个国玺的,他的感动劲已经过去了,他就淡然又玩味十足的看着李泰。 李泰缓了缓,刚撩起眼皮,见老爹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盯着自己,不由得就有点紧张,他轻轻的放下手里纸,笑问:“阿爷,怎么这么看我?” 李世民就假装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哥送国玺给我贺岁,雉奴献军功给我贺岁,你这当太子的可献什么好哟。” 李泰骄傲的一昂头:“我献喜讯。” ps:十二月末我阳了,一月过年我懒了,所以二月恢复正常更新。此章是为9.4分“锦绣盛唐”加更,感谢你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728章 琢磨一下送什么 李泰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无论是沙陀的国玺也好,还是火炮的改进也好,论功都是很大的功劳,但若是论喜悦程度,肯定都不如太子妃有孕更令老爹欣喜。 甚至李泰都想好了,如果李世民故意装作不在意的话,该怎么回怼他。毕竟自己手里有他命令自己十天生子的笑料。 李泰就从容镇定且信心满满的笑道:“太子妃怀孕了,虽然还未上脉,但基本上这事是准了。” “噢。”李世民一脸的淡漠,就只是轻轻缓缓点了点头,然后慢悠悠的说道:“这事算得一喜,不过”李世民略顿了顿,坏坏的一笑:“跟你有关系吗?” “嗯?”李泰一皱眉,感觉有点懵,他掏了掏耳朵,这事好像跟我得有点关系吧?要是跟我没关系,应该就不能算是喜事了。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话是真没错,皇帝就可以这么任性吗? 欺负人都不背人了?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连个像样儿的借口都不找?你这借口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吧? 太子妃怀孕跟太子没关系?你这话是怎么寻思说的呢?李泰连反驳都找不着反驳的点了,老爹这借口找的稀碎。 “呵呵……”李世民笑道:“这个喜讯得算是太子妃献给朕的新年贺礼吧?” 李世民说着还不着调的上下扫视了李泰一眼,理不咋直,但气很壮的说了句:“怀孕的又不是你。” 李泰无奈的张了好几次嘴,又闭了好几嘴,上下嘴唇来回碰撞了七十多个回合,愣是没碰出一个词儿来。 “好!”李泰不得不服输:“儿智穷,说不过你,那我再献一个喜讯。” “说来听听。”李世民悠闲的向后一靠,该说不说的,李泰发明的这个逍遥椅就是舒服,想晃一会儿就晃一会儿。 “除长安和洛阳外,各州郡的学馆也相继建成,共设学科五六十种,教学人员俱已安排到位,开春我大唐就将全国上下一片读书声了,这可算得一喜么?”bigétν “算!”李世民轻摇慢晃的还把眼睛闭上了:“不过这不能算新年贺礼吧?到年底了,哪个官员还不得述个职?” 这事确实是李世民说的对,再怎么你也不能拿工作报告当新年贺礼,糊弄也不是这么个糊弄法。 这一下可把李泰给难住了,他也不是没给皇帝老爹准备新年礼物,只不过现在没法往出拿了。 他准备的就是一块很常规的写着祝福语的寿山石,论价值当然是挺值钱的,但是寿山石就算是天价也没法跟国玺比。 这可真是,不是你做的不够好,而是别人比你做的好太多。寻常来讲一块精美无瑕的寿山石贺个岁足够用了,但是有李承乾送国玺在前,李泰这根本就拿不出手。 李泰连提都没打算提一嘴寿山石的事,这明摆着是逊到自己都无法接受的地步了。 怎么办呢?雉奴改进火炮可以算贺岁的礼物,他还是个孩子做出这么大的功绩不容易,自己就算发明出原子弹,也只不过就是工作干得出色了点而已。 这一来李泰真的麻爪了,他急得脸也红了,汗也出来了,他琢磨不出合适的礼物来,无意中一转头看到了李治。 李治小手攥拳,也替他着急呢,兄弟俩目光一对视,李治忽然来了主意,他跳起来嚷道:“二哥,你就给阿爷唱首歌吧。” 李治小眼睛闪着光的望着李世民,他激动的嚷道:“阿爷,我二哥会唱可多好听的歌了,过年让他给唱就算贺礼了,怎么样?”ъitv “嗯。”李世民闭着眼睛在逍遥椅上来回的晃悠着,他漫不经心的夸了李治一句。 “还是雉奴懂得用心,所谓贺礼阿爷不在乎,阿爷在乎的就是有没有用心,是不是真的想让阿爷放松下来,过个愉悦轻松的好年。” 李泰撇了撇嘴,想起以前事事都是自己做得最好,处处都做到极致,每一次都能让阿爷喜出望外。 而李承乾一直是中规中矩,表现的也不可谓不好,但只要跟自己一对比,就被甩得没有影子了。 如今这种感觉自己也深深的体会到了,这气闷的滋味果然不是很舒服,明明自己做的不差,生生被对比成了垫底的,而且眼瞅着这要连底都垫不住了。 “唱歌算什么礼物?”李泰可不想在过年的时候,大庭广众之下唱首歌,真要唱的多好也行,也算是个露脸的活。 关键是自己的唱功也就一般,哄哄孩子还行,跟教坊司的乐童比的话,那还不如献上寿山石了,反正都是一样的落差。 “阿爷,我给你画幅画吧,你喜欢什么我现在就去构思,一定让你在群臣面前有的炫耀。”李泰还是了解自己的老爹的。 老爹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唯一一点爱好就是喜欢炫耀,尤其是炫儿,自己的画技勉强算得上是独步天下的一门绝活。 “嗯。”李世民继续漫不经心的摇晃着:“画幅画确实是不错,不过你平时就不给我画了吗?再说你怎么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什么叫炫耀?我不是想炫耀,我是想跟大伙一起娱乐娱乐,大家一起开心,有画共赏而已,你懂得什么?” 懂了,解释的越多就越证明心虚,这叫越描越黑。 李泰的脑子不停的转,跟大伙一起娱乐?大家一起开心?哦,那给你弄点好玩的不就行了吗? “好!”李泰心里一下有了主意,便笑微微的说道:“阿爷,你放心吧,我的贺礼一定让你过个最轻松、最开心的新年。” “嗯。”李世民一下坐了起来,抻了个懒腰,笑呵呵的看看这两个嫡亲的好儿子:“你们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李世民也不是真的想把李泰难为成什么样,就是逗他玩而已。他们刚回来,自己想多看几眼,又舍不得他们一身风尘的在这儿受拘束。 “谢父皇,我们下去了。”李泰躬身一礼,李治无声一礼,哥俩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过身拉着手走了。 走到院子里,见陈文抱着猫逗弄,他们还没走到近前,那猫就从陈文的怀里蹿了出去,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陈文拿拂尘扫了扫身上,快步朝他们走了过来,微微一躬身道:“见过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何须客气。”李泰笑微微的问道:“你可知道父皇最近喜欢些什么?” “皇上最近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闲暇的时候,喜欢召人进宫叙叙旧、喝喝酒,人呐,一闲下来就百无聊赖的。” “说的也是,父皇管我要新年礼物,把我愁坏了,好像送什么都不合适。”biqμgètν “太子真会说笑,你送的哪样物什不合皇上的心?且不说这冬有地暖、夏有风扇,就是逍遥椅还有许多的吃食,陛下都当着外臣的面夸了多少回了。” 第729章 麻将为啥叫雀牌 陈文说的是事实,也是一种安慰和提醒,就是告诉李泰不用紧张,皇帝能缺什么?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他想要不过就是你做儿子的一份心,你随便给他点啥,他都乐得屁颠屁颠的。只不过你多少是得用点心,送礼得合心才行。 最了解李世民的人未必是李世民自己,陈文有的时候比他更了解他。这也是李泰有什么关于老爹的困惑时,最愿意问陈文的原因。 李泰一听这话,便放心的笑了:“多谢指点,我们先回去了。” 陈文浑浊发黄的一双老眼,眼角微微一蹙,便是许多的褶子,他略躬身道:“太子、晋王慢走。” 出了殿门,李治边走边说道:“二哥,你何苦把功劳都推到我身上?我随便给阿爷写俩字,他也乐够呛,功劳是你的,你就不用愁礼物了。” “是你的就是你的,二哥说过,谁也不能抢你的东西,谁指的是任何人,不排除你二哥我。” 一句话说得李治嘴角微抿,一股被宠溺的甜蜜感在心底铺出了一层的五彩斑斓,开出了一朵炫美的花,如果这花有名字,它应该叫什么呢? 把李治送回立政殿,李泰直奔东宫的太子书房,铺好纸,拿出尺子和铅笔,横平竖直的画出了许多的格子,然后在小方格里认真的作画。 李泰一会儿用铅笔,一会儿用彩铅,正忙得不亦乐乎,云海走进来,轻声的报道:“二郎,工部阎尚书求见。” “哦?”李泰十分的惊讶,他正要派人去请阎立德,阎立德居然就来了,还有这么巧的事,他笑道:“快请。” “是。”云海应了一声,急忙走了出去,不一会儿阎立德满面红光的走了进来,书案前他笑呵呵的躬身一揖:“臣阎立德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李泰笑吟吟的盯着自己的画作,说道:“你过来看看。”bigétν 阎立德起身向前望了一眼,只能看到书案上有纸,看不到内容,便向前走了几步,跟李泰隔着一张桌子站好,低头一看,十分发懵。 太子殿下的画作画的是特别的清晰,但是他画的是什么玩意儿,完全的认不出来。 一块儿一块儿跟小豆腐块似的,上面全画着花纹,倒是有一排写字的,写的就是单调无聊的数字,从一万到九万,这是数数呢吗?“阎尚书,这些格子里面的图案是需要雕刻的面,每一个格子都是单独的一块,每一块的规格都是一模一样的,要求一寸长,六分半宽,三分厚。” 李泰说完抬起头,笑吟吟的望着阎立德,轻声的问道:“这个能做到吗?” “用石头刻还是用木头刻?”阎立德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这个要求不难,雕刻对他来说不是个事,但是刻石头和刻木头,工期肯定不一样。 “材质嘛,得需要很多种。”李泰见他弯腰站着,便把图纸往他的手里一塞,朝下面的椅子一伸手:“你坐,我慢慢跟你说。” “是。”阎立德应了一声,坐到了下面的第一张椅子上,低头静静的看着图纸,小图不大,图案很奇特。 “需要的数量我在旁边标出来了,这上面的每种图案都各四份就是正好的一副牌。”李泰尽量把语速放的慢一些,让阎立德有个反应的时间。 “至于选择什么材质,我要一副最好的送给我阿爷,羊脂玉加翠钿工艺能做出来吗?” 阎立德点了点头,坚定的回答道:“能!不过需要至少十来天的时间。”biqμgètν “离过年还有十二天,你试试最好的材质,能在年前完成的就行。”李泰想想又平和的说道:“我怕时间来不及,你用黄花梨木先给我雕出一副来吧。” “好,用黄花梨的话,图案没办法点翠,用彩笔画行吗?” “可以,我就是先有一副备用,到时候拿不出来精良的,退而求其次也比没有要好得多。” “哦。”阎立德这回听明白了,他说道:“可以一起刻,雕工还是够用的,这样我亲自刻羊脂玉的那份,黄花梨的让别人刻,有三天就能刻好。” “雕工足够的话,过年你们就别放假了,这种牌我需要无数副。”李泰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苦笑着说道:“过年对我来说就等于是散财,感觉上上下下全是我的债主。” 阎立德都被他逗笑了,过年可不就是让所有的人都欢欢喜喜嘛,那就得上上下下全都照顾到,谁还不是这么过年呢? “羊脂玉库里只有一大块,最多最多能刻出两副牌,都不一定够,其余的都刻黄花梨的吗?” 李泰摇了摇头,笑道:“黄花梨多贵?哪能大量的刻?” 李泰略微想了想,说道:“给我刻一副黄花梨为背面,象牙为正面的,送给我舅父。其余的全是竹子为背面,牛骨为正面的,送给前来参加大朝会的番邦可汗、朝臣以及后宫。” 阎立德听着记着,麻木的点着头,李泰手指一比划,小黄门子过来拿起一起铅笔送到阎立德手边,阎立德在纸上写下李泰的要求,又画了一些线条上去。 写写画画的忙了一会儿,阎立德抬起头来,笑问:“每副牌要有一个配套的盒子吧?陛下的用沉香木,长孙司徒的用黄花梨木,其余的用紫檀木,可以吗?” 李泰还真的没考虑过盒子的问题,他稍微思考了一下,说道:“我舅父用金丝楠的吧。” “这”阎立德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这似乎有些不妥吧?金丝楠虽名贵,但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李泰给打断了,李泰说道:“金丝楠有清香的气味,冬天不凉,夏天不热,又不易变形,用来做盒子不是挺好的吗?” 李泰说着还浅浅的笑道:“怕什么名贵,送给我舅父,我还有什么心疼的?” “呃,我的意思是” 李泰又一次打断了他,斩钉截铁的说道:“就这么定了。” “哦,是。”阎立德这回明白了,太子不是不懂是故意的,他看看图纸,没啥可问的了,便说道:“那臣先告退了。” “好。”李泰说个好字,阎立德便站了起来,李泰忽然问道:“那个,你来没事吗?” “哎哟”阎立德一拍脑门,居然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了,好在也的确没什么事:“我是来向太子殿下报告,宫内所有的装修均已结束,请太子殿下检视的。” “我知道了,明天我好好看看,你全力以赴把这个事办好就行了。”李泰笑着补充了一句。 “这是我个人的私事,耽误下属回家过年,别让人家有怨念,工钱按三倍支付,我预支给你,年后再算细账,多退少补。”ъitv “多谢太子殿下。”阎立德深深一揖,后退三步,转身离去,心里太舒服了,大过年的让谁加班谁愿意呢?上面一句话,他就得挨下面的骂。 要说给三倍工钱的话,那别说不回家,在家的都得撒腿跑回来干活。 匠人倒还没撒腿乱跑,阎立德刚出门就遇上了撒腿往里跑的晋王,差点撞到一起。 第730章 猜猜晋王送的啥 “二哥!”晋王殿下人没到,声音先进了屋。 李泰也坐得累了,正站在地上扭腰,听李治一声喊,便走出门来,想要迎接他一下,他都已经跑到台阶下面了。 看着他微微气喘的走上来,李泰解下他的斗蓬顺手交给云海,拉着他快速的进了屋,还数落他道:“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就往外跑?” “你还说我?你穿单衣出来干什么?”李治明明心里很感动,嘴上就是不领情,还倔犟的白了二哥一眼。 “我就走到门口,你跑这么远,不怕冻着吗?” 李治一屁股坐下,笑嘻嘻的满不在乎的说道:“屋子里太热了,我懒得多穿,披上斗蓬也不觉得冷。” 李泰指背碰一下茶壶,还挺热的,他提起壶,倒了两盏茶,跟李治隔着个小方几坐下:“我研究的新茶,还喝得惯吗?” “好喝。”李治一点不文雅,直接拿掉盖子,捧着茶盏闻了起来,这茶不先闻个够,都感觉吃亏了。 李泰喝了一口茶,看他一眼,问道:“你功课这么快就做完了?” “今天刚回来,长史没给我布置功课。”李治也喝了一口茶,然后笑嘻嘻的问道:“给阿爷的礼物,你准备好了吗?” “我把任务交待下去了,让阎立德替我弄。” “好主意。”李治对这个事也不怎么上心,反正阿爷不会因为这么点事真的难为二哥,他笑呵呵的看着李泰:“过年你给我准备什么了啊?” 李泰毫不犹豫的回答:“压岁钱。”给钱比给物好多了,李泰宁愿伤钱伤不起脑筋。 李治嘿嘿的傻笑,给压岁钱也行,不就是没礼物嘛,没关系,他咕咚一口把盏茶全喝了。 李治轻轻的放下茶盏,一抹嘴,很认真的看着李泰说道。biqμgètν “二哥,你不用给我礼物,我什么都不要,你可千万别忘了给二嫂准备礼物,我就是特意过来提醒你这个事的。” 李泰忘了谁也不会忘了自己媳妇,这根本不用提醒,不过李治这个提醒很令李泰意外,他故意问道:“为什么呢?” “陆清跟我说,咱们是血亲,不用在乎,你跟二嫂是姻亲,你要是不讨好人家,人家就生气了。” 是啊,有些关系不需要特意打理,但有些关系是需要上点心好好打理才行的,李泰的脑子一瞬间闪过几十个人名。 不需要特意拉个名单,所有的重臣都需要或多或少,给予一点来自太子的关照。 普通的人物,只需要派人把礼物送过去就好,比较特殊的人物,就得太子亲自去送。想起这些,李泰还真是多少有那么点头疼。 给一个人送礼没问题,给一群人送礼,问题就大了,全送一样的跟没送差不多,那不叫送礼,叫发福利了。 挑着送的话,给谁送没给谁送,先给谁送后给谁送,送的什么东西,什么人去送的,处处都有说法,哪怕就送俩玻璃球,也能给你比出个公母来。 李泰提壶又给李治倒了杯茶:“那你替我想到什么好主意了没有?” “没有。”李治还有几分忧虑的皱了皱眉头:“你不会真的把二嫂忘了吧?” “倒也没全忘,记着这个事来着,就是没想出来送她什么。”李泰轻松的一笑:“不说这个了,你真没别的事,我就批奏章去了?” “你批吧。”李治就坐着喝茶,边喝边晃着小腿,还歪着个脑袋,眯眼看着李泰。 李泰刚回来倒也没什么奏章可批,这几天李世民挺勤劳的,把跟国务有关的奏章都给处理好了。 桌子上零星的几个奏章都相当于是私信一样,全都是给太子拜年的几句祝福话而已,李世民就送过来留给他自己批了。bigétν 李泰看一眼砚台,抓起砚滴滴了几滴水进去,又拿起墨条简单的磨了磨墨,伸手摘下一支毛笔,蘸饱了墨便开始写回批。 虽然都是流程性的东西,李泰却批的很认真,每个人都回复几句话。 像这种奏章呈上来多半是石沉大海,太子那么忙,这种奏章连看都不会看的,更别指望会有回批了。 李泰坚持要批,是奏章就批复一下。 他说当你对流程性的东西产了厌倦,下人就学会了提前替你筛选,把这种你根本不看的奏章压下不报了,时间一长,他们的权力就大了。 什么是正事、什么是闲事、什么大事、什么小事,这些该以什么为标准?他们习惯了做主,你的眼睛就被蒙上了。 把奏章呈上来,你看也可以,不看也可以,没有回复的必要吧? 李泰说自己每天面对的是少则几十、多则上百的奏章,而下面的人一年到头有机会上一次奏章都算是大事了。 他们能得到一次回批,至少激动三天,或多或少能调动他们工作的热情。 起码也让他们知道他们熬夜写的奏章,上面看到了,他们的付出是有价值的,他们的发声是有回应的。 李治跑过来随意的翻了几份奏章,原来都是这么没意思的玩意儿,他撇撇嘴,说道:“二哥,你天天写这么多字,不累吗?用铅笔写不行吗?” “铅笔太容易被擦掉了,就是随便搓几下纸都能把字搓掉。”李泰早就想过用铅笔批奏章,但是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防伪,太容易造假了。 “二哥,我其实是来给你送礼物的。”李治说着小脸微红,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小声的说着:“就是很小很小的小玩意儿,你能保证不笑话我吗?” 李泰一听这话,赶紧把笔放到了笔架上,然后上上下下的扫视了他一遍,也没看出来他带了什么东西,看来是够小的。 李泰能指望他送自己什么?有这份心就足够感动的人了,于是他微微一笑:“你这话说的,好像二哥多没良心似的,你就是送我个草棍我都开心。” 李治腼腆的从右袖筒里摸出来一段小竹管,长约两拳,有小指粗细,他左手攥着小竹管往前一抻:“这个你喜欢吗?” “呃”李泰没看出来这是啥,真跟草根差不多,就是粗点。要是再粗点,还能做个笛子,这么细有啥用呢?ъitv 李泰盯着小竹管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疑惑的问道:“这是一个竹哨?” “不是。”李治右手把竹管往起一拔,却原来竹管的另一端被削尖了,斜斜的尖茬正对着李泰的脸。 李泰惊得向后一闪,顿时心紧得像被铁箍住了一样,头皮“唰”的一下,发根都竖了起来。 看李泰脸都白了,李治眨眨天真的眼睛,问道:“二哥,你怎么了?” “没事儿,你别拿那么尖的东西对着人,多不礼貌。” 李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满脸无辜的说道:“不是你自己把脸凑过来的吗?你自己胆子小、好奇心重,怨我?” 李泰当时哑口无言,确实是他自己凑上去看的,他就甩了个冷脸子哼了一声,伸手把竹管子抢了下来。 定睛一看这被削尖的断茬,不由得目瞪口呆,止不住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流个不停,心底积压的情绪一瞬间把胸膛炸裂,宣泄得到处都是。 第731章 兄弟齐心一支笔 完了,惹祸了,一个小礼物把二哥整哭了,哭起来还没完了。 李治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人,他都有点吓傻了,急得又是搓手又是打转转。 李泰也没想到自己的内心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到如此的不堪一击,只是一段小小的竹管,就让他彻底破了防。 李治送他的是一支竹笔,就是把竹子的一头削成带有四十五斜坡的尖状,然后从最尖的位置向后开一道一横指长的裂缝儿,裂缝的上端打一个小孔。 整个就是竹子做成的钢笔尖,这结构丝毫不差。 李泰一看到它,他怎么也没想到大唐会有“钢笔尖”,所以思绪一下就涌回了现代。 那一瞬间的孤寂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别人看他威赫赫的住进东宫,穿龙袍、戴冕冠,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别说一个太子之位,就是天子又能如何? 想吃一口西红柿炒蛋都做不到,不说什么飞机、地铁、汽车的,就连个自行车都没有。 谁稀罕王府、皇宫、蜂衙,我就想要网络、空调、沙发。 哭这回事,忍住了也就忍住了,没忍住莫不如就哭个够,李泰就放纵自己哭个了够。 李治都急的不知道怎么好了,差点就跑去喊御医了,这时候李泰自己就不哭了,他抹了把眼泪,立马就破啼为笑了。 李泰拿着竹笔轻声的问:“雉奴,这是谁给你的?” “我自己做的。”李治傻呆呆的盯着李泰,弱弱的目光里充满了担忧。ъitv 李泰的脑袋“嗡”的一声,他自己做的?他心里怎么会有钢笔的概念?难道他也是穿越者? 李泰满腹疑团,喃喃的问了句:“你还是我亲弟弟吗?” 李治一听这话,当时就暴怒了,气得他使劲一甩手,冷哼一声,就冲着李泰嚷了起来:“我就知道你看不上!你嫌我送你的礼物不好。” 一句话没说完,李治就气哭了,一边哭一边继续嚷:“我做了好几次才做成的,我手都烫了,你一点都不稀罕。” “你手烫了?”李泰赶紧放下竹笔,抓起李治的一双小手,仔细的查看:“烫哪儿了?”说着就看到他左手食指第一指节处,一条细线状疤痕,肉都烫熟了。 “这怎么还能烫着手呢?”李泰一看这疤痕也好几天了,现在都算是好了,但依然忍不住吼了他一句:“你烫了,怎么不说呢?” “我怕你骂我,我谁也没告诉,可疼可疼了。” 李治委屈的哇哇大哭,小小一支竹笔,是他非常认真的,倾尽心血费尽力弄出来的,可是二哥一丁点都不喜欢,还嫌弃的那么明目张胆。 李治抽回手,抽抽答答的报委屈:“你跟兕子一样,我做啥都嫌我做的不好,我对你们怎么好,你们都看不见,你们就能看见我笨。” “你笨?”李泰声调都没控制好,他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要是笨,我根本都没资格活着。” 李泰掏出一块丝绢,胡乱的擦擦李治的脸,李治胡乱的打开他的手,就气哼哼的扭头看向一边。 “再说谁嫌弃你做的不好了?你没看我都高兴的哭了吗?做的实在是太好了,我都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你做的,我哪有嫌弃你?” “我真的特别喜欢,我没骗你。我发誓,我保证我说的是实话。” 李泰爱说什么说什么,李治就是不理他,就自己扭个头,看着墙不停的抽答。 李泰干脆也不说话了,他回到书案后面坐好,拿起砚滴滴了很多的水到砚台里,然后就开始磨墨,磨了很多的墨,还在砚台下面的一侧垫了本书。 铺好一张大大的白纸,拿起竹笔蘸墨,然后就在纸上写字,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唰唰”“唰唰”响个不停,好似春蚕食叶一般。 李治一个人哭也没什么意思,没人哄哭的根本就不尽兴,他哭够就不哭了,悄悄的转头见二哥写上字了,一点要搭理自己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不由得又觉得委屈了起来,撇撇嘴竟然哭不出来了,他倔犟的没动地方,又转过头去看墙。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好像是吃亏了,这么站着不跟面壁思过一样吗?他转过身来,面对李泰站着。 李泰不抬头,就一个劲的写字,写的那么认真,那么专注。李治看了一会儿,竟也入了神,二哥到底写什么呢? 二哥也太有才了吧?写什么东西这么痛快?除了蘸笔以外,就一点不停的往下写。 李治慢慢的向前挪动脚步,一寸一寸的往前磨蹭,磨蹭到书案前,他踮起脚尖,抻着脖子向前望。 纸上的字很多,多得密密麻麻的,但内容很清晰,除了开头有“雉奴”两个字以外,下面全是一模一样的三个字“我错了”。 “二哥”李治一声唤,李泰缓缓的抬起头,李治小嘴一憋憋又哭了起来:“二哥”,他绕过桌子扑到李泰身上哭。 李泰轻轻的扳开他,轻轻的抹走他脸上的泪珠,轻轻的问:“原谅我好不好?” 李治说不出来话,就使劲的点头,李泰一把把他搂进怀里,在他耳边轻轻的说着:“对不起,我话没说清楚惹你伤心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李治哄得不哭了,却原来这个竹笔真的是李治发明的。 他很早以前就想给二哥弄一个这样的笔,一直有想法,一直没思路。这次去骊宫,李泰带着人研究火炮的事,没工夫理他。 他就和工匠们在一起玩,看到一个竹筒子往下滴水,滴成了一条线,他就来了灵感。 找来一根细竹管,让人削尖,斜着削完,把两边也削削,结果一蘸墨不行,墨迹连不成线,一砣一砣的。 他说出了他的想法,工匠们帮着想了个主意,就是给竹管开个缝儿,结果好了一些,但是写不了字,线条不流畅,最多写俩字就不行了。 没有希望也不着急,眼见着有希望,却没能成功,李治就着急的说:“这个笔缝儿太紧了,墨流不出来,怎么办?” 这时一个匠人笑着说:“那应该是夹的太紧了,在上面开个孔试试。”结果开了孔之后,这个笔就很神奇的能写字了。 这个竹笔的制作很简单,用刀削出形状以后,用木贼草打磨光滑,把锥子烧红烫个孔就行了。 再简单的手工对李治来说也不简单,他坚持要亲自给二哥做,结果努力了两三天才做成一支比较满意的,把手烫了也没敢吭声。 一支竹笔使兄弟俩的感情迅速升温,接下来的几天一直是形影不离的,这一天早朝,兄弟俩又齐心协力的表演了一出,吵架得靠亲兄弟。 第732章 改联游戏你会吗 大兴殿经过重新装修之后,当真是焕然一新,处处闪着耀眼夺目的光华,大殿也采用了地暖,外面朔风呼啸,室内温暖如春。 以往的大兴殿当然也不冷,仗着穿的多、垫子厚,加上屋里有十多个火盆散布在四周,大家上朝议事还不至于感觉到寒冷,但要说有多温暖那就谈不上了。 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大殿暖和了是好事,但是这样一来,大臣们上朝就不愿意走了。 热乎乎的地面从来不曾有过,这坐上面的感觉是真舒服,多年的痔疮都给烫好了,有事的自然要奏事,没事的也想找点事说,不为别的,就想多坐一会儿。 这一天早朝事情特别的少,很快就处理完了,李世民向下望望,没人说话就打算退朝了。 这时候高文敏突然站了起来,他一步走到中间,恭恭敬敬的朝上一揖:“臣听东阳说今年过年宫里要大兴奢化之风,臣以为甚是不妥,陛下一向崇尚节俭,当禁此举。” 高文敏就是高士廉的儿子,高士廉在李泰当上太子的第一天,就被李泰给劝得辞职回家颐养天年去了。 高文敏尚东阳公主为妻,是当朝驸马之一,皇帝要过个奢侈年,这事并没有在朝堂上讲过,但是私下里大家也都知道了。 李世民是个大嘴巴,狗肚子装不了二两荤,有点事不用别人泄露,他自己就嚷嚷出去了。 皇帝要过个奢侈年也是动用他自己的小金库,再说就李世民那个抠门劲,你让他玩命挥霍,他也就要求个多点几根蜡烛,其余的全是李泰张罗的。 所以朝臣们知不知道都装个聋作个哑,人家想怎么过年关你屁事?人家胖也没吃你家米粮,对不对? 按理这就是皇家私事,没有必要拿出来当个事说,除非奢侈到了腐糜不堪的地步,危害到国计民生,或者造成极大不良影响,否则谁多这个嘴干嘛呢?ъitv 高文敏就是看李泰不怎么顺眼,高士廉是长孙无忌的舅舅,长孙顺德是长孙无忌的族叔,这俩人都被李泰给收拾了,这不明显的李泰在敲打长孙无忌一系吗? 高文敏逮着个茬口,就赶紧上奏,哪怕不能阻止你们开心过大年,也给你们的开心里添上一点堵。 高文敏对上李泰的第一回,被房玄龄给怼的差点死在金殿上,第二回被魏征怼的直接怀疑人生,人家鼻子底下长的是嘴,我鼻子底下长了个什么玩意儿? 倒不是他光吃堑不长智,只是这一回他胆气壮得多了,因为提倡节俭是皇帝亲自定下来的国策,他不能自己打自己脸吧? 房玄龄口才再好,魏征口才再牛逼,这把谁敢跟我对着干?这把千真万确是我有理,节俭绝对是对的,谁敢说奢侈是对的? 高文敏这一句话,说得李世民心底一股凉气往上蹿,心冷、手冷、脚冷,目光更冷。 自从长孙皇后宾天,皇宫一连两个春节没有燃放爆竹,没有换过桃符,没有一点喜庆的红色,就冷冷清清、沉沉寂寂的过了两个年。ъitv 莫说帝王之家,就是寻常百姓家,守丧过后的第一个年,是不是也得添点喜庆的味道?是不是也得多买几两肉,多扯几块红布,多剪几张彩纸? 李世民的心里装着天下、装着群臣、装着百姓,可谁的心里真的装过他?帝王也是人,也需要哪怕那么一丢丢的体谅。 你就看到我嚷嚷着今年一定要热闹,一定要奢侈一些,你看到我压抑了两年多的苦闷了吗? 李世民冷冷的目光向下缓缓的扫视了一圈,就在看到李泰的时候,眉心舒展了一下,还是自己的儿子贴心。 李世民第一次提出要过个奢侈年的时候,李泰就大力的支持,而且直接就说咱们家该过个热闹年了,他是最懂自己的心事的。 李泰都没等到李世民看他,他就站了起来,转过身淡然的扫视了高文敏一下,冷冷的问了句:“舅父此言何意?惠褒没听懂。” 你管闲事行,你管到我头上来了?你手可真长,你再伸出来我看看,我看看从哪下刀合适,我替你剁了吧。 高文敏轻笑一声,跟我装太子爷的范儿?想拿太子的权势压我,我可也不是平头百姓。你没听懂,是吧?我给你解释。 “行节俭事,过淡泊年,这才是正理。”高文敏还故意抬了一下头,傲慢的说道:“惠褒,你说是吗?” 李泰听他这么说,便淡淡的一笑,说道:“原来舅父是想炫耀一下你写的春联啊,联写不错,就是短了点。” 李泰稍一转身,见李治两眼放光,小手在胸前紧紧的攥着,也不知道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憋得想说话。 “雉奴,舅父这个联,你觉得怎么改合适?” 李治纯是被气得浑身乱颤,他没有说话的心理准备,二哥突然甩了个难题过来。 他有点懵的站了起来,傻愣愣的看着二哥,你当这么人的面考我,咋不提前说一声呢? 李泰看出来他发懵了,于是微微的笑道:“舅父说行节俭事,过淡泊年,我觉得该加个字,比如早行节俭事” 李治没等李泰把话说完,刚听到舅父说要过淡泊年,他就来气了,凭什么过淡泊年?于是他攒足了劲,来一嗓子:“不过淡泊年!” “好!”李泰笑呵呵的竖起大拇指,把李治给高兴坏了。 这时间点赶的真是巧,他都喊出来了,才反应过来“早行节俭事,不过淡泊年。”正好是一副对联。 道理也正是这个道理,行节俭事,你早干嘛去了?早行节俭事,何苦过淡泊年?谁家穷不是平常不知节俭才穷的?谁家穷是过个好年给过穷的? 高文敏一看他们兄弟俩借对联说事,不由得心头一喜,看来他们不敢正面硬刚,才说的这么隐讳。 “改也不是这么个改法,该是宜行节俭事,且过淡泊年。”高文敏也不是草包,改联加字的游戏谁都会。 “我真不觉得舅父改的好。”李泰白了高文敏一眼,又转头笑呵呵的看着李治:“雉奴再来一个,欲行节俭事?” “休过淡泊年。”李治找着窍门了,反正我就认准了不能过淡泊年,有二哥提上句,下句肯定没问题。 “好!”李泰又冲李治竖起了大拇指,谁忙了一冬加八夏,不是为了过个好年?想要真的做到节俭,还就不能过淡泊年,年过的淡泊了,人的心气也就没了。 “好自是好,只是五字联还是有点短了。”李泰话音刚落,身后又一道声音飘了过来。 第733章 大唐驸马高文敏 李泰还没等回身就先笑了,这兄弟多就是好,前面有个能搭把手的李治,后面还有个能挑大梁的李恪。 李恪忍不住也笑吟吟的插上了嘴,他说道:“依我看,寻常宜行节俭事,新春莫过淡泊年。”bigétν 李恪态度上稍温和一点,他说平常确实是该行节俭事,但是过年就别省着过了。 “吴王此言谬哉。”高文敏也是生来一双青白眼,对皇嫡子还客气些,对李恪就没那么客气了:“一曝十寒有什么意义?到底还是,寻常谨行节俭事,新春慎过淡泊年。” 平常要节俭这是一定的,新春更要谨慎一些,千万不能铺张,因为新春特别容易浪费,所以要更加注意节俭为上。 李泰又不费劲的瞪了高文敏一眼,理都没理他,转过身来对李治说道:“七个字也短,咱们来八个字的,行节俭事、事事节俭。” 李泰这上联出的,等于把下联的答案直接给出来了,李治可开心坏了,大声的嚷道:“过淡泊年、年年淡泊。” 谁爱过淡泊年谁就过去吧,越过越淡泊,一年穷年年穷,穷到底。 他们兄弟三个齐心协力的对付高文敏一个人,高文敏心里这个气,他思索着不能放弃,一定要压住他们,于是他咬牙说道:“不行节俭事,长过淡泊年。” 论道理,这句话绝对有理,但是他偷换了概念,他说的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不行节俭事,这样下去必定是年年要过淡泊年,啥好日子不得造穷了? 李泰嘴角微挑,刚要说话,李恪也噙着笑意,刚要张嘴,这时后面传来一串不冷不热的笑声。 他们回头一看却是房玄龄正笑呵呵的看着魏征,他说道:“看他们说的热闹,你不参与参与?” 魏征平常有病在家养着,没病在家装病,很少来上朝,自从这大殿装修之后,他是天天积极的来上朝,也不怎么发言,就喜欢在这热炕头,呃不,热地面上坐着。 “你想说就说,扯我做什么?”魏征眼睛都懒得睁,屁股更懒得抬。 房玄龄也没有起身,就坐着说道:“好,那我也来一个吧。”他还清了清嗓子,说道:“家贫必行节俭事,心欢岂过淡泊年?” 家要是穷,那就必须得行节俭事,吃了上顿愁下顿,想不节俭也做不到。心情要是好,谁甘心大过年啃咸菜?忆苦思甜教育也没有在大年除夕夜教育的。 李世民坐在上面笑微微的轻轻点了点头,要说正中靶心还得是房玄龄,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今年突然要过个奢侈年。bigétν 平常这朝堂上的人,说有一个算一个,那是夸张了,绝大多数都是比着赛似的节俭,大唐的朝臣赚钱能力都是零,除了薪俸再无产业。 薪俸养一家人已是艰难,还都有个散财的好习惯,结果就是穷成了习惯,穷还成了符号,谁穷谁光荣。 但是在这件事上,却没有一个人支持高文敏的观点,因为大家都了解皇帝,知道他奢侈不到哪儿去,也知道他纵然奢侈一回也不会变成常态。 不像有的人吃过一次奢侈的甜,就再也不想吃节俭的苦了,李世民奢侈一回能心疼好几年,你越拦着他,他越有兴趣,你让他随便奢侈一把,然后他自己就知道肉疼了。 房玄龄说的好不好,对不对都没有关系,只要他一张嘴,高文敏的心就自然的一哆嗦,脑筋都打了个结,就好像一只小鸡突然遇到了俯冲向下的雄鹰。 高文敏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特意一扭头不肯看他,这事他可不帮着高文敏说话。 同样的心情不只李世民有,长孙家也过了两个淡泊年了,今年不管别人家怎么样,长孙无忌是必须得过个好年。 长孙皇后去世之后,长孙无忌和皇家一样,到过年的时候就在家里守着不出门,不去给别人拜年,也不接受别人来家里拜年,大门紧闭的年他过够了。 长孙无忌不替他说话,他向后随意的扫一眼,本想找个帮手出来,结果他这一眼扫到了魏征身上,魏征正半睁着眼盯着他,目光相触他不免又是一哆嗦。 可惹不起这个老家伙,他迅速的移开目光,可还是晚了,魏征比房玄龄有礼貌点,他慢慢的站了起来。 魏征虽然站了起来,也没往中间走,就看着高文敏来了一句:“你们说的道理我都听明白了,可我也有一联,我却想不明白。” 魏征这话说的,别人说话他都听明白了,他自己有句话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你这逻辑正常吗? 魏征轻轻的咳嗽一声,然后慢慢的说道:“我就想不明白那种,自家不行节俭事,他人须过淡泊年,是怎样的心态?” 魏征不像房玄龄那么客气,还跟他讲讲道理,讲什么道理,直接戳他肺管子就完了,我不是来跟你讲理的,我是来骂你的。 高文敏在这儿义正辞严的说皇上不节俭了,皇上不过淡泊年了,他自己过淡泊年了吗?biqμgètν 魏征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别说插嘴连倒口气的工夫都没给他留,连珠炮似的向他发起了问。 “长山县笋尖一百七十斤,可是你驸马府近日所购?彩绸云锦四十匹,可是你驸马府近日所购?白狐裘一十三件,可是你驸马府近日所购?” 高文敏要是消停的,魏征也没打算参他,人家过年买点好玩意儿也算正常,人家家底厚,没花别人的钱,魏征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懒得多管闲事。 大唐有《禁奢令》,明文禁止奢侈腐化,对花钱这回事是有限制的。高文敏这个过年的采购规格,超标已经超到天边了。 长山县在汉代的时候叫於陵,於陵笋尖贵比黄金,长孙无忌特别喜欢这个,尤其是冬笋,很难得的。 高文敏买回来肯定也有送给长孙无忌的那份,但是现在说些毫无意义了。 白狐裘从商代开始就是奢侈品,到大唐依然是贵族专享之物,李泰今年过年也才弄了一身白狐裘送给房遗月,连兕子和妞妞,李泰都只给弄了件白狐领的抖篷。 如果说房玄龄道理讲的好,让李世民心里温暖了不少的话,魏征这道理讲的更深刻,让李世民心里直接着火了,怒火升腾的要冒烟。 “这,这这”高文敏真不知道自己家这点事,在人家眼里居然是清清楚楚,他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许是公主的主意,我,我并不知情。” 他要是老实的认个罪,或者说就认个错,大过年的这事也就算了,他这倒好,一下子给李世民留下个好印象,你小子有点事就先把公主推出来,是吧? 第734章 好一个不予追究 春意融融的大兴殿里,高文敏突然感觉周身上下都冷嗖嗖的,好像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每一道目光都像一股寒风扫得他直激灵。 其实并没有人针对他,整个大殿都很安静,没有一个人指责他什么,当他说出公主二字的时候,魏征就冷笑着哼了一声,然后便缓缓的坐下了。 高文敏想解释什么,可是压根就没人问他什么,他慌得不知怎么才好,四下里乱看,也没有哪个人有搭理他一下的意思。 忽然转过身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发现皇帝的脸色死难看,他顿时有种坠入深渊绝对望感。 李世民见大殿上突然静了下来,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说话,他便望向长孙无忌并沉声说道:“辅机,你看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长孙无忌心里这个堵得慌,好事你不说问问我,这破事你问我怎么办,你还不如直说想让我怎么办。 长孙无忌暗暗的咬牙,恨恨的叹了口气,被皇帝点了名,怎么也不能不吭声。 他只好站了起来,朝上一揖,说道:“臣以为凡事不能守死规矩,今年不同于往年,今年百夷来朝,不可因节俭而失了大唐的脸面。” 李世民听他这么说,不由得露出一丝冷冷的微笑,李世民故意把话说的模棱两可。 既没有问他今年该不该过节俭年,也没有问他如何处理高文敏触犯了《禁奢令》,就是想看看长孙无忌会做何反应。 长孙无忌很聪明,他选择绕开高文敏的事,只说今年该不该过节俭年的事,这样把话题往回拉一下,淡化高文敏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人提也就过去了。 就算皇帝不想放过高文敏,至少这事怎么处理,长孙无忌没有发表看法,他实在不想管这破事,轻了显得不重国法,重了显得不重亲情。 “辅机说的有理,今年朕定要过个亮亮堂堂的欢喜年,这事就这么定了。”李世民这事都定下来好几个月了,这么一说好像是听长孙无忌的才定下来的一样。 李世民说着话锋一转,又看着长孙无忌,问道:“履行这年过的有点太高调了吧?辅机,你觉得呢?”bigétν 长孙无忌想甩个一身清净,李世民偏把这好事往他身上扔,别人谁都不问,就盯着他问。 高文敏额头一层细密的汗珠闪着细碎的光,他满目焦急的看着长孙无忌,渴望长孙无忌能替他说句好话。 长孙无忌低着头,真是不想说话,他现在就想改个名,不想叫无忌了,叫无奈得了。 这事不大,好处理极了,但是你处理轻了的话,满朝文武看着,你就这么当面徇私吗?处理重了的话,眼看着过年了,你去不去舅舅家拜个年?拿什么脸见舅舅? 长孙无忌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今年打算过个富裕年,只要花的是自己钱,多花点就多花点吧,虽与法令不合,但今年特殊,在外夷面前也算给大唐添了份光彩,陛下,你觉得呢?” 长孙无忌没说怎么处理高文敏,只是替高文敏求了个情,如果皇帝准了他的人情,那自然万事大吉,如果皇帝不准,那他的人情也送到了。 求情不算枉法,求情求的是人情,卖的也是人情。不管皇帝怎么决断,高士廉都没有理由抱怨长孙无忌不给高家出力。 “嗯,辅机说的理。”李世民轻轻的点了一下头,这辅机也不知道吃啥了,他怎么就说啥都有理? 李世民说着话锋又是一转,轻咳一声,说道:“高府奢侈无度,据履行所说乃是公主一人所为,他并不知情,看来此事皆因公主而起。”bigétν 李世民这句话一出口,大家的耳朵都竖了起来,皇帝这是要在公主身上找个借口放过高文敏? “公主如此骄纵不懂得节俭,终非持家之道,说来这都是公主封邑过多所致。”李世民略缓了一口气,然后掷地有声的说道:“从今起削减东阳公主封邑三百户,今年朕都想过个奢侈年,何况臣子?此事就不予追究了。” “……” 整个大殿上,所有耳朵没毛病的都怀疑耳朵可能是出了点什么毛病。削减三百户封邑,这还叫不予追究了? 三百户封邑什么概念?这么说吧,李恪马踏青苗按律当斩,一个亲王的死罪最后就是削邑三百户平息下来的。 高文敏触犯的是《禁奢令》,令只是暂时执行的一种规章制度,并不是《贞观律》那种不可捍动的法律。 《贞观律》就相当于我们现在说的《宪法》、《民法》、《刑法》这些法规,而《禁奢令》仅相当于针对某种现象临时发布的管理条例。 别人再怎么不敢置信也只是惊讶,高文敏则差点在大殿上骂娘,他急得张了好几下嘴,都没发出来声。 他真是无语透顶了,抬头看看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的李世民,心头默默飘过无数个称呼:皇帝、陛下、圣人、大家、至尊、老丈人……我特么有罪,能不能让法律制裁我? 这还不如依法办事了,按《禁奢令》最多就是没收那些奢侈品,按倍数罚款,顶破天的惩罚就是一到三个月监禁。 跟三百户封邑比,高文敏情愿被顶着格的判,别说三个月监禁,三年也行啊。ъitv 高文敏感觉脑瓜子嗡嗡响,眼前直发黑,他正目瞪口呆的傻站着,长孙无忌回头瞪他一眼:“还不谢恩?傻了?” 谢恩?我谢谢你八辈祖宗。高文敏气得欲哭无泪,又不得不跪下来谢恩,口里高呼:“臣高文敏谢陛下宽厚之恩。” “起来吧,一点小事没什么的。”李世民说的轻轻松松不算,他向下望了望还继续轻轻松松的说道:“奢侈这回事,说到底就是钱太多了,以后少给东阳点钱,她自然就不奢侈了。” 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竟然无法反驳。高文敏出来蹦跶一圈,结果小丑竟是他自己,别人都毫无损失,只有他伤了面子又伤了里子。 下了朝别人都欢欢喜喜的回家去,只有他垂头丧气的抬不动脚,出了宫门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的好。 长孙无忌邀请他到长孙府坐坐,他苦笑着拒绝了,真的是没有心情去做客。 窝了一肚子的火,满腔的闷气也不想回家,就到街市上随便的走走,想看看有什么能散心的所在,于是就胡乱的在街市上闲逛了起来。 一步一长叹,两步一短叹,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太顺眼,忽见一家店铺门前围满了人,这街市自是繁华,但都围着一家店铺嚷嚷还是有些奇怪的,他不由得就走了过去。 第735章 激动的小黄门子 还有四五天就过年了,各地的奏章雪片般飞来,李世民是一眼也不看,全都推给李泰。 前一阵子突然收到六百多份贺年的奏章,这又一下子来了六百多份述职的奏章,都一样的枯燥无聊。 李治看着堆得像山一样的奏章,随手一顿乱翻,小嘴咧得跟吃黄莲了似的,心里暗暗的嘀咕,怪不得李承乾当太子的时候天天脚疼。 不疼咋办?不疼就得批奏章,这换谁谁能受得了?动不动就六七百份,而且内容都是一言难尽。 贺年的那纯是屁事没有,述职的就是年终工作报告,你不看不行,看完还基本都是没啥事,就剩下脑袋疼了。 这帮当官的,简直都该杀,你上个奏章真有点啥正经事也行,这不是故意折磨人呢吗?你写一份奏章不费事,咋不想想太子每天得批几十上百份奏章呢? “二哥,这种成堆的奏章,一年来几回呀?”李治不用亲自批,光是看都看麻了。 李泰批着奏章,头也没抬的回了句:“七八回吧,过年得有个两三回,平时一个季度一回述职报告,有点特殊事情就得加一回。”biqμgètν 六七百份,哪怕都是一样的内容,一个人也得批好几天,怪不得很多皇帝都不批这种形式上的奏章,真的是很累。 李泰倒是不嫌辛苦,他挺开心的,主要是李治发明的这个竹笔是真好,写字轻松了不少,对别人来说硬笔不顺手,对李泰来说硬笔比软笔顺手多了。 说起来竹笔的缺点还是很明显的,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耐磨,写不上二百个字就磨的不好使了。 如果手边有个细砂纸就好办了,奈何大唐没有砂纸,都是用木贼草打磨,木贼草好用,但是得用水泡过才能用,不如砂纸方便。 李泰让人一次性削出几百支竹笔来,他书案上的放两个大笔筒,一个装新笔,一个装用过的笔,他用坏一支就换一支,攒多了让人一起打磨。 连墨李泰都改用小酒盅装了,这样蘸墨比较方便。 一支小小的竹笔让李泰对钢笔充满了渴望,他把钢笔尖的形状连羽毛笔的构造也都一并画了下来,又把墨囊的概念陈述清楚,让匠人们研究,看能不能造出钢笔。“二哥,你用竹笔写字也好看,我用啥都写不好。”李治捧着李泰刚批完的奏章,他不看内容,就看字。 “用心,心用到了用什么写都一样,心没用到给你一支神笔,你也写不出好字。” 李泰依旧是低头批着奏章,述职报告还是有点实际内容的,必须认真看,认真批,这个李世民虽然不亲自批,他可亲自检查。 李世民还得把这些人一年做的事情都写到他的屏风上,这是政绩考核的一项标准,他时刻盯着,这些人有谁光拿俸禄不干活,有谁干的都是没用的活,有谁活干的不行。biqμgètν 李世民没事就盯着屏风跟房玄龄说,你看这两个地方,一个官是不是就够用? 你看这块空白这么大,是不是派人过去看看,是他没干活还是监视不到位,没给人家记? 这么说吧,拿他点俸禄是真不容易,一个蛤蟆他都得攥出水来,恨不得一个人干仨人的活,给一份俸禄。 李治看二哥没空理他,他无聊就走了,他刚走,云海就走了进来:“二郎,工部尚书阎立德求见。” “让他进来吧。” 阎立德抱着一个精美绝伦的沉香木盒子走了进来,李泰闻声抬头,一看这个大盒子就笑了:“我要的牌,刻好了?” “是的,殿下过目。”阎立德躬着腰,双手向前一递,云海急忙接过来,李泰指了指下面的方几,云海把盒子放到方几上。 李泰笑呵呵的跑过来,云海轻轻的一按卡簧,“咔”的一声打开箱子,他轻轻的掀起盖子。 一副羊脂玉的麻将牌赫然出现在眼前,李泰惊喜的摸起一颗,这手感真叫一个润滑。 棱棱角角全都处理的十分合适,搭眼一看还以为是流水线出来的麻将牌呢,每一颗看上去都一模一样。 手工打磨到这个地步,哪怕是一颗空白的牌也价值连城了。李泰看着这纯净的羊脂玉牌和点翠的工艺,不由得暗自慨叹,上辈子就算是卖俩肾也买不起一颗这样的麻将。 李泰高兴的把牌一张一张的翻过来,看够了又小心的按原样放好,他笑呵呵的看着阎立德说道。 “你喜欢什么材质的就自己刻一副,库里的料随便你拿,我就不特意去府上给你送了。” 阎立德激动的深深一揖:“岂敢岂敢,多谢太子殿下。” “没什么,对了,给阎侍郎也刻一副。”李泰把盒子盖好,笑吟吟的看着云海:“别忘了跟储物司说一声。”ъitv “是。”云海急忙应了一声。 “多谢太子殿下。”阎立德又鞠一躬谢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了句:“这个牌到底有什么用啊?” “呃,哈哈哈……”李泰笑了起来,麻将刻出来了好几副了,还没有人玩过一把呢。“跟我走,我给阿爷送去,顺便教会你玩。” 阎立德赶紧把盒子抱了起来,跟在李泰的身后,从东宫的角门出来,没几步就到了两仪殿。 李世民手捧着一个奏章,满脸阴云密布的,陈文抱着拂尘,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 “你说这事我当信不当信?”李世民把奏章合起来,不耐烦的往桌子上一扔。 陈文也想不到有人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匿名告太子搜刮民脂民膏,这事谁敢说一定有,还是一定没有? “宫外的事我是一点不知道,宫里的事我倒略知一二。”陈文小声的嘀咕道:“太子从没有克扣过宫里人的钱,我听说太子给过年不回家的工匠三倍的钱。” 陈文撩眼皮见皇帝脸色不好,便强挤出一丝笑来:“依我说,这事先别惊动太子,暗地里一查便知真假。” “查什么?”李世民才不信李泰会干那种鱼肉百姓的事,他脸拉得老长,沉声说道:“不该先查查这是谁递上来的奏章么?” 李世民气得咬牙切齿的说道:“怎么这么巧,只有今天奏章多达一千有余,就出了一封匿名告状的?怎么这么巧,这份奏章就送到了我这儿?” 今天奏章特别多,所以撕得满地是封皮,一千二百多份奏章,对应一千二百多份封皮,想查出来匿名的奏章是哪个封皮送来的,难度确实不小。 陈文缩着脖子,跟见了猫的鼠似的,小声的说道:“我已经让下面的人查了,还没查出来呢。” “太子殿下到!”门外忽然传来小黄门子破了音的一声报,屋里的人没什么,倒把李泰吓了一跳,他笑骂道:“不认识我吗?这么激动干什么?” 第736章 欢欢喜喜哗啦声 李世民正在询问陈文怎么个查法,陈文说封皮在拆开之前是有登记的,等奏章都批完之后一个一个比对,看哪个只登记了名字,却没有他的奏章,应该就是他递上来的匿名奏章。 “主意倒是不错,可是奏章都分开了,我这边的还好说,东宫的谁知道有多少,太子愿意批的有回批,不愿意批的压下了,怎么查?” 李世民气得肚子都疼,不知道是谁大过年的非要跟太子过不去,这不就是明摆给自己添堵呢吗? 陈文也是第一次遇到匿名上奏章的事,他也没办法,只能小声的说:“下面正在查验封皮和登记有没有出错,然后也只能是等着了。” 没人敢问皇帝和太子要奏章看看,只能等他们批完了,看回批跟登记能不能对得上了。 李世民觉得这法子有点太慢了,不如把登记表要过来,直接翻看奏章的落款,翻着一个在登记表上做个记号,很快就查出来了。 只是没有想好用什么理由不惊动李泰,把东宫的奏章拿过来,这时门外一声高喝,说是太子到了。 李世民当时就笑了:“来的好,我把他带走,你赶紧去把奏章都抱过来。” 李泰刚笑吟吟的训斥了小黄门子一声,向前走了没几步,忽然门声响动,一抬头发现皇帝居然亲自出来迎接自己了,唉哟嗬,这排面真不小。bigétν 李泰小跑两步迎上去躬身一揖:“拜见阿爷。” “嗯,你怎么过来了?奏章批了多少?” “才批了几十份。”李泰略有点尴尬的笑了笑,没想到这个爹一见面就直接问工作进度,好像自己作业没写完就跑出来玩了一样。 “没关系,我也没批几个。”李世民非常自然的回头对陈文说道:“去把东宫奏章都拿过来。” “是。”陈文应了一声,赶紧猫个腰嗞溜一下就跑了。 看李泰的表情有点发愣,李世民笑道:“有什么话去甘露殿说吧,歇一会儿回来一起批,我一个人批的困得慌。” “哦。”李泰明白了,这大概是他嫌分给自己的太少了,他想盯着自己干活,然后把他那些再分给自己多一点。 没关系,奏章就是权力,越多越好,李泰巴不得自己一个人处理所有的奏章,只是这要求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张嘴罢了。 李泰躬着身向旁边一闪,他身后的阎立德抱着个大盒子弯腰向皇帝致意,李世民随意的瞟了一眼,笑道:“好精致的箱子,装的什么?” “阿爷,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新年贺礼。”李泰笑嘻嘻的凑到李世民的身边,不怎么着调的说道。ъitv “整整一箱子的羊脂玉,一百多块呢,虽然没有沙陀送来的那块大,但是我送的多,也算扯平了,对不对?” 李世民就斜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便往前走了。 李承乾送的那是玉吗?那是国玺。 单纯的论玉的话,那块玉还真不算什么极品好玉,只不过是块青玉而已,真不如李泰送的这一箱羊脂玉玉质上乘。 问题人家那块玉还配有地图和户籍,代表着一方国土和人口,那是开疆扩土之功,岂是一箱子美玉能够扯平的? 这道理不需要任何人给李泰讲,他心知肚明,他故意这么说,就是给李世民一种他在和大哥比着孝顺老爹的感觉,为的就是让李世民开心一点。 君臣三个刚刚走出两仪殿没多远,碰到了进宫来面圣的长孙无忌,于是就一起来到了甘露殿。 进了屋各自坐好之后,李世民笑呵呵的拿眼睛瞄着放在方几上的箱子,精美的雕工自不必说,满满的螺钿煞是养眼。 李世民抬手指了指那个箱子,笑吟吟的问道:“不说里面装的什么,光是这个箱子也值一锭金了吧?” 李泰伸出一巴掌来回的转悠着,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个箱子足足五锭金。” 李世民一听眼睛都直了,一个空箱子用掉整整五十两黄金?你直接打个纯金的也用不上五十两金子,这是有多缺心眼? 李泰轻轻一笑:“我孝敬阿爷的礼物,能用金子衡量价值么?” 李泰其实只是从东宫拿的原料,至于工钱,这副牌和箱子都是阎立德亲自动手做的,他没要工钱,他觉得阎家欠太子的人情,出点力,也就白干个十天活而已。 李泰也没硬给他工钱,就许诺他两副麻将的原料,让他随便拿,总不会亏着他就是了。 沉香木的空箱子也值一锭金,再加上这么精细的雕工和美轮美奂的螺钿,可以说五锭金是李泰给定的价,若是别人五十锭金也弄不到。别人花多少钱也弄不到这么多上等的贝壳,这都是从隋朝的库房里搜出来的宝贝,当初李世民宠李承乾宠得没边,打开国库让他随便拿。 李承乾可识货,专挑奇珍异宝扒拉,好玩意儿他可没少往东宫储物司划拉,结果他一失势,长孙顺德借机私吞又纵容宫人偷盗,真的是损失了不少。 好在发现的早,追回了不少,也算是及时止损吧。 “我的天,箱子就五锭金,那里面装的啥呀?”长孙无忌眼睛瞪得溜直的盯着箱子,脖子抻得跟个长颈鹿似的往前瞅。 “是一幅牌,过年了,我想让阿爷好好放松一下。”李泰轻轻的打开盖子,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一边一个,都把脑袋探了过来。 谁也没见过麻将,一人抓起一颗在手心里摩挲着,不停的唏嘘着,这手感、这工艺、这到底是啥? 李泰一看屋里正好四个人,可是他忘记做一张麻将桌了,他看一眼这个四四方方的大方几,干脆坐地上玩吧。 先在地上铺好西域进贡来的毛绒绒的地毯,把方几摆到正中间,方几上铺一层毡垫,毡垫上铺一块绒布,然后才把麻将牌放到桌子上。 李世民挺自觉的,看看方几边上各摆好了一个坐垫,他看看方位,挑个面南背背的位置,一屁股坐下了,然后招呼他们:“你们随便坐,不是说四个人玩的吗?赶紧说怎么玩。” “不能随便坐,这有规矩的,玩牌的时候没有君臣、父子,不管什么人坐在牌桌上,这四个人都是平等的,哪怕囚犯、乞丐也和士大夫、天子平级。” 李泰挑出东南西北四张牌,给他们看一眼,然后把牌扣下洗乱,让他们一人抓一张…… 天底下最容易讲明白的一个活动可能就是麻将了,用不上几把牌,大家就把规则弄懂了。 这不仅学的快,实践的还特别积极,李泰以为教会老爹玩,他就可以走了,结果李世民说啥也不放他走,哪怕他不玩都行,那也得在自己身边给支招。 甘露殿里麻将声从上午“哗啦”到黄昏没停,两仪殿里翻奏章声从上午“唰唰”到黄昏也没停。 甘露殿这边也记不住谁输谁赢了,两仪殿那边已经点对六七遍了,终于可以确定是谁呈上的匿名奏章了。 第737章 真不嫌苍蝇腿瘦 麻将简直就是个时间黑洞,一眨眼的工夫一天就过完了,陈文过来说“晚膳已备好。”李世民才惊奇的发现天居然都黑了,还以为是中午时分呢。 陈文也挺惊奇的,他从来没见过麻将,也没见过这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的乱坐在地上。 陈文指着麻将弱弱的问了句:“这是什么牌呀?” 一时间大伙都被问住了,玩了小半天了,还不知道这叫什么牌呢,于是把目光都聚集到了李泰的身上。 李泰从容淡定的一笑:“我特意为父皇研究的牌,还没有起名字,就请阿爷给这牌赐个名吧。” 李泰又不在乎后世的人怎么称呼麻将,让李世民给起名就是一种奉承,李世民这么有文化的人,起个名当然是不费劲的。 “既然是青雀弄出来的,就叫雀牌好了。”李世民把牌一推,抻抻腰,还真是累了:“不玩了,吃饭,饿了。” 能不饿吗?中午饭就没吃。阎立德和长孙无忌自然也被留了下来,他们吃完饭就住在了皇宫里,宫门关了想走也走不了。 李泰早早的吃完饭,乖乖的到两仪殿批奏章去了,他知道李世民吃饱喝足可能就得半夜了,这奏章今天他是不准备继续批了。 李世民吃完饭便直接回了甘露殿,这会儿才有机会问陈文:“查出什么眉目了吗?” “卫尉寺少卿秦师语。”陈文只说了这么短短的一句话,话不用多说,点到就可以止了。 卫尉寺少卿秦师语跟太子是说不上话的,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过节。卫尉寺这三个字从陈文嘴里一出来,李世民就已经知道真正秘告李泰的人是谁了。 卫尉寺正卿是高文敏,也就是说高文敏是秦师语的顶头上司。 李世民斜躺在软榻上,好半天也没说话,陈文就静静的站在一边,老老实实的当一个装饰物。 就在陈文都快睡着了的时候,李世民忽然坐了起来,满面笑容的说道:“把长孙司徒和阎尚书叫来,这天还早着呢,把雀牌摆上接着玩。” 长孙无忌在皇宫里住也是常事了,他坐在偏殿里喝着清新的茶水,回想着今天这牌打的不怎么顺手,好几把都没算计好,要不然肯定不能输。 该说不说的,这雀牌属实是好玩,说什么也得弄一副,明天回去就琢磨找谁给刻一副。biqμgètν 找谁?长孙无忌一拍大腿,这还用想吗?李泰找的谁,自己也找谁呗,这副牌铁定是阎立德刻的。 明天就跟阎立德说自己也要刻一副,大不了多给他点钱,他还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阎立德可没闲着,他要来铅笔、白纸和尺子,不停的勾勾画画,迅速的画出一张麻将桌的构造图来。 正方形的桌面,雕花的桌腿,还有四个抽屉用来放钱,抽屉的右手边设计一个放茶盏的位置,另外还要搭配四把雕花的高靠背、高扶手的太师椅。 以前除了盘坐还是盘坐也不觉得有什么,自从坐上了高高的椅子,改盘腿坐为垂腿坐之后,再回去长时间的盘腿,莫名就感觉特别累。 阎立德琢磨着明天让太子看看图纸,如果太子没有别的意见,就要着手做了,看皇帝这兴头正浓,早点把桌子整出来一定能让他更高兴。 阎立德刚把图纸弄好,陈文就过来找他了,说是皇帝还要玩雀牌,他一听就乐了,正好自己心里也有那点痒痒,赶紧屁颠屁颠的就过去了。 李世民早就做好准备工作了,方几上面吊着个灯笼,四角都摆着烛台,照得白玉的麻将牌直反光。 长孙无忌进屋一看太子不在,啥事能比打麻将三缺一更闹心?于是他笑道:“惠褒竟然比我来的还晚?他怎么还没到?” “青雀批奏章呢,不叫他了,他老赢。”李世民抬手一指,对陈文说道:“过来,你来凑个数。” 凑个数行啊,这事陈文一点问题没有,玩哪有人不爱玩?陈文左看看右看看,咱这身份,也不适合跟皇上、外戚、尚书级别的大官坐一张桌子吧? 他就怯生生的躬着背,倒腾着小碎步走到李世民身边,一脸为难的苦笑,小声的说道:“我见都没见过,哪会玩这个?” “你不会赢还不会输吗?都会赢谁去?”李世民不管那个,你想玩也得玩,不想玩也得玩,还很市侩的提醒陈文:“动真钱的,输了不能赖账。” “这副雀牌虽然不能说价值连城,可也不是小钱。”李世民边打牌边似有意似无意的说着:“青雀好像挺有钱啊。” 长孙无忌真是玩上瘾了,精力都在牌上,加上自小跟李世民说话也没怎么客气过,顺嘴就是一句:“太子能没钱吗?陛下,你这说的就是废话。” “我是说他这钱,来路是不是有问题?”李世民盯着麻将牌,似乎在是炫耀什么,又似乎是在敲打什么的说道:“要不是钱来的太容易,他花钱能这么大方?”biqμgètν “切”长孙无忌不屑的直接嗤之以鼻:“这算什么大方,行宫不也给你盖了吗?该说不说的,惠褒跟你可没抠过。” 阎立德打出一张牌,一抬头见皇帝看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盯着自己,他便也搭个腔,说道:“孝敬父母多大方都是应该的,这可不是奢侈。” “我没说他奢侈。”李世民伸手抓张牌,又轻轻的丢了出去:“不瞒你们说,今天收到一份奏章,状告太子搜刮民脂民膏,可巧他今天就送了这副牌过来,要不然我也不能多想。” “陛下,这副牌图案是太子辛辛苦苦画的,是我认认真真刻的,料是从东宫储物司拿的,都是存货,这跟民脂民膏扯不上一点关系。” 阎立德赶紧替李泰澄清一下,这副牌只是值钱,并没有花太多的钱。 “哼。”长孙无忌轻哼一声,冷冷的问道:“谁告的?” “谁告的又怎样?你还想打击报复不成?” “告太子还能白告吗?”长孙无忌眼睛一立:“证据确凿万事皆休,若是诬告,夷他三族。” “那就先查查太子,这事就交给你了。”李世民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奏章就丢给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打开奏章一看,上面写着太子与奸商勾结,巧立名目、强买强卖、夺取民财,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就是没有一点强硬有说服力的证据。 “这纯粹就是凭空捏造,行,我查就我查,等我查清楚的,谁告的状,我把他脑袋揪下来。” “和了。”李世民哈哈大笑着一推牌:“把谁脑袋揪下来?拿钱吧你,看清楚了,十六番。” 长孙无忌把奏章往袖子里一塞,气呼呼的说道:“十六番你也和,换我我都不和,你是真不嫌苍蝇腿瘦,这小和有啥意思?” 坐在长孙无忌对面的陈文一听这话,笑得浑身直哆嗦:“上把那小屁和,你不也和了吗?” 麻将声中月影流西,不知不觉的东方放晓,这时间浪费的,蜡烛都心疼得哭了一宿。 这四个人正不知疲倦的码牌,一个小黄门子悄悄的走了进来,他远远的站住脚,躬身一揖:“陛下,齐公公来催了。” 四个人惊讶的一起抬头,齐声说道:“该上朝了?” 第738章 陛下已经看过了 皇帝急匆匆的洗漱,准备吃早饭,长孙无忌也陪着皇帝一起,阎立德则直接告了个假,他今天不上朝了。 阎立德离开两仪殿便直奔东宫,恰好在东宫宫门外,碰到刚走出来的李泰,李泰一看到他,感觉颇为吃惊,这也太早了点吧? 阎立德笑呵呵的迎上去,躬身一揖:“臣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臣昨晚画了张图纸,请太子殿下过目。”阎立德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恭恭敬敬的递上。 李泰接过图纸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麻将桌的设计图,画的还挺精巧用心的。 “先弄一张没有图案的吧,这样能快一点。”李泰昨天玩了整整一下午麻将,除了盘腿就是跪坐,他感觉难受的要命。 花纹图案都不重要,就是在年前赶紧弄出一张桌子来,大过年的让老爹玩的开心最重要。 “像梅兰竹菊花鸟鱼虫这些,都有现成的雕板,只要不是新设计的图案不费事。” 阎立德来请示李泰主要就是问问用普通的图案行不行,是不是必须得雕龙刻凤,那就得重新设计,一刀一刀的雕刻,年前能赶得出来一张桌子就不错了。 如果普通的可以,那用不上半天,等皇帝下朝就有新桌子了。 李泰的底线低到没有图案都可以了,一听这话立马眉开眼笑的表示满意,抬眼仔细一看,他发现阎立德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双眼血丝密布,明显是熬夜了。 为了自己这点事,把个尚书给折腾得都成了熊猫眼了,李泰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便温和的说道:“桌子你别亲自弄了,交待下去就行,你好好歇歇吧,这段时间累坏你了。”biqμgètν 俗话说良言一句三冬暖,其实真的是这么回事,从来都是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谁会关心你忙不忙得过来?谁会理会你累不累? 都只是盯着你活干的好不好,干的快不快,稍有不满意就冲你大发雷霆,简简单单的一句好话,阎立德心里立马感动个够呛。 “太子殿下”阎立德说着话向李泰的身后望了一眼,见没有什么人,便小声的说道:“有人秘告,说殿下你巧立名目、暴敛民财,陛下把这件事交给长孙司徒查办了。” 说起来这件事,李世民是在牌桌上公开说的,好像也没拿它当什么秘密,但是阎立德跟李泰说这个,的确是冒着很大的风险。 当初皇帝让杜正伦规劝太子李承乾时,杜正伦几次劝说无效,便把皇帝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李承乾,意思就是你再不学好,你爹可就要真的收拾你了。 结果这点小事被皇帝知道了,李世民气得勃然大怒,喝问杜正伦:“何故漏泄我语?”就因为这么一句话的事,直接把杜正伦贬为谷州刺史,给赶出京城了。 杜正伦那还是为了劝太子学好,顺嘴就说了那么一句话来吓唬李承乾,根本也算不上是泄露了什么。 阎立德可不一样,他这是纯纯的告秘,皇帝不追究也就罢了,真要追究他就大祸临头了。 乍一听说这个事,李泰还是很吃惊的,一是没想到有人会秘告他,二是没想到老爹都没问问自己,直接就让长孙无忌去查了。 不过他情绪管理的很好,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知道了,多谢提醒。”biqμgètν “那没什么事的话,臣就退下了。” “你去忙吧。” 阎立德一揖而退,倒着走了三步,然后转身走掉了。 李泰长出一口气,迈步朝立政殿走去,远远的就看到陈文站在殿门外,他便快走了几步,陈文笑着迎了上来,微微躬身道:“见过太子殿下。” 李泰笑着虚扶了一下,说道:“何必客气?这么早过来,是父皇要找雉奴么?” 陈文往前又走了一段路,离殿门侍卫远了些,才轻声的说道:“卫尉寺少卿秦师语,匿名秘告殿下搜刮民财。” 秦师语是谁,李泰并不知晓,但是卫尉寺少卿这个职位,李泰很清楚,正卿不就是高文敏么? 李泰气得苦笑一声,这家伙真行,在大殿上光明正大的提个意见被削了三百封邑,他马上就改明告为秘告了,还借他人之口秘告,这是在彰显他智商上升了吗? 李泰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是匿名的,这怎么匿得这么昭彰呢?这也没匿住啊。 于是他就很有几分疑惑的问道:“不是匿名秘告的吗?” 陈文也笑了,他说道:“名字写封皮上了,奏章上没留名。” 李泰抬手摸了摸额头,我大唐的官员该从上到下好好的清理一遍了,清官赃官都不要紧,关键是傻子不能混进官员队伍里凑数。 这么低劣的手段,那名匿不匿还有啥区别? 陈文从袖筒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李泰,并轻声的说:“这是秦师语昨晚上写的。” 李泰接过来展开一看,原来是一份供词,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高文敏是如何对他进行威逼利诱的,他又是如何编造的故事,以及高文敏还“说服”了哪些人如何的做伪证。 “别人过年都送贺礼,我这姐夫舅舅给我送个笑话。”李泰把纸折好,又递给陈文:“这个交给我阿爷处理吧。” “陛下看过了。”陈文没有接,就笑呵呵的看着李泰说道:“陛下让你心里有个数,免得被气着。” “我倒没什么可生气的。”李泰正说着,李治远远的喊起了:“二哥。” 李泰回身迎了他几步,他们三个人一起走向大兴殿,路上陈文打了两个呵欠,李泰一扭头,仔细的一看,发现陈文一脸疲惫,好像没有睡好的样子。 “你昨晚没睡好吧?” “也没睡觉啊,玩一宿那个雀牌。”陈文说着又打了个呵欠:“陛下和长孙司徒输了得有三四十贯钱,我才赢七贯,都让阎尚书赢去了。” “……”李泰点灯熬油的批奏章到三更天,他爹玩一宿雀牌。 今天的早朝事情特别的少,快要过年了,大家也没心思逮啥事都报一下,都惦记着早点放假,事越少越好,可别耽误过年。 没人报事,皇帝自己挑个事说,李世民的目光淡淡的向下扫视一圈,然后缓缓的开口说道。 “沙陀送来国玺,归降大唐,朕欲遣一人前去沙陀驻守,众位爱卿觉得何人可行,举荐上来。” 沙陀那可真是天高皇帝远,老远了,说起来好像谁去就是一方霸主,事实上比发配也强不了多少,那是又穷又苦的地方。 但凡他强大一点,也不能被李承乾翻山越岭的一路疲兵给灭了国。 都知道这不是个好活,谁也不想去,推荐谁就是得罪谁,所以也没人吱声,眼见着冷场了,李泰便站了起来。 第739章 好像是升大官了 沙陀国原本莫论大小也是个国,现在国字不存在了,变成了大唐的一个州县,若是给冠上个一国之主的称号,远点也有的是人愿意去。 现在情况变了,在长安城里做京官舒服得都要上天了,谁愿意去那荒凉得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一个州官县官? 这个人选真的是不好推荐,李泰站起来也没有直接说推荐谁去,他只是说道:“父皇,儿以为沙陀地处偏远,必要派个心腹之人才行。” 他略缓了缓,又继续说道:“此人须得有很强的才干,沙陀那边民风彪悍,需要一个有才识的人,拿出雷霆万钧的气势、用春风化雨的手段去改变民风。” 说白了就是穷山恶水、遍地刁民,要一手拿大棒,得能打得服恶人,还要一手拿书本,得能说得服愚人。 李泰就说了这么两句废话,他就坐下了,他知道皇帝只需要有人出个声,有个搭茬的就行,并不是真的需要谁来推荐人选。 他心里要是没有指定的人选,他根本不会开口提这个事,天天在一起批奏章,李泰也算摸透他的禀性了。 果然李世民坐在上面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他说道:“青雀说的不错,沙陀距离长安太过遥远,非皇亲国戚前往,朕不能心安。” 李世民说出皇亲国戚四个字,长孙无忌不由得就是一激灵,他知道李世民一直存着把他赶出长安的想法。 长孙无忌心里暗道:“可别把我发配到沙陀去,你要点我名,我立马就犯羊角疯,绝不跟你客气。” 长孙无忌正担心着,他稍一抬头,见皇帝的目光正正的扫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赶紧的躬鞠一揖,动作之迅速都吓了李世民一跳,这么大岁数了,起个身还这么行云流水的耍帅。 “陛下,臣以为太子殿下说的有理。”长孙无忌也懒得动脑子琢磨谁去合适了,反正随便推一个出去,别让我去就行。 于是他看了一眼站在李治身后的李恪,说道:“臣举荐吴王,吴王文武兼美,又是陛下亲子,真乃不二人选。” 李恪眼观鼻、鼻观口,就当自己没长耳朵,也不知道长孙无忌跟自己有多大的仇,除了惦记着要暗杀了自己,就是惦记着要赶走自己。 “嗯。”李世民点点头,说道:“吴王各方面都不错,只是年纪小了点,一个人坐镇一方,他还太嫩了。” 他嫩,那你看谁老?我老呗?长孙无忌感觉这话不能再往下接了,于是他就尴尬的笑笑:“陛下说的是,吴王不合适,那就再选选吧。” 说完他就坐下了,你爱选谁选谁,只要你不选我就行。 “既然你们推荐不出合适的,那朕就自己定了。”李世民也没有跟谁商量的心,他只是稍委婉的宣布一下他早就想好了的结果。 李世民向下望着,他说道:“朕亲赐旗纛,派驸马都尉高文敏前去沙陀镇守,中书令即刻拟诏,限三日内离京赴任。” 还有四天过年,限三日内离京?高文敏忽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这是什么情况?高家祖坟是不是风水不好?这两天怎么这么背,喝凉水都塞牙。ъitv 本来上殿奏本主张过个淡泊年,就是想在皇帝这儿博个好感,皇帝一向主张节俭,奢侈肯定是太子的主意。 高文敏就想在皇帝跟前讨个好,没想到好没讨成,还把公主的三百封邑给整没了。 那天逛个街,见锦绣坊门前围着好几层的人,他一时好奇就上前看看,却原来是锦绣坊在招工,招人做灯笼,工钱还挺高,活计也可以拿回家去做。 锦绣坊接了东宫的生意,要给东西两市的商户,每一户挂上两串灯笼,一串就是四个红纱绢的灯笼,不说这灯笼多贵,光是蜡烛就得八根。 蜡烛可不是便宜货,皇宫里守夜的人点的都是油灯,蜡烛太贵了,真的是舍不得随便的点。 高文敏一看这事不正常,这么多钱真的是太子出的吗?太子疯了? 这个挂灯笼的确是花了不少钱,但是没有高文敏想像的那么多,他以为灯笼用的是昂贵的白蜡,其实是廉价的黄蜡。 “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说的就是黄蜡,黄蜡烟比较大,呛眼睛也容易把屋子熏变色,所以皇宫里极少储备,用于户外悬挂的灯笼那就再合适不过了。 高文敏是出身于世代豪门的贵族子弟,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黄蜡。 他掰着手指头,粗略的算了算账,光是西市就有四万余商户,加上东市那就快十万家了,家家挂两串灯笼,一串有四个的,听说还有一串六个的,这钱实在是太多了。 高文敏觉得这钱肯定不能是太子出的,他一定是强制性把这些灯笼以极高的价格卖给商户,这钱只要他一句话就能全入他的私人金库。 光凭臆想不行,得调查一下是不是这么回事,结果问了上百家商户都说没交过一文钱,听说给灯笼有的收到了,有的还没收到。 高文敏又去锦绣坊打听招工是怎么个招法,原来你在店里做的话,就按你做出来多少结账,一天一结的。 你要是拿材料回家去糊灯笼的,就交材料款的二倍做押金,限期做好拿灯笼来结账。 高文敏一琢磨这个有漏洞可钻,于是找人捏造事实,说太子和锦绣坊勾结,骗人钱财,高价卖材料给百姓,然后拒收灯笼。 并且灯笼也不是免费送的,是高价卖给商户的,他安排了一些人随时等着出面做伪证。 高文敏也没打算把太子怎么样,就是想恶心他一下,有一告就有一查,能让他闹心几天就值了。 高文敏就想出一口恶气,这件事他觉得他做得天衣无缝,从头到尾他都没出头露面,全是安排别人做的,干的多漂亮。 从小读圣贤书的人,可能是连坏都不怎么会坏,自以为干了一件坏得流脓的事,结果就干的漏洞百出,把一件栽赃嫁祸的坏事愣是干了成一出恶作剧,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笑话。 一个任性加自以为是弄出来的笑话,是要付出代价的,呃,也可以说是必须得到奖赏的,这不就升官了吗?一步从一个管理仪仗的小人物,变成了边疆大吏。 “陛下,我”高文敏傻了似的仰脖向上望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不想去又找不到理由。 “行了,不用谢恩了,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吧。”李世民说着就站了起来,还贴心的嘱咐了一句:“东阳未必愿意跟你一起走,你好好跟她商量商量。”bigétν 皇上抬腿就走了,齐公公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喊道:“以下人等必须参加今天的内朝,李勣、程知节、萧瑀……” 第740章 二嫂绣花最好看 今天的早朝事情少,时间不长可也上了有多半个时辰了,紧接着就又要开始内朝,李泰担心老父亲熬了一夜,怕他受不了,赶紧的拉起李治就追了上去。 内朝不是天天有,点名要求上内朝更是罕见的事,一般来讲都是有事情了,年关岁尾的,大家只想消停,不想有事。 这时候突然开始大规模的点名上内朝,顿时使得大家神经绷紧,多少都有点惶惶不安之感。 众人从大兴殿正门走出,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起来。 皇上话没完就走了,太子和晋王抬腿就跑,齐公公几乎把来上朝的人都点了一遍,没来上朝的还有好几个,应该早就派人去请过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吧? 大家彼此交流一下信息,最终结果是谁都没有头绪,只好加快脚步,急匆匆的直奔两仪殿而来。 跑的再快,也没有抄近道的快,最先追上李世民的当然就是李泰,李泰拉着李治一路小跑的来到皇帝面前。 李世民站住脚,回过身淡然的看着他们哥俩,还不着调的说了句:“你们这是撵贼呢?” 一个太子,一个亲王,没有在宫里乱跑的道理,不过抬腿跑两步也不算什么大事,李泰微微一笑:“阿爷,今天小朝议有什么大事吗?” “哦”李世民还以为他们哥俩怎么了,原来就是不想参加小朝议,这个没问题:“没有,你们俩不用参加。” “没有大事阿爷你就多睡一会儿吧,内朝要么散了,要么我随便说点事打发他们得了。” 李泰有些焦急的脸,让李世民内心里一阵温暖,在多大的大事面前,这孩子首先关心的都是阿爷这个人,阿爷的心情、阿爷的身体。 不过今天你这关心来的真有点多余了,就你阿爷我这身体,出去征战也能做到三天两夜人不解甲、马不离鞍,玩一宿雀牌算得了个什么。 李世民骄傲的昂着头,眨眨眼有点涩涩的疼,除此之外没有半点疲惫感,要说这雀牌真的是有点魔力,一摸上它立马精神百倍,一点不累。 回想昨天那一宿过的,真特么叫一个快,四个人都觉得才不大一会儿,天居然就亮了,多神奇个事? “嗯,今天事不多,一会儿就说完了,你俩不用参加,走吧走吧。”李世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李泰还想说什么,李世民一瞪眼:“走!” “儿告退。”李泰和李治双双一礼,然后转过身走了。 李治回立政殿去了,李泰回到东宫直奔兰芷殿。 昨天他在书房睡的,起来就去上朝,到现在还没见着媳妇呢,刚得了一点空闲,就急忙往兰芷殿跑。 “太子殿下到!”一声高喝传入殿内,“哗啦”一声珠帘闪动,“嗖”的一下蹿出来两小只公主。 “二哥!” “二哥!” 兕子在前,妞妞在后,两个人全都撒开丫子朝李泰跑来,李泰停住脚步,笑呵呵的摸了摸兕子的头:“马上又要长一岁了,还这么顽皮。” 说话间妞妞也跑到了近前,她张着胳膊要抱,李泰赶紧的把她抱了起来,兕子撅着小嘴,说道:“二哥偏心,你都好久不抱我了。” “你都多沉了?我哪还抱得动你?”李泰抱着妞妞,腾出一只手来领着兕子,兕子冷哼一声甩开了他的手,气呼呼的走到前头去了。ъitv 要说抱还是抱得动的,只不过女孩子到七岁就不和兄弟同桌而食了,兕子一天比一天大了,李泰尽量就不抱她了。 妞妞挑起珠帘,李泰抱着她走进内室,见屋里好生热闹,地上堆着零乱的玩具,紫绡在桌边弯腰裁布,房遗月坐在窗前绣花。 李泰一看这个头疼,前院一个让人操心的爹,后院一个让人不省心的媳妇。 李泰静静的走到房遗月的身边,轻轻的问了句:“宫里这么缺人使么?” 房遗月扭头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绣着花:“这是兕子和妞妞过年的新衣裳,别人绣的,你问她穿么?” “不穿!”兕子抢答速度超级快,妞妞也着急,就是没有姐姐表达的快,她就跟着嚷:“要,我要。” 李泰无奈的撇了撇嘴,说什么她们不穿别人绣的,分明是你把她们惯的,没有二嫂的时候也不知道都穿什么了。 “衣服以素气为雅,绣花越多越难看。”李泰看着坐在地上玩大拼图的兕子,还特意问她:“你说对不对?” 兕子连头都不抬,直接回了句:“不对,二嫂绣的可好看了,二哥骗人。” 李泰也没办法了,哪个都惹不起,反正过年也就三四天了,他便说道:“好好好,绣完她们俩的衣裳就不许再绣别的了。” 房遗月扭头一瞪眼,李泰马上闭了嘴,见房遗月脸色缓和了些,有了笑模样,他又说道:“就坚持十个月别干活,行不行?” “我没干什么,衣裳鞋帽都是紫绡做的,我就绣几朵花而已。” 房遗月知道他怕自己累着,可也嫌他罗嗦,便说道:“我知道保养自己,倒是你时常的晚睡早起。” “我现在事不多了,就是想抢在年前把奏章都批完,过年就可以放开玩了,若不然那些奏章,反正也是过完十五才下发的,根本不用着急。” “那还不赶快去忙,大白天的跑过来做什么?”房遗月从来没去过太子书房,也从来不要求他白天回兰芷殿。 白天的时间就应该是用来处理政务或者学习的,只有假期或者出去游玩的时候,夫妻才可以白天在一起。 当然这只是约定俗成的一种习惯,皇帝也有白天偶尔去后宫的时候,只要不是经常性的,不影响正事,这都不算是毛病。 “不碍事。”李泰笑微微的看着房遗月的侧身,问道:“红灯笼的事,你安置妥当了吗?” “放心吧,表姐还是靠谱的,真金白银的给她了,她不会差事的。” “真金白银的,真的很心疼,一时意气浪费了这么多钱。”李泰轻轻的把妞妞放下,让她跟兕子去玩。 他颇有几分认真的说道:“不如把灯笼卖给商户们吧,哪怕一个灯笼加一文钱,也有近十万文的利润。” 房遗月把绣花针扎到布上,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李泰,虽不恼火却很严肃的问道:“太子的官声值几个十万文?百姓的民心值几个十万文?大唐的脸面值几个十万文?” 房遗月坐着说话可能是累,她缓缓的站了起来:“父皇以信治天下,你因为几个灯笼,干这出尔反尔、失信于民的事?给不起就别许愿,说了又不算,莫说太子官袍,你都对不起一张好人皮。” 李泰一句话没说好,惹来一顿好骂,不过还真骂得他挺开心的。秦师语的供招到底是实招还是屈打成招,李泰现在可拿不准。 他真怕那秘告的奏章上说的事是真的,真要是房遗月下令把灯笼强卖给商户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善后。 李泰装成很委屈的样子,嘟囔着:“我就随口一说,我又没真干。” “心里没有念头,嘴上就说不出来。”房遗月想好好教训他几句,看他那模样挺可怜的,话锋一转笑道:“你要实在心疼那几串灯笼,钱我出,反正那些陪嫁留着也是没用。” “谁心疼那几串灯笼?”李泰笑嘻嘻的刚要接着说话,云海一挑珠帘走了进来。 “二郎,长孙司徒有请。” 第741章 必须得有舅舅的 两仪殿,是商谈国家大事的第二个金銮殿,可以说两仪殿的份量是在大兴殿之上的。太多的事都是在两仪殿定准的,到大兴殿就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李世民,是大唐现任皇帝,也是当今世界上,实打实的最大权力拥有者。 文武官,是大唐朝堂上的柱石之臣,光是宰相级别的就好几个,更不缺皇亲与国戚。 大唐皇帝李世民在两仪殿召见点名前来的文武公卿,这场面应该是极度庄严的吧?bigétν 任谁也会觉得他们一定是商谈关乎国运民生的正事吧?废话,这样的一群人在出了名的英明的皇帝的领导下聚集,不谈正事还能是打麻将不成? 说对了,皇帝就是找他们来打麻将的,或者说是炫耀麻将的。 李世民坐在书案之后,等着众人一个个的走进来,大家都坐好之后,他扫视一圈,发现昨天陪他打过雀牌的人一个都不在。 长孙无忌下了朝,就赶紧的先安排人去调查那个秘告奏章上说的事,不管太子是否清白,有一告就得有一查。 长孙无忌看不上李泰是真的,长孙无忌时刻想把李泰换成李治也是真的,但是长孙无忌绝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动一点手脚。 他还严厉的叮嘱他的心腹说,如果查出那些红灯笼果然是太子卖给商户们的,那就把钱还给商户,这钱他长孙无忌出了。 宁愿折损钱财,不能折损太子的名声,李泰当一天的太子,就得保持一天的光鲜,就和当初的李承乾一样,不管犯多少错误,都不能浮出水面。 至于锦绣坊如果真的存在欺诈百姓的行为的话,那就对不起了,必须得依法办事。 长孙无忌可以庇护太子,于公于私都合情合理,但锦绣坊就不可能有这待遇了,毕竟房玄龄家的亲戚轮不到长孙无忌包庇。 阎立德别说小朝议,连早朝都没上,他忙着玩拼积木呢。 桌腿有现成的,抽屉有现成的,雕板有现成的,他量好尺寸,弄了个汉白玉的桌面,一个崭新的麻将桌就横空出世了。 陈文没什么事可做,皇帝去上朝,他就回屋补觉去了,他有吩咐小黄门子看着点,皇帝一出大兴殿,赶紧跑回来叫醒他。 齐公公比较心疼陈文,都是老朋友了,就想让他多睡会儿,他在皇帝上朝之前,就把那个小黄门子给看住了,别乱报事,耽误老陈睡觉能行吗? 近四十个朝臣分两排齐齐整整的坐好,都一脸懵外加有几分紧张的盯着皇帝,李世民微微一笑,还得意的清了清嗓子。 “今天没有其他的事,就想给你们看个好玩的玩意儿。” 李世民一句话说出口,下面立马“嘘”声一片,倒不是不给皇帝面子,而是大家切切实实的是松了一口气。 李世民一挥手,齐公公走到门口,从小黄门子手里接过大大的盒子,他抱着盒子迈着小方步,慢慢的向前踱着。 大家伙的视线就粘在了盒子上,随着盒子的移动,跟着一点一点的向前走。 大红色绒布上面是满满的螺钿,光彩夺目的图案,一闪一闪的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也看得出来有喜鹊、有花朵、有树枝……biqμgètν 这盒子够漂亮的,把每一个人的脖子都给拉长了一大块。 齐公公小心的把盒子放到了书案上,李世民招呼大伙围过来看,这一下两仪殿可热闹了,半点严肃的气氛也没了。 李世民打开盒子,拿出几张牌来,兴奋的给大伙讲着这牌的玩法:“这是红中,你们认识吗?” “……”满朝的臣子都感觉脑门子上裂了个缝儿,这个皇帝是吃错什么药了?一个刷了红漆的“中”字,我们不认识吗? “哦,我知道了。”要说聪明且速度快还得看程知节,他伸手抓起一颗牌,大声的嚷嚷着:“这是绿发,对不对?” “那叫发财!”李世民一指程知节手里的牌,无情的送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你那个能叫红中,我这个咋不能叫绿发?”程知节想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红色的中就叫红中,绿色的发就叫发财?” 马周刚好站在程知节身边,就说道:“发财好听,讨个口彩。” 讨个口彩?李世民听到这四个字不由得心里一激灵,他忽然想起了李泰满街给长乐讨口彩的事。 他微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又是一脸笑容:“这是青雀特意为我研究出来的,我给起的名字叫雀牌,这牌是四个人一起玩的。” 李世民正说着话,长孙无忌笑吟吟的走了进来,一看人都围到前面去了,他便也挤上了前,这才发现皇帝竟然是在炫耀雀牌。 “我给你们讲讲这个的玩法,一会儿你们四个人一组坐好,给你们发雀牌一起玩。” 李世民有个典型的特点,那就是他有点好事,必须跟他的老哥们们分享,独乐乐一点都不乐,还是众乐乐乐的痛快。 雀牌上哪儿弄去?李世民早就问明白了,现在已经刻好快二十副雀牌了,除了准备送给长孙无忌的那副被送到了东宫,其余的还在阎立德手里。 李世民激动的一顿神讲,然后让人摆上十来张方几,大伙全都坐好,小黄门子一个个的进来,每个方几上放一个普通的红檀木镂空雕花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雀牌,张张都是楠竹为背面、牛骨为正面的。 这是李泰要求的最低档的了,阎立德没敢把黄华梨、象牙款的献出来,都整成二手的,太子怎么送人? 这手感跟羊脂玉的没法比,不过这牌可是从未见过的新奇,都十分的热情高涨。 别人全都开心的不得了,只有长孙无忌他是心痒的受不了。 他看到有这么多副雀牌,便对皇帝说道:“别人我不管,这雀牌说啥我都得带走一副,还有没有多余的了?给我留一副。” “哈哈哈……”李世民开怀大笑,说道:“别人我不知道,青雀可是专门给你定制了一副雀牌,你要是不想要的话,下面那些你就随便选一副吧。” “这个孩子,给我定的咋不给我?这腼腆个啥呢?” 长孙无忌一秒都等不了了,光你炫耀?我也得炫耀一下子,他抬手一指齐公公:“去把惠褒给我叫来,告诉他把雀牌给我拿来。” 李世民开心的笑着,他知道李泰送给长孙无忌的牌,肯定和下面那些不一样,他也想看看给长孙无忌的是什么档次的牌。 李泰倒也听话,既然舅舅这么着急了,那必须赶紧给送去,就让齐公公抱着个金丝楠木描金的大盒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的朝长孙无忌走了过去。 第742章 正宗官方麻将馆 金丝楠木是极其贵重的木材,大漆描金是极其高端的技艺,整个盒子都被漆成了黝黑的底色,上面是金粉描绘出的松枝、庭院、回廊、人物。 大大的盒子透露出浓浓的富贵之气和无与伦比的厚重之感,既有令人心生艳羡的豪奢,又有令人望而生畏的肃穆。 齐公公把大盒子轻轻的放在长孙无忌面前的方几上,李世民还特意先看了一眼他桌子上的那个盒子,然后才送目去看长孙无忌的那个。 从外表都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的,因为一个垫了红绒布,一个上了黑漆,李世民就看到自己的那个喜气洋洋,长孙无忌的那个乌漆麻黑。 打开盒子内里就不同了,李世民的那个有股淡香飘逸而出,典型的沉香木的特点,沉香木严格的说并不是木材而是一种香料,极其的名贵难得。 长孙无忌的那个一打开,内里金光四射,满满的金丝像水波纹一般荡漾开来,一眼就看得出这是极其上乘的金丝楠木。 李世民的那个盒子外表喧嚣热闹,用的是大红底色,配的是百鸟声喧的图案,更兼螺钿是一种流光溢彩的工艺。 搭眼便是满满的喜庆,欢快得让人坐不住,仿佛看到了八人抬的花轿,随行两支唢呐,吹得是遍地飞花。 而内里则是色泽柔和、淡香细出,一块块洁白的羊脂玉,没有半点瑕疵也没有一丝图案,质朴得像小豆腐块一般,只静静的散发着君子般的温润。 长孙无忌的这个盒子外表寂静庄重,用的是纯黑的底色,配的是松枝如雾的图案,更兼描金是一种贵不可言的工艺。 搭眼便是满满的庄严,沉重得让人屏住气,仿佛看到了十六抬的棺椁,随行两支唢呐,吹得是遍地飞霜。 而内里则金光乍泄、光芒耀眼,一块块整齐的黄花梨木,无须熏以桂椒,也无须缀以珠玉,于无声无息之中释放着浑然天成的奢华与威压。biqμgètν 长孙无忌一看到这个盒子,胸腔里莫名的被一种气体给充盈了起来,充的速度还挺快,隐隐的有点发胀。 不敢跟上面那个大红螺钿的比,哪怕你给我个跟下面那些紫檀镂空款一样的盒子也行,这黑黢黢的上面还涂层金粉的雾松图,大过年的瞅着吉利吗? “打开看看。”李世民激动的跑了过来,齐公公赶紧一按卡簧,“咔”的一声脆响,掀开盖子,顿时满目金色流光,不停的晃动。 “哇!”一刹时惊呼声、赞叹声四起,众人围成圈的表达着恭喜与羡慕,硬生生把脸色青里泛灰的长孙无忌给恭维得红光满面。 也不分君臣,也不分老少,满堂哄笑不止,好好的两仪殿变得乱烘烘的,李泰都找不着自己应该落脚的地方了。 李泰正在发懵,陈文推门走了进来,一见这个场景也是一愣,随后不由得心里又添一股火,这个老齐就是故意的。 满屋子摆的都是方几,每个方几上面摆一副雀牌,所有的人都聚在前面吵吵闹闹,只有李泰孤零零的被孤立在了人群之外。 陈文便朝李泰走了过去,满眼疑惑的朝人群望了望,然后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泰无奈的苦笑道:“都在那儿看我献给舅父的雀牌呢,阿爷着急显摆,这回僧多粥少,我也不知道怎么分了。” 李泰本来也没打算给满朝臣子一人一份,加上时间紧急,已经动用了二百多个雕工了,才刻出来不到五十副雀牌。 李泰还想向那些番邦夷族的首领们推销,他刻出来的雀牌要优先拿去当展示品,先送给他们一副,他们喜欢上才能买更多。 虽然拿不出来很多的现货,但是李泰可以接受预定,让他们把钱留下,人回去就行了。ъitv 到时候凭收据就可以在大唐的设定的地点领货,大唐的生意会沿着丝绸之路一直流动,给他们送货上门也是有可实现基础的。 如果把刚刻出来的这些全给臣子们分了,那就没有可展示的了,过了大朝会,那些番邦的人也该陆陆续续的离开长安了。 李泰眉头微皱,这个爹太沉不住气了,挺好个人,偏长了一张大嘴巴,贼拉漏风,说它松的跟棉裤腰似的,都侮辱棉裤腰了。 “有多少先送多少呗,都知道这新玩意儿是现做的,等几天谁都能等。”陈文笑呵呵的安慰了李泰一句,又压低了声音的说道:“我那副就拿出来先送给别人吧,我也没时间玩。” 除了皇帝的和长孙无忌的,给其他朝臣以及后宫嫔妃和番邦可汗们的都是楠竹配牛骨的。 李泰专门给陈文定制了一套紫檀木配象牙的,盒子用的是普通的紫檀木雕花盒,比长孙无忌的低了一个等级,但比其他所有人的都高出一截。 李泰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必是父皇问过阎立德了,不然陈文不能知道这事。 李泰微微一笑,说道:“短了谁的也不能短了你的,再说差也不差一副,我是要这些雀牌有用,年前不想送人,现在看来拦不住了。” 陈文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就绕过人群走到李世民的身边,略一躬身,说道:“陛下,阎尚书奉太子之命给陛下做了一张雀牌桌,不知送到哪儿合适?” 李世民不假思索的喊道:“这还用问?送这儿来!” 真是多此一问,哪儿人多你不知道吗?显摆不得挑个人多的地儿? 不一会儿阎立德带着人进来,把一张方桌、四把高背椅摆到了最前方众人少不了又是一顿唏嘘和夸赞。 李泰可顾不上看桌子,他凑过去对李世民说道:“阿爷,你去睡一会儿吧,眼圈都青了。” “你少来罗嗦我。”李世民抬手一指他的龙书案:“你把那些奏章都拿东宫批去吧,全拿走,少了不够你干的。” 李世民、房玄龄、魏征、李靖他们四个在上面高桌高椅,以长孙无忌为首的群臣在下面坐了一大排。 李泰这个哄爹开心计划太成功了,李世民开心的跟个孩子似的,贪玩劲上来整不住了,说啥都得玩个过瘾,李泰劝不住,只好抱起奏章准备走了。biqμgètν 这时尉迟恭突然一嗓子:“我没带钱,谁借我点?” 他这一嚷嚷,大家才纷纷发现自己也没带钱,谁上朝带钱来? 李泰哈哈一笑,大声的说道:“没钱的过来打个欠条,我借钱给你,不过说好了,打十一贯的欠条,我只给你十贯钱,你想借多少都行,反正我抽一成。” 李世民闻言一愣,目瞪口呆的瞄了李泰一眼,赶紧低下头装不认识他,怎么就这么见钱眼开? 众人倒都不在乎被抽一成,真的纷纷上前来打欠条,气氛一时间很是红火。 陈文站在李世民的身边,笑呵呵的说道:“这热热闹闹的多好,陛下,你想不想多热闹几天?” 第743章 陆将军真有朋友 李世民现在就是个老顽童心态,巴不得天天这么开心才好,听陈文问他想不想多热闹几天。 他便笑道:“热闹几天有什么难的?这几天刚好没什么事,就多叫他们进宫来。” “叫他们来哪有让他们主动来的好啊。”陈文猫着个腰,笑得满脸都是褶子,他轻声说道:“那些雀牌要是过完元宵节再给他们,他们惦记玩自己就来了。” “对呦。”李世民一扭头,差点撞陈文脸上,于是伸手推了陈文一把:“老东西,你还挺有心眼子。” 李世民频频点头,陈文说的对,要是现在让他们把雀牌带走,他们就回家陪老婆孩子玩了。 让他们进宫陪陪自己,还得请他们,供吃、供喝、供玩还整得像欠他们的似的,也不是说光显摆不给,晚给几天吊吊他们胃口,不是挺好的吗? 李泰正在那边收欠条呢,听到他们说话,不禁冲陈文递了个感激的眼神过去,陈文笑得跟朵花似的点了点头,不巧的是他们俩这点小动作没逃过李世民的眼睛。 李世民当时就明白了,陈文从来不多言不多语,极少有主动说话的时候,怪不得这么积极的主动给出主意,原来根源在太子身上。 太子收了一堆的欠条,赶紧的溜之大吉了,他出门先吩咐人去通知尚食局,今天这些人都得留在宫里吃饭了,一顿两顿待定。 李泰回到东宫就跟那一千来份奏章玩了一天零多半宿,在晋王殿下的鼎力相助之下,总算是全都批完了。 一共一千二百多份,他批完了三百多份,李世民也批完了三百多份,剩下的也就不到六百份,李治帮他批了一百多份,把李治累得咬牙挺着没哭。 就这不到一整天的工夫,彻底把李治给治服了,李治差点没冲南天门磕头,感谢老天爷没让他当太子,这种日子他真的是一天也不想过。 李泰和李治都是在东宫书房睡的,第二天早上自然是一起洗漱、吃饭,一起去上朝。 今天早朝的事情比昨天还要少,基本可以说是一件事都没有,李泰比较关心的就是老爹的气色,看上去还不错。 黄昏之前大臣们都回了家,李世民其实挺想玩的,但是架不住陈文一个劲的劝,他也觉得自己玩的有点过份,便老老实实睡觉去了。bigétν 齐公公一声高喝之后,大殿一片寂静,李世民看没人说话,他说道:“既然没事,那就散了吧,有空玩雀牌的就留下,有事的就去忙。” 李泰一看这个爹玩疯了,反正马上要放假了,也没什么事,玩雀牌总比闲得难受强。 李世民喊一嗓子就回两仪殿等着去了,李泰带着李治出宫去挨家送礼,需要他们亲自送的不多,就那么几家。 今年的新春贺礼特别统一,送的都是雀牌。 李泰去的第一家是房玄龄的家,第二家是魏征的家。 送给房玄龄和魏征的雀牌跟长孙无忌的是一样的,都是黄花梨和象牙的,区别在于他们俩的盒子是纯黄花梨木雕花的。 另外就是他们俩还各有一份,羊脂玉与黑玛瑙做的围棋,对房玄龄说这是他女儿送给他的,对魏征则说这是晋王送给他女儿的。 他们去的第三家是李靖家,第四家是李勣家,这两家的盒子也是纯黄花梨木雕花的,雀牌是黄花梨木和虎骨的。 因为竹木类加骨质类利用榫卯结构做成的雀牌可以有效防止变形,所以除了纯的玉石以外,都是竹木类和骨质类结合的。 宫里的象牙存储量极少,所有大人物都用象牙的话,材料不够,用牛骨档次又太低,李泰决定把虎骨拿出来送给武将,这样既能拉起高级感又能衬出武将的威武之气。 骑着高头小马在长安街头慢慢的行走,李治轻轻的揽着丝缰,微仰着小脑袋:“二哥,送个礼怎么这么麻烦?不就是一副牌吗?都弄一样的多省心。” “有的心能省,有的心不能省。送礼是第一大事,送的好叫人情世故,送的不好就是人情事故了。” 李泰也不愿意绞尽脑汁的搞出这么多花样来,但是没办法,这么做是必须的。 “都弄一样才公平,也没人挑礼,这比出来个高低上下多不好。”李治恰恰觉得送礼就该都一模一样,以免因为送礼再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李泰轻轻的一笑,小孩子的世界多么美好,自己就没有资格这么单纯。 李泰看了李治一眼,然后长出一口气,慢慢的说道:“雉奴,你知道这世上最大的不公平是什么吗?” 李治歪头看着李泰,很自然的回问:“是什么?” “是平均,平均是最大的不公平。人和人不一样,从做事的角度讲,有干的好的,有干的不好的,有能力强的,有能力弱的,有出力的,有不出力的,凭什么都一样?都一样是鼓励懈怠,反正干与不干,干好与干坏都是一样的待遇。” 李治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这个我知道,你教过我的,论功行赏嘛,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从人情的角度讲,亲戚有远近、朋友有厚薄,必须要区别对待,区别对待最差的后果是有人满意,有人不满意。不区别对待,那只有一个后果,就是所有人都不满意。”bigétν “那怎么可能?” “我给你画的咏鸡图,你开心吗?” 李治使劲的点头,那张画他保存的老好了,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看看,看完就藏起来。 “我画一百幅咏鸡图,见人就发一张,你还开心吗?” 李治的小嘴角一下就平了,感觉好像自己丢了什么一样,李泰又问道:“我送你的夜明珠,你开心吗?” “嗯。”李治又使劲点了一下头,夜明珠他派专人盯着,白天吸足阳光,晚上他搂在被子里看。 “我弄一千个,宫里人手一个,你还开心吗?” 李治的小嘴角已经保持不了平了,微微的开始下垂,感觉二哥的爱都被别人给分没了。 李治一抬头,见来到了明威将军府,他一拉丝缰,忽然大惊小怪的嚷道:“二哥,咱俩好像啥也没有了。” 李泰翻身下马,笑道:“来看他就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还给他送礼不成?本来也没他的份儿。” “啊?不好吧?”李治下了马,还上上下下的拍打了一遍,身上确实是没什么能当礼物的玩意儿。 “没事儿,送他雀牌也没用,他连个朋友都没有,跟谁玩?”李泰笑吟吟的拉着李治走向前,问门口的侍卫:“陆将军在家么?” “我们将军在待客,不知二位是?” 第744章 这事其实很简单 陆清没回来的时候,他的府上用的人都是魏王府的府兵,他回来之后没多久就把府兵都还回去了,现在他府上用的人都是新人,基本上谁都不认识。 李泰和李治都没穿蟒龙袍,守门的侍卫见他们衣着华丽、举止衿贵,跟他们说话也很是客气。 李泰看一眼李治,李治就歪歪着小脑袋一个劲的笑,刚说人家没朋友,人家正待客呢,你是进还是走啊? 李泰看看天时还早,回去也没什么事情,便对侍卫说道:“你去对陆将军说,李家二郎和九郎求见。” 还有三天就过年了,举国上下都在筹备年货,张罗新年事宜,但总有些人是例外的,比如王玄策,他就一点过年的心思都没有,满脑门子想的就是要去天竺。 王玄策两次出使天竺去学习熬糖法,结果就无意中吃过一口甜食,还没追到根儿上,连个糖沫子都没见着,但他心里坚定的知道天竺真的有太子说的那种糖。 明知道有也没用,又没拿到什么证据,皇帝问起来,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说一句:“臣无功而返,并无所获。” 他也曾多次的反省过,他觉得自己是交际能力不行,软磨硬泡又是说好话,又是送礼,又是许大愿的,结果都没能办成事。 自经陆清“点拨”之后,猛然警醒,都知道他们指定有了,还跟他们客气啥?来软的不行,还不知道来硬的? 越想越憋气,晚上睡着了,不做梦也就那么地了,一做梦都是被自己蠢醒的;白天醒过来,不上朝也就那么地了,一上朝都是被身边的同僚给刺激疯的。 随便瞅瞅谁,谁的背后都是一串奇迹,大唐别说文臣哪个厉害,武将哪个牛逼,连打杂的都算上,就没有一个是混饭吃的。 满朝上下王玄策也就看不起一个陆清,以为他就是运气好,跟太子私交厚又娶了个好老婆,没想到就他这么个年纪轻轻,没甚名气的小伙子,也有一人灭一国的战绩。 王玄策是吃啥也不香,睡觉也不安稳,不行了,不去天竺简直就活不了了,想去天竺的愿望比玄奘要去取经强烈一百倍。ъitv 王玄策知道皇帝也不可能再派他去天竺学熬糖法了,那么远的路程,一来一回连随从带侍卫的,花费不是小数。 他也不想再花国家的钱出去旅游了,他就想出这口气,干脆自己去得了,就这点事,也不用发动战争,惊动国家干啥? 没别的优势,他多少不还认识天竺几个贵族呢吗?混到宫廷里直接绑架他们国君或者皇储,把熬糖法整到手就算成功。 说一个人去,一个人的确是势单力薄,多一个人就多一层保障,哪怕自己死在天竺,多一个人也多一分把熬糖法带回来的可能。 陆清说过完年就跟他一起去,他三天两头就过来找陆清一趟,陆清每次都好吃好喝的招待他。 陆清笑吟吟的给他倒酒:“你想好什么理由请假了吗?去天竺来回时间可不短。” “没想,直接就走呗。”王玄策倒是爽直得很,他说道:“若能成功回来,总够将功折罪的了,若不能成功,我也不打算回来了。” 王玄策是个小官,没什么实事可管,他那官职基本等同于是一个荣誉称号,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自己是最没用的人。 他需要用一份功绩来证明自己,如果证明的结果是他就那么废物的话,别说官服不要了,命都不打算要了。 听他这么说,陆清轻轻的一笑:“我还有点事没安置好,你放心,最晚不超过上元节。” “好。”王玄策忽然想起陆清才回来不久,于是说道:“还是过完上元节再走,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日,也不看什么吉凶了,咱就正月十六走,行不行?” “行!”陆清极为爽快的答应了下来,他也不想请假了,找不着理由,张不开嘴,他这官当的,从当官开始就各种放假,上班时间都没别人加班时间多。 “太好了,一言为定。”王玄策举起酒杯,两个人碰了一杯,刚要一饮而尽,侍卫走进来,轻轻一揖:“将军,李家二郎和九郎求见。” 陆清端着酒杯,一听这话就乐了,他赶紧放下酒杯,站了起来,王玄策也跟着站了起来,说道:“贤弟你既有贵客,” “嗯,很贵。”陆清笑道:“跟我出去迎接吧,是太子和晋王到了。” “啊?”王玄策闻言大吃一惊,太子和晋王到陆清府上报号二郎和九郎,还求见?陆清就算是太上皇的私生子也够不着这待遇吧? 他正发愣,陆清已经走出门了,他急忙抬腿追了出去,轻轻的一扯陆清,小声的问:“你不会弄错吧?” “不会。”陆清回头看他一眼,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便对他解释道:“太子喜欢开玩笑。” 陆清知道太子可不是闲的跟他开玩笑,应该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空,这么报号可以让他便宜行事。 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直接不见,这就是间接告诉他,他们只是来玩的,没有什么正事。 见陆清大步流星的向外走着,王玄策好心的提醒道:“真要是太子和晋王到了,得动乐相迎才是。” “没事儿,太子不在意这些,他也是个嫌麻烦的人。” 出门来简单的见个礼,把李泰他们哥俩迎到了客厅,下人们忙着重置酒席,他们对面而坐笑谈起来。 李泰见王玄策在这里,就知道这一定是陆清故意跟王玄策打听,天竺那边熬糖法的事情。 陆清看着李泰,说道:“我正想进宫找你,可巧你就来了。” “少扯,你进宫也不是为了找我。”李泰扭头看一李治,李治坏坏的一脸奸笑。 “真的是找你,有事。”陆清抬手一指王玄策:“他想去天竺一趟,想请个长假,找不着啥好理由。”bigétν 王玄策一听这话,酒都吓得变成冷汗钻出来了,光听说他跟太子交厚,这也厚的有点离谱了,说话这么直接的吗? “这有什么难的?”李泰微微一笑,对王玄策说道:“你上个奏章,我批个同意就行了。” 这事李泰绝对不拦着,李泰还找不着理由派他去第三次呢,他自己要去可太好了,李泰笑呵呵的瞄了陆清一眼,干的不错,把他忽悠的主动要去比硬派他去好多了。 王玄策赶紧起身一揖:“谢太子殿下。”心里这个舒坦,能正大光明的去,谁愿意偷着跑出去?偷着跑,没有通关文牒,过关卡都得绕道,可费劲了。 李治看陆清笑嘻嘻的一脸喜气,他小手一抬,指着陆清问道:“你不是也要去吧?” 第745章 旧年的最后一天 陆清当然要去,不过这事要不要说,他还在犹豫中,他担心说了的话,李泰不能同意,不说那就是私逃,私逃肯定是个不小的麻烦。 既然李治问到了,不如就实说了吧,说不定李泰能同意自己去,毕竟他知道他自己是去给他找糖的。 陆清微微一愣,随即笑着对李治说了一句:“你猜我去不去?”说着话他装作无意的扫了李泰一眼。 李泰的脸很沉,目光如刀的盯着陆清,陆清心里一抖,也不等李治回答了,他就笑着一摊手:“我当然不会去了,我去干什么?” 随意的一扫,就扫得自己心底一激灵,陆清从没见过李泰这么冷的眼神,他一下就知道李泰绝对不可能同意他去,如果他敢提一嘴想去,李泰当时就得发飙。 陆清不想惹他不高兴,赶紧乖乖的表态,不过李泰的疑心还是起了。 李泰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很严肃的说了句:“你不许乱跑,火炮营正在组建阶段,误了事的话,别说我跟你公事公办。” “我往哪儿跑?你不知道我才回来么?”陆清无奈皱了皱鼻子,使劲叹了口气:“说实话,我现在一步都不想往外走,我真是跑够够的了。” “少跟我装。”李泰不是傻子,他那点小心眼瞒不过去,论武艺李泰确实不如他,论演技他差着三座火焰山呢。 李泰也不跟他玩什么弯弯绕,就直截了当的说道:“我需要你做的事很多,火炮营是国事,其余的是私事,孰重孰轻你好好掂量。”bigétν “知道。”陆清轻松的笑着:“真没乱跑的想法,就是他找我帮忙,我顺便请他帮我办件私事,没别的。” “你没骗我就好,明后天宫里招待番邦贵客,你们也进宫玩吧。”李泰很随意的向他们发出了邀请,他们根本没有拒绝的那个选项,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应承。 李泰和李治只在陆清家坐了一会儿,饭也没吃就回宫了。刚刚送走了他们,王玄策就问陆清:“你真不去了?” “唉”陆清叹了口气,不无羡慕的说道:“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走,我是必须得私逃了。” “其实你真不用去,太子说的对,你留下组建火炮营才是正事。”王玄策说这话的时候,嘴里都一股苦味。 陆清年纪虽小,但却是真的位高权重。他完全没必要万里迢迢的奔天竺去,区区一个熬糖法,都不值他这样一个真正的将军跑一趟。 陆清抬头看着天上遥远的云,那云被日光照得白中泛亮,很是有些刺眼。 许久他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淡淡弱弱的说了句:“太子很可怜的,他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 王玄策也看着天边的那堆云,不明白陆清这话是什么意思,便扭过头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陆清收回目光,满眼坚定的看着墙角,那个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的小雪人:“国事不缺良将,私情唯我陆清。” 陆清不怕官袍脱身,不怕官印离手,他只知道天竺有糖,李泰想要。 最近这些天,魏王府里的、骊宫的、工部的所有会雕刻的匠人都在忙乎同一件事,那就是刻雀牌。 天黑之前阎立德统计了一下,向太子汇报说已经有八十副雀牌了,到明天早晨应该能有一百副了。 楠竹配牛骨的雀牌不缺材料,大家的手艺也越来越成熟了,现在牌面都是印到牛骨上然后再刻,不像开始的时候需要一个一个画上去。 阎立德估算到元宵节至少能有四五百副雀牌,李泰高兴坏了,这样的话就算那些番邦人士,一人一副也够了。ъitv 李泰一道道命令发下去,让宫里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从明天早晨开始,让那些番邦来的贵客进宫住两整天。 至于他们那些人男男女女的都住在哪里、宴席以及歌舞什么规格、都有些什么招待项目,这些都由齐公公和礼部协商着办了。 李泰的要求就是进宫以后就不能出去了,每进一道门要搜一次身,确保不能携带利刃进宫。 宴席与歌舞安排在同一时间,没有其他表演项目,就安排他们上午玩雀牌,下午玩雀牌,晚上玩雀牌。 人们对稍有点了解,又不是特别了解的东西,是最有兴趣的,李泰想的是让他们先玩两天,然后就是大朝会了。 从正月初一到十五给他们安排鱼龙百戏,顺便跟他们沟通一下雀牌的生意,看看有多少人愿意买,有多少人肯交定金。 结果令李泰没想到的是,根本都没等到第二天,第一天上午就有人问雀牌卖不卖,迫不及待的要买,还要买很多副带回去。 李泰就不明白了,这是没长脑子吗? 如果换了是他的话,他最多买一副,需要更多的话,我可以找人仿造嘛。 甚至一副都不买,这牌如此的简单,自己回去画,然后找人刻,总比买现成的省得多吧? 这就是李泰对番邦的生活不够了解了,他们那里几乎没有工匠,就算能揪出来两个工匠,也干不了雕刻这种细活。 在他们眼睛里,这雀牌估计是神赐的,根本就不是人能整出来的物件。再说贵族花钱都是随心情的,谁对钱也没有太细的概念。 你要说用一副雀牌换一匹汗血宝马,他们心里有概念,知道是亏了还是赚了。 你要说一副雀牌多少钱,他们对钱没有概念,只要不是特别离谱,他们不考虑亏还是赚的事。 李泰会考虑我花这个价钱买的东西,我倒手再卖掉能不能赚到钱,他们不会考虑,他们买来就是玩的,就是送人的,没有拿它当生意做的概念。 李泰做事考虑成本核算,他们做事就凭冲动,但凡考虑一点成本,也不能用花几个月的时间跑到长安来,就为看一眼神仙皇帝,还嗷嗷叫的要当人家的附属国。biqμgètν 确实也没白来,真的看到了大唐的强横,吐蕃那么牛也得认可让大唐确立他们下一任赞普的人选; 薛延陀号称神兵二十万,真珠可汗的两个儿子也得接受大唐的册封;东突厥的大可汗都是大唐册立的; 沙陀大老远的把国玺送来给大唐皇帝做新年礼物,你就说服不服吧? 跟人家比,咱这小部落站直了都不如蚂蚁腿长,想给大唐当附属国,咱真得表现的积极点,不然人家不能要咱。 到时候七邻八舍的都是大唐附属国,咱要不是的话,哪有脸见人? 没错,这些正常人难以理解的思想,就是陆清给他们灌输的,给我们大唐当附属国是一种荣幸,是值得骄傲的,而且有实惠。 我们保护你,一年进点贡算什么?那不就是保护费嘛。要不然别人欺负你,你这么弱,一不心让人灭国了,是不是? 这两天李泰一点别的事都没干,算盘珠子扒拉得直冒火星子,数钱把李治的小手累抽筋了。 一声鸡鸣,东方的太阳跳出了地平线,李治揉揉眼睛,一把推醒身旁的李泰:“二哥,今天是大年三十了吧?” 第746章 你们说年是什么 李治心心念念的盼着过年,过年可以不用做读书、过年可以不用听政、过年可以不用写字,只管放开了玩。 被他推醒了的李泰骨碌一下坐了起来:“对,快起来,别赖床,今天赖床懒一年。” 云海早就守在床边等着他们醒来了,听到他们说话,便轻轻的拉开床幔:“太子妃送来两套新衣,嘱咐太子和晋王换上。” “噢,穿新衣服喽。”李治一掀被子,立马坐了起来。 李泰都被他逗笑了,过个年把他兴奋的,跟没穿过新衣服一样。biqμgètν 起床、洗漱之后,他们简单的吃了顿早餐,就来到兰芷殿,太子妃和三个公主早就收拾停当,在等着他们了。 一进屋就是一股喜气洋洋的味道,美艳艳的仙女们成群的在眼前晃来晃去。 红凤裙、赤霓裳;颤步摇、垂缨络;珍珠衫、翡翠镯;额前彩钿,画龙点睛之笔;鬓边花黄,烘云托月之珠。 大公主盈盈含笑、小公主喧喧嬉闹;太子妃娴雅如姣花照静水、众宫娥温婉似玉雪覆寒梅。 “二哥!”兕子和妞妞争着在李泰面前转圈圈,双手高高的举起来挥舞个不停,炫耀着她们的新衣、新妆、新首饰。 “妞妞真好看。”李泰捏捏妞妞的小手,又赶紧摸摸兕子的头发:“兕子真漂亮。” 大家见面就热热闹闹的混成了一团,彼此间也没见个礼,李治嚷着:“贴对子吧,对联准备好吗?” “准备好浆糊了。”城阳抬手一指方桌,上面放着一个瓷盆和裁好的大红纸,李治一看,小嘴一咧:“不能让我写吧?”说完赶紧小手交叠着把嘴捂上。 “你贴就行了,我写。” 李泰走过去提起笔来就开始写春联,房遗月拿起剪好的窗花,用小刷子仔细的刷上浆糊,轻轻的拎起来:“谁去贴?” “我!”兕子第一个伸手来接,妞妞岂甘人后?她赶紧也使劲的举着小手嚷:“我,我贴。” “好,你们俩一起拿着,小心点哦。”房遗月略弯腰,兕子和妞妞各捏着窗花一角,然后小心翼翼的走了,云离和云夕赶紧跟在她俩身后。 走到窗前,两个公主根本不会贴,也够不着,云离和云夕一人捏住窗花一角,从她俩手里接过窗花,然后认真的贴好。 兕子和妞妞她们两个就负责假装指挥,眼睛和嘴一点合作关系没有的乱喊:“这边点,那边点,低了,高了,歪了……” 房遗月和城阳一边刷浆糊,一边聊着天,李治就撅个屁股盯着二哥的笔,也不看对联写的什么,就看二哥怎么运笔。 “福字谁去贴?”城阳手里晃着一个大大的福字,兕子又先人一步的跑过来:“我!”这回兕子自己就把福字拿走了。 妞妞过来一看兕子拿着福字走了,她转身要去追,房遗月急忙喊:“这个福字谁要?” “我要,我要。”妞妞跑过去,小手捏着边缘接过福字,然后就笑哈哈的跑了。 “二哥,二哥”兕子提着罗裙边跑边嚷:“你快去看看妞妞不听话,她把福字贴墙上了,还给贴反了。” “揭下来重贴呗,这点事也嚷。”李治大模大样的直起腰,朝兕子走了过去:“我看看她贴哪儿了。” 李泰写完字,把笔一搁,也朝兕子走了过去,他笑呵呵的说道:“没关系的,贴哪儿都是福。” 妞妞听兕子说她把福字给贴倒了,顿时感觉有些紧张,拘谨的守着那个福字,不敢乱动了。 妞妞还是挺聪明的,她看兕子贴出来的福字是个菱形,她还特意扭了一下纸,也贴了个菱形,但是她不认字,于是就贴倒了。bigétν “贴的真好,端端正正的。”李泰没走到跟前就开始夸她,她正担心会挨骂,一听二哥夸她,立马就高兴了。 兕子感觉自己有点委屈,就撅着嘴巴说道:“她明明就是贴倒了,你还护着她,她以后能认字了吗?” “兕子,你看”李泰指着兕子正正当当贴在门上的那个福字,问:“那是个福字,对不对?” “嗯。”兕子点了点头,李泰又指着墙上这个福字,说道:“这是不是福倒了?” “嗯。”兕子又点了点头,李泰笑道:“福到了是吉兆吧?而且这里是东宫,这面墙是东墙,福从东方来,吉兆吧?” “太好了!”兕子听二哥这么一解释,当时高兴的直拍巴掌,连连的夸赞妞妞太棒了。 妞妞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太棒了,反正有人夸她,她就跟着又笑又跳的,她俩欢欢喜喜的又找二嫂要窗花福字去了。 李泰笑微微的看着她们,李治轻声问道:“二哥,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是这么回事吗?” “今天过年,你知道年是什么吗?”李泰扭头看着李治,轻柔的对他说道:“年就是门边的对联、墙上的福字、窗前的花纸、身上的新衣和小孩子们的笑脸。” “就这些?” “还有团聚的家人、不熄的灯火、整夜的守岁、燃烧的爆竹以及丰盛的年夜饭。” 李治眨眨眼睛,捏捏手指头,李泰看他跟算卦似的,忍不住问道:“你干什么呢?” 李治满是天真的小脸,露出一丝的疑惑,微微一眯本就不算太大的小眼睛,很认真的说道:“二哥,你把最重要的一项给忘了。” 李泰很随意的回问了一句:“什么呀?” “压、岁、钱!” 李泰抬手弹了他的脑门一下,笑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李泰和李治走回到桌边,城阳拿起了笔,正在写着春联,李治又笑呵呵的站在一边看城阳运笔,李泰则帮着房遗月按住要刷浆的窗花。 这些事自然有的是人做,李泰就喜欢自己动手的新年氛围,一家人一起劳动的快乐,不应该因为有权有势就轻易的抛弃掉。 房遗月抬手帮李泰理了理额前的乱发,结果抹了李泰一脸浆糊,她也没注意到自己的手什么时候沾到了浆糊,这一下惹得大家差点笑断肠。 紫绡赶紧用温水蘸湿了丝绢递给房遗月,房遗月笑得手颤,便把丝绢往紫绢手里一塞:“你给他擦吧。” 紫绡抬手来帮李泰擦额头,李泰抬手抽走了丝绢,笑道:“我自己来吧。” 李泰胡乱的擦着额头,妞妞忽然问了句:“阿爷呢?”兕子也跟着问道:“阿爷怎么不陪我们过年?不是说今天要团圆的吗?” “阿爷在上朝,今天阿爷得接受百官朝贺,下朝就没事了,估计也快过来了。”biqμgètν 李泰的话音刚落,云海就走了进来:“百官在殿门外求见。” 第747章 出口成章小兕子 百官、殿门、求见,这三个词语对李泰一点都不稀奇,这都是他日常能听到的,但是把这三个词连在一起说,那可就稀奇大了。 百官就代表着人数众多,殿门代表着他们来到东宫门口了,求见代表着他们目的很明确,就是来看太子的。 来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哪怕十个八个都没有问题,大过年的他们齐齐整整的过来见太子,这事不同寻常。 隋朝的时候曾有过旧例,过年的时候,百官穿着官服很正式的到东宫去看太子,还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过年了来看看。 结果这事惹得皇帝龙颜大怒,最终杨勇被废,跟这事也是有点关系的。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李泰成天看《隋史》,这种事绝不能大意,他问了句:“谁带百官过来的?” 云海答道:“为首的是长孙司徒。” “不见。”李泰非常痛快的把百官全都拒之门外,他说道:“去告诉他们,今天是朝贺天子的日子,不是朝贺太子的日子,为官者需恪守礼制,太子亦然。” “是。”云海答应一声,便躬身而退。 李治看着毛笔在红纸上行云流水的移动,却看不出任何的笔法,也不知道都写了些什么,他只是盯着笔尖在发呆。 他愣愣的出神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回过味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现在才知道自己果然是个孩子。如果是他的话,他一点都不会多想,肯定要么出去迎接,要么让百官进来。 听二哥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这个照面不能打,只要太子和百官见了面,就会在皇帝那里留下,你不守礼法的坏印象。 单纯只是个坏印象还算好的,如果有人纯心参你一本,说你逾制接受百官朝拜,那将是能一下把你摔进地狱的大罪。 皇家的日子不好过,处处是雷池,步步是陷阱。李治的小眼睛里忽地闪出一丝冷意来,这个舅舅可真是个亲舅舅。 很快兰芷殿的对联、窗花就贴好了,看着满屋子的喜气,人人都笑逐颜开的。 “二郎。”云海笑呵呵的走到李泰身前,躬身一揖:“陛下让大家都去立政殿。” 立政殿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一起生活的地方,他们的子女也都是在这里长大的,过年李世民只会选择在立政殿过。 立政殿比兰芷殿装饰得还要花团锦簇,立政殿的殿门和正殿房门的对联都是李世民亲笔写的,屋子里还扯起了拉花,红绸绿锦扎了不少了假花。 暖融融的屋子,喜气盈盈的人,李泰就喜欢这么过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团团圆圆的年。 “阿爷!”兕子和妞妞争着阿爷的身上扑,李治就慢悠悠的在她们身后跟着。 李泰笑吟吟的走到李世民面前,恭恭敬敬的一揖:“见过阿爷。”起身就调皮的一昂头,说道:“还是我最礼貌。”bigétν 两个小公主飞奔到阿爷身边就往身上蹿,李治走到跟前一句话没说,找个地儿就坐下了。 房遗月远远的福了一拜,城阳连福也没福一下,她们俩也找个地儿坐了,还真是只有李泰最礼貌。 李世民却一点也没领情,还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说道:“你太礼貌了,一碗闭门羹把百官都给得罪了,大过年的,你给人家一人发一鼻子灰。” 李泰“嘿嘿”的傻笑一声:“让他们早点回家,多歇一会儿,不是为他们好吗?再说本来就是他们不对,他们要是没穿官服,我肯定见他们。” “怨不着别人,下了朝,你舅舅说要去看看你,问谁有空陪他一起去,你说谁能不给个面子?你倒好,直接把你舅舅赶回去了。” 李泰嘻皮笑脸的说道:“没事儿,晚上拜年,我多给他磕两个就算陪罪了。” 一句话把李世民给逗笑了,太子给磕两个,还不得把长孙家祖坟磕着了? 按礼制皇帝今天晚上特别的忙,要陪朝臣又要陪妃嫔,只有下朝后到黄昏前这么几个时辰可以休息一下。 兕子和妞妞开心的给阿爷表演她们俩排练了好久的舞蹈,李治给她们弹曲,房遗月在边上给她们打手势提醒。 李泰和城阳负责有节奏鼓掌,李世民高兴得哈哈大笑,中午一顿非常丰盛的筵席。 李世民吃着喝着来了兴致,便叫人取纸笔过来,他挥毫立就一首小诗《除夜》。 “岁阴穷暮纪,献节启新芳。冬尽今宵促,年开明日长。冰消出镜水,梅散入风香。对此欢终宴,倾壶待曙光。” “阿爷的诗好,字更好。”李泰带头给老爹点赞,众人自然是跟上,纷纷围着老爹叫好。 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他们,说道:“晚上朕就没时间陪你们了,你们现在都依韵写首诗上来。” 依韵写诗互相酬和,本是文人们常玩的游戏,一到年节酒席宴上更是离不了这个。 皇帝发了话,下人们早备好了纸笔放到他们每一个人的身边,房遗月和城阳都提起笔来便往下写,只有李泰愁眉苦脸的望着李世民:“阿爷,写诗我不行。”biqμgètν “行不行都得写。”李世民笑着瞪了他一眼:“写不出来罚酒。” 李泰也只好乖乖的写,李治就盯着他写完,自己连笔都没摸一下。李泰写完就催促李治快写,李治小鼻子皱皱着:“我不知道怎么写好。” 李泰趴他耳朵上,小声的说道:“只要不比爹写的好就算好,所以你玩命发挥都没事。” “怪不得你写的那么烂。”李治心里有点底了,写好不容易,写烂还没问题,他又问道:“那到底都写什么?” “当然是写过年了,阿爷标题都给好了,我不是刚给你讲过过年有什么吗?” “你给我开个头。”李治伸手拿起笔,赖皮的看着李泰,李泰无奈的说了句:“辞旧须守岁,迎春纳新芳,往下写吧。” 李治写完这十个字,就想过年都有什么,一下来了灵感,竟一气呵成的写了下去。 “二哥,我也要做诗。”兕子跑过来,扯着李泰的衣襟说:“我说你替我写。” 兕子书法很棒,但是她只会写字,却不知道自己写的字念什么。李泰抬手摸摸她的头,高兴的笑了:“兕子都会做诗了?好棒,你说我写。” 兕子开心的拍拍自己的新衣裳,先转两个圈圈,然后清了清嗓子,脆生生的说了一首五言诗出来。 李治那边刚写完,就听到兕子出口成章,他惊讶的扭头看着兕子,云海把他写的诗收了起来,他赶紧转身去抢,云海一下把纸举了起来。 “不许闹,拿过来我看。”李世民伸手要看李治做的诗,李治急得直蹦:“不行不行,云海撕了它。” 第748章 输的原因找到了 李治也不是多争强好胜的性子,他甚至都不介意垫底,但是不能连兕子都不如啊,这实在是丢脸丢的有点受不了。 云海肯定是听皇帝的,不能听他的,跑着就把他的诗交到了李世民的手上。 李治急的站起来冲李世民嚷:“阿爷,你别看!” “不看你不白写了吗?”李世民最先看的就是李治的这份,看完哈哈大笑,也没说他写的好不好,这时李泰把兕子那份也递了上去。 李治两只手小捂着脸,跟猫似的直挠脸,他写的那玩意儿跟兕子没法比,根本就不在同一纬度。 兕子的这首,李世民都听过了,也就没细看,扫一眼就放下了,他拿起另外的三份看了看,然后把这五份都交给了李泰,让他来点评一下谁写的最好。 李泰接过来,最上面的是房遗月写的:“红梅托瑞雪,嫩蕊绽芬芳。休道朔风凛,个中滋味长。若非寒彻骨,哪得透体香?耐得三冬冷,方晓惜春光。” 李泰看过又接着往下看城阳公主写的:“金盆种玉兰,世皆仰其芳。忽遭秋霜覆,唯有遗恨长。娇躯仍皎洁,花瓣亦含香。魂失空留骨,枉自捱时光。” 李泰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后面的是他写的,自不必细看:“菽水承欢意,兰桂竞芬芳。小荷初露角,迎风日见长。最喜雉奴勤,皇妹憨笑香。愿求赐神索,缚住好时光。” 再下面就是李治写的,李泰没看完就笑了起来:“辞旧须守岁,迎春纳新芳。剪纸挺好看,对联那老长。烟花滋滋响,饺子嗷嗷香。压岁钱到手,一天就花光。” 李泰把纸卷成筒状,抬手就敲了李治两下:“你压岁钱还没到手呢,就惦记花光了?” 李治就捂着头傻笑,也不吭声,小脸早就红得跟对联底色似的了,别人诗写的好不好,他也不往心里去,关键是兕子,人家年纪小不说,人家还没正式进学堂呢,他相比之下太逊色了。 兕子的诗是口述的,虽然稚气了些,但是满满的欢喜直往出溢:“新衣层层叠,与花赛芬芳。日照金簪短,风飘披帛长。额前翠钿美,脸上脂粉香。一年三百日,今朝最风光。” 写诗没有多难,写不好还写不差吗?只要会说话的,对付一首诗都不成问题。评诗就难了,难的不是如何评判诗的水准,难的是你选择得罪谁? 你不说个一二三出来,就不叫评诗,你说个一二三出来,那不就是麻烦吗?李泰看看手里这五张纸,两个妇女、两个儿童,咱能和他们一般见识吗? “这五首诗属我做的不好,我只写出了承欢膝下的幸福,没写出年味来。”李泰略显尴尬的笑着。 这倒也不是纯谦虚,他写的的确很不好,一方面有他诚心糊弄的成份,一方面也有他做诗确实不太行的原因。 “遗月和城阳都在我之上,遗月的诗中规中矩,颇有风骨;城阳笔力强劲,立意稍欠喜气。” 李泰放下其他,左手拿着兕子的诗,右手拿着李治的诗,说道:“最好的是这两首诗,喜气浓郁、紧紧扣题,兕子的更高一筹,当评为第一。” “噢、噢、噢、噢!”兕子高兴得连蹦带跳,举着双手转圈圈,披帛如同仙女的彩带般画出炫目的圆。biqμgètν 李世民笑眯眯的看着李泰:“评的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任谁来评也是这么个评法,这跟诗写的怎么样一点关系没有,必须得按年龄评,谁小谁第一。 况且兕子的诗也确实还可以,在她的眼睛里,打扮得漂漂亮亮、欢欢喜喜就是过大年。 吃过午饭,大家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没多一会儿便就各自散去了,晚上还要守夜,都得睡个午觉才行。 最听话的就是兕子和妞妞,乖乖的就去睡觉了,其余的人散是散了,没一个真睡觉的。 李世民回到甘露殿就让陈文把雀牌拿出来,他倒是躺在软榻上了,却一丝一毫的睡觉的意思都没有。 他就闭着眼睛摸雀牌,忽然一嗓子:“红中!”睁开眼一看果然是红中,不由得哈哈大笑。 陈文无奈的在旁边无力的劝说:“陛下,眯一会儿吧,今天要熬一个晚上,明天还有大朝会。” “二万!”李世民翻开一看是三万,使劲“嘿呀”一声,不耐烦的冲陈文撇撇嘴:“你别唠叨,闲不住你也来摸。 陈文把拂尘往腰里一别,真的伸手摸起牌来,他这命中率比李世民还要低很多,十张得摸错八张。 “这什么牌?不好摸。”陈文紧紧的眯着眼,大拇指肚使劲的摩擦着牌面,就是感觉不出来这牌是什么。 李世民则听成了另一种味道,他斜着眼睛打量了陈文一眼,说道:“哟,我这牌不好呗?那把你的那副拿来,让我也摸摸你的牌有多好。” 羊脂玉的麻将牌,天底下就这一副,谁的能有皇帝的好?再好也架不住不知足,李世民非得要看,陈文只好把他的那个麻将捧了过来。 还没等打开,李世民就说:“你这盒子好,还是紫檀看起来大气。” 陈文抱着盒子都有点不敢放下了,他看一眼皇帝的那个盒子,说道:“陛下的才是最好的。” “不好,那破盒子晃眼睛。”李世民看他慢腾腾的,跟他着急,起身一把就把盒子给抢了下来,放到软榻上“咔”的一下打开盒子。 满满一盒子的小紫檀木块,倒也没多强的视觉冲击感,不像羊脂玉那么光华耀眼,伸手摸起一颗,翻过来一看,光泽盈润。 “象牙的手感比玉强,这个好。”李世民摸着牌赞不绝口,陈文连气都不敢喘了,这不能给摸没了吧? “陛下你要是觉得好,就多看两天。”陈文端着肩膀,缩缩着脖子,低着头还贼眉鼠眼的看着皇上。 李世民一看他这德性,就想一脚把他踹出去:“瞅你吓那样,谁要你的?我就摸摸哪个好摸。” 摸不出来牌,肯定不能是手的问题,那绝对是牌的问题,玉的不好摸,试试象牙的,左手一颗玉的,右手一颗象牙的,怎么摸着深浅差不多呢?这谁刻的? 李世民边练习摸牌,边自言自语:“跟他们玩牌真气人,房玄龄把牌扣下背着打,李靖摸牌不看直接打,就魏征不起高调,他还不输,打三天一回没输。” 陈文摸着牌,笑了起来:“契苾何力、柴绍、薛万彻、程知节他们差点打起来。” “因为啥呀?” “他们牌也不知道从哪儿抓,账也不知道怎么算,程知节说诈和也算和,他们就抢着做庄,起牌就诈和,两把就闹疯了,他们管雀牌叫麻将,说这就是文官玩的,武将看着它麻,后来长孙司徒过去给他们讲明白的规则。”ъitv “麻将?”李世民眼珠子一转,笑道:“对,我应该跟他们玩呀。” 第749章 欢欢喜喜过大年 在夜幕即将拉开的时候,整个长安城的人全都忙了起来,宫里宫外的人都得先把灯笼挂起来,众大臣要忙着赶紧进宫,众嫔妃也都忙着打扮自己。 小黄门子进来催皇帝沐浴更衣,结果发现皇帝正忙着摸雀牌?一看时辰不早了,李世民也赶紧的忙了起来。 李泰刚刚送走了陆清、苏烈和李淳风,也赶紧的更衣,准备迎接除夕的夜晚。 今天晚上最大的亮点是要放一整夜的烟花,今晚的烟花是由李靖和陆清负责的。 李泰送走了他们,就奔兰芷殿来了,轻手轻脚的怕吵了房遗月睡觉,结果房遗月根本就没睡。 经过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城阳平时的情绪已经缓和的还可以了,但是一到过年,她突然又难过了起来。 房遗月看她心情不好,便一直陪着她闲聊。 李泰一挑珠帘笑吟吟的走进来,见她们对坐着吃茶,便笑道:“你们这年过的真清闲,咱们出去挂灯笼吧。” 城阳一听这话,“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你可真能胡闹,灯笼还用亲手挂吗?” “活都让别人干了,咱们闲的多没意思,就是自己动手才好玩。”李泰特意下令兰芷殿和立政殿的灯笼留给他来挂,他觉得这样有过年的气氛。 房遗月微笑着对城阳说道:“由他吧,就这么爱逞能,有什么办法?” “谁逞能了?”李泰不服气的一昂头:“我就挂个灯笼,我又没举鼎。” 他们说着笑着走出房门,早有人摆好了梯子,四个小黄门子扶着梯子,李泰拎着灯笼,一步一步往上爬。 房遗月和城阳叮嘱他两句便向后退,都仰头看着他,谁也不再出声,生恐惹他分了神,看着他稳稳的把灯笼挂好,又慢慢的下来,才放心的说说笑笑。 普通的房屋挂个灯笼还不至于太紧张,问题是宫殿特别的高,不过李泰是一点不在乎,他都爬习惯了。 立政殿的两小只也都睡醒了,刚刚穿戴好,就听二哥在院子里喊他们,于是一窝蜂的跑了出来。 李治一看二哥要挂灯笼,赶紧让人又搬个梯子过来,他也要亲自挂上一串。 城阳抓着他,不让他上,李泰笑道:“没关系,他行的。”城阳无奈的松开手,又不能说不好的话,只得叮嘱他小心些。 “雉奴,十分本事使七分,要是觉得不稳就下来,懂吗?”李泰看到他点头,才开始往上爬。 李治经常跟二哥一起爬梯子望昭陵,恐高都治好了,挂个灯笼还真没什么问题。 挂灯笼这么一件平常的小事,兕子和妞妞也兴奋的拍着巴掌乐。 门外的灯笼挂了起来,屋子里的灯也点了起来,每间屋子都照得亮亮堂堂的,无论哪里都不许都有黑暗的地方。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蜡烛早已点了起来,有的罩一盏纱灯、有的点一盏油灯、有的放一座烛台,不管是闲置的宫殿还是下人的屋舍,一律都是如此。 往年李世民舍不得点这么多的蜡烛,站在高处一望,有人住的地方有点亮光,没人住的就漆黑一团。 今年的皇宫大不一样,只要是间屋子就没有黑暗的角落,只要有门就会挂上两串灯笼。 比较重要的宫殿院子里用绳子拉起了网,上面吊着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灯笼,不太重要的院子里也点起了篝火,整个皇宫都笼罩在光的世界里。 李泰刚从梯子上爬下来,兕子就仰着小脑袋问:“二哥,什么时候放爆竹啊?” 一听到“爆竹”两个字,妞妞立马捂住了耳朵,两只大眼睛骨碌碌的冒着又惊又怕又好奇的光,逗得大家哈哈笑。 “子时才放爆竹,还早呢。”李泰掐了兕子的小脸蛋一下,笑着说道:“吃完饭去街上看驱傩,你怕不怕?” “我才不怕。”兕子傲气的一昂头,张开小手,呲牙瞪眼的做个鬼脸:“我会捉妖怪!” “二哥,你看。”李治拿出来好几个面具,有黑色的、金色的、红色的,还有花花绿绿的:“都是我画的。” 面具都是下人们给做好的,图案是李治这一下午没睡觉画出来的,画风很随意。 看样子是先刷了一层底色,然后打算画两面对称的图案,结果画得不太对称就改瞎画,呃不,即兴发挥了。 “好!真好!”兕子开心的鼓起了掌:“画的太好了!” 李治的画从来没得到过兕子的肯定,他都没敢让兕子看,他觉得二哥一定能夸他,所以就拿给李泰看了。 没想到二哥还没张嘴,兕子先夸他了,把他美的差点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这时兕子一把抢过一个面具,举起来晃着看:“我就说,还是三哥画的画最吓人吧?” 李治小脸一下拉得老长,我又没让你夸我,你拿我的面具还这么说我?他心里的气刚浮上来,还没来得及发作,忽听一喝报:“圣人至!” “阿爷来了?”大家多少有点惊讶,都以为皇帝不能再过来了呢,再有多半个时辰,朝臣就要进宫来给皇帝拜年了。 李泰带着众人呼呼啦啦的向外走着,半路就遇上了步履匆匆的李世民,众人齐唰唰的躬身施礼,李世民笑道:“免了。” 夕阳还有最后一丝光芒,似乎它也留恋今年的最后一班岗,死死的钩住西山头,不肯沉下去。 李世民从甘露殿走过来,这一路走的是心欢意畅,一路都亮亮堂堂的,到处灯火通明。 按照惯例,皇帝除夕这天的晚饭是先陪朝臣们吃,后陪嫔妃以及皇子女们吃,今年皇帝要先陪嫡子女们吃。 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发现天底下最招稀罕的人,全在这院子里呢,别人都不重要。 时间紧急,李世民早就把命令下达到尚食局了,他一进屋筵席就摆了起来,大家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提前吃上了年夜饭。 热气腾腾的饺子吃得孩子们满脸是油,李治自己会吃,兕子夹不稳,她一手拿勺一手拿筷子,也能自己吃,云夕、云离两个人喂妞妞还有点供不上。bigétν 吃完饭,李世民急急忙忙的走了,他得更衣然后去大兴殿,朝臣快进宫了。李泰也一样,他是太子得带着朝臣们给皇帝拜年。 李泰这边换上正式的官服,其他人则换上了普通些的衣裳,他们要去街上看驱傩,驱傩就是一种以驱除邪恶为主题的舞蹈,是过年的习俗之一。 李泰刚换好衣服,苏烈便走了进来,李泰嘱咐他一定要保护好殿下们,他笑着应道:“放心吧。” 说放心,李泰真的放不下心,他又说道:“他们都戴上面具了,你千万看住他们,整丢一个可就要我命了。” “我都安排好了,殿下们一个陌生人都接触不到。” ps:恳请关注一下我的公众号“瓜瓜书屋”,我打算抽时间把这本书里的诗词都整理进去。今天的更新就这一章,大家早点睡,晚安。欠的一章,明天补! 第750章 这衣裳其实挺好 天天都得起大早上朝,太阳没出来,人先出来,今天就不一样了,盯着太阳落山再出门,摸黑去上朝。 说摸黑倒也不至于,一来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二来家家户户院子里都点篝火,光都会把门口的路照亮。 依照往年的经验,从皇宫出来回家的时候才是要摸黑的,因为那时天完全的黑了,街边的灯离多远一个,百姓家的门那离的更远了,总是走一长段黑路,迎一短段光明。 今年大有不同,人们发现大街小巷,每隔五步就有一堆篝火,每隔十步就有一支火把。 东西两市的商户,见门就挂有两串灯笼,有四个一串的,有六个一串的,长长短短、煞是好看,上面还印着“锦绣盛唐”四个字。 长安城里一片灯海、处处光明,这一夜足足烧进去太子爷三四个月的净收入,值吗? 值!“锦绣盛唐”这一夜红透了半边天,多年以后那些番邦夷族的首领们,回想起这一夜的盛况,依然心潮澎湃得不能自已。 这些对李泰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他觉得能让老爹过个好年,就算搭上一年的收入也值。 这几年国事很顺,家事不堪一提。 李世民接连丧亲,丧妻、丧女、丧子、丧孙,就连外甥、女婿、弟弟也都相继被杀,这些事摊谁身上,谁心里不堵得慌? 李世民说要过个奢侈年,却只提出了一个想多点点蜡烛,当时李泰难过的差点没哭出来,这是心里憋屈成什么样了?一丝光亮都没有了吧? 花点钱算什么?李泰就想让老爹心里亮亮堂堂的过个年。 寻常百姓家过年,都能轻松一点,而皇家规矩忒大,把皇帝时间给规定得死死的,每个时辰都有必须要做的事。biqμgètν 规矩是人定的,规矩也是管人的,能不能被规矩管住,那要看是什么人。 李世民今年就破例先陪嫡子女吃个年夜饭,破例准他们到街上去玩,这都不算什么,竟然还破例让前来拜年的大臣们早早的回家。 大臣们酉时进宫来,首先是进入大兴殿给皇帝磕头拜贺新年,然后转到相思殿,开始陪皇帝吃年夜饭,吃到戌时左右,宴席散去回家过年。 皇帝到后宫继续吃年夜饭,吃到子时左右,燃放爆竹,除去旧岁、迎来新年。 今年皇帝破例了,相思殿的御宴摆上,歌舞才演了两支曲子,皇帝就下令撤宴,让大伙早点回家陪家人过年。 菜肯定是上齐了,酒也倒上了,吃的快的吃了个半饱,吃的慢的饿肚子回去吧,每年这个年夜饭不能白吃,每个人都得作诗至少一首。 作诗不能随便的作,得是皇帝先作一首,然后所有的人依照皇帝的这个韵作诗,这叫应制诗也叫应和诗。 这个游戏皇帝今年跟自己的孩子们玩过了,至于大臣们,有才华的憋着,没才华的偷着乐吧。 李世民对这种纯纯拍马屁的诗也没啥兴趣,一声令下散席了。 本来是两个时辰的宴席,连个半个时辰也没吃上就散了,李泰都懵了,老爹这是没心思过年?还是年过的不高兴? 李泰倒是不怀疑他爹是单纯的吃不下去饭,因为换谁也吃不下了,他刚在立政殿吃饱了来的。biqμgètν 李世民伸手推了李泰一把,笑骂道:“傻愣着干什么?换衣服。” 李泰低头看看自己,大红的蟒龙袍也没弄脏,为什么要换?一会儿去后宫不还是这身吗? “阿爷”李泰想问问换什么样的衣服,李世民抢着说道:“衣服给你备好了,跟我来。” “哦。”李泰也不知道老爹要干什么,只好乖乖的跟着他走,结果他一转身进了偏殿。 在一群人的服侍下,李泰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衣服,抬头看李世民也换好了,李泰上下扫了一眼,然后疑惑的问了句:“阿爷这是要微服私访吗?” “算你说对了,走。” 李世民知道李泰为了他,把今夜的长安打扮得格外美丽,他不出去看上一眼,那心里得多痒痒,呃不,那能对得起儿子的一片孝心吗? “早知道阿爷有这打算,不该让雉奴他们先走。”李泰的心提得老高,第一次放他们出宫去玩,总担心他们出点什么差错。 “带他们就没个玩了,出去玩就两个人最合适。”李世民可知道好歹,出门带孩子玩的不痛快,他就带一个李泰。 刚出宫门不远,李世民从怀里掏出两个面具来,递给李泰一个,李泰把面具戴上,然后紧紧的抓住李世民的胳膊,强制性的搀扶。 “你干什么呢?”李世民转头看着李泰问道:“我老到走不动了吗?用你搀着我?” “我怕挤丢了。”李泰抬手朝前一指,前面人山人海的,一眼望去密密麻麻。 “是你找不着家,还是我找不着家?挤丢了就自己回家呗。”李世民不耐烦的甩开了他,他就跟个尾巴似的紧紧的跟着。 李世民迅速的挤进了人海之中,抻着脖子、翘着脚,使劲的向前望。 “咔!”的一声炸响,天空中数朵烟花齐放,欢呼声与尖叫声顿时湮没了所有。 李世民看到了炫彩斑斓的夜空,李泰看到了李世民;李世民看到了人声鼎沸的长安,李泰看到了李世民; 李世民看到了花团锦簇的灯海,李泰看到了李世民;李世民看到了繁华似锦的街市,李泰看到了李世民; 李世民看到了万民齐呼的欢腾,李泰看到了李世民;李世民看到了舞狮耍龙的杂技,李泰看到了李世民。 街上有许多的人都戴着面具,有人装成老头老太太,就是驱魔的主力,有人装着小孩子,叫做护童辰子,一般跟在戴老人面具的后面,还有的戴黑色面具就表示是妖魔鬼怪。 一群人就在街上尽情的跳舞,红脸的遇上黑脸的就互相张牙舞爪一下,然后各自跑开,假装驱个魔就行了,总不能真的上手把人打死。biqμgètν 李世民也冲上去凑热闹,扭腰晃腚的跟着瞎舞乱跳,他戴的是红脸的面具,就到处找黑脸面具,过去“吓唬”人家一下。 李泰戴着个黑脸的面具,就紧紧的跟在李世民身后装卧底,甚至他还悄悄的扯着李世民的衣襟,就像躲在母鸡身后的小鸡一样,生怕把爹给挤丢了。 李世民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特别投入的玩了一个多时辰,听到梆声着急忙慌的往皇宫跑。 跑进宫门,李泰才腾出空来长出一口气,李世民笑哈哈的说着刚才在街上看到的一切,李泰也不吭声,他搭不上茬,他啥也没看见。 换上龙袍,李世民对着青铜镜一声长叹,这身衣裳好像有点穿够了。 第751章 炫富确实真不行 人生就是一场戏,换一件衣裳往往就代表着换了一个角色,穿上龙袍你就要扮演一个皇帝,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当然你有选择演好还是演坏的权力,但你没有拒绝角色的权力。 李世民也受够了皇家规矩的摆布,什么时间吃饭、睡觉,什么时间见什么人,太多的事都是身不由己。 他不管不顾的破例,也只不过就给自己放了一个半时辰的假,着急忙慌的跑到街上看一眼而已。 这一眼看得他心潮澎湃,看得他百感交集,他看到了青雀儿的良苦用心,也看到了盛世繁华的大唐气象。 这些灯笼不是只挂一夜,要挂整整半个月,李泰知道皇帝除夕没有时间到街上去,所以也没做其他过多的安置。 除夕之后一直会挂到正月十五,十六才允许不挂灯笼,这半个月的蜡烛钱是李泰出的,以后谁家爱挂就自己买蜡烛挂。 李世民是个急性子,不知道有这回事也就那么地了,他都知道了,还能等到明天晚上?那今天晚上能过得去吗?宁可不陪百官吃饭,也得跑出去看热闹。 热闹看够了,赶紧回来,还得走做皇帝的流程。 李世民穿好龙袍走出来就问陈文:“太子那边准备好了吗?” 李泰是跟李世民一起回宫的,这会儿还没走到立政殿呢,陈文微笑着答道:“应该没有问题,几位殿下都回来了。” 陈文知道李世民问的就是那几位殿下有没有回来,李泰只需要换身衣裳,根本就没什么可准备的。 李世民左边一个齐公公,右边一个陈文,大模大样的来到后宫的庭院,先是杨妃带领着所有的嫔妃向皇帝行礼,后是李泰和房遗月带领着所有的皇子女向皇帝行礼。 一套繁琐又无味的仪式过后,大开筵席,李世民和杨妃坐在最前面,下面分成四排,左面的两排是嫔妃,右面的两排是皇子女。 每个人都是单桌,每个人身边也都有一个人侍候着,李世民向下望望,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他也看不全,能看到的还是眼前这几个。 歌舞自然是少不了的,光乐师就有一百多人。 菜品更是精细到了极致,摆上来都不像是给人吃的,若不是香气扑鼻,光看雕工和配色,还以为这一盘、一碟、一碗的都是艺术品。 参加这个盛筵的,不是李世民心头的肉,就是李世民掌上的珠,不是李世民枕边的佳丽,就是李世民怀里的娇儿。 李世民笑哈哈的举杯痛饮,桌子上满是珍馐美味,眼睛里全是爱妃宠儿,吃着喝着说着笑着,忽然就觉得不是味了。bigétν 对满眼珠光宝气浓云腻,蓦然地旧情旧景填胸臆。多少年风雨同舟结发妻,相伴不离亦不弃。 纵然是两情依依共有相怜意,莫奈何一心脉脉难求相怜计。曾几时、蝶飞燕舞皆不羡,到今朝、孤影残灯凄凉地。 休说那、嫔妃三千容貌好,有谁知、糟糠之妻无可替。人道是、多情最伤是离别,更哪堪、隔阴阳寸书难寄。 屋子里面笑语声喧,殿堂外面烟花满天。李世民知道众嫔妃还能坐得住,孩子们心早就飞了,便下了一道命令:“吃饱的就出去玩吧。” 李世民话音一落,“忽啦”一下就跑得不剩几个了,李世民看着孩子奔跑的背影,哈哈一笑,指着门口笑骂:“这帮小猢狲。” 孩子们跑光了,吃也实在吃不下去,喝也实在喝不下去,歌舞也实在看不下去。 李世民就想出去走走,于是他说道:“今夜过年什么规矩都不必讲,开心就好,想留下的就留下,想出去走的就出去走走,出宫也行。” 今夜不关宫门,所有人都可以随便出去,随时回来,当然宫门口会有几道关卡,主要是搜身和验明身份。 只要不带宫中财物就可以出宫,钱是可以拿的,不特别多就行。只要不携带利刃就可以回宫,只要是你是宫里的人就行。 不怕宫女、小黄门子跑了吗?不怕,不只不怕,还明确的说谁要是不想回来,可以多预支两个月的工钱,出宫生活不易,得有点安家费才行。 李世民登基之初,就干过三千宫女放出宫的事。 大唐的心胸是宽阔的,大唐的气度是包容的,李世民从不怕手底下的人有什么歪心思,与其说这是坚实的信任,不如说这是强大的自信。 大唐一朝造反的事屡见不鲜,大臣造反、宗室造反、皇子造反,连前太子不也造反了么? 李世民从来不怕,跟我干我就信任你,有二心也可以,别露出来就行,有行动我就镇压你。 李世民刚从宫外回来,也不想再出宫去了,就带着杨妃在皇宫里走走,他们的身后自然跟着许多的嫔妃。 “看今年点了这么多的灯,多亮堂。”李世民指着眼前的宫殿群,笑吟吟的问杨妃:“怎么样?好不好看?” “嗯。”杨妃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轻轻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李世民一再的追问,她便敷衍的说了句:“好看。” 李世民带着她东走西逛,指着院子里的大火把让她看:“庭燎之光,好不好?” 杨妃只随便的扫了一眼,继续敷衍他:“好。” “青雀太浪费了些,我就说句想亮堂点,他点这么多的篝火,减一半也尽够了。” 李世民说着嫌浪费,眼里却是满满的欣慰。杨妃只是微微的笑着,不言也不语的保持安静。 “听闻前隋过年特别的奢侈,不知他点这么多的蜡烛了没有?” 李世民说完话,身边一点声息都没有,他便转过身正面对着杨妃,盯着她的眼睛问:“前隋是怎么过年的?比朕如何?” “一个亡国之君,怎么比得了陛下英明神武之君?”杨妃是隋炀帝的女儿,自然是熟悉前隋是怎么过年的,但是她就是不肯说。 “少打马虎眼,我就问你前隋过年也点这么多蜡烛,这么多的篝火吗?”李世民穷追不舍的问,杨妃只是笑而不语。 李世民再三再四的逼问不休,杨妃只好说道:“那时,皇城里所有的树都用绸缎缠上,彩绸扎的花挂满枝头,风过处香飘数里。”ъitv “胡说,绸缎好看也就罢了,怎么会香?” “自然是熏香的呀。”杨妃说的不以为然,李世民惊得心头一凛,香料可不是便宜货,怪不得前隋丢了天下,丢的该。 “香的不只是那些彩花,还有庭燎点的沉香木。” 李世民又吃一惊,沉香木居然被拿来当柴禾烧?李世民缓缓的长出一口气,压了压情绪,要平静,不能大惊小怪的,让人瞧不起。 李世民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这不算什么,沉香木咱也烧得起,你要喜欢,马上就烧,把你殿前的篝火都换成沉香木。” 杨妃轻轻一笑,轻启朱唇,淡然的说道:“只除夕一夜便烧了两百车的沉香木,更别说还有十七丈高的花灯,光照十余里。” 杨妃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一句话竟惹得龙颜大怒。 第752章 成由勤俭败由奢 李世民当了十几年的皇帝,处处以节俭为主,今年豁出去了,非要过个奢侈年,他要把皇宫里每间屋子都照亮。 李泰知道他心里苦闷,光能带给人希望,于是点起无数的灯笼,加多篝火的量,把庭燎绑得粗一些、高一些。 李世民感觉这都奢侈到头了,存着要在杨妃跟前炫耀一番的心思,才刨根问底的追问前隋是怎么过年的。 没想到前隋的奢侈,根本就不是他能想像的,这就是俗话说的,贫穷限制了想像力。 本来是想炫耀的,结果人家一张嘴,他就被打脸了。 好比你拿个白面馒头跟人家炫耀,结果人家拿出来十屉肉包子,这谁能受得了? “哼!”李世民当时脸色大变,青筋暴起的吼道:“好好的绸子不给人做衣服,却把大树包了起来,这不纯纯的胡闹吗?”ъitv “拿沉香木点篝火,这不就是煮鹤焚琴吗?”李世民骂人的词,都不如人家干出来的事吓人,还煮鹤焚琴,啥琴有沉香木贵? 沉香木就不是木材,沉香木是香料也是药材,拿它跟木材比贵重,那纯纯的是降维打击。 “还十七丈的花灯,不怕把天烧个窟窿?”李世民气得骂骂咧咧的,越骂越来气。 李世民骂着骂着一指院子里这些红灯,对齐公公说道:“你给我记上,这种事仅此一例,从今往后守岁只给有人的屋子点灯,点一盏就行。” “是。”齐公公点头哈腰的应了一声,皇上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骄奢淫逸早晚亡国,奢侈之风都给我就此止住!” 李世民话还没说完,只听“呯!”的一声炸响,紧接着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竹声。 李世民听声音也知道是立政殿开始放爆竹了,离子时还差两刻钟,看来是李泰禁不住那几个小鬼磨了。 “哼!”李世民使劲一甩袖子,大踏步的朝立政殿走了过去,陈文倒腾着小碎步紧紧的跟着,齐公公比较礼貌,他先冲杨妃行了个礼,然后才转身追上。 皇帝走了,众嫔妃自然也就散了,有闲心大的出宫去走走,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有的直接回房休息了,没有好心情的话,年节也没什么不同。 更多的是约好了一起打雀牌,守岁还是不要睡觉的好,打牌是打发时间的利器。 杨妃带着宫女,慢慢的往自己的宫殿里走,才绕过回廊,李恪便迎了上来。 他笑吟吟的走到杨妃面前,屈膝跪倒,磕头拜年,杨妃笑道:“刚才不是拜过了?快起来吧。” “阿娘,今夜可以出宫,儿陪你到街上走走吧。”李恪觉得成年的闷在宫里,一定很想出去走走。 杨妃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看的,你也赶紧出宫去,别在后宫逗留。” “好,那我走了。”李恪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李世民一步迈进立政殿,就听院子里嘻笑连天的,他大步流星的走进院子,见这一群殿下都在。 院子中间放着一堆的竹子,陆清跑过去点火,李泰抱着妞妞,兕子捂着耳朵跟李治一起又喊又叫的蹦跶。 房遗月、城阳、李云霞在窗前站一排,笑呵呵的脸上映着灯笼照出的红光。 “阿爷来了!”李泰抱着妞妞朝李世民跑了过去,李治和兕子在后面紧跟。 跑到李世民面前,李泰把妞妞放下,招呼他们几个:“给阿爷拜年。” 忽啦啦跪倒一排,连喊带叫的磕头拜年,李世民笑呵呵的说道:“都起来,刚才不是拜过了?还拜什么?” 有听话的,李治直接就起来了,他起来一看全都跪着,他赶紧又跪下了。 李泰笑嘻嘻的抬头看着李世民,说道:“刚才是官礼,现在是家礼,不一样的。” “什么官礼家礼的?都一样,快起来吧。” 李世民这么一说,李治又要起来,他这次先看看别人,别人又没动,他悄悄问身边的李泰:“二哥,你怎么不起来?”ъitv 李泰没搭理李治,就盯着李世民说道:“官礼拜完就起来了,家礼,红包没到手就不起。” 要不是李泰说的这么明白,李世民真把他们的压岁钱给忘了。 这个早就准备好了,就是刚才在后宫发了一顿火,把智商给发出去了,眼瞅着天上的烟花,地上的爆竹,没想起来压岁钱。 低头看他们一个一个人的都跪在地上,拱着手不停的作揖,李世民这个高兴,哈哈大笑的说道:“有,都有,快起来吧,地上凉。” 李世民说着左右看了看,齐公公和陈文赶紧向前给殿下们发红包,全是大红纸叠的大红包,里面装的就是一份礼单,礼单之外每人还有一串十二枚纯金的铜钱。 对,就是纯纯的黄金,按照铜钱的样子,打造出来的特殊的纪念币。 红包到手,全都乐哈哈的起来了,簇拥着皇帝老爹往里走,房遗月她们急忙上前来给皇帝拜年,陆清也点完了爆竹跟她们一起走了过来。 李世民给她们也发了一样的红包,陆清夫妻没有金子做的铜钱,一人得了一个金元宝,比那铜钱值钱多了。 李世民抬头看看天上的烟花,笑呵呵的问陆清:“你怎么得空跑过来的?” “前半夜我负责,后半夜是苏烈负责。” 陆清大老远的跑回来就想陪李泰跨个年,这个时间他必须腾出来,于是就和苏烈商量了一下,正好前半夜苏烈负责陪殿下们逛街,后半夜没事。 知道陆清不会走,李云霞便和房遗月、城阳约上了文成公主,四个人到兰芷殿打牌去了。 放了一会爆竹,李泰开始劝李世民休息:“阿爷,过了子时就算守岁了,你去睡会儿吧,天亮还有大朝会。” “一年就守一次岁,有什么熬不住的?”李世民正说着话,李恪走了过来,远远的就喊:“阿爷,我是不是第一个过来拜年的?”bigétν 现在子时还没到呢,等李恪走到李世民面前就正好到子时了,论家礼他的确是第一个过来给李世民拜年的。 李泰笑着说道:“你是第一个掐着时辰过来拜年的,我们早就拜过了。” 李恪过来给李世民磕了个头,李世民笑着赏了他一个大元宝,他高兴的跟没见过元宝似的,一个劲的摩挲:“我都这么大了,居然还有压岁钱拿。” “多大都是孩子。”李世民话说的是真暖人,事办的,给李恪的压岁钱比陆清还少一张礼单呢。 李泰两眼放光的盯着李恪手心里的金无宝,恭恭敬敬的一个深揖:“三哥过年好。” “呃”李恪就算是傻也明白他这是给金元宝拜年呢,于是他开始装傻,就简单的回了一个字:“好。” “哪有你这么拜年的?”李治跑过来白了李泰一眼,“扑通”一下跪倒,“呯”的一个头磕到地上:“三哥过年好。” “好。”李恪赶紧把金元宝塞到李治手里,这必须得给,这要是不给,爹都不能让了。 李治把金元宝往怀里一揣,他就没起来,一个转身又给李泰磕一个:“二哥过年好。” “我不是给过你压岁钱了吗?” 李治也不犟嘴,直接又磕了一个,一看这架势,李泰赶紧一迭连声的说道:“我给我给我给。”逗得大伙哈哈大笑。 李恪就是过来给爹磕个头,拜完年他便要告退,没想到来的容易,走却走不成了。 第753章 万国衣冠拜冕旒 守岁一整夜不让睡觉,以往宫里过年就是看一整夜的歌舞,吃一整夜的宴席,也没什么能让皇帝参与一下的娱乐活动。 今年李世民可不想那么过了,唱的太好,舞的再美,我也不想当个观众了。biqμgètν 李世民这都好几个时辰没摸着麻将了,这么个合情合理合法的打发时间的好机会,那还不赶紧利用上? 李世民一声令下,太子、吴王、陆清全部奉旨陪皇帝玩雀牌。陆清和李恪都还没见过雀牌,很茫然的对视一眼,都有点无可奈何。 李泰知道他俩不会玩,于是清了清嗓子,左瞄一眼,右瞄一眼,说道:“这个很容易的。” 他们两个立马竖起耳朵,认真的等着听李泰给他们讲规则,不懂规则就没法玩了。 李泰不怀好意的一笑,说道:“多输几次就什么都知道了。” 陆清和李恪一人白了他一眼,李泰笑着把雀牌摆好,开始正经的给他们讲了讲规则。 果然不会玩的容易输,李恪牌到中局了,才发现自己比别人少一张牌,还奇怪这牌怎么就组合不明白了呢?怎么都别扭是怎么回事? 既然都少张牌了,那就看别人打什么跟什么,不输就算赢呗,他偏不,能吃就吃,能碰就碰,结果一炮点个三十二番,把李世民乐得脸通红,气都上不来了。 李恪输钱还被嘲笑,他也不敢骂爹,就在那儿嘟囔:“赢钱是高兴,摊上个傻儿子,就一点不难过吗?” 陆清更逗,抓张牌到手,然后感觉打哪个都不对了,他一下把牌推倒:“太子,你帮我看看,我打哪张对?” 李泰根本没看他的牌,乐哈哈的笑了起来:“哪张都不用打了,没和的情况下推倒牌算诈和,赔钱就行了,我们三家赢。” “凭什么呀?我又没说我和了。”陆清按着牌,扭头看向李恪:“你是府尹你说,没有存心欺诈,是不是不能算诈和?” 李恪也不懂麻将规则,只好无奈的一笑:“府尹也没有太子官大呀,再说这玩意规则是他定的,我说了不算。” “陆清,你把手拿开,我看看你按着的是什么牌?”李世民抻脖子看半天陆清的牌了,差三张看不着。 陆清的手一移开,李世民指着他的牌大笑:“你这不是和了吗?你还打啥呀?” 李泰也瞅一眼他的牌,说道:“清龙十六番。” “呃,”李恪把牌一推,笑呵呵的看着陆清说道:“你可以算诈和了,明明和了,你还骗我们,这回存在欺诈了。” 外面是烟花漫天,屋里是笑声阵阵。沙漏缓缓滴,烛泪慢慢流。不知不觉的天悄悄就放出了亮光。 陈文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陆清说道:“二万。” 紧接着就听李泰大笑:“哈哈,一色四同顺,四十八番!” “嘿!”坐在陆清下家的李世民,兴奋的把手里的“二万”,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拍,大叫一声:“你可把我救了,我这二万都拎出来了。” “陆将军,你救驾有功。”李泰笑嘻嘻的朝陆清一伸手:“拿钱来吧。” 陈文一进来,大家就知道时间不早了,离开牌桌全都开始急匆匆的回归自己的角色。 陆清还好,他穿的就是官服,洗漱和吃饭都可以在宫里解决。李恪必须得回府去换吉服,今天大朝会,他是要参加的。 皇帝和太子也是赶紧洗漱、沐浴、更衣,吃几个饺子就开始准备大朝会了。 昨天进宫来给皇帝拜年的都是京官,今天来参加大朝会的京官都是位高权重的,人数并不多,主要是地方官还有番邦的那些首领。 按理昨天没他们什么事,他应该能休息好。事实上谁也没休息,宫里守岁,宫外也过年,只不过娱乐形式不同而已。 这些地方官也好,番邦人士也好,对长安城的向往都是极深的,又赶上新年夜,谁会傻傻的睡觉?全都跑到街上体会新年的气氛去了。 从除夕到正月十五东西两市都不闭市,而且取消宵禁,从早到晚都是热闹欢腾的样子。 李泰送给百姓那么多的灯笼,还有那么多的蜡烛,他亏得很惨吧?才没有,他十几个店铺日夜营业,冰糖葫芦和烤乌贼更是铺满了街道。 算现金回笼,他的确是没赚着,还亏一部分钱,算上预售出去的商品,那就赚麻了,他花这点钱都不值一提。biqμgètν 为了这次大朝会,人们从四面八方而来,有来的早些的,有来的晚些的,好不容易盼到今天,全都穿上最正式的着装,心怀忐忑的来到宫门前。随着一声高喝,人们开始有序的走进宫门,也就是朱雀大门,进了门直接朝前走,就来到了承天门。 承天门是太极宫的南大门,它还是长安宫城和皇城共用城墙的中门。往北对应的是长安城正北的玄武门,往南对应的是皇城的南大门朱雀门。 承天门上建有高大雄伟的楼观,门外左右有东西朝堂,门前有非常宽阔的宫廷广场。 这个广场见证了大唐无数个盛典,每年的大朝会、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册封太子,以及阅兵和受俘等许多重大朝外活动都在这里进行。 人们一进来就被承天门的巍峨与恢弘给震慑住了,都屏着呼吸的仰望,这也太宏伟壮观了吧?这可真是: 琉璃造就沉沉碧,宝玉妆成幌幌明。宫阁叠叠,脊吞金稳兽;殿堂座座,柱绕玉麒麟。 龙楼前,名花千年不谢;凤阁外,瑞草万载常青。 踏丹墀,个个玉簪珠履;登紫阁,人人紫绶金章。 金钟撞动,唐皇身披翠云裘;天鼓鸣时,万国衣冠拜冕旒! 看到这么多的人齐聚在承天门外,李世民也不免心潮澎湃,这一时盛况足以载入史册。 李世民站在高高的楼观之上,他的左面站着太子,右面站着吴王,太子的左面站着齐公公,吴王的右面站着陈文。 楼观之下左面是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大唐重臣,后面是各地的地方官员,右面则是以吐蕃大相禄东赞为首的番邦贵客。 按常理,今天就是皇帝在上面说一套官话,下面的人给皇帝拜个年,然后象征性的上几个贺年的奏章就结束了。 大年初一都挑好话说,不谈什么正事,真正有用的奏章一进京就开始往上报了,新年是要放年假的,正事都在年假之后才开始议。 但是规矩这东西有人懂,也有人不懂。大唐的官员都懂,番邦的那些人不懂,他们觉得今天的大朝会,就是开大会的意思。 一个个生怕自己当不成大唐的附属国,争先恐后的上奏章,一个个扯着脖子喊要拜大唐为宗主国。 草原人的名字又长,就听见某某可汗参见大唐皇帝,某某可汗上奏…… 这时那些番邦首领里,一个莽撞的汉子突然站起来大吼一声:“都别喊了,听我说!” 第754章 请受尊号天可汗 一声大吼震住了所有人,刹那间天地变得安静了下来,除了道道目光都朝那汉子的身上聚集而去,也没有其他异常。 “到这儿来的,不都是要拜大唐皇帝为共主的吗?那不如我们就尊大唐皇帝为天可汗,如何?” 这汉子是个小部落的首领,性子有些憨直,人也粗野了些,他是想到就喊出来了,他也没指望有多少人能听他的。 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嗓子,居然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支持,这算不算一呼百应? “天可汗?”长孙无忌大嘴一咧,笑道:“好啊。” 自古以来,兼任周边游牧民族尊号的中原王朝皇帝实在是不多,不多到只需要屈两根指头就数得过来。 一个是隋文帝,被尊称为圣人可汗,另一个就是眼下这些人喊出来的“天可汗”。 李世民站在高高的楼观上,听着下面的人高声齐呼“天可汗”,呼啦啦的向他磕头,他兴奋的脸都红了。 李世民转头看向太子,李泰急忙往他身边靠了靠,李世民轻声的问了句:“他们喊我天可汗,我答不答应?” 李泰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答应啊,为什么不答应?” “他们说的这个天可汗,跟前隋的圣人可汗是一回事不?”ъitv 隋文帝的“圣人可汗”是当时称臣内附的东突厥启民可汗推举的,只得到了东突厥及其附属部落的承认。 当时的西突厥以及西域诸国,都不太承认隋文帝的“圣人可汗”尊号。 如今东突厥早已被消灭,新立的东突厥跟闹着玩似的,依然是大唐的领域。 西突厥的余孽也没剩多少了,高昌早已划入大唐版图,眼下这些人大部分是西域各地的君主。 也就是说支持承认“天可汗”的范围要远大于“圣人可汗”,虽然这里面有李靖和陆清的威逼恫吓,呃不,忽悠诱劝,也不对,是循循善诱的因素在内,但确实他们是真心实意的来了,真心实意的推举李世民为天可汗。 “这个天可汗与圣人可汗大大不同。”李泰不知道李世民犹豫的点在哪里,他略一思索,笑呵呵的对李世民说了一大段话。 “当年的启民可汗就如同今日的李思摩,他的可汗之位就是隋帝一手立的,莫说他给上个圣人可汗的尊号,就是给上个西天佛祖、玉皇大帝又有何意义?这天可汗的尊号,可不是咱自己人说出来的。” “对!”李世民就是觉得那个圣人可汗的尊号,有那么点自封的味道,他可不想因为一个牛逼拉风的荣誉称号,反而被后辈的人嘲笑,那还不如不要了。 李世民向下望望,又轻声的问李泰:“这个天可汗,有什么实惠么?” “阿爷,趁热打铁,既然他们尊你为天可汗,你就以‘天可汗’之名在漠北、西域设置羁縻乃至直辖州县。”biqμgètν 李世民眼眶瞪得放大了一圈,这个青雀是真狠,张嘴就吃地盘。 不过他说的确实是有道理,趁此时机提出这个要求,他们同意,大唐就对西域有了控制权,他们不同意,就白说一句话呗,损失啥了? 面子?还别说就是提个要求被拒绝了,哪怕背上被扇两个大嘴巴子的风险,天底下哪个人不愿意张这个嘴? 用李泰的话说,这叫零风险成本,利益可是超级的大,没有不干的道理。 李世民轻轻点了点头,又转头轻声的对李恪说道:“这个天可汗不错吧?” “既为中原君王又是草原共主,纵周天子也要逊色三分。”李恪也激动得脸红心跳。 莫说他是李世民的儿子,就是普通的大唐百姓,也会为“天可汗”这三个字而体会到满满的家国自豪感。 李世民下令大开宫阁、大摆筵宴、大兴歌舞,一定让这些番邦小族好好的开开眼界。 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钟鸣鼎食;让他们品味一下什么叫玉盘珍馐;让他们观赏一下什么叫鱼龙百戏。 等到他们都吃饱了、喝醉了,呃不,喝足了,李世民笑呵呵的提出要在在漠北、西域设置羁縻和直辖州县。 清酒虽然醉人,还不至于把人喝傻了,一听这话,不少人都愣住了,上个尊号没问题,就是磕头叫爹都行,实际控制权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喊你一声天可汗,你就真的想当我们的可汗? “太好了!臣铁勒可汗谢恩。” 有一个带头的,就有跟着附和的,一小部分人表现得很积极,还有一大部分人保持着沉默,并没有提出反对。 聪明的装醉,身子一歪就打呼噜;半聪明的装傻,两眼溜直的盯着歌舞,好像什么事都不知道一样; 不太聪明的装机灵,眼珠子乱转,好像他在分析什么大事似的,跃跃欲试的想要说点啥。 李泰一看他们没傻透,便笑着对他们说道:“建了州县以后,你们再想买大唐的货物,可就方便得多了,不是吗?” 李泰给他们一个台阶,想下的赶紧就着下,不想下的也必须得表个态,李泰决定先揪出一个提反对意见的,直接杀掉,后面就好谈了。 这时李靖和陆清一身戎装的走了进来,他们翁婿二人走路带风的从那些人中间穿过,径直来到李世民面前。 “臣李靖” “臣陆清” “拜见陛下。” “免礼。”李世民笑吟吟的看着他们,说道:“没事的话,快入座吧。” “谢陛下。”李靖和陆清慢慢的转过身来,向人群中扫视了片时,李靖抬腿走到李泰身边轻轻的坐下,陆清则不声不响的站在李靖的身后。 李泰扭头看一眼陆清,陆清一身铠甲明亮不说,头上还扎着一条红色的抹额,分外的显眼。 李泰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坐,也没有问他,现在还是谈正事重要,他便又转过头来望着那群番邦夷族,等着他们表态。 李泰以为肯定会有人炸刺,他刀都准备好了,结果刹那之间气氛突变,刚才还有人表露出不大情愿,这一转眼的工夫,全都争着抢着表示,自己十分愿意拥护大唐皇帝做出的任何决定。 原来那些人并不是全都认识陆清,但是他们全都深刻的知道,明光铠配红抹额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也没想到事情会是如此的顺利,他开心得拔出宝剑,亲自下场跳了半天的舞。 看到老爹高兴,李泰也跟着开心,这份新年贺礼是真不错。 李世民跳够了回来,端起酒杯,笑呵呵的对李靖说道:“这万国来朝、四海宾服的盛况,多赖你翁婿二人之功。” 李靖急忙举杯回敬:“陛下谬赞了,臣不敢冒功。” 酒过三巡,李泰对李世民说道:“阿爷,值此大喜之时,何不再添一喜?” 第755章 当面检验才放心 好事都愿意成双,喜上总想再叠一喜,很多时候为了凑个双喜临门,会特意把喜事定在佳节来办。 这大年初一本身就是最具有喜气的好日子,李世民又被奉上天可汗的尊号,可以说已经是喜上加喜了。 李泰忽然提出要再添一喜,许多人不明所以的朝他投去问询的目光,都想知道还有什么喜事。 李世民闻言哈哈一笑:“太子说的有理,值此大喜之际,理该再加一喜。” 李世民说着话,把目光投向了吐蕃大相禄东赞,禄东赞激动的差点直接站起来。 难道他们说的喜事,是终于要把吐蕃赞普迎娶大唐公主的事正大光明的定下来了吗? 没错,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李世民一扬手,齐公公当众宣读诏书。从明天开始番邦的人就要陆续的离开长安了,今天宣布是人最多的时候。 大唐需要宣传这桩婚事,需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大唐的强横,吐蕃是交出了册立太子的权力才争取到的和亲。 也要让他们看看公主下嫁的嫁妆,让他们知道投靠大唐的好处。吐蕃在番邦中算得上是头号强大的,若不是好处够多,人家凭啥做出那么大的牺牲?bigétν 一封诏书交待明白了吐蕃下了多少的聘礼,答应了什么样的条件,大唐给出多少的嫁妆,许诺了什么样的约定。 空口说白话带给人的震撼感是有限的,也是令人置疑的,你说给人家这个那个,都是你说的,我们可什么也没看着。 李世民趁着酒兴,哈哈一笑,竟然提出要带大家看看公主的嫁妆,当着外人的面清点嫁妆,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真算得上是破天荒了。 李世民带着人直接来到储物司,让陈文拿出公主的嫁妆单子开念,下人就从里面往外搬,都倒腾到院子里让大家随便的看。 金银珠宝都可以随便的摸,摸摸就行了,每个箱子边上都有两个带刀侍卫看着,摸脏、摸坏、摸丢了的话,侍卫手里的刀容易出鞘。 金银财宝也没什么可看的,虽贵重却也没什么稀奇的。大家想看的不是这个,接下来成匹的绸缎被搬了出来,全是最为上乘的云锦、苏锦、蜀锦,堆得像座小山一样。 各种瓷器看得人摊不开眼,唐三彩的风姿更是无须多说,大量的乐器有叫得出名的,也有叫不出名的。 打开粮仓,让人们看用大箱子装着的种子,每一个箱子上都写着种子的名称,每个人都可以过去随便的抓一把看看。 “拿袋子过来,当面装。”李泰叫人过来把这些种子一袋一袋的装好,全都搬到院子里去。 看过了种子,又去看茶叶,光是茶叶的种类就令人眼花缭乱,这些人在东西两市也见过卖茶叶的铺子。biqμgètν 茶叶的价格高得简直就是离了个大谱,都是论两论钱的卖,公主的嫁装却是每种茶叶都在一百斤以上。 李世民笑呵呵的带着众人往前走,笑问:“大唐的茶,众位还喝得惯吗?” 连李世民自己都觉得李泰泡的茶好喝,以前的茶跟菜汤有点区别不大,都是连吃带喝的,不像李泰泡的茶只有水,没有其他的东西。 大唐都是才有的制茶泡茶之法,番邦夷族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个个都表示极为喜欢大唐的茶叶。 “青雀”李世民满面笑意的对李泰说道:“贵客远路而来,没有让人家空手而回的道理吧?” “是,儿这就安排。”李泰当即下令给番邦的可汗们每人送上茶叶、茶具、茶经三件套。 茶叶共有五六十种,每种都送上二斤,茶具白银的、陶瓷的、紫砂的各送上两套,《茶经》每人送上十本。 《茶经》并非是茶圣陆羽写的,而是李泰写的,内容无外乎就是如何泡茶,或者说是茶具的使用说明书更合适。 至于种茶和制茶,你就别想了,茶叶可以送给你,只有先让你喝惯了,你才能花钱买,种茶和制茶你花多少钱也不会教你的。 茶酒不分家,李泰可能是怕酒坛子不好运输,直接把用粮食酿酒的方法写了下来,印成书册送给他们。 最后来到皇家藏书楼,李泰让人把书册搬到院子里来,这些书籍有佛经、有儒家经典、有占卜类的也有百行各业的技艺。 “你自己过去检查吧。”李泰轻轻的拍了禄东赞的肩头一下,禄东赞一张大胖脸蛋子都笑开了花,他点头哈腰的说道:“不必,不必检查了。” 李泰笑吟吟的看着禄东赞,说道:“印这些书可费了不少的劲,你还是看看吧,别说我随便印点东西糊弄你。” “这话说的。”禄东赞咧着大嘴笑,他亲自过去拿起一本书,翻开看了几页,内容很连贯,再随意的抽出一本,翻开看看也没有异常。 这书有几大车,一本本翻开看是不可能的,禄东赞随意的抽查了七八本都没有问题。 于是他下令直接装车,还用吐蕃语悄悄的嘱咐下人,回到宿处以后,要把每本书都翻一下,确定真的有字就行。 禄东赞怎么也想不到,李泰给他的这些是有水份的,供人享受的东西,像金珠宝贝、绫罗绸缎、茶叶瓷器、乐器佛经以及酿酒法都是真的。 其余的像种子是发不出芽的,书籍上的字是会消失的,三百工匠没有一个是手艺人,五百乐工和歌舞伎倒真的是色艺俱佳。 所有的东西都是当面检查过,并且立即装车,直接送到禄东赞下榻之处的,禄东赞一刹那间真的感觉到了心底花开的滋味。 在长安住了半年多,今天总算是把这件事给敲定下来了,李世民又直接诏令江夏王李道宗,于正月十五日持节护送文成公主入藏成亲。biqμgètν 禄东赞盼这一天,眼睛都盼红了,这大事突然就定了下来,他舒心极了,长出一口气,喜滋滋的叹道:“总算大定了,终于盼到今天。” 李泰抬手一指这院子里的嫁妆,对禄东赞说道:“非是不肯早允婚事,置办嫁妆着实耗费时日。” 李泰随手拿起一个瓷瓶,迎着光赏鉴:“为了选出这一个,不知摔碎多少。” 李泰轻轻的放下瓷瓶,笑吟吟的说道:“这些都是宝中之宝,珍上之珍,不是仓促间能置办得齐的。” “多谢太子殿下,我知道,我都知道的。”禄东赞双手抱拳深深的鞠躬作揖,他是真的很感谢大唐太子,太子可没少帮他的忙,没有太子这桩亲事根本就谈不成。 “没关系,你知道就好。”李泰没有理会在自己身边鞠躬的禄东赞,微微昂着头,目光送向北方的云。 与此同时远在薛延陀的李承乾,也没有理会在自己边鞠躬的曳莽突利失,也微微昂着头,目光送向南方的云,淡淡的说道:“没关系,你知道就好。” 第756章 李承乾的好良言 长安城里正月初一,草原上也是刚过除夕。外面篝火烧了一整夜,帐内歌舞升平的热闹了一整夜。 夷男可汗自从被大唐退婚之后便一病不起,来到年关他精神看起来倒好了一些,虽不如从前康健,却明显有好转迹象。 自从二子分治南北,夷男就没见过曳莽突利失,正如李承乾所说,什么两子分治,其实就是把庶子扔出去了。 一方面庶子也是亲生骨肉,一方面身体越弱越盼着儿子们都能围着自己转,于是他把曳莽突利失叫回身边过个团圆年。 肉是好东西,吃多了也撑;酒是好东西,喝多了也醉;话是好东西,说多了也烦。 对夷男可汗来说,曳莽突利失这个儿子,是看不着的时候还挺想他的,看着他,不用多,一眼就够够的了。 给他分了五万老弱病残,把他赶到北方,北方面临的都是实力不太强大的小部族,他也不至于被人欺负。 夷男对他的要求不高,他能吃饱喝足,能花天酒地过一辈子就挺好,可汗的位置那是一定要给嫡子拔灼大度设的。 没想到大唐突然把拔灼大度设和曳莽突利失同时封为了小可汗,这一下把薛延陀给真正的一分为二了。 这种事夷男是绝对接受不了的,但是他又不敢明着抗拒大唐的册封,所以这次召曳莽突利失回来过年,还有一个目的就向渗透一个思想,让他别把大唐赐予的可汗封号当真。 李承乾当然要陪着曳莽突利失一起到夷男这边过年,于是千叮咛万嘱咐的,教他要表现得乖一点,每说一句话都要以父兄为上。 “不管他们父子说什么,都先应承下来,如果他们提出让你放弃可汗的封号,你就说旗纛乃是大唐所赐,若交于父兄,恐惹来大唐的刀兵。” “对!”曳莽突利失一听这话,“啪”的一拍大腿:“他们惹不起大唐,就不敢硬抢我的旗纛。”ъitv 曳莽突利失高兴的眉飞色舞,他正担心会被父兄教训欺压,还是唐直有办法,把大唐抬出来就能治服他们爷俩。 李承乾无限失望的闭上眼睛,跟他说话简直就是鸡同鸭讲,他根本领会不到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承乾在软榻上斜卧,薄薄的锦被盖着腿,缓了一会儿,他慢慢的睁开眼睛,冷冷的哼一声。 “东突厥已经复国,薛延陀与大唐早晚必有一战,你若是拿大唐这两个字去压他们,我保你死无全尸。” 大唐这俩字就像卡在夷男嗓子眼里的鱼刺,曳莽突利失要是把大唐赐的封号当荣耀,对薛延陀来说那就是叛国之徒。 夷男不打大唐,原因就是简单的三个字“打不过”,他但凡能打得过,他恨不得把大唐灭个三百八十遍。 他惹不起大唐,才不得不忍气吞声,你若是扯大唐的旗当保护伞,夷男收拾不了大唐,还收拾不了你吗? “啊?”曳莽突利失当时就懵了,是你说的大唐赐的旗纛不能给他们,你又说不能拿大唐压他们,那你让我怎么办? “他们真能管我要旗纛吗?”曳莽突利失生怕唐直又说些他听不懂的,于是他来个直接的:“你就说我到底该怎么说吧。” “好,你就把我的话,原封不动的背下来就行了。”李承乾轻叹一口气,教傻子做事是真不容易。 “旗纛虽在我手,封号不过一句玩笑尔,这草原都是父兄的草原,我到什么时候,都是父兄马前的一小卒。” 曳莽突利失听罢挠头撇嘴,还以为唐直能说出多么威风霸气的话来呢,没想到竟然是让他说这么谄媚的话。 “不行。”曳莽突利失怎么想都觉得这种话他说不出口:“这也太低气了,他是阿爷之子,我就不是阿爷的亲儿子了吗?再说就算大唐不来册封,不也早就说好了,我跟他一人一半草原的吗?” “一人一半就是你分五万羸弱之军,他统领十五万精壮之师?”李承乾冷笑一声,慢慢的坐了起来。 “别太天真了,你阿爷压根就没想给你一寸领地,你阿爷一死,他一声令下,你立马灰飞烟灭。” 这话别人是万万不敢说的,这么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就是作死的举动,就算曳莽突利失不往心里去,这话要是传到夷男耳朵里,也必定是死罪。 李承乾不在意这个,曳莽突利失现在对他是言听计从,没有什么戒心,这话是不可能 ъitv传到别人耳朵里的。 “咱们现在不是能打过他了吗?”曳莽突利失恨恨的一眯眼,还以为自己终于跟大度设平等了一回,却原来自己还是一枚弃子。 “嗯,所以呢?”李承乾眼神有几分的迷离的盯着他,微微一笑:“是打得过他,但是打不过你阿爷加上他。” “那我不回去看他们脸色了。”曳莽突利失气呼呼的往软榻上一坐,他本来挺高兴的,想回去在大席设面前耀武扬威的炫一下。 经唐直这么一分析,他还得低三下四的装孙子才行,依然没有对抗大度设的底气,于是就泄了气。 “你老子爹喊你回去,你敢不回去?”李承乾抬手搭上他的肩膀:“你现在就不听夷男的话了,那他会怎么对你?” 李承乾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记住,做人嘴要甜、心要狠、手要辣,你先忍耐一阵子,等我把北面统一了,你老子爹一咽气,咱就先下手为强,直接把大度设干掉,这一片草原就是你一个人的。”biqμgètν 曳莽突利失暴虐有余、心机不足,他就是脾气大、心眼小、没眼光、没格局,他没有一点政治素养,就李承乾这几句话,他都感觉跟黄石公的兵法差不多玄奥了。 从小到大也没人正经的教育过他,他什么也没学过,李承乾跟他说这些,他感觉他幸运的不得了,终于遇上了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李承乾在屋里也闷得慌,穿上鞋子来到帐篷外面透透气。 曳莽突利失在帐篷里面坐着思考了半天,走出来对着李承乾深深一揖:“我知道了,你说的都对,我听你的,要不是你,我还蒙在鼓里被他们耍呢。” “没关系,你知道就好。”李承乾没有理会他,而是面向南方看着遥远的云,心里暗暗的在想“惠褒,你做梦都想让他们兄弟两个早点打起来吧?” 李泰现在还真不希望他们兄弟两个这么早就打起来,把东突厥立到长城以外,就是用来监视并牵制薛延陀的,所以李泰对薛延陀并不怎么上心,他现在更多的是在关注吐蕃和亲的事情。 李泰正拿着笔发呆,云海进来报道:“二郎,文成公主来了。” 第757章 权作率军去出征 小小的雪花轻盈得像花瓣一样,在风中打着旋儿的缓缓飘落,文成公主静静的站在太子书房前的院子里,一柄大大的伞遮住了她半个身子。 掌伞的宫女年轻貌美却颇有几分力气,偌大的伞迎风撑着,也不见她有丝毫的吃力。 看云海进去报事,她还很轻松的跟公主说笑起来。 云海进去报说文成公主到了,李泰轻轻的放下手中的笔,缓缓的说了句:“都下去。” “是!”屋里的宫女和小黄门子们齐齐的应了一声,然后有秩序的走了出去。 李泰看一眼云海,说道:“任何人不许进来。” “是。”云海应了一声,然后躬行身而退。 文成公主带着宫女走上台阶,云海轻声的说道:“太子请公主一人进去。” 宫女只好留在了外面,文成公主施施然的走进太子书房,偌大的屋子里只有李泰一个人,坐在书案之后笑吟吟的看着她。 她才走到一半,李泰便站起身,绕过书案大步流星的迎了上来,文成公主停住脚步,裣衽一拜:“参见太子殿下。” 平时她可以以公主的身份自居,在李泰的面前,她太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了,这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哪里还有底气喊太子哥哥? “免礼,请坐。”李泰伸手客气的请她坐,她微低着头走过去,优雅的坐了下来。 李泰也走了过去,他没有坐,而是提壶倒了一盏茶,然后恭恭敬敬的把茶盏放到她的手边。 “太子殿下”文成公主“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忐忑不安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泰温柔的一笑,轻声的说道:“没有外人,不必拘礼,你坐吧。” 看她很是拘谨,李泰便到旁边跟她隔桌而坐,她才缓缓的坐了下去。 “远嫁万里之外,这一路行程就要二三年,到了吐蕃又有许多的艰辛等着你。”李泰无奈的叹了口气,笑问:“你不会恨我吧?” 文成公主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婢子本是奴籍,是太子将公主之名冠于婢子之身,似这等天高地厚的恩情,生生世世不敢相忘,何言有恨?”bigétν “逻些虽不如长安繁华,好在松赞干布乃是当世英雄,郎才女貌必是一段好姻缘。” 李泰的语气很柔和,就像是在真心实意的,安慰一个即将要远嫁的妹妹,如果不是这个妹妹,早就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着什么样的使命,必定会感动得涕泪交加。biqμgètν 文成公主躬身低头,坚定有力的说道:“太子殿下放心,婢子万死不改初衷。” “好!愿你常思家国志,莫恋儿女情。”李泰见她不肯坐,便也站了起来,定定的盯着她低下的头,缓而有力的说道:“这一番远行,休当仪仗送嫁女,权作率军去出征。” 文成公主猛的抬起头,眼中灼灼放光,一听到出征两个字,她顿时热血沸腾,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人,骨子里就刻进了战斗的基因。 她眼角微抿、鼻翼微张,忽然竖起一个巴掌,声音不大但极其铿锵的说道:“五年!要么吐蕃归唐,要么松赞干布归天。” 李泰后撤一步,郑重其事的对着她抱拳一揖,鞠躬九十度:“家国安危、扩土开疆,全在你一人身上,泰拜托了。” “太子!”文成公主激动的差点伸手去搀他,手都抬起来了,才觉得不对劲,她一搂罗裙跪倒在地,伏身叩拜:“婢子冲天发誓,生是大唐之人,死是大唐之魂。” “快快请起。”她不敢搀李泰,李泰可敢搀她,李泰双手把她给扶了起来:“你有此报国安邦之志,实乃大唐之福。” 李泰转身走向书案,并招呼她过来,文成公主走到书案旁,看到上面铺着一张地图。 “喏,你看这里,还有这一带,这些地方都是常年骚扰吐蕃的,你要让松赞干布把这些地方都打下来,打输打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一直在打……” 李泰的愿望就是周边所有的地方都乱起来,让他们都处于战争状态,只有大唐悄眯眯的闷声搞发展。 这样只要等上几年,周边全都被战争拖累得疲惫不堪,个个都闹得山河破碎,而大唐休养生息得滋滋冒油。 那时随便去打谁都不费吹灰之力,甚至都不用打就会有许多主动来降的,所谓不战而胜才是上计。 正月初一大张旗鼓的把文成公主的嫁妆都送到了禄东赞那里,正月十五才送文成公主出城远嫁,整整半个月的时间,足够禄东赞好好的检查那些嫁妆了。 这个时间差也是李泰故意给他留出来的,免得以后有什么麻烦,可别说我给你的嫁妆有问题,又不是装车就走,整整半个月,你跟我说你没检查过? 过了初一不少番邦的人就要走了,走之前肯定是使劲的在长安街市花钱,多买点东西带回去,这样一来长安的街头越发显得热闹非常了,各色服饰的人全都能看得到。 那么多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人,大唐百姓也分不出个赤橙黄绿青蓝紫来,反正见着一个奇装异服的就统称为胡人。 寻常百姓在自己的坊区生活很少见到胡人,也很少见到异域的东西,自然觉得新奇。 令人想不到的是李治居然也对胡人的店铺异常有兴趣,胡商卖的东西再好,也没有进贡的好,李治什么没见过? 李泰无奈的陪着他挨个店门进,知道的说他们在逛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收保护费的呢,一家都不带落下的。 李治倒不是有什么想买的,他就是在宫里憋坏了,能出来放个风,就赶紧撒个野,只要不回宫,去哪儿都行。 他们刚走出一家店门,就看到陆清和王玄策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着,王玄策手里还拿着一对马蹬。ъitv 王玄策掂掂手里的马蹬,感觉颇有重量:“胡人的马蹬属实不错。” 陆清轻咳一声,站住了脚,王玄策一抬头,见太子和晋王迎面走了过来,他们向前走了几步,双双一抱拳,简单的打个招呼。 李泰笑吟吟的看着他们说道:“你们不在家歇着,跑出来做什么?” 他们哪有时间在家歇着,两个人密谋过完元宵节就远奔天竺了,这不出来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呢吗? 陆清笑着答道:“我们也是刚碰上的,他要出远门,想换付马蹬,我就随便转转。” “这么巧,那我们一起转吧。”李泰提出了要求,他们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这个街真的没转成。 李泰话音刚落,忽然一个侍卫跑到近前,躬身一揖:“将仕郎请殿下火速回宫。” 第758章 大官有大官作用 李淳风是个稳当的性子,极少能看到他着急的模样,他要是能派人出来找李泰回宫,就已经说明是有事情了,他能用上“火速”二字,看来事大了。 李泰当时心头一凛,带上陆清他们三个人,一起火速的奔皇宫去了,王玄策提着一对马蹬继续逛。 李泰他们一路小跑的进了院子,见李淳风手里攥着一张纸,在东宫太子书房的门前走来走去。 李淳风见到他们并没有迎上去,而是定定的站在原地,李泰跑过来急急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ъitv “地震了。”李淳风晃晃手里的纸,李泰抬手指了一下门口:“进屋说吧。” 李淳风把地图往书案上一铺,点指着长安与梁州之间的位置说道:“这里震得最厉害,周围这一圈都有所波及。” “什么时候的事?收到奏报了吗?” 李泰手边一张奏报都没有,他年前就处理干净了,这半个月虽然是年假期间,但如果有地震这种天灾的话,也是刻不容缓的必须上报。 李泰出门之前还没有接到奏报,也就是说如果有急报的话,最多也就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 “现在。”李淳风指着地图说道:“现在刚刚开始震,也就是说奏报至少要三天以后才能送到。” 李治满眼都是好奇的盯着李淳风,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没等李淳风说话,陆清抢着回答李治道:“太史局有地动仪。” “等那玩意儿有准信,人都死净了。”李淳风头也没回的说了句:“地动仪至少要五天以后能有反应。” 李泰急吼吼的问道:“上报陛下了没有?” 地震不是小事,抢险救灾最重要的就是速度要快,派谁去灾区救援,派谁去灾区赈灾,这得皇上说了算。 “我见不到陛下,才请你回来的。陛下有令,除非四百里以上加急奏报,否则一律不见。” 李淳风也知道着急,可是他也没办法,他去甘露殿了,可是没进去门。 皇上下令不见任何人,李世民以为这个时间段进宫的,就是来拜年的,反正没什么大事,不如直接赶走,他好安心打麻将。 “陈文不给你通报?”李泰的声调都没控制好,他无法接受陈文是这么死板的人,陈文应该知道地震的后果有严重。 “不是,陈公公也在打麻将,守门的是新人。” 李世民下令给齐公公和陈文放了整整十五天的假,让他们也好好歇歇,随便的玩上几天,守个门、报个信,随便一个小黄门子不就行吗? 李淳风是个小小的将仕郎,从九品下,文官里的第二十九阶,文官一共二十九阶,就这么个职位凭什么硬闯宫门?bigétν 他手里又没有奏报,地动仪现在也稳如泰山,他拿不出地震了的证据,守门的人凭什么给他通报? 李泰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门,从角门出去,抄近道直奔甘露殿。 这一路上他想的最多的不是地震这件事,会带来多大的灾难,而是李淳风没见到皇帝这件事,有多少教训可供他吸取。 李世民是有道明君,对于朝政他从无懈怠。 过年了,绝大多数官员都在休假,这期间没有大事可议,他也说四百里加急可以入内报事,所以他并没有错。 他只是想好好休息一下,好好的娱乐几天,大事、要事、急事他允许报,只是拒绝掉庸俗的闲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呢? 李淳风最大的本事就是测算,他能测算出地震并不稀奇,他算不出来才是怪事。 他来报地震的大事,因为官职低微,又没有能证明地震发生了的可靠依据,而被拒之门外,这能怪守门人太尽职尽责吗? 李世民没错,守门的人也没错,李淳风更没错,那错出在哪儿了?李泰边跑边思考,他终于想通了一个关节漏洞。 李泰舒心的一笑,把这个关节漏洞堵上,比赈一百次灾的意义都大。当然堵漏洞这是大事不是急事,眼下地震才是最急的事情。 李泰闯进甘露殿,李世民颇有点意外,他一边整理着麻将,一边笑呵呵的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这半个月都没有宵禁,宫门也一直开着,李世民以为李泰带李治跑出去,不一定要几天才能回来呢,没想到才半天就回来了。 李泰气都没喘匀,就急急的说道:“阿爷,京城西南三百里发生地震。” “啊?”李世民刚要去摸牌的手当时停了下来,扭头望着李泰,长孙无忌惊讶的问道:“有灾民入城了?” 李泰出去逛个街,回来就说有地震,应该是在街上遇到灾民了,不然他怎么知道的? “不可能,奏报肯定比灾民要快。”李世民都没收到奏报,不可能有灾民入城。 马周满眼狐疑的看向李泰,弱弱的问道:“难道有人扣押了奏报?” “谁能有这么大胆子?”萧瑀静静的看着李泰:“还是听太子说。” “是李淳风算出来的,他来报了,但是没进来门。” 李泰这么一说,李世民就明白了,李淳风不愿意当官,无奈便给了他一个最小最小的官当,什么拘束都没有。 官大官小都不要紧,反正他随时可以见到皇帝,陈文拦谁也不会拦他的,可是现在陈文放假了,小黄门子又不认识他,只看印信不看人。 李世民不由得脸一沉,怒气不息的说道:“浑天监何不来报?” 太史局的一把手可是从三品的大员,他要是来报事,凭官职小黄门子也得给人家报一声。ъitv 李泰无奈的说道:“应该是刚刚地震,地动仪还没有反应呢。” 拿不出来令人信服可靠的证据,浑天监不敢来报。 这事要是别人说的,一准没人肯相信,啥征兆都没有,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告诉我地震了? 但这是李淳风说的,还真就没人敢硬杠,万一是真的呢?毕竟他信口一胡说就准了的事,可不是一件两件。 大家互相望望,长孙无忌第一个开口说道:“这种事还是宁可信其有,我带人过去看看,有事没事也不耽误别的事。” 长孙无忌现在是洛阳的东都留守司,回长安就是过个年,反正他在长安也没有事。 “阿爷,还是让我去吧。”李泰平和的看着李世民,说道:“有事我也不过就是去赈灾的,不会有危险,没事就当出去跑个马。” 这种事派谁去都一样,无外乎就是抢救活人和开仓放粮,但是一定要派可靠并且官大的人去,官越大地位越高的人越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灾区会有很多的突发状况,都是来不及上报等待批复的,小官没有权力做主,去了有什么用? 李世民左看看右瞧瞧,派他们甥舅谁去合适呢? 第759章 真的是没有好事 李世民也没有犹豫太久,他当即决定派李泰前去:“青雀,此事交给你全权处置,去吧。” 李世民什么要求都没提,因为突发事件谁也不了解现场是什么情况,给出的限制越多,第一线的人越没法干活。 这就是为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因为君并不了解情况,君给出的指示未必是对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做了,那就只需要放权和信任,再无其他。 “是。”李泰欣然领命,躬身而退。 “哎”长孙无忌看着李泰向外走的身影,抱怨皇帝一声:“我去不比他去强吗?” 李世民理直气壮的来一句:“你去谁陪我打牌?你赢钱就想跑?没门。” 李世民知道这件事交给长孙无忌更合适,他老成持重,做事比李泰有经验也比李泰有分寸。 这件事办好了,能获得很大的威望,办砸了的可能性无限驱近于零,你去赈个灾,也就是开仓放粮、安抚百姓的事。 一个往外花钱的活,说破天去也就是个花多花少的事,还能出多大的错? 李世民考虑的不是谁去赈灾能救出更多的人,不是谁去赈灾能最大限度的让救灾物资发挥该有的作用,而是谁更需要百姓的拥戴。 百姓不知道谁在朝堂上为江山社稷呕心沥血,百姓只能记住他们有难的时候,是谁出现在他们的身边,给他们衣裳、给他们粮、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是长孙无忌更需要百姓们的感恩戴德,还是太子更需要百姓们的坚定拥护? 如果李淳风判断失误,根本没有地震这回事,那就是带着人马出去溜跶一圈,让长孙无忌去散心好还是让李泰去游玩好? 当然赈灾是艰苦的也是有危险的,地震不是震一下就没事了,肯定是还会有余震的。 灾区的景象必定是惨不忍睹,若不然百姓也不需要官府来救助了。不是因为有苦吃、有风险在,百姓怎么会对你有感激之心? 做什么事不辛苦?做什么事没风险?身为太子多了解些民间疾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虽然赈灾有风险,但风险极其的低,他带着人马前去抢灾救险,他就算倒霉的赶上余震,救灾的人也得玩命的先救他。 做成了利大,做坏了无害,有事也没多大风险,没事就是出去玩一趟,李世民根本不需要多想,直接就把任务交给李泰了。 长孙无忌倒也不是喜欢去赈灾,他只是觉得皇帝有可能会派他去,他不如主动一点,总比被点名去要好得多。 去赈灾多少是有点风险的,而且半点好处也没有,就是去遭罪的,这真不是什么好活。 见皇帝让太子去了,他心里反而舒坦了不少,嘴上却好大不乐意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这冰天雪地的,让惠褒往外跑,你也真舍得。太子哪能轻动?真要地震了,那场面再把他吓着,不如把他叫回来,还是我去吧。”ъitv “他需要锻炼,你需要锻炼?”李世民伸手抓了张牌,随手打了出去:“三条。” “和了。”长孙无忌把牌一推,笑呵呵的说道:“还是打牌好啊,清一色二十四番。” “你还是出去赈灾去吧。”李世民一边洗牌一边说道:“要不青雀去西南,你去东北看看。” 甘露殿里暖阁如春,说笑声一片,东宫的气氛就大不一样了,空气中都弥漫着紧迫的因子。 李泰命人快速的准备赈灾物资,他点起两千卫兵,带着陆清和李淳风就奔梁州方向出发了。 走的匆匆忙忙,李泰硬挤出来一刻钟的时间,跑到兰芷殿跟太子妃告了个别。 他说的轻轻松松,房遗月也没表现得有多担心,只是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棉披风,亲手给他披上、系好,淡淡的嘱咐了一句:“好生照看自己。” 陆清就没时间回家跟老婆告别了,他只来得及借太子书房的笔墨一用,急匆匆的写了两封信。 一封告诉李云霞他陪太子赈灾去了,一封嘱咐王玄策千万等他回来再走。 李云霞收到信,心提得老高,跑回娘家打听消息,结果李靖也不知道地震了的事。 李云霞在家等了两天,没有一点消息传回来,她便进宫来找太子妃,房遗月也心焦得直打转转,她都在自己的屋子里拜起了菩萨。 城阳见她们两个全都愁眉苦脸的,便提议道:“不如我们明天去慈恩寺上柱香吧?” 慈恩寺名字虽然是寺,其实是个庵,寺里面只有尼姑没有和尚,香客也都是女子。 据说在慈恩寺许愿很是灵验,香火一直都非常好,京中贵妇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慈恩寺了。 房遗月不想去,她没心情去凑热闹,她不信河水调泥塑成的佛相,真的能保佑谁。 她在屋子里拜拜菩萨也不是对菩萨有什么指望,不过就是缓解一下焦急的心情罢了。 李云霞也不想去,她更不信神佛那一套,与其求神拜佛还不如自己动身去找陆清来的实在。 房遗月缓缓的摇了摇头,李云霞微笑着说道:“公主想去的话,我叫人提前给你安排好,我就不过去了。” “你安排?”城阳有几分意外的看着李云霞笑了:“慈恩寺里你有熟人?” “如意公主在慈恩寺祈福,陛下让我照应她,我每天都派新人过去,所以有什么事跟老尼说一声,倒还方便。” 李云霞对这事很上心,怕如意公主祈福的时候说错话,必须派人十二时辰不离身的照应着。 人要是相处久了,难免会混熟,怕有人作弊,只好每天都换新人过去。 城阳一听到如意公主四个字就忍不住笑了:“我都快把她忘了,过年她也没回长孙府?” “祈福怎么能中断呢?我估计她再有个月应该能差不多完事了。” 李淳风说过她得把整条街上,每一个对联都连抄带读一百零八遍,一个字写差了,前面的全作废,说错一个字也得从头来。 李云霞跟她可是绝对的公事公办,所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基本没啥进展,才连续三天没犯错。 阎婉以为所谓的祈福,就是扯淡,她就不配合。她倒也不乱说话,怕再被抓到把柄,她也不写字。 结果她不写字不说话,人家就不给她饭吃,她以为是吓唬她的,结果饿了她两整天,即使她好好写好好说了,那也对不起,过了饭时就是没饭。 严苛有严苛的好处,她从乱发脾气到忍着脾气到没了脾气,从有意犯错到无意犯错到不敢犯错,性子倒是越来越接近个正常人了。 她看着自己那工整的小楷,想着早一天写完就可以回到长孙府里,继续过逍遥的好日子了,没想到突然一个坏消息就砸到了头上。 biqμgètν 第760章 走不成与留不得 慈恩寺就像个孤立于人世间的女儿国一样,寺里都是尼姑,香客都是女子,自从如意公主住了进来,倒是多了一个不是女人,呃,也不能算作是男人的人。 如意公主自然是单独一个院落,独自一间云房,她没带侍女,就带着云飞一个人,云飞当然是住在厢房,他只有白天可以进屋侍候。 如意公主每天看不完的生脸孔,也就云飞这么一个熟人在身边,她要吃要喝都是云飞出去给她弄。 她顶着个公主的称号,在这里一点行动自由也没有,除了衣食的档次够高以外,就跟个囚犯一样。 开始的时候,她以为她作个几天也无所谓的,作到过年就可以回长孙府了,年总不能让她这个公主在庙里过吧? 虽然她明知道长孙府里没有人喜欢她,但是她相信长孙府过年,肯定要讲究个团圆的,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长孙嫡次子的正妻。 云飞跑回长孙府,想请长孙涣来接她回家过年,结果云飞连长孙涣的人都没见着,一句“驸马思念公主过甚,一病不起。”就把他给打发了。 云飞只能是憋气又窝火的来告诉如意公主,年真的要在庙里过了。 如意公主这时候才清醒了一点,原来不拿她当公主的不只有皇家,长孙家也没人拿她当回事。 她清楚的知道,如果长孙家有人在皇帝面前替她求个情,她完全可以回去过年,这就是长孙家没人愿意让她回去。 除夕夜她爬到慈恩塔的最高层,望着长安城里的万家灯火,远远的看到灯光如海,远远的听到爆竹声响,远远的望见烟花漫天。 好美好美的长安夜,可是她却被远远的抛撇在了这荒郊野外的破庙里,那可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如今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收留她过年。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看着无比炫美的长安夜色,笑着笑着就哭了,她狠狠的大哭了一场。 哭得几乎抽搐,也没有一声安慰,她哭着哭着就笑了,她疯疯的大笑了一场。 除夕的夜晚是黑暗的,慈恩寺里那几盏灯笼点不亮她的世界,那几堆篝火也温暖不了她的心灵。 她仰天发问,问她那去世已久的祖母。 “你不是说我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吗?” “你不是说所有的人都怕我的吗?” “你不是说惹我掉一滴泪的人都该杀吗?” “你不是说这天下都是咱们家的,连皇帝都欠咱们的吗?” “你不是说我犯什么错,都没人敢说是错吗?” “……”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谁手心里的宝,相反她倒是活得人嫌狗憎的。哭够了、笑够了,她又想起了长孙涣。 她虽然任性了些,但她成亲之前绝对是爱慕着长孙涣的,为了不让长孙涣穿那件令人难堪的旧衣成亲,她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给他仿制蟒龙袍。 因为一件蟒龙袍,新婚夜李泰一声令下,打了她个半死,把他们夫妻都扔进了天牢,她还以为自己连累了长孙涣,还担心长孙涣也被打得遍体鳞伤。 结果长孙涣根本就没挨打,从头到尾受苦受刑的就只有她一个人。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她千真万确是为长孙涣着想才费了死劲的绣蟒龙袍的。bigétν 长孙涣不领她半分的情,莫说一句暖心的好话,是话都不跟她说,成亲半载没跟自己打过照面。 自己舍着脸皮,连作带闹的强求来他必须跟自己同房同床,结果他一张床两床被的睡到天亮就走。 若不是云飞带她去寺庙里求子,到现在她可能都不知道什么叫夫恩妻爱,什么叫成双成对。 想起阎家祠堂,长孙涣险些把自己给打死,阎婉一刹时怒火攻心,恨不得一刀劈了他。 后来他突然转了性,对自己百般体贴的嘘寒问暖,柔情蜜意的千依百顺,跟自己同坐轿、同骑马,游过山游过水,连进庙求子他都笑脸相陪。 还以为他真的爱上了自己,至少也是真的怕上了自己,没想到自己被关在这里,他连一眼都不过来看看自己,也不肯接自己回长孙府。 看来终究是错付了,自己三番两次的原谅,并没有换回他一丝一毫的真情意,原来他从来就没看得起过自己。 阎婉坐在地上望着星星,时不时的还有一簇烟花闪过,泪珠在眼眶里含着,不滴也不流,多少有几分的晶莹。 夜风冷、寒气重,她抱着膝盖,抽泣的嘴角有一丝凄美的绝然。 总以为自己是被误当作了病猫的猛虎,当受尽了欺凌和冷遇之后,才知道自己原来真的就是只猫。 总以为自己的人生是暂时被乌云遮住了的金光万道,当尝尽了苦楚和酸涩之后,才知道自己原来真的就是乌云盖顶的命运。 好吧,既然你们当我是猫,那我就让你们知道猫也是有利爪的,猫也是有獠牙的。 既然命运的上空布满了乌云,那我就把你们也扯下来,我是长孙家的正牌儿媳,乌云不能只罩在我一个人的头上。 想要回去作,前提得是你能回得去,于是乎阎婉一夜之间像变了个人一样,从晨起就乖乖的洗漱,脸上还带着许久不曾有过的温和的微笑。 一字一行的写着“长乐长安……”一句一声的读着“多福多寿”。 她自己好好的,也没人故意找她的茬儿,日子明显顺气了很多,原来自己不闹情绪的话,根本也没那么多的闲气可生。 本以为就这样岁月静好的,熬到把这些都写完,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回长孙府了,没想到她不想惹祸了的时候,祸自己闯上了门。 她正坐在窗前,手提着细管的羊毫静静的抄写着祝福的话,突然一队衙役闯了进来,不容不分说的把云飞给带走了。 屋子里有四个丫头都是李云霞的人,她只负责保护并监视如意公主,至于别的人和事,她们只知道看热闹。 官府抓人,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如意公主的命令,她们也不会听,她们又不是公主的下人。 衙役抓人也没跟公主打招呼,扯起云飞就往外拖,云飞连喊带叫的,如意公主也没能保得住他。 阎婉急得团团乱转,她想离开慈恩寺,去府衙问个究竟,却怎么也做不到,只能是空自着急。 她这边为不能离开而着急,与此同时有人正为不能留下而忧虑。 长安城门前,王玄策峨冠博带一身风流,他踮脚向前望望又回头向后望望,眼中有留恋,心中有不舍,奈何命如棋子运如风,进退去留不由衷。 “陆清兄弟”王玄策喃喃的嘟囔了一声,最终深深一叹,便拽开步子,走出了城门。 第761章 哪有过不去的河 王玄策别说是小声嘟囔,就是玩命的喊,陆清也没有可能听到,他正走在去往灾区的路上。 陆清这一路上,心里也在合计,不知道地震的事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那就太好了,如果是真的,不知道多久能回来。 陆清不是惦记回家,而是惦记跟王玄策一起去天竺给李泰找糖。 赈灾这种事要是想快,到地方点个卯就可以往回走了,要是想慢还真有很多事要做。 李泰肯定不是去点卯的,他是去解决问题的,陆清知道如果真的地震了,至少二三十天回不来。 王玄策一直主张说走就走,是陆清非要等过完年,后来又定准了过完元宵节走,现在看来又要往后延了。 陆清担心王玄策会着急,王玄策更担心陆清会着急,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天竺之行居然泡汤了。 他呈上去的奏章,李泰已经批好了,他就等着元宵节之后,奏章一发下来,他就直奔天竺,心里憋着一股暗劲,这回定要马到成功,一雪前耻! 可是命运这回事,谁能说得准呢? 百官进京大朝会,可不是初一进宫给皇帝拜个年就完事,皇帝每天都要有两个时辰用来召见这些官员,向他们了解地方上的事情。 皇帝不可能一次性把人都召进宫,好几百人聚一起,开联欢会没问题,讨论正事可就难了,连个麦克风都没有,怎么喊能行? 这些官员都是轮着进宫议事的,谁先见过皇帝,说完了事情就可以返回了。 李世民每天上午都在和地方官议事,中午以后就和麻将桌焊到一块了,动不动就玩到半夜,通宵也有过两回。 李泰去赈灾的第二天中午,李世民摸着雀牌,琢磨召谁进宫来比较好,忽然就想儿子了,若不是青雀发明了雀牌,他怎么能过个这么好的年? 这一天天的,光顾着玩了,啥愁事都没时间想,这日子多好? “把东宫的奏章给我拿过来。”李世民一来想看看儿子的字,二来想看看儿子有没有批得特别精彩的奏章,他好久没炫儿了,得找个发光的点炫炫儿子。biqμgètν 东宫的那些奏章,有正事的极少,绝大多数是贺年的,能批得多出彩?李泰已经算认真的了,挨个都批了一遍,这换个人都不能批。 李世民随便的翻腾了几个,虽然批的挺好,但还没达到可炫耀一下的程度,毕竟李泰的水平很高,不是特别好的冒光的根本不值得炫。 “嗯?”李世民看着手里的奏章,感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王玄策上个奏章说要回乡探亲,因此请假两年,李泰批了一个“准”字。 回乡可以,探亲也可以,请假也没毛病,请假两年?你这故乡道儿挺远呐,大朝会都一年一次,你探个亲一来一回要两年?是爬来爬去的吗? 明显这理由不够充分,李泰居然什么都没问,就痛快的批了,这是怎么回事? 李世民把这个奏章单独拿出来放到一边,要等李泰回来问问清楚再说,这个不能直接下发。 “陛下”一个小黄门子脚步很急的走到李世民面前,深深的一揖,小心翼翼的说道:“融州黄水县明府突发急症,死了。” 大过年的没人愿意报丧信,但是这事也不能不报。上午这个县令才被李世民召见过,李世民还夸了他两句。 能亲眼见到皇帝,就荣幸得感觉自己都不是凡人了,还被皇帝金口玉言的夸了,这还了得? 这个县令下朝以后,收拾行李准备回去,中午一高兴,两碗酒下肚,大笑三声,居然一命呜呼了。 “知道了。”李世民一摆手,小黄门子一揖而退。 李世民长叹一声,人生无常,谁也不知道谁的大限是哪一天。人死不能复生,一方面命人给他料理后事,另一方面也得赶紧找个人去顶替他的官位。 李世民一眼看到刚扔到桌角的奏章,这不现成的大闲人一个吗?他一个闲职人员,这就是典型的闲出屁来了。 嫌在京城没事干,想撂挑子回家,是吧?这回给你事干,下基层吧。李世民张嘴就是一道诏令,任命王玄策为融州黄水县明府,即日赴任。 王玄策马蹬子擦锃亮,结果突然一顶县太爷的乌纱帽“咣叽”一下砸脑袋上了。 别看只是个小小县令,权力可是不小,那是真真正正的一县之主,比在京里当个五品散官强多了,他这朝散大夫的官职根本就是个荣誉称号,啥权力也没有。 世人谁不想当官呢?王玄策也不能免俗,他也喜欢乌纱帽,可是他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任命的时候,并没有满腔的欢喜。 他感觉五味杂陈,乌纱帽虽好,来的不是时候。 你早几年来,我没去过天竺,自然也就不存在两次入天竺皆无功而返之羞了,你晚几年来,我从天竺回来了,你偏偏这时候来了。 王玄策面对这任命很不情愿,却也没有拒官的胆气和理由。他的确是想去天竺,但是那是他身上没有责任,他虽然是官,但没什么事可管。 现在他是一县之主了,论公,他个人荣辱不如公事重要,论私,去当官和去冒险,很难选吗? 唯一让他觉得愧疚的就是没有等陆清回来,陆清一再的说要跟他一起走。 陆清陪太子去赈灾,走的那么急还给他留了封信,他却不告而别了。 不告而别的人何止王玄策一个?这几天不知道多少人跟这个世界都不告而别了。 李泰带着三千人马向西南狂奔,仅一天就到达了灾区,地震是晚上发生的。 很多人在睡梦中突然感觉自己掉进了坑里,还以为是又一次的噩梦,不料身子的这一沉,竟是从生到死的距离。 “殿下,前面走不了了。”一个卫兵来到李泰的马前,回身朝前方一指:“桥断了,冰在河面上飘浮,河太宽,没法往前走了。” 李泰向前望了望,他这里还看不到断了的桥,到底断成了什么样,既然卫兵报说走不了了,那赶路必定是存在着极大的困难。 李泰拨转马头,手拉着缰绳,脚踩着马蹬站了起来,大声的对着后面的士兵吼了起来。 “人谁无父母?谁无妻儿?谁无兄弟姐妹?如果现在躺在废墟底下,命悬一线的人,是你的爹娘、你的妻儿、你的兄弟姐妹!我问你,你能不能过得去这条河?” “平时我们吃的是百姓们种的粮,我们穿的是百姓做的衣。”李泰举起马鞭晃动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困难就在这儿摆着,能不能过得去这条河,你们看着办!” 第762章 太子到底问点啥 兵马三千奔赴灾区,一个步兵都没带,为的就是赶路快,速度就是一切,时间就是生命。 来到了受灾的地方,马就不再有用了,反而成了累赘,救人还忙不过来,哪有精力照顾马匹?莫说没带那么多的饲料出来,就是放马的地方也难找。 李泰一声令下,让五百士兵留下他们的干粮和水,每人牵六匹马回转长安,其余的两千五百人火速过河。 河面很宽阔,浮冰大一块小一块的在上面凌乱的飘着,其中还混杂着许多的断木、枯枝、石块…… “河水有多深?”李泰看着这条扭曲的河流,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想要过去的确是有着不小的难度。 太子左卫率厉元九躬身答道:“最深处也就齐腰深,硬趟的话能趟得过去。” 青灰色的天空沉闷得有些压抑,凛凛寒风像刀子一样划过人的脸,天气已经够冷了,更冷的是河水还有太子爷的眼睛。 看李泰的脸色很冷,厉元九大手一挥,喊道:“列队!以最快的速度的跑过去!” 李泰目光微转,冷冷的盯着厉元九,冷冷的问道:“所有的人都跑过去?” “当然不是,太子和诸位肯定不能趟水过去。”厉元九尴尬的牵了牵嘴角,想笑也没笑出来:“挑几个高大强壮的过来,让他们背着或者抬着太子过去。” 厉元九以为太子是不想亲自下水吃这份辛苦,才不高兴的,他也没有让太子沾水的想法,那得多大的胆子? 李泰就使劲白了他一眼:“趟过去下身就湿透了,上了岸风一吹,裤子都得冻上,我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添麻烦的。” “是,那就伐木搭桥。”厉元九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主意来了,地震之前可以踩着冰面过河,现在冰都变成浮动的了,这办法想都不要想。 至于桥更是点半利用价值都没有了,要么就是趟着水过去,要么就是现搭个临时用的桥,总不能飞过去吧?bigétν “搭桥是个好主意,伐木来不及了。”陆清说着一步站了出来,转身对着士兵们大声的下了一道命令,就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搭人桥!” 搭人桥过这条河有三十多人就够了,陆清点出来一百人,以防过河时间太长,有士兵撑不住的话就马上换人。 上岸的最后一批人,在岸边支起几十个大大的帐篷,帐篷里留下棉被、毛毯,点起火堆,让那些搭人桥的兄弟们先把衣服烘干。 其余的人则一路奔向地震的中心区域,远远的就听到悲惨的哀嚎声不绝如缕,进到县城一看,这哪里像是有人生活的烟村小镇,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一般。 处处房倒屋塌,大地裂出一道道鸿沟,一副世界末日已来临的景象,震撼的冲击着人们的眼球。bigétν 两千多官兵突然出现,对这个小县城来说也足够震撼。这简直就是神兵天降,救命的活菩萨。 李泰紧急的向大家交代了一下救人的原则,先救青壮年,救出一个青壮年,他能马上参与到救援的队伍当中来,他更了解当地的情形,他大概知道哪片废墟下面有人。 先救容易救的人、先救近处的人,一顺手就拉出来了,你不要先去救埋得更深、距离更远的那个,就和考场做题要先把会的做对是一个道理。 先救轻伤员,后救重伤员,因为轻伤员一般没有生命危险,救出来一个就能活一个。 重伤员你费挺大劲把他救出来,他万一伤重不治死了,你的努力白费了还是小事,你有这时间不是能多救一个“成活率”高的吗? 先救生,后救人。如果发现有人埋得较深不好救,你可以把他身边先用什么东西支起来,给他留一点食物和水,记住他的位置。 然后迅速的去救下一个,这样能最大限度的保证救出更多的人,不要遇上一个就非把他完整的抠出来,等你抠完这一个,埋在地下的可能闷死十个了。 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那就是时间才是最最最最宝贵的东西,时间,时间,还是时间。 李泰快速的交代了一下救人的原则,就让士兵们迅速的投入到救人的行动当中去了。 陆清、厉元九以及其他几个卫率长,分别带着人冲向不同的废墟,一个个全都以身作则,一边指挥着士兵分开行动,一边亲自下手去扒掺着冰雪的泥土。 没有受伤的百姓和士兵们混在一起,哭着喊着不顾一切的投入到抢险救人当中。 李泰组织人搭建大帐篷,让无处安身的灾民先有个避风御寒的地方,自然是老弱孤寡优先。 李泰正在带领医疗队给受伤的人包扎,县城的明府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听衙役报说太子带兵来了,他惊喜交加的来见太子。 喜的是救兵到了,惊的是来的怎么这样快,他派人往京中送信,却怎么也走不出去,官道断裂了,河道冰也浮动了。 没想到信还没送出去,太子就带着人赶到了,这碰巧路过的还是特意赶来的?就算碰巧路过,也很难过得来,特意赶来的就更神奇了,难道京中也地震了? “太子殿下”明府深深一鞠躬,他还没张嘴说话,李泰看他的官服,也知道他是谁了,于是抢先说道:“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 明府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吓的,两条大腿直哆嗦的低头听命。 李泰问道:“现在监牢里可还有在押囚犯?” “有。” “全放出来,让他们参与到救援当中来,表现好的,轻罪可免,重罪减刑。” 李泰知道现在最紧缺的就是时间和人手,只要是还能动的人都可以利用上,特殊时期就不能讲常法。 “是。” “县衙可有安全能用的房子?” “有。” “腾出几间房子来,供重伤的人治伤之用。” “是。”明府稍一抬头,见太子脸都脏了,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县衙虽小倒也有几间房舍,殿下先过去歇息一下吧。” 李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不去了,你回去吧。” 太子在大风地里站着,明府哪敢自己回县衙歇着?他慌忙一揖,刚要说话又被李泰抢了先。 “你回去把这几个问题搞清楚,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报上来。”李泰张嘴就喷出了七个问题。 “属县灾所被者几乡?” “民能自食者有几?” “当廪于官者几人?” “沟防构筑可僦民使治之者几所?”biqμgètν “库钱仓粟可发者几何?” “富人可募出粟者几家?” “僧道士食之羡粟,书于藉者其几具存?” 第763章 轰轰烈烈的出城 李泰连珠炮般的发问,明府听得心头一震,站在高处的人看问题就是不一样。 眼下还没有百姓挨饿,毕竟地震发生到现在才一天,而太子已经开始为粮食的问题做出筹划了。 这倒也算不得什么高瞻远瞩,眼下最重要的事当然是救人,救那些被埋在地下和废墟下的人。 李泰之所以不谈救人而是谈粮食问题,主要是因为关于救人的事,已经安排完了,他带来的士兵都冲向了第一线。 县城里的囚犯也下令先释放出来,让他们去救人。帐篷正在搭建中,灾民以及伤员逐步的得到安置。 医疗队的人一部分正忙着救治轻伤员,一部分正忙着把重伤员往县衙里转移。 明府听完李泰提出的几个问题,急忙躬身作揖道:“卑职这就去统计。” “嗯,把这几个问题写下来,分交给其他受灾州县,使各书以对,而谨其备。” “是。”明府答应一声,赶紧躬身而退。 明府回到县衙第一时间跑到书房,拿出纸笔来把太子的问话给写了下来,标题就是简单的太子七问。 “一,所属各县遭受了灾害的有多少乡?” “二,百姓能够养活自己的有多少户?” “三,应该由官府供给救济的灾民有多少?” “四,可以雇佣民工修筑沟渠堤防等水利工程的有多少处?” “五,仓库里还有多少钱粮?” “六,可以征募出粮的富户有多少家?” “七,和尚、道士以及士人吃不完的余粮,登记在账簿上的有多少?实际有多少?”biqμgètν 写罢这个七个问题,最后附加一句“让各县呈文上报知州,并且谨慎地作好准备。”然后让人把他写的这个太子七问多抄几份,纷纷送到邻近受灾的州县。 必须要先做到心中有数,才能做到做事不慌,明府看着纸上的字,佩服的连连点头。 领导是什么?领导就是下面人的眼和胆。 如果你没有比别人看得更远的眼光,你就不配做领导;如果你没有比别更多的胆识,你就不配做领导。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太子,见他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还以为他只是命好的有个好爹而已。 当太子把这几个问题抛出来,他就彻底的被折服了,别看人家年纪小,人家做事有章程,不愧是皇太子,果有一代英主的风范。 明府把太子提出的这七个问题都整理好了的时候,李泰在城里建了多处的舍粥棚,一碗粥撑不着谁,但是可以救命。 早知道地震的后果是可怕的,早知道灾区的景象是悲惨的,可是没有一次身临其境,再怎么华丽凄美的语言都是苍白的。biqμgètν 多少人直接丧命、多少人变成了伤残、多少人无家可归,这景象岂是一句“悲惨”就能描述得尽的? 李泰一直和灾民们在一起,喝一样的水,吃一样的粥,但凡知道此事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李泰还号召家有余粮的人尽量的捐献出一部分,李泰一边喊着“同是大唐子民,理当同舟共济”的口号,一边承诺凡是此时捐献粮食超过一定数量的,皆可多免除一年的赋税。 李泰把孤寡老弱以及伤残严重的人都集中到一起,由官府定时发放食物。 在城中多处设置发粮点,免得百姓们都朝一处拥挤,使得有人排队一整天未必分得到粮食。 男男女女混杂在一起,为了抢粮食难免出现碰撞,而且女子柔弱多半抢不过男子,于是李泰下令,男女分单双日前来领粮,一人一次可以领两天的粮食。 “二郎”陆清巡视了一圈的发粮点,回来向李泰汇报说:“今天有几个邻县的流民过来领粮,我看他们可怜便也发给他们了。” “当然要发了,哪个县不是大唐的百姓?” 李泰借县衙的后堂当他的书房了,桌案上一大堆的图纸,他说着话,缓缓的抬头,见陆清一脸的疲惫,便说道:“去歇歇吧,几夜没合眼了,赶紧睡一觉去。” 陆清眨了眨干涩又酸疼的眼睛,说道:“二郎,其实不该给邻县的百姓发粮,四面八方的人都来这里领粮,会引发难民潮。” 李泰还真没想过会引发难民潮的问题,他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你怎么还发粮给他们?” “一个是不忍心让他们空着肚子失望而归,一个是没有明确的条文说不许发,我就给他们行了个方便。” 李泰琢磨了一下,马上下达了命令,每个受灾的县城都要多设几个发粮点,并且只给本地的百姓的发粮,这样就可以防止人口流失了。 李泰自从到了灾区之后,先是没日没夜的抢救废墟下的生命,后是整顿灾民,让所有的人都能在一顶挡风的帐篷里,吃上一碗活命的粥。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是古训,也是规律,李泰知道这个原因有很多,像气候天气的原因、井水河水被污染的原因、人和牲畜的尸体腐烂的原因…… 李泰让人收集洁白干净的雪,以及河里冻着的大块冰,尽管雪和冰并不够卫生,至少比被污染过的井水、河水要好上一些。 雪和冰融化之后,必须要烧开过虑,才可以用来煮饭和饮用。 牲畜的尸体,腐烂了的堆在一起烧成灰,没有腐烂的剥皮、分肉,给百姓们的粥里添些营养。 所有在地震中过世的人,凡是自家无能力埋葬的,由官府出钱统一下葬。 口号是不教一具尸体暴露于野,其实就是怕尸体腐烂之后污染河水,统一给埋了,然后统一建个纪念碑。 李泰又把有劳动能力的人号召起来,去修城墙、建水渠等,一项项工程启动,尽可能多的使用这些难民,用粮食当钱给他们结工费。biqμgètν 活人得到安置,逝者可以安息,家园逐步的重建,百姓们生活虽然又苦又难,但心里有温暖,眼里有希望。 艰难困苦吓不倒人,但看不见光的漫漫黑暗却会令人绝望,努力的尽头如果没有一点希望,谁还有抬起脚的力量? 李泰这次赈灾之行,可以算得上是圆满成功,每次大灾之后都会留下很多的麻烦,而这次李泰几乎把善后的事情全都安排妥当了。 救灾民的命不难,难的是安抚灾民的心,李泰条条政令发出去,这次大灾居然没有掀起一点民怨。 所有人都齐心协力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官民一条心的勇闯难关,李泰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大唐的气魄与担当。 李泰带着人走上了返京的道路,没有百姓们牵衣拦路哭着不让走的壮观场面,因为李泰说走就走,连县令都没反应过来,没有演戏的心,何必惊动全城? 李泰这边走的静悄悄,京城却有人走的轰轰烈烈。 第764章 想给泰山加把土 嫁。 远行,天涯。 似浮萍,难归家。 昭君托雁,西子浣纱。 腮染秋叶色,颊生春日花。 丹心只思报国,赤胆光映朝霞。 荡涤番夷不辞倦,且待凯旋凤池夸。 文成公主出嫁,排场之大堪称前无古人。哪怕是最受当今皇帝宠爱的长乐公主出嫁时,也没有上百个国家的人前来壮行。 文成公主的嫁装一眼望不到头,嗯,两眼也望不到头,嫁装之盛都上了历史教科书。 原本李世民也没拿这个事当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李泰安排的,他没怎么上心。对吐蕃最好的政策就是和亲,这样可以让边境安宁几年,大唐正好休养生息。 如果这次禄东赞求亲再被拒,松赞干布恼羞成怒之下必然大举兴兵犯境,和亲可以止住干戈,于国于民都有利。biqμgètν 当然大唐也不怕吐蕃,他若兴兵完全可以把他打回去,用和亲的手段更温和也更划算,和亲的成本的低,公主不是真的公主,嫁装虽然多,人家聘礼也不少。 李世民觉得和亲挺好,拒亲也没啥,他就任由李泰折腾了,没把这事放心上,出嫁日期临近了,礼部来向他请示各项事宜,他才感觉到这是一件很隆重的事。 李世民后悔让李泰去赈灾了,这么宏大的场面应该记录下来才对,如果李泰在,可以让他把送文成公主出嫁的盛况给画下来。 李世民有点小郁闷的走出两仪殿,信步闲行的来到了凌烟阁,他抬头看看凌烟阁,没有上去,只是深深一叹便走了。 自从侯君集被斩,他就没再登上过凌烟阁了,看见侯君集的画像,他心里就搅海翻江的难过,恨不得把他的画像都烧成灰。 他当然不会真的跟一副画像过不去,他还带着群臣到凌烟阁下溜跶,群臣请他登阁,他拍着门板大哭。 他不说一到年节格外的想念去世的正宫后、远走的嫡长子,他说他想念曾经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们,把群臣感动得陪着他掉眼泪,请他登阁他又不肯。 说一看到侯君集就想起他曾经立过那么多的功劳,自己却连他一命都没保住,他哭得眼泪哗哗的说:“君集啊,朕从此为君不上凌烟阁。” 不上凌烟阁的李世民想起了凌烟阁里的画像,那些画像都是阎立本画的,好像自从见过李泰的画作之后,就忘了阎立本也是当世的大画家。 李世民当即下令,让阎立本把文成公主出嫁的盛况给画出来,阎立本接到命令紧张得浑身哆嗦,他可没有李泰那种看过就记得住,记得住就画得下来的本事。 文成公主出嫁也不能所有的人都原地不动,给他时间摆好姿势慢慢的画。 皇命在身,说什么你都得画,还必须画得好,阎立本别无选择,只能是咬着牙把浑身的艺术细胞都发挥出来。 一幅名震千年的《御辇图》就这样硬生生的被逼了出来,李世民在金殿上展开画卷,好一顿夸耀,重重的赏赐了阎立本。 文成公主出嫁之后,长安城内的番邦首领也纷纷的回转原国,朝廷就像是一壶烧开了的水,正慢慢的晾凉一样的开始趋于沉静。 正月十六这天清晨,李世民和往常一样的走进大兴殿,他坐好之后向下望一眼,太子没回来,晋王也不来听政了。 李治上朝根本不是去听政的,人家就是去陪二哥的,二哥都不在,那还听个什么政? 大殿上倒还有一个玉树临风的皇子,吴王殿下穿着蟒龙袍直溜溜的站在最前面。 今天算得上是年后第一天正式议事,李恪有本要奏,不过他并不着急。 随着齐公公精神抖擞的一声高喝:“有本早奏,无本散班呐!”群臣全都振奋起精神来。 第一个上本的人是中书舍人来济,对,就是那个替李承乾求了一句情,然后就坐着蹿天猴升官的来济。 “陛下,今岁元旦之日,大朝会百官相贺之余,尚有百余番邦可汗拜于冕旒之下,此等盛世之景象自古未曾有之,这般功绩实该封禅祭报天地。” 来济这一提议,立马引来了众臣的交口称赞,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人自然要跟上,一个个热情踊跃的劝皇帝该去封禅。 封禅是帝王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中国历史上有近六百位皇帝,只有七位皇帝曾经封禅。 只有天下太平、四海一统、众望所归的帝王才有资格封禅,而且七位封禅的皇帝中,也有几位是名不副实的。 李世民想不想封禅?想啊,做梦都想给泰山顶上加把土。 国家大事,在祀与戎。祀字还排在戎字的前面,对于皇帝来说封禅就是最高理想了。 若是个平庸之辈可能连想都不敢想一下,但是李世民扪心自问,觉得自己还是够格封禅的。 李世民一见群臣如此的热情高涨,他顿时满脸笑容、心底花开。 这事挺好,但是做人总得矜持一点,怎么着都得假装推辞一下,三让三请才像那么回事。 前几年也有人提出过请他封禅,结果他让的太诚恳了,大臣们没敢跟他力争,这事就黄了。 这一次他还得继续让,于是他哈哈大笑的推辞道:“这个不好吧?朕这点功绩够资格封禅吗?”ъitv 李世民这话说的,跟鼓励别人再使点劲夸他有区别吗? 于是乎满朝的大臣开始比拼口才了,会说话的猛甩词夸皇帝英明神武、功高盖世、远超秦皇汉武、直逼尧舜禹汤,不会说话的就瞄着会说话的,附和一句“他说的对”。 李恪站在最前面,悄悄摸摸袖子里的奏章,算了,今天别往上呈了,满大殿的人都在吹捧皇帝圣明,说的好像大唐已经太平无事了一样。 府衙出的奏章都是李恪不能决断的案子,也没啥争气长脸的事,拿出来就等于给人家的热情,兜头浇盆冷水,自己干这扫兴的事干嘛? 李世民坐在上面,志得意满的向下扫视,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倒不是李恪多出众,而是别人都坐着,就他站着。 李世民直接点名问李恪,关于封禅这件事,他是怎么看的? 他是怎么看的?他根本就不想看,给泰山顶上加把土有个屁用?你有那闲心不如给献陵加把土呢。 李恪躬身一揖,拱手说道:“儿以为众臣所言极是,父皇论功业实足封禅。” 封禅这种事,谁敢说皇帝不该去?那跟骂皇帝也没什么区别,李恪心里不同意,嘴上可不敢不同意。 李世民刚刚获得了天可汗的尊号,也在漠北、西域设置了羁縻,使那些番邦变成了自治州县。 大唐现在是政治清明、疆域广阔、经济繁荣、社会稳定,李世民确实有封禅的资格。 “好!既然你们都是如此说,朕就定于今年五月前去封禅!” 第765章 儿子也不能信任 封禅可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行了的简单事,更不是想去就可以抬腿走的容易事,之所以定在五月前,就是要留出三四个月的时间来做准备。 封禅讲究的就是个排场,这不能关起门来自己就封一下,李世民当即让中书舍人来济拟诏,召告天下他要去泰山封禅。 这个召告天下就是让其他国家和部族的人知道这件事,懂事的就赶紧过来捧场,过来一定会有赏赐,而且不会太少,不过来的先拿本记上。 封禅的事定下来了,全体欢呼雀跃,刚过完年就迎来一个比年还要隆重的大庆典,天天都活在庆祝当中,这是多么欢乐的事情。 一片欢乐祥和之下直接就散朝了,一件正事也没议,李恪带着奏章来的,又带着奏章回去了。ъitv 他要奏的是门阀世家倒卖牒谱,使得很多人冒名为官的事已经查清了。 大唐有编制的官员一共才六百多个,冒名为官者达到一百零一十三个之多,整整六分之一! 李恪屈指弹了弹奏章,然后随手丢给下属:“递上去吧。” 李恪决定先走程序把奏章呈上去,让老爹提前心里有个数,明天早朝再提出来也一样。 下了朝,李世民回到后宫,也没有召开小朝议,大殿上都没议正事,开什么小会?赶紧把麻将摆上才是正事。 麻将一哗啦起来,感觉时间都开始加速跑了,也不知道是中午还是下午,陈文进来报事,说来济把圣诏拟好了。 李世民眼睛盯着麻将,毫不犹豫的说道:“发出去就是了。” 这道诏命只是宣布一下皇帝要去封禅,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这还能写错吗?皇帝也不是给他校稿子的,有什么必要检查一遍? “是。”陈文应了一声,急忙退了下去,皇帝要去封禅的诏命立马就满天飞了。 这道诏命要飞过高山、飞过河流、飞过荒丘、飞过沙漠、飞过森林也飞过草原,飞向所有有人的地方。 最先听说皇帝下了这道诏令的人,是住在长安城的名臣魏征,他今天没有上朝。 年后第一天通常都不会商议什么正事,他身体也不太好,能在家歇着就尽量不去上朝了。突然听说皇帝要去封禅,他眼睛一下瞪得溜圆,这不纯属是吃饱了撑的吗?封禅有啥好处? 魏征抬头向外望望,天时已晚,还是明天再进宫吧。 一道金色的夕阳把余晖洒满大地,小黄门子拖着长长的身影,给皇帝送来一盒子的奏章。 李世民扫了一眼那个盒,一看没有加急的标志,就知道都只是一些常规的事务。 奏章送过来就代表着快要关宫门了,皇帝也该吃晚饭批奏章了,别人不敢吭声,长孙无忌赶紧说道:“陛下,天时不早,臣等该回去了。” “今天怎么送过来的这么早?”李世民说着话,还抻着脖子向窗外望了一眼,感觉才玩不大一会儿,天怎么就到了黄昏时分了? 奏章什么时候送过来,每天都是固定的,上差下差差不了一刻钟,这种事谁敢弄错?biqμgètν 李世民很纠结,他想继续玩,可是奏章在这儿放着,是不是显得他太没正事了? 算了,李世民把牌一推:“今天就玩到这儿吧。” 长孙无忌、萧瑀、褚遂良赶紧站起来,躬身一揖:“臣等告退。” 看着他们走出去,李世民心痒痒的恨不得挠两把,悠悠的轻声嘟囔道:“青雀也该回来了吧?” 李世民打开窗,庭院中满是夕阳洒下的光,目光有些怅然的送向远方,这一天太阳说下山就下山了,人生也一样啊,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迟暮之年。 转头看看即将落下去的太阳,到了日薄西山之时,还是挣扎着发挥它的余热,尽管尽到最大的努力也无法绽放出正午骄阳的光亮。 李世民关上窗,慢慢的走到书案后面,随手抓起一个奏章,也没打开看,好半天才缓缓的坐下,坐下也只是发呆。 这天下早晚上要交到李泰的手上,是不是该好好的看看这天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 看看还有哪些必须要清除的隐患,看看太子的根基是否够稳,看看有多少人暗藏着狼子野心。 李承乾虽然尚在人世,但是对李泰来说,他已经连半点的威胁都不存了,因为前太子已死,他就算人能回来,身份也回不来了。 李雉奴对二哥有着不亚于父的感情,李泰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从能力上都可以轻松拿捏他,这一点李世民真的丝毫都不担心。 其余的皇子年纪都还小,也没什么势力可言,唯有李恪身兼三大豪门的血统于一身,又在京中做官。 无论他有没有想法,现在都是他必须要蛰伏的季节,哪怕你玩命的查,都不可能查得出什么毛病来,因为他真的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有任何的动作。ъitv 可是以后呢?没有机会也就罢了,若是有人煽风点火的帮他制造机会呢? 李世民相信他不会像李佑那么蠢,李世民也知道他要是有异心,肯定比李佑来的可怕。 李恪论身份只差一个嫡字,他阿娘又是后宫之主; 论才情不在李泰之下,只是没给他太子的位置,他发挥不出来罢了; 论人脉他隐隐的还在李泰之上,支持他的人不在少数,只是不敢随便表态而已。 他的政见多数与李泰相合,也不知真的是他们兄弟齐心,还是他有意如此表现。 如果他甘心辅佐太子,必能成为李泰最强的助手,如果他诚心伺机潜伏,必将成为李泰最强的敌手。 “陛下,晚膳已备好。”陈文进来报事,李世民才慢慢的收回胡思乱想的心绪,轻轻的“哦”了一声,放下一直未曾打开过的奏章吃饭去了。 刚吃完饭,李治带着两个妹妹过来看阿爷,李世民看到他们就从心里高兴,雉奴和兕子都长大了,连妞妞走路都不摇摆了。 他们回去天都黑透了,李世民批了三四个奏章就想去睡了,反正也没有急事,加上自己确实是有点累了。 看着那一堆不算太多,可也不少的奏章,李世民突然很想李泰,如果他在的话,要么他能哄孩子,要么他能批奏章。 想就是一个念头划过,划过也就算了,都怨他不在,若不然这点奏章不会拖到半夜都没批完的。 在心里抱怨李泰一通,李世民长出一口气,终于可以心安理得、理直气壮的去睡了。 第二清晨又是一个清冷冷的好天,吃完早饭走出甘露殿,陈文就笑呵呵的过来说道:“昨天晋王殿下收到了太子的飞鸽传书,说是这两天就能回来了。” 第766章 二哥不在父欺子 一大早晨就得到了太子的准信,李世民的嘴角弯弯的向上翘起,感觉很是舒心,谁知才翘了一半,“唰”的一下,就变成了鲶鱼嘴。 他猛的一扭头,牛一样的眼睛盯着陈文,“嗷”的一嗓子:“给晋王飞鸽传书?朕养的鸽子都死光了吗?” 陈文吓得一愣,随即双手攥拳,紧咬牙根,一副胸中充满了正义的愤恨的模样。 “陛下说的是,太子太没良心了,给晋王殿下传了好多纸条,晋王光装纸条的坛子就好几个,等会儿他去读书,我都给他偷来,让他没地儿藏!” 李治居然有好几坛子纸条?等他去读书,得等到什么时候?哪来那么好的耐性?李世民迈开大步雄纠纠气昂昂的就奔立政殿去了。 李治还不好打发?一句话赶他到偏殿背书去了,李世民赶紧让人把他的小坛子拿出来,把纸条都倒出来。 “分开倒,哪个坛子的别弄混了。” 陈文这回可学聪明了,上次偷看李泰的书画,看完让他按原样放回去,说啥也做不到啊。 这回一个坛子的倒在一块布上,不许弄混。李世民就乐哈哈的展开纸条,一个一个的往下看。 “近日甚安,勿念,二哥泰。” “除了想你,再无烦恼,二哥泰。” “恨兄太沉鸟背轻,难乘鱼狗飞向京。梦里寻弟浑不见,呼声掠过数峰青。” “雉奴,照看皇妹,多陪阿爷,想你,二哥泰。” “冰河难渡雪难捱,不过还好,都过去了,想弟弟,二哥泰。” “……” 纸条很多,但不是特别的乱,李治把李泰不同时间段给他写的纸条放进了不同的坛子里。 李世民看的这堆,全是李泰在灾区发回来的,他看完让人把纸条塞回去,他又去看第二坛的,那都是李泰在洛阳时写给李治的。 那个时期的纸条特别的多,但内容大抵都是一样的,李世民看完就感觉脑瓜子里,有六个字在无限次自动循环“想弟弟,二哥泰。” “陛下,该上朝了。”陈文无可奈何的看一眼那几堆纸条:“那三坛子拿到甘露殿去吧?” 皇上要是把这些看完再走,上朝可就迟到了,不让他看完,他这性格,心得多痒痒?“嗯”李世民忽然看到一个坛子里反出白光,他拎起坛子一看,里面有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没有被倒出来,他一把掏了出来。 展开一看,这张纸上字多,差不多写满了,不过内容倒是一目了然。 除了开头有“雉奴”两个字以外,剩下的那些,看上去密密麻麻,其实就仨字“我错了”。 这是什么情况?练字也没有这么练的,堂堂太子向亲王认错? 就不计较官职爵位,也没听说过谁家哥哥向弟弟低头的,错谁都会犯,但是认错那就不太可能了。 孝悌之道,讲究的就是“孝父如忠君,敬兄如事父。”兄长犯天大的错也不是错,李治这是怎么把李泰给治住的? 他们兄弟俩感情好是好事,但是李世民一直以为李泰能够稳稳的拿捏李治。 如果李泰反被李治拿捏的话,这个事情可就太危险了,我到底拿你们俩谁当太子培养是对的? 李世民把这张纸折好塞进袖筒里,这个事必须要问清楚。 至于上朝,大臣们没来,我着什么急?大臣们来了?那我还着什么急?让他们等着呗。 李世民一个人进了偏殿,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李治虽然小,可也不傻,一看这气氛不对劲,不由得就紧张了起来。 李治想想自己应该也没犯什么错,难道阿爷拉个大长脸,就因为自己昨天没去听政? 李治乖乖的往李世民的面前一站,轻轻的唤了声:“阿爷。” 李世民连嗯也没嗯一声,他就把那张纸拿出来,展开轻轻一抖,举在李治的面前,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bigétν 李治抬头一看,伸手就去抓,李世民高高的举了起来,沉着脸冷冷的盯着李治。 李治平时是很怕阿爷的,但是这会儿他忘了什么叫害怕,他满心的愤怒,冲着李世民大吼:“你偷看我的纸条!你还我!” “放肆!”李世民一板脸、一瞪眼、一声吼,吓得李治两股战战,小嘴一撇,泫泪欲滴,满心的委屈不敢哭出声来。 “我看能叫偷看吗?”李世民做贼也理直气壮,不像李泰那么窝囊,也不知道什么天大的把柄落到人家手里了,还向李治认个错。 李世民“啪”的一巴掌,把那张纸拍到了桌子上,惊得李治一哆嗦。 李治胆子很小,尤其阿娘过世之后,身边有二哥在,那就什么都不怕,要不然至少也得有陆清和云海。 “你给我说清楚,这是什么时候写的?为什么要写这个?” 李治瞥一眼桌子上的纸,想要伸手去抢,却又不敢,只是气得脸通红,憋气憋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倔强的一扭头,一个字也不说。 看他跟听不懂人话似的,李世民就气不打一处来,问他话他还敢不吭声,谁惯的他这么大脾气? “你给我跪下!”李世民又是一声吼,吓得李治一激灵,小腿一弯,跪了一半突然又弹了起来。 二哥说过有理不敢讲就是窝囊,别人当你的面拿走你的东西,你却不敢要回来,就是窝囊。 二哥说过自己犯什么错误,他都能原谅自己,哪怕自己手里的刀刺穿二哥的胸膛,二哥也承认自己是他的亲弟弟。 但如果自己窝囊,二哥说那就把自己的名字从家谱里抠出去,二哥宁可死也接受不了窝囊。 于是尽管怕得要命,尽管心突突的要炸裂,李治依然选择怒不可遏的指着李世民,大声的嚷道:“你抢我东西,还让我跪下?你觉得我是那么窝囊的人吗?” “呀嗬!”李世民今天可是开了眼了,这是他的亲儿子吗?这也太陌生了。 李世民只知道雉奴很讨喜、很可爱、很听话,像只猫一样的温驯,没想到这只猫这么小就敢冲他炸毛,这要是再惯下去,他还有什么事不敢? 李世民左瞅瞅右瞧瞧,书架的花瓶里倒插着一个鸡毛掸子,他上去把鸡毛掸子抽了出来。 “谁教你这么跟阿爷说话的?嗯?” 冷气嗖嗖的鸡毛掸子像柄利剑一样的,停在李治面前,距离鼻尖仅有三寸。 李治吓得小脸煞白,上牙直打下牙,他缓缓的扭头,斜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李世民。 从牙缝里一字一字的挤出一句话来,刀子般的扎进了李世民的心里。 “抢我东西还要打我!”两行眼泪“唰”的一下,连成线的滴落:“你那么多儿子,你怎么不打?你打完我大哥打我二哥,现在又要打我,连你也欺负我们没有娘!” 第767章 早朝又被泼冷水 滚烫的泪水、冰冷的眼神、紧绷的肌肉、哆嗦的嘴唇,无处不在宣泄着紧张、怨愤、恐惧与不甘。 鸡毛掸子“嗖”的一下高高扬起,又“啪”的一下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李世民大袖子一甩,冷冷的哼了一声,丢下一句:“你等我下朝再跟你算账!”说完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这是何苦来的?一大早晨把小儿子吓哭了,自己也惹一肚子的气。走出偏殿的门,陈文急匆匆的跟在他的身边。 “陛下不必生气,小孩子嘛。” “小孩子?”李世民扭过头,眼神冷嗖嗖的斜了陈文一眼:“人小他心可不小,说话跟刀子似的。” 陈文一脸无可奈何的笑,这就叫跟刀子似的?就九爷那张吃人的嘴,这都是收着说的了。 “所以说他还是小,看他那话说的,什么连你也,呃,明显的是说话没有章程。” 李世民突然身子一顿,停住了脚,张了张嘴又没有说话,抬腿直接奔大兴殿去了。 一路上李世民再没有出声,他心里却在不停的琢磨,什么叫“连你也欺负我们没有娘”?连你也,这三个字后面有文章。bigétν 李治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有人欺负他,这天底下除了皇帝和太子,还有谁比李治的地位高? 论官礼那肯定是没了,论家礼长辈就多了去了,不过敢欺负李治的也就只有一个长孙无忌,长孙无忌一直可都是支持李治的。 难道长孙无忌诱导李治不成,改威逼了? 李世民忽然感觉脑子有点浆糊,有些事情好像是该多想想多看看,早点理理清楚了。 李世民坐在金殿上,往下一看,李泰和李治自然是不在,长孙无忌和李恪一左一右的站在最前面。 皇家的亲情薄如春冰,是亲人还是仇人,不到盖棺无法定论,李世民心沉脸也沉,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变得有几分沉闷起来。 文武两班朝臣给皇帝鞠躬致礼之后纷纷坐下,只有魏征没有坐下,他一步迈出来,站到中间,手拿笏板朝上一揖。 “陛下,臣听闻陛下下诏说要去泰山封禅,不知可有此事?” 李世民就知道魏征肯定不会同意封禅这个事,所以昨天看他不在,赶紧的答应下来,当时就把诏书发出去了。 “确有此事,诏书已下,此事无须多议了。”李世民直接封了门,不让魏征说话了,你同不同意都来不及了,我话说出去了,这事就算板上钉钉了。 “陛下,臣以为封禅乃是头等大事,不该草率决定。” “百官诚意恳求,卿独以为不可。”李世民白了他一眼,这个糟老头子真讨厌。 满朝文武都是傻子,就你一个人聪明,所有的都推举皇帝去封禅,就他一个人不同意,他怎么这么特殊? “陛下也曾说过,并非所有的好皇帝都去封禅,汉文帝创造‘文景之治’,人家不就没封禅吗?难道后人就不记得他的功绩了吗?” “朕诏书已下,此事万无改更之理,卿无须多言。” 李世民早就想去封禅,他都推辞黄一回了,后悔了多少年,才迎来这么一次机会,说什么这事也不能再黄了。 “诏书能下就能追回,纵然不能追回,诏书能下一道就能下两道,再下一道诏书宣告封禅之事取消,又有何不可?” 魏征是寸步不让,你别跟我说诏书下了,这事就不能改了,你就说你不想改得了,跟我装什么金口玉言,说了不算的事你也不是没干过。bigétν 远的不说,就说骗婚薛延陀的事,多少人劝你别毁婚,你怎么不听呢?你收完人家聘礼,不嫁女儿还理直气壮的说人家不对。 那会儿你脸皮挺抗造的,这会儿怎么就变薄了呢?你这脸皮弹性挺大,选择性的拉伸。 李世民今天早晨的心情可不大好,魏征又如此的咄咄逼人,李世民的一双眼睛紧紧的眯了起来,不由得心头火盛。 他认为封禅这件事不妥当,就是说我不配呗,说到底他魏征还是从心底里瞧不起我,不欲使我荣耀,不想让我名标千古。 李恪微撩眼皮,见皇帝老爹胸膛起伏的厉害,知道老爹是动了真气,他急忙低头敛目,降低一下存在感。 “魏征!”李世民恨恨的一捶桌子,咬牙切齿的盯着躬身作揖状的魏征,大声的怒问道:“公不欲朕封禅者,以功未高邪?” “高矣。” 魏征也不能否认李世民的功绩,自大唐建国以来,李世民带兵四处厮杀,平定刘武周、消灭王世充、荡平窦建德、横扫刘黑闼,一统中原。 李世民登基后,对外消灭东突厥等强敌,对内休养生息,如今四夷来朝、物阜民丰,堪称治世。 “德未厚邪?” “厚矣!” 魏征也必须承认李世民德厚,李世民三千宫女放出宫任由婚配,不计恩怨重用贤能的事不计其数。 藏富于民的政策惠及天下,年高者官府岁岁发钱给养,烈士家属皆有封赠,有灾有难之年减税免役已成惯例。 “中国未安邪?” “安矣!” 魏征也欣慰如今天下大定,虽然不能说四海升平,但可以无愧于心的说四海安宁。 结束了长达近三百年的战乱,功高莫过于此了吧?国泰民安,没有国泰哪来的民安? “四夷未服邪?” “服矣!” 魏征连连点头,大朝会才散,那些来拜见皇帝的番邦可汗还没走净呢,有不少还在长安里,这事没法否认。 四海宾服,不是一句虚话,“天可汗”的尊号,虽不能说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份,但真正实至名归的“天可汗”,绝对是头一份。 隋文帝的“圣人可汗”只是个尊号,没有实权。李世民的“天可汗”是有实际控制权的,而且大唐光蕃属国就有几十个。bigétν “年谷未丰邪?” “丰矣!” 魏征的心思,李世民并不是一点都不知道,他知道魏征之所以反对封禅,肯定又是觉得封禅开销巨大,要提倡节俭那一套。 那你说说咱现在有没有钱,封个禅咱玩得起不?打开国库你看看,金子晃瞎你的一双老花眼。 “符瑞未至邪?” “至矣!” 祥瑞不祥瑞就纯是扯淡了,这谁也说不出理去,人嘴两张皮,官字两张口,一个饭碗摔碎了,有人说是祥兆,有人说是凶兆,谁有理? “哼哼”李世民冷哼连声,微昂着头,极度自信又高傲的冷视着魏征,怒问:“然则何为不可封禅?” 你都承认我这么牛逼了,那为啥还拦着不让我封禅,你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你要说不出来一二三,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红绿蓝。 第768章 虚名实害孰轻重 粉饰一新的大兴殿,处处透着大国的威严,金龙盘红柱,彩凤饰雕梁,宽大的龙椅上面端坐着人间帝王,丹墀之下文武官员列成两行。 “陛下容禀。”老魏征躬身站在金殿上,又一次招惹得皇帝怒不可遏,他深深的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慢慢的开口。 “其一,自从陛下登基之后,我朝的人口虽然有所增长,但还没有恢复到前隋开皇年间的程度。” 隋末到唐初,总人口数锐减了一半,倒不是说有一半的人都死在了战乱中,而是有许多人趁机隐居避战,使得户籍上登记的人口仅有半数。 “其二,我朝的粮食储备还不是很充足,不足以抵抗风险。” 虽然现在天下算得上是太平,但是谁敢保证多少年之内一定不起烽烟?一旦有战事,打的是啥?打的不就是粮食吗? 咱们现在虽然能吃得上饭,甚至敢说能吃得饱饭,但是你不留点存粮,心里真的不慌吗? “其三,陛下去泰山,不仅文武百官要随行,一路上需要大量的车马、粮食,现在我们还消耗不起。” 皇帝出行仪仗不是小事,去封禅的话,不能坐着旧车灰溜溜的去吧?一路上开销巨大,不讲排场干脆就别玩了,讲排场你自己算算肉疼不肉疼。 “其四,周边诸国使臣都要前去观礼,这些人从关中走到齐鲁,途径中原腹地,对我们没有好处。” 这种事隋炀帝干过,带着周边使臣从玉门关走到长安城,简直就是给人家带路一样,结果后来闹得天下大乱跟这事有很大的关系。 更何况现在的大唐跟前隋的财力没法比,那些使臣都是见识过前隋的繁盛的,现在让人家看咱们如此的寒酸,你觉得长脸吗?biqμgètν 高昌王为什么被生擒到长安,放他回去,他还敢不把大唐放在眼里,不就是拿准了大唐不如前隋强大,认为大唐不敢真的兵指高昌吗? 这种被人看不起的事,你还想再来几回? “而且,他们来了我们就要重重的赏赐,赏赐少了,让人觉得我大唐小气,赏赐多了,这些赏赐都是民脂民膏,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 我知道你想风光一下,但是你想过没有,风光的背后是什么?你得淌金流银的往外撒钱,人家才来捧你的场,你要是抠抠搜搜的,还有什么风光可言? 魏征也是拿准了李世民抠门,一时血上头,就想得多了,还封禅,你上天不?你先冷静一下,算算得多少钱能够,你舍得这么祸害钱不? “其五,封禅只是虚名,百姓为了这件事还要搭桥修路,动用大量劳役,百害而无一利。”biqμgètν 你以为封禅就是你香车宝马跑个来回?你所经过的每一段路都得检查,大部分要大修,修桥补路可不是小钱,而且咱们一共才多少人口? 五月可是种地的时候,你大兴劳役是不想种粮了吗? 魏征这一二三四五往出一摆,李世民顿时就蔫了。 李世民想封禅,哪个皇帝不想让后人一提起自己就能和秦皇汉武并列?自己不够优秀也就罢了,偏偏自己功也高、业也大,凭什么不去封禅? 想去是真想去,为难也是真为难,魏征说的全是实情,字字句句都在理,自己头脑一热就去封禅了,到头来受苦的是谁?还不是我大唐的百姓么? 魏征撩起眼皮,见李世民耷拉着脑袋,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就知道他开始后悔下诏了。 魏征该说的都说了,他还不表态,就是决心还没有下定,虽然有点后悔,还有些不甘,于是魏征跪了下去,朗声说道。 “请陛下深思,你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而去封禅,还是为了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而封禅?” “这个”李世民身子一挺,见魏征跪下了,他感觉老脸有点臊得慌,封不封禅能怎么地?不就一个虚名吗? 不封禅耽误你执政了还是耽误你上朝了?给泰山加一捧土,能让泰山增高多少? 多干点实事,让百姓安居乐业,江山才能稳固,长治久安才真的盛世,夸功耀绩急个什么? 你要是真干的好,后人也不能抹杀你的功绩,你要是干的不好,泰山都嫌你填的那捧土有水份。 “唉!”李世民长叹一声,向下望扫了一眼,问道:“辅机,你意如何?” 长孙无忌没想到他还被点名提问了,昨天他可以蹦着高的给皇帝叫好的,今天明显皇帝这是后悔了,自己该怎么说? 说别封禅了,你那点功绩不够格?还是说咱没钱,消停点挺好? “封禅与否皆在陛下,陛下所行从无偏差,臣等伏首听命尚恐不能尽善尽美,焉敢妄加横指?” 长孙无忌对封禅这事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去不去都是皇帝自己做主拿主意,他却对魏征冷嘲热讽了一番。 他这就是明着说魏征不把陛下当皇上,身为臣子成天指责皇帝这也不是,那也不对。 李世民微微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静观长孙无忌,他这个人从不言君过。 他针对魏征也是出于对自己的维护,不是对皇帝的维护,他就是不能看着别人这么怼自己。biqμgètν 论跟皇帝的私人感情,这满堂文武没人能超越长孙无忌。 李世民对长孙皇后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然而尽长孙皇后一再的声明不能让长孙无忌掌权,李世民还是要重用长孙无忌。 这是从童年到白发的交情,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了,长孙无忌就是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 李世民不能钻到长孙无忌的心里去看,不敢保证长孙无忌一定没有自己的小九九,甚至他明知道长孙无忌是有私心的。 但是他敢保证长孙无忌到什么时候都是忠心于自己的,都是维护皇嫡子一系的最强力量。 长孙无忌只是在青雀和雉奴之间有不坚定的想法,可以说只要有长孙无忌在,庶皇子一系就没有可能掀起一点浪来。 李世民的目光又移到了李恪的身上:“李恪,你觉得封禅之事该进还是该停?” 李恪闻言猛的一抬头,满屋子是人,你非问我干什么?我要是有魏征的胆子,我昨天就说不行了。 李恪抿了抿唇,转念一想老爹说不定是后悔了,这时候他需要个台阶。李恪回头看了魏征一眼,老家伙都这么有胆,我一个年轻人怕什么? 就算猜错了父皇的心思,说错一句话还能怎么样?是魏征开的头,是你非要问我的。 “若天下乂安,家给人足,虽不封禅,庸何伤乎!”李恪躬身一揖:“儿以为封禅之举诚所谓崇虚名而受实害。” 第769章 一刀斩杀百余官 李世民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就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虽然他问的是要不要封禅的事,但他心里想的事,跟封禅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关于封禅这件事,经过魏征撕开皮、掰碎馅的一通分析,李世民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他之所以挑长孙无忌和李恪两个人来问问他们的看法,其目的有二,一是向文武百官递出一个信号,这两个人的意见很受皇帝的重视。bigétν 换而言之就是这两个人现在深得朕心,是最受皇宠的人,你们说话办事要看这两个人的风向。 二是要看看这两个人,面对一件已经定好了的事突然出现变数的时候,会拿出什么样的态度来。 李世民观察的结果就是长孙无忌不在意事情本身的是与非,他也不会轻易的表态,他一边静观其变,一边坚定拥护他想拥护的人。 他根本就不对事,他对的就是人,也就是说如果李泰的太子之位稍的晃动,他必定会支持李治,因为李治才是他最想拥护的人。 而李恪远远不如长孙无忌有城府,昨天自己也问过他的意见,他并没有说封禅有何不妥,今天魏征提出了异议,他就附和了魏征的说法。 可见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如果没有人牵头,他便不会出头,但如果有人跟他共同承担风险,他就敢说了。 如今李泰的太子之位相当的稳固,谁也不敢有什么想法,更不会有什么行动。哪怕你把李恪切成片的调查,他也一定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但如果有朝一日李泰的位置不这么稳了的话,只要有人站出来怂恿他一下,他说不定心思就活动起来了。 “国力尚微当惜民力,封禅的事是朕急躁了。”李世民缓缓的向下扫视一圈:“多亏了魏卿直言进谏,此事作罢。” “陛下”来济一步走出来,躬身向上一揖,说道:“诏书已然发出去好多份了。” “发出去的能追回就追回,没发的就不必发了。” “是。”来济一揖而退,老老实实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 “陛下真乃圣明之主,为惜民力而拒封禅,此等厚德更重于封禅。”魏征赶紧说句奉承话,一个头又叩了下去。 “玄成快快请起。”李世民远远的伸手虚抬了一下,笑呵呵的说道:“此事朕当谢你才是。” 封禅的事昨天还张罗得热火朝天,今天“唰”的一下就叫停了,尽管皇帝的脸上洋溢着不掺假的笑意,可也都知道他心里必定不是个滋味。 也不知道是真的没什么事情,还是都会看皇帝的脸色,一时竟安静了下来,大殿上静悄悄的冷场了。 齐公公上前一步,刚要喊散班,李恪急忙躬身一揖,别人不吭声,可能是人家没事,咱有事得说,事关一百多人的前程,不能一再耽误。 “臣有本奏。”李恪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不主动提这个事,明明自己昨天都把奏章呈上去了。 想来要么是他昨天没批奏章,要么是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不管怎么回事,自己都得提一嘴,不得个准信,这事就没法往下进展。 “郑段璋冒亲骗官一案后,陛下下旨彻查冒用牒谱为官之事,今已查清,冒亲骗官之人共计一百一十三。” “什么?”李世民一捶龙书案,猛的站了起来,这个数字实在是有点太惊人了,整整六分之一的官员是以假牒谱入仕的,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李世民又是吃惊又是愤怒,这特么还有脸嗷嗷叫的张罗要去封禅呢。 睁开眼看看你治理的大好江山,有多少官是花钱买来的?有多少官是走世家的后门挤进来的? “闻诏自首者共计七人。”李恪坚持把话说完,然后就低着头一声不出,该怎么决断得是皇帝说了算,这桩大案他只负责查,不敢断。 郑段璋冒亲骗官案第一次在金殿上被提出来,李恪提出要废除门阀制度,改察举制为科举制,当时引起了群臣众怒。 李泰为了缓和气氛,提出彻查冒亲骗官之人到底有多少,如果很多的话,可以考虑更改制度,如果只是少数的个案,那就当普通案件处理。 李世民也曾下诏,凡是自首者可不予追究,只要官做的合格,还可留用,如果不自首被查出来,定斩不饶。 李世民冷笑一声,圣诏之下只有七个拿皇帝的话当话听,其余的一百零六人都拿皇帝的话当玩笑了。“凭据可牢靠?”李世民冷冷的盯着李恪,李恪低着头,一字一句的答道:“人证物证俱全,真假牒谱俱收录在案。” 李恪敢保证绝无一人被冤枉,牒谱上做手脚这种事很好查。 门阀世家的牒谱在官府都有备案,把每一个官员的牒谱对照一下,就能查出来一堆不符合事实的。 最狠的有自家儿子早夭,户籍不消却转卖给别人的,就这李恪都给揪出来了。 不用看别的,谁家的儿子不记得自己爹娘的寿辰?挨个问问,问出差头来的必有蹊跷。 “好!”李世民狠狠的一绷嘴角,干净利索的吐出一句话:“凡冒亲骗官者,除却自首的七人,其余人等一律斩杀,即刻行刑!” 早晨起来就被李治捅了一嘴刀,上朝又被魏征一顿好怼,正没地儿撒气呢,这些人算是撞到刀口上了。 “陛下不可!”大理寺卿戴胄急忙站了出来,他朝上一揖:“冒亲骗官虽有罪在身,却罪不致死,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世民冷冷的哼了一声,笑问:“朕有言在先,自首者可免其罪,不自首定斩不赦。朕是没给他们活命的机会吗?朕是不教而诛吗?” “陛下此事万不可行,若是一时激愤斩杀上百官员,恐人人自危,于江山社稷有害。” “朕给了他们一百天的时间考虑,诏书上写的清清楚楚,他们明明白白的挑战朕的底线,朕还要留着他们?”bigétν 戴胄知道皇帝是动了真气,他便也跪了下来,朝上抱拳道:“陛下,诏书只是一时诏令,不能代替大唐律法行事。” “哈哈哈……”李世民都被气笑了,他下诏要去封禅,被魏征给劝止了,刚下的诏书就要收回。 现在这桩案子,诏书都下了一百天了,那些人抱着侥幸心理不肯自首,戴胄又来劝自己别按诏书行事。 这要是饶了他们,皇帝的威严何在?皇帝的诏书以后还有人当回事吗?皇帝说话能跟放屁似的? “休得多言,定斩不赦!”李世民冷冷的丢下一句:“午时之前这一百零颗人头给我挂竿高悬以警后人。”便愤怒的一甩袖子走下了金阶,不料想刚出殿门,迎面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第770章 晋王殿下逃出宫 齐公公跟在皇帝的后边,迈着方步慢悠悠的向前走着,微眯着一双眼睛,上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适。 “陛下!”忽然破了音的一声的高呼,吓了李世民一跳,齐公公也猛的瞪大了眼睛,向前一看他差点笑出声来。 只见陈文两条老腿跑出了幻影,两条胳膊也抡圆了,跟王八成精了似的就朝皇帝冲了过来。 这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什么大事值得这么惊慌失措? 齐公公憋着笑地看着陈文慌慌张张的跑,心里暗自笑骂陈文不成体统。 若是普通的小黄门子倒也罢了,老陈文什么阵仗没见过?他这么不顾礼仪,若是不说出个大事来,皇帝非骂飞他不可。biqμgètν 李世民不等陈文说话,先是劈头盖脸的就训斥了一句:“干什么跟魂丢了似的?” 陈文气也喘不匀,浑身哆嗦的报道:“晋,晋晋晋王殿下,离宫出走了!” “啊?”李世民的心“噌”的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这个败家孩子怎么还离宫出走了? 陈文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的,还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不用猜,也知道是早上皇帝把他吓的。 李世民一抬头,见云海也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他简单的问了问李治是怎么离宫的。 云海也是才知道李治出宫了的,李治早上跟往常一样去书馆读书,云海自然是留在立政殿。 李治的课都是下午上,他上午一般都是在听政,他上午去书馆是没有长史在的,他就是自己在那里读书,也没人敢去打扰他。 云海没想到李治没去书馆,而是骑上他的高头小马跑出宫去了,晋王可以随便出宫,侍卫是不敢拦的。 云海派人给晋王送些点心过去,才知道晋王不在书馆,于是派人四处找寻晋王,陈文才知道李治离宫出逃了。 李世民顿时急得心如火烧,李治赌气离宫,他一个小孩子在外面说不定会有多少风险。 不说别的,如果李泰回来,知道李治丢了,他这个爹都不知道怎么向人家二哥交待。 李世民吩咐陈文去魏王府、长孙府、瑶台寺等李治有可能会去的地方问问。他则骑上汗血宝马,一抖丝缰就冲出了宫门,亲自找儿子去了。李世民前脚冲出了宫门,百官后脚来到了两仪殿殿门,一百零六个官员要同赴断头台,这事太大了。 在大殿上,皇帝突然一甩袖子就走了,没给别人说话的机会,大家想着到内朝劝谏皇帝一番,希望他能收回成命,结果皇帝跑没影了。 大家抬头看看太阳,离午时也就一个多时辰了。 李恪急忙下令押人去法场候着,午时之前没有皇命,这些人只能是下辈子注意了。 晴朗的天气总是能带给人好心情,李泰坐在马背上笑吟吟的徐徐前行,这段时间真的是太累了,慢慢的往回走就当是休息了。 “殿下,我先回去报个信,带人来接你吧。”厉元九觉得太子还朝总该有点排场,自己灰溜溜的回去太不像样了。 李泰把马都让人牵回长安城了,只留了一个人五匹马在河对岸。 如今连李泰算上他们就只有五个人骑着马,后面跟着二千五百个疲兵,一个个连身干净的衣服都没有。 “不用,回家而已,何必兴师动众?” 李泰才不在意什么排场不排场的,这次出来赈灾,事办得还不错,他可不想因为讲究一个排场让自己丢分。 “二郎,你先行回宫吧,我带他们慢慢的回城就好。” 陆清不在意什么排场,他只是心疼李泰天寒地冻的遭这个罪,早点回宫能早点舒服一些。 “没事儿,难得片时清闲,我挺喜欢这么慢慢悠悠的赶路的。”李泰闲心很大的看看风景,早回去一天半天能怎么样?biqμgètν 李泰真是难得有这么一会儿属于自己的时间,一天天不是国事就是家事,忙得焦头烂额。 “呵”李淳风忽然轻笑一声,长长一叹,慢悠悠的说道:“贫道掐指一算,太子殿下的清闲要被搅了。” “说人话!”李泰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成天故弄玄虚,跟他说话特别的费劲。 他们都在聊天,只有李淳风心最静,他听到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还有马铃声,这马铃声很特殊,他静听了片时,听出来是李治的小马。 李治的马不可能自己跑出来吧?李淳风淡淡的一笑:“晋王亲自来迎你了。” “胡说八道。”李泰才不信李治能跑这么远来迎他,再说李治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哪条路。 官道虽然只有一条,但是自己也有可能不走官道的,抄近道的话,可选项是很多的。 李泰之所以会走官道,是因为这些兵都没有马,官道比较好走。他们来的时候走的就不是官道,那时候时间紧急,抄最近的道路过去的。 李泰虽然不信,却也抻长了脖子向前望,前面不远处就是个弯道,所以根本看不了太远。 “真的是晋王来了。”陆清激动的指着面嚷:“我听到了他的马铃声。” 李泰闻言率先冲了出去,陆清急忙一抖丝缰也追了上去,转过弯道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骑着高头小马的李治正拼命的纵马狂奔。 “雉奴!”李泰开心的使劲一抖丝缰,汗血宝马朝李治狂奔而去,瞬间就来到了李治的面前。 “二哥!”李治一扯丝停住了马,李泰则翻身下马,跑到了他的身边,向他的身后一望,空荡荡的官道上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李泰不由得头皮发凉,忍不住就冲他怒吼一声:“谁让你一个人出来的?” 李治小鼻子一抽抽,小嘴一撇,委屈巴巴的喊了声:“二哥。” 李泰一听哭腔都出来,他也不敢再骂了,急忙换上笑脸,好声好气的说道:“二哥没怪你,我只是担心你。”ъitv 李治“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真要是骂他,他还能忍住,不骂他他反而忍不住了。 李泰一下就明白了,李治这是受了委屈了,他伸手把李治从马上抱了下来,胡乱的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别哭,好好跟二哥说发生什么事了。” 李治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抽答答的说道:“阿爷要打我。” 李泰轻轻的问:“你惹什么祸了?” 李治摇了摇头:“我没惹祸,真的。我也不知道阿爷为什么要打我。” “不着急,你慢慢说。”李泰很有耐心的听他东一句西一句的把事情说了个大概,然后把他扶上马:“没事儿,不用怕。” 李治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回宫阿爷能不能再打我?” “放心吧,有二哥在没人敢打你,阿爷没什么可怕的,你看我怎么治他。” 李泰话音刚落,就见李世民骑着御马威风凛凛的出现在了官道上。 第771章 太子治人确有方 晴朗朗的天空下,宽阔的官道并不是很适合行走,地面上一层踩实了的雪,一到接近中午的时候雪就会化。 现在官道的路面上就是雪掺着土、水拌着沙,泥泞不堪又很湿滑,李泰无奈的一脸苦笑。 这宽阔的路面似乎是在映衬着太子爷出路的狭窄,这森森的寒气似乎是在嘲笑着太子爷吹牛的豪情。 李淳风和陆清都憋得脸通红,尽量不笑出声来就算是尽了跟太子爷兄弟一场的情谊了。 李治则一下慌了手脚,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小手胡乱的抓着缰绳,几乎就要哭了起来。 李治急促的呼唤着“二哥”,泪眼汪汪的透着深深的恐惧,小心脏都抽抽成了一小团:“爹来了。” “怕什么?爹来了又不是狼来了。”李泰是真不怕,也是真为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爹要是真不给面子,非要抽雉奴一顿可怎么办? 李泰安慰了李治一句,一挥手下令让所有人都停在原地,他对李治说道:“你在这儿别动,等我过去把他治服了,你再过去。” 李泰咬着牙一抖丝缰,单人独骑的迎了上去,心怀忐忑却笑容满面的冲到李世民跟前。 他急忙翻身下马,深深的一鞠躬,规规矩矩的拱手一揖:“见过阿爷。” “嗯,你一路辛苦了。” 李世民脸沉得比路上的泥颜色都重,目光冷得比泥里的雪都凉。 不过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李泰的身上,而是坐直了身子,恶狠狠的盯着前面那位,骑着高头小马的晋王殿下。ъitv “阿爷”李泰仰起脸,笑嘻嘻的说道:“雉奴来接我就行了,阿爷何必亲自出来?这冰天雪地的,教儿心下难安。” 李泰这话说的真叫漂亮,先说李治是来接他的,这样就不是私逃出宫了。 后说阿爷何必亲自前来,好像阿爷也是来接他的,这样就不是出来抓李治的了。 最后又加了句关心老爹的暖心话,这是纯纯的哄人,哄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这点小心眼,李世民看不穿吗?当然能,没人认为这点小伎俩能骗得过谁,这也不是骗,这就是铺个台阶。 最委婉的求情方式,把犯的错误轻飘飘的掩盖住,给错误披上一层可理解、可原谅、可赞扬的皮。 你只需要就着台阶走下来,那就满堂欢喜,一天的云彩都散了。 若只是早上那点事,李世民肯定就着台阶下来了,但是李治离宫出逃,这能不提不问就拉倒吗?biqμgètν 听说李治逃出了宫,李世民的心都着火了,追他这一路心里一直在发恨,恨得牙都要咬碎了,恨不得两步追上,一脚踹死他。 马不停蹄的狂奔,扬起一鞭子,暗暗发恨逮着他非狠狠抽他一顿不可,再扬起一鞭子,悄悄许愿宁损自己三年阳寿,可别伤他半毫分。 又盼着他是出城来找二哥,又怕他找二哥走错了路,李世民这一路好悬没把自己折磨疯,眼珠子都红得要滴出血来了。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教你心下难安的人,不是我吧?” “嘿嘿”李泰傻孩子似的一笑,讨好的说道:“又被阿爷看穿了。” 李泰知道想稀里糊涂的过关是不可能了,老爹不吃这一套,那就换一套吧。 “阿爷,念在雉奴年纪小,就宽恕他一回,看在儿的面上,别责罚他了,行吗?” 李泰改明讲明求了,什么事就不必提了,提一次等于是又提醒一次,火上浇油的事还是不干的好,咱就直接承认错误,直接求情。 年纪小?令李世民心惊肉跳的原因就是他年纪小,李承乾跑那么远,李世民也没有多担心,他成年了,完全能照顾自己,李治行吗? “年纪小不正应该好好管吗?年纪小犯错不管,难道等老掉牙了再管吗?” 李泰一看自己的面子没好使,他依旧笑嘻嘻的说道:“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阿娘的面上,就饶恕他这一回吧。雉奴是阿娘的最幼子,是阿娘心尖上的肉,他若受责,阿娘在天之灵也不得安然。” 李泰这算是使出杀手锏了,谁都知道长孙皇后是李世民的死穴,点一回好用一回。 说不动心是假的,李世民本也没打算把李治怎么样,看李泰这么死命的护着他,倒有种父子还不如兄弟亲的醋意涌上心间。 “还知道把你阿娘搬出来,我问你,眼前若有你阿娘在,她会不会责罚雉奴?” 李世民抬起马鞭指向前方,怒气不息的说道:“小小年纪就干出这等抛君弃父、离宫出逃的事来,长大了眼里还有君父吗?” 好大的一顶帽子,差点把李治九族给压没了,李泰一看说情说到头了,讲理也没理,于是只好顺着爹来了。 李泰忽然很严肃的抱拳拱手,说道:“父皇既是如此说,抛君弃父罪在不赦,按律当杀。” “准奏!”李世民非常痛快,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小样儿,你还将我一军,来吧,我看看骑虎难下的人是你还是我。ъitv “呃”李泰到底还是嫩了点,小家雀属实是斗不过老家贼,他又嘻皮笑脸的说道。 “儿话还没说完呢,我是说按律当杀,但是阿爷说过,咱们全家福上的人,不管犯什么罪都不能杀。” “我没说杀,你说的。”李世民使劲瞪了他一眼,心里堵的没缝儿,重重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他犯小错你瞒着,他犯大错你护着。如此下去怎么得了?今天你不必多言,说什么我也得揍他一顿。” 李泰后退一步,仰着头,问道:“阿爷,惩戒是为了什么?心服重要还是口服重要?” “当然心服重要。” “好。”李泰朝上一拱手,说道:“既是心服重要,阿爷你不要打他,就算是你能打得他屈服,也只能是口服而已,没有人的心能真的被打怕。” “你什么意思?” 李泰昂然说道:“如果我犯了错,被打一顿就没事了,我下次还会犯错,大不了再挨一顿打呗,挨的次数越多就越不在乎了。” “依你之见呢?” 李泰坦然的说道:“如果我犯了错,受罚的是护着我的人,我下次绝不会犯错了,我不想因为自己一时任性,连累别人,尤其是对我好的人。” “所以呢?”李世民第一次听到这么有意思的论调,他这是千方百计的想把惩罚引到自己的身上。 李泰又向后退了两步,突然屈膝跪倒在雪水和泥的官道上:“阿爷,雉奴是我带大的,他犯错就是我没管教好,他犯错就由我来承担。” 第772章 这锅皇帝不想背 俗称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又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一般来讲没什么大事,一跪都足以赔礼了。 更何况李泰是当今太子,太子雪地里一跪,别说李治犯的这点小错,就算是李治无故杀人也饶恕得过了。 话说当年李承乾无故乱杀的宫人至少有三位数,李世民可是连个屁都没放,别说睁一眼闭一眼,他纯是闭两眼,根本都没过问过,就装不知道。 如今他七成是对李治的担心化成了怒气,两成是李承乾那个前车之鉴,那就是没有在孩子犯错的时候,及时教育的后果,一成是嫉妒李泰对李治的维护。 这才装腔作势的非要惩罚李治一通,李泰也不是怕李世民把李治给打坏了,他要真能把李治打死,李泰还真不拉着。 主要是明知道李世民不能把李治怎么样,还不如自己求个情,能在李世民面前留下看重亲情的好印象,也能感化李治。 再一个他对李治也确有兄弟情,李治胆子小,而李世民很忽略这一点,他这个爹有时候掌握不好火候。 万一把李治吓坏了,又要调养很长一段时间,李泰也舍不得他遭罪。 李泰跪下去就是一瞬间的事,一个动作能用得上几秒?跪下去之后就后悔了,这雪水和泥冰冷入骨,当时小腿就抗议了。 他刚要凭着口灿莲花之能来打动父亲,只听父亲一声怒喝:“你给我起来!” “我不,你不答应饶了雉奴我就不起来。”李泰倔犟的开始嘴硬了,反正都跪下了,达不成目的怎么能起来?那不是白遭罪了吗? “我答应,我答应了。” 李世民眼见着雪水一下就浸透了李泰的裤腿,心疼得跟针扎似的,恨不得跳下马来去拽他,见陆清疯了似的朝这边赶,他便没有动。 “谢父皇。”李泰激动的伏身磕了个头,然后迅速的站了起来,使劲甩甩手上的雪水,一转身见陆清已经冲到了他的身边,正翻身下马。 “二郎”陆清迅速的解下身上的披风,上前来把披风横着缠到了李泰的腰上:“把裤子脱下来,快。” 陆清转过去,从马身上解下一个包袱,在马背上打开,取出一条干爽的裤子,递到李泰面前:“先换上吧。” 李泰还没有开始脱裤子,他抓着横围在腰间的披风,说道:“围着它干嘛?我又不 是没穿底裤。” 唐朝人真没有穿底裤的习惯,甚至很多人都是穿着开裆裤的,汉人的传统就是穿开裆裤。 胡人常年骑马才穿绲裆裤,唐朝以后胡风渐浓,人们才慢慢的习惯了穿绲裆裤。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穿开裆裤,只有贵族和富豪才穿,普通百姓活计很多,干活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姿势文雅? 于是就穿绲裆裤,因此汉人管绲裆裤又叫穷裤。 李泰从小也是穿绲裆裤长大的,长孙皇后是鲜卑人,她受不了成年人穿开裆裤,而李泰自从换了灵魂以后,他把中裤剪掉一段做底裤。 “你不怕看,还不怕冷吗?”陆清是忍不住心疼他,也忍不住想笑他,底裤挡得住别人的视线,挡得住呼啸的寒风吗? 大冷天的往这泥雪地里跪,也算是长见识了,治人还有这种治法,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法子挺灵,一下就把皇帝给摆平了。 皇帝呢?陆清捧着裤子侍候李泰换上,还没想起来,呃不,没来得及给皇帝见个礼,皇帝就掉转马头,扬鞭打马的跑没影了。 有李泰在,一点都不用担心李治;有陆清在,一点都不用担心李泰。李世民感觉自己留下,只能让别人不舒服,不如知趣点,自己走得了。 李世民回到宫里已经是下午了,李泰回到宫里,那是第二天下午的事。 李泰和李治回宫先洗了个澡,换上蟒龙袍,然后才去见皇帝,他们来到两仪殿门口,陈文迎上来,小声的说道:“陛下心情不好,很多人在劝。” 李治一听就害怕了,老爹该不会还在生自己的气吧?他小眼睛一下就直了,怯生生的拉一下李泰的衣襟。 “没事儿”李泰温和的冲他笑笑,然后笑着问陈文:“你可知所为何事么?” 陈文微微一笑:“自然是国事,哪是我能知道的?” 李治闻言长出一口气,国事就好,小脸顿时绽放出了笑容,李泰拉着他走进了两仪殿。bigétν 平常下午两仪殿是没有多少人在的,这一次人很多不说,皇帝也没有坐在书案后面,跟大家商议什么事情。 李世民半趴在软榻上,捶着枕头连声叹气,一群朝臣把内室围了个水泄不通,小黄门子一声喝报:“太子殿下到!晋王殿下到!” 群臣急忙让出一条道儿来,李泰在前,李治在后,快速的走到李世民的面前,两个人恭恭敬敬的一揖:“见过阿爷。” 李世民抱着枕头,也没看他们一眼,就冲他们摆了摆手:“你们下去休息吧。”说完手捂着脸,呼呼哧哧好像是在哭,又好像是在大喘气。 李泰和李治对视一眼,老爹整这么一出,谁能转身就走? 李泰弯着腰,小心的说道:“阿爷,何事伤怀?不妨说出来,或许儿能解得一二。” 李世民摇了摇头:“你去歇着吧,跟你没关系。” 李泰站直了身子,左右看看,他冲着长孙无忌低头一揖:“舅父,不知我阿爷何故如此,请告知一二。” “唉”长孙无忌深深一叹:“昨日吴王奏本,说冒亲骗官者共计一百一十三人,仅七人自首。陛下盛怒之下,下令将那一百零六人全部斩首。” 长孙无忌看一眼李世民,又继续说道:“我等意欲劝阻,奈何陛下下朝后直接出宫了,因此陛下痛悔昨天不该下令斩杀那么多人。” “哦,这件事我有印象。”李泰环视一圈,见李恪并不在,心里不由得暗叹,李恪人都不在,长孙无忌还要坑他一把。 长孙无忌第一句话就是“昨日吴王奏本”,直接把这一百零六条人命算到了李恪的头上,替李恪拉了一堆的仇人。 李泰缓缓的说道:“当初阿爷曾下过诏令,凡自首者可从轻处理,不自首被查出来的一律处斩,虽然人数多了些,但也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太子是觉得这些人该杀?” “律、令、格、式、敕、典、例均是国法,诏书属于格,明文下诏仍不以为然,实为取死之道。国法不容儿戏,此事怎么说都没有错。” 李泰昂首挺胸的环视一圈:“只是这些人全杀了,有些可惜是真的,非要说这事办的有些过火,那也是当初的诏令有些过火,当初既无人劝阻,如今又劝阻何来?” 你们都是好人,你们都善良,你们都来劝了,是皇帝没在宫里,所以那些人命都活该让皇帝来背负愧疚感? 你们那么好,那么善良,那早怎么不劝?下诏令的时候,你们都睡着了?现在那些人大罪已成,又来指责皇帝心狠手辣?bigétν “阿爷不必为此事伤怀,人死不能复生,儿有一亡羊补牢之计,以防类似的事再度发生。” 第773章 死刑从此须复审 李泰一句话,把天给说亮了。无论对与错,人死都不能复生,现在说追悔也好,说指责也好,有个屁用? 要说就说点有用的,过去的事已成定局了,想想怎么预防将来才是正经的,犯错误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一个错误上反复跌倒。 一听这话,李世民都忘了装了,呃不,是都激动的坐了起来,满眼殷切的看着李泰:“你有什么建议,且快快说来。” “这件事谁都没有错,但后果确实令人惋惜。当初父皇下诏之时,并未预料到冒亲为官者人数居然能达到过百之多,事发之后按诏令行事,于法理相合,于情理稍显残酷。” 李泰话音刚落,李世民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说道:“昨天戴胄曾说过诏书只是一时诏令,不能代替律法行事,都是我一时激愤,不听良言” “非也。”李泰直接打断了李世民的话,李世民的话他听懂了,李世民的意思就是昨天有人劝过了,他没听。 那就是说皇帝是故意的,压根就没有赦免的想法,表面上是因为出宫去找雉奴,而让百官错过了劝谏的机会,事实上就算百官劝谏了,也是枉然。 皇权至上的时代,上意就是一切,皇帝起了杀念,那些人就注定了万无一赦,至皇帝为什么执意要杀他们,李泰想到了一部分原因,却也没时间想太多。 李泰知道皇帝把戴胄的话说出来,就是对戴胄的话有意见又不能直接反驳,他正在这儿表演“痛悔不已”的戏码,怎么能说劝谏的人不对? 于是李泰毫不客气的说道:“诏令即是法律,律解决日常事务,诏令解决特殊事务,如果说诏令不能当法律一样的来实行,那下诏的意义何在?”biqμgètν 想通过这件事来废除或者减弱诏令的法律效力,李泰是绝对不答应的,现在当皇帝的人是李世民,以后当皇帝的人就是他李泰。 若不是看中了皇帝言出法随的权威之大,谁肯拼着死命的争这个皇位?一刀一刀沾染的都是亲人血,夺这个位子容易吗? 还没等我当上皇帝呢,你们就把想皇权削弱?本太子绝不答应。“下诏本没错,错在杀人的速度太快了些。”李泰凌厉的眼神在群臣中转了一大圈,沉着脸说道:“昨天父皇不在宫中,你们没有机会劝谏,难道还没机会去阻刑吗?” 如果有几个重量级的大臣前去阻刑的话,那些人的命至少保得到今天早朝,那要杀不要杀真的就是不一定的事了。biqμgètν 众臣谁会去阻刑?眼见着皇帝都要气疯了,谁敢逆揭龙鳞? 别看李世民平时脾气挺好,成天的赔着笑脸,放低姿态跟他们讲话,就差拿他们当祖宗供起来了,李世民动真火的时候,没一个敢吭声的。 昨天眼看着魏征把皇帝封禅的理想给剁碎了,将心比心的想,这事换谁谁心里不窝火?那些人正好给皇帝当出气筒。 皇帝情绪不好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那些人的牒谱是从哪来的?还不是从世家手里搞到的吗? 皇帝没顺藤摸瓜收拾你就好不错了,你还敢炸庙?是以在金殿上就没人敢力谏,只有一个戴胄站了出来。 事后也都是凑大帮想着人多一起劝劝皇帝,谁也没有豁出命来护着那些人的想法,毕竟只是个买卖关系。 “当然每一次人命攸关的时刻,都靠有人阻刑是不现实的。”李泰并不是真的要指责谁,而是让他们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皇帝没有错。 如果你们认定了皇帝杀了一百余官员是错的,那你们没有阻刑也是错的,别说什么皇帝离宫而走,让你们失去了劝谏的机会,你们真想救人不是没办法。 李世民比李泰看得还透,但是他不能说,魔术就是一层布,你都给挑开就没法玩了,李泰可以说,有人欺负我爹我必须站出来啊。 李泰转身冲着李世民深深一揖:“儿以为此事最大的错漏之处,在于对死刑的处置过于草率,儿建议以后凡是身犯死罪者,须经三复奏方可行刑。” “准奏!”李世民毫不犹豫的准了李泰的建议,而且他一抬头看着房玄龄说道:“把这条写进律法当中,地方上死刑须经三复奏,京城死刑须经五复奏。” 李世民也是很爱惜百姓生命的皇帝,这件事是没办法,那些人是非杀不可。 那些人都是世家的爪牙,他们买卖牒谱的背后是一张大大的关系网,动世家是一件艰苦的难事,剁掉这些须须爪爪还是做得到的。 所谓敲山震虎,通过这件事足以给世家敲个警钟,以后做事收敛些,不要那么嚣张。 而且这桩案子是李恪审理的,这一百一十三个冒亲骗官案都是他查出来的,不说怨恨,这一刀下去肯定是替他得罪了不少的人。 让他的人脉弱上几分,就等于替太子扫去几分的威胁,而且经此一案也可以腾出许多的官位来,再有二十天可就到了张贴杏榜的日子了。 通过科举选上来的人物算得上是朝廷中的新鲜血液,科举是太子一力推行的,到时候让李泰做主考官,他们全是太子门生。 科举从隋朝就开始实行了,但是对科举有兴趣的人并不多,一来是难考,二来是考上也未必真的有官做。 这回好,一下子腾出来一百多个位置,基本上只要参考就能混到一顶乌纱,这样的力度还愁没人愿意读书,没人愿意走科举的路吗? “遵命。”房玄龄躬身一揖,这活好干,就写几个字的事,当然有资格往法典里写几个字的人可不多。 房玄龄起身笑微微的看着李泰,眼里流露出赞许的光,不错,通过一件事能看到问题的本质。 从制度上下手解决问题,一劳永逸的解决了后患,最大限度的防止同样的错误再次出现。 有这样长远的眼光和广阔的胸襟,才能成长为一代贤主。 从今往后凡是被判了死刑的,要经过三到五次复审,确认该杀才能行刑,这样可以让人间少许多的冤假错案,堪称功德无量之举。 “青雀说的不错。”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李泰,话锋突然转到了别人身上:“这事只有戴胄一人犯颜直谏,是朕草率行事没有接纳,赐戴胄钱二百缗,绢四十匹。” 戴胄急忙深深一揖:“谢陛下厚恩。” 众人正笑语声喧的一边“劝解”皇帝,一边“称赞”太子,陈文悄悄的走了进来:“陛下,出使高句丽的使者回来了,在殿外求见。” 第774章 盖苏文弑主专政 高句丽的使者低着头走上台阶,屏着呼吸的迈过门槛,以为空荡荡的大殿上就一个皇帝在等着他汇报,没想到屋里有这么多的人。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前面,恭恭敬敬的对着书案后的皇帝躬身一揖:“臣拜见陛下。” “免礼。”李世民面带微笑的看着使臣,问道:“高句丽有什么异动么?” 使臣去高句丽并没有正经的事办,表面上就是礼仪性的走访,真实目的肯定是看一下高句丽的现状如何。 “陛下,高句丽此时正发生内乱。”使臣缓慢而又清晰的讲述起高句丽内乱的经过。 “大对卢盖苏文请荣留王视察他的军营,并设宴款待百官,结果他在宴席上将百余名官员全部杀死,并带兵冲入皇宫将荣留王杀死分尸,抛诸荒野未曾葬埋,他立了荣留王的侄子高宝藏为王,自封大莫支离。” “哦。”李世民随便的点了点头,见使者没有话说了,他笑道:“你一路辛苦,下去领赏吧。”biqμgètν “是,谢陛下厚赐。”使者躬身一揖,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过身迈着方步,慢慢的走了出去。 说起来高句丽乱不乱都是人家的内政,仿佛是跟大唐没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这个关系很大,俗话说趁你病要你命,你的国家内乱了,邻国当然就蠢蠢欲动了。 李世民若无其视的扫了群臣一圈,他第一眼扫的就是李泰,李泰没有任何的表情,好像他对高句丽并没有兴趣。 李世民淡淡然的望着面前坐了两长排的臣子们,淡淡然的开口:“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马周第一个表明看法,他说道:“泉盖苏文弑主专政,真乃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此子不除,天理何在?” 盖苏文姓渊,全名是渊盖苏文,因为要避开国皇帝李渊的讳,就都称他为泉盖苏文。 马周骂泉盖苏文是乱臣贼子,就是有兵指高句丽的意思,我大唐是礼仪之邦,看不得这等不义之事,为天下公义,我们有理由出兵讨伐你。 “我想高句丽必有忠臣良将,常言道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自己打去吧,我们何必打这抱不平?” 李泰可不想这时候东征,不只是东征,往哪边征李泰都不同意,李泰现在就想消消停停的发展经济,先富起来再出去抢地盘,呃不,出去维护正义。 马周是太子的老师之一,李泰若不是特别担心,大唐的这帮好战份子冲出去找仗打,他是不会直接否定马周的。 哪怕意见不一致,他至少也会拐点弯的说话,委婉的表达才符合他的性子,所以李世民一下就知道李泰的真实想法了。 李泰不同意打,那至少要听过李泰不想打的理由以后,才能下决定要不要打。 “太子这话不对。”李泰说话直接,来个比李泰还直接的,尉迟恭大嗓门子直接喊了起来:“趁他乱七八糟,必须揍他。” 尉迟恭一句话把大伙都给说笑了,你这怎么有种落井下石的感觉?你这是趁机打便宜拳呢吗? “乱也得看乱到什么程度,前隋乱得四处暴动,反隋大旗遍地开花,彻底粉碎前隋各位都是亲眼目睹、亲自参与的,打了多少年?可容易么?” 李泰并没有否定尉迟恭的说法,他话虽粗,理却真的是这么个理,如果高句丽现在乱得一塌糊涂,可以毫不费力就把它拿到手,李泰第一个要求出兵。 李泰同意打,只是不同意现在打,现在的高句丽虽起内乱,却依然强大,并不是一只纸老虎,打它没有想像的那么容易。 “荣留王多次向大唐进贡,如今他被逆臣所害,理当为他报仇。” 马周以为太子的想法是出兵的理由不足,他又想出来一条,我大唐收了人家保护费,出手替人家报仇也在情理之中。 “报仇雪恨这种事何必急于一时?人说君子报仇十年未为晚,又说国仇十世可报。” 李泰微微一笑,慢悠悠的说道:“我觉得对高句丽出兵,时机还不够成熟,所谓恶贯满盈、天命诛之,他们的恶还不够,让他们再攒几年。” “嗯。”李世民笑着点了点头:“青雀说的不错,此乃正理。” 皇帝明确表态了,下面的人也就不再力争了。 “这个盖苏文官居大对卢已然权势滔天,居然还干出这等弑主专政的事来,实在是可恶至极!” 李世民扭头看着长孙无忌,脸色很冷的说道:“这等恶逆之臣,朕必诛之!然青雀所说也甚是合理,眼下时机的确是不够成熟,辅机你看呢?” 李世民这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只是钻进长孙无忌的耳朵里,莫名其妙的就种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的尴尬。 高句丽的大对卢是一等官爵,再往上就是皇帝了;长孙无忌是司徒,再往上也没有更高的官了。 泉盖苏文在高句丽位高权重,可以说是一手遮天的人物;长孙无忌在大唐号称第一外戚,可以说是权倾朝野的存在。 长孙无忌若有所思的缓了缓神,然后慢慢的点了点头:“陛下说的是。” 长孙无忌其实也是反对东征的,前隋三次东征亡了天下,主要是东征动用的人力物力都不计其数,百姓难以承担巨大的透支。 民不聊生的日子实在是难以忍受,因此到处暴发农民起义,一时间盗匪横行、天下大乱。 如今的大唐人力尚不足前隋的一半,物力更是远逊于前隋,出征先不说胜负,只怕百姓一听到“东征”这俩字,就先慌了,咱人口本来不多,再吓跑点,就不剩啥了。 “以我大唐今日的兵力,攻取他们并不难,只是不想劳扰百姓,朕想暂且先让契丹骚扰他们,辅机,你看怎么样?”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开口说道。 “盖苏文自己也知道罪行严重,害怕咱们去讨伐他,必然要严加防备,陛下稍稍容忍一些,让他得以自我保全,他必然会更加骄横,更加无恶不作,此后再去讨伐,正如惠褒所说,哪怕十年也不算晚。” “很好。”李世民又扫视了群臣一遍,见也没人再提反对意见,他便说道:“既如此,朕就颁布诏令,封高宝藏为上柱国、辽东郡王、高丽王,派使节携带旌节前往册封。” 李泰一听,当时就绽放出一个舒心的笑容:“父皇英明,若无他事,儿请告退。” “你要做什么去?”李世民不知道他这赈灾刚回来的人有什么事可忙,在这儿多坐一会儿坐不住吗? “听说西天竺使者尚未离京,我找他有点事。” ps:此章是为“云水禅心”加更,看评论的对这个名字都熟,连续好几期的殿堂粉,多谢支持! bigétν 第775章 这不叫骗叫妙计 西天竺对大唐来说,那是一个很遥远又很渺小的国度,它的存在就好比是烧饼上的一粒芝麻,有这么一粒,没这么一粒,根本都意识不到。 西天竺的使者是来向大唐求亲的,李世民听从李泰的计策,出了几道考题,公开为大唐公主择婿,很巧妙的回绝了他们。 若不是还有其他几国跟着一起求亲,根本都不会用这么委婉的方式拒绝西天竺,就西天竺这么个小国,有什么值得大唐太子关注的地方? 众人下意识的把疑惑的目光聚焦在了李泰的身上,李世民则轻轻的笑了:“你呀,又惦记他们的熬糖法了吧?也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他们是真没有。” 糖?李治一听见这个字,小眼睛就直放光,歪歪着小脖子盯着李泰看,李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有没有我再问一次呗。” 李世民派人去了两次,李泰也问过西天竺的使者一次,答案都是否定的,李泰居然还不肯死心。 李世民本来不知道李泰为什么对糖的事这么上心,一看李治这小表情,他好像是知道了。 李世民无奈的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可奈何兼不可思议,指尖颤颤的点指着李治,眼睛瞪溜圆的问李泰:“两度派人出使天竺,就因为他爱吃甜的?” “呃”李泰也不能公开说糖能增加火炮的威力,他就尴尬的向上扯扯嘴角,扯出一脸的假笑,支支吾吾的说道:“小孩儿不都爱吃甜的吗?” “怡糖不是甜的?蜜糖不是甜的?就非得十万八千里以外那么个黑鬼国出的糖是甜的?” 李世民气得脑瓜子生疼,都不知道说啥好了,这钱花的真叫一个冤枉。 李泰说学人家的熬糖法有大用,软磨硬泡的逼着皇帝下诏,派人两次出使天竺都无功而返,闹了半天,大用就是能给李治解馋。 “我就问问,没有拉倒呗。”李泰边说话边站了起来,拉着李治迅速的溜掉了。 西天竺的使者还不配李泰亲自去馆驿找他,李泰在进宫之前就吩咐陆清把他请到东宫。 李泰和李治来到东宫的时候,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了。biqμgètν 见面自然是要先见个礼,然后虚情假意的寒喧几句,再然后李泰就是单刀直入的问道:“贵国的熬糖之法,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李治饶有兴致的看着西天竺的使者,小眼睛叽哩骨碌的乱转,陆清则无奈的斜了李泰一眼。 你都问过他一次了,你再问他,他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知道了,他敢反口吗? 陆清撇撇嘴,没敢吭声,心里暗暗的腹诽李泰,挺聪明个人怎么能问出这么蠢的话,看着都替他的智商着急,看来他这是想糖想疯了,明天就去找王玄策,直接去天竺抢他们的熬糖法。 果然不出陆清所料,西天竺的使者一迭连声的说不知道。 李泰也不着急,依旧满面春风,笑呵呵的看着那个使者,说道:“没关系,我有几本佛经托你带上,回去送给你们国王,没问题的吧?” 虽说千里不捎针,但这种事没有拒绝的道理,大唐有礼物送给他们国王,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那使者激动的站起来,冲着李泰一躬到底:“多谢太子殿下恩赐。” “没什么,我还有句话托你带回,恐你路远迢迢记不住,我写下来吧。”李泰伸手拿起一支毛笔,小黄门子急忙过来磨墨。 李泰唰唰点点很快就写完了,抬手盖上太子印,交给了那个使者。那使者汉语学的相当好,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通。 原来李泰提出要用大唐的造纸术交换天竺的熬糖术,如果他们同意,可以带着熬糖术直接来大唐学习造纸术。bigétν 李泰相信他们天竺国王不是傻子,他们肯定也不愿意把文字都写到树叶上,对他们来说造纸术是能传承文明的载体,而熬糖术只不过是让食物多了一味甜。 使者也不是傻子,他看了李泰写的信之后,心里都是无比的激动,奈何他真的不知道熬糖术,若不然他当时就能拍板,直接把造纸术带回去。 “太子殿下放心,我一定亲手将此信呈给我们的国王。”使者好好的把信收好:“只要我国有熬糖法,必定会倾囊相授。” “嗯,你远路迢迢而来,我也没时间陪你好好玩玩。”李泰笑微微的看着那使者:“今天天时已晚,明日让陆将军带你到军营转转。” 到军营转转?军营有什么好玩的? 那使者微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太子这么安排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他没有拒绝的那个选项,于是急忙谢恩。 打发走了西天竺的使者,陆清问道:“二郎,你觉得他们会把熬糖法送来的可能占几成?” “十成。”李泰笑盈盈的看着陆清说道:“我用造纸术跟他们换熬糖法,我的诚意够足了,如果他们还不肯换的话” 李泰眼角微眯,陆清立马会意,他接着李泰的话茬说道:“侮我大唐,虽远必伐!” “嗯,这就是让他去看军营的目的。”李泰对大唐的军队有着迷一样的自信,他相信任谁看了之后,都不敢生出直撄其锋的念头。 “二郎”陆清再三犹豫之后,还是开了口:“我送他回去吧。” 陆清还是担心这个使者办不成事,他想跟着一起去天竺,如果正常的换换不来,那他就打算抢了。 “我会派人送他回去,你就不用去了。” 李泰一脸的喜气,前两次派人去天竺,他只想用钱买,人家不肯卖,这次他们一定肯换了。 看陆清面带犹疑,就知道他不相信能换得成,李泰笑道:“他们想要造纸术的心情,比我想要熬糖法可迫切得多,这回他们得求着我换。”ъitv “那咱们是不是吃亏了?”陆清不知道造纸术和熬糖法哪项技术更值钱,只是从李泰笃定的神情上猜测,好像是咱们拿西瓜去换人家的芝麻了。 “哈哈哈,你看我像是能吃亏的人吗?”李泰开心的笑了:“他们是不是得派人过来教咱们熬糖法,然后学会造纸术再回去?万里迢迢,谁能保证他们一定能平安的回国呢?” 这句话李治听懂了,他仰着小脖子说道:“那我们不成骗子了?” “这怎么能叫骗呢?这明明叫妙计。”李泰强词夺理还瞪了李治一眼:“你个小孩子懂得什么?” 陆清也轻轻的笑了,他起身抱拳一揖,说道:“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二郎”云海迈步走了进来,他来到李泰面前说道:“陛下召你速去甘露殿。” 第776章 紧急通讯的系统 天近黄昏,大臣们肯定是离开皇宫了,李泰、李治、陆清一起走出东宫宫门,陆清自然是回家,李治回了立政殿,李泰自己奔甘露殿去了。 李泰抬头看看天,老爹这时候叫自己去甘露殿是批奏章吗?奏章一般都在两仪殿批。 难道是闲话家常?自己离开的这二十多天,让老爹感觉到孤独了吧? 李泰哼着小曲,喜笑盈盈的走进甘露殿,李世民斜躺在软榻上,手握着一卷书正漫不经心的看着。 李泰走到近前,躬身一揖,轻轻的唤了声:“阿爷。” 李世民把书往案头一放,慢慢的坐了起来,随手一指旁边的绣墩:“青雀,这次去赈灾吃了不少苦吧?” “我能吃什么苦?”李泰轻轻的坐在绣墩上:“苦的是百姓,家破人亡的有,流离失所的有,鳏寡孤独不在少数,更有很多的伤残之人。” 李泰面带忧虑的低下头,轻声一叹:“阿爷,我有两个建议,不知可行不可行。” “你说。”李世民很平和的看着李泰,今天李泰离开两仪殿之后,皇帝收到了灾区送来的奏章,上面详细的讲诉了李泰在灾区的所作所为。 李世民当着群臣的面大声的念了奏章,群臣无不交口称赞,谁也没想到从小生活在深宫的李泰,居然能和灾民难民们同吃同住。 他甚至把稍微好一点的食物,优先送到老弱病残的手上,他自己就和最普通的百姓吃一样的。 他的披风都送给百姓当被褥了,灾区遭到如此大难,这么多天百姓们没有一个因冻饿而死。 他吃了很多的辛苦,却一个字也不肯说,还这么云淡风轻的装作,他只是去旅游了一趟的样子。 李泰缓缓的抬起头,李世民从他的眼眸中又一次看到了那种清澈透底的亮光。 “阿爷,我想在各个州县开设义仓,就是平时让百姓们多纳一点粮,存在官府的粮仓里,留待灾年的时候开仓取粮。”bigétν 李泰觉得这种积谷防饥之道应该是可行的,但又怕无端的加重了百姓的负担,会引起民怨。 李世民想了想,他回手抄起案头的书,翻到其中的一页递给李泰:“你看,这法子前隋用过了,结果并不好。” “阿爷,这些我看过了,我觉得开义仓是好的,前隋错就错在,征粮的时候说的挺好,灾年到了他不开仓放粮,还借故加重赋税,这谁受得了?”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前隋出尔反尔,失了民心。问题现在咱们再提出建义仓,百姓还信吗?” “信不信先试试看呗,咱不强制征粮,愿意交的交,不愿意交的可以不交,但是如果遭了灾,交过粮的肯定比没交过粮的领的粮多。” “那谁还交粮?”李世民跟个无赖的似的,挺骄傲的昂着头:“反正官府也得给我救济粮,不能看着我饿死。” “不一样啊,你想你交了三年的粮,突然遭灾了,你可以一次性领回这三年的粮,这些粮够维持你一家人活命一整年了,你没交过粮,只能得几碗稀粥和仅供活命几天的粮。”ъitv 李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们说话必须得算数,收上来的义粮,一个粒都不许乱动,只许新米换陈米。务必保证大灾面前,有足够的粮食还给百姓。” “使得,你明天打个本上来,金殿上议一议。”李世民又问道:“你还有什么建议?” “我想开设福利院,就是把鳏寡孤独老弱病残都集中在一起,由官府出钱来养活他们。” “这个行,不过必须得是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才可以。” “那当然了。”一听皇帝准许了,李泰笑呵呵的说道:“我还让难民们以工代赈,尽量的帮助让他们重建家园。” “不错。”李世民欣慰的点点头,不愧是多年的磨刀石,果然是把这只青雀给锻炼出来了,这块磨刀石光芒闪闪的比刀都亮:“你知道灾区的百姓上奏章,怎么说你吗?” “这么快就有奏章到了?”李泰颇有几分意外的笑问:“不能是告我的状吧?” 李世民摇了摇头,轻哼一声,说道:“我从未见过这个样的奏章。” 说着话,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奏章,轻轻的甩进李泰的怀里,李泰慌忙抱住奏章,怯生生的撩眼皮望了老爹一眼。 老爹刚刚还笑呵呵的,这怎么突然就阴天了呢?难道真的有人告自己的黑状?那也太没良心了。我不敢说鞠躬尽瘁,起码也算得上是尽职尽责吧。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奏章,只见上面字字句句都是赞誉之词。 地方官夸他,规划得当、执行得力、策略有方、敢于担责,最难得是太子殿下还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心。 “我有这么好吗?”李泰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看他合不拢口的傻笑,李世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你这件事办的属实是不错,想要什么奖励?” 李泰笑着摇了摇头:“我什么也不要,只要没给阿爷丢人,我就知足了。” “赈个灾能丢什么人?”李世民从李泰手里接过奏章,轻轻的放在了案头:“要说这件事多亏了李淳风,若不是他算出了地震,肯定要多死不少的人。”bigétν 李世民提起李淳风,李泰忽然想到那天李淳风来报事却没有进来门,于是他说道:“儿正想说这个事,那天李淳风来报事,被小黄门子给挡在了门外。” 李世民闻言嘴角立马向下拉,这个李泰平时挺会说话的,这会儿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天皇帝在打麻将,李淳风来见皇帝没进来院子,若不是他立即派人去找太子,恐怕真的要耽误事了。 “阿爷,一个李淳风被挡没什么,若是其他朝臣被挡了呢?李淳风被挡一次没事,若是再来一次呢?” 李世民一板脸,没好气的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算你是太子,太子也不能教训爹吧?你这不就是明明白白的在指责皇帝做的不对吗?李世民当时就恼羞成怒了。 “我想说为了以后不再出现这种情况,咱们需要建立一套紧急通讯系统。” 李泰打个比方说道:“平常报事,就像现在一样的流程,不需要做出任何的改动,但如果谁有紧急的事情要报,可以启动另一种方式,比如在门口设一个鼓一个钟什么的,敲响它,不管什么情况下,都必须让人家进来报事。” 李世民眉心皱成了一个疙瘩,在宫殿门口设一个登闻鼓?这不是有病吗? 第777章 服黄有禁自唐始 长安城的早晨在雄鸡啼鸣中慵懒的醒来,李泰睁开眼睛见天色朦胧,他翻个身决定继续睡。 房遗月轻一下重一下的推他:“起来,你一天比一天起的晚了。” “不是我起的晚,是天长了,亮天太早。”李泰伸手把她搂进怀里,还含糊不清的嘟囔:“睡觉多舒服,就不起来。” 房遗月摆弄着他的耳朵,一下一下的揪着:“不是说你天天比太阳起的早吗?不是说你天天跑完步,才去上朝的吗?” “嗯,那不是以前吗?现在我的习性改了。”李泰就闭着眼睛不肯睁开,喃喃的跟房遗月对付。 房遗月被逗得咯咯笑,什么人呢?他习性还改了。 房遗月边笑边问:“以前能起来,现在怎么就起不来?没成亲的时候把自己说的那么好,结果你就是骗我的,对不对?” 没成亲之前李泰跟她鱼来雁往的无话不谈,他的生活习惯都向人家交待得清清楚楚。 一般来讲人家说的都是事实,也没办法反驳,但是太子能是一般人吗?太子什么时候都得有理,并且振振有词。 “谁骗你了?起早跑步的都是单身,成亲了怎么可能起早?你没听过这么句话吗?但凡有条腿压着,谁特么愿意起来晨练?” 房遗月骨碌一下坐了起来,小粉拳雨点似的捶到了李泰身上,边捶边止不住的笑,好好一个太子,在别人面前都是谦谦君子,在她面前就变成泼皮无赖了。 李泰想起不想起也只得起了,边穿衣服边告饶:“我起还不行吗?你可别笑了,伤了胎气,这罪过我可担不起。”ъitv 李泰穿戴好了,冲她做个鬼脸,然后转过身,一本正经的走了出去。 今天早朝李世民一上来就看到三个皇子都在,不由得心情大好。 早朝上也没什么大事,李世民让齐公公把昨天灾区递上来的奏章,当众又宣读了一遍。 昨天在两仪殿皇帝都亲自读一遍了,今天又来一遍,谁都知道李世民有个炫儿的爱好,于是乎纷纷进言玩命的夸赞太子。 李世民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他喜欢炫儿是一方面,他要着力培养太子的人脉是更为重要的一方面。李泰坐在椅子上,感觉屁股都烫得慌,不知道老爹这是在干什么,不觉得尴尬吗?这比在台上演节目,跟观众硬要掌声都尴尬。 “此一事不足以证明太子贤良,众位爱卿可知,太子在外面声名到底如何?” 李世民眼珠子都带着笑意,语气倒满是诚心诚意的询问,只是这种问题,答案似乎是唯一的,谁敢说不好听的? 中书令岑文本抱着笏板,朝上一揖,说道:“太子虽然很少走出宫门,但天下人无不敬仰其德行。” 李世民闻言谦虚的微笑一下,一下没收住,直接笑出了声:“我像青雀这个年纪的时候,可不像他这么循规蹈矩,也不如他待人宽厚。你们觉得他是不是谦恭有余、威气不足?” 李世民时刻担心有人欺负他青雀儿,殊不知他青雀儿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货。 站在李泰身后的司徒长孙无忌,一步走到中间,朝上一揖,说道:“陛下神明英武,乃是拨乱反正的大才;太子仁义宽厚,实是守成修德之才,志趣爱好虽然不同,但也各当其职分,此乃皇天所以祚大唐而福苍生者也。” 长孙无忌心里最佳的太子人选肯定是李治,但是现在李泰的太子之位无比的稳固,他也只能认清事实。 不说皇帝对太子多器重,就看李治坐在金殿上,小嘴咧着,眼珠子叽哩骨碌的乱转,满脸都写着好奇,时刻等着有热闹看的架势,对政事丝毫都不在意,他自己没有取二哥而代之的心思,别人有劲也使不上。 长孙无忌现在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盼着李治早点长大,早点滋生出对权力的欲望,希望那一天来的不要太晚。 早朝就是一通拍马屁,跟比赛似的狂夸太子,太子被夸得浑身冒火,这要是不好好干,感觉都对不起大伙把他架这么高。 不知怎地,李泰忽然想起了前太子,李承乾当太子的时候,好像没遭过这种被一群人围着当面大夸特夸的罪,他竟被人围成圈的大骂来着。 早朝散了还有内朝,李泰自然要去两仪殿,李恪要进宫探母,李治则约李恪早些到立政殿教他写字,见李恪答应了,他立马就决定不去小朝议了。 小朝议李世民把李泰昨天提出的几建议说了出来,大家也没有什么不同意见,又争先恐后的夸了李泰一顿。 李世民最后提出李泰说的,什么紧急通讯系统的事,李世民觉得这事是李泰小题大作了,根本没这个必要。 群臣却一致认为很有必要,这属于风险防范措施,这种措施一辈子都没有使用的机会才好,但却不可一日松懈。 于是李世民决定凡有急事、大事要上奏的,可以手执一面赭黄颜色的令旗,所有人见到赭黄旗都得让路,必须让他直接面圣。 李世民不想在殿门口摆个鼓,弄得跟个衙门似的,而且能走到殿门却进不来的人实在不多,李淳风那纯是个意外。 萧瑀笑道:“这个方法倒是可行,只是赭黄布料并不稀有,若是有人乱制旗子,宫门不是乱了规矩?”bigétν “阿爷,我建议将赭黄定为皇帝专用色,非皇帝不得穿赭黄颜色的衣服,也不许有赭黄色的饰物,但有一丝赭黄,便可视为有叛逆之心。” 李泰自然知道武德四年就出台了关于服装颜色的政策,规定三品以上服紫,饰用玉;五品以上服朱,饰用金;六品、七品服绿,饰用银;八品、九品服青,饰用石。 但确没有规定赭黄为皇帝专用色,李泰建议从今往后赭黄就皇帝一个人能用,其他无论官员还是百姓都不可以穿赭黄。 李泰就是要突出皇权至上,皇帝就是这么霸气,就连衣服颜色都不许有人相同。 “这一人为帝,天下人都不能穿赭黄,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李世民个人非常喜欢赭黄的衣服,他以为李泰就是投其所好,这个令不太好下。 “太子说的甚是,帝王岂能与常人相同?”萧瑀也是如此说,马周也紧接着附和道:“天子自然该有天子的威度。” “好,那就依太子所奏。”李世民下令让房玄龄整理一下,把什么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制定成礼法。 “是。”房玄龄应声领命。 李泰的建议基本都得到实现了,他高兴得满面笑容的走进立政殿,才走到李治书房的门口,就听里面笑翻了天。 第778章 法不明文不为罪 书房里本该是书声朗朗,却传出了发自肺腑的大笑声,李泰推门就走了进去,见屋里只有李治和李恪兄弟二人。 李治本来调皮,他怎么笑都正常,李恪可不是一个轻易就能笑出声来的人,让他笑得脸通红还止不住笑,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泰未曾开口也先浮上一脸的笑意,他笑呵呵的问道:“你们聊什么聊的这么开心?” “没什么,就是雉奴打个比方” “让我说,让我说!”李治赶紧打断了李恪的话,他连蹿带跳的跑到李泰身边,张着小嘴乐哈哈的说道:“二哥,醉汉骑马,你来打个比方。” 李泰微微笑道:“这个容易,也就好比旱地行舟。”说着他看向李恪,问道:“你是怎么教他的?” 李恪笑得脸都疼,还是忍不住要笑的说:“我也说好比平地乘船,我还给他讲醉汉骑马,势必前波后伏犹如乘船,船行于水上随水而动是很和谐的,而醉汉勉强坐在马背上,根本不会和谐,就像船行于平地之上,有种不协调的颠簸之感。” 讲的不错,李泰轻轻的点了点头,换他也是一样的讲法,他又把目光移到李治的头上:“你听懂了吗?” 李治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听懂了,我也打了个比方。” 李治清了清嗓子,一脸骄傲的昂起头,挺着胸脯大声的说道:“醉汉骑马就好比是狗骑兔子!” 李泰忍俊不禁的拍了李治一巴掌:“教不了你了。” 李恪站起来拱手一揖,没等他说话,李泰摆手止住了他:“一天见八面,自家兄弟没那么多的礼术。” “好吧。”李恪回头笑吟吟的对李治说:“你好好写字,一会儿我过来检查。” “噢。”李治欢快的跑到书案后,提起笔来,乐呵呵的开始蘸墨。 李恪看着李泰说道:“我有点事要向你请教,咱们去东宫说吧?” “走。”李泰抬腿就往外走,李恪随后跟上,东宫不远,从角门穿过去,很快就走到了。 太子的书房宽敞明亮,仅比两仪殿小一丢丢,屋子里连宫女带小黄门子有近二十人,当然他们的作用就跟墙上的挂画差不了多少。 李泰并没有到书案后面去坐,而是跟李恪面对面的坐了下来,下人过来给他们倒了茶,然后悄悄的退回原来的位置。 李恪左右扫了一眼,微笑道:“方便让他们出去吗?” 李泰摆了摆手,屋里的人全都无声无息的一揖而退。 李泰微笑着端起茶盏,轻轻的吹了吹,也没喝,抬头笑问:“三哥这是有什么大事要说?” 李恪不说话先笑,拳头挡着嘴不停的笑。李泰轻轻的放下茶盏,纳闷的看着他,这是吃了笑药了吗? “事倒是不大,就是有点丢人。”李恪还是忍不住想笑:“有个案子事情很清楚,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判。” 一般人要是说什么案子棘手,都是事情不够清楚,不知道怎么查,事情很清楚却不知道怎么判,这种事极端少见,说旷古未有也不过份。 判案还能怎么判?就照着法律条文判呗,那都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的。 李治要说不知道怎么判,李泰还信,他拿不准这件事该适用哪条法律,李恪说不知道怎么判,李泰的第一直觉就是这小子没憋好屁。 他要么是来拿我开涮的,要么是请君入瓮,该不会被告人跟自己关系很好吧? 李泰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怕着了他的道儿,不敢随便搭他的话茬,不过只要剥夺了他的权力,他有什么花招也就使不出来了。 “既然你不知道怎么判,那就交给我吧。”李泰笑呵呵的说道:“我才不信你胡说八道,你不就是怕得罪人吗?我来。” “哈哈哈”李恪笑得前仰后合的,笑得眼泪花子都出来了,他好半天才收住笑,摇了摇头,说道:“我还真不是怕得罪人,就是单纯的不会判了。”biqμgètν “好,那你说吧,什么事?”李泰有点好奇了,什么案子把他笑这样。 李恪这次没有笑,很痛快的吐出两个字:“通奸。” “徙刑,一年半到三年。”李泰还以为是多复杂的事,这罪过在唐朝以前是死刑。 大唐律法有意的更改前朝法律过于严苛的问题,所以普通都比较轻,加上胡风的渗透,人们对贞洁的观念不像以前那么重。 “这个我知道,但是律法上写的是男女通奸,按情节严重程度量刑。”李恪把男女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李泰。 李泰一点没注意他的语气问题,就觉得他无理取闹,这有什么不好量刑的?于是把法律条文掰开了,揉碎了的对李恪说了一遍。 “如果双方都是未婚或丧偶,就是一年半,如果有一方或双方成家了,就是三年,还有什么疑问?” 李泰也直眉瞪眼的看着李恪,他说的是通奸,就是双方自愿,不存在欺诈和诱骗,不存在威逼和胁迫,直接判就行了,还有什么废话? “这些我知道啊。”李恪无可奈何的一笑:“问题是,如果是方外之人呢?”bigétν “不守清规,这属于影响恶劣,三年起步。” “那要是刑余之人呢?” 李泰微微愣了一下,一般来讲刑余之人指的就是宦官,但这是通奸罪,李泰第一步首先把宦官排除了,宦官怎么通奸? 那刑余之人还指受过伤害身体的刑罚的人,比如因犯罪被砍了手脚、剜了膝盖骨的。 李泰撇撇嘴:“按理说残疾人应该算是弱势群体,对他们该是法外开恩,但是这种事又确实有伤风化,看在既是方外之人又是刑余之人,就折个中,判个两年徙刑吧。” “不不不,你误会了。”李恪又要笑,不过这次他忍住了:“我说的是方外之人和刑余之人通奸,这怎么判?” “这”李泰有点糊涂了,他问道:“你把话说清楚,是尼姑跟瘸子好上了?” 正常情况下,致残的刑法都是刖足居多,而且这么残忍的刑法几乎不对女人下手。 李恪有点无语了,他感觉自己话说的挺明白的,怎么两个人讨论得驴唇不对马嘴的? 看李恪没说话,李泰以为自己猜对了,他轻轻一叹:“一个俗缘未了,一个娶妻艰难,不如成全了吧,让他们名正言顺,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李恪急的一边说话,一边手指重重的点着方几:“我说的两个人,一个是和尚,一个是宫人,你告诉我怎么判?” “哦。”李泰这回听懂了,一个是和尚,一个是宫人,宫人专指太监和宫女:“宫女也妨,不论逃出宫的还是发放出宫的,就准他们成亲吧,咱大唐缺人呐,多成一对,多生不少人。” 李恪气得“腾”一下站了起来,近乎于吼的对李泰说道:“一个和尚跟一个,寺人、宦者、中官、内侍,你能听懂哪个词?你告诉这两人怎么生?呃不,怎么判?” 第779章 你说应该怎么判 惊讶、惊诧、惊愕,微惊、吃惊、震惊,这不是一串形容词,这是李泰的表情变化。 只见他眼睛直勾勾的定住不动,下巴缓缓的向下拉开,从能塞进去一根手指到能塞进去一个鸡蛋,最后足能塞进去一个苹果。 看他这副没见识的模样,李恪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行了,你赶紧告诉我怎么判。” “怎么判不着急。” 李泰也站了起来,一手搭上李恪的肩膀,把头凑到他的耳边,边笑边说道:“你先告诉我,这俩人是怎么通奸的?从哪儿下的手?” 李恪无语的一转头,差点撞到李泰,李泰下意识的向后一仰,他抬手把李泰的头搂了过来,对他附耳低言道:“陈叔宝有句诗,你听过没有?玉树流光照后庭。” “我倒是听过一句,和尚是色中饿鬼,那也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吧?”李泰咬牙切齿的说道:“真不嫌门窄。” “鸡鸣狗盗之辈,大门能走,狗洞也能凑和。”李恪轻笑一声,再一次凑近他的耳朵:“还有一句,插嘴是个技术活,你听懂了吗?” 李泰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突然一声暴吼,吓得他一激灵,李恪也吓得不轻,松开他之后还不自觉的有点哆嗦。 “干什么呢?”李世民怒气冲冲的盯着他们两个,见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尤其的感觉血要上头。 李世民一进院子,见许多的宫人都在院子里站着就觉得不太对劲,一问原来是太子把他们赶出来的。 李泰跟李恪两个人能有什么背人的话?还用得着把人都赶出去? 李世民一推开门,就见他们哥俩站在地中间,交头接耳连搂带抱的,这怒气值“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李世民的龙须都撅得老高,脸沉得跟墨盘似的,冷气森森的喝问:“你们在说什么?” 本来没什么事,硬生生被老爹给吓得心突突乱颤,李恪死死的低着头,不敢吭声,李泰一看他不说话,自己也不会编故事,只好实话实说了。 “他说有个案子不会判,我在帮他分析该怎么判。” 李世民脸色铁青的盯着李泰,讨论个案子怎么判,至于摆出这么一副怯生生的表情来吗? “坐着不能说话?分析什么案子,不能大大方方的说?”李世民指指李泰又指指李恪:“一个太子,一个亲王,勾肩搭背的,成何体统!”biqμgètν 李泰和李恪两个都吓得缩缩着脖子,不敢抬头,还悄悄的转头对视了一眼,都咧了咧嘴,浑身哆嗦的等着来自老爹的狂风暴雨。 不是他们胆子小,是他们的爹真的可怕。虽然李世民只打过李泰一棍子,一次都没打过李恪,但是他们俩从小是挨长史的打长大的。 所有的皇子里就只有他们俩不许侍读替打,他们是真知道不守规矩会被打,也真知道挨打是什么滋味。 李世民本身长的就高大威猛,见他不害怕的人是极端少数,正因为如此他才常年的赔着笑脸跟大臣们打交道,生怕别人害怕他而不敢讲真话。 从小在父威的阴影里长大的孩子,见到父亲生气本能的就会害怕。 别说他们俩,就李佑那个连反都敢造的皇子,也不敢自称皇帝,不敢让人叫他一声陛下,一听到陛下这俩字,就怀疑是爹来了,吓得魂儿都要飞。 李治也不是怂包,弄坏一张纸都吓得直哭,李世民丢下一句狠话,他就吓得离宫出逃了。 李世民却无法理解他们俩的恐惧是从何而来,他们俩越是战战兢兢,他就越觉得是有问题。 李世民一看这么大的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门口问道:“把人都赶出去干什么?” 李泰这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李恪开口说道:“我要说的案子有伤体面,所以就把人赶出去了。” “什么案子?你说。”李世民深皱着眉头,大步流星的从他们哥俩的中间走过,径直坐到了书案之后。 李世民并不关心什么案子不案子的,他想起李泰对李恪的好,似乎也有点不同寻常。 李恪马踏青苗,李泰不应该落井下石吗?他非但没有,反而为了救李恪硬是填充了一条律法,从此战时马踏青苗死罪,平时只需要赔偿就行。 救李恪也就罢了,他还主张把李恪留在京城,甚至把自己的府衙交给他,李世民每想起一点,就感觉眼前冒黑花。 李泰和李恪转过身,走到书案前乖乖的站好。李泰依然沉默不语,李恪缓缓的开始说起了案情。 “起由是一桩盗窃案,年前抓住一个贼偷,赃物里有一个纯金的金枕头,经审得知他是从一个寺庙里偷来的。”ъitv 李恪缓了一口气,继续说:“传来和尚认看,那和尚承认金枕头是他的,问他来源,他说是友人相赠。” 李恪撩眼皮看了李世民一眼,低下头小声的说道:“他说的友人是如意公主的内侍云飞,于是传云飞到案。” “云飞?”李泰感觉脑子里好像开了个染坊,如意公主求子的事全城尽知,这个云飞该不会是给如意背锅的吧? 李泰忽然又想起了李承乾说过的话,他说秦英欺负过云飞,云飞就恨上了称心。 当时李泰还疑惑了一下,欺负云飞的人明明是秦英,他为什么转而恨上了称心? 现在才明白,秦英对他只是欺负,他却把秦英当成了情人,恨称心就是争宠。 李泰捂着额头,感觉脑袋里,左面有人扯,右面有人拽似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云飞招认是他从如意公主那里偷来的金枕头,转送给了那个和尚。” “这有什么难判的?”李世民斜着眼睛冷冷的盯着李恪:“贼偷按盗窃判,和尚领回失物,云飞交给如意处置,很难吗?” 李恪支支吾吾的哼哧了半天,还是决定照实说,毕竟这案子也瞒不住,都是当堂公审的,卷宗上写的清清楚楚。 “云飞怎么会无故的,送那么贵重的礼物给和尚?一审才知原来他背着公主,跟那个和尚私通已久。” 李恪努力的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其实审出来的比这多,公主也是那和尚的老客户了,多次求子都是那和尚给做的法。 为了皇家的体面,李恪把这段笔录给撕了,没往卷宗上写。 “阿爷,盗窃案我会判,这个私通不好判,律法上写的私通必须是男女,他们这种不符合。俗话说法不明文不为罪,可若是直接放了,这不等于是鼓励他们吗?判又无法可据。” 一句话把李世民也给整不会了,他灵动一动,指着李泰说道:“他是来问你的,你说吧,怎么判?” 第780章 太监和猫的故事 金冠玉带皇家郎,三分文雅七分狂。暮批八方风闻事,朝拜九五天子堂。 半踌躇、半彷徨,字斟句酌侍君王。常怀潜龙凌天志,摘星揽月任徜徉。 一向威风八面的太子爷,被问得张口结舌,愣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看一眼老爹,李世民的脸上写着“我在等你说”,他看一眼李恪,李恪双手一摊,他要是有办法就不来请教了。 李泰缓缓的做了个深呼吸,慢慢的吐出一口长气,然后他强迫自己微微一笑,很是云淡风轻的说了句:“这也没什么难的。” 李世民仰着脖子很累,他也不想面前站两堵墙,便一摆手:“你们坐,坐下说。” “谢父皇。”李恪躬身一揖,小心翼翼的到下手边的椅子上坐了。 李泰也笑着一揖,然后到李恪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看着李世民说道:“就此一事而言,这属于是特殊情况,既然常规的律法管不到他,那如何判决就完全取决于上意了。” “那你打算怎么判呢?”李世民目光平和的看着李泰,李泰沉吟了片刻,说道:“云飞就以盗窃公主财物罪来判,和尚就以收赃罪来判。” “你倒是会转移话题。”李世民指了李恪一下,对李泰说道:“他问的是私通那个事怎么判?” “律法上既然没有和尚与内侍私通这条,那就只能在别的事上寻个借口来判了,再说这事宜瞒不宜宣,真杀了他们两个,弄得满城风雨,我舅父的面上也不好看。” 李泰倒也不是对舅父有多深的感情,处处都维护着舅父,而是这个事就算使劲的宣扬,就算把阎婉那些破事也加上,还能对长孙家造成多大的伤害? 既然不能伤筋也不能动骨,那就消停点,先别往脸上挠了。 李恪则是存着要恶心长孙无忌一下的念头才进宫的,他不好直接宣判,所以来讨个口风。bigétν 他知道要是把如意公主的事给捎带上,不等长孙无忌说话,皇帝老爹就得先说话,说什么都得把这事压下去,毕竟实在是好说不好听。 他故意把如意的事给摘干净了,如果他真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判,完全可以把这件事全都抹干净了。 他没有,他就是故意的,他觉得区区一个云飞应该没人护着他。 这个事宣扬开来,谁知道云飞是谁?都会说他是长孙无忌二儿媳身边的人,败坏的依然是长孙家的门风。 他能出一口恶气,又没人能挑得出他一点毛病,这事办的算得上滴水不漏,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李泰居然替长孙无忌挡风。 他心里有怨气,当着老爹的面也不敢直说,就只能是低头不语。 “嗯。”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的判法真是不错。 私通这俩字本来就不好听,一男一女也就罢了,一个和尚不好好念经礼佛,干这下三滥的勾当,多恨人? 云飞更可恨,根都去了,这怎么还不清静呢?投胎的时候喝的不是孟婆汤,是什么药吧,瘾咋这么大? 李世民也不愿意这种事张扬开来,实在是太丢人,尤其云飞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宫里出去的。 李世民刚要夸李泰想的周到,李泰又开了口:“阿爷,从此事上看咱们的律法有待改进。” “……”李世民一撇嘴,无奈的瞪了李泰一眼,李泰现在好像是神经过敏一样,不管什么事,他都能上升到制度的层面上来。 上次李淳风报事没进来门,他非要弄一套紧急通讯系统,说平常事平常信号,紧急事要有紧急信号,得让人知道这事必须优先处理。 李世民就觉得他大惊小怪,在小朝议上提了一嘴,结果绝大多数的臣子都赞成,最后定了个赭黄旗为紧急信号。 上次就算他提的建议对,虽然可能一百年用不上一回,但提高了风险防范意识也是好的。 这次呢?一个和尚与一个太监私通,这种事也要写进法律里吗?这种事天底下还能有多少?ъitv 李世民皱皱着眉头,无可奈何的看着李泰:“你到底想说啥?律法还得增加一条,规定一下和尚跟内官私通怎么量刑呗?” “我不是说要增加律法条款,我是说咱们的律法条款需要一个说明,应该写一份律法的解释说明。” 李世民看向李泰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的忧虑,这孩子不是累坏了吧?应该带他出去散散心了。 李世民轻轻一叹:“青雀,不是什么事都需要上纲上线的,就像你说的这根本就是一个特殊事件,又不会形成普遍现象,没必要为它更改律法。” “不是更改,是解释。”李泰很坚持自己的观点,李世民妥协式的点头:“好好好,是解释,一个通奸罪用得着解释吗?” “用得着啊。”李泰抬手一指李恪:“这不就不会判了吗?” 李世民白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道:“那你说说看,怎么解释?” “非男女通奸者量刑翻倍,非男女包括但不限于双方都是男人或女人,一方不男不女等情况。”李泰还很得意的一昂头:“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包括但不限于,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当然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他故意笑着说道:“你把所有情况都列出来了,还整个不限于?限不限于的,还有别的情况吗?” “有啊,比如男人和母猴,女人和公狗,唉哟” 李泰话还没说完,李世民抓起一本书就砸了过去,李泰连躲都没来得及,虽然不是很疼,但着实是吓了一跳。 李恪站了起来,却又爱莫能助,便乖乖的又坐下了。bigétν “什么混话都说,你知不知道你是太子?” 李世民怒气冲冲的指着李泰就开骂,李泰缩着脖子听,也不敢吭声,就在心里暗暗的对付。 “我知道我是太子啊,所以我只是说说,前太子都身体力行了,你不也没整死他么?” 李世民骂他也是给李恪听的,就想给他们俩提个醒,注意点身份,知道什么事不能干,比光知道什么事能干更重要。 李世民骂得正欢,忽然一道白光从门口蹿了过来,李泰闲心很大的冲猫咪吹个口哨,小猫一下跳进李泰的怀里。 看李泰嘻皮笑脸的撸猫,李世民当时就泄气了,看来是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纯纯的左耳听右耳冒了。 “这是陈公公的儿子。”李泰笑嘻嘻的看着李恪,李恪扑哧一笑,说道:“真像,一看就是亲生的。” 李世民翻了个白眼,年轻人的世界离他好像是有点远了,这时陈文推门走了进来,小碎步一路倒腾到书案前,他躬身一揖:“陛下,长乐公主,咦” 小猫猛的一下蹿了出去,把陈文的话都给撞断了。 第781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李世民的心尖上有两块肉,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嫡长女,除此之外的皇子女都叫朕的其他儿女,这个其他里面包括嫡子女和庶子女。 长乐自从生下第三个儿子,就一直缠绵于病榻之上,李世民愁得头发都白了一大片,最近长乐的病情好转了不少,使得他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一听到长乐公主四个字,他不由得就变得紧张了起来,急忙催促陈文道:“长乐什么事?” 陈文一看到猫就喜笑颜开的,听皇帝催他,他才收收神,再次躬身一揖:“长乐公主进宫来了,在立政殿跟九殿下说话呢。” “进宫来了?”李世民闻言笑出了声:“好,朕看看她去。”ъitv 李世民乐哈哈的抬腿就走了,李泰和李恪站起来,深深一揖,齐声道:“送父皇。” 李世民就和没听见一样,理也没理他们两个,就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李泰和李恪无声的对望一眼,然后又无声的笑了。 李恪轻叹一声,说道:“你好心替人把事情瞒了下来,只怕未必有人领情吧?” 李恪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放过恶心长孙无忌一次的机会。 他得提醒李泰,云飞只是个蚂蚁般的小人物,你保住他,长孙无忌也不会领情的。 “你是嫌你得罪的人还少吗?”李泰轻笑一声:“俗话说骂人不疼恼人心,你何苦?” “反正也得罪那么多人了,我无所谓的。”李恪也淡淡的一笑:“我还不是替你不平?” 李泰一听这话就笑了,不动声色的勾火简直是李恪的本性,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把你心底最深的火给勾起来。 替你不平,多简单的四个字,深深的提醒着李泰,可别忘了你舅舅是怎么对你的。 云飞跟和尚私通不算什么事,阎婉是什么货色,你心里没数吗?你舅舅拼了老命的要给你定的姻缘,你感觉他是对你好么? 见李泰笑而不语,李恪故意深深一叹:“唉,外甥当然护着舅舅,早知道疏不间亲,我这是何苦?” “好个疏不间亲,兄弟和亲戚孰远孰近,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嫡子也好,庶子也罢,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也还是亲兄弟,是一家人,舅舅只不过是个亲戚而已,是外人。 兄弟俩一边说笑,一边向外走,李恪到后宫见杨妃去了,李泰直接去了立政殿。 一进院就听到欢声笑语,立政殿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李泰进屋一看,房遗月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条巾帕给兕子看。 城阳则拿着一个不大的小彩绣球,抛到妞妞和李治的中间,让他们两个抢。 李泰看了一圈也没找到长乐,就知道一定是阿爷把她叫走,单独聊天去了。 “二哥,你来跟妞妞玩吧。”李治撅着嘴嚷道:“她不讲理,她老上我手里抢来。” “我跟妞妞玩!” 兕子忽然跑了过来,一把抢过李治手里的花绣球,在手心里掂了掂,缓缓的扔给妞妞,妞妞笨笨的又没接住,球滚到了地上,她乐哈哈的追着球跑。 李泰抬手摸了摸李治的脑袋,李治使劲的晃了晃头,人家长大了,不愿意被摸了。 李泰笑道:“理不是跟什么人都讲的,妹妹就是用来宠的,讲理重要还是让她开心重要?” 李治琢磨琢磨二哥说的对,于是他高高兴兴的朝她们跑了过去:“带我一个,咱们一起玩吧。” 李泰走到房遗月身边坐下,扫一眼她微凸的小腹,小声的说道:“你要是疲乏就歇着,要是兕子和妞妞太闹了,就不让她们到东宫去。” 房遗月白了他一眼,娇嗔道:“我一天除了闲着还是闲着,哪那么容易疲乏?要没她们陪我,我更没意思了。” “不是还有城阳呢吗?” 房遗月微转头看了城阳一眼,然后凑向李泰,在他耳边悄悄的说道:“城阳要定亲了,长乐进宫就是来给她做媒的。” “哦?”李泰也扫了城阳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的问道:“你知道是谁吗?” 房遗月抿着嘴的笑:“当然是薛瓘了,别人你觉得城阳能愿意吗?” “这世间最藏不住的两件事,一是咳嗽,二是爱一个人的心。”李泰以为就他自己看出来城阳那点小心思了,没想到谁的眼睛里都不揉沙子。 李泰早就想跟父皇提这个事了,主要是他太忙,有时候话都到嘴边了,一个打岔,他就给忘了。 长乐的力度,那真是没比的,她刚提了一嘴,薛瓘马上就被召进宫。biqμgètν 正在家里读书,努力备考的薛瓘被吓得直发懵,自己一直闭门不出,好事坏事都没干,怎么就被皇帝盯上了呢? 匆匆忙忙、提心吊胆的来到皇宫,结果皇帝就不咸不淡的跟他闲聊了几句,然后就打发他回去了。 薛瓘感觉莫名其妙的,无缘无故被召进宫,没头没脑的瞎扯了几句家常,然后就没事了?皇帝这么闲吗? 天还没黑,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他爹差点乐出心梗来,先给祖宗灵牌磕了一通头,然后才对他说第二天要进宫,给他和城阳公主定亲。 城阳可是皇帝的掌上明珠,那是长孙皇后的亲生,正宗的嫡公主,这殊荣要不是杜荷死了,把薛家祖坟烧成平地也轮不到薛瓘。 薛瓘激动的一宿没睡觉,本来还打算去挤那科考那座万马千军的独木桥,没想到一顶驸马都尉的官帽,直接就砸到了自己的头上。 城阳定亲当然要大宴群臣,相思殿里鼓乐喧天、歌舞不休,宴席之上自然都是些皇亲国戚、高官贵胄。 李世民高兴得开怀畅饮,他目光一扫,这宴席上怎么缺个人呢?城阳的亲舅舅长孙无忌居然没有到场,于公于私这都不应该呀。 长孙无忌干什么去了?这会儿他正在迎接一个人,说实话他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想参加一桌宴席,他恨不得一头扎进酒杯里,直接醉死都行。 那么他在迎接谁呢?不是外人,正是他的嫡亲儿媳如意公主。 如意公主今天可以回家了,她要求长孙无忌全副公主仪仗来接她,长孙无忌可以不去吗?可以,那她必定会去告御状的。 长孙无忌怕她告御状吗?怕,因为这个事她占理。 她被长孙涣打了之后,李世民在金殿上宣布,所有出嫁后的公主在婆家,无论回家还是出门,婆家都得以君臣之礼迎送。 虽然都知道皇帝不能偏向阎婉,就算她去告御状,也不能把长孙无忌怎么样,但是如果这么点事,长孙无忌都要把麻烦送到皇帝面前的话,那他还能保留皇宠几天? 第782章 全都管我叫傻子 春这个字眼本身就能带给人以希望、欣喜和温暖。 积雪消融,春天的草原,泥土开始变得松软,细嫩的绿芽破土而出,冬眠的动物也渐渐的苏醒。 随之一同苏醒的还有久压于心的不甘和逐渐膨胀起来的欲望,一阵春风吹绿了薛延陀,一封诏书点燃了夷男可汗。 自从被大唐退婚,夷男心里憋气窝火,生了一场大病,缠绵病榻很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没多久大唐又帮东突厥复了国,还把他的两个儿子都给册封为了小可汗,夷男恨得牙都咬稀碎,就是个敢怒不敢言。 最近感觉稍稍有点好转,也还是不能提大唐这俩字,一提就气满胸膛,郁郁寡欢的成天唉声叹气。 这一天忽然收到一封来自大唐的诏书,诏书上说大唐皇帝要在五月底从长安出发,去泰山封禅。 夷男捧着诏书哈哈大笑,好消息,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大唐皇帝出远门,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抓住这个时机,完全可以一举把东突厥给消灭掉。 如果大唐皇帝坐镇京城,他对东突厥出兵,大唐肯定会干预的。可是如果大唐皇帝不在京城,谁敢妄自出兵? 区区一个东突厥对大唐来说又没有多重要,而且夷男也不会占领东突厥的地盘,他只掠走人口和财物。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小小的东突厥就在薛延陀的枕头边上恶心人,薛延陀动一个指头就能捏死它,偏偏就不敢动它,你说难受不难受? 夷男收到诏书立马把他的两个儿子叫到身边来商量,他提出要在五月底出兵攻打东突厥。 夷男的长子拔灼大度设毫不犹豫的举双手赞成,并且拍着胸脯的保证他自己就能灭了东突厥。 灭掉这个徒有虚名的东突厥,真的没有多大的难度,毕竟此东突厥非当年的东突厥,这就是当年东突厥的旧民聚集在一起生活,有那么几个散兵游勇,也没什么战斗力。 夷男转头看向那个,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的曳莽突利失,曳莽突利失被盯的难受,就抬头看了看夷男,又看了拔灼大度设一眼,然后还是选择了一言不发。 夷男眉 biqμgètν头一皱,失望中夹杂着怒气的问:“打东突厥这个事,你有什么话说?”bigétν “关我什么事?”曳莽突利失的地盘在北面,它北面的部落都被李承乾给干服了,除了被灭掉的和投降了的,就只剩下逃得没影的了。 它南面就是拔灼大度设的地盘,再往前穿过沙漠就是东突厥,再往前就到长城边了。 从地域上讲拔灼大度设跟东突厥挨着,从事情的起因来讲,是老爹提出要打东突厥的,怎么都跟他曳莽突利失扯不上关系,他才懒得管闲事呢。 夷男一听这话,肺子都要气炸,前一阵子在一起过年的时候,还看他挺好,也会说话也会办事,觉得他终于成长起来了,没想到才俩月不到,他就现原形了。 那时候有李承乾教他说话教他做事,他自然是表现得处处优秀。 现在事发突然,李承乾在另外的帐篷里,没人给他掌舵,他根本不会看风向,哪里知道怎么做是对的。 反正啥都跟我没关系,你们爱干啥干啥,我也不指望占你们的便宜,不吃亏就行了。 其实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无论是支持出兵,还是反对出兵,只要他认真的参与讨论,夷男都不会动怒。 哪怕他的观点不对,也只能说他能力有限、见识不足,这都没什么,能力不够可以慢慢的提升,见识不足可以慢慢的增长。 但是他张嘴就来个跟他没关系,这是什么态度?夷男当时暴怒,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通臭骂。 他感觉自己无比的冤枉,你们要打东突厥,我也没拦着,凭啥就骂我?曳莽突利失一气之下,甩袖子就离开了大帐。 拔灼大度设则好言好语的安慰了夷男可汗一通,直到他的气消得差不多了,他才离开大帐。 曳莽突利失气冲冲的一掀门帘,喘着粗气就走进了帐篷,正在跟自己下棋的李承乾,头也没抬,暗暗的冷笑一声。 听气息也知道他这个蠢材又说错话、办错事了,李承乾简直跟他操不起心,若不是他还有点利用价值,早就勒死他了,不因为别的,就嫌他傻。 李承乾从前最恨别人聪明,成天勾心斗角的日子过得够够的,他就想一头扎进傻子堆里。 每天过着真性情的日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说话不用前思后想,做事不用瞻前顾后。 现在他就想跟不缺心眼的人在一起,跟傻子玩没有一点兴致,连下棋都只能左手对右手。 想当初在东宫的时节,自己眉梢带一丝冷气,李恪立马躲好几天清净,连影子你都抓不着他的。 自己眼角带一丝疑虑,惠褒立马悄悄的把魏王府布置得固若金汤,连只苍蝇都别想飞得进去。 这个曳莽突利失可好,你真心拿他当朋友,他拿你当冤种,你不拿他当人看,他拿你当亲人。 别指望他会看什么眉眼高低,哪怕你冲他连吼带骂,他都以为你在跟他开玩笑。 李承乾坐在宽大的交椅上,斜倚着方几安静的下着棋,挽着裤腿,露出一双布满疤痕的脚,小腿放在搁脚蹬上,双脚悬空着,脚的下方是一堆炭火,炭火上方一个架子上放着一个铁盆,盆里熬着中草药。 李承乾的痛风又发作了两次,没有很疼,只是痒,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也太惧怕,他面无表情的熏着药。 这药还是李泰让薛万彻带给他的,李泰担心草原上没有中药,还特意在东突厥安置了药铺,告诉他可以去买。 闻着刺鼻的药味,李承乾一脸的幸福,看着黑白棋子,想起从前还是最喜欢跟惠褒一起下棋,最起码输赢难料,再不然跟李恪也能玩到一起去。 李承乾的嘴角微微上扬,想起老爹也喜欢下棋,不过自己不喜欢陪他下,陪他下棋太困。 “哼!”曳莽突利失一屁股坐到地上,拿起木棍轻轻的拨了拨炭火,使劲的皱起了鼻子,这味道真难闻。 “我要气死了,你也不问我什么事。”曳莽突利失看着李承乾的脚,真的有点不忍心看,这实在是太惨烈了。 李承乾不喜不怒、无波无折、又淡又轻的说道:“有事你难道能憋着不说?没事我问你何来?”ъitv “有事。”曳莽突利失又拨了拨炭火:“我爹要攻打东突厥。” “叮!”的一声,李承乾手里的棋子砸到了方几上,滴溜溜的滚到地上去了。 第783章 你们猜猜他是谁 薛延陀要攻打东突厥,那不就是要向大唐宣战的意思吗?李承乾决不能让他们把大刀弯弓对准大唐。 李承乾的表情没有变化,心情变化就大了,他的心慢慢的下沉,血液也越来越凉,他在思忖要不要趁月黑人静冒把险。 只要把他们爷仨都干掉,薛延陀自然就乱了,自己若是能逃出一条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振臂一呼,继续拉起一支队伍在草原上纵横。 棋子滚了两圈,然后无力的躺在地上,曳莽突利失看一眼棋子,愣愣的扭头看向李承乾,李承乾木木然的看着棋盘,他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棋子掉了,你倒是帮我捡起来呀。”李承乾依旧盯着棋盘,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好好的,怎么想打东突厥了呢?哪来的底气跟大唐叫板呢?”ъitv 李承乾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胆子,敢这么大张旗鼓的跟大唐对着干,薛万彻来册封曳莽突利失的时候,有告诉李承乾大唐晓谕薛延陀不得与东突厥起冲突。 曳莽突利失不屑的冷哼一声,李承乾眉心一皱,却听他说道:“就他们爷俩那怂蛋样儿,还不是因为大唐皇帝要去泰山封禅,他们又有本事了。” “封禅?”李承乾呢喃了一句,心里又是酸又是喜,阿爷要去封禅了,这可是帝王最高级别理想。 他忽然觉得如果自己已经死了,听说这个消息也会高兴的,我阿爷是最优秀、最出色的皇帝! 李承乾眼角微收,薛延陀这帮王八蛋想趁着这个机会乱我大唐,好,那就看看谁先乱吧。 “大唐皇帝要去封禅的话,肯定会带走大批的精兵良将,暂时来看大唐倒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李承乾轻轻的落下一子,然后转过头笑微微的看着曳莽突利失,问道:“他们是怎么商量的?怎么就气着你了?” “我爹说五月底要去打东突厥,拔灼就嗷嗷叫嚣说他自己去打,我爹又问我,我说‘关我什么事?’,他就大骂了我一通。” 曳莽突利失说起来还觉得自己一肚子的委屈,他抱怨道:“都是他们的事,干什么就骂我?拔灼要打让他打去好了,我也没说不让他打。” 李承乾无限失望的深深一叹,这个傻货居然不想参与,你得参与啊,你不参与薛延陀怎么能乱得起来?ъitv 拔灼自己去打东突厥绰绰有余,根本就用不着他,叫他过来商量就是怕他暗中使绊子,搞兄弟阋墙那一套。 他要是聪明,就该表个态,一切都听从父亲安排,让他们父子俩对你放心,你才安全,否则没等打东突厥,人家就先借此为名把你的兵权收了。 “你是不是傻?”李承乾抬起脚,曳莽突利失赶紧拿起毛巾,小心的把他的脚擦干,把裤腿放下来,再帮他穿好鞋袜。 李承乾盘腿坐在交椅上,微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曳莽突利失:“你大哥要去打东突厥,兵马不够跟你借点,没毛病吧?” “凭什么?”曳莽突利失眼睛一瞪:“我才不借呢。” 李承乾阴恻恻的一笑:“不借?大敌当前,你有力不出,你猜你爹会怎么办?” 曳莽突利失多少有点怂了,不过他还是不甘心借兵马给拔灼,他一挺胸脯:“我可是大唐册封的可汗,他们敢把我怎么样?” “嗯,你要不是大唐册封的,他们看你还不别扭。如果夷男次子突然暴病身亡,大唐会不会替你报仇?” 曳莽突利失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多亏了唐直有心机,若不然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曳莽突利失身子微微向前一探,小声的问:“我就少借给他点?” “呵,这是多与少的事吗?借多少都是有借无还,而且你怎么知道拔灼会不会狮子大开口?” “这,这可怎么办呢?” 曳莽突利失一下子就不会玩了,原以为这事跟自己毫无关系,被唐直一说,好像危险感十足,他们爷俩真的会在自己身上打主意吗? “自己的兵马当然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你就跟拔灼抢着去打东突厥,表现出你的爱国情怀,国事当前你必须要一马当先,至少也得争取到跟他一起去打东突厥。” “我凭什么帮他打?打完了也没我的好处。”曳莽突利失在家享清福享惯了,没了出去打打杀杀的瘾。 “你只需要带着人马过去,不必真的打,若得机会,你趁乱就干掉拔灼,整片薛延陀就是你自己的了。若不得机会,他打赢了,胜利的功劳也得有你的一半。” 李承乾端起茶盏喝了口水,笑微微的看着曳莽突利失,说道:“你要是不去,他们能对你放心吗?你没有害人的心,人家可有防你的意。” “真的吗?”曳莽突利失虽然从小跟大哥争宠,也知道老爹的心都偏到胯骨轴上去了,但他并不觉得他们父子会拿他当贼防。 李承乾轻笑一声:“反正要是没人再跟你提这个事,你也不用提,要是有人要求你出兵出马出钱粮什么的,你心里有点数,我好话说给你了,听也在你,不听也在你。” “你说的对。”曳莽突利失本来就对李承乾信任得无以覆加,更何况李承乾这话说的有道理。 如果他们爷俩没有防范自己的心,就不会向自己要求,如果他们提了,那自己也不必再顾念什么父子兄弟之情了。 天还没黑,李承乾就把曳莽突利失给赶走了,在夷男这边,李承乾的帐篷里不留任何人过夜。 在人前李承乾对曳莽突利失那是毕恭毕敬的,话不多说一字,眼不轻抬一寸,有问必有答,无问不多嘴。 天一黑李承乾就睡觉,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但是今天他却点着蜡烛,一直在看书,灯花剪了两次依然没有一点要去睡觉的迹象。 时近三更,四野茫茫一片漆黑,只有李承乾的帐篷里透出微弱的烛光,帐篷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李承乾不由得会心一笑。 门帘轻动,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快速的闪进门来,只见李承乾背靠着软榻在看书,一条锦被搭着腿。 软榻旁的方几上摆着两个酒盏、一套温酒器,方几的另一边摆着一张宽大的交椅。 “来的正好,酒还热着。”李承乾把手中的书轻轻的放下,笑吟吟的一摆手:“请坐。”ъitv 那人用突厥语问了句:“你知道我是谁?” “我等你半宿了,不知道你是谁?”李承乾就坚持对他说汉语,他提起酒壶给两个酒盏都倒满,笑道:“其实你不必这么小心,那个傻货要知道看着我,还算他长心了。” 第784章 草原上最大的王 李承乾笑意盈盈,很是从容的看着那个蒙面人,那人一把扯下了面巾,露出了真容。 果不出所料,他就是曳莽突利失的嫡兄拔灼大度设。 拔灼大度设走过去坐下,笑呵呵的说了句:“唐兄,好久不见啊。” “很快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李承乾轻轻的端起酒盏,轻轻的咂了一小口,微微一笑:“敢喝吗?” “呵呵”拔灼大度设笑着端起酒盏,另一只手挡在前面微倾杯盏,一滴酒沾到虎口上,他极其缓慢的说道:“这话说的,连酒都不敢喝,还配来找你谈心么?” 但凡有问题的酒也好、水也好,沾到皮肤上必有灼烧感,只要拖延个十几秒就能断定。 拔灼大度设说完话,十几秒早就过去了,他非常豪爽的一饮而尽,还亮杯底给李承乾看看。 李承乾只是淡淡一笑,他轻轻的放下了酒盏:“我最近在服药,不能饮酒,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你”拔灼大度设提鼻子一闻,这屋里药味是不小:“你什么症候?我能帮上什么吗?” “老毛病了,没事儿,说说你的想法吧。” 李承乾幽幽一叹,这个痛风真把他折磨服了,好在这一二年没有犯过,如今刚露出一点苗头,他自己就知道赶紧熏药,连酒都戒了,每天规律的运动。 拔灼大度设也轻轻的叹了口气,慢慢的开口:“区区一个东突厥我还没放在眼里,只是” 拔灼大度设撩眼皮,盯着李承乾说道:“我担心曳莽突利失会在背后搞小动作,你能保证让他安安生生的吗?” “能!”李承乾非常坚定的点了一下头,随后便是轻蔑的一声冷哼:“你该不会眼睛里就看着一个东突厥吧?” “嗯?”拔灼大度设一个疑惑的眼神递了过去,这话什么意思?搂草之余还有兔子可打? 李承乾身体向前微俯:“你既然担心他在背后搞事情,何不把他放到眼前?” “你的意思是?”拔灼大度设也想过要求曳莽突利失跟他一起打东突厥,可是这话不好提,提了好像做点事还要攀着弟弟。 最重要的是也不想让他分走胜利的功劳,不想让他 因此在父亲面前多一份好印象。 “你所顾虑的无非是他现在兵马充足而已,你如今大战在即,跟他借点兵马总不为过吧?” 李承乾目光如水的看着拔灼大度设轻轻的一笑:“如果他舍不得兵马,难免要落得个不识大义之名。如果他舍得兵马,你只管多要些,釜底抽了薪,还怕他什么?” “这”拔灼大度设缓缓的点着头,心里暗暗的盘算着,这个主意不错,提这个要求不过份,他一定不肯给,那父亲对他的印象就会更差。 将心比心的一想,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难题,那既然你们管我要兵马,那不如干脆我去打算了。 于是拔灼大度设说道:“那如果他提出要亲自去打东突厥,我岂不是把功劳白送人?” “他去也不耽误你去,他想去就得归你统领,到时候得机除之,不得机给他虚名、伤他兵卒。” 李承乾话说的太明白了,如果他要出兵,你就让他跟东突厥打去,输赢死的都是他的人。 他运气不好就让他当个烈士,运气好就给个英雄称号,反正他带出去一千兵,至少让他扔到战场上八百。 拔灼大度设闻言大笑,点指着李承乾说道:“你这心肠是真狠,你打算亲临战阵么?” 拔灼大度设可是知道李承乾的战力,李承乾在草原上的凶名,真正的是令人闻风丧胆。 李承乾摇了摇头,说道:“总得有人稳定后方,只有我能保证后方真正稳定,你说是不是?” “此话怎讲?”拔灼大度设最担心的人根本不是曳莽突利失,曳莽突利失有几斤几两他实在是心里太有数了,他最担心的人恰恰就是这个跟自己面对面的唐直。 先前跟唐直打过一次交道,只知道他对曳莽突利失很不满,有投靠自己的心思,他也调查过,曳莽突利失那个傻子居然对唐直的女人有想法。 曳莽突利失不懂汉文化,在他们草原人的眼里女人就那么回事吧,基本就是公共财物,什么贞洁都是笑话。 拔灼大度设精通汉文化,他知道汉人把夺妻恨和杀父仇并列,曳莽突利失无论有没有行动,这种事只要起念,就足以让汉人恨上他。 虽然他很渴望跟唐直合作,但这不表示他就能毫无疑心的跟唐直合作,毕竟两个人只打过一次照面,大概定了一下合作的目标。 唐直确实是言出必行,他果然迅速的把北面的小部族给收拾了,现在也把除掉曳莽突利失的机会送到了自己的眼前。 问题这不是一件小事,拔灼大度设担心唐直在后方对自己虎视耽耽,如果他和曳莽突利失给自己来一个前后夹击,只怕是后果严重。ъitv 如果让唐直到攻打东突厥的前线,把曳莽突利失扔后方,拔灼大度设就安心得多了。 曳莽突利失没有本事,他不敢随便的冲自己发兵,而唐直在阵前处处受到自己的约束,他带的人少也无力跟自己硬抗。 他能想得到的,李承乾也想得到,而且必须承认他想的对。 一来李承乾不会亲自面对东突厥的李思摩,毕竟李思摩是大唐的官,他不想跟大唐的官兵起正面冲突。 二来李承乾就是要在后方观望局势,时机不到他自然按兵不动,时机若是成熟,他必定挥兵前进,对拔灼大度设来个前后夹击,只不过不是跟曳莽突利失合作的,而是跟李思摩合作。 “我在前线就算是战死疆场,也不影响他依旧是小可汗。他在前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个汉人还能举着他的旗纛,自封个小可汗么?” 李承乾眼角微收,目光冷冷的抿了抿唇:“在他帐下我是个将军,在你帐下我的位置不会低于今时今日吧?”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李承乾一句话打消了拔灼大度设的顾虑。 “哈哈哈……”拔灼大度设大笑着说道:“汉人都讲究个异姓封王,到那时你就是这草原上最大的王。” 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昭示着新的一天又拉开了序幕。 李承乾走出帐篷,行云流水的一套拳法打得酣畅淋漓,收了功,他目光柔和的望向南方,不知此时的长安城是怎样的景象,皇宫里的人们都还好么? 长安城的早晨下了一阵小雨,太子推开窗,看着细密的雨丝,吹着微凉的晨风,听着沙沙的声音,一股忧郁袭上眉头。 第785章 玩物丧志不分人 承平盛世、逍遥太子,本该是意气风发,却为何愁锁双眉? 李泰不是个闲的没事就伤春悲秋的主,他愁的事不大,就是今年的科举成绩出来了。 果不出所料,几乎没有庶族子弟中榜,整个金榜上就只有二十多个进士,其中庶族出身的仅有一人。 他这几天就在琢磨,该怎么安置这千顷地里的一根独苗,给他个好待遇、高位置,立个标杆让后人争相报考,还是一视同仁,不给特殊照顾,让他和别人一样去参加吏部的考核? 他想找皇帝商量如何安置新科进士,皇帝对这事一点兴趣都没有,理都不理他,就让他自己拿主意。 李泰实在是拿李世民一点办法也没有,从前那个勤政的皇帝好像突然一下子消失了。ъitv 以前李泰不管什么时候来找李世民,李世民都是在批奏章,要么就是在看书,现在不管他什么时候来,都能发现李世民在打麻将。 以前李泰有几个时辰不在李世民面前出现,李世民一准会找他,不是亲自来找就是派人来召,现在他就是丢了,没半个月李世民都不一定能知道。 “唉。”李泰轻轻的叹了口气,一件薄棉的披风轻轻的披在了肩上,他轻轻的转身,笑微微的看着微微笑的太子妃。 房遗月纤细的手指正灵巧的帮他把披风系好:“一早上就唉声叹气的,下点雨就能影响你心情啊?” 看着巧笑嫣然的房遗月,李泰顿时什么烦恼都不见了,他回身轻轻的关上了窗。 转过身来,鼻子一皱,无奈的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最近父皇他贪玩雀牌太甚,想跟他商量点事都不理我。” “若是家事,我可以帮你分忧。若是国事,咱朝堂上文有文官,武有武将,你何不问计于元老重臣?” “嗯。”李泰笑着点了点头,又得意的一昂头:“下了朝,我就找太子三师商谈。” 大兴殿上暖意融融,文武两班朝臣齐齐的站立成行,向皇帝行过礼之后,纷纷的坐下。 李泰稳稳的坐在太子的高背椅上,李治坐在对面,小眼睛叽哩骨碌的乱转,时不时的向后望上几眼。 李世民高高的坐在龙椅上,端端正正双目微垂。齐公公一搭拂尘,高声的喝道:“有本早奏,无本散班呐!” 早朝上就没有没事的时候,区别不过就是事大还是事小,今天就没什么大事,零零碎碎的几件小事,很快就处理完了。 “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三位请到两仪殿议事。”齐公公点了三个人名,然后立正腔圆的喝道:“散班!” 李治长出一口气,可算是下朝了,屁股都坐累了,他开心的蹿到李泰面前,只见李泰目瞪口呆的两眼发直。 “二哥,你这是干啥呢?”李治歪着脑袋盯着李泰的脸看。 李泰无可奈何的捂着额头,长出了一口气。 他还打算找太子三师商量国事呢,结果这仨人全都被老爹点名叫到两仪殿去了,这明摆着又要凑一桌雀牌了。 李泰知道就算自己跟到两仪殿,也就是个被轰出来的命,跟谁也别想搭上话,看来只能是另找别人商量了。ъitv “没事儿,换衣服,带你出去玩。”李泰抬手压着李治的肩膀站了起来,两个人从后门出来,发现天已经晴了,太阳照在身上还有点热。 兄弟两个骑着两匹高头大马缓慢的走出了宫门,李泰看看李治那勉强能够得着马蹬子的小短腿,笑问:“怕不怕?” “不怕。”李治双手扳着马鞍,笑嘻嘻的东张西望,对他来说,宫门以外的世界,用一个成语来形容,那就是哪儿哪儿都好。 李治的那匹高头小马长大了,虽然比成年大马还是小点,但是差距已经不大了,索性就给他换了匹大马,反正有人牵着。 长安街上人流如织,一派盛世的繁华景象,兄弟俩说说笑笑就来到了郑国公府门前。 马僮上前去叫门,没多大一会儿只听里面乐声响起,魏叔玉笑着迎了出来,走到近前高高的拱手一揖:“参见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免礼。”李泰虚扶了一把,魏叔玉直身站起,一伸手:“殿下们,请进。” 李泰和李治并肩走进了郑国公府,难得这次魏征没有在病床上躺着,而是在厅堂跟小女儿正下着围棋。 洁白的羊脂玉做的白棋子,亮眼的黑玛瑙做的黑棋子,这副棋还是李泰送来的新年礼物,不过他说的是晋王送给准晋王妃的。 魏叔玉引着李泰和李治来到正厅门前,他躬身一揖,说道:“家父在与小妹手谈,待我进去禀报一声。” “不必,我们候着就是。” 李泰随意的客气了一句,魏叔玉吓得心都一哆嗦,这话听起来可不像是好话,心里暗暗的抱怨老爹太拿大了。ъitv 明知道太子来了,不出大门去迎也就罢了,总该在房门前候着才是,太子这话分明是挑礼了。 “哪有让太子候着的道理?”魏叔玉脑门上都渗出了汗珠,他急忙走了进去。 魏征早就知道他们到了,他确实没让他们候着,他只是让他们进来,把魏叔玉给为难坏了。 他小声的劝道:“爹呀,人家好歹是太子和亲王,哪是咱们能呼来喝去的人物?” 魏征白了他一眼,怒道:“让你传话就去传话,休得废话。” 魏叔玉撇了撇嘴,摊上这么个爹,有什么办法?他只得一个人走出厅堂来见李泰和李治。 “两位殿下,家父请你们进去。” 魏叔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组织的语言,这种话对谁说都不过份,但是对太子说,就得拿出用脖子去碰铡刀的勇气。 李泰笑盈盈的抬腿就往里走,他是没有任何的想法,在魏征面前要说摆谱,那也是人家摆谱,咱是装孙子的那个。 李泰和李治走进厅堂,魏征放下棋子,慢慢的站了起来,他微躬身刚要施礼,李泰抢先一揖:“学生见过魏公。” “哈哈,太子客气了。”魏征没有跟他抢的意思,就比划一下,也没比划到头就站起来了。 李泰回头看了李治一眼,李治小手一拱,说了句:“见过丈人。” 魏征笑着应了声:“好。”又对他说道:“你替我把这局残棋下完吧。” “嗯。”李治点了点头,就朝棋盘走了过去,魏家小妹还站在地上,低头敛目的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见个礼,只听李治说道:“接着下还是重新下?该谁走子了?” “重新下,这局不算。”魏小妹赶紧从棋盘上往下拿棋子,这局眼看就输了,她当然要求重新来。 魏征抬手请李泰到书房说话,李泰扶着他慢慢的走出了厅堂。 第786章 郑国公府谈国事 郑国公府出了名的简朴,虽然庭院不小,家里却是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稍微能看得出来好的物件,不是皇帝御赐的,就是太子送来的。 两盏粗茶就是魏家的待客之道,李泰不是第一次来了,早就习惯了这些。 魏征笑微微的看着李泰,说道:“冬去春来,河道快开了,又到了大动土木的时节。” “是啊。”李泰不知道魏征怎么提到了这个话题,他先应了一声,琢磨着魏征是不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大兴土木? 去年自己大婚没有装修东宫,当时曾说转过年来要大修包括兰芷殿、立政殿以及甘露殿在内的几座宫殿。 李泰缓慢的开口说道:“今年宫里并没有大的工程,即便装修也是拆旧补新,没有大动干戈的意思。” 魏征闻言哈哈大笑,这太子比他爹态度还好,刚提个话茬,他就急忙解释,能听得进去良言就好,不过这次他真的误会自己的意思了。bigétν “这老宅也有些年头没收拾过了,今年我打算装修一下中厅。”魏征拍了拍自己坐着的摇摇椅,还轻轻的晃了两下:“太子心思奇巧,有空帮我想想中厅如何装修才好。” “哦。”李泰这一脑门子汗,还以为要挨教训呢,他笑道:“这有何难?跟阎尚书说一声就是了。” 莫说一个中厅,宫殿群阎立德都建多少了?阎立德的设计创意没比的,工程质量更是一等一的强。 “诶。”魏征摇了摇头的同时又摆了摆手:“阎尚书国事还忙不过来,我这是私事,怎么能劳烦他呢?” “好,这事我记心上了。”李泰笑着应了下来,又笑吟吟的开口问道:“今年的大榜,魏公以为如何?” “很好啊,太子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魏征半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眼,嘴角也半含着笑意。 他估计是太子对今年的科举感到失望了,他费劲力气的主张科举,结果庶族子弟就只有一人上榜。 “还好吧,比我预期的还要惨。”李泰苦笑一声:“魏公,这上榜的唯一一个庶族进士,该如何安排才是?” 李泰知道庶族子弟被录取的人数不会多,现在各地的学馆都是刚刚建立,有的连一个学生都还没有。 知识和庄稼不一样,庄稼春天种下去,夏天看起来就很茂盛了,秋天就有果实可收获。 一个人的才华不可能一春一秋就长起来,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百年大计的事情怎么能指望短期内就做好? 只不过仅仅一人上榜,这属实是太惨了点。 魏征不出声的笑着摇了摇头:“这话我听不懂,怎么进士还分庶族不庶族么?” 李泰说话他听不懂,他说的话李泰可听懂了,这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要一视同仁,不能搞特殊化。 “魏公说的是,我只有一点疑惑,如果立个标杆的话,是不是能有点影响力?号召更多的人走上科举之路,岂不也是招贤之道?” 李泰当然知道做事要禀着一颗公心,无论什么出身,都该一个标准对待,不能凭喜好私偏某个人。 寻常事寻常法,这没有毛病,但是特殊的事就该特殊对待,李泰想直接给庶族进士一个高官,让别人瞧瞧什么叫“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李泰的想法有错吗?没有错,他这是很中规中矩的为政之道。 给什么人待遇就是鼓励向什么人学习,奖励什么事情就是激励大家都去这样的事情。 自己翻来覆去的琢磨,怎么想怎么觉得对,怎么想怎么找不出不对的点,这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盲区。 任何事都会有利弊两端,而自己怎么看都只能看到一端,那就证明自己的见识不足以操控这件事情,所以他非常谦虚的来找魏征了。bigétν 他犹豫了几天都拿不定主意,而魏征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就给了答案。 他必须要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哪怕被骂也无妨,解决这一件事并没有多重要,重要的是他得知道自己差在了哪里。 魏征淡淡的微微一笑,对他这个态度很是满意。 没有人喜欢只知道要答案而不知道求过程的学生,知道怎么做最大的作用也就是解决眼前的一件事,知道为什么这么做,才能够真正的成长。 “让更多的庶族站在朝堂上,你觉得是急事吗?”魏征昏黄的老眼看得李泰心里涌起一丝的忐忑,在这位老者的面前,让人不自觉得就有种拘谨之感。 李泰正了正身姿,缓缓的答道:“我知道这是急不得的事,但是我属实是有点着急。” “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件急事,要记住,急事缓办方为快,心里越是急的事,越是要放慢速度。” 李泰低头沉思,魏征又继续说道。 “士族虽不如百年前势大,却依然有着不可轻视的力量。不说硬碰硬的结果,是不是一定会天下大乱,就算是碰赢了,起码也是代价非轻。” 李泰点了点头,说道:“此言甚是,不过我仅仅提拔一人,也不算是硬碰硬。区区一个人而已,应该也不会有多少人反对吧?” “万绿丛中一点红,是该保护还是该掐掉?” “当然是保护啊。”这一点红可是希望的小火苗,李泰怎么可能把它掐了?正是为了好好保护,才打算破格升他的官。 魏征又淡淡的问道:“要保护一个人,是该藏珠于豆还是该竖旗于阵?” “这”李泰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若是不给特殊待遇,就没人用特殊的眼光去看他,若是给了特殊待遇,就等于把他置于众矢之地,成了明幌幌的靶子。 所谓枪打出头鸟,便是这个道理。 一念通达,李泰顿时喜上心头,急忙站起来深深一躬,作揖道:“多谢魏公指点,学生明白了。” 魏征也站了起来,抬手虚扶道:“太子客气了。” 李泰喜笑盈盈的直起身子,心里没有了疑问,刚想告辞回宫,忽然又一朵愁云浮上心头。 “魏公,还有一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对。”李泰也不绕弯子,就直接说道:“父皇最近迷上雀牌了,怎么劝也不听,我跟他说事,他连话都不让我说完就赶我走。” 魏征忍不住都笑出了声,从古到今挨个数,谁见过太子在臣子面前告皇帝状的? “陛下打天下、治天下,忙了半辈子,累了半辈子,也该好好歇歇了。”魏征笑微微的说道:“太子放心吧,我这两天就进宫劝劝陛下。” “多谢魏公,那我就先回宫了。”李泰拱手一揖,魏征刚要张嘴客气客气,门外传来一声怒吼:“二哥,咱走吧,我再也不想来了。” 第787章 爱住军营陆将军 李治在门外一声吼,门内的李泰脚趾头抠地图。 如果尴尬有颜色,那一定是和李泰的脸一个颜色;如果尴尬有温度,那一定是和李泰的皮肤一个温度;如果尴尬有声音,那一定和李泰的喘息一个声音。 “哈哈哈”魏征见李泰脸憋得都红了,急忙大笑两声,说道:“我这小女刁蛮过甚,想是晋王被气坏了。” “雉奴才是被我惯坏了,为这事阿爷都要揍我了,今番回去我定要好好教训他。” 李泰慌忙一揖,急匆匆的转身走出门来,见李治站在台阶下面气呼呼的撅着嘴巴。 李泰脸一沉,指着他沉声喝道:“胆敢如此无礼,看回宫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一甩袖子就迈开步子,快速的向前走了。 “哼!”李治也一甩袖子,没多看一眼刚走到门口的魏征,他倒腾着小腿就追二哥去了。 魏征就是个假装送人的,连一步都没多走,他就倚着门笑微微的看着他们哥俩跟竞走似的走了。 离开郑国公府没十步远,李泰忽然轻笑一声,扭头看向李治,笑问:“魏小姐怎么欺负你了?” “二哥,你没生气呀?” 李治小眼睛卡巴卡巴,带着几分怯意的望着李泰,刚才看二哥那么凶,以为自己这回要没好日子过了,没想到二哥这么快就笑了。 “你看我那么像个缺心眼么?”李泰白了他一眼,笑道:“我怎么可能因为外人生你的气呢?我总得装个样子给人家看看嘛。” 李治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的,笑眯眯的样子很是讨喜:“我就知道二哥最好了。” 看他兴奋起来了,李泰的好奇心就更强了,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李治双手抱着马鞍,马僮牵着马走的很慢,他微仰着小脸,说:“她总耍赖,说话一点都不算数,我再也不跟她玩了。”biqμgètν “女孩子嘛,你让着她点不就行了?兕子不也爱耍赖?也没见你急眼。” “那能一样吗?兕子最多就是悔棋。”李治很认真的说道:“她可不光是悔棋,一盘棋下完,明明她输了,非说算她赢了。” 李治缓了口气,气呼呼的接着说道:“我都同意了,第一局就算她赢了,第二局她还赖。” “你就算她赢了呗,也不赌什么的,输赢有什么重要的?” 李泰看着挺机灵的李治,不敢相信他竟然有这么不开窍的时候,一想小孩子执着于诚实,于是他又说道:“这不算骗,这叫好男不跟女斗。” “你以为我没说吗?我都说第二局也算她赢了,她一点情不领,还说第三局、第四局往后都是她赢了,前十局都是她赢了。那棋还没下呢,怎么就是她赢了?跟她说,她还不讲理,我不跟她玩了。” 李泰看看李治,真是令人羡慕的年纪,没长大的时候多好,喜怒哀乐都可以来的这么纯粹。 这么点事就能气得要断交,可见人家心里连屁大个事都搁不住,想教训他两句,又舍不得说重话,想劝解他两句,又找不到安慰人的点。 李泰就轻轻浅浅的笑了笑,悠闲自得的望了望前方,慢慢悠悠的开口说道:“人家没有错啊,人生如棋,她那盘棋注定了怎么胡来都是赢。” “凭什么?”李治不服气的嚷了起来,输赢不得凭本事吗?棋还没下呢,她凭什么就赢了? “人家在家是宰相女,出阁是晋王妃,这还不是妥妥的赢家?”李泰笑微微的看着李治:“她能不能赢都在于你,你肯让她,她怎么都是赢了,你不肯让她,她纵然是棋圣附体也是输了。” 李治抬起小手挠了挠头,说不明白好像还听懂了,说听懂了好像还不太明白,他晃晃头,把烦恼先甩出去。 “她输赢都是我说了算,所以就算让她随便耍赖也是我厉害,对不对?” 李治终于把思路捋清晰了,他眼睛放光的盯着李泰,李泰缓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吐出一个字:“对。” 李治高兴得摇头晃脑的笑了起来,还是二哥好啊,自己都要气炸了,二哥一句话就让自己心欢意畅。 李泰也很高兴,自己纠结了几天的念头,跟魏征一次谈话就通透了。 回到宫里,李治没一点用功读书的心思,直接跑去找兕子和妞妞玩了,李泰也想玩啊,谁不知道玩比干活轻松? 奈何他没那个好命,他摊上个不务正业的皇帝老爹,他一回宫就一头扎进了奏章堆里,李世民最近是一个奏章也不批了。 “陆将军”云海正倚门站着,见陆清来了,他急忙走下台阶,迎了上去,陆清笑着问道:“太子殿下在么?” “在,你是公事还是私事?” 陆清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奏章,笑道:“自然是公干啊,云公爷何故有此一问?” “唉”云海叹了口气,说道:“太子最近实在太累了,我想你要是私事就缓一缓,公事我可不敢拦着,你快请进吧。” “哦”陆清笑微微的点头致意,然后抬腿走进了太子书房,见李泰盯着左手的奏章,右手悬提着一根竹笔停在半空中,正在凝神思索。 他放轻了脚步,慢慢的向前走着,李泰微转头,瞟了他一眼,又继续凝思,陆清走到书案前六七步的地方,站住了脚,静静的看着他。 “你坐吧。”李泰提笔唰唰点点的批着奏章,陆清也没出声,真的就走到下首的椅子上坐了。 李泰批完了这个奏章往盒子里一扔,抬头看着陆清笑道:“来的真是时候,我刚回来。” “我来三次了。”陆清说着站起来,掏出奏章轻轻放到书案上:“好消息,火炮营组建好了,首批炮兵已经训练完毕。” 这种汇报工作的事情,上个奏章就可以了,陆清非要亲自跑一趟,就是想见见太子而已。ъitv “好,我抽时间去看看。”李泰笑呵呵的向前一探身,轻声问道:“听说你在军营住半个多月了,真的假的?” “真的。” “做事要懂得放权,一个人累死能做几件事?只要安排得当,不必事必躬亲,再忙也得回家住,知道吗?” 李泰自己都要忙冒烟了,还担心别人太忙。 这话要是传到别人耳朵里,能激动哭了,陆清却毫不领情的翻了个白眼:“要能回得去家,我愿意住军营?” “呃?你家咋了?”李泰想不出来他家能出什么事,怎么就不能回了? “别提了,窝火死了。”陆清使劲叹了口气:“就因为科举的事,跟我家那婆娘打赌输了,罚我住一个月军营。” 第788章 身世简单又复杂 陆清一句话就把李泰给逗乐了,跟老婆打赌输了住军营,这事有点意思。 一般来讲夫妻打赌,如果女方赢了,不该是约束男人天天回家么?这怎么给赶出去了? 打赌是件很寻常的小事,不过李泰想不出来,科举有什么可拿来打赌的地方,于是他满眼好奇的盯着陆清。 陆清有点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合适,他思索了一下,还是平铺直叙吧,咱也不是文人墨客,不知道怎么能把故事讲得波澜壮阔。 “组建火炮营不是需要招募新兵吗?我想招募几个功夫好的,单独的调教,很快就能独挡一面,起码能做个教头的那种,你懂我的意思吧?” “懂。”李泰点了点头:“就是直接培养干部的军训处。” “对,我就跟她说,等科举放榜以后,我要好好挑几个人出来。” 李泰微微有点诧异:“你要从进士里挑?进士做教头不合适,做参军还行。” “嗐!”陆清重重的叹了口气:“她也是这么说的,她笑我不懂用人,挑耍笔杆子的做教头。我说科举放榜有文武榜,我到武榜上去挑,她说科举只有文没有武,我就跟她打了赌。” 李泰一听这话,眼睛都直了,推行科举制为国选才,为什么只开了文举?怎么不开个武举? 李泰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别人没有武举的概念也就罢了,自己前世起码看过苏乞儿的电影吧? 看李泰这副目瞪口呆的样子,陆清低下头,苦涩的一笑,颇有几分自嘲的说道:“没见过我这么傻的吧?” 听他的声音不大对劲,李泰收回思绪,问了句:“你怎么了?” 陆清抬起头看他一眼,看到他眼里有几分焦急,不由得心底涌上一层温暖。 李泰看到他眼里一层晶莹,不由得心底涌上一股心疼,他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陆清眨眨眼,也没哭出来,缓了一会儿,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太傻了,我当初进京就是为了参加武举,在京城这么多年,居然才知道科举没有武举。”bigétν “参加武举?”李泰只知道他进京投亲没找着人,还真不知道他是奔武举来的。 “嗯,别人一句玩笑话,我就当了真。现在想来,要不是遇上了你,我真不知道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你一身好本事,出人头地是早晚的事,在哪儿也不至于为生活发愁。” 李泰随意的安慰了他一句,见他脸在笑、心在哭,便站了起来,说道:“陪我出去走走。” 陆清急忙站了起来,一抬眼见书案上三大盒子的奏章等着批,他躬身一揖:“我就是来送奏章的,事情说完了,我该走了。非是臣不愿相陪,实是军营还有许多的事务未曾料理。” “事情哪有做完的时候?”李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扯起来就往外走,他别别扭扭的把手抽出来,亦步亦趋的跟在李泰的身后。 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帝王家里要说景致最好的所在,那一定就是东宫,东宫最美的地方就是花园。 花园里有假山、有流水、有小桥、有凉亭,李泰许久没来过这里了,这么美的景色,这么好的季节,真不该空辜负了。 一天到晚的忙,竟然不知道小草都褪去了嫩绿,不知名的花都开得成片,可叹这柳丝虽长,却系不住人间一抹余晖。 李泰和陆清两个人有桥不上,沿着河边慢慢的走着,走到一处空旷之地,便在乱石上坐了下来。 看着波光粼粼,听着流水淙淙,李泰捡起一个石子,斜着扔了出去,打起两朵水花,他便笑了。 “看我的。”陆清捡起一个石子在手心里掂了掂,“嗖”的一声石子飞过水面,打出一串的水花,随着水花的翻起,他笑出了声。 快乐有时候来的就是这么容易,快乐从来不需要很高的代价,可是人们却为了追逐快乐累得要死要活,结果往往是弄丢了快乐。 “我从来没问过你的私事,这里没有外人,你若有心事,可以吐个痛快,若是不想说就不说,难过也不必忍着,想哭就哭吧。” 李泰丢着石子说着话,连看也没看陆清一眼,陆清揉捻着指尖的石子,开口说道:“我从来没想过瞒你什么,没说只是因为你没问。” 沉默了一会儿,陆清跟招供似的讲起了他的往事:“我从小没见过娘,爹说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为这事我在家里就跟个罪人一样,没人理会我。” “我的开销还很大,因为我是家里唯一一个练武的人。我是嫡子,后娘生了四个儿子,爹过世以后,我就被赶到柴房住,吃用都成了问题,我一气之下要报官。” “后娘怕我报官,就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离开家自谋生路,说陆家从此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活人不用我养,死人不用我祭,还给了我一封信,说是我娘生前留下来的,信上说我亲娘舅在长安住。” “我家的一个家生奴才,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人,他对我说长安是皇城,皇城有武举,武艺好就能当官。他劝我早日挣一身荣耀,衣锦荣归,晃瞎那娘几个的势力眼,给我阿娘争口气。” 陆清说到这里苦笑一声:“一句话感动了我好几年,没想到他竟然也是骗我的。” “他没骗你,科举有武举。” “哪有?” “我说有就有了。”李泰转过头,看着他微微一笑:“你回去写个方案给我,包括武举的考试内容、报名资格、报考方式等等。” 陆清愣愣的看着李泰,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说笑的,这聊天还能聊出个武举来? “看我干什么?让你写就写,写完交给我。”李泰又好奇的问道:“以前你说找不到你舅父我也就信了,你现在找个人还难吗?” “我早就查过了,根本就没有这个人。”陆清沉吟了一会儿,他低着头问道:“你是不是调查过我的身世?” “没有啊,我想知道就问你了,何必调查?”李泰是信任陆清的,陆清这话问的,让他心生疑虑,他直接问道:“你怎么会怀疑我调查你呢?” “我去黔州之前,先回了一趟老家,陆家消失了,活人没了踪迹,祖坟都长满了草,我想或许是你把陆家转移到别处去了。” 李泰抬手搭上他的肩膀,瞪大眼睛盯着他:“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问问我?” “如果是你做的,既然你不说,那就是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装不知道呗。如果不是你做的,我也不想用我的私事给你添乱,反正我也不怎么关心后娘的下落。” 陆清怅然的一笑:“或许她们听说我当了官,怕我报复,为了躲我就搬走了吧。” “不可能。”李泰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她们要知道你当了官,会来找你,看着你长大的人不会不了解你的脾性,你没有狠心肠,哭也哭到你心软,非跟你相认不可。” “那大概是她们怕我在外在混不下去,再回去争陆家的家产,于是变卖了家产远走他乡了吧?”bigétν “也许吧,我派人查查,查出结果来告诉你。” “不必了,她们爱哪哪儿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清站起来拍了拍手,长出一口气,爽朗的笑道:“我知道我叫陆清就行了,没有亲戚也挺好。” 李泰也站了起来,他瞄一眼陆清,又看向远方,暗暗的思忖,他后娘不会轻易的搬走,搬的这么利索,肯定大有缘故。 第789章 魏征也不总骂人 一盏纱灯在堆满奏章的案头静静的摆放端正;一管竹笔在洁白干净的纸上刷刷的书写成行。 李泰一份一份的奏章批过去,不知不觉的夜已深了。云海守在门外,时不时的向内望望,劝他几次都被他赶了出来。 云海只能是无奈的暗暗叹气,有话也不敢讲。这些奏章有一半应该是陛下批的,他敢指责陛下不务正业吗? 再说这是无上的权力,太子能把所有的奏章都拿过来批,不得不说这是皇帝的恩宠,就连李承乾那么受宠的太子,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若只是批这些奏章,也不至于忙到这三更时分还忙不完。 李泰白天又是带晋王出宫去玩,又是带陆清花园里散心,时间这东西实在是太公平,任你有天大的权威、海大的势力,一天也是十二个时辰,毫厘不爽。 云海只能劝太子早些休息,奏章明天再批也不会误事,李泰偏坚持要一日事一日毕,一直坚持到四更天才把奏章批完。 眼见着天就要亮了,李泰脱云鞋袜,衣服也没脱,直接倒在书房的软榻上,眼皮合没合上都不知道,就打上呼噜了。 云海提起锦被轻轻的帮他盖好,又小心的移开灯罩,轻轻的吹灭了蜡烛,没多一会儿天光放亮,云海不忍心喊他起床,这时院里传来一声鸡啼。 李泰激灵一下醒了过来,睁眼见云海站在身旁,他打了个呵欠,抬手揉揉眼睛,说道:“不是让你去睡觉了吗?我都睡了,你何必守着我?又不缺守夜的人。” 云海虚应了两声,也没说什么,急忙侍候他更衣、净面。 李泰刚刚洗漱完,李治就一脸朝气的走了进来,笑嘻嘻的边走边喊:“二哥,看我的新衣裳,好不好看?” 皇子的衣裳,哪件不好看? 李泰满眼笑意的从上到下扫视了他一通,微笑着连连点头,竖起拇指赞道:“人间第一流!” 李治洋洋得意的晃着小脑袋:“二嫂给我做的。” “你身姿好,穿什么都好看。”李泰又略显嫌弃的扫视了他一眼:“这衣裳还真就挺一般的。” 李泰可不想让他们几个小鬼,全都只穿二嫂给做的衣裳,那还不把二嫂给累哭了? “哼!”李治冲他做了个鬼脸:“你少骗我了,当我是小孩儿吗?” 李治开心的摸摸袖子,笑嘻嘻的对李泰说:“嫂子真好,多有几个也行。” “宫里不缺会做衣裳的,没嫂子的时候,少你穿的了?”李泰白了他一眼,抬腿就奔饭桌去了。 李治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抓起筷子,捧起碗就开吃,吃着吃着忽然来了一句:“光有给做衣裳的嫂子,要是再有个给做好吃的嫂子就更好了。” 李泰伸手去抢他的饭碗,他赶紧抱着碗一转身,死死的护住饭碗。 李泰自然也不会跟他力争,只是瞪了他一眼:“想吃就好好吃,不想吃就饿着,不许说话。” “哦。”李治应了一声,果然不再说话了,狼吞虎咽的吃了顿早饭。 李泰带着李治来到大兴殿的偏殿门口,向里一望,看见李世民坐在逍遥椅上轻摇慢晃的闭目养神。 他们撩袍抬脚要迈进偏殿,陈文拂尘朝着大殿的方向指了指,他们便悄悄的退回脚,悄悄的走到大殿上去了。 李世民也一宿没睡了,陈文知道两位殿下就是过来打个招呼,不如让皇帝多眯一会儿的好。 李世民坐在这里等时辰,并没有睡着,他喃喃的低声说道:“这早朝朕真是上够了。” 李世民这闭着眼睛的人,说话还挺清醒,陈文睁着眼睛的人,愣是跟睡着了一样,皇帝说的话,他就装没听见。 早朝很正常,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很快就散了朝,今天没有小朝议,也没有大臣被点名留下。 李世民连两仪殿都没去,直接回到甘露殿准备使劲的补个觉,他刚走到屏风之后,衣裳还没来得及脱,陈文就一路小碎步的跑了进来:“陛下,郑国公求见。” 听说魏征来了,李世民的心一抖,最近自己除了早朝不上不行,其余的时间都用在雀牌上了,这老家伙不会又是来骂人的吧? 不管怎么说,魏征来了不可能不见,他赶紧振奋精神,人模狗样,呃不,仪表堂堂的来到前面坐好。ъitv 魏征满面笑容的走了进来,躬身一礼:“臣魏征拜见陛下。” “玄成不必多礼,快请坐。”李世民笑呵呵的一伸手,魏征笑呵呵的坐在了下首的太师椅上。 宫女走上来给魏征倒了盏茶,魏征端起茶盏,轻轻的掀开盖子,轻轻的刮了又刮,轻轻的嗅了又嗅,轻轻的眯了眯眼,轻轻的摇了摇头,笑咪咪的一脸陶醉。 这是没喝过茶吗?李世民一看他喜欢,赶紧对陈文说道:“把这茶送到郑国公府上十斤。” “是。”陈文猫着腰,点了点头。 俗话说拿人的手短,李世民上来先送礼,这回你不能骂我了吧? “多谢陛下。”魏征很没诚意的道了声谢,然后轻轻的饮了一小口,轻轻的把茶盏放下:“近来我身子骨不大爽利,难得今日身上轻了些,进宫来看看陛下。” “你病体见轻就好。”李世民知道他身体不好,也替他忧心得很,见他精神还不错,也跟着舒心了几分。 魏征是真的老了,七百年谷、八百年糠,他都能想得起来,前五百年、后五百年,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魏征一顿上谈三十三层天,下谈十八层地狱,他说的是口若悬河,李世民听得是云山雾罩。 东扯西扯的扯着李世民聊天,一聊聊了整整一上午,到了午饭时间,魏征也不用皇帝主动留他,他就主动要求陪皇帝用膳。 吃完午饭,以为他该回家了,李世民困得眼皮发沉,要支不住了,咬咬牙,干脆明着赶他走得了。 李世民刚要张嘴,魏征哈哈一笑,说道:“陛下你是不知道啊,前天我在家打雀牌,差一丁点就整上个大三元。”biqμgètν “大三元?”一说雀牌,李世民当时就精神了不少:“那可不容易,你差哪张牌?” “差”魏征跟要算卦似的捻了捻手指头:“差九张牌。” 李世民让他给闪个跟头,气得冲他吼道:“差九张那叫差一丁点?你有啥呀?” 魏征还很认真的回了句:“我有四个红中。” “你那就叫有一杠,还大三元?我差点真信你的了。” “信不信我雀牌也比陛下玩的好。”魏征很骄傲的一挺胸脯:“我缺钱就进宫找陛下打牌。” 李世民还就不服这个气,当时下令把牌桌给支了起来。 魏征乐哈哈的,跟个老顽童似的就奔雀牌去了,另外两个陪玩的,一个是中书令岑文本,另一个是契苾何力将军。 从中午到日落西山,从万家灯火到启明星退,李世民又一宿没睡,他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上朝去了,魏征就在皇宫的偏殿补上了觉。 ps:关于陆清被什么人调查过的事,在532章有伏笔。请大家微信搜索公众号“瓜瓜书屋”,我把这本书里的诗词都归纳到里面了,而且逐一的写了几句评析,嘻嘻,爱你们! 第790章 让你说你就说呗 连熬了两个通宵的李世民坐在金殿上,心微慌、头隐痛、脑发胀,眼皮像铁打的一般硬,使劲的瞪眼,才勉强睁开一条细缝儿。biqμgètν 齐公公精神抖擞的高喝一声:“有本早奏,无本散班。” 李世民也没心情处理什么事情,前三个上本的,说的都是不大不小的事情,李世民一律同样的答复:“把奏章呈上来,容后再议。” 大臣们多少有点纳闷,皇帝平常不是这样的,今天怎么好像对朝事有点漠不关心的意思呢? 离的远也看不出来皇帝脸色如何,不过但凡能在这个大殿上议事的,心眼都不缺,任谁也看出来皇帝今天不想议政了。 于是有事的、没事的都不说话了,有事就直接回去写奏章,抓紧呈上去就是了。 大殿很快就安静了下来,齐公公向下望望,见没人往起站,他便大喝一声:“散班!” 李世民起身就走了,龙行虎步走得很是威武,出了殿门他一下就没了精神,一步路也不想走,直接钻进了轿子里,还没走上三步,他就睡着了。 李泰一眼就看出李世民是熬夜了,脸色焦黄、黑眼圈像化了烟熏妆似的,坐都快坐不稳了。 一声“散班!”李泰赶紧站了起来,刚要带着李治快速的离开,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惠褒。” 李泰急忙站了住脚,慢慢的转过身,恭恭敬敬的一揖:“见过舅父,不知何事吩咐?”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满堂的文武都还没有离开,他大声的说道:“我大唐律法早已完备,太子前日曾命为臣给律法注释,臣翻看了一下,律法清晰有序,没有注释的必要。” 长孙无忌以为李泰就是故意给他找点事干,律法还需要出本书解释它一下吗?那都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哪个当官的看不懂汉字? “律法不厌其细,何况有时候一句话会有多种不同的解释,还是注释一下比较好。” 李泰说着抬手一指旁边的李恪:“前几天他就因为律法不够清晰,事实很清楚的案子就不会判了,为此特意进宫一趟。” 长孙无忌斜了李恪一眼,嘴角也单侧上挑,想不到啊,这出了名的大才子,居然连事实很清楚的案子都不会判。 “是吗?”长孙无忌笑眯眯的眼神在李泰和李恪身上流连了一圈,说道:“不会是你们兄弟合伙编个故事哄我的吧?什么案子,连吴王殿下都不会判?” 长孙无忌也是有意的想让李恪丢人,故意说的很大声,还故意向后望了望,这么大的笑话,你们不想看看吗? 群臣自然也是要捧长孙无忌的场,除了排在后面的小官已经走出去好几位了,其余的全都站在原地,甚至不少人还反面向前围拢而来。 褚遂良走到长孙无忌身边,冲着李恪微微一笑:“掌管府衙的人不会判案?吴王这笑话讲的也太生硬了点吧?” 生不生、硬不硬的,李恪是真不知道,李恪只知道他连一个字都还没说,就算是笑话也不是他讲的。 虽然明显感觉到了别人的嘲讽,不过李恪一点气都没生,他还挺有礼貌的冲着长孙无忌一揖:“长孙司徒若是不信,我叫人把卷宗送到贵府就是。” “哈哈哈”长孙无忌闻言大笑,我是愿意帮你查案么?他只是想奚落你一顿而已,还把卷宗送给我看,我稀得看吗? “吴王此言差矣,岂不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府衙的事务,我虽然有些好奇,又怎敢越俎代庖?” 李恪轻笑一声:“不过一桩私通案而已,倒没什么值得好奇之处。” “哦?”长孙无忌回头看看越围越多的群臣,笑道:“私通罪判徙刑,双家俱未成亲者一年半,否则三年,这有何难断之处?” “难断之处么,倒不在于成不成亲,而是”李恪停顿了一下,轻叹了口气:“还是不说的好。”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说出来,我们听听有何难断之处,也好帮你出出主意。” 长孙无忌想不出来一个私通罪,能有什么难断的地方,他更加坚定的相信,这就是李泰和李恪合伙编出来的整治他的理由。 给律法做个注释,说起来好像挺容易的,律法就是长孙无忌根据隋朝的律法写的,这个事交给他再恰当不过了。 事实上这个事的难度非常的大,律法是一套书,不是一本书,从头到尾看一遍就不是短时间之内能做完的,你还要一条一款给写上注释,没个年这个活干不完。 人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自己要是一头扎进书堆里三到五年,就等于退出政坛年,等到他书写完,这朝廷的政局说不定洗过几次牌了。 长孙无忌觉得这就是李泰想要剥夺他手中权力,故意让李恪来这么一出,尽管这个理由听起来有点荒诞,但是理由这东西就是个引子,能引出律法需要注释这么个话题就可以了。 别说私通罪,就是故意杀人罪,人家也照样可以说不会判,瞪俩眼睛就不会了,你有啥办法? 要不要给律法写这个注释,看的就是谁的嘴大,而不是谁能说出理来,长孙无忌必须要在气焰上压住李恪。bigétν 无论是当面对皇子的冷嘲热讽,还是寸步不让的紧逼,都不是简单的对李恪这个人看不顺眼,而是他必须推掉太子发下来的这个任务,他不想这么早就退出政治舞台。 李恪没他想的这么多,李恪就想好好的把这桩奇葩案子,当着他的面说给大家听。 “既是长孙司徒如此说,那我就说了啊。” 李恪面带微笑的清了一下嗓子,他刚要说话,李泰抢先张了嘴:“舅父,我听说如意回府了,她还好吧?” 长孙无忌知道李泰是故意打岔,打岔还挑个最扎心的话题,尽管一提如意这俩字,心里恶心的直反胃,脸上依然是笑呵呵的如沐春风。 “如意很好,尤其这次祈福回来,人变得越发的贤淑了。”长孙无忌说的也算是实话,如意这次回来果然像大变活人一样,一点也不作了。 不过他话说的再真,也没人信了,如意实在是太有名。 长孙无忌可不能让话题就这么被扯歪了,他急忙又看着李恪说道:“吴王的话还没说完呢,我这儿洗耳恭听。” “三皇兄,你抽空把卷宗送到长孙府上就是,何必在这儿罗嗦?”李泰就明着打岔,甚至上手去拉李恪:“我正好有事找你,跟我去东宫吧。” 李恪假装很为难的样子,看看长孙无忌又看看李泰,这时李治喊了声:“二哥”,忽然一翻白眼,身子软软的向地面倒去…… 第791章 行动是最重要的 李治晕倒之前先喊了声“二哥”,这都提前给信号了,怎么可能真的摔到地上? 李泰手疾眼快的一把抄起李治,抱着他撒腿就往后跑,大殿上的闲事他实在是顾不上了。 长孙无忌看一眼李泰的背影,回过头见李恪也往那个方向望着,生怕他借口关心晋王殿下再抬腿跑了,于是笑道:“这个臭小子,想走不直说,还装个晕。” 李恪略显惊讶的看着长孙无忌,说道:“他是装晕吗?” “装的那么明显,谁看不出来?”长孙无忌哈哈一笑:“不用理会他,咱们说到哪儿了?继续说。” 继续说好啊,李恪正想继续说呢,他借着长孙无忌搭好的台阶,蹬着鼻子就上脸了,呃不,是顺着话茬就说了下去。 他们金殿上说的热闹非常,李泰抱着李治几大步跑到了后面,赶紧把他放下来,恶狠狠的点指了他两下,他嘻皮笑脸的做了个鬼脸,哥俩摇摇摆摆的走出了殿门。bigétν “你装晕干什么?”李泰笑着弹了他的脑门一下:“装的一点也不像,还先喊我一声,怕我不接着你,是吧?” “嘿嘿,我不是帮你忙呢吗?”李治笑嘻嘻的拉起二哥的手,一蹿一跳的走着,边走边说:“舅舅和三哥说话,我看你在中间好像挺别扭的,我也想不出啥理由叫你走,就装个晕呗。” “小聪明”李泰开心的笑道:“三哥白疼你了,舅父明显在为难他,我帮着打个岔,你还把我整出来了。” “切。”李治不屑的一昂头,小眼睛往上一翻:“三哥巴不得你赶紧走呢,他有把握对付大猴子。” “你怎么知道?”李泰也想走,他若是在,说什么都得拦着李恪,不能让他当面说出羞辱长孙无忌的话。 李恪要说什么,李泰是心知肚明的,但是这事李治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李恪一定能占上风头的呢? “这有什么难的?”李治神秘兮兮的抱着李泰的胳膊,踮起脚尖,趴他耳边,得意洋洋的说道:“三哥给我打手势了。” “哎我去,我怎么没看见?” “你瞎呗。”李治撒开手的同时也撒开了脚,小腿跑得直带风,边跑边笑,洒下一路的笑声。 李泰抬腿就追他,追还不卖力追,就不远不近的追着李治跑,跑了没多远,李治就停了下来,小脸跑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喘,李泰就看着他笑。 李泰拉着李治慢慢的走到甘露殿,李泰惦记着老爹没睡好,过来看看他在干什么,想要劝他好好补个觉。 他们刚走进殿门,绕过影壁墙就见陈文笑呵呵的抱着猫正在逗弄着玩,陈文抬头见他们过来了,急忙迎了上去。 陈文抱着猫微微一躬身:“两位殿下来的好早。” 李泰笑着问道:“陛下在做什么?” “郑国公在陪陛下说话。” “哦。”李泰一听是魏征在,估计是来劝老爹少玩雀牌多休息的,既然魏征出手了,自己就别再画蛇添足了。 “这么说是我们来的不巧了,他们说话我就不打扰了。”李泰冲陈文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扯起李治就走了。 李治到书房用功去了,李泰回到东宫摊开书册,才看了没多一会儿,陆清就来了。 陆清笑吟吟的走到近前,双手拿着一份奏章,躬身一揖:“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李泰见他又拿个奏章,笑着问道:“什么事呀?” “你昨天交待我的事。”陆清把奏章轻轻的放到书案上,李泰一摆手,他向后退了两步,坐在下首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李泰。 李泰打开奏章一看,标题写着武举的考试内容,他看向陆清,轻笑一声,问道:“用不用这么急?你多考虑考虑不好吗?” 每次交给他任务,他都以极快的速度完成,相比于速度,李泰更希望他能把事情做得更好更有质量。 你只有事情做得比别人好,才能提升你的威望,才能被人高看一眼,你做的快顶什么用? “我也就能想到这么多,与其浪费时间弄到我最满意,不如早点拿给你看,雏形出来的越早,修改的时间就越充足。” 陆清方案虽然出的快,但并不代表方案不够好,他是很有信心的,这可是他认认真真的在丈人那儿请教了半宿,才整理出来的方案。biqμgètν “你说的也有道理。”李泰并没有继续看奏章,而是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思考之中,他喃喃的问了句:“你说做事什么最重要呢?” 陆清淡淡然的目光带着春风般的和煦,他就静而不言的看着他,李泰以为他没听懂自己的话,于是又补充道:“冷静?稳妥?机灵?迅速?还是万全的准备?” 陆清淡淡的一笑,慢声细语的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写字什么最重要?”biqμgètν “结构。”李泰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还振振有词的说道:“只要结构不出错,字就不会太丑。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做事要遵循原则,只要大的框架没问题,就不会偏轨。” 陆清轻轻的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写字最重要的是写啊,道理讲得再通透有什么用?字是写出来的,又不是说出来的。做事最重要的当然是做,做好、做坏、做对、做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做,光想有什么用?” 李泰无声的竖起拇指,然后慢慢的展开奏章,一字字一行行的看了下去,武举的考试内容陆清提了七条。 “射长垛、考骑射、马枪、步射、才貌、言语、翘关。”李泰细看这些内容都挺务实的,陆清擅长的武术这里面居然没有。 或许是受前世那些电视剧的影响,李泰感觉武举第一条就应该考武术,他把他的想法一说,陆清当时就笑了:“那还开什么武举?摆个摆台就行了。” 陆清笑也不是笑李泰,而是他昨天跟李靖也说过同样的话,李靖就是这么说他的,他直接原话送给李泰了。 李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也没跟陆清计较,他继续往下看:“身高六尺?有几个人能长到六尺?你是按你的身高定的标准吧?” 唐尺一尺合现在的三十点七厘米,六尺一米八四点二,对唐朝人来说这个身高标准很高。 “军械都是统一标准,刀、枪、弓都是按这个身高设计的,而且不高大也显不出威武,毕竟武举出来是要当官的,这又不是募兵,标准应该高一点。” “好吧。”李泰全都看完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这套方案明天在内朝先议一议。” 他们正说着话,云海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二郎,陈公公过来了。” 第792章 再玩把你熬成鹰 陈文很少独自到东宫来,有事一般都是小黄门子过来传个话,他成天围着皇帝转,不能随便的擅自离开。 听说是他来了,李泰多少有点意外,便问道:“他说什么事了吗?” 云海摇了摇头,李泰说道:“请进来吧。” “是。”云海应了一声,躬身后退,退了三步,转过身走了出去,他急匆匆的倒腾着小碎步走下台阶,笑呵呵冲着陈文拱手道:“太子殿下有请。” “呵呵”陈文笑出一脸骄傲的褶子:“有劳云公爷了。” 陈文迈着四方步慢慢的走到李泰的书案前,微微一躬身,抬手作揖道:“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李泰笑着一指陆清对面的椅子:“请坐。” 陈文连看都没往侧面看一眼,他又不是来唠家常的,他抱着拂尘,微低头,眼看着自己的鼻尖:“太子,你去劝劝陛下吧,他都三天两夜没合眼了。”ъitv “啊?”李泰这几天被奏章给埋上了,也没时间关心一下老爹,什么事让他连觉都睡不成? 今天早朝李泰看出来老爹严重的睡眠不足了,他也有去看望,只是听说魏征在,自己才没进门。 李泰一下子紧张地站了起来,急促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陈文老脸皮有点僵硬似的,扯出一丝无奈至极的假笑:“什么事也没有,就是一直在玩雀牌。” “……”李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真的是太无语了。 李泰知道老爹贪玩雀牌,也知道他曾经玩过通宵,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能这么不要命的玩,三天两夜的在雀牌桌上熬战,这是何苦来哉? “郑国公没有劝父皇休息么?”李泰都亲自到郑国公府“告状”了,以魏征那个性格,没有装瞎的可能啊,他进宫应该就是为这事来的才对。 陈文脸上的无奈又加了十分,他苦笑着一咧嘴:“陛下下朝在轿子里就睡着了,本想回甘露殿补个觉的,就是郑国公非拉着陛下打雀牌。” 李泰一听都懵了,这是怎么回事?魏征不应该暴骂皇帝一顿的吗?这怎么还陪皇帝玩上了?难道是换招术了? 莫非魏征是想直接把皇帝赢到再也不想玩?李泰知道魏征牌打的好,那也远远达不到可以控局的地步啊。魏征怎么想的不重要,问题是老爹连自己困不困都不知道了吗? “困到坐着都能睡着,还打牌呢?就不知道拒绝吗?”李泰真的想不明白老爹是怎么了。 “陛下本来要去睡觉的,郑国公提起当年陛下顶盔擐甲在战场上拼杀,一连四五天都不合眼,如今连小小的牌桌都不敢战了,陛下当时就较上劲了。” 李泰绕过书案,就要奔甘露殿去,刚走了两步,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魏征这明显用的是激将法,他必有他的用意。 李泰略一琢磨,他估计魏征就是想让皇帝熬到极限,让他自己知道难受、知道玩牌会误事。 李泰转身看看书案上,所有的奏章都批完了,没活怎么办?低头看到陆清刚递上来的奏章,行啊,好歹这也算是个事。 他提着笔在一张白纸上简单的写了几行字,说明一下他要开个武举的事,然后把纸夹到奏章里。 他把奏章往陈文手里一拍,笑道:“等陛下打完牌,把这个交给陛下。” “这”陈文想让李泰过去把牌局给搅黄它,李泰让他等皇帝打完牌再把这个交陛下,打完牌那还用劝吗? 李泰微微一笑:“你放心吧,魏征不是个没分寸的人,既然是他的主意,必定不会伤害到陛下的。” “好吧。”陈文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拿着奏章走了。 甘露殿里三天两夜没睡觉了的李世民,摸上雀牌顿时就来了精神,前几把牌打得很是兴奋。 可这个兴奋劲撑不了太久,打着打着瞌睡虫就找上来了,一边打着牌,一边打着瞌睡。 他一打瞌睡,魏征就拍桌子,如此反复了几次,李世民终于是眼皮硬到了挑不起来,他干脆一推雀牌:“不玩了,朕要睡觉。” “陛下,牌没打完不能散,接着玩。”魏征一边码牌一边冲李世民笑道:“玩个牌也不耽误什么,大白天的,你睡觉着什么急?” “玩就玩,我还熬不过你?”李世民不服输的劲又上来了,他可是响当当的天策将军,什么苦没吃过?熬几天几夜那不是家常便饭吗? 嘴硬奈何眼皮更硬,李世民也是个狠人,到底挺着把眼前这一圈牌打完了,也到了午饭的时间。 李世民饭也不想吃了,就想直接去补个觉,魏征说道:“陛下,该传膳了,臣都饿了。” 你饿就赶紧回家吃饭去呗,李世民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么烦魏征,一顿饭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又得拉着自己谈天说地,想睡觉根本就是连门都没有。 此时李世民才反应过来,这魏征明显是故意的,原来他是以退为进的来劝谏的,就说他没这个好心陪自己玩。 李世民只好命人赶紧传膳,假装不明白魏征是什么用意,有一搭没一搭的陪他闲聊。 这时陈文走过来,躬行身一揖,从怀里掏出一个奏章:“这是太子要呈上来的。” 李世民接过奏章,一打开,里面还掉出一张纸来,从头没看到尾就又打上瞌睡了。 魏征敲了敲桌角,笑呵呵的问:“是什么事啊?” 李世民还没看完呢,强打精神继续看,没看完就又要睡着了,他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反射弧变得无限长。 魏征就笑吟吟的摸着散乱的牌,笑吟吟的看着李世民。 奏章一共也没有几个字,他硬挑眼皮看了下半句,忘了上半句是啥,总算看懂李泰是要开个武举了。 “青雀真是能折腾。”李世民把奏章往陈文的怀里一丢:“明天内朝的时候议一下吧。” “明天又是内朝日了?”魏征认真又刻苦的练习着摸牌:“既然是太子的事,让太子主持内朝就是了,别耽误打麻将。” 李世民困的要死,可不想听他冷嘲热讽。 李世民直接对陈文说道:“把雀牌收拾起来,以后不年不节不许拿出来,朕平时再也不玩雀牌了。” “陛下怎么不玩了呢?”魏征看着李世民说道:“玩玩雀牌提神醒脑,有什么不好?” 魏征“不怀好意”的看着李世民,一副不把皇帝逼得写份检讨就不肯罢休的模样。 “行了,你这老山羊鼻子少在朕面前弄鬼,朕说不玩就是不玩了。”李世民站起来转身就走:“饭你自己吃吧,朕得睡个觉去了。”ъitv 这一次魏征没再拦着他,他承诺不再玩了,目的就算是达到了,总不能真的把皇帝给熬成鹰吧? 可是觉这东西还真不是想睡就能睡的,李世民才走了几步,一个小黄门子就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陛下,长孙司徒走了。” 第793章 世事翻覆难预料 走了,就是离开了意思。有些时候说人走了,就是走掉了的意思;有些时候说人走了,就是挂掉了的意思。 如果长孙无忌只是下朝回了家,那小黄门子没有必要惊慌失措,看他这个气喘吁吁的样子,李世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皇帝屏着气、瞪着眼,急吼吼地问道:“走了?” “嗯。”小黄门子使劲点了一下头:“走得很突然。” 走得很突然?这特么不就是暴亡的意思吗? 李世民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这时魏征又急吼吼的追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长孙司徒闯出城门了。” “闯出城门了?”李世民这一嗓子吼得声振屋瓦,他一个箭步向前,一把揪起小黄门子的衣领,像拎只小鸡崽子似的把他提得双脚离地:“你说他走了的意思就是他走了?” “嗯。”小黄门子吓得战战兢兢的,点头好似鸡啄米一个样儿:“长孙司徒说他有急事要去洛阳,可是他什么公文都没有,连通关文牒也没有,就” 李世民话都没听完,就狠狠的把小黄门子往地上一掼,抬腿又补了一脚,喝骂道:“滚!” 这一脑门子白毛汗出的这叫一个不值,本来熬夜都把李世民熬得没了半点精神,这个小黄门子一句话,把李世民说得心突突乱蹦。ъitv 小黄门子连滚带爬的把自己给折腾了出去,李世民摸摸胸口,心还慌得直颤,浑身都发软,倒是一点也不困了。 回头看看牌桌,对魏征笑道:“正好没收拾呢,再来两圈怎么样?” 魏征没这么大的瘾,虽然趁着皇帝上朝的工夫,他睡了一觉,可也没睡足,岁数大了经不起熬了。 他微笑着拱手一揖:“陛下刚说过非年非节不再打牌,臣岂敢违抗圣命?臣进宫已有两日,也该回去了。” 魏征拱手告辞,转身便走了。 李世民回到寝宫,打算补个觉又没了睡意,他坐在床上,龙眉微皱,抬头看了陈文一眼,问道:“这两天可有洛阳的加急奏章么?” 也不知道洛阳发生了什么大事,把长孙无忌急到了闯关出城的地步。 “这两天的奏章都是直接送到东宫的,应该没有什么大事。”陈文也没见着奏章,不知道有没有加急的。 他猜测如果有大事,太子肯定会来报的,太子没说就是他有权处理,事情不会太严重。 “嗯。”李世民微微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青雀长大了,有个能干的太子真好。”biqμgètν 李世民躺到床上,不知怎地,对政务越发的倦怠了,人生苦短,当个甩手掌柜的不挺好的吗? 一年中最难将息,就要数这乍暖还寒的时候了,人人都知道这时候要注意保养。 然而保养真的阻止疾病的脚步吗?疾病这回事,有的时候来的就是没什么道理。 熬了几天几夜的李世民,只是补了一觉就没什么事了;上了年纪的魏征,只是喝了一碗姜汤就没什么事了; 身怀六甲的房遗月,非但没有保养还亲自养起蚕,也没什么事;忙得星月连转的李泰,每一天都生龙活虎的; 淘气又调皮的李治、住军营的陆清、喜欢打滚的妞妞,都没怎么注意身体,都健康得活蹦乱跳。 赫赫有名的门神秦琼成天地食补、药疗,又是泡温泉又是针灸,偏偏就他病倒了。 对秦琼来说,生病也算是家常便饭了,一年得有二百来天跟汤药打交道,病得久了,自己也不那么当回事了。 李世民听说他病得重了,派御医过府去给他看病,打开尚药局的大门,但凡是他能用得上的药都随便的拿。 朝中的大臣全都去走个过场,十个人有九个出门来都是摇头叹气,李泰也带着李淳风到秦府探望。 李泰从秦府出来不问御医,却问起了李淳风:“秦琼的病到底如何?” 李淳风没言语,就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李泰有些惊讶的轻声问:“你是说,三个月?” 李淳风摇了摇头,说道:“三天。” “啊?”李泰也看出秦琼病得很重,整个人都瘦得脱相了。 可怎么也接受不了就只剩下三天寿命了,更接受不了李淳风张嘴就能断人生死,这话是随便胡说的吗? 不管怎么样,李泰不想让老爹留下遗憾,他急忙来到甘露殿,向皇帝汇报情况,说秦琼病的确实很重,还是尽早过去看看的好。 李世民第二天就带着不少的重臣到秦府去了,秦琼躺在床上,努力地想要坐起来,却怎么也坐不起来了,有人硬把他扶坐起来,他也坐不住,只好躺着陪皇帝说了几句话。 李世民坐在床边,握着他手问他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人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忌讳了,即使谁都不说,病人心里也大概是有数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了解。 “陛下,叔宝深受皇恩许多年,这一生也值了。”秦琼说话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他说一句要缓上半天:“若要说有什么心愿,我来生还想为陛下开疆扩土、战阵厮杀。” 李世民拍拍他的手背,这双曾经杀人无数的手,如今干枯得不像话,没有了半点力气,再也不能提枪握戟。 一刹时多少往事涌上心间,李世民想说句什么,终是泪哽咽喉,什么也没说出来。 “臣最欣慰大唐江山安定,臣看到了万国来朝的盛世气象。” 秦琼拼尽力气的握了握李世民的手,李世民能感觉到他在发力,手上却没有丝毫的压力感。 李世民不由得红了眼眶,眼泪就在眼眶里一圈圈的打转转。 过了好一会儿,秦琼缓足了力气,又说道:“臣最遗憾大唐周边尚有敌国目视眈眈,臣却无力再战了。” 秦琼一句话,说得满室呜咽,李世民更是伏在他的身边,捶床痛哭了起来,契苾何力与薛万彻两个人上前硬把李世民给拉走了。 “陛下,人还活着呢,这么哭岂不跟咒人一样么?” 好说歹说才劝住了李世民,李世民在病床边上坐了半天,天近黄昏才跟秦琼含泪而别。 第二天下了早朝,李世民换了身衣裳,想再到秦府探病,又有些犹豫,他对陈文说道:“昨天刚去过,今天又去,是不是太打扰了?要不明天再去看叔宝吧。” 陈文也不敢做皇帝的主,皇帝说啥都对呗,他刚要附和一句,秦府的噩耗就传了进来。biqμgètν 人生总是有许多的难以预料,李世民没预料到秦琼的病来的这么急,悲伤来得这么突然;薛延陀的夷男可汗也没预料到,几个月的苦心谋划化为了泡影,恼怒来得这么迅猛。 第794章 谁是亲人谁是仇 薛延陀一直是风平浪静的,虽然四周有些小部族总是蠢蠢欲动,但最近这一年以来,有的远远地逃离了这片草原,有的乖乖地臣服于夷男可汗,并没有什么令人心忧的大事发生。 自从大唐的一封诏书传到了薛延陀,薛延陀就刮起了一阵惊人的旋风。 听闻大唐皇帝五月要去泰山封禅,夷男就跟两个儿子不停的商量,要攻打东突厥。 夷男想利用这件事让两个儿子团结起来,没事两个儿子难免都会有内斗的心,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出现,他们才能有劲往一处使。 没想到曳莽突利失居然一点都不想参与,他觉得这事跟他没关系,把夷男气了个半死。 夷男觉得他是手里有点权力就膨胀了,看来有必要剥夺他的兵权,以防止他的野心无限的膨胀。 于是夷男就提出了曳莽突利失必须交出一定数量的兵马,来支持攻打东突厥之战。 这一想法与拔灼大度设正好不谋而合,拔灼大度设一言不发,他乐得坐看事成。 曳莽突利失原本以为这事跟自己没有关系,没想到果然如唐直所说,那父子俩要打东突厥是假,要抢他的兵马是真。 从此他心里就恨上了他们爷俩,看来这天底下就只有唐直是真心对自己好的,他说的对,兵马只有掌在自己手里才放心。 于是他脸上笑呵呵的与那爷俩周旋着,一边咬牙切齿地骂着东突厥,一边嗷嗷叫地主张要亲自上阵。 夷男见曳莽突利失发展的太过迅速,想夺他一部分兵马,他却不肯放手兵权。 打个东突厥根本用不着两个儿子上阵,而且让两个儿子一起上阵,其中有谁动一点歪心思,死掉的都是夷男的亲儿子。 夷男决定亲自带兵去打东突厥,让他的两个儿子都带着自己的兵马跟随。这样能最大程度的保证他两个儿子的安全,只不过后方就有了危险。 拔灼大度设的地盘与东突厥相近,他没有后方可言,如果说后方出了乱子,那也是曳莽突利失那边出了问题。 曳莽那边有很多是新打下来的小部族,他一离开难免会有人搞事情,这也是他自己没有远见,舍不得放手兵权,才导致没人坐镇后方。 夷男思前想后之后决定无视曳莽那边的危机,不出事是好事,出事也算他活该,而且也出不了太大的事,顶多就是那些小部族反叛而已,他们翻不起大浪。 又是谋划又是练兵,忙了个热火朝天,父子兄弟为这事闹翻脸好几回,才算是商议妥当,结果派去大唐的探子回来报说,大唐皇帝的封禅之行取消了。 夷男一口老血喷出去二尺多远,大唐就只出了一张纸,一个谎信把他们亲情都给折腾出裂缝了,彼此明争暗算计,差点起了内斗。 夷男看着南方,恨得胸膛里都像着了火,死也得先把东突厥灭掉!然而纵然是怒意滔天,他却连一兵一卒也不敢派出去冒犯东突厥。 他不怕东突厥,他怕东突厥背后的大唐,如果一旦惹怒了大唐,大唐万一出兵,薛延陀轻则战败、重则亡国,这是他承担不起的风险。 听说唐朝皇帝不去封禅了,那东突厥也不用打了,曳莽突利失可高兴坏了,他兴冲冲的来找唐直。 “唐兄,咱们可以回去了,仗不用打了。”曳莽突利失开心的把这个好消息对他唐直说了个明白。 李承乾一听封禅的事取消了,双眉一皱,思索了片时,他浅浅的一笑,想来能拦住这种事的,也就只有魏征一个人了。bigétν 如果自己现在还是大唐太子,肯定恨死魏征了,这等昭显功绩之举被拦阻,心里得有多窝火? 如今自己跳出了皇城那个小圈圈,放眼看看这世界之大,封禅不封禅,说到底不就是个仪式吗?要这份虚荣有何益处? 功绩是大是小是虚是实,自有后人评说,封禅未免有自吹自擂之嫌。 “唉。”李承乾轻轻的叹了口气,自己曾经有这世上最好的教师团队。 那么多一顶一的大儒围着自己谈经说道,当时自己恨不得杀光他们,如今再想听一句良言,简直的难如登天。 李承乾撩眼皮轻轻的瞄了曳莽突利失一眼,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涩。 自己放着最上流的皇室生活不喜欢,偏喜欢往傻子堆里扎,看看眼前这个傻货,不是夸他,傻的一点水都不掺。 “你叹什么气啊?”曳莽突利失乐得差点蹦起来,他不明白唐直的脸上怎么看不出来高兴?他还叹上了气,这是什么缘故? 李承乾抬手拍了拍他的大脸蛋子,温柔的笑道:“我还能叹什么?就叹你傻呗。” “我傻?”曳莽突利失承认自己不如唐直聪明,但他不承认自己傻,他觉得自己挺聪明的。 仗不打了就直接回自己的老本营,能有什么亏吃? “你大兄有仗要打,就管你要兵、要马、要钱、要粮,现在他没有仗打了,就赶你走,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李承乾冲他翻了个白眼,冷冷的说道:“你不会说你也有仗打?北方就那么安定么?你也管他借兵、借马、借钱、借粮,他要借,你就收着。他要是不借,看他下次,还有什么脸,跟你张嘴要这要那。” 曳莽突利失长长的“哦”了一声,猛的一拍大腿,唐直说的对,他能管我借,我就能管他借。 曳莽突利失又一想,拔灼管他借兵马,他也没借给人家。 “那如果他也提出,亲自带着兵马来帮咱们打仗怎么办?北方现在还没有仗打呢。” 李承乾笑了起来,双眼微眯的看着他,说道:“仗那东西想打不随时能打吗?你放心,他认可借给你兵马也不会亲自去战场的,没有人会瞪着眼睛往火坑里跳。” “嗯,我听你的,反正我提一嘴也不吃亏,他要真借,我就真收着。” “你太天真了,他不会借的,他认可和你翻脸也不会借你一兵一卒。”李承乾又拍了拍他的大脸蛋子,冷冷的笑道:“也就你拿他当亲哥,他可从来没拿你当过人。” 一句话说得曳莽突利失变了脸色,想想从小到大,拔灼什么时候瞧得起过他? 过去的不说了,就说要打东突厥这件事,他用得着自己就把自己叫过来,用不着了就赶走。 这是对弟弟的态度?这特么连家奴也不如,还真是没拿自己当人看。 曳莽突利失越发的坚定了,这世上只有唐直是真心对他好的,他决心下定,转身就奔夷男的帐篷去了。 李承乾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浮起一层浅浅淡淡的微笑,身为庶子你就该摆正自己的位置,居然想要跟嫡子一样的待遇,人家可以张嘴要你的一切,你张嘴就是等着被打嘴。 李承乾不在乎他们爷仨谁胜谁负,他想要的就是他们父子离心、兄弟不睦。 第795章 替你去一趟长安 雄心欲掀血雨风,风谲云诡恨计穷,穷兵黩武誓逞凶,凶神恶煞运不通。 天蓝云白、绿草如茵、暖风拂面,李承乾骑着高头大马肆意的驰骋于草原之上,头上忽然一行大雁飞过。 李承乾反手倒背着长弓,搭上利箭,骏马飞一样的狂奔,他半伏在马背上,“嗖!”的一箭射向天空。ъitv 一只大雁应声而落,身后的汉子们举着长刀欢呼,有人拾起大雁送到了曳莽突利失的眼前,曳莽突利失早就看傻了眼。 骑射对草原汉子来说算不得什么,人人都能骑着马射箭,只不过准度不同而已,但是马跑得飞快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再加上倒背弓,这就只能是看着人家炫技了。 该说不说的,在草原上跑马射箭依然是李承乾快乐的源泉。 他爽朗的哈哈大笑,纵情的享受着大自然赠与的快乐,因为他知道他要离开这里了,至于还会不会回来,他真的不知道。 他不知道离开之后,自己还想不想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他只知道他必须要离开了,因为他的脚开始时不时的又疼又痒了。 他不想去东突厥买点草药回来对付,他要去长安,要把脚重新养好,不能让脚再长出包来,他宁可死也不想再一次陷入到痛苦的泥沼中。 别说曳莽突利失,就是整个薛延陀也留不住他,他死活都得到长安去求医,谁也不值得他冒着痛风再一次降临到自己身上的风险留下来。 一路上曳莽突利失的兴致都不怎么高,他就看着唐直心欢意畅的边跑马边打猎,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自己被父兄给欺负得灰头土脸,他却毫不在意,难道连他也不在意自己了吗? 李承乾从来也没在意过他,跟他欢好都只是宣泄。 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曳莽突利失一颗心才算彻底的放了下来,他欢天喜地的来找唐直,唐直的脸色却很是阴沉。 “在路上你那么开心,现在都到家了,你怎么反倒不高兴了?”曳莽突利失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唐直了,他怎么跟自己的悲欢一点都不相通? “你呀,路上咱是平安逃了出来,为什么不高兴?” 李承乾轻叹一声,拍了拍地上的兽皮,曳莽突利失挨着他坐了下来,李承乾就势半靠在他的身上,慢声细语的对他说了起来。 “你父兄已然跟你撒破了脸,你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你没心没肺的高兴个什么?” 一听这话,曳莽突利失的脸一下子就拉得老长,想起那爷俩心就堵得没缝儿,他们是真没拿自己当人啊。 拔灼跟自己要什么都行,自己跟他借兵马,那爷俩直接就跟自己翻了脸,曳莽突利失对着他们爷俩放了一通的狠话,然后负气而回。 “哼,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我再也不过去受他们的气了,我不信他们敢打过来不成?” “有什么不敢?只不过现在人家不需要打过来而已,等你爹一死,拔灼第一件事就是来打你。” 曳莽突利失顿时没话说了,想想如果老爹死了,他的兵马全是拔灼大度设的,那时候自己肯定就成了落入虎口的小绵羊,连条活命怕也保不住了。 李承乾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趁着你爹没死,他还不敢打你,你得给自己找个靠山才行。” 靠山,说的容易,哪座山能让自己靠?曳莽突利失两眼迷茫的看着李承乾,李承乾淡淡一笑:“你是大唐封的可汗继承人,大唐一定会保你的。” “大唐?大唐也封拔灼了。”曳莽突利失就认识一个大唐人,那就是眼前的唐直了,除此之外就没了,他怎么跟大唐能搭得上线? “说你傻,你还真不聪明。大唐封不封,拔灼也是小可汗,大唐这诏令就是针对你来的,你不知道吗?” 曳莽突利失有点糊涂了,大唐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呢?他是哪里骨骼清奇吗? 李承乾淡然一笑:“大唐不希望薛延陀太强大,才封了你,把薛延陀一裂为二。当然如果薛延陀愿意臣服于大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是说?”曳莽突利失一下转过身来,正正的盯着唐直:“咱们和大唐联合,向大唐称臣?” “嗯,你自己琢磨吧,有大唐罩着,就东突厥那么个弱狗也没人敢动他,没有大唐罩着,不用外人,你亲爹和亲哥就能置你于死地。” 曳莽突利失沉默了,这事实在是不小,他得好好想想。李承乾歪歪身子,向下一倒,枕着他的腿,闭上眼睛开始养神,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思考。 “唐兄你说的都对,只是咱和大唐联系不上啊。” 曳莽突利失想了好久,怎么想都觉得唐直说得对,那爷俩对自己没一丝好意,与其受他们的气,还不如投靠大唐来得痛快。 “我不就是汉人吗?你以薛延陀小可汗的身份给大唐皇帝写封信,我替你往长安走一趟。” 李承乾眼也没睁,想起要回家,心底里五味杂陈,说实话去见爹比去见阎王还需要勇气。 “能行吗?”曳莽突利失听多了大唐皇帝的故事,故事嘛,越传越添枝加叶,他印象中的大唐皇帝那就跟天神一样:“人家是天可汗,能见你吗?” “备份厚礼就行了,天底下就没有看着金子不动心的人。”李承乾缓缓的睁开眼睛:“就算事不成,也没什么坏处。” “那派别人去行吗?你手下不是有很多汉人的吗?” “谁你都信得着,我能为你打最硬的仗、洒最热的血,别人都能吗?”李承乾笑呵呵的看着他:“你怎么还学会儿女情长了?我出去打仗也没见你这么恋我。” 曳莽突利失尴尬的假笑一声,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听说大唐皇帝特别爱才,你这样的人,他要是一见心喜,封你做了大唐的官,你还能回来吗?” “哈哈哈,我要是愿意做大唐的官,我跑到这儿做什么?我到长安寻不到别的机会,我还不知道参加科举吗?” 曳莽突利失一想他说的对,于是说道:“好,我听你的,我这就写信,呃,我不会写汉字,信你写吧,我盖个章就行了。” “好,我明天就动身,我走了以后你别出去打仗,有人挑衅也别理会,忍到我回来,知道吗?” “你就放心吧,我能守得住这里,你要带多少人走?” “我就自己走,你照看好我的两个夫人,别让她们受半点委屈,否则我饶不了你。” “我发誓,我保证她们毫发无伤的等你回来。”曳莽突利失生怕他把他的人都带走,既然把亲眷都留下了,看来他对自己是真心的,肯定还会回来的。 夜静更深,天上一轮圆圆的月亮,李承乾带着一名心腹随从坐在篝火旁边,小声的说道:“切记,一定要把那两个妖女悄悄送到拔灼的大帐。” bigétν 第796章 朕去游玩你监国 人间最美四月天,风是和煦的、天是温暖的、云是多彩的,正是春天的尾巴、夏天的头,堪称是踏青游玩再好不过的季节。 清明节,李世民带着子女们到献陵和昭陵拜祭了一番,然后直接去骊宫小住了三日,享受了三天的清闲。 回宫后李世民也不知道是清闲日子过上瘾了还是怎么地,心思就算是收不回来了,一股脑的把奏章都送到东宫去了,他一个字也不想写,就想歇着。 平常日子一天也就是十份奏章,李泰倒也不在乎,现在的奏章百分之九十他都能做主,个别非皇帝不能做主的事,他挑出来就是了。 李泰每天都很关心皇帝的身体,只要他别再熬夜的打雀牌,他喜欢歇着就歇着,喜欢游玩就游玩。ъitv 李泰只当老爹是在锻炼自己,只管埋头苦干,也不推辞也不抱怨,却不知李世民纯是心生懈怠。 秦琼的猝然离世,着实是打击到李世民了,倒不是仅仅因为个人感情而伤怀,主要是年纪大了,遇上点事想的就多。 秦琼这一走,李世民悄悄的盘点了一下,当年陪着自己打天下的老兄弟们,这一盘点发现死了的比活着的还要多。 人生苦短,就像天上的太阳,不管你正午时分有多么的骄阳似火,都难免会有日落西山的迟暮之时。 李世民这一阵子就是提不起来精神,也没什么忧心的事,就是找不到开心的理由。 这一天下了朝,他带着陈文到御花园走走,假山怪石看得多了也就落得个熟视无睹,小桥流水看得多了也就是个徒增烦闷,柳绿花红看得多了也就是个扰乱人心。 李世民走到凉亭之内,随意的站住了脚,满腹心事没有头绪,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 陈文倚着红色的亭柱,抱着拂尘仰望天空。 云彩层层叠叠好似鱼鳞一般,铺满了半边的天空,陈文望得出神,脱口而出的说了句:“天上鱼鳞斑,明朝晒谷不用翻。” “嗯?”李世民听他这么说,才抬头看了看天,天上的云彩很像鱼鳞,果然是难得的美景:“看来明天是个大晴天。” “是啊。”陈文笑微微的点了点头:“今天有鱼鳞斑,明天必定大晴天。” 李世民眉头皱了一下,心头忽的一动,今天若能留下鱼鳞斑,明天就可以坐享大晴天。 这大唐的天早晚要交到太子的手里,这一天的来临只是个早与晚的问题,这是不能拒绝的事,那自己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把什么样的天交到太子手里了? 既然免不了要落到西山之下,那落山之前是不是应该布置个满天的鱼鳞斑? 李世民定定地盯着满天的云彩,忽然一下抬起腿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吓了陈文一跳,他赶紧一路小跑的跟上。 李世民直接回到甘露殿,陈文以为他又要大白天的睡觉,没想到他精神得两只眼睛都能冒出光来。 他把床前的屏风转了个方向,撅着屁股盯着上面的六百多个官员的名字和事迹,逐个的开始排查,看看哪些是顶梁柱、哪些是可有可无的。 要给青雀留下能干实事的良臣,不能给青雀留下一堆奸佞小人,一定要把国之蛀虫全都揪出来,该贬的贬、该杀的杀。 李世民无缘无故的就消沉了一月有余,无缘无故的又亢奋起来了,每天不是看百官的业绩表,就是看地图。 每天都会召大臣进宫来聊聊国事,房玄龄、魏征、岑文本、马周、萧瑀、杨师道等等,他们几乎时刻都得准备着进宫,皇帝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找你。 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李泰带着房遗月和立政殿那三小只,出宫来到魏王府。 本来他是想去骊宫的,可是房遗月挺着个大肚子,怕路上劳累再伤了胎气,于是就到魏王府里来看牡丹花。 回宫之后李泰对李世民说起魏王府里的牡丹开的正好,劝李世民抽空到骊宫的牡丹园去散散心也好。 李泰知道老爹最近很勤政,虽然一个奏章他也不批,但他每天都和大臣们谈古论今,讲的都是长远的国策。 他身为太子,又不能劝皇帝休息,好像他要夺权似的。他身为儿子,又不能眼看着老爹劳累,好像他不关心父亲似的。 他就笑嘻嘻的看着李世民说道:“阿爷,国事不急于一两天,牡丹过了花期,再想赏看就得等一年。” “你说的倒也有理,不过骊宫上个月刚去过了。” 李世民沉吟离片时,笑呵呵的说道:“长安的牡丹我都看过了,洛阳的牡丹我还没看过,不 biqμgètν如我到洛阳宫去赏牡丹吧。” 李泰还劝人家去骊宫玩两天,人家一张嘴就要去洛阳,当然他要环游世界,李泰也不能硬拦。 “其实哪儿的牡丹都差不多,阿爷去洛阳要没有别的事的话,真没必要折腾。” 李泰的话说的够明白的了,你要是有事该去就去吧,没事你跑那么远就为了看一眼花?那不是有病吗?ъitv “事倒没什么事,除了赏花就是顺便看看你舅父,你们几个不知深浅,把你舅父气的不轻。” “噗!”李泰一下笑出了声,一提这个事,他一准就笑喷:“这事怪不着我,是雉奴和三哥干的好事。” 李世民也无奈的笑了,这事要说也怪长孙无忌自己太过份,不懂得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结果搬起石头,瞄准了自己的脚。 长孙无忌想要逼李恪个下不来台,结果李恪搞了长孙无忌一个没脸留在长安城里。 李泰劝了几句没什么效果,只好劝他早点回来,罗里罗嗦的叮嘱了一大堆废话。 李世民是说走就走,跟百官说一声,他要出去巡游,留太子监国。 李泰让百骑陪他一起去,他不肯带,他就带了十名侍卫外加一个李靖,也不坐轿,骑上马就跑了。 洛阳并不算远,李泰也没什么可惦记的,只是每天早朝有点别扭,上面的龙椅空空的没有人,他的椅子转了个方向,改成面向百官坐着。 天子不在,百官当然要拜太子,李泰心潮澎湃的接受百官的朝拜,这太子当的,真的有一种常务副皇帝的感觉。 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起了李承乾,当年李承乾多次监国,想必那时节他也是这般的心情吧。 除了早朝时椅子转了个方向以外,其余的什么改变都没有。最近大唐比较安宁,每天都是些日常的琐碎小事,值得一提的大事一件都没有。 这一天李泰正在东宫的书房批着奏章,陆清笑吟吟的走了进来,他规规矩矩的躬身一揖:“臣陆清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李泰连头都没抬的说道:“你有事就说,没事坐下等我一会儿。” “臣前来送一纸拜贴,有个外邦使臣求见太子。”陆清说着把一张拜贴放到了书案之上,李泰随意的扫了一眼,不由得大吃一惊。 第797章 前太子回到长安 李泰“嗖!”的一下把拜帖抓到了手里,那动作迅速的就跟抢一样,光是看着个封皮,他就激动得脸色泛红了。 这熟悉的字迹,分明就是李承乾的亲笔,如果说是个奏章,那还没什么可稀奇的,那最多说明李承乾给曳莽突利失代了个笔,派人送了份奏章过来。 但是这可是拜帖,这玩意儿没有提前写好的,因为上面得写准确的时间,远在薛延陀怎么知道使者什么时间到长安? 不用打开看,李泰也知道李承乾这是回到长安了,无论前来求见的使臣是谁,这拜帖都是李承乾刚写好的。 李泰打开拜帖,从上到下的扫了一遍,就是以薛延陀使臣唐直的身份,写的一份中规中矩的拜帖。 拜帖的内容就是说明一下他是什么时候到京城的,询问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能接见他。 李泰放下拜帖,站了起来,缓缓绕过书案:“这拜帖怎么到你手里了?他住在馆驿么?” “他住在天和酒楼,我是在街上遇到他的,他就写了份拜帖让我送过来。” 馆驿最大的优势就是食宿都免费,当然馆驿不接待寻常百姓,有资格入住的都是大唐的官员或外邦的使臣。 酒楼唯一的劣势就是收费而且费用很高,尤其天和酒楼是长安城里最好的酒楼,在那儿吃住一天,平平常常的费用也够普通农户人家生活个几年的。 天和酒楼接待的都是皇亲国戚和京中高官,李承乾以前就是常客,如今掌柜的依然认识他,只是不敢认,太子谋反被流放的事,在这京中可谓是人人尽知。 住店当然要登记,掌柜的一看他的身份竟然是薛延陀的使臣,不由得惊奇的围着他转了好几圈。 掌柜的啧啧称奇的赞叹不已,边扫视边说了句:“小郎君你长得太像一个人了。” 李承乾轻轻的笑了,佯嗔道:“你这是怎样讲话?我长得就这么拟人吗?” “不不不”掌柜的连连摇手,陪着笑脸说道:“我是说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一个贵人。” 李承乾笑笑,自己就轻车熟路的奔楼上的房间去了,“嘎吱嘎吱”的楼板声音都美妙得令人心醉。 自从到薛延陀,这么长时间以来,成天的窝在帐篷里,连个正经的房子都看不着,普通的台阶都只能在回忆与睡梦中寻找。 李承乾推开窗,站在楼头向街边张望,一股盛世繁华的味道扑鼻而来,难怪我大唐的平民百姓走路都昂着头,这浓浓的国家自豪感不是凭空来的。biqμgètν 当年的李承乾看长安没一点好地方,这天底下可能就只有长安不好,无论去哪里都充满了快乐逍遥。 他从黔州到薛延陀,又打下了许多大大小的部族和国家,走的路多了,见的地儿多了,经的事儿也多了,才发现长安就是天底下最幸福、最美好、最安全的地方。 在长安做一个布衣百姓都比在番邦做个首领强,见识见识,得先见过才能识,像曳莽突利失连楼梯都没见过,他哪来的见识? 他也就知道金子是好的,这回唐直来长安还把金子都给带走了,唐直说要给天可汗送礼,至少也得二十箱黄金。 他一想也对,唐直给他送礼,一出手还是十箱金子呢,二十箱金子送给天可汗一点都不多。 这些金银财宝除了唐直带来的,就是唐直抢来的,他也没什么可心疼的,更何况又没有全部拿走,还剩余了两箱金子。 他也不认识什么珠宝,收拾收拾一共六大箱子让唐直全都带上,只要能给唐直换来个面圣的机会,他相信凭唐直的才华,什么事都能办成。 带上确实是带上了,不过送不送给天可汗,可就是唐直自己说了算了。 别人送一百箱金子,也未必就能有机会面圣,唐直只凭一个名字,他就有百分之一万的把握可以面圣。 李承乾正临窗凭风的望着街景,房门轻响一声,一个仆从走了进来,他向前走了两步便躬身一揖:“大郎,明威将军陆清求见。” “有请。” “是。”那人后退一步,转身走了出去。 李承乾缓缓的转过身来,笑吟吟的看着门口,没想到陆清还挺客气。 自己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地步,以薛延陀小可汗帐下使臣的身份来说,陆清没必要亲自登门来见自己了,就算来也不必报个号等着,人家完全可以让你出迎。 他可以自卑也可以自怜,陆清可不能拿他当一个番邦使臣来看待,从前人家是太子,如今人家是太子的亲哥,到什么时候人家都是皇帝的嫡长子。 陆清不是个傻子,真要是跟唐直玩公事公办的那一套,那就别怪人家老爹跟你私事私办。 陆清脸上挂着标志性的微笑,人还没进门,就先拱起了手,李承乾笑着向前走了一步,伸手虚拦了一下:“陆将军不必客气,请进。”biqμgètν 陆清见屋里没有别人,回头看了一眼,轻轻一摆手,把随从都赶远了,他迈步走进门来,再次拱手一揖:“见过唐兄。” “不必多礼,快坐吧。” 李承乾轻轻的坐下,陆清恭谨的坐在他的对面,微微低头,说道:“这里到底不够方便,二郎请你到魏王府居住,不知你可愿意么?” 再好的酒楼跟王府也没法比,现在的魏王府除了有个学馆以外,其余的地方几乎就是闲置。 李承乾来长安说实话,心里真的没底,他不知道李泰现在对他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虽然是亲兄弟,但真不如不是亲兄弟。所谓亲人仇,仇上仇。血脉的力量再强大,有些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忘的。 自己掌权得势之时,可是没少朝李泰挥刀子,他真的不会记恨自己么? 李承乾敢于回到长安,更多的还是出于对李泰的信任,当初李泰能真的给他二十箱金子,而不是杀他灭口,让他对这份兄弟情有了奢望。 如果他的脚不能得到医治,他连生望都不抱了,所以他豁出去赌一次,就大大方方的回到长安,然后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承乾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丝毫的抗拒,他就笑微微的说道:“有道是客随主便。” “好,那就走吧。”陆清说着就站了起来,这个痛快劲多少有些令人吃惊。 不过李承乾也没别扭,就淡淡的吐出一个“好”字,起身就跟着陆清走了。 很快两个人就来到了魏王府的门前,他们双双翻身下马,刚要迈步走上台阶,忽听马蹄声传来,他们回身向后望去,只见两匹骏马并辔而来。 第798章 皇家也有兄弟情 前尘往事随风尽,荣辱两下丢。曾敛寸心赠敌酋,家国一念休。闲驱雄鹰天外游,也拟宴高楼。逢亲无语绪无头,执手泪先流。 眼看着那两匹骏马疾驰而来,李承乾激动的向前跑了两步,陆清原地没动,就静静的看着他突然站住了脚,怔愣愣的盯着前方,眼睛一眨不眨。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子和晋王殿下。李泰一勒丝缰,先回头看了李治一眼,然后才翻身下马。 李治的马对他来说有点大,他也并不害怕,在二哥的注视下,很利索的下了马。 李泰和李治向前快走了两步,便双双站住了脚,都定定的盯着眼前的人。 兄弟三人谁也不说话,眼圈里全都噙着一层亮晶晶的液体,陆清一步向前,走到李承乾身边说道:“这就是我们大唐的皇太子和晋王殿下。” “哦”若不是陆清提醒一声,李承乾差点忘了自己叫唐直,赶紧眨眨眼,拱手一揖。 他还未曾开口,李泰抢先说道:“这大门之外哪是见礼的地方?先进去再说吧。”说着他扯起李治,大步流星的先进了门。 王府门前虽然走动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在这里贸然相认,若被有心人觑见,徒增麻烦。 陆清陪在李承乾身边,微躬身一伸手,轻轻的说道:“请。” 李承乾敛敛心神,迈着方步踏上台阶走进了殿门,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的就带出睥睨万方的气势。 在旁人的眼中,这个番邦使臣颇有一种威仪凛凛之象,走在他身后的陆清却注意到他步伐并不是很稳,以他自小培养出来的王者气质来说,若不是内心十分的波动,绝不至于此。 王府的客厅有点大,空空荡荡的十分开阔,这个环境可以说是只要房顶上没人,在屋里说什么,站在门口的人都听不见。 李泰和李治走到大厅中央也没有坐下,就转过身来等着,李承乾和陆清本也没被落下。 李承乾缓缓的停住脚步,目光渐渐地向下、慢慢地低下头、轻轻地抬起手,双手抱拳、身姿很稳,双唇微颤、喉头发紧。 “外臣唐直拜” “哥!”李泰激动的一声呼唤,李承乾的心猛的一抖,他如惊似怕的抬起头,不知为什么,忍不住的泪水 biqμgètν哗哗的流了下来。 脆脆生生的一声呼唤,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呯!”的一下打碎了心门,万千思绪涌出心扉。 这一声“哥”是李承乾的不敢想、不敢盼,自己是怎么作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李承乾自己心里清楚。 他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想爹、也想娘、也想自己的弟弟、妹妹,可也只是想,想也只敢悄悄的想。 李承乾嘴唇颤得难以克制,滚烫的泪珠滑过面颊,他轻柔的唤了声:“惠褒”。 李泰刚要向前,旁边的李治“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一头扎进李承乾的怀里,小拳头像雨点一样往他的身上砸,边咧着嘴哭边大声的嚷着:“你为什么骗人?我以为你真死了。” 李治以为自己很不在意李承乾,可是心潮起伏得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什么都来不及想,一颗心像铁屑遇到了磁石一样,那一瞬间不由自主的就被吸了过去。 李治情难自抑地哇哇大哭,李承乾紧紧地抱着他,轻声地呢喃着:“雉奴”,也是忍不住痛泪长流,李泰转过身去,哭得双肩直颤。 陆清抬眼看看天花板,转头看看窗棂,心里暗暗地在想,我要不要陪几滴眼泪呢? 眨眨眼也挤不出来,屋里一共四个人,三个都哭成了泪人,只有自己无动于衷,显得自己好像不通人性似的。 他们兄弟重逢没有任何的障碍,他们兄弟三人还一起到长孙府上看望了长乐,长乐的气疾属实令人担忧,发病的频率和时间都越来越长了。 李承乾暂时被安置在了魏王府,廉平也是住在魏王府里,这里比较方便他治脚,他的脚并不是痛风复发,而是寒气入侵,虽然也很麻烦,但比痛风好治得多了。 这个要是治得晚了,是会引发痛风的,好在他回来的很及时,一点都不晚。 喝的药、洗的药、泡的药、熏的药,李承乾就跟药玩上了,他现在非常积极的配合治疗,不像从前御医跪着求他,他都把人家踹出去。 他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治脚,他以为他的脚又要像以前一样,从痒到疼到麻到鼓包,没想到这次这么好治,才七八天就停了一多半的药。 李泰是得空就回魏王府,还正大光明地宣布他认了个义兄,姓唐名直,是来自薛延陀的一位大将军。 当然他说什么都没用,毕竟谁都不瞎,这长安城里但凡有资格上朝的人,就没有一个不认识李承乾的。 两个陌生人的脸能长得跟双胞胎似的这种情况,也不敢说一定没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但是连手术后缝合的伤口都一模一样,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李泰这就等于是向全天下宣布,前太子死了,但是我亲哥还活着。 说实话,这个举动有很大的风险,如果有人揪着唐直就是李承乾这一点不放,李承乾的命将再一次被吊到头发丝上,李泰的太子之位也得晃上三晃。 李承乾也不同意这么做,他不想再连累李泰什么了,他就只想悄悄的把脚治好,然后悄悄的离开这些上层人物的视野。 李泰坚决要这么做,李承乾跟个灯似的,谁不认识他?还不如挑明了的好,以后就没人拿这事当事说了。 如果有什么躲不掉的风雨,那就让风雨早点来。当初造反都扛下来了,如今这点事还能翻船不成? 李泰就记住了一条铁律,不管什么事,只要是为李承乾好的,都一定是争夺皇宠的加分项。 况且如今朝堂上敢跟自己叫板的人并不多,能抓着这个事做文章的,那就是不支持自己做太子的人。 无论是支持谁的人,都得先考虑好,这件事足不足以把自己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就算有想法,那也得忍着。 结果居然没有人一个对此事提出任何看法,大家集体瞎了,谁也没看出来唐直跟李承乾长的像,太子认个义兄,完全是太子的私事,满朝堂上没一个人理会这件事。 现在牡丹开的正好,加上李承乾的脚需要泡温泉,李泰便带着他来到了骊宫,白天带他看牡丹花,晚上带他看烟花。 带他到太子池旁,特准他在这里泡温泉,李承乾看着太子池三个字轻叹一声:“是我没这个福气啊。”他只是撩了撩太子池的水,便到尚食池泡脚去了。 李泰事务繁多,只陪他在骊宫住了一个晚上,留下陆清陪着他,自己则独自赶回皇宫。 他刚到东宫,连衣裳都还没换,云海就急急地跑了进来:“二郎,洛阳急报!” 第799章 晋王殿下初监国 “洛阳急报?” 李泰都没接奏报,直接就眼睛瞪溜圆,声调高八度,急报不应该是送往洛阳才对的吗? 虽然长安才是国都,但是现在老爹就在洛阳,如果有什么大事,应该直接报到洛阳才对,怎么会从洛阳往长安发急报? 就算是平时,洛阳也有长孙无忌坐镇,他解决不了或者不敢做主的大事,也太少了吧? 奏报和奏章不同,奏报是带封皮的,这个不允许别人替拆。李泰接过奏报,看一眼封皮,还满眼疑惑的问道:“确定没送错?” “肯定错不了。”这种急报不是一个官驿转一个官驿传过来的,是专人递送的,送急报的人还没走呢,这怎么能弄错? 李泰一把撕开封皮,掏出里面的纸张来看,上下扫了几眼,却原来是老爹出去打猎,不注意保养身体,着了凉、受了风。 这奏报不是皇帝发的,当然皇帝发的就不叫奏报了,也不是长孙无忌发的,而是陈文悄悄打发人给太子送的信。 李世民不想惊动太子,自己又不是病得很重,歇几天、吃点药,难受是在所难免的,忍忍也就过去了。biqμgètν 喊太子还不如传御医呢,他也不会治病,他就会大惊小怪外加唠叨,这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打猎玩兴奋了,光膀子跑马,光脚丫子趟河,一下着凉了,他不得絮叨自己好几年? 长孙无忌更不想惊动太子,一来长安需要太子监国,让他知道他也没什么办法,就是打个表过来顺便送点补品、药品,洛阳也不缺啥。 二来皇帝着凉至少有他一半的原因,皇帝发疯可以,你身为臣子不该拦着点吗?你还陪着他发疯? 陈文不一样,他得给太子透个信,你爹卧床了,你多少得表示点关心吧?这可是促进感情的好机会。 李泰比谁都懂得怎么打感情牌,人与人感情升华的关键节点就是生辰、节日、患病、送别。 生辰李泰当然会送礼,但是送礼的人多如牛毛,你能送出什么新意来? 节日李泰从不放过,但是同样也有很多人会送礼,你怎么送都不会太突出。 送别,一般情况下李世民也不出门,他出门十回有九回是带着李泰的,这一次他自己走,李泰十里长亭之外又多送出三十多里,还是被李世民给骂得哭着回来的。 唯独患病这条,李泰一直找不到机会,李世民的身体别说跟同龄人比,就是比他年轻二十岁的人,也大把大把不如他的。 李泰当上太子之前,李世民被李承乾给气病了两回,两次都被李泰抓着机会,一次抗旨回宫,一次让秦琼等人守门。 自从他当上了太子,也没人气皇帝了,皇帝衣食住行都有人照顾得极为妥贴,再不生点气,根本没有理由生病。 李泰看完奏报,其实并没有多担心,因为如果皇帝真的病得很重的话,那绝不会是陈文发消息过来,而是皇帝的秘诏或者长孙无忌的奏报。 心里可以不担心,脸上必须紧张起来,李泰急忙吩咐云海:“速召房玄龄、李勣、马周、岑文本、褚遂良进宫议事。” “是。”云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太子神情凝重,他没来由的有些忐忑,赶紧躬身一揖,后退三步,然后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李泰急匆匆的到兰芷殿对房遗月说皇帝病了,他要去洛阳看望,让房遗月好生的照看自己,任何闲事都不要放在心上。 房遗月急忙吩咐紫绡给太子准备衣物,她笑盈盈的安慰了李泰几句,李泰看看她隆起的肚子,说道:“我一定尽早回来。” 房遗月手摸着肚子,笑微微的点了点头,亲自把他送到殿门以外。 李泰来到两仪殿,官员们还没有到,只有李治一个人在大殿上无聊的坐着,他也不知道二哥为什么突然让他到两仪殿来。 “二哥!”李治也没有站起来,就看着李泰嚷道:“是要带我出去玩吗?”ъitv “是要出去,但不是玩,也不带你。”李泰满脸严肃的向前走着,走到李治的身前,他停住了脚。 李泰目光坚定的看着李治,对他说道:“阿爷病了,我要去洛阳,你留下来监国。” 李治“腾”一下站了起来,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的问道:“我监国?” 李泰十分肯定、十二分坚决的回了他一个字:“对!” 皇帝不在国都,太子也要离开,长安必须得有一个人来监国,现在可监国的人选,要么房遗月、要么李治、要么李恪,如果这三个人都不行的话,那就是在众臣里选一个了,肯定就是房玄龄或者魏征了。 李泰没考虑其他任何人,他只能接受李治监国。 房遗月一来她即将临盆不宜操劳;二来她棋琴书画虽然不错,但未必有政治才能;三来李泰很拒绝把权柄交到女人手里,他不能接受李唐的中间夹一个武周、房周,什么周都不行。ъitv 李恪只能是在嫡子全都无了的情况下才做考虑,嫡才是血脉上的正统,说白了他跟李泰不是一个娘生的,李泰知道谁是亲兄弟谁是庶兄弟。 李治做梦也想不到监国这么重的担子,会“吧叽”一下砸到他的头上,他惊讶得跟要吃人似的:“我怎么能监国?” “你怎么不能?你不会听政还是不会批奏章?” 监国这回事,要说容易,是个人都能监国,要说不容易,那真不是谁都能干的活儿。 以大唐此时的朝堂来说,监国很容易,朝臣们个个都是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将相之才,监国的人就相当于稻草地里的假人。 “可是我,我不干!我去洛阳看阿爷,你监国,阿爷让你监国的。” 李治连十二周岁都没到,不是他拿自己当孩子,他真的就是个孩子,跟同龄的孩子比,他已经很有正事了,他起码知道每天都很刻苦的读书。 可是一下子把监国大任交到他的手里,他哪儿来的底气呢? “没错,阿爷让我监国,我监国了呀。现在是我让你监国,懂了吗?” “我不行。”李治愁的要哭了,这事实在太大了,他不敢接。 “没有不行!培养了你那么久,为的就是有事的时候,你能顶得上来。”李泰突然正色道:“鸡要是怂了,猴子就会玩命的跳。” 李治心虚的嘟囔了一句:“我镇不住猴子。” “监国没有多难,记住,任何事在金殿不发表意见,一律拿到内朝上商议,多听多想,不能决断的事,你就让房玄龄、魏征、李勣、马周他们四个拿出一个共同的意见来。” 嘱咐好了李治,群臣也依次赶到,李泰简单的说了一下他要去洛阳,留晋王殿下监国,国事就拜托各位多多用心了。 李治含着眼泪说了句:“二哥,你早点回来。” 李泰点了点头,带上百骑快马出宫,直奔骊山而去。 第800章 我来给你送灵药 李泰去骊山当然是接李承乾的,陆清也要陪他一起去洛阳,却被他给赶回长安了,理由很简单,还是那一句:“你得替我保证纸不脏。” 李承乾在草原上动不动就率领数万人马出去征战,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了,按理说区区一百人的骑兵队伍,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可是他却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虎皮的鞍鞯、耀眼的五色袍、长刀似棍、弯弓如月,这一百少年如狼似虎,骨子里往外渗着嗜血的味道。 李承乾满眼羡慕的看着李泰,问道:“你把东宫六率给装扮成这个样子?” 李承乾算是个敢作的了,他当初也不敢用虎皮做鞍鞯,不敢让士兵穿上五色袍,衣服上还画着兽纹。 他太喜欢这种感觉了,他也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敢干,他没想到李泰看起来比他斯文那么多,居然这么有胆,不怕老爹发火么? “他们不是东宫六率,是父皇赐给我的百骑羽林军。”李泰边走向他的汗血宝马,边微微含笑的说道:“阿爷真的是有着放荡不羁的内心,我弄不出来这么花哩胡哨的东西。” “你读书读傻了,这叫花哩胡哨?这分明是风口浪尖上的弄潮儿。”李承乾笑吟吟的翻身上马,轻轻的抖了抖丝缰。 李泰扬鞭打马,猛的一下就蹿了出去,李承乾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从容的一抖丝缰,胯下马撒开四蹄就追了上去。 李承乾的驭术比李泰好得多,马也不比他的马差,兄弟俩并驾齐驱的朝前赶,路上多少荒野之景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 从长安到洛阳,连一顿正经饭都没吃上,不分日夜的赶路,仅仅两天就进了洛阳城门。 洛阳宫里,李世民斜卧在软榻上,眼睛闭不上又懒得睁,就眯得只剩下一条缝儿,喘息声听起来像是叹气。 陈文端着一碗汤药笑呵呵的放到软榻边的方几上:“陛下,药熬好了。” “嗯。”李世民喝药不费劲,不用哄也不用灌,陈文扶着他坐了起来,他看一眼药碗,浓浓的药苦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李世民看着药碗轻轻的笑了,他想起李泰侍候他喝药总是先尝一口,还会给他准备酸梅汤解苦。 他第一次喝酸梅汤不知道是解苦的,还以为也是药,气都没敢喘,一口就喝进去了。 李泰告诉他小口喝解苦,他还故意嘴硬说他素来就是那样的喝法。 陈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愣愣的不动,便把药碗端起来递到他的手里:“陛下,趁热喝吧。” 李世民端起碗就口,一仰脖半碗药倒里了嘴里,刚咽下去一点,忽然门外传来清脆的一声:“阿爷!” “噗!”李世民一下子呛了个口鼻齐出,不停的咳嗽。 陈文一下子慌了,一只手接过碗放在方几上,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李世民的后背。 别人是不敢随便在皇帝寝宫门口乱出声的,太子不一样,他进出都不用通报,他先喊一声还是怕突然推门会惊着老爹,没想到他喊这一嗓子反倒是惊到了李世民。 李泰推门一看老爹咳得脸都红紫色了,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来老高,他两个箭步蹿到跟前。 “阿爷”李泰跟撸猫似的抚着李世民的胸膛,李世民嫌弃的推开他和陈文,咳嗽这事得靠自己,别人也帮不上忙,抚胸捶背都是捣乱。bigétν “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李泰有点慌张的望着陈文,陈文就尴尬的笑了笑,也不能说就是因为你才呛着了的。 屋子里浓浓的药味,李泰一看方几上摆着个药碗,他赶紧端起来:“还热着。”看老爹不停的咳嗽,他愁怅的说道:“这可怎么喝呀?” 咳嗽的时候肯定是喝不了药,李泰只好把药碗放下,他急得干搓手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就轻轻的蹲在李世民的腿旁,递给李世民一个绢帕,端杯清水等着,好不容易李世民总算是不咳了,他赶紧把水递上去。 李世民嗓子好悬没咳冒烟,接过水咕咚咕咚就喝了。 “阿爷,你病的这么厉害怎么不告诉我啊?”李泰接过他手里的空杯子,随意的递给陈文,他扶着李世民:“阿爷,你躺下休息会儿吧。” “一边去。”李世民又一次十分嫌弃的把他推开,皱皱着鼻子,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监国吗?” “想阿爷我就来看看,怎么了?”李泰笑嘻嘻看着李世民,很自然的说道:“放心吧,长安有雉奴监国呢。” 李世民使劲揉了一把脸,再睁眼看李泰还在眼前,确定不是幻觉。 “雉奴监国?”李世民盯着李泰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李世民不担心李治有没有能力监国,其实就算没人监国,短时间之内也不会出任何问题。 问题是监国这个人选很重要,虽然监国不需要有多大的本事,但是假如皇帝和太子都出了意外,那监国的人就掌握着大唐最大的实权。 这个道理李泰不可能不懂,李世民摇了摇头,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没用,李泰这就是拿性命信任李治呢。 任谁也会觉得让李治监国,这就是李泰对李治的绝对信任,其实并非如此。 李泰是看准了李治如今羽翼未丰,无论他有没有谋嫡叛逆的心,他都没有那个能力。 李治身边干干净净连一个站队的朝臣都没有,就连侍候他的下人里也没一个是他的心腹。 做事首先要有人,没有人怎么做事?就算李治看准了这是一个好机会,就算他想把握这个机会,他也没有利用这个机会的能力。 而且通过这件事,李治会更加坚定的相信二哥是真心对他好的,因为谁都清楚监国这个位置意味着什么。 “你是真不怕养肥了他的雄心。”李世民无奈的白了李泰一眼,监国那可是万万人之上的位置,那众星捧月的威风最易令人上瘾。 “生而为王,该培养王者之气。”李泰不怕,只要自己够强大,雉奴有没有雄心都是可控的,自己不够强大,雉奴没有雄心,别人也会有雄心。biqμgètν “你就气我吧,好好的你跑过来干什么?我喝点药就好了,你来有什么用?”李世民不用问,也知道李泰是听说自己病了才赶过来的。 看他一脸的风尘,满眼的红血丝,就知道他肯定是马不停蹄的在赶路。 “我来给阿爷送一剂好药,保管药到病除。” ps:不明白“纸不脏”是什么意思的,请回看第401章,别忘了关注微信号瓜瓜书屋,私信我进读者群。 第801章 批奏章活活累哭 李世民连半个字也不信他的,他又不懂岐黄之术,再说洛阳也不缺药,长安也没有仙药。 看他一脸得意,那副笃定的神情,就跟他手里有长生不老丸一样,李世民冷冷的一笑:“好啊,你有什么好药献上来吧。” “我的药就是一则好消息。”李泰嘻皮笑脸的看着李世民,缓缓的说道:“我认了个义兄,也算是给咱们家添了一丁,是一喜吧?” 李世民有点分不清到底是谁发烧了,这算个什么喜? 李世民脸上也没见有什么变化,就一张扑克脸,很麻木的看着李泰,心里暗想这孩子病的不轻,一会儿让御医给他把把脉,可别耽误了,脑子可能是快烧坏了。 李泰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昂着头,得意洋洋的说道:“我那义兄一表人才,阿爷必定一见心喜。” “少卖关子,你到底想说啥?”李世民都被他给气笑了,真是跟李淳风在一起时间长了,学会说话不着调了。 “我义兄自薛延陀而来,姓唐名直。” 李泰话还没说完,李世民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急吼吼的问道:“他在何处?” 李泰傲骄的一扭头,刚听到唐直两个字,你就急成这样了,好像你就只有一个嫡亲儿子一样。 “他回长安了?”李世民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李泰,李泰转过头一眼扫到李世民连鞋都没穿。 “阿爷莫急。”李泰赶紧弯腰拿起鞋子,一边蹲地上帮李世民穿鞋,一边说道:“我带他一起过来的。” “叫他进来!”李世民哪还有心思穿鞋?又不能一脚把李泰踢开,他“咔咔”两下就把鞋穿上了。 李泰刚站起来,陈文冲着门外晃了晃拂尘,不一会儿李承乾就走了进来,陈文都差点直接喊“太子殿下”。bigétν 这个称呼整整用了十一年,看到李承乾,条件反射的就想喊“太子殿下”。 李承乾心脏都跳出了鼓声,他看似平稳的每一步都用尽了全力,李世民的目光粘在了他的身上,定定的盯着看,生怕一眨眼就看不到了。 李承乾不敢抬头,目光一直是微垂着的走到李世民的面前,李泰急忙抢先开口,说道:“义兄,这就是我阿爷,你我既已结拜,你也该叫一声阿爷的。” 李承乾躬身一揖:“儿唐直拜见阿爷。” “唐直,你没有字吧?我给你个字,就叫高明,如何?” “高明谢阿爷赐字。” 李世民上前一步,抬手把他扶了起来,李承乾缓缓的抬头,爷俩四目相对,瞬间眼底就蓄满了泪水。 两个人都忍不住心颤、嘴颤、身也颤,决堤般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高明。”李世民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唤上一声高明了,没想到他又来到了自己的眼前,自己又能痛痛快快的喊一声高明了。 “阿爷。”李承乾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喊一声阿爷了,此时他甚至感谢自己有勇气回来,若不然就连一声阿爷也只能在梦里呼唤。 这一面见的实在是不容易,父子俩都以为今生不会再有相见之日了,乍相逢猛的涌起一肚子的心酸。 洛阳宫里父子重逢哭了个肝肠寸断,立政殿里君臣相对也哭了个天昏地暗。 自从李泰走后,李治正式的开始监国,每天早起去上朝,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难的,平常他也是去听政,现在就只是把椅子转个方向而已。 下了朝就是小朝议,他基本也就是个听,很少开口,这些他都能忍耐。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堆积如山的奏章,还有数不清的没有头绪的杂事。 从前看二哥,批那些奏章也就是半个时辰左右,轮到自己,一批一整天也批不完。 二哥在的时节,好像也没有这么多的事要处理,轮到自己,按下葫芦起了瓢。 一天李治咬牙,两天李治坚持,天天谁受得了? 李治所有的功课都停止了,光是批奏章,写字写到了手抽筋,他“啪”的一下把笔扔得老远,趴在桌子上呜呜大哭。bigétν 云海捡起毛笔,站在书案边上轻轻的劝道:“殿下莫哭,没法子呀,再坚持坚持,等陛下和太子回来就好了。” 房玄龄也笑吟吟的说道:“殿下身担监国之职,岂能懈怠公务?这些都只日常的小事而已。” 云海替李治捏了捏胳膊,本想替他读奏章,可是房玄龄就坐在下面看着,他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拿起奏章就读。 云海除了能帮着磨墨、倒水,就只敢把奏章一个个给摊开,让李治省那么一个步骤。 李治抹把眼泪,边哭边写,心里不住的拜佛,老天保佑,可让我二哥快点回来吧。 李泰也想快点回来,其实他到洛阳的时候李世民都退烧两天了,大病初愈肯定是有点虚弱,不太舒服。 李承乾的出现立马使得李世民神清气爽,病当时就好了,还真是一副灵丹妙药。 李世民当然要带着他最爱的两个儿子,在洛阳好好的玩上几天,又是打猎又是游山,看了龙门的石像,赏了皇宫的牡丹。 光是在洛阳的魏王府里,他们父子三人就游览了好几天,在魏王池上坐着画舫慢慢的闲逛,在魏王堤上折一枝断柳悠悠的赏月。 李世民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然而帝王家里哪来的真情? 这几天他放下了所有的事情,就一心一意的带着两个儿子玩,这样的好日子,他做梦都不敢想。 他看到了高明和青雀两个兄友弟恭、真诚相待,父子、兄弟之间全都心无芥蒂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李世民沉浸在亲情的温暖中难以自拔,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他不愿意再醒过来。 一转眼李泰来洛阳已经二十来天了,他惦记着房遗月就快临盆了,于是他提出要回长安。biqμgètν 李世民还没玩够,就看着李承乾,问道:“你的意思呢?你是想回长安还是留在洛阳?” “阿爷,我想回长安,我的脚得让廉平看看,是不是该换药了。”李承乾倒不是真的急着回去治脚,他的脚没什么大事了。 他就是觉得长安不能扔给雉奴太久,一来雉奴怕是顶不住,二来权力握得久了,容易生出瘾来。 李承乾也很贪恋这种兄弟情深的感觉,他不想让雉奴和青雀再走回他的老路。 “好,那就收拾一下,明天咱们一起回长安。”李世民的话音刚落,陈文就进来报说长孙无忌求见。 长孙无忌手里拿着一份奏报,急匆匆的走进来,他把奏报往书案上一放,说道:“陛下,相里玄奖发来的急奏。” 第802章 战之罪由朕来担 高句丽的大对卢泉盖苏文杀死了荣留王,拥立荣留王的侄子高宝藏为王,并自封大莫离支,因此李世民下诏册封高宝藏,命相里玄奖持节前往高句丽。 相里玄奖不过就是前去走个流程,举行个仪式而已,有什么必要发份急奏回来? 李世民接过奏报轻轻的撕开,快速的看了一遍,看完把奏报恨恨地往桌子上一摔:“哼,好大的胆子!” 长孙无忌有三分焦急的询问:“怎么了?” 李泰则直接拿起了奏报,就在李承乾的面前展开,奏报上字数并不是很多,很快就看完了。 原来高句丽的泉盖苏文弑主专政之后,变得野心勃勃,由于前次高句丽联合百济攻打新罗一事,大唐只是派使者前来劝解,并没有什么强硬的手段。 当时是苏烈把百济给打败了,高句丽不得不撤兵。这回高句丽觉得自己行了,又要发兵新罗。 现在新罗和百济都已经是大唐的附属国了,那能让他随便打吗? 相里玄奖就上去相劝,国王高宝藏就是个傀儡,泉盖苏文气焰熏天,说新罗有五百里土地原是属于高句丽的,他要拿回故土。ъitv 相里玄奖说要论起来那原本都是大唐的国土,大唐都没计较,你有什么资格计较? 泉盖苏文一下就被激怒了,不只不听劝告,还出言不逊,大骂了相里玄奖一通,直接就点将发兵攻打新罗去了。 李世民脸一沉,气呼呼的一捶桌子:“高句丽居然如此不把大唐放在眼里,真以为朕不敢东征么?” “陛下要东征吗?”长孙无忌很是吃惊,这个决定可不能轻易的下,这太吓人了。 李世民斩钉截铁的说道:“必须东征。” 李泰和李承乾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话,就双双望着李世民。 长孙无忌看一眼李泰手里的奏报,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泰把奏报递给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看完以后,恨恨的哼了一声,说道:“高句丽属实可恼,不过现在确实不宜东征,陛下,你可不能逞一时之气,伤数十年根基呀。” “舅父所言甚是,阿爷你要三思啊。”李泰也不同意东征,现在东征不是最好的时机,大唐还需要稳定发展几年。 火炮也还不能在战场上大面积的应用,一个是量不够,一个是杀伤力不强,李泰在等糖,糖不到手,李泰没有打仗的打算。 “不用你教训我,滚回长安去。”李世民突然发了火,吓得李泰不知所措。 他虽然有点害怕,但还想再劝几句,于是他向前一步,正准备硬着头皮开口,手腕却被李承乾给紧紧的抓住。 李承乾把他向身后一拉,然后超过他半个身位,拱手一揖:“儿告退。” 李世民没吭声,李承乾又拉着李泰向后退了三步,转过身推着他走了出去。 李泰只知道为国事要坚持己见,李承乾却知道不能顶风上,眼瞅着老爹正在气头上,你得学会避其锋芒。 有话以后寻机会慢慢说,这时候你跟老爹硬杠,他不揍你就算便宜你了。 看着他们哥俩的背影消失于视线之外,长孙无忌轻叹一声:“高明懂事了。” 李世民也深感欣慰,不料长孙无忌又补充了一句:“他早若如此,太子的位置,哪轮得到青雀来坐?” 一听这话,李世民斜了长孙无忌一眼,不悦地说道:“此高明非彼高明。” 如今的高明,是个人都知道他就是前太子李承乾,但是谁都不能并且也不敢承认他就是李承乾。 太子之位,罪臣逆子李承乾没资格坐,外臣义子唐直更没资格坐。 就算是向全天下公开恢复李承乾的身份都没有用,太子这个位置,他们兄弟可以轮流坐,但不能轮圈坐。bigétν “嗐!这我还不知道吗?我就是替高明可惜,早点回头,何至于此?” 李世民绝不允许太子的位置再换人,这一点长孙无忌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他真的只是感慨一下而已。 无论长孙无忌发出什么样的慨叹,心里有多少的可惜与遗憾,这事都不该也不能起念,否则就是逆揭龙鳞。 “可惜什么?他的性命以及今日之富贵皆是青雀所赐,他若是起一丝妄念,当真是其心可诛。” 李世民是坚决不可能再换太子的,这跟哪个儿子更优秀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就像当初他明知道李泰比李承乾更优秀,他照样一点机会也没想过给李泰。 当初的李承乾都烂到根了,他也坚定不移的要稳固住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如今也是一样的,别说李泰依然很优秀,就算李泰浑身是毛病,他也会昧着良心装瞎。 于公,太子是国之重器,不是随便就可以换人的,换的越是频繁,起念的人就会越多。 于私,就像李世民说的,李承乾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可以说全都是李泰赐予他的。 他若是对太子的位置起妄念,那可真的是禽兽不如了,做人要懂得知足和感恩,而不是一味的利己。bigétν “不说这个。”长孙无忌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略带几分焦急的问道:“你是真想东征么?” 李世民重重的“嗯。”了一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脸色很是阴沉,浓浓的愁苦之中透出令人生畏的坚决。 长孙无忌的心都一紧,他太了解李世民了,从李世民的这个表情上,他就能感觉到李世民这次说的是真的,而且是一百头牛都拉不回的那种真。 “你觉得我们现在东征有几分胜算?”长孙无忌在心里掂量掂量,东征确实有胜算,但不多。 不可否认的一个事实就是即使东征成功了,大唐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太小,不是不想东征,而是怎么算都不划算。 “你只打有胜算的仗吗?”李世民考虑的就不是胜算的多少,也不是代价的大小,而是他想打,他怎么想都觉得必须得打。 李世民顺手抓起一个卷轴展开,长孙无忌抻脖子一看,是张地图。李世民的手指圈画着高句丽:“你说该不该打?” “该打,但不该现在打。” 李世民轻轻的摇了摇头:“要说时机,至少也得十年后再打才对。” 长孙无忌长长的“嗯”了一声,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你既然都知道,那为什么” “十年后,你觉得我还打得动吗?那时要打,就得青雀去打。” 李世民盯着长孙无忌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自隋末以来战火不断,百姓思安、民心厌战,既然这仗早晚都得打,那战之罪,就由我来担。” 第803章 只为不遗后世忧 如果太阳注定要落山,那我就把余晖洒满天。 李世民最近一直在琢磨,要把一个什么样的大唐交到太子手里,才是人生最完美的落幕。 李世民看到了李泰治理国家的能力,李泰的胸怀、格局、眼光,他样样满意,他相信李泰能做一个好皇帝。 李泰会用人也会做事,他一点不担心大唐在李泰手里会衰弱下去,李泰知道爱民也很勤谨,内政外交都没有问题。 征战杀伐方面李世民也不担心,李泰处事很冷静,他懂得权衡轻重,该打的仗他有决心打,不该打的仗他知道先忍耐一时。 李世民为君为父,他思考的是在他执政期间,他要尽最后的心力给太子留下一个承平盛世,给他打好基础,让他的江山坐得更稳也更容易。 对内要把朝堂清理一番,给他留下可堪大用的柱石之臣,当然绊脚石就不用留了。 对外要把难啃的硬骨头拿下,不是怕他啃不动,而是不想让他去啃,注定要伤牙,那就伤爹的。 高句丽雄踞东北,像蹲在自己身边的一头雄狮,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隋朝一共短短的三十几年国祚,三番四次的东征,难道是杨家父子跟高句丽有私仇么?还是说杨家父子都没有战略眼光? 无论官也无论民,可以说是举国上下反对东征,有人说“此乃不恤民力、劳师远征之举”,有人说“攻打高句丽是毫无必要的征讨”,也有人说“这是对他国的侵犯”。 然而东征真的是错的吗?不,只不过是站的高度不同,看到的风景不同罢了。 谁坐到龙椅上,谁都会知道东征有什么意义,高句丽是大唐周边唯一一个强大的中央集权制王国,征高句丽之战必然占据着整个国家政治生活的重要地位。 自隋初开始,征讨高句丽就成为了国家的一项长远战略任务,必须要坚持不懈地执行,尽管多次面临失败、尽管可能导致国破家亡,可是消灭高句丽始终是不能放弃的战略目标。 李世民知道大唐与高句丽不能共存,这仗早晚都要打,区别只是早与晚,没有打与不打。 大唐如今看起来是太平盛世,但实际上休养生息的还不够,李世民发布了许多的惠民政策。 身有伤残者免税、年长者直接给发钱、到婚龄即成亲者给送礼金、被征战连累的人家按人头赐绢、因战因工而伤亡致残的人给发放赙物…… 每一条政策的背后都是从国库流出的真金白银,大唐的国库并不殷实,但百姓生活相对富足,李世民说他这叫藏富于民。 藏富于民的后果就是国库积攒起来速度很是缓慢,打仗打的是什么?打的就是钱啊,没钱哪来的底气? 所以大家一致认为这仗应该晚几年再打,等到大唐真正的国富民强了之后,装备更为精良、兵马更为强壮,那时打仗的代价会小很多。 再一个刚刚经历了隋末的大动乱,百姓刻骨铭心的痛有两条,一个是东征,一个是大运河。 所以大唐自建国以来,小战虽然不断、大战从来不打,大的工程几乎是零启动,就是要顺应民心、与民休养。 李世民知道民意就是国运,他一向都把民意看得很重要,这一次他要执意东征,为的就是把“逆民意而行”的“错误”揽到自己身上。 就算一百年后再打高句丽,老百姓也不愿意打,老百姓就愿意消消停停的过日子,所谓乱世人不如太平犬,谁也不愿意在战火里过刀头舔血的日子。 谁都想要太平,可太平哪是想出来的?唯有战才能真正的止战,不打几场硬仗,哪有人会臣服于你?biqμgètν 唯有你强大到没人敢与你为敌,天下才能真正的太平。 谁都想要盛世,可盛世哪是苟出来的?唯有刀锋之上赢得了尊严,才能真正的发展经济,军事上展现不出肌肉,哪有人敢跟你谈生意? 天下太平是一切国计民生的基础,再鲜艳的花朵离开了土壤也没有办法芬芳。 李世民说的很清楚,既然早晚都要打,那就趁早打,自己去打,把战之罪归结到自己身上,给李泰留下成就英明之主的机会。 如果自己打赢了,自然是最好的局面,李泰就可以坐享其成,在胜利的基础上带领着大唐走向更为辉煌的盛世。 如果自己打输了,那也为东征探了路,打仗就有消耗,自己就算输,对方也赢得很惨吧?那时李泰再以“承父志”为由继续东征,也符合天理人情,民怨会少,赢的概率也会大大的增加。 况且如今的大唐就算输到底,高句丽现在也还没有能力打到大唐的国土上来,这是输得起的仗,没有理由怕,没有理由不打。 最重要的是不可能不打,这根本就没有退路可言。一山难容二虎,如果高句丽像薛延陀、回纥那般弱小,那暂时可以不予理会。biqμgètν 高句丽之于中原,就好比是迦太基之于罗马、满清之于明朝,是个极为强大的隐患,他有实力也有潜力。 他的强大令中原王朝寝食难安,这根钉子是必须要拔的,区别就是什么时候拔、由谁来拔。 李世民一句话说出口,长孙无忌沉默了很久,东征的意义不需要多讲,他比谁都清楚。 他以为李世民是急于求成才想要不计代价的尽早东征,没想到李世民是为了给李泰铺路。 “陛下,国事不该掺杂私情,既然你明知民心厌战,何不多缓几年?再说你又怎么知道,惠褒打仗一定不行呢?” 长孙无忌手抚着地图,眼看着地图,说道:“你只知战之罪由你来担,难道就不知,战之功也被你揽入怀中了么?” 李世民当然知道李泰身上一丁点战功也没有,更知道李泰需要有战功,但是东征这事真的不能拖到让李泰去打。 李世民考虑的是打赢了的话,大唐也会因此一战而衰落不少,李泰只要发展经济、与民休养就可以搏得一代贤主的美名。 打不赢的话,李泰若是就此罢战,那就是在修正父亲的过错,会赢得更大的民心,李泰若是继续东征,那就是继承父志,也能搏得一代贤主的美名。 东征不是一时意气,李世民是经过前思后想、左算右虑之后才下的决心,打与不打这已经不在商讨的范围之内了。 为了给儿子留下一个更好的局面,他豁出去拼了,拼上一生胜多而败少的战绩、拼上以舟水喻君民的盛誉、拼上因好大喜功而穷兵黩武的恶名。 李世民微眯着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地图上高句丽的位置,许久才慢慢的吐出一句:“且倾老壮力,不遗后世忧。” 第804章 治病得找到病根 魏王池水闪着龙鳞般的光泽,魏王堤岸柳丝如绵轻轻地荡着,一双玉人般的公子在柳荫中悠闲地向前走着。 春风和煦,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舒服,风景如画,随意的看向哪里都宛如人间仙境。 要说恼人,最是恼人的便是到处乱飞的柳絮,像轻飘飘的雪花一样在空中旋舞。 李承乾和李泰兄弟两个谁也不说话,只是慢慢的在堤上散步,不知不觉走了很久,李承乾一扭头见李泰脑袋上落了几朵柳絮,便笑着替他摘除,还顺嘴吟了一副上联。 “风吹柳絮落满头,未老先白发。” 李泰看了一眼魏王池,便脱口而出的对了一句:“浪叠鳞光洒一池,无忧也皱眉。” “皱什么眉?”李承乾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能解决的问题就解决,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解脱,凡事尽力就好,别跟自己较劲。” “唉。”李泰深深的一叹,微微的皱了皱眉,撩起眼皮淡然的看着李承乾:“哥,我累了。” 李承乾往前看看,光溜溜的一条大道,往后看看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他略显苦涩的一笑:“我腿脚不大好,你要是不怕摔的话,哥背你。” 听到这句话李泰展颜一笑,心底升起一股浅浅的暖流,再累也不能欺负腿脚不好的人背着自己。 “哥,我说的是心累。”李泰抬手指了指魏王池边停着的画舫:“我们过去坐坐吧。” “好。”李承乾和他并肩的走进画舫,画舫就是水面上行走的宫殿,外面看上去是装饰精美的三层高楼,里面更是奢侈豪华,吃的、用的、玩的真是应有尽有。biqμgètν 李泰真的是走累了,就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干坐着难免无聊,于是摆好了棋盘:“哥,咱们手谈一局,如何?” “好。”李承乾感觉有半个世纪没跟人下过棋了,在薛延陀找不到对手,他只能是左手跟右手下。 轻薄的纱幔半遮着日光,饮着清新的茶,捏着微凉的棋子,随意又不得不走心的看着棋局,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好,李承乾开心的哼起了小调。 李泰没他那么开心,心里有点焦燥还有些慌乱,不一会儿棋就走得没有章法了。 “惠褒,你想什么呢?”李承乾笑着点了点李泰刚刚落下的棋子,然后在旁边画了个圈:“这一片都不要了吗?” “哦。”李泰毫不客气的把棋子又拿了起来,悔棋悔得无比自然,理直气壮得就像悔棋有理一样,他好好看看棋盘,好好的思索了一番,然后轻轻的落子。 李泰收回思绪,边下棋边跟李承乾闲谈了起来:“我想回长安一趟。” “你不想回不也得回吗?”李承乾轻笑一声:“阿爷都赶你了,你还能赖在洛阳不成?” “我惦记遗月要生了,所以想回长安。”李泰眉头深皱,唉声叹气的说道:“阿爷执意东征,我劝了两回被骂了两回,阿爷不改主意,我也不放心回长安。” “你怎么劝的?” “别提了,我使尽了浑身解数,阿爷就认准了东征一条路。我跟他讲理,他跟我摆架子;我跟他讲情,他跟我摆脸子。” 李泰真的不明白李世民为什么跟疯了似的要东征,不久前得知高句丽泉盖苏文弑君专权的时候,他还说先不打他们,还派人去册封高宝藏。 难道就因为咱们大唐的使者挨了泉盖苏文的骂?这桩小事只好拿来当个借口,说这是发动战争的真实原因,谁能信呢? 还是因为高句丽发兵去打新罗了?他们常年的拉锯战,给他们断官司那也断不过来。 一向闻过则喜的李世民突然之间一反常态,从前李世民可谓是从谏如流,谁说的话都会在心里琢磨一圈,对的意见就听取,不对的意见也鼓励对方以后要继续大胆的提意见。 如今的李世民根本就不让李泰说话,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听,李世民就认准了两件事,一个是赶李泰回长安,一个是必须得东征。 李泰的态度也很明确,他也认准了两条,一个是不要现在东征,一个是不要御驾东征。 李泰希望这仗晚几年再打,李世民说晚几年虽然大唐可以休养生息的更好,但是高句丽也在发展,谁发展的速度快还不一定呢。 李泰直言他在等糖,有了糖火炮就可以在战场上发挥巨大的作用,那时再打胜算翻十倍。 李世民则觉得这世上有没有糖都不一定,就算有,能不能提升火炮的威力也不一定,而且没有火炮也一样打仗,打了半辈子的仗也没用上过火炮,照样赢得多输得少。 拦不住皇帝现在就想东征的心,李泰便退而求其次,要拦住皇帝御驾亲征的心。 李泰满眼恳求的看着李世民,说道:“咱大唐有将也有帅,有什么必要御驾亲征?阿爷若执意东征,要么点将前去,要么儿带兵前去,反正你不能去。” “杨广都敢亲自东征,我会怕吗?”李世民骄傲的一昂头,无情的送给李泰一个充满了鄙视味道的白眼。 “阿爷,你想想是你需要军功还是我需要军功?是你需要锻炼还是我需要锻炼?” 李泰宁愿自己去东征,也不想让李世民去:“阿爷,你再想想,哪有儿子在家享受,老子出去征战的道理?” “少废话,你会打仗吗?打猎你都得让人保护着打。”李世民不能把李泰扔战场上锻炼,那样死的太快。 李世民就一个以劲的赶李泰走:“你赶紧回长安去,我让你监国,你就监国,少管别的闲事。” “阿爷,你好不讲道理,当初你是皇子的时候,是你在外面横刀立马,如今儿是皇子了,为什么还是你在外面冲锋陷阵?” “说明我会打仗。”李世民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硬是把李泰给赶了下去。 李泰回去左琢磨右琢磨,琢磨了一肚子的词儿,结果还是被李世民三言两语给打发了,他很是郁闷,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就是说不过李世民。 李承乾静静的听着,直到李泰把所有的经过都讲了一遍,他就笑微微的说道:“你没劝到阿爷的心里,他到底为什么东征,你一直也没问出来。找不到病根,什么药也治不好病。” “怎么能问得出来?” 李泰沉稳的放下一颗棋子,慢慢的说道:“放心好了,看我的,下完棋我去劝劝阿爷,就算不能打消他东征的念头,至少能知道东征的理由。” “嗯。”李泰当时就有了笑模样,下棋都更专心了。 他们下完棋,一起奔皇帝的寝宫来了,未曾走到宫门口,就见一人步履匆匆的走进了宫门。 第805章 李世民问计郑元 宫门和城门可不一样,城门是个人就可以过一下子,宫门想要一步迈进去,那真的是需要点资格的。 李泰和李承乾眼见着前面那个人进了宫门,他们兄弟俩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得到有用的信息。 “哥,你认识他吗?”李泰远远的看到那人没有穿官服,头发花白还有些驼背,不是皇亲国戚,也不像高官显贵,他凭什么可以进入皇帝的寝宫? 李承乾摇了摇头,问道:“洛阳的属官,你不认识吗?” 李泰名誉上是第一任的东都留守,但是他在洛阳大多数的时间是在山上监造佛像,真正的在洛阳为官的时间屈指可数。 李泰看着空空的宫门,说道:“我也认不全,而且那人不像是个官员吧?他没穿官服,看样子年纪也不小了。” “你是认人还是认衣服?” 李承乾还是觉得那人应该是个官员,毕竟普通百姓很难有机会来到这里,能被皇帝在寝宫召见的人可不多,要么是跟皇帝关系好,要么是皇帝累了。 李承乾估计应该是皇帝比较疲惫,懒得在正式的宫殿召见,就随便喊进来说说话而已。 李承乾思索了一下,说道:“看他走路急而不慌,那人应该是个致仕官,阿爷找他会有什么事呢?” 致仕官就是已经退休在家的官员,李泰琢磨了一下,如果找现任的官员,应该是谈公务上的事情。 找致仕的官员,不可能谈现在的公务,他也不了解情况。那他了解什么呢?他应该是了解以前的情况。 李泰忽然笑了起来,阿爷难道是找人怀旧?老人知道最多的当然就是过去的事,七百年谷、八百年糠的往出倒腾呗。 “管他什么事,反正咱别去碍事了,走吧。”李泰直接转了身,带着李承乾离开了皇宫。 不得不承认这两个皇子都很聪明,今天被李世民叫到寝宫的人果然是个致仕的官员,姓郑名元字德芳。 这个郑元本是前任的宜州刺史,他当官很早,少年时就仗着父亲的功勋当上了仪同大将军,后来升至右卫将军。 李渊起事以后,他降唐做了文成郡守,五次出使突厥,被升为鸿胪卿,又做到了左武候大将军,最后是以宜州刺史这个官位致仕的 。 他退休已经有几年了,一直在家里闲着,颐养天年而已,并没什么事情可做。 今天突然接到皇帝的召见,他也深感意外。 李世民召见他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就是询问他一些旧事,他早年间曾跟随隋炀帝东征,李世民就让他讲当年东征的一些细节。 郑元提起东征两个字就不住的摇头叹息,当年东征死了太多的人,说了没几句,他就开始掩面痛哭。 “德芳不必悲痛,只管慢慢的道来。”李世民有听故事的耐心,多听一点就多掌握一点信息。 李世民是个擅于梳理和采集信息的人,也许你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就能透露出很大的信息量。 关于东征的故事,李世民知道的版本可是不少,郑元想起一点说一点,零零碎碎的也没什么重点。 说到令他悲愤不止而忍不住大哭的,还真不是行军路上的苦和战阵之上的难,而是战争结束之后的事。 隋炀帝三次东征高句丽,使得几十万的华夏好男儿不能回家,他们的尸首被高句丽筑起了京观。 京观,就是把敌军的尸首摆起来,覆盖上泥土等物,筑成一个金字塔的造型,无论你从哪个角度看,看到的都是头颅。 一个日久年深的京观,你看到的是头骨垒起来的塔,而在当时,你看到的则是鲜活的面容,甚至有的你还能叫得出名字。 眼看着自己的袍泽被人筑成了京观,这触目惊心的场面,是何等的令人愤懑! 莫说是亲眼见过的人,就是千百年后,在史书上看到这一笔的人,依然按捺不住一股忿恨在胸中激荡。ъitv 这京观是高句丽的凶残、大隋的悲伤;是高句丽的炫耀、大隋的屈辱;是高句丽的战功、大隋的败亡。 这份悲伤、屈辱、败亡仅仅属于大隋王朝吗? 大隋的官现在都变成了大唐的官,大隋的民都变成了大唐的民,那么大隋的仇恨真的与大唐无关吗? 那几十万被筑成京观的将士,他们没有父母妻儿吗?他们没有亲朋故友吗?他们死了,他们的家人还活着,他们现在可都是大唐的子民。 “高句丽此举乃是对我中原王朝的挑衅!”李世民攥紧了拳头,气恨恨的说道:“朕必拆此京观,带我华夏儿郎回家!” 回家,多么简单的两个字,泪流满面的郑元听到这两个字,一时哽咽得说不出话,竟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如丧考妣。 回家,说起来多么容易,可是对于那些阵亡在敌国的将士们来说,是何其的难?他们哪还有机会回家?biqμgètν 想带他们回家,要么跟高句丽谈判,要么发动战争。 谈判还好说,割让一点利益或许就做得到,不过听皇帝这语气不像是要谈判的样子。 发动战争,赢了是拆京观,要是输了,那不就是给人家的另一座京观送材料吗? 郑元的情绪慢慢地缓了过来,他躬身作揖连连告罪,不该在皇帝面前如此的失礼。 李世民当然不会计较他失礼不失礼的事,而是笑着请他坐下,问道:“你参与过东征,依你之见,攻打高句丽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郑元猛地一抬头,满面惊恐的望着李世民问道:“陛下莫非有东征之意?” 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然也。” “陛下不可。”郑元慌乱的摇着双手,急促的劝道:“陛下,万万不可东征啊。” “却是为何?”李世民淡然的盯着郑元,问道:“你是被吓怕了吧?” “非也,一行将就木之人还怕着什么?”郑元诚恳的看着李世民说道:“辽东路途遥远,运粮较为艰难。高句丽人善于守城,攻城不能很快攻下。” 攻城战拼的就是粮草,如果久攻不下,那就只有撤军一条路了,撤得回来还好,撤不回来岂不就是重蹈前隋的覆辙了? 李世民很是自负的一昂头,说道:“杨广攻不下,不代表朕也攻不下。” “陛下,杨广纵有万千之罪,但不能否认他战功赫赫,他也是个会打仗的将帅之才,高句丽城墙甚高,占尽地利之势,冬天来的特别早,又占尽了天时之机。” “休得多言。”李世民一听他说高句丽不好打,又说杨广擅战,便心生不悦,说道:“今时今日已远非前隋可比,你只管听朕凯旋的好消息吧。” 凯旋的消息现在肯定是没有,李泰正在洛阳的太子宫里跟李承乾喝茶聊天,李淳风手托着一只白色的信鸽,笑吟吟地走了进来:“长安又来消息了。” 第806章 两仪殿群臣大聚 雪白雪白的信鸽老老实实地站在李淳风的手心里,李泰一看到它就禁不住笑容浮上了脸。 这只信鸽有个名字叫将军,皇宫里有两个特殊的将军,一个是这只信鸽,另一个是鸳鸯瞳的尺玉霄飞练,都是有名的白袍将军。 一个专门传纸条,一个专心护书楼。 看到它就知道是李治又给二哥写纸条了,李泰都不用拆下来看,就知道他又是催二哥回京的。ъitv 李淳风解下信鸽脚上的小竹筒递给李泰,李泰倒出小纸条,果然上面就一行字:“二哥,你快点回来。” 李承乾扫了一眼纸条,笑微微的劝道:“雉奴着急了,你就回去吧。” “不是我不想回去。”李泰早就想回去了,就算不惦记雉奴,他也惦记媳妇,急得心都火烧火燎的,他有点为难地望着李承乾,轻声的说了句:“我是想带阿爷一起回去。” 李泰一心想要阻止李世民东征,李世民在这件事上寸步不让,一点缝儿都不给,无论谁劝谏都一样的没有效果。 “这可难了,你先回去吧,我尽量劝阿爷消除东征之念,早回长安。” 李承乾也不同意东征,东征难度系数实在是太大,大唐百姓对东征这俩字就有恐惧心。 东征只能赢,若是输了,民心生怨,只怕会有人趁机扰乱江山。东征,谁敢保证一定能赢? 李泰无奈地看着李承乾,嚅了嚅唇,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他不相信李承乾能劝得动阿爷,可也没有其他的人选可信任了。 论才华,李承乾至少是不输自己的,论皇宠,李承乾甚至在自己之上,如果李承乾劝不动,那别人就更劝不动了。 无奈之下李泰只好点了点头,这个执拗的老爹,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该说的他都说过了,能做的也都做过了,就犟得像头牛一样,怎么也拉不回。 他提笔写了个纸条,交给李淳风:“飞鸽传书给晋王。” “是。”李淳风拿着纸条笑吟吟的走了出去。 “哥,要不你也跟我回长安吧,阿爷说不定自己就能想通。” 李泰真的不指望李承乾能劝动李世民,这个希望太渺茫了,这几天李世民让李泰充分地懂得了什么叫油盐不浸。 “尽人事、听天命。”李承乾淡淡然地微笑着:“你回长安掌好国事,我留洛阳陪伴阿爷,正是两全。” “嗯。”李泰又不放心的嘱咐道:“要是实在劝不了也别硬劝,阿爷若是有什么事,务必给我递个消息。”biqμgètν “我理会得。”李承乾笑道:“你要是真想拦阻阿爷东征,就快速回京。”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泰在这儿跟李世民软磨硬泡都没有用呢,他走了李世民会改变主意吗? “咱们两个说话,阿爷不会当回事。”李承乾慢声细语的说道:“阿爷把咱俩当孩子看,朝中那么多的老臣、重臣,你估计有多少人反对东征?让他们上表来劝谏,比咱俩说话有用。” “对呀。”李泰一拍桌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我这就走。” 李泰倒有个痛快劲,说走就走,起身就吩咐百骑做好准备,他到李世民面前礼貌的辞了个行,出门就跨上骏马疾驰而去。 从洛阳到长安这条路李泰也跑得熟了。李泰带领的百骑全是精壮的少年郎,这暮春时节天气正好,昼夜不停地赶路也不觉得怎样辛苦。 远远地望见十里长亭,不由人百感入怀,在这里洒下过离别的辛酸泪;在这里扬起过重逢的欢喜眉;在这里割舍过千般牵挂;在这里倾述过万种柔情。 忽地一阵马铃声,随之而来的便是烟尘大起,李泰勒住丝缰,定睛向前望去,人影很小看不真切。 李泰身边的一个侍卫说道:“太子殿下,我去看看吧。” “不用。”李泰一抖丝缰直接迎了上去,这个地段很安全,这里离城门只有十里路,能这么大摇大摆出现在官道上的都不会有问题。 稍近一点,李泰看清了,跑在最前面的两个人,一个是李治,一个是陆清。 李泰高兴得急甩两鞭,对面的人也一样跑得飞快,眨眼之时他们就会合了。 陆清一翻身,竟然从右侧下了马,他站在李治身边,扶着李治下了马,然后跟在李治的身后,笑吟吟地走向李泰。 李泰也早下了马,向前两步迎了上去,李泰刚要张嘴说话,李治一下蹿了过来,以刺王杀驾的速度冲进了李泰的怀里,抱着李泰呜呜大哭。 李治哭得伤心欲绝,嘴里含糊不清的抱怨着:“二哥,你怎么才回来啊?” 李泰被他给哭懵了,才回来怎么了?是回来晚了吗?他抬头看向陆清,陆清就一脸标志性的微笑,眉眼都沾染着一层喜气。bigétν 陆清在笑,就说明没出什么大事,李泰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轻轻地拍了拍李治:“别哭了,二哥这不是回来了吗?” 李治咧着大嘴,哭个不停,抽抽答答地说:“二哥,我再也不监国了。” “好,有二哥在,再也不用你监国了。”李泰这话说的简直就是没毛病,有太子在京,还能用谁监国?那二哥要是不在呢?谁监国可是不好说的事。 李治也没听太明白,反正二哥回来了,监国这事就跟自己没关系了,他哭够了就没事了。 回去的路上一直是有说有笑的,说的最多的当然就是监国的种种委屈。 “天天天不亮就起来批奏章。” “我写字写得手指都伸不直了。” “上朝就算是歇着了,内朝一群人全都骂我。” “我说啥都不对,不说也不对,除了挨骂还是挨骂。” “别说午觉睡不成了,哪天晚上都得二更以后才能睡。” “……” 李泰听着他述说悲惨的监国经历,李泰也挺服气的,好好一个监国,让他混的连个监工都不如。 回到宫里,李泰第一时间跑到兰芷殿,房遗月喜笑盈盈的迎到殿门以外,她的肚子高高隆起,比先前还要大上一圈。 “你折腾得厉害吗?我总担心回来晚了,阿爷不肯回,我实在着急就自己跑回来了。” 房遗月摸着肚子温柔的说道:“御医说还得十来天呢。” 李泰在兰芷殿也没坐上多一会儿,沐浴更衣之后,就急急忙忙的召大臣们进宫来议事。 两仪殿内群臣齐聚,比上朝的时候人还要多,全是太子点名叫过来的,大家都不知道太子回来了,突然接到太子的召唤都有点意外。 进了大殿发现人数如此的多,未免多多少少是有些紧张起来,来的人多通常意味着要议的事情,是很严重的大事。 第807章 大家意见挺一致 两仪殿中李泰坐在最前面,他下面就是吴王李恪,李恪下面是文武百官,哭着喊着叫二哥回来的晋王殿下,宁可不陪二哥也不进两仪殿的门。 李泰开门见山的说了,高句丽的大莫离支泉盖苏文,辱骂大唐使臣并执意出兵新罗,然后询问大家对此有什么看法。 “新罗、百济如今都是我大唐蕃属国,这件事我大唐必须出面,绝不能坐视不管。”褚遂良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当下诏给高句丽警告他们不要肆意妄为,命边将协助新罗将高句丽拒于城门之外。” 褚遂良主张帮助新罗打赢保卫战,这样可以让其他蕃属国看看,我大唐是真的保护自己的蕃属国,而大唐并不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只需要帮着新罗守城,给新罗一点物质上的支援,派一点兵过去,这都是举手之劳而已。 马周站起来说道:“前番我就说过泉盖苏文弑主专政,那等乱臣贼子就该早日除之,如今他双挑衅我大唐,岂能容他?今番定要出兵高句丽,生擒泉盖苏文。” 李泰面沉似水,坦然的向两边望了望,他没有说谁的意见更好,而是淡然的说道:“列位还有什么看法,都说说。” 房玄龄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区区小事,不值得大动干戈,还是要派一个口龄伶俐的使臣前去见机行事,以劝说为主、威慑为辅,须解新罗之难、扬大唐之威。” “此事可管可不管,纵然是管也绝不能大插手的管,只可议谈不可兴兵,东征有百害而无一利。”魏征微眯着一双昏黄的老眼睛,缓慢的说道:“大唐与高句丽早晚必有一场恶战,但这场战宜晚不宜早。” 接下来萧瑀、李大亮、戴胄、柳范等等近二十个大臣纷纷表态,都是跟房玄龄和魏征的意见一致,大家都不同意东征,都希望通过外交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通过军事手段。 “兵部尚书,你觉得此事当如何解决为好?”李泰直接点了李勣的名字,李泰不担心别的,就担心武将们跟着起哄,他必须要先探探武将们的心思。 李勣一直都在沉默,双目低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被太子点了名,他站起来说道:“臣斗胆,敢问一句,此事陛下和太子是怎样的想法?” 李勣见李泰把朝臣全都叫来商议这件事,而这件事并没有报到长安来,是他从洛阳带回来的消息,明显的是他们父子意见相左。 太子这是回来探众人的口风来了,这时候最该考虑的不是打不打高句丽,而是在皇帝和太子之间选择一个站队。 李泰也没想瞒着,这事也瞒不住,洛阳那边都张罗得热火朝天了,而他一直在谏止东征,可谓是人人尽知。 李泰只是想先摸摸底,再跟他们交底,既然李勣问到了,他便大大方方的说道:“父皇想要御驾东征,我极力劝阻无果,因此回来问问众卿的意见。” 御驾东征?这四个字就像是突然被扔进油锅里的冰块,炸得人眼前金星乱冒,脑瓜子里血肉横飞。 “东征也是我挂帅出征,怎么能御驾亲征呢?”右武候大将军尉迟恭扯着大嗓门喊:“皇帝都御驾亲征了,还要我等何用?” 说着他蒲扇般的大巴掌一下拍在了左屯卫大将军程知节的肩膀上,还笑嘻嘻的补问两个字:“是吧?” “去你的。”程知节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再拍俺,信不信俺揍你?” 尉迟恭冷哼一声,程知节白了他一眼,这俩人就算是扯平了。 “现在东征的确不是最好的时机,御驾亲征实在是没有必要。”李勣给出了这么一个态度之后,便又陷入了沉默。 群臣七嘴八舌的争论不休,乱哄哄的商议了多半天,李泰摸清了大家的想法,基本上都不同意东征,至少是不同意御驾亲征。biqμgètν “唉。”李泰深深的叹了口气,满是无奈的神情环视了一圈:“我着实是劝不动父皇,诸位不妨把自己的想法打本送往洛阳,但愿父皇能收回成命,免铸成憾事。” “太子所言甚是,臣即刻修书。”群臣纷纷表态,李泰连连点头,小朝议总算是在黄昏之前结束了。 众大臣排着队的走出两仪殿,看看天时不早,也没人互相再攀谈些什么,都急匆匆地离开皇宫,赶紧回家去了。 可是众人当中却有一人没有回家,他出了宫门跨上骏马,直接就策马如飞的奔城门去了,出了城门便直接朝着洛阳方向冲去。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兵部尚书李勣。 皇帝现在在洛阳,这件大事明显太子是做不了主的,在长安商议什么都跟过过家一样,在太子面前提什么意见都是无效意见,有意见得到圣驾前去提。 圣驾前提意见就一定有效么?好像也不一定。 李承乾嘴皮子都磨薄了,李世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也没听进去一个字的良言相劝。 “阿爷,实在要东征的话,就稍晚个一两年,行不?”李承乾算是问不出来什么前因后果了,李世民半个字都不透。 李承乾只好自顾自的说:“等我把薛延陀完全拿到手,我带胡兵去打高句丽,打赢了是大唐的胜利,打输了死的是胡兵胡将,不比你现在御驾亲征划算得多吗?” “你还想回薛延陀?”李世民选择性失聪,该听不见的都听不见,该听见的都听见了:“薛延陀那么好,你回来干什么?你压根别回来多好,我就当你死外面了。” “阿爷”李承乾委屈巴巴的望着李世民:“你看你心疼我在薛延陀遭罪,惠褒不也心疼你出征辛劳么?实在要打高句丽,我们兄弟去打,阿爷你坐镇长安,他兵发渤海,我鞭指辽东。” “放屁!我还没老呢,我还打得动,轮得到你们俩逞能?”李世民骄傲的一昂头,老子是天可汗,你们毛还没长齐呢。 “我明白了,阿爷是想去封禅没去成,所以需要一份大的战功来证明自己,非要给自己搏个千古大帝的名头不可,因此不想把这份战功送到惠褒的手上,对也不对?”biqμgètν “对!”李世民抬腿就是一脚,暴吼着把李承乾给骂了出去。 李承乾走到门外还直揉屁股,这一脚挨的还挺疼,看来老爹确实有把子力气,怪不得这么能折腾。 本来想故意刺激老爹一下,让他打消御驾亲征的念头,没想到老爹这么暴躁,还和以前一样说打人就打人。 李承乾正捂着屁股,呲牙咧嘴地往前走,迎面走来一人,他急忙正正身姿,低头退让到一旁,那人惊恐万状的盯着李承乾:“你,你,你不是?” 第808章 冷静有时候很难 那人明显是认出了李承乾,李承乾自然也认得他,他就是工部尚书阎立德。 李承乾先回到长安,李泰大大方方的认下了他,后来到洛阳,李世民也堂堂正正的认下了他,除了换了个名字以外,其余的也没什么变化。 虽然没有给他太子级别的待遇,却也不低于其他的亲王,只不过没有在明面上封他什么王,没有蟒龙袍可穿。 按理说朝中的人都应该知道他回京了,可是阎立德一直也没上过朝,他一直在曲江池那边忙着。biqμgètν 皇帝早就吩咐过他,让他在曲江池畔建个不亚于洛阳魏王府的别墅,他就住在曲江边上,没有跟朝中的人来往过。 这一次是接到了皇帝的诏令,让他赶赴洛阳,他才放下手头的活计,急急忙忙的赶到了洛阳宫。 他不知道李承乾回来了,他可知道李承乾死了,李承乾是国葬,皇帝为上歇朝五天,这事做不了假。 哪怕是死而复生这种事真有,也不可能发生在李承乾身上,李承乾以国公之礼下葬,光是停尸都七七四十九天,怎么活得过来? 阎立德眼睛瞪得溜圆,青天白日的不知怎么上牙就直打下牙,他缓缓的抬起头,看看天上的太阳,这阳光怎么晒得自己浑身直冒冷汗? 李承乾心里憋不住笑,脸上倒是憋得住,他平静的躬身一揖:“在下外臣唐直,不知使君到此,冲撞了使君的路途,望乞勿怪。” “什么?外臣?唐直?”阎立德耳朵倒好,一字一字全都听清了,虽然不大敢相信,一个外臣怎么跟大唐的前太子共用一张脸呢? “是,外臣唐直,姓唐名直字无过,小字高明。” 阎立德嘴唇微微发颤的跟着呢喃了一句:“唐直唐无过,小字……高明?” 朝中大臣谁不知道李承乾的字是高明?这个唐直长的像李承乾也就罢了,连小字都和李承乾一样? 阎立德只是突然见到了李承乾有点没反应过来,并不是被吓傻了,话都说这么明白了,他要是还不明白,那他真不配做工部尚书了。 阎立德惊讶万分的盯着唐直,理智慢慢的回归,他笑着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在下阎立德,冒犯之处还望多多海涵。” 李承乾笑着低了低头,阎立德连连的拱手,两个人交错而过,阎立德扭头看李承乾走出去很远,才转过身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阎立德一个劲的摇头,心里不住地暗叹“我天爷,这投胎可真是个技术活,投成皇帝的心尖子,刀刃上打滚都死不了。” 阎立德心里不胜唏嘘,腿还得朝前迈,进了门低眉敛目的向前给皇帝见礼,李世民满面笑容很随和的说道:“免礼,坐吧。” 看他稳稳的坐好,李世民问道:“曲江那边进度如何?” “回陛下,整体设计和原料采购基本都完事了,有些部分已经开始施工了,预计重阳节前后能建完。” “嗯,不错。”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又问道:“最快得什么时候能建完?” 阎立德一听皇帝这是着急了,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说重阳节的确是保守了点,但是这个工期说长点没问题,说短了到时候真要是没收完尾,岂不是欺君之罪? “陛下,最快也得中秋,这个工程浩大,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事的。” “这个最重要的是弄得好点,工期不急。”李世民笑着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把前面的设计部分做好,后面交给别人监工,你得多久能抽出身来?” 这话说的有点太明白了,工程刚开干,后面就要换人了,什么原因?是我干的不好么? 不可能,一活还没干呢,怎么知道好不好?二如果自己干的不好,那谁能干得更好?三皇帝要求自己把设计部分做完,就是对自己能力的肯定。 既然自己这边没有问题,那问题就出在了皇帝那边,想必皇帝是另有安排。 阎立德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二十天吧。” “好,那你赶紧回去忙吧,二十天以后会有人过去和你交接的。” 阎立德抬起头,有几分茫然的望着李世民:“陛下,为何如此紧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先把手头的事做好,然后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听皇帝如此说,阎立德知道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想要开启下一个盲盒任务,必须先把手头的活儿给干好。 阎立德站了起来,朝上一揖:“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臣告退。” 李世民应了一声:“好。”阎立德后退三步,然后转身走了,没想到自己马不停蹄的跑到洛阳,跟皇帝说了这么两句话,就火烧屁股似的往回跑了。 阎立德想不明白这皇帝和太子怎么还分家了呢?就算分家,也该是太子到东都来做留守,哪有天子在陪都,太子在都城的道理? 都城里的太子也有这样的想法,奈何他想什么都没用。 他跑回长安的第一时间就召群臣进宫议事,第二天起来,他准备要上早朝,才走到大兴殿后门,就收到了两条消息。 一条消息说李勣昨天离宫之后就直接出城了,李泰估计他是奔洛阳去了,昨天他明确的表态说现在东征不合时宜,想必是当面劝皇帝去了。 另一条消息是左屯卫大将军程知节闹肚子了,特意派人进宫来递个信,算是交个请假条吧。 李泰感觉很无语,真的是哭笑不得,上朝也没规定谁必须来,你不舒服就在家养着呗,有事找你自然就去你家找你了,何必这么正规的请个假? 如果是别人也算是正常,程知节是个典型的粗人,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守规矩了?人要是说出息,还真是出息得挺快。 李泰到金殿上,就跟收作业似的,文武百官纷纷上前递表,一个个言辞恳切的劝着皇帝不要东征。 李泰笑吟吟的把这些奏章都收起来,有的翻看了一眼,有的一下没翻,让人马上送往洛阳。 李泰就想让李世民知道东征这回事不符合民意,最好是能劝得他打消东征的念头,如果他非要东征,也希望他能收回御驾亲征的想法。ъitv 李泰看满朝臣子都和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上,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他相信李世民是最能纳谏的好皇帝,只要他接到这雪片一样的奏章,必定能冷静下来。 只要他能冷静下来,不用别人劝,他自己就知道现在东征太亏了。 东征是李世民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之后才下的决定,根本就不是冲动的产物,跟冷静这俩字一点关系都没有。 再说就算是有,他现在也冷静不下来了,因为有人正拱火呢。 第809章 陪王伴驾的李勣 春天的风吹得神洲披绿也吹得百花齐放,要说开得最肆意、最繁盛的花非牡丹莫属,要说天下最美的牡丹非洛阳莫属。 李世民最近每天就流连于花海之中,赏花观景就是他的日常生活。 偌大的洛阳难道没有政务可理吗?有啊,但是洛阳不还有个东都留守司呢吗?长孙司徒是东都留守,他自然会处理。 天下之大就没有公文需要批复吗?有啊,但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奏章不是都送往长安了吗?太子在监国,他自然会处理。 身为天下之主,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才是常态,李世民则反其道而行之,什么事也不管了,当起了甩手掌柜的。 李世民发现这个活法挺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饿了就吃,管它早饭还是午饭;困了就睡,管它黑夜还是白天;闲了就逛,管它皇宫还是别墅。 这一天李世民正在洛阳的魏王府里赏牡丹,他转了好几个角度,指着大片花海后面的魏王池,对陈文说:“你从这儿往那边看,像不像那年青雀画的画?” 陈文侧着身,扭着脖子向斜后方望着,连连的点头称是:“像,太像了,太子一定就是在这儿画的。” “哈哈哈”李世民开心的大笑,转过身又一指面前的宫殿:“你看那边多好看,青雀真是的,就画了宫殿一角,全画下来多好。” “可能,可能是纸不够大吧。”陈文笑出一脸的褶子,他也给不出什么恰当的理由。 李泰追求的是一整幅画的美感,而不是把所有入眼的东西都画全,他就喜欢画宫殿的一个飞檐或者半扇格子窗,用这些远景做个背景而已。 李世民带着陈文在魏王府里闲逛,这天不冷也不热,阳光既不刺眼又不昏暗,风也柔柔的,拂得人身上一层暖意。 帝王的神经总是绷得很紧,难得有机会放松一下。 李世民下定决心要御驾东征,他趁着大事还没有开始正式提上议程,必须抓紧时间好好的享受一下人生。 惬意的享乐很容易让人上瘾,他畅想着这样日子再久远一点多好,如果东征顺利的话,回来做个太上皇,貌似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想想就差点乐出声来,正沉浸在自己画的大饼里傻笑,一个小黄门子颠颠的跑了过来。 “陛下,兵部尚书李勣求见。” 一句话把李世民从幻想世界里拉了出来,李世民眨了眨眼,又微微的皱了一下眉,李勣怎么跑到洛阳来了?难道是青雀派他来劝谏的? “叫他到沁阳殿见驾。” 小黄门子应了声:“是”,转身就跑了。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不见,李世民抬腿朝沁阳殿走了过去,陈文急忙跟上。 李勣满面风尘的走进沁阳殿,老陈文站在房门口,见他过来了,向前迎了两步,笑道:“陛下等着你呢,快进去吧。” 李勣朝陈文拱了拱手,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迈开步子走上台阶,进屋见李世民笑呵呵的坐在书案之后,手握一卷书,正津津有味的看着。 李勣走向前深深一躬:“臣兵部尚书李勣参见陛下。” “免礼。”李世民笑着把手里的书放下,然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李勣一通:“英国公这一路风霜,可是长安出了什么大事么?” “非也。”李勣起身微微一笑:“长安一切如故,陛下离京日久,臣有些牵挂,便追了过来。”bigétν 这话说的真是轻巧,一个是人间帝王,一个是兵部尚书,随随便便的就能扔下本职工作乱跑? 李世民一听这话便笑了起来,有点意思,你大老远的跑过来了,说没事有人信吗?有事还不肯说,那你憋着吧,既然你想我了,咱俩就好好叙叙旧。 一人一盏茶水,李世民连盘蜜饯也没舍得往出拿,就这么陪着兵部尚书从天南聊到海北,聊完蛐蛐聊大象。 李世民都不用猜,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绝对是因为东征的事来的,可李勣就不往东征上聊,李世民着急了,干脆直接问道:“朕欲东征高句丽,卿以为如何?” 李勣不加思考的脱口而出:“泉盖苏文弑其君、贼其大臣、残虐其民,今又违我大唐诏命,侵暴邻国,不可以不讨。” “嗯。”李世民重重的点了点头,自从他提出东征这两个字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支持,真是知音难求啊。 “朕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辅机和青雀都觉得东征有违民意,恐怕朝中重臣们都不会答应。” 李勣轻呵了一声,云淡风轻的说道:“前者薛延陀入寇,陛下欲发兵穷讨,当时魏征极力谏阻,陛下信其言而止战,使至今薛延陀仍为祸患。用陛下之策,北境久安矣。” 李勣并没有直接说东征如何,而是提起当年薛延陀兴兵犯境的事情,那会儿皇帝就是听了魏征的话才没有对薛延陀出兵。 结果时至今日薛延陀依然是大唐的心腹之患,要是皇帝那会儿不听魏征的,现在薛延陀的版图早就画进大唐的疆域之内了。 这话说的极其高明,表面上在说早就过去了的旧事,似乎跟眼前探讨的东征没有一点关系。 事实上心眼缺的不太厉害的都能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就是在说不管大臣劝谏些什么,最终还是要由皇帝来定夺。 别人只能是跟着出主意的,皇帝才是拍板的那个。 “你说的对呀,这事真的是魏征失策,我当时立马就后悔了,我一直都没再提起过,就怕那老山羊鼻子不肯进谏了,我不想因为这个事,阻塞了进谏之路才忍了下来。” 李世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水,李勣的这番话真是说到他的心窝子里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 “杨家父子前后四次东征也未能将高句丽灭掉,枉自劳民伤财,酿成了不小的祸患。” 李世民想打,但是他也怕输,说一点犹豫没有,也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他认可输也要去打,这场仗对李世民来说,无关输赢,只要开打就算是赢。 “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开战就有消耗,总比养贼为患要强得多。” 李勣也不能打个保票,说我一定能把高句丽灭了,就算有这个实力也不敢夸这个海口,凡事都有例外,万一皇帝趁热打铁让你立个军令状可咋办? “你所言甚是。”李世民笑哈哈地一拍桌子:“朕心已定,此番定要御架东征!” “陛下,臣愿为东征效鞍马之劳!” “好!”李世民一看,好家伙,这个李勣是怕东征把他落下,来讨官的:“朕一定带上你,就封你个” 这时陈文走进门来,就在门口躬身一揖,说道:“陛下,左屯卫大将军程知节求见。” 第810章 门神就该守着门 陈文一声报,李世民和李勣对看一眼,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不用多说,这个程知节肯定和李勣是一样的目的,又一个怕御驾亲征把他落下的。 李世民对着陈文点了点头,陈文躬身退下,不一会儿程知节就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两只袖子甩得直兜风。 程知节笑哈哈的,跟一尊欢喜佛似的走到李世民面前,大拳头一抱,大嗓门子嚷道:“陛下,俺来了,啥时候走?” 见过痛快的,没见过这么痛快的。李世民都忍不住笑了:“往哪儿走?干啥去呀?” “不是说要东征吗?打高句丽去。”程知节自然得就跟喊李世民一起去菜地拔颗白菜一样,说走咱就走呗,有啥可犹豫的呢?ъitv “哦。”李世民故意拉了个大长声,然后饶有兴趣的望着程知节微笑道:“我也没说带你去啊。” “不带我怎么行?”程知节可能是牛肉吃多了,大眼睛一瞪越来越像牛眼睛了,他还狡黠的嘿嘿两声:“尉迟恭去不了了,这回打先锋的非俺老程不可。” 李世民眉头一皱,没听说尉迟恭有什么事啊,他怎么就去不了了?他还敢抗旨不成? “哦?你怎么知道尉迟恭去不了了呢?” “我来了啊。”程知节啪啪地拍了拍胸脯,骄傲的一仰脖:“他是右武候大将军,我不在他敢走吗?” 程知节这铁算盘打得铛铛响,他是左屯卫大将军,尉迟恭是右武侯大将军,他俩不能同时离岗,否则的话宫门可能都没有城门安全了。 李世民和李勣又对视了一眼,没想到程知节的心眼这么贼,你想去就说你想去的,你把别人的路给堵死,干什么玩意儿? “敬德他其实”李世民刚说出敬德两个字,程知节就抢着说道:“他都是门神了,就守门得了。打仗还得看俺老程的,我保证都打服他。” 程知节最堵心的有两件事,一个是尉迟恭和秦琼被封为了门神,年年过年都贴他俩的画像。 另一个就是李治无心的那一句“以德服人”,说皇帝出门就爱着尉迟恭,遇上有人不服,就让尉迟恭去摆平,敬德一出,对方立马就服了,因此叫做以德服人。 说实话李世民还真没有开始计划带谁去东征,打仗也不是抬屁股就走的事,不过眼前这两位可以定下来了,人家都追到这儿了,不能一盆冷水浇上去。 尤其程知节都咬牙切齿的提出“门神”两个字了,李世民怎么也得让他扳回一局,不然这后半辈子都只能用妒火中烧来形容了。 远在长安的尉迟恭可不知道,自己的东征之路还没开始就已经被断掉了,他还每天不知疲倦的跟太子打听:“东征的事定下来了吗?” 李泰怎么看他怎么像个铁憨憨,明知道自己不同意东征,他还天天来问,他那积极性都快溢出脑门了。 “哪有这么快定下来?再说定下来了的话,我还能瞒着不成?”李泰看他那副恨不得马上就冲到战场上去的模样,笑道:“东征不是小事,我看成不了。” “陛下决定的事,肯定能成。不过陛下要御驾亲征可不行,我都上书三次了,东征我一定要挂帅。” 尉迟恭自说自话,自己把自己哄得很开心,想想战鼓咚咚的敲、尉迟大旗随风飘扬、万马千军喊杀连天,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李泰拿他也没办法,只是浅浅的笑着,每个人的奏章都得经过李泰的手,才能往洛阳送。 李泰清楚的知道尉迟恭的奏章里写的什么,他倒是没撒谎,他真的是支持东征,至于为什么要东征,东征有哪些利弊,这些他一个字也没写,他的奏章就一句话:“东征我为帅,可乎?” 李泰只是扫了一遍所有的奏章,没有扣押任何一份,大家的意见也非常的一致,基本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不同意东征,其余的百分之十是坚决不同意御驾亲征。 雪花一样的奏章飞进洛阳宫,就如同是飞进了火炉之中,瞬间就消逝得无影无踪,没起到一丁点的作用。 李世民还真的一个一个打开看了,看完了就放在一边,也不批复。 其中言辞最为激烈的就是魏征,若不是魏征身体一直不太好,他都想到洛阳来,当面大骂皇帝一顿,不把他骂清醒了,绝不罢休的那种。 魏征的奏章是最能触动李世民的,别人的话李世民都不往心里去,魏征的话他真的听得进去。 但是这一次他沉默了,他决定像对待别人的意见一样的忽略魏征的意见,他承认魏征说的都对。 大唐如今看起来的确很强盛,但是这强盛的背后,实力还是稍显不足。 高句丽如今看起来的确是很混乱,但是这混乱的背后,其实只是内部权力的更替,实力并没有伤筋动骨。ъitv 别人都只看到了大唐百姓对东征的惧怕,生怕东征又要尸骨如山、血流成河,生怕东征又要狂征暴敛、苛捐杂税,生怕东征又要十室九空、流离失所…… 魏征却看到了正因为东征曾给了百姓们如此深痛的创伤,百姓们对高句丽的恨也高如日月,所以现在东征未必就能动摇民心,说不定还是顺应民心之举。 但是仇恨再深,它也只是一种情绪,我们不能发泄情绪,追求解恨;我们要发现方法,追求解决。 我们要的不是跟高句丽来一场痛快的对决,也不是要打赢高句丽,而是要灭掉高句丽,我们现在还没有那个能力和信心,所以我们还要再苟一阵子。 不用担心仇恨会消失,所谓国仇十世可报,这份刻骨铭心的恨不会随着时间而冲淡,我们不打他,不是忘记了仇恨,而是时机未到。 这些道理李世民都懂,李世民想要的不是一次性灭掉高句丽,而是不断的征讨,让他没有喘息之机,不给他发展的机会。 李世民相信自己奋力一击,纵然不能灭掉高句丽,也能给高句丽带去极大的创伤。 打赢了自然是好,纵然是打输了,战之罪在我的身上,天下臣民苦怨的是我,青雀就可以好好的收拾战争留下的伤口,搏得贤主的美名。 这一仗打赢了,李世民就是雄才大略,打输了就是好大喜功。 李世民看着天边的落日,脸上浮起浅浅的笑容,人到暮年了,早已没了功名之心,只想给儿孙留下个锦绣江山。 发了一会儿呆,李世民忽然有点想孩子们了,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阿爷!”李承乾破音的呼叫,吓李世民一激灵,不知道什么事让一向沉稳的李承乾这么的激动。 第811章 家事国事天下事 李世民扭头望去,只见李承乾满面红光的快步朝自己走了过来,走到近前他气喘吁吁的递上一份加急奏报,喜气盈盈的说道:“长安送来的。” 通常看到加急奏报,都会变得紧张起来,因为加急多半就意味着事情重大,李承乾却是一脸的喜气,咧着嘴笑得都合不拢了。 李世民接过奏报,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在手上掂了掂,笑微微的问道:“你这就这么笃定,一定是喜讯?” 奏报奏什么的可能性都有,当然从日子上算,这时候接到长安送来的急报,是喜讯的可能性极大。 李承乾就喜滋滋的看着李世民笑而不语,李世民满脸含笑的撕开奏报的封皮,拿出奏报,展开一看,果然是皇嫡孙诞生之喜,李世民看着奏报高兴地哈哈大笑。 李承乾激动得眼睛都放出了光,急切的问道:“怎么样?是惠褒生了吧?” 李世民把奏报往李承乾怀里一扔,笑哈哈的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是太子妃生了。” 李承乾微愣了一下,然后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李厥出生的时候,他是强打精神地看了一眼,然后就跟苏氏谈起了分离的事。 好像看一眼儿子,李承乾的世界就算是圆满了,关于李承乾的一切都可以忘掉了,可以了无牵挂的跟从前的自己一刀两断,然后洒脱地去过自己真正想要的人生。 回想当时的自己该是有多傻,抱着一颗纯真的素心欢天喜地的跑到了薛延陀,结果呢?历尽千帆之后,才明白这世上最大的美好,就是当年自己最不屑一顾的亲情。 如今只是听说李泰有了儿子,他就激动得心跳加速,无限的欣喜涌上心头,原来剥离掉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之后的亲情是这样的,或许这才是亲情的本色吧。ъitv “惠褒真够小气的,这么大的喜事,他就摆三天御宴、三天流水席。”李承乾奏报拍打着手心,笑呵呵的盯着李世民。 说话听音,话都说这么明白了,你这当爷爷的不表示表示?李泰不好意思张嘴,李承乾开始替侄子讨赏了。 谁也不差金不差银,但无论是什么,只要是皇帝赏下来的,都会被记录在案,以后在史书上会留下一笔,这孩子若是能得到特殊的赏赐,说明皇帝对太子够宠,这可是大脸面。 李世民还用他提醒吗?这点自觉性还是有的,他笑眯眯的看着李承乾:“你说的对,赶紧收拾一下,咱们这就回长安。” 李世民在洛阳还有些事没有办完,但是他等不了了,他想要看孙子的心情已经按捺不住了,必须得回长安,立刻、马上! 帝王回京是不是应该兵马三千做仪仗?没有。李世民走的时候就带个李靖,回来的时候多带了一个唐直,侍卫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帝王入城是不是至少要有个净水铺街、夹道欢迎?没有。几匹快马急驰而入,唯一的特权就是在城门没被拦下马来搜身。 李世民最着急的是看孙子,他回宫直接冲到东宫门口,才翻身下马,他都站在殿前了,才让人进去通报。 李泰猜测老爹差不多能回来,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他赶紧带着李治、城阳、兕子、妞妞半跑半走的出来接驾。 李治带着两个妹妹一路小跑的冲向李世民,边跑边喊着:“阿爷!” 李泰和城阳反而落在了他们的后面,李世民看着一个个像小燕儿一样扑向自己的孩子们,一刹时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人间帝王。 此时此刻的李世民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老父亲,静静的陪伴在他身边的李承乾,心中也是无限的感慨。 那么多年东宫与立政殿仅仅相隔几道墙而已,他却不知道那边原来一直都是这样的气氛,原来一家人都活在浓浓的亲情里,只有自己在东宫过着孤零零的生活。 李世民带着子女们来到兰芷殿的外间坐好,由于孩子太小不能抱出屋,怕受风,因此想看孩子就必须得来兰芷殿。 不一会儿乳母就把襁褓中的皇嫡孙给抱了出来,李世民屏住呼吸地抻着脖子看,还用手指沾了沾孩子的脸蛋,一口气憋不住太久,转过身换口气再看。 孩子已经出生快半个月了,各方面都很好,是很健康的,但是这个时代新生儿的成活率实在是太低,所以刚出生的孩子是百般禁忌。 满月之前陌生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亲属也不敢对着孩子喘气,说是怕喘气引起风吹到孩子,其实就是怕大人的口腔有细菌,孩子的免疫力太差。 没多长时间孩子就被抱回内室了,李世民也带着众人离开了兰芷殿,到甘露殿随意的说笑去了。 李泰笑嘻嘻的看着李世民说道:“阿爷,孩子等着阿爷给赐名呢。” 李世民抬头看到了墙上的全家福,全家福上每一个人都是一脸的欢欣,他的脸上也慢慢的浮起了欣慰的笑容。 “嗯,就叫李欣好了,取个欢欣鼓舞之意。” 李泰起身,规规矩矩的一揖,笑着说道:“谢父皇。” “传令下去,凡与李欣同日出生的婴孩儿,俱赏粟米三斗三升并加铜钱一串。” 李世民可看不上眼摆什么流水席,那只不过就是长安街头摆上几桌而已,能有几个百姓知道这件事? 李世民要全国所有跟太子妃同一天生孩子的人家都有钱粮可领,这样不就普天同庆了吗? 光是给百姓们发钱粮还不算什么,第二天早朝,群臣还没从皇帝回京了的震惊当中清醒过来,一个喜讯就砸到了脑袋上。 “因皇嫡孙诞生之喜,朕今天要大宴五品以上官员,无论何等官职俱有升赏。” 李世民一出手就给所有人都升了官,当然多数人都是只升了个虚衔,该管什么事还管什么事,权力并没有加大,但是你的级别高了,俸禄就高了。 本来太子摆了三天的御宴、三天的流水席,大家还觉得挺不错的,天子一出手,简直就不是一个级别的,要说败家,呃不,大方还得是皇帝啊。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笑呵呵的向下望着,看李泰和李治一左一右的坐在百官之前,他心里舒坦得就像只晒太阳的猫。 可是舒坦的时间不长,他的话说完了,就轮到百官说话了,褚遂良站起来朝上一揖,皇帝的私事交待完了,他决定要说点国事了。 “陛下指麾则中原清晏,顾眄则四夷宾服,威望不可谓不大矣。今乃渡海远征小夷,若指期克捷,犹可也。万一蹉跌,伤威损望,更兴忿兵,则安危难测矣。” 第812章 其实我口才挺好 褚遂良张嘴先夸了李世民一通,把他说的英明神武,旗开处中原一统,谈笑间四夷宾服,威望之大无与伦比。 那你都这么厉害了,你是不是得保护好你的羽毛?大江大浪都过来了,你现在非要飘洋过海去征讨高句丽,万一输了,你这一世英名不就赔得稀哩哗啦了吗? 一个人如何能永远的保住自己最好的战绩?那就是在巅峰时刻就及时收手,再不与他人比试,这样你的败绩才能最少。 酒这种东西,不喝的人永远不会醉;赌这回事情,不下注的人永远不会输。 打仗也是一样的,不出征的人永远都没有败绩。 东征这个事,前隋一共才三十八年国运,前前后后杨家父子俩东征了四次,哪怕是在杨玄感叛乱之后,天下起义军四起的情况之下,依旧毅然决然的东征。 东征成了中原王朝的一个执念,宁愿打个山河破碎也坚决要前赴后继地讨伐高句丽。 褚遂良猜测皇帝非要东征,肯定是奔着“千古一帝”的名头去的,谁都知道东征是正确的,同样谁都知道现在东征实在是为时过早。 李世民不是一个糊涂的皇帝,他现在发动东征,肯定是想趁着他还能打,他要亲自去打。biqμgètν 杨家父子没有做成的事,他非要做成,他就要在史书留下这辉煌的一笔,以此来证明,他即使不封禅也是实至名归的千古一帝! 褚遂良就是告诉他,你的能力不需要证明,你现在已经超级优秀了,你只要保持住了就是一代大帝,你要非东征不可的话,万一打败了,你想要的锦上添花就会变成多此一举。 李世民就知道回来肯定躲不过一场唇枪舌剑的战斗,他不悦的板着脸,听褚遂良说完了之后,他向下扫视一圈,见没有人抢着往起站,他便说道。 “高句丽违我诏令,侵扰邻国,有什么理由不去讨伐他?今番若不去东征,只恐天下没有人愿意臣服于我大唐了。” 李世民曾经派人出使过高句丽,白纸黑字给高句丽下过诏书,诏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不许他再攻打新罗等国家。 这事说起来,高句丽是有点不把大唐放在眼里了,但是这不能成为东征的理由涉。 人家高句丽毕竟也是个独立自主的国家,凭什么事事都得听你的?一件事没听你的安排,你就兴兵来犯,这说得过去吗? 当然没人敢在朝堂上这样说话,大牙都容易被打没。在大唐的人眼里,这天底下国家就分两种,一种叫大唐,一种叫仰望大唐。 哪个国家对大唐表现出了不够尊重,那就是它必须要灭亡的理由。 褚遂良绝不在这点上犟,皇帝说应该东征,那就应该东征,但是皇帝没有必要亲自去征战。 “天下譬犹一身:两京,心腹也;州县,四肢也;四夷,身外之物也。高句丽罪大,诚当致讨,但命二、三猛将带领四五万精兵,仗陛下威灵,取之如反掌尔。” 褚遂良见东征的事很难说服皇帝,那就必须要说服皇帝放弃御驾亲征的想法,他都没给李世民辩驳的机会,一口气的说了下去。 “今太子新立,可镇朝堂、难驱万方。自馀藩屏,陛下所知,一旦弃金汤之全,逾辽海之险,以天下之君,轻行远举,皆愚臣之所甚忧也。” 褚遂良从五个方面入手劝皇帝,一,高句丽并没有那么重要,他不过就是身外之物,是个夷邦小族而已,我大唐皇帝亲自揍他,实在是太抬举他了。 二,我大唐自有精兵良将,不缺会打、能打、擅打的人才,没必要御驾亲征,又不是没人使了。 三,太子刚刚才立了不到二年,他批批奏章、监个国都没问题,但是把整个国家完全地交到他的手里,他还是太稚嫩了。bigétν 你当爹的不能把这么重的担子甩给儿子,扶上马也得送一程,你撂挑子就跑出去撒欢儿了,是不是多少有点不着调? 四,其他的藩国什么情况,陛下你也是清楚的。这四周蠢蠢欲动的小部族可也不少,皇帝一离京,只怕有人会不老实。 五,你堂堂一朝天子,不在固若金汤的首都呆着,非要跋山涉水的飘洋过海去打仗,我们当臣子的能不忧心吗? 你难道不知道天子是万金之躯吗?你都五十多岁了,就消停点,让我们都省点心,行不行?你一天到晚老惦记出去得瑟,闪着你的老腰怎么办? 李世民眯着眼睛向下一望,除了抱着笏板、撅个屁股的褚遂良之外,下面还有昏昏欲睡的魏征、面无表情的房玄龄、跃跃欲试的萧瑀、拧眉瞪目的柳范、一脸严肃的王珪……biqμgètν 这要是挨个的跟他们讲道理,还不得把李世民讲到口吐白沫?李世民干脆一绷脸,没等说话我先急眼。 “呯!”的一拍桌子,然后慢慢的站了起来。 李泰的眉梢动了动,心里清楚老爹这是在演戏呢,一个人要是真生气了话,拍桌子和站起来应该是同时发生的动作,有时差就证明他是在装生气。 “八尧、九舜,不能冬种,野夫、童子,春种而生,得时故也。夫天有其时,人有其功。泉盖苏文凌上虐下,黎民延颈待救,此正高句丽可亡之时也,议者纷纭,但不见此耳。” 说罢,大袖子一甩,李世民直接就走了,根本没给别人说话的机会,齐公公一看皇帝跑了,他急急忙忙的喊了声:“散朝!”话音没落就抬腿追皇帝去了。 不得不承认李世民不光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国,论口才那也是超一流的。 他说就算是八个尧帝,九个舜帝,冬天也种不出粮食来,哪怕是山野村夫、黄口小儿,只要在春天播种,秋天就有收成。 高句丽内乱未休,泉盖苏文弑主专权,正是最不得人心的时候,他现在虽然掌握着大权,但是他的位子来路不正,名不正、言不顺。 前隋东征失败,不代表我李世民东征也失败,他们不顺应天时,我现在打高句丽正是时候。 李世民可不想被围攻,甩个脸子、说句大话,自己给自己铺了个台阶,然后赶紧的就撤了。 皇帝都溜了,早朝自然就散了,李泰和李治并肩走出大兴殿,李泰多少有点忧郁,看老爹那态度丝毫都不让步,估计东征的事是拦不住了。 李治则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一副很是庆幸的模样瞅着李泰说道:“我还以为他们就骂我骂的凶呢,看来骂我都算轻的了。” “哪有人骂你?都上表夸你呢。”李泰正说着话,迎面一个小黄门子跑了过来,到近前躬身一揖:“新罗使臣求见。” 第813章 我有监国恐惧症 烽火连天苦奔波,哀哀求真佛。心焦恨恶魔,凭白地,血染山河。 今借兵去,旌旗百万,快刀斩阎罗。重筑旧时窝,那时节,笑语欢歌。 新罗使臣披星戴月的往长安赶,马蹄子都跑出了风火轮的幻影,好不容易跑进了长安城,又听说皇帝去了洛阳。 刚要追往洛阳,又听说皇帝回来了,天大的喜讯就是来的晚了一点,他紧赶慢赶没赶上早朝。 军情急如火,别说等到第二天早朝,他连一刻钟都不想等,长安城里是一片安宁,新罗这会儿可正陷在水深火热之中。 走个程序倒是很顺利的就进入了皇宫,可是皇帝今天心气不顺,下令说谁都不见,他不想白跑一趟,于是转而求见皇太子来了。 李泰闻报就知道新罗使臣是来向大唐求救的,于是说道:“带他到东宫候着。” “是。”小黄门子应了一声,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就跑了。 李治扭头看着李泰,疑惑的问道:“二哥,是不是因为高句丽打了新罗,阿爷才要东征的?” 李泰缓缓地摇了摇头,微微地叹了口气,轻轻地开口说道:“应该不是吧,至少不全是。新罗没有那么重要,因为新罗发动东征,实在没有必要。” “新罗不是向咱们纳贡的吗?咱们不就应该保护他们吗?”李治目光清澈地望着李泰,既然新罗臣服于大唐,那大唐替新罗出力,不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李泰目光送远,望着天边喃喃地说道:“保护是应该的,但怎么保护得是咱们说了算吧?” 李治眼里的迷惑更深了些,保护还能是怎么保护?他小眼珠转了转,说道:“保护不就是有人打你的时候,我就冲上去帮你打架吗?” “不不不不”李泰竖起食指不住的摇晃着,他笑道:“保护的方式有无数种,帮你打架只是其中一种。我给你提供钱粮不也是帮助吗?我替你说和说和,不也是帮助吗?我等你被打得半死了,替你治治伤不也是帮助吗?” “那算个屁帮助啊?”李治都听不下去了,他不屑的哼了一声:“你咋没等我被打死了,替我发个丧呢?”“也,可,以。”李泰忽然轻松的一笑:“这也是一种帮助嘛。” “做人不能这么不要脸吧?”李治气得脑门都疼了,这是人能说得出来的话吗?做人一点底线都不讲,收人家的钱,不管人家的死活? “雉奴,你记着,国事跟做人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李泰很认真地看了李治一眼,边走边说着。 “做人能吃亏别占便宜,是非对错一定要拎得清。国事能占便宜绝不吃亏,完全没有是非对错,有的只是利弊。” 李治没有再说话,一下子变得沉默了,耷拉着脑袋跟在李泰的身边,慢慢地向前走着。 李泰也没有理会他,知道他那颗童真的善良之心和正义感被打击到了,给他点时间让他缓缓。 过了一会儿,李泰轻声地说道:“是不是感觉很颠覆啊?其实这两者一点都不矛盾,这根本就是一回事,你看阴阳鱼,阴与阳看起来是对立的,其实他们是一体,并不排挤,而且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懂吗?” 李治毫不犹豫的摇起了头,不懂,一点也不懂。他可爱的样子一下把李泰给逗笑了。 “就好比新罗这件事,你的想法我理解,你并不知道怎么做是对新罗最好的帮助,你只知道出兵是最仗义、最痛快的选择。” 李泰抬手摸了摸李治的头,继续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痛快过后是什么结果?就算打赢了,把高句丽驱逐出境了,新罗也已经被打烂了,满目焦土、山河破碎,是他们想要的吗?” 李治又迷茫了,他仰头问道:“那怎么办才是对的?” “知道问怎么办,就说明你有寻求最佳路径的心了,这就比刚才进步得多了。寻求最佳方法本身就是在权衡利弊,你能说这是错的吗?” 李泰笑呵呵地看着李治:“我们帮助别人也是有原则的,得考虑一下怎么做代价最小,东征肯定不是最优选,不过阿爷的态度太坚决了,东征这事看来是拦不住了。” 李治小眼睛突然瞪得大了一圈儿:“阿爷去东征的话,肯定是你监国吧?” “你什么意思?”李泰刮了他的鼻子一下,笑道:“怕我让你监国,是不是?” “不是。”李治满眼兴奋的光:“我的意思是你监国,我好跟阿爷一起去。” “阿爷不缺拖后腿的,你省省吧。”李泰抬腿走上东宫的台阶,笑道:“实话告诉你,东征要么我去,要么我跟阿爷一起去,有一半的可能还是你监国。” “监国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李治本来是想跟二哥在一起的,一听说让他监国,转身就跑了。 李泰看着他奔跑的背影,脸上浮现出诚挚的笑容,这小子是被折磨出监国恐惧症了。 新罗使臣见到李泰就像是见到了救命菩萨一般,磕头作揖都不计其数,悲泣不止的诉说着新罗的苦难。 新罗的使臣带来了女王金德曼的亲笔书信,还有大量的金银财宝,满满的诚意特别的感人。 李泰的共情心泛滥成灾,跟新罗使臣聊得一片火热,愤慨激昂的拍着胸脯,郑重承诺,明天早朝一定会商议这件事的。 送走了新罗使臣,李泰决定要出宫走走,去看看郑国公和梁国公,他吩咐一声备马,刚刚换好衣服,云海笑吟吟的走了过来:“二郎,陆将军来了。” “让他进来吧。”李泰也没坐,就姿态闲雅的站着,陆清走到他的面前,躬身一揖:“臣陆清拜见太子殿下。” “嗯,有什么事,说吧。”李泰估计他就是进宫来看看自己,要是没事的话,就带他一起出宫。 陆清抬起头看了李泰一眼,稍稍收回目光,说道:“二郎,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辞行?你又要请长假?” “这回不用请假。”陆清笑了,自己上班时间好像都没有假期时间长:“我是奉命出去募兵的。”biqμgètν “募兵?”李泰的心微微的向下一沉,老爹都开始募兵了,东征与否已经不在商议的话题范围之内了,准备工作已经开干了。 “嗯。”陆清点了点头,他就是来告诉李泰东征已经板上钉钉了,别再费心思去阻挠东征了,皇帝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你去哪里募兵?” “山西。” “好,你去吧。”李泰抬手拍了拍陆清的肩膀:“多多留心,莫要大意。” 第814章 表里不一的重臣 短短数秒面带微笑的凝视,区区一瞬恭谨礼敬的揖首,匆匆一刹干净利落的转身,陆清潇洒的背影在李泰的注视中渐行渐远。 “二郎。”云海一声轻唤,打断了李泰的思绪,李泰看他一眼,他低头说道:“马已备好。” “哦。”李泰一直站在原地发呆,他本打算找房玄龄和魏征商量如何拦住老爹东征,现在看来东征已经是势在必行了,那就商量一下如何拦住老爹御驾亲征吧。 说实话李泰不想亲临战阵,不是害怕危险更不是害怕吃苦,而是他对自己的指挥作战能力有着清醒的认知,他就是一纯外行。 外行指挥内行,没个不出乱子。 李泰知道自己亲自挂帅出征未必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自己就算是去,也只能是挂着元帅名头的一个傀儡,自己能做个好监军就算不错了。 但是如果老爹非要御驾亲征的话,那就说什么都得去了,李泰不能接受老爹在战场上卖命,而自己在富贵窝里安享太平。 他希望是父子掌朝、将帅出征,再不然就是老爹在朝、自己出征,他最后的底线是父子同去东征、雉奴监国。 李泰骑着汗血宝马慢悠悠的走在街上,摊上个固执己见的爹,真是让人头疼,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感。ъitv 他相信什么事都有解决的办法,他一直以来都有种智珠在握的沉稳,这一次面对李世民的蛮不讲理,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拿老爹一点办法都没有。 讲理这条道没了,他眼睛一瞪不讲理了;讲情这条道也走不通,他和李承乾俩人绑一块也就换来他被骂一顿,李承乾还挨了一脚。 李泰只有向群臣求助,没想到老爹谁的意见都不听,就认准御驾亲征这一条道了。 李泰万般无奈出宫来找房玄龄商量对策,看看怎么才能劝得动老爹,这一路上他反反复复的打了好多遍腹稿。 到了梁国公府,他就开始滔滔不绝的展示他的口才,房玄龄就笑而不语,静静的听着他说,还时不时的示意他喝水。 李泰实在没啥可说的了,房玄龄还是不搭茬,他只好问了:“明天早朝新罗使臣一定会上殿的,我阿爷要是一口应下来,可怎么办啊?” 新罗使臣必然会向大唐皇帝求救,李世民要是一激动拍胸脯给打个包票,来两嗓子豪言壮语,御驾东征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房玄龄微微一笑,淡淡然的吐出四个字:“孝不如顺。” “呃?”房玄龄一下把李泰给整不会了。 房玄龄的奏章,李泰看过,那写的绝对文采飞扬,把皇帝好一顿批评,虽然用词委婉,但态度坚决,他明明是死活都不同意东征的,怎么这会儿变了风向呢?biqμgètν 李泰细一琢磨,对房玄龄而言太子重于天子,他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算奇怪。 要上战场的人是自己的爹,不是房玄龄的爹,他可以不在乎,自己不能不在乎。 礼貌又从容的走出梁国公府,李泰决定还是去找魏征商量吧,毕竟魏征才是真正忠于这个时代的老臣,君主在他的心里应该是重于太子的。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李泰到郑国公府以后受的待遇跟梁国公府也差不多,就是他一个人卖力的表演单口相声,魏征笑眯眯的欣赏。 李泰说得自己汗都浸出来了,看魏征这表情跟房玄龄一样一样的,让他心很没底,他只好单刀直入的问道:“魏公,你何以教我?” 魏征笑呵呵的看着李泰,慢慢悠悠的吐出八个字:“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呃?”李泰又懵了,魏征说话果然是不客气。 房玄龄说孝不如顺,是告诉李泰应该顺着皇帝的意思来,而魏征说的则是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看李泰变了脸色,魏征笑着点了点头,又解释道:“天子要做什么是天子的事,进谏是臣子的事,你又何必着急呢?” 李泰尴尬的笑了笑,不用说这么明白,各司其职、各尽其责这八个字还听得懂,他躬身一揖:“多谢魏公指点,受教了。” 没想到魏征也会是这样的态度,李泰骑着马走在回宫的路上,心里不住的思量,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吗? 李泰前思后想,明明现在不是东征的好时机,而且老爹亲自出征也没什么意义,自己怎么就不该劝了? 从感情上说,李泰舍不得老爹出去征战,打仗不是闹着玩的,他已经不年轻了。 李泰拧着眉头,正在胡思乱想,忽然看到李承乾和一个突厥人站在街边说话,他一拽丝缰缓缓的朝他们走了过去。 李承乾也看到了李泰,他摆了摆手,那个突厥人便退了下去。 “哥。”李泰笑盈盈的看着李承乾,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李承乾回手指了一下天和酒楼:“有人要请我吃酒,我看你过来了,就把他打发走了,这酒你请我吃吧。” “这也能赖上我?”李泰抬头看看天和酒楼,无奈的一笑:“好吧,酒我请你吃,你得帮我再劝劝阿爷。” 李泰翻身下马,跟李承乾一起走进天和酒楼,酒楼掌柜的正在柜上倒酒,抬头见他们俩走了进来,心头一个激灵,酒洒了一柜台。 他绕出柜台,慌慌张张的朝李泰躬身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李泰没有理会他,哥俩抬腿就往楼上走,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掌柜的眼珠子差点砸脚面上。 那人不是叫唐直吗?他长的那么像前太子,居然还和现太子并肩而行,这是怎么回事?biqμgètν 到了三楼的包间,李泰和李承乾对面而坐,李承乾笑问:“惠褒,你怎么老皱着眉?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李泰就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没想到他们都不帮我劝阿爷。” 李承乾沉默了一小会儿,他轻轻的撩起眼皮扫了李泰一眼,又垂下眼帘,轻声的问了句:“惠褒,你是真心想替阿爷出征的吗?” “当然。”李泰知道李承乾是什么意思,天子离京对太子来说,就是一步到位的大机会。 李泰沉着脸说道:“我要不是真心想拦着阿爷,我何必如此?我不说话不就行了?” “嗯,我信你。”李承乾真的相信李泰,这就和当初救他的时候一样,李泰只要不说话,他就百死无生了。 李承乾的头低得更深了些,为了那把龙椅,他曾动过囚父甚至弑父的念头,跟李泰相比,他惭愧的不敢在阳光下抬头。 他就低着头说道:“想劝动阿爷,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能不能行也不好说,你可以试试。” 第815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世民的软肋是什么,李泰心里明白,李承乾心里也清楚。李世民这个人是吃软不吃硬的,他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威胁。 当初李承乾仗着皇宠在身,多次闹绝食,尽管李世民爱他的高明远远超过了爱自己,仍然不肯在明面上低头,你闹绝食我就认可让你饿死。 更别想靠耍点什么小心机、小计谋来拿捏李世民,虽然李泰和李承乾都足够聪明,但是小家雀就是斗不过老家贼。 他们那点弯弯绕在李世民眼里只好过个家家,要知道李世民是从十几岁就征战沙场的,什么样的毒谋诡计没见过?什么样的阴险狠辣没经历过? 想要打动他的内心,唯有靠不掺假的真诚。 李承乾给李泰出的主意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哭”。 一个哭字好比重石砸到了薄冰上,“咔嚓嚓”打破了束缚李泰思维的藩篱,李泰顿时面露笑颜。 御驾东征这个事跟李世民讲理肯定是没法讲了,虽然李泰确实是占理,但是李世民并不是看不清形势,也不是不知道晚几年打胜算会更大,他什么道理都清楚,就是非打不可。 讲不了理,那就只能是讲情了,讲情就不能像谈事情一样,正正经经的端坐着讲话。 既然要以情动人,你就得拿出情来,你就扮演好你的儿子角色,而不是臣子的角色。 “你说的对。”李泰笑吟吟的提起酒壶,突然想起李承乾有痛风,手便停了下来,他笑着问道:“哥,你能喝酒吗?” 李承乾淡然的看酒壶,轻声说道:“喝不了。” “那就以茶代酒。”李泰本就不喜欢饮酒,他把酒壶放下,端起茶盏,笑道:“哥,你的主意不错,只是我一个人怕是劝不动阿爷,你陪我哭谏吧。”biqμgètν 李承乾也端起茶盏,他笑得有几分苦涩,没说话先饮了一口茶,缓了一下,他开口说道:“阿爷不是从前的阿爷,我也不是从前的我了。” “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 “摔破的碗再合拢起来,谁都想把缝隙弥合,但是谁都做不到。”李承乾无奈的苦笑道:“现在阿爷只是希望我过得好而已,别说是哭,我就哭出血来,说我真心对他好,他信么?” “拿碗打什么比方?人心是肉长的,又不是泥烧的。”李泰提起茶壶给他续了盏茶:“我始终相信血浓于水。” “嗯。”李承乾转了转手中的茶盏,看着盏里的水,轻声的说道:“阿爷要是真的御驾东征的话,薛延陀肯定会有动静。”bigétν “你得到什么消息了?” 李泰抬头看着他,他轻轻的点了点头,缓缓的开口:“他们父子三人生了嫌隙,大小摩擦不断,阿爷要是东征,夷男肯定以为大唐腾不出手来揍他,他肯定会去打东突厥。” 说起东突厥三个字,李承乾心里又掀起悔恨的波澜,当初他曾经放出豪言壮语,说要放弃大唐太子之位,到阿史那思摩帐下给他当个将军。 那时节突厥人在他的眼里是何等的豪迈粗犷,个个都是率真爽直的英雄汉,如今再看阿史那思摩,只剩下连连苦笑。 李承乾在薛延陀短短两年,草原上传遍了唐直的凶名,薛延陀有几个人听到唐直这俩字不浑身打哆嗦的? 在薛延陀面前,阿史那思摩只有避让千里的份儿,李承乾要是愿意,带上几百个骑兵,就能碾压式的灭掉东突厥那三四万人。 “听说夷男身体不好?”李泰知道大唐收了他的彩礼又毁婚之后,夷男生了一场大病。 “死不了。”李承乾面无表情的微垂着眼帘:“他就是死也得先把东突厥灭了,灭掉东突厥都成了他的执念了。” 李泰微微的一笑:“其实他真没必要那么把东突厥放在心上,东突厥现在根本就是有名无实。” 看来帮东突厥复国实在是太对了,也不需要他能咬人,就把他放在薛延陀门口恶心他,让夷男惦记得寝食难安。 “你当他不知道吗?”李承乾喝了一口茶,轻轻的放下茶盏,说道:“他还不是为了他的大儿子。” 李承乾慢悠悠的对李泰说起夷男可汗:“他要是不把东突厥灭了,他一死就得拔灼去打东突厥,他担心曳莽在后背捅刀子,那拔灼不就腹背受敌了?” 李泰静静的听着也没插话,李承乾就继续往下说:“不灭掉东突厥,就得灭掉曳莽,所以他必须把东突厥灭了,这样拔灼的势力就远远大于曳莽,周边也没有劲敌,他们兄弟就都保全了。”bigétν 李泰闻言点了点头,这些他早就料到了,他也不怕薛延陀打东突厥,借薛延陀的手,让东突厥再覆灭一次,也省得他们滋生事端,当初结社率攻打骊宫的事,李泰可是刻骨铭心的记着。 薛延陀一对东突厥出兵,大唐就有理由冲薛延陀出手了,这堪称是一石二鸟之计。 李泰笑着说道:“攻打东突厥说起来容易,风险可也不小,他就料定我大唐会坐视么?” 薛延陀灭掉东突厥可以说是易如翻掌,若不是惧怕大唐,早就下好几遍手了,怎么听说大唐皇帝要御驾东征,他们就有胆量攻击东突厥了呢? “没办法啊,你也知道夷男身体确实不行了,他不得趁着他还能打,替他儿子打下个好局面吗?” 李承乾叹了口气,又说道:“虽然东突厥现在对薛延陀没有威胁,但是不代表他以后不会强大起来,薛延陀与东突厥这一战在所难免,区别只是早打与晚打,早打就是夷男来打,晚打就是拔灼来打。” 李承乾一句话说得李泰犹如醍醐灌顶,他一刹那间就明白了老爹为什么要御驾东征。 夷男明知道攻打东突厥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也知道攻打东突厥有极大的风险,但是谁也不能动摇他攻打东突厥的决心。 他什么道理都懂,他明知道不该做也还是坚决的要做,为的就是给儿子留下一片安全无忧的草原。 李泰目光微直,夷男的抉择和老爹这不是如出一辙吗?却原来老爹真的是因为爱护自己,才宁愿背上好战喜功、一意孤行的恶名,也要铲平辽东。 老爹十几岁就在疆场驰骋,他缺功还是缺名?他想要的不过就是,战之罪由他来背,太平之福让儿子坐享而已。 “惠褒。”李承乾一声呼唤打断了李泰的思绪,他眨眨眼“嗯?”了一声,李承乾说道:“薛延陀那边交给我就好了,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直接跟我说。” 第816章 说实话段位不同 天和酒楼的格子窗前,端坐着大唐最为尊贵的两个少年郎,一个是大唐皇帝的嫡长子,一个是大唐现任的太子爷。 午后的阳光正好,街上也正喧嚣热闹,李泰顺着半开的格子窗向外望着,李承乾轻晃着手中的茶盏,饶有兴致的盯着微微漾动的茶水。 两个人本来聊得好好的,突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李承乾没什么表情,只是在静静地等着李泰开口。 李泰脸色有些暗沉,他扭着脖子向外望,也不知是在看街上人来人往,还是在看天上云卷云舒。 薛延陀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心腹大患,可也是早晚必须拔除的一根刺,东突厥、西突厥都已经覆灭,就只剩下薛延陀这么一个残余,没有留着他的道理。biqμgètν 李承乾有把握影响甚至控制薛延陀的走向,毕竟曳莽突利失那边的实权已经在李承乾的手里了,而拔灼大度设那边也跟李承乾有很深的联系。 李承乾以为李泰是没想好怎么对待薛延陀,他当然不会打扰李泰思考,就静静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过了好一会儿,李泰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转过头来,一脸无奈的看着李承乾轻轻缓缓的问了句:“哥,你还记得武德九年六月初四那天吗?” 李承乾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刻骨铭心的日子,不由得心头一颤。 李承乾有两个日子怎么都忘不掉,一个是玄武门事变的那天,一个是大兴殿上宣判他谋逆大罪的那天。 玄武门事件对李家、对大唐甚至对整个天下来说都是充满变数的,胜败即是生死,一切都在一瞬间尘埃落定,谁也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的。 当时玄武门杀得血流成河,薛万彻却带着人来猛攻秦王府,李承乾和李泰躲在最深处的内室,兄弟两个紧紧的抱成一团。 门外就是刀剑相击的厮杀,血都溅到了门窗之上,勾魂摄魄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呯!”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仅剩最后一道卧室的门还关着。 李承乾猛的推开李泰,对他说了句:“躲床下,哥先死。”然后就一脚踹开门冲了出去,结果来人却是浑身是血的尉迟敬德。从那以后兄弟两个好得像一个人一样,李承乾被封为太子的那天,李泰高兴得手舞足蹈地胡说八道,说什么“我哥是太子了,再也没人敢杀我了。” 造化弄人、世事无常,谁能想得到后来就是他那个当了太子的哥哥,频频地向他连出杀招。 “这就是你一直容忍我的原因吗?” 李承乾一直不明白,李泰为什么对他有着海一样宽阔的胸怀,哪怕他有天一样高远的眼光,也没有必要一再相救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 “是,但不全是。”李泰说着轻轻的摇了摇头,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的微笑。 李泰之所以玩命的护着李承乾,原因无他,就只有一条,那就是为了谋嫡,他知道李承乾是李世民心尖上的肉,谁动李承乾谁死。 李泰不敢随便动李承乾,起码不敢留下任何一丝一点的痕迹。 他是真的惹不起李承乾的亲爹,那个爹虽然也是自己的,但李泰十分清醒的知道,自己只是除李承乾外,老爹的其他十一个儿子之一。 李泰对付李承乾的策略一直没有变,他对李承乾的好,都好到了人尽皆知,他对李承乾的不好,都隐藏到了连老天都拿不出证据。 李承乾满是疑惑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李泰的眼睛,李泰苦笑一声:“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你每次对我出手都留了余地,也许你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吧?” 李承乾的嘴角不自觉的绷紧了一下,他的确是在每次失手之后,心里都有那么一点庆幸,庆幸惠褒又逃出生天一次,但这只是他的心头闪过的一个念头。 他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李泰是怎么觉察到的?难道这世上有窥探人心的妖法不成? 李承乾眉心微皱:“你,你怎么这么说?” “你一控制不住情绪就派人杀我,而他们失败之后,你莫说责罚连骂都没骂过一句,你这样行事,谁敢真的杀我?”biqμgètν 李泰冷笑着叹了口气:“你太不了解人心了,那些下人每时每刻都在琢磨你的真正意图,谁都知道我们是血脉至亲,你下令他们不得不从又怕你找他们后账,他们第一次不敢成功,就是故意拿失败去试探你的态度。” 李承乾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看来自己输的不冤,自己的确是差着惠褒一筹,他又坦然的问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胜安排小黄门子往立政殿投毒,小黄门子居然把砒霜换成了巴豆。谁投毒会先用巴豆探个道,然后第二次再放砒霜?” 李泰微微一笑,他当时就知道那个小黄门子是不敢直接用毒药,怕太子事后后悔,他用巴豆就是试探太子的态度够不够坚决。 他在尚食局做事,不可能不知道哪个碗是送往立政殿的,那根本不用试,所以他的口供有假。 李承乾也无奈的笑了,怪不得那么多次刺杀、投毒、劫杀全都失败了,就连刺杀个于志宁都失败。 原来他们是拿准了失败没有责罚,而成功却要背上很大的风险,就算太子不灭他们的口,皇帝也会彻查到底。 “这事是阿爷告诉你的?”李承乾淡然的看着李泰,立政殿投毒事件,皇帝私审过李承乾,但并没有公开处理,这件事除了皇帝和陈文,其余知情的人都死了。 李泰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便转移了话题:“我们回宫吧,明天早朝新罗使臣就上殿了,得抓紧时间再劝劝阿爷。” “好。”李承乾放下茶盏,边往起站边说道:“你还没告诉我,薛延陀那边你想怎么办?”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李泰站起来,边整理衣服边说道:“区区一个薛延陀,哪有你重要?薛延陀就顺其自然,随他便吧,你留在长安做个富贵闲人,不好吗?” 李承乾会心的一笑,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李泰,心里暗暗的想“有你这么一句话,薛延陀注定是大唐的版图了。” 李泰回到宫中,直接带着李承乾来两仪殿找老爹,也没机会准备点生姜什么的,生怕哭不出来,酝酿了一路的情绪。 他们刚绕过影壁墙,陈文就迎了上来,他微微躬身:“太子殿下,陛下有令谁都不见,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哦,陛下在做什么?”李泰知道皇帝早朝之后就下令谁都不见了,那也不能连自己都不见吧? “洺州刺史被召入宫。” 第817章 是非对错不绝对 李泰和李承乾对望一眼,这一路的情绪算是白酝酿了,纯纯是的浪费感情,想哭都进不去门。 他们离开两仪殿,有说有笑的来到立政殿,一进院子就看到城阳正陪着两个小公主做游戏。 “二哥!”兕子抬手一指,妞妞就像出弦的箭一样,朝着李泰拐呀拐呀的跑了过来。 李泰笑着向前快步几步,一把抱起妞妞,举着她转了两圈,逗得她咯咯的笑个不停。 兕子则跟着城阳,慢慢的走过了来,兕子笑嘻嘻的仰着头唤了声:“大哥、二哥。” 李泰抱着妞妞没有回应,李承乾应了一声,看着兕子笑问:“你三哥在读书吗?” 李承乾知道城阳不愿意看到他,他只好装作没看到城阳,故意盯着兕子没话找话。 兕子跟告状似的歪着小脑袋,说道:“他才没读书呢,他在屋里画风筝。” “画风筝?我们去看看。”李泰也怕气氛太尴尬,故意抱着妞妞朝李治的书房走去。 李承乾笑微微的看着兕子,说道:“走吧,我们一起去看。” “嗯。”兕子高兴得一蹿一跳的追上李泰。 城阳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了李承乾一眼,轻声问道:“大哥,你脚好些了吗?”ъitv 这一声礼貌性的问候,令李承乾心头上惊喜交加,他激动的一张嘴,竟然没说出话来,缓了一下,他才回道:“多承贤妹记挂,已然痊愈了。” 李治站在桌边,正认真的往风筝上涂颜色,忽然进来这么多人,他兴奋的招呼大家过来看他画的风筝。 他的灵魂画风依然那么的潇洒肆意,虽然图案没有值得恭维的地方,但是色彩绝对的斑斓。 “这个好看!”兕子拿起一个巴巴地递到李泰面前:“二哥你看,这个奶牛画的多好玩。” “哦”李泰皱着眉头使劲看了两眼,轻轻的呢喃:“还是你厉害,我都没看出来这是奶牛。” 李治小脸拉得比鞋底子都长,眼神冷冷地盯着兕子手里的那个风筝,不高兴地说道:“你故意的,是不是?我明明画的是花猫。” “这是猫?”兕子指着风筝一角,嚷道:“你看看,谁家猫长犄角?” “那是耳朵!”李治气得使劲冲她吼:“我画的风筝不用你看,你给我放下!” 眼看着兄妹俩要起明火了,李泰、城阳、李承乾仨人互相看看,李泰抱着妞妞转身就走,还嘴欠的说了句:“咱们仨一人带一个小的,我带妞妞。” 城阳撇了撇嘴,倒也是个好主意,分开就没事了,她上前抓起兕子的小手,就往外领。 “放下就放下,画的风筝有什么意思?二姐给你绣个风筝,咱选花样儿去。” “哼!”兕子气得眼底都起了雾,她把风筝狠狠地往地上一掼,跟着城阳走了。 屋子里就剩下了李承乾和李治两个人,李治扭着脖子看墙,气得青筋暴起,小脸红扑扑的。 李承乾弯腰捡起了风筝,拂了拂灰尘,慢慢地走到李治身边,轻轻地把风筝放到桌子上。 “兕子小,一句话没说好,你何必跟她赌气?”李承乾看着桌子上乱七八糟的风筝,说道:“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好了,你不说穿也没人会说穿,是不是?”biqμgètν “这明明是猫!”李治抬手“啪啪”的拍着风筝,三下两下把风筝给拍漏了:“她是瞎吗?她就是瞧不起我,就是故意的。” 看他气得眼泪都直打转,李承乾抬手搭上他的肩膀,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胸膛起伏的不那么厉害了,才又开口说话。 “雉奴,你知道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李承乾认真的盯着李治,慢慢的说道:“就是我总是怀疑亲人对我不好,你二哥有没有跟你说过,这天底下有八个人是永远都不该怀疑的?” 道理李治是懂的,但是他长久以来,就画画这个事,一直被兕子鄙视,他怎么努力都没用,他心里窝火才冲兕子嚷的。 “可是我画的明明是猫,你看,你看是不是猫?”李治气哭了,抬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委屈的直抽答。 “是不是重要吗?跟妹妹争什么是非对错?”李承乾拿起破了的风筝,手拂过上面的画面:“别说她真的是看成了奶牛,就算她说这画的是大哥,我都承认画得像。” 小孩子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李承乾一句话就把李治给逗笑了,李治一下子就觉得心里不那么堵了,想想的确也不算什么事,不值得生气。 “二哥也说过妹妹就是要宠的,是我不对了,我给她道歉去。”李治擦一下眼角,整整衣服,抬腿就往外走,却李承乾一把给扯住了。 李治满目疑惑的抬起头,愣眉愣眼的看着李承乾,李承乾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不能给她道歉,别说你本没有错,就有天大的错,也得是她给你道歉。”biqμgètν “为什么?”李治不认同这个道理,这根本就是不讲理,二哥说过不管是什么人,错了就是错了,是谁的错谁就得认。 “因为你是她哥,长幼尊卑不能乱。” 李治微微的寻思了一下,还是不能认可这个道理,他反问道:“那你不也给我道过歉吗?” 李承乾微微一笑,有几分苦涩的说道:“那时节我不只太子被废,而且被除了籍,我那会儿不是你大哥了,在你面前我只是个待发配的囚徒而已,刚好给了我一个向你真心道歉的机会。” 李治小眼珠转来转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不对,不是这回事,那我二哥当了太子,还给我道歉了呢。” “你吹牛吧。”李承乾一下就笑了,他是一丁点都不信李治说的话,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你不信,是不是?跟我来。”李治转身朝里间走去,李承乾就笑呵呵的跟着他走进了内室。 李治打开一个柜子,撅着屁股开翻,李承乾就笑呵呵的看着,想来最多就是李泰送他个什么礼物哄他的,他就当成是二哥给他赔礼的了。 万没想到李治居然翻出来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小手一扬,十万分得意的往李承乾面前一递。 “这是什么?”李承乾带着三分疑惑与迷茫的展开纸,密密麻麻的一篇字,内容一眼就看全了。 除了上面有“雉奴”两个字,其余的就是写了多半张纸的“我错了”,虽然没有落款,但是这字迹李承乾很熟悉,绝对是现任太子爷的亲笔。 “我的天。”李承乾看得都有点激动,他把纸折好夹在指尖,看着李治说道:“你要舍得就烧了它,舍不得就藏好,阿爷要是看到这个,屁股给你打开花。” 李治小眼睛瞪得溜溜圆,他死盯着李承乾:“哥,我跟你说个事……” 第818章 兄弟二人的闲谈 李治伸手接过纸,好好的放回了柜子里,然后就地就坐在了地毯上,小嘴叭叭的讲起了阿爷偷翻他放纸条的坛子,发现了这张纸,然后凶神恶煞地要打他,他害怕就逃出了宫。 李承乾坐在他的对面,光是听他说,都听得心惊肉跳的,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一脸苦相地问:“后来呢?” 李治又继续讲了,他出宫找到了赈灾回京的二哥,然后二哥又是如何“治服”阿爷的过程。 “二哥才能吹牛呢,他说让我原地别动,他去治服阿爷。”李治想想就忍不住哈哈的大笑,笑得上不来气的说着:“结果他到阿爷跟前‘噗通’一下跪倒在马前,阿爷气得掉头就跑了。” 李承乾闻言撇了撇嘴,无语地看着李治:“你还能笑得出来?” “多好玩啊,我还以为他有什么好方法,就这我也会。”李治就是笑个不停。 李承乾白了他一眼,说道:“能有什么办法?你有理还能替你讲个理,你没理,就只能替你求个情呗。” “二哥那天真的挺惨,地上有冰、有雪、有泥。”李治的良心终于觉醒了一丢丢,脸上浮起一丝丝的心疼,不过也没浮多大一会儿。 李治身子朝前一探,有点认真的说道:“哥,阿爷为什么看到那张纸就要揍我?” “你没听过‘孝父如忠君,敬兄如事父。’么?” 李治眨巴着小眼睛,这十个字听过,还背得滚瓜烂熟,不过一直没怎么往心里去,这十个字会背会写,能应付长史不就行了?还真的照做吗? 看他一脸惊讶的小模样,李承乾笑着摇了摇头,叹气道:“你是真没有敬兄如父的心,你二哥是真拿你当儿子宠了。” 这话说的好像李治对二哥不好似的,李治小嘴一撅有点不高兴了,不过他也没计较,他又狡黠的一笑:“阿爷回宫以后没再提过这事,他是不是忘了?” “怎么可能忘?只不过没有提的必要了。你二哥为了你,什么里子面子都不要了,当着那么多人,跪在泥雪地里替你求情,这么一张纸的事,还算事吗?” 李承乾说着话,无意的往柜子里瞟了一眼,看到里面有好多的书册,有几个盒子,还有一堆不太大的小坛子。 李治见他好像对柜里的东西有兴趣,便大方的说道:“全是我二哥给我写的,你看吧。” 李治要是不说话,李承乾还真没什么兴趣,就只是随意的瞟一眼而已,一听说全是李泰给他写的,倒是升起了几分的兴趣。 李承乾有点好奇李泰跟李治有什么可说的,居然写了半柜子的书册,这是疯了吗? “都可以看吗?”李承乾向柜子里望了一眼,又看着李治笑道:“有什么不能看的,你赶紧拿走。” 李承乾不怀疑之里面有什么不能见光的东西,但是他知道小孩子喜欢神秘感,不一定什么玩意儿就是人家的秘密。 “看吧看吧,反正也藏不住,阿爷没事就翻一遍。”李治随手就抽出一本书来,撅着屁股往地上一趴,他就看了起来。 李承乾踢了他一脚:“起来,哪有趴着看书的?” “我就趴着看能记住,你想看就看,不看就走,别打扰我。”李治津津有味的钻进书里去了。 李承乾伸手先抽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卷纸,展开一看是李泰罗哩罗嗦的叮咛嘱咐。 一张又一张李承乾快速的扫看一遍,也没什么新意,他不想看全了,整理一下纸张放回去,结果最后一张滑了下来,他捡起来本没想看,一行字硬生生的闯进眼帘“二哥若不得还……” 李承乾心里一抖,这李泰是要干什么去,怎么说这么重的话?他快速的向下一扫,直接看日期。 李承乾记忆力惊人,一看日期他就知道那天是李泰出城接李靖的日子。 李承乾暗叹一声,这场夺嫡之战,自己输的一点不冤,那时自己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惠褒是抱着死志出城的。 “宫中喋血千秋恨,何如人间做让皇?到什么时候血都浓于水……” “治国首先要会用人,用人首先要会识人……” 李承乾随手翻了很多的书册,李泰既给李治讲做人的道理,又教给李治治国的本事,他不由得又暗暗的感叹一番,论能力这些他也做得到,但他没这个胸怀。 李承乾拿过来一个小坛子,打开见里面全是纸条,他随便掏出来一张:“洛阳下雨了,猴子没欺负你吧?想你,二哥泰。” 李承乾眉心一紧,抱起小坛子转了一圈,见坛子底下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大概的日期。 李承乾知道了,这个坛子里装的,全是李泰在洛阳监造佛像期间的纸条,他又掏出来几个,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干脆直接问道:“猴子是谁?” 李治头也不抬的看书,随口答道:“舅舅呗。” “舅父欺负你?” “哼”李治书也不看了,翻身坐了起来,一提舅父这俩字,他就满心的愤恨:“他让我毒杀我二哥。” “你怎么不告诉阿爷?” “我告诉了。” “……”李承乾脑子有点不够用了:“阿爷怎么处理的?” “没处理,阿爷把毒药拿走了,不让我们提这事。” 李承乾不相信这种事阿爷能忍得下来,于是问道:“你证据不足吧?” “阎婉亲自交给我的断肠草。” “只是阎婉的话,证据的确不足。” “才不是这么回事。”李治不服气的说道:“他暗害李恪和李佑,证据都被阿爷收起来了。” “什么?”李承乾还真不知道长孙无忌对李佑出过手:“李佑也是被害的吗?” “昝君谟和梁猛彪,你知道吗?他们就是大猴子派到李佑身边,诱导他造反的。” “你说的是真的吗?”李承乾突然一下扑过去,双手狠狠的掐着李治的双肩,眼睛瞬间就红得能滴出血来,厉鬼一般的模样,吓得李治不敢说话了。 李承乾意识到李治害怕了,他松开手,缓了缓情绪,还是略显急促的追问:“雉奴,别骗我,告诉我,你说的是真的吗?” 李治就跟个木偶似的点头,他战兢兢的小声问:“哥,你怎么了?” “没事儿。”李承乾把掏出来的东西摆回原处,李治一直盯着他,他的手一直不受控制的抖。 李承乾当初给李佑送生辰贺礼,只是一张写满了金珠宝贝的礼单,并没有那个鸣镝。biqμgètν 那个鸣镝是昝君谟向李承乾讨的,说是李佑特别喜欢又不好意思张嘴,才让他跟自己要的。 李承乾考虑反正李佑也不会在京城玩鸣镝,在封地上玩什么不行?就送给他了,没想到最终一个鸣镝把他从天堂拉进了地狱。 现在想来就李佑那个性子,他跟自己要东西也不可能张不开嘴,说李泰和李恪不好意思,李承乾还信,李佑知道啥叫不好意思吗? 第819章 就想干掉大猴子 一念险丧残生,帝王基业全扔。只道是天不佑我,无端功败垂成。 博弈自有输赢,胜负从来天定。哪料得颠猿饮涧,牵动百尺垂藤。 李承乾一直以为自己政变失败的原因是差了一点点的运气,或许这就是天意,谋逆本身就不该成功吧。 当时真的是万事俱备,只等着第二天贺兰楚石拿到兵权就立即动手,谁能想得到一支鸣镝,把纥干承基给牵连了进去,所有的人都没熬到天亮就落网了。 很多事虽然过去很久了,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能不想吗?李承乾不知多少次悔恨交加,悔自己太不小心,恨自己太过大意。 鸣镝那种东西怎么能随便的让别人知道自己有?又怎么能随便的就送人?若不是被鸣镝连累,说不定自己政变就成功了。 李承乾一直以为昝君谟向自己讨要鸣镝,只是因为李佑贪玩,现在才知道昝君谟是诚心要害李佑才朝自己要鸣镝的,而昝君谟是奉长孙无忌之命去害李佑的。 虽然长孙无忌没有要害自己的意思,但如果不是他把昝君谟派到了李佑身边,自己的政变有九成的可能会成功。 李承乾越想越气,他以前就看不上长孙无忌,现在更是恨得牙疼,就算他不是自己的敌人也是自己的扫帚星。 想起扫帚星三个字,李承乾猛的又想起了阎婉,她私绣蟒龙袍也就罢了,偏偏把圣旨上的龙足给剪了。 阎婉剪圣旨没有诅咒自己的意思,自己却实实在在的患上了足疾;昝君谟要鸣镝没有要害自己的意思,自己却实实在在的受到了他的连累。 阎婉是长孙无忌的儿媳,昝君谟是长孙无忌的心腹,怎么都跟他有着剥不开、扯不断的联系? 李治看着李承乾把东西都放回了柜子,他的手还在微微的发抖,李治怯生生的问了句:“哥,你真没事吗?” 李承乾抬手按了按额头,感觉头胀得要炸开,苦着脸说道:“没事儿,就是气的。” “光气有什么用?我也气啊。”李治一下蹦了起来,冲着李承乾嚷嚷:“阿爷不吭声,二哥就让我读书,他说只有读好书才能斗倒大猴子。” 李治撅着嘴巴把手里的书往前一递:“书里也没写怎么斗大猴子。” 李承乾淡然一笑:“你二哥就是骗你多读书长本事而已,斗大猴子指不上你,等你长大,那得多久?” “啊?连二哥也骗我?”李治一直以来都是致力于斗倒大猴子才拼命读书的,听说读书对斗倒大猴子没用,他气恨恨的把书往地上一摔:“那我还读它做什么!” 李承乾看看地上的书,又温和的看着李治:“骗你多读书明事理,骗你长本事做个有用的人。” 说着他捡起书,拂了拂封皮,轻轻的把书拍到李治的手里:“你二哥要不是真疼你,就该纵容你荒废时光,让你一辈子沉溺在风花雪月里。” 李治小但是李治不傻,他知道大哥说的是好话,更知道二哥一片苦心都是为自己好的,他接过书,喃喃的嘟囔:“可是我就想干掉大猴子。” “放心吧,恶人自有恶人磨。”李承乾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推开房门,他和李治走出内室,原来是兕子拖着个大风筝走了进来。 “兕子,我正想找你去呢。”李治小跑着迎了上去,兕子笑嘻嘻的把大风筝往地上一扔:“二哥给画的蝴蝶,咱们一起涂颜色,一起去放吧。” “好。”李治转身跑到书桌旁边把颜料捧了过来,兄妹两个开开心心的蹲在地上,给大风筝涂起了颜色。 李承乾见他们挺和谐的,便抬腿走了,他刚走出殿门,迎面就碰上了李泰,李泰站在台阶下面,笑道:“我正要进去找你,洺州刺史走了,咱们去见阿爷吧。” “好。”李承乾撩袍迈过门坎,迅速的走下台阶,跟李泰并肩朝两仪殿走去,很快走到了那段空旷无人的地带,李承乾明显地放慢了脚步。 “惠褒,我有个事问你。” 李泰闻言直接站下了,转过身看着李承乾道:“好,你说。” “昝君谟和梁猛彪是舅父有意安排到李佑身边的吗?”biqμgètν 李泰微愣了一下,反问道:“这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判决李佑的时候,你就在偏殿,跟阿爷只隔一片木板,你没听到阿爷说什么吗?” 李承乾那时候看着像个正常人,其实魂魄都飞走一半了,脸色惨白、双眼发直、耳朵里嗡嗡乱响。 “我没听见啊,我就听到李佑和阴弘智吵起来了,然后我就溜号了,我都没听到阿爷宣我上殿,武士过来架我,我才知道轮到我了。” 李泰微微的点了点头,那天李承乾的状态不正常,实在是太正常的事了。 李承乾盯着李泰,一脸愤恨地咬了咬牙:“阿爷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无动于衷?” “不然呢?抓住这件事小题大作有什么意义?舅父只要一句,因为他们两个行事不端所以把他们赶出了长孙府,就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李泰淡然的一笑:“毕竟是李佑自己把他们招到身边的,不是舅父给送过去的,对吧?” 李承乾满是气怨的点了点头,对,这件事一句话就能揭得过,他又问道:“那他让阎婉给雉奴拿断肠草,意图毒杀你,也是小事吗?” “没有证据能证明断肠草是舅父交给阎婉的,这件事最多能处死一个阎婉而已,我倒更愿意留着阎婉,乐得看长孙家鸡飞狗跳。” “好。”李承乾又问道:“那他暗杀李恪也没有证据吗?” “有,我手里还有他毒杀张宝的证据,但是事情太小,不足以斩草除根。”李泰淡然的微微一叹:“三哥没死,张宝份量不够,这两件事加一起,最多给他降个几级官职而已。” “我懂了,就是罪证不足,是吧?”李承乾懊悔得深深一叹:“当初咬他一口就好了,只要说是他劝我造反的,我就不信他还能活下来。” “多亏你没说,要不然只能是你死。”李泰翻了个白眼,说道:“有阿爷在,没有人能冤枉他,除非证据确凿并且能一步到位,否则谁动舅父谁死。” “以前他总是干涉东宫政令,现在他干涉你的事务吗?” 李承乾三分关心的语气,说红了李泰的眼圈,他咬了咬唇,叹了口气。 “科举取士,我想把试卷的名字糊上,就这么点事,我都没做到。我当时还想也就我这么窝囊,若是你当太子的时节,他必不敢如此硬刚。” “你比我强,我也觉得科举才是公平的,结果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连开科都没做到。” 兄弟俩突然都不说话了,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一起转过头去看着夕阳,最美的山峰就是昭陵所在之处。 第820章 给你说话的机会 一片柔和又唯美的金光笼罩着山头,正是夕阳无限好,只是特别的短暂,所以每天这个时候,李世民只要有空一定会静静的望上一会儿。 夕阳西下的一瞬间,是他心底最为平和、最为温暖的一刹那,他感觉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和太阳一起落入了观音婢的怀中。 李世民正沉浸在幸福的微笑中,一对翩翩佳公子脸上噙着幸福的微笑就朝他走了过来。 李世民缓缓的转过身,笑微微的看着李泰和李承乾,看他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样子,李世民的心上是满满的欣慰、脸上是满满的自豪。 李泰和李承乾迈着同样的方步,慢慢的走到李世民的面前,两个人齐唰唰的躬身一揖:“见过阿爷。” “好。”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你们一起来,是有什么事吗?” 李泰笑吟吟的答道:“没什么事,儿以为一家人就该形影不离。” “哦?这个论调可真新鲜。”李世民看着李承乾问道:“高明,你觉得呢?” 一句简单又随意的问话,问得李承乾心头一激灵,他可不敢顺着李泰的话往下说,谁没挨过谁不知道藤条抽身上是什么滋味。 李泰则满脸得意,施施然的望着李承乾,老爹这话可算问对人了,这是我找来的帮手,铁定是跟我一个论调的。 “儿以为太子所言有些偏颇,所谓少小为兄弟,长大是邻里,莫说我们是结义兄弟,纵然是亲兄弟又何须形影不离?” 李承乾也不似是说出了一句话,倒似扔出一个扩眼器,“唰”的一下,李泰的眼睛立时扩大了一圈儿。 李泰愣眉愣眼的盯着李承乾,李承乾头不动、身不动、眼珠也不动,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往他的身上飘。 “邻里?”李泰都气笑了,他伸手推了李承乾的肩头一把,说道:“你咋没说同乡呢?说邻里,关系是不是太近了?我堂堂太子跟你做邻里?你是不是有点高攀了?” 李泰说的很对,住宫里的人确实是没有邻里,邻里至少也得是鸡犬之声互闻才能算是邻里。 皇宫也就是长安城里的大兴宫,比咱们现在北京的故宫占地面积要大上六七倍左右。 所以别说皇宫附近没有民宅,就是同住在皇宫里的,也极少有鸡犬之声能互闻的。 李承乾没有理会李泰,只是低着头,又继续说道:“儿以为兄弟只要心往一处想,力朝一处使就可以了,大可不必每天相守。儿只愿晨参暮礼,终朝每日承欢于阿爷膝下。” 一句话说得李泰目瞪口呆,见过会说话的,没见过这么会说话的。论口才李泰真没服过谁,但是他从没想过亲情路线还可以这么走。 李泰一直以来强调的都是一家人,亲情就是一家八口人全都重要,万没想到李承乾把兄弟姐妹都给排除在外了,他就突出一个父子情,别人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个爹。 李泰白了李承乾一眼,真是服了,他以为也就雉奴和兕子成天研究谁跟谁第一好。 做梦也想不到李承乾这么大的人,居然当面表个态,他跟爹第一好,说他幼稚吧,他明显情商比自己高。这话李泰也会说,就是说不出口,实在是嫌肉麻。 李承乾这句话说的有没有道理放在一边,说的是真让人开心,李世民高兴得哈哈大笑。 父子三人走进屋里,李世民高兴地说起刚才召进宫的那个洺州刺史程名振。 “听闻程名振擅用兵,特召他来策问一番,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文韬武略俱都对答如流。”李世民满眼笑意的点头:“可喜我大唐又挖出一员好将。” 李承乾笑着朝上拱了拱手,说道:“恭喜阿爷。” 李世民笑眯眯的一脸得意:“我大唐将星如云,得一新人,足喜不足贺。” “阿爷,擅论兵和擅用兵可不是一回事。”李泰接起话茬,笑着说道:“当然擅谈兵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李世民一眼看穿了李泰那点小心眼,他就是不支持东征,故意不肯承认程名振是个会打仗的人才。 “程名振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他早年跟随窦建德之时就颇有声名,后来他还跟随我一起讨伐过刘黑闼叛军,我虽然没见过他,却也听说过他这个人。” 李世民轻轻的叹了口气:“他劫了刘黑闼的粮道,刘黑闼杀了他 biqμgètν的老母和妻子,后来刘黑闼被俘,特准他亲自动手杀了刘黑闼。” 李泰跟着感慨道:“有什么办法呢?战争就是灾难,注定是残忍的,百姓最怕的就是战火的蹂躏。” 李承乾眉梢微动示意李泰不要顶风上,你这么说话只会惹皇上不高兴,达不成你想要的结果。 “止战最好的办法就是战,只有让别人看到你的强大,强大到让人不敢起念,天下才能真正太平,懂吗?” 李世民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不悦的瞪着眼睛盯着李泰,直截了当地说道:“东征之事势在必行,你休要再罗嗦!” “我”李泰就要罗嗦,他刚说出口一个字,李承乾紧着朝他丢眼色,他便停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气呼呼的把头扭到一边,盯着地上一个点,使劲的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阿爷,惠褒并非反对东征,他只是心疼阿爷,我大唐要将有将、要帅有帅,又何必非要御驾亲征呢?” 李承乾看老爹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他便赔着笑脸继续说道:“一来给别人个立功的机会,二来也可安享天伦之乐,阿爷,你说是吗?” “是个屁!”李世民一拍桌子,恶狠狠的左一眼右一眼的扫视他们哥俩,李承乾一缩脖,使劲地低头,一声也不吭,李泰假装生气,扭着头不肯转过来。 “你们合伙过来气我的,是不是?我告诉你们几遍东征的事定下来了?从洛阳说到长安,你们说的不烦,我听的都烦死了。” 李世民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没一个答理他的,他又一拍桌子,吼道:“都看着我!你们到底想说啥,给你们个机会,说吧。”biqμgètν 两个人好像都被定住了,谁都没反应,李世民便点名道:“高明,你先说。” “阿爷,国事我不敢插嘴,高明但求阿爷出门带上我,允我在阿爷身边侍候,我便知足了。” 李承乾想跟着一起出征,他打仗绝对是把好手,他箭术那是家传的,杀人简直就是职业的,带兵更是出了名的狠。 李世民沉默了一会儿,也没说带不带他,就对着李泰说道:“青雀,该你了。” 第821章 我有的是好主意 李泰缓缓的转过头,慢慢的站了起来,突然“噗通”一下跪倒,昂起头已是泪流满面。 “阿爷,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就想天天看着阿爷坐镇朝堂、驱驭万方。”李泰边哭边坚决地说道:“东征可以,要么将军挂帅,要么太子挂帅,要么儿就伴驾出征。” 一共就给一句话的机会,李泰也不敢罗嗦的太多,说完了就抬头看着李世民,一眨眼一串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滚。 李承乾无声地起身,静静的跪倒在李泰的身边,他不昂头,他深深的低着头:“阿爷,儿就想陪在阿爷身边,无论在哪里。” 李世民比谁都知道战场上危险,但是打高句丽不只路途遥远而且情况复杂,没有一个皇族人物领军是不行的,而这个人选又不是随便谁都行的。biqμgètν 李世民看两个宝贝儿子都一心一意的维护自己,说实话老怀甚慰,越发坚定了他御驾亲征的决心。 李世民语气略缓和的说道:“青雀,你说让谁挂帅合适?” 东征不可能一个两个将领,那得派出去一群将领,身份不够高的肯定不行。 “李靖。”李泰心里大唐的第一军神非李靖莫属,这是大战,一定要派硬手出征。 “高句丽重要还是长安重要?” 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征讨高句丽胜与败都能接受,但是长安是绝对不能接受一丁点威胁的。 李泰明白皇帝这就是要把李靖留下守护长安的意思,于是他改口道:“李恪。” 李恪是皇帝的亲儿子,身份足够尊贵,不需要他冲锋陷阵,也不需要他指挥作战,他就挂个名跟着走一趟,起到一个鼓舞士气的作用就可以。 李恪本身也是能文能武的全才,李世民也常夸他英明果断,说他是所有皇子中最像自己的。 李恪莫说挂个虚名,就是真的挂帅也够格,他能力没问题,缺的就是经验和机会。 “他能管好府衙就不错了。” 李世民笑着摇了摇头,一来他舍不得把李恪扔到战场上锻炼,二来他不想给李恪掌兵权的机会,李恪不需要有军功,让他翅膀硬起来不是好事。 “那就我去,我敢打胜仗也能接受失败。”李泰的目光极其坚定:“我不会冲锋陷阵,一定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 “你会打仗吗?派你去拖后腿?”李世民白了他一眼,东征高句丽就是为了给他留下个天下太平的好局面,为的就是不让他亲临战阵。ъitv 李承乾抬起头,目光热切的向上望着,张了张嘴又没出声,李世民看着他微叹了一口气。 李承乾真的有能力挂帅,但是他没这个资格。 李世民认可取消东征,也不可能把军功送到李承乾手上,那样的话,绝对会引起朝中大变动。 前太子的人虽然大部分被清理出京了,但是如果把兵权交到他的手上,立马会有很大一部分朝臣站队到他的身后。 “我就挂个虚名,做个监军而已。”李泰倔强的望着李世民:“反正我不能让阿爷出去拼命而自己坐享清福。” 李世民点指着李泰说道:“你自己说你是不是糊涂?画画我肯定让你上,打仗你比我强吗?” “阿爷”李承乾抬起头,目光坚毅的看着李世民:“惠褒挂帅,薛延陀不敢有什么举动,若是阿爷御驾亲征,薛延陀必定会攻打东突厥,战火一起说不定会殃及池鱼。” 李承乾说的是实情,李世民也真的不在乎薛延陀,让东突厥复国的目的就是让薛延陀打的。 薛延陀要是不打东突厥,大唐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向他出手,他敢打东突厥就是违抗大唐皇帝的圣旨,就有理由灭了它了。 “行了,都起来吧。”李世民一句话,他们兄弟俩慢慢的站了起来。 李世民忽然笑了,指着李泰说道:“你贵为太子,我绷个脸你就跪下了,真不如程名振。” 李泰和李承乾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一起把疑惑不解的目光送到了李世民的身上。 李世民对他们讲起程名振如何如何的展示了他的文韬武略,李世民听完他的话,感觉很是欣喜,便说道:“卿有将相之器,朕方将任使。” 李世民就是看他才思敏捷,便夸了他一句并且许诺要重用他,李世民以为程名振肯定会激动地磕头谢恩,没想到程名振一点反应没有,连句拜谢的话都没说。 李世民看出来他是溜号走神了,想看看他这个人的胆气如何,于是故意板着脸,装作很是愤怒的样子,对他吼了起来。 “以为你是个人才,没想到你如此的粗野,当个刺史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是吗?天子跟你说话,居然这般傲慢,连话都不回,朕想要封你的官,你都不拜谢,是瞧不起官印么?” 无缘无故的被皇帝给吼骂了一通,一般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程名振却从容不迫地淡然一笑,答道:“臣从未服侍过皇上,心里有点紧张,怕回答的不好,故而多寻思了一会儿。” 李世民特别佩服他这个沉稳自如的心态,看着李泰感慨道。ъitv “你丈人跟在我身边二十几年了,别说我骂他,就是我骂别人,他都吓得战战兢兢不敢抬头,这个程名振第一次见我,居然不害怕,真是个奇人,我封他个右骁卫将军。” 李世民相貌威武,他只要笑的不太厉害,别人都会以为他是生气了,那张脸天生就是一张令人惧怕的面具,所以他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赔着笑脸的跟大臣们讲话。 遇上一个面对他发怒还能不慌不乱保持头脑清醒、说话清晰的人,他自己都觉得不容易。 李泰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这能说明什么?说不定那个程名振就是个天生的反射弧长呢? 李泰并不在意这个程名振封了个什么官,但是从这个程名振身上,他看到了李世民东征的决心。 李世民一面派人去征兵,一面到处网罗能打仗的将领,可见东征这事是拦不住了,那么怎么能拦得住他御驾亲征呢? 李泰正在搜索枯肠,想怎么劝说才好,李世民对着他们摆了摆手:“时候不早,你们都下去吧。” “是,儿告退。”李承乾躬身一揖,李泰反应略慢了点,也跟着一揖而退。 走出两仪殿,李泰扭头看了李承乾一眼:“哥,阿爷什么都听不进去,怎么办?” “能拿阿爷有什么办法?只要你想说的都说过了,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也不让说完,他一心烦就不让说了。” “这我倒是有办法。”李承乾微微一笑,他一句话说出来,李泰一晚上没睡。 第822章 太子昨晚没睡觉 人与人的沟通方式里最为直接的当然就是语言沟通,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面对面的谈话最为顺畅。 但总有些话是不方便当面讲的,也总有些人和事当面是讲不下去的,就像李泰想剖心剖腹的跟老爹来一次痛快淋漓的交流,而李世民忍耐不上三句话,就会赶他走了。 因为李世民什么道理都懂,不需要他来“教育”,什么情况都能自如的应付,也不需要他来“罗嗦”。 他为不能好好的表达而苦恼,李承乾只是轻轻一笑,沟通这回事,最怕的是你没什么可表达的,其次是怕你不会表达。 只要你有话可说,那说的方式绝对不成问题,当面用嘴说不行,你可以写到纸上嘛,你说话老爹听不全,你写信老爹一定看全。 李泰闻言恍然大悟,顿时轻松了不少,百官都为东征这事上过表了,自己怎么没想起来写个奏章呢?又不是不会写字。 是个人就能想得到跟皇帝沟通要写个奏章,唯独李泰想不到,是他笨吗?当然不是,是他随时都可以见到皇帝。 他想见皇帝实在是太方便了,要么有话当面说,要么让人传个话也不难,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谁还想得起来给对方写封信? 李承乾到立政殿找李治聊天去了,李泰匆匆忙忙地回到兰芷殿,看了一眼妻儿。 李欣快满月了,小家伙长的很快,又白又胖特别的可爱,李泰轻轻的推了几下摇摇床,啊啊呃呃的陪儿子说了一段十级婴语。 房遗月靠着床头坐着,笑吟吟地看着李泰,温柔的劝说道:“今晚别在这儿睡了,榻上终是睡不踏实。” “嗯。”李泰看着儿子点了点头,轻声的回了句:“正想跟你说呢,我今晚不在这儿住了。” “去哪个殿住?让紫绡过去收拾一下。” “不用,有点奏章没批完,我去书房,就直接在里间睡了。” 房遗月抿着嘴的乐,看向李泰的眼神有九分的幸福还有一分的无奈,自从自己有了身孕之后,李泰就在这个寝宫里加了一张软榻。 前几个月就和房遗月睡一张床,后几个月他就在软榻上对付,房遗月夜里翻身不方便,稍一有点动静,他就爬起来看视。 biqμgètν房遗月怕他辛苦,赶他去别处睡他又不肯,提出给他纳妾,他支支吾吾有的是理由拒绝。 房遗月就明里暗里的劝,想让紫绡服侍他,他坏坏的笑问:“太子妃殿下,你还需要固宠么?” “滚!”房遗月丢出个抱枕来砸他,他也只是笑,笑够了又一本正经的问了句:“遗月,问你个事,卢氏夫人是你的生身母吗?” “当然是。”房遗月诧异的看着他:“为何有此一问?” “这品行怎么一点都不像呢?”李泰洋洋得意的说着:“明天我得请丈母进宫好好教育教育你。” 房遗月笑着白了他一眼,以为他就是说笑的,没想到第二天卢氏真的进了宫,而且卢氏夫人还得到了太子的特许,每个月可以进宫三次。 皇子想要进宫探母,每个月才只有一次机会,这个特权是独一无二的荣耀。 房遗月知道劝不动他,还是忍不住劝了句:“也还是需要有人磨墨、上茶、掌灯、添衣,就让紫绡过去吧,或者你随便叫个宫女,总好过小黄门子手脚不稳。”biqμgètν “不用你操心,你有空就想想,过几天儿子满月酒有什么要准备的。”李泰逗弄了一会儿李欣,跑过去亲了房遗月额头一下,转身就跑了。 回到书房,一盏烛台、雪白的笺纸、紫毫彤管陪伴了李泰整整一宿,他提起笔来一气呵成的往下写,写得收不住笔。 说实话李泰自从穿越到大唐以来,亲情一直是他用来谋嫡骗宠的筹码,他以为他骗过了所有人。 直到这个夜晚,他提笔给老爹写下这封剖心的书信,他才发现他真的骗过了所有人,所有人里也包括了他自己。 别的事李泰都不怎么经心,就是这次皇帝坚决的要东征,他才感觉到浓浓的父爱。 他才知道什么叫父爱如山,父亲就是那个宁愿背负所有、付出所有,只想把最好的留给儿子的人。 亲王九旒、太子五色珠,这都是史无前例的恩宠,回想起老爹对自己的纵容和宠溺,一字字一行行把自己给写哭了。 李泰的信写的很诚挚也很平常,没有什么华丽的词藻,也没有精彩的韵脚,更没有工整的对仗,有的只是涓涓细流的真情。他坦言早已洞悉了老父亲的用心,他真的不需要,他不需要父亲为自己历险,既然你把太子这个位置交给了我,就该相信我能应对所有的局面。 如果你认为我无能,你该把精力用在培养下一个太子上,雉奴犹如一张白纸,正是好规划的时候,你该为教育雉奴而殚精竭虑,没必要顶盔擐甲、金戈铁马的去替我把天下打到太平。 这天下本也没有真正的太平岁月,你就算是灭掉一个高句丽,也还会有十个八个高句丽崛起,从盘古开天以来,这天下有过五十年的绝对太平吗? 李泰从大唐开国说起,咱们大唐就是在前隋的这一片狼藉不堪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内政、外交、经济、教育、国防哪样不是乱糟糟? 经过短短不到二十年的整治,现在不也看到了盛世的轮廓了吗?决定高度的是地基的深度,而不是在哪里。 胡亥的高,他爹统一了六国,他才做了几日帝王? 杨广的也高,他爹结束了三百年战乱,给他留下一片大好江山,他的好日子也不就是个昙花一现么? 李泰相信厚德载物,只要修好德行,做好“人”这门功课,一切都将是水到渠成的。 民心就是王朝的地基,只要不失民心,再烂的江山都收拾得好,失了民心,再好的江山也得倒。 相比一个太平的天下,李泰更需要一个康健的爹,天下万物都在亲情之下,山河破碎尚可收拢,心缺一角,女娲也难补。 如果说坐拥天下的代价就必须是要成为孤寡,李泰宁愿竹篱茅舍,一盏清茶伴月华。 写着写着不知不觉的写了二十多张纸,好不容易写完了,他又重新抄录了一遍。 老爹喜欢书法,他不能拿草稿应付,他要做到每一个字,每一个比划都像印刷品一样的规整。biqμgètν 抄录完了把纸张一卷放进一个长条盒子里,刚刚长出一口气,一缕晨曦透过纱窗,天亮了。 “太子昨天在哪儿睡的?”李世民睁开眼第一句话就问太子,看他和李承乾兄友弟恭,他从心里欣慰也从心里担忧,暗地里跟看贼似的看着他们。 “太子没睡,在书房写字写了一宿,天明时才停笔。” 第823章 朕先审一遍草稿 每天奏章的多少,李世民心里是有数的,李泰不可能批一宿的奏章,那他是写什么写了一宿? 李世民一下就坐了起来,这个儿子也不让人省心,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非得连夜写完?他这又要作什么妖? “把给太子上夜的人叫过来。” “是。” 李世民在小黄门子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刚刚洗漱完,陈文就走了进来:“陛下,给太子上夜的宫人到了。” “叫进来。”李世民说着走到外间端端正正的坐好,陈文到门口一晃拂尘,一个小黄门子低着头走了进来。 小黄门子走到李世民的面前,战战兢兢的低着头,抱着拂尘深深一揖:“参见陛下。” “太子昨天几时到书房,几时离开?” “酉时将过到的书房,天明方才离开。” “他都做什么了,有什么异常之处?” “一直在写字,没什么异常。”小黄门子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呃,太子有一段是哭着写的,我,我没敢问也没敢劝。” “他在写什么?” “我不识字,不知道太子写的什么,不过我看到太子写完又抄录了一遍,装进了锦盒里,草稿扔在桌子上,我收着了。”biqμgètν 小黄门子说着从怀里掏出凌乱的一团纸,双手哆嗦着朝前一递,嘴欠的补了句:“还没来得及扔。” “扔?”李世民“嗷”的一嗓子,太子的亲笔,你敢给扔了? 小黄门子胆差点吓破了,他俩腿使劲一夹,身子“嗖”的一下矮了三分,上牙打下牙的说道:“太,太太,太子吩咐扔了的。” 李世民拍了拍桌子,说道:“放下。” 小黄门子哆哆嗦嗦地把一大团纸放到桌子上,陈文一甩拂尘,小黄门子如蒙大赦,深鞠一躬连连向后退了五六步,才转过身,两条腿直拌蒜的走了出去。 不用别人动手,李世民一把就把所有的纸都给抓到了面前,一张一张的展开,这前后顺序都乱套了,不过想捋出来也不算难。 一共二十多张纸,一展开就发现了第一张和最后一张,一个上面有称呼,一个下面有落款,称呼简单至极就两个字“阿爷”,落款字比较多“儿青雀顿首百拜”。 原来他是在给自己写信,李世民还没看信,心里就先感受到了一股温热。 他没看就知道李泰写这么长的信,肯定是劝他不要东征或者不要御驾亲征的,不过他没有半丝半毫的不耐烦,儿子知道心疼他,证明这个儿子值得自己为他付出。ъitv 李世民先看看每一页的开头结尾句,给这些纸张排排顺序,在其中的几张纸上看到了洇湿的泪痕。 这哪是泪水滴在纸上?这分明是滚油滴在了阿爷的心上。信还没看,李世民就差点把自己感动哭了。 李世民很快就把这二十多张纸给看完了,看得自己心潮澎湃,青雀的胸怀碾压都把他给碾压习惯了。 别人家皇子夺嫡,兄弟杀得红眼,青雀无数次委屈自己护佑皇兄;别人家皇太子做梦都想早点登基,青雀生怕老爹涉险,当面哭谏、背后哭诉。 李世民轻轻的拍了拍这一摞纸,轻轻的叹道:“摊上这么个素心太子是朕的福气啊。” 他抓起这摞纸,递向陈文:“收好,跟皇后的画像收到一起。” “是。”陈文接过纸,卷成卷塞进了袖筒,说道:“陛下,快用膳吧,早朝快开始了。” 李世民也不傻,什么早朝快开始了,是已经晚了。 “不吃了,走。”李世民抬腿就走了,出门上了銮轿,急匆匆的奔大兴殿去了。 李泰到兰芷殿陪房遗月吃了早饭,然后就急急忙忙的来到大兴殿,他想在上朝前把锦盒交到老爹的手里,可是一直也没等来皇帝,眼见着到时辰了,他只好先到大殿上去了。 李世民罕见的上朝迟到了,他走到御案之后,习惯性的先向下扫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了最前面的太子殿下脸上。 如果不细看的话,李泰的脸上也没什么,看起来还是挺精神的,但如果细看就能看得出他眼睛有些泛红,眼圈有点发黑。 李世民不动声色的坐好,群臣向皇帝行礼,之后就是齐公公一声高喝:“有本早奏,无本散班呐!” 李治小眼睛叽哩骨碌的向后飘,他早就看到又有奇装异服的人了,他就愿意看到有“外国人”来上朝。 新罗的使臣第一个闪了出来,他快步向前走了几步,躬身一揖:“参见大唐皇帝陛下。” “免礼,有什么事只管奏来。” 新罗使臣昨晚也没有睡好,知道今天要上早朝,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打腹稿上了。 皇帝问他有什么事,他赶紧的就开始说,多亏昨天准备时间充足,背得滚瓜烂熟,要不然嘴一麻可能就出错了。 新罗使臣一会儿慷慨激昂的痛斥高句丽,一会儿摇尾乞怜的请求救援新罗,使尽全力的来了一场演说。 “新罗既已递降表,便是我大唐属国,高句丽如此不把大唐放在眼里,对大国如此不敬,理该讨伐它。” 李世民当即接下了金德曼的求救信,并且信誓旦旦的表示:“现在不只新罗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高句丽的百姓也正延颈待救,此事朕决不会袖手旁观的。” 没再跟任何人商量,皇帝直接就把东征这个事给应了下来。当然东征不是小事,不可能抬屁股就走,要做的准备工作多了。 至于要不要东征,到此为止就不用议了,皇帝话说出了口,就是已经拍板了。李泰一直向上望着,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张嘴。 东征就东征吧,反正也拦不住了,老爹跟疯了似的要东征,满朝的武将都让他搅活心了,一个个比盼过年娶媳妇还积极的瞪着眼睛盼东征。biqμgètν 李泰现在就希望能拦住老爹,他别亲自去就行。 老子出去横刀立马的拼杀,儿子在家钟鸣鼎食的享受,李泰总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啃老也没有啃老命的。 李泰不吭声,不代表别人也不吭声,还是有几个大臣站出来表示反对东征,当然李世民是绝对不肯听的。 无论谁说什么,他都跟听不懂一样,反正就是坚决的一句:“东征之事朕意已决,众卿无须多言。” 接下来又处理了几件寻常事务,就在齐公公马上要喊:“散班”了的时候,一个武士从大殿外走了进来。 “报!”武士走过殿门,只向前走了几步,离前面很远,就站下来躬身一揖,声音很清楚的说道:“高句丽遣使入朝,现在殿外求见!” 第824章 太子的六字真言 有句俗语形容人来的快,人们常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大唐未必有这句俗语,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金殿上正谈论着高句丽,高句丽的使者就到了。 武士进门一声报,大家就知道这个高句丽使者是刚刚才到京城的,这是没赶上早朝,就走了鸿胪寺那边的流程,看来这个使者对大唐的制度很是了解。 新罗使者就不知道可以到鸿胪寺请求进宫,请求是请求的,要不要召见你,得大唐皇帝说了算。 李世民脸色微沉,说道:“传鸿胪寺卿觐见。” “是”武门应声而退,不一会儿鸿胪寺卿急而不慌的走了进来,他走到近前躬身一揖:“臣鸿胪寺卿周广义参见陛下。” “嗯,那高句丽使臣因何入朝?”李世民得先知道高句丽使者是来干什么的,然后才能决定要不要召见他。 周广义低头躬身,朗声答道:“高句丽大莫离支泉盖苏文,派使臣前来进贡白金两千斤。” 高句丽的使臣是来送钱的,要不然周广义也不能带他们进宫,上朝这回事,你要是迟到了,就只能是错过了。 想要在早朝中间插个队,除非你报上来的是急事、大事、要事,否则那不是诚心跟自己过不去吗? 这一次虽然不是急事也不是大事、要事,但这是好事,有人给送钱,而且送的不是小数目,这早一会儿知道不就多高兴一会儿吗?bigétν “他们使臣一共几人?” “共计一十七人,只一人在殿门外候传,余者皆在馆驿。” “嗯。”李世民向下扫视了一圈,开口问道:“众位爱卿,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周广义一看这是要议事了,他没有任何的意见,于是深深一揖,然后悄悄的退到了边上。 此时最为焦急难耐的人就是新罗的那个使臣,刚刚见大唐皇帝坚决的要东征,他的心才稍稍的放下来一点,这会儿高句丽居然送了大量的白金过来,大唐皇帝能不能改主意? 他急得心突突,腿都发软,他眼睛发直的朝前望着,想说句话又不敢,这是人家内部商量事情,没有他插嘴的余地。 他这个身份说必须攻打高句丽有什么意义?他是新罗人,他当然希望大唐去攻打高句丽,但是大唐是不是愿意给你当刀使,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新罗使臣也带来了金银财宝,但是跟两千斤白金比的话,还不如不拿出来了,实在是有点寒碜。 新罗拿那点玩意儿就想让大唐帮他们出兵打仗,高句丽拿大量白金向大唐示好求和,大唐只要按兵不动就能得到大量的金钱,所以大唐皇帝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新罗使臣紧张得气都不会喘了,心上面像有根绳拎着似的,一阵一阵的揪疼,眼睛瞬间就感觉火辣辣的,整个人几乎就要抽搐了,这时有一位朝臣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提出坚决反对东征的太子少詹事张行成。张行成一步走到中间,朝上一揖。 “陛下,臣以为高句丽既然前来进贡,便是仍有称臣之心,高句丽与新罗之间的摩擦,未必要远征兵伐,只需下一道诏书,命其止战,两下里相商,以和为上,方是为苍生造福之举。” 这送上门的好处不要白不要,高句丽和新罗爱打就打,爱和就和,关咱们大唐什么事?何必千里万里翻山越岭、横渡大海的去干涉一下? 张行成觉得东征的条件还不够成熟,大唐自建国以来小仗就没断过,但是大仗从来不打,因为民心厌战,老百姓都被战争给蹂躏怕了,一提东征就吓得没魂儿。 现在明摆着高句丽也不想打,他都主动来示好了,咱就坡下驴,这不是挺好的事吗?biqμgètν 这时太子右庶子高冯(音平)高季辅又站了出来,他也朝上一揖,说道:“陛下,前隋四次东征足以证明东征于国有害无利,况且高句丽与我大唐并无冲突,今又前来进贡,何苦舍易求难、弃和开战?” 高季辅话音刚落,刑部尚书刘德威又站了起来,他朝上一揖,说道:“陛下,臣以为东征确实没必要,不过高句丽的白金也不当收。” 刘德威抬头向上望了一眼,见皇帝跟个雕塑似的没有什么反应,他又继续说道:“东征劳民伤财,远路征伐于国无利,臣请陛下收回成命,恤民止战。同时请拒绝高句丽的贡金,勿使天下人耻笑我大唐因贿罢征。” 李世民坐在上面淡然的向下望着,静静的听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上奏,先说话的全都是不同意东征的,他的目光扫向最前面的太子,太子也是个坚决反对东征的。 李泰没有向上看,此时他正扭头看向右边的李治,小李治不声不响的一个人玩嗨了。 他抿着嘴瞪着眼不住的向后瞄,两只小手攥着拳头,左左右右的晃着,晃高兴了,小嘴型不出声的开始喊“打打,打打打。” 李治是个小孩子,他坐不住也是正常的,李泰不关心朝臣,也不关心国事,两只眼睛就盯着李治,你是来金殿上看孩子的吗? 李世民刚要提醒李泰上朝不能溜号,这时太子宾客褚遂良站了出来,李世民无奈的笑了一下,褚遂良也是个坚决反对东征的。 “莫离支弑其君,九夷所不容,今将讨之而纳其金,此郜鼎之类也,臣谓不可受。” 褚遂良的风向变了,他并没有说反对东征而是反对收纳高句丽的白金。既然皇帝刚刚说过要征讨高句丽,那这个时候就不能收高句丽的钱。 高句丽正在攻打新罗,他的钱不也是从新罗抢来的吗?他用抢来的钱财贿赂你,你还乐呵的接收了,那跟当初鲁桓公收下宋国的郜鼎有什么区别? 你收这个钱,就等于向天下宣告莫离支弑主专政、侵害邻国是对的,两千斤白金卖掉大国的仁德之风,值得吗? 李世民微微的点了点头,纵然两千斤白金令人心动,可还远远达不到令李世民改变东征念头的程度。biqμgètν 看李泰还在盯着李治,李世民轻咳一声,说道:“青雀,你有什么看法?” 李泰被点名了,他赶紧收回粘在李治身上的目光,慢慢的站了起来,他朝上拱手一揖:“父皇,儿请战,请父皇允我挂帅出征。” 这可真是溜号了,看来他都没明白问他的是什么问题,李世民只好再说一遍:“朕问你,高句丽使臣前来进贡一事,你怎么看?” 这还有什么怎么看?这事有商议的必要吗?李泰轻描淡写的吐出六个字,顿时震翻了朝堂。 第825章 有一种收叫没收 高句丽的使臣前来进贡,朝堂上群臣意见不一,说东说西说什么的都有,无论持什么观点的,张嘴都说出一大段话来,有的讲今比古,有的引经据典,个个都说得天花乱坠。 唯独大唐太子与众不同,皇帝问到他头上,他就说了六个字,非常简单、极其干脆、特别利落,六个字说得满朝文武都目瞪口呆。 李泰也没说什么高深的话,就云淡风轻的一笑:“人剁了,钱留下。” 别说别人什么反应,就连他亲爹都一愣,说话用不用这么直接? 李泰不是没文化,就是不想绕圈子说一堆的废话。 这是朝堂,是商量事情的地方,有话就简洁明了的说呗,省心省力省时间,这又不是科场,你拽词有什么用?卖弄文采有什么意义? “耶耶,耶,耶耶”满大殿都没人出声,一下就把小声嘟囔的李治给显出来了,他正攥着小拳头,兴奋的“耶耶”,忽然二哥冷嗖嗖的目光射了过来,他立马乖乖的坐好,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后面的人看不到他们哥俩的小动作,李世民高高在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服了,怪不得说话这么紧凑,省出时间来好管教雉奴。 李世民开口问道:“你原本不是不同意东征的吗?为何又提出这样的建议?” 李泰淡然的抬起头,缓缓的说道:“我原本不同意东征是因为穷,家底薄,没有钱怎么打仗?现在有人送钱来了,凭什么不打他?难道他欺负我大唐蕃属国有理吗?” 这话说的,感觉好噎得慌,高句丽这钱送的,这不是求和是资敌。李泰这论调也令人费解,这是谁给你钱,你就打算揍谁吗? 李泰坦然的回头望了一眼,看到群臣的目光中都透着深深的迷惑,他继续说道。 “他要是不送钱来,我还当他有底气与我大唐对抗,他送钱来说明他心虚,他既然是纸糊的狮子,那我怕他何来?” 李泰这句话还算是句正经话,高句丽派人来向大唐示好,就是害怕大唐真的出兵,说明此时东征对高句丽而言是不小的灾难。 大唐不想打,是在考虑打的成本,想要多拖几年再打,只是为了降低战争成本,并不是现在打不起,而高句丽给出的信息却是他们现在打不起。 李泰说的真够明白的,柿子挑软的捏,原本不想打你,是怕打不过,现在发现你好像有点弱,于是我必须得揍你了。 “再有一点就是,泉盖苏文弑主专权,能够迅速稳定局势,说明他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是个有能力的人。” 李泰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如果他没有野心,单纯的他们两国有点冲突,我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不去管人家的闲事了,他攻打近邻却向我们示好,这分明是远交近攻之计,充分说明他野心勃勃。他既有野心,此贼不除必为后患。” 李泰看出来高句丽攻打新罗的目的并非单纯的针对新罗,而是有大肆扩张之意,因此这仗还真就必须得打了。 这样的对手,一定要趁他还不够强大就除掉他,至少也要让他没有发展起来的机会。 东征最多让大唐的发展速度变慢,最惨不过是停滞不前,不会让大唐倒退,但是高句丽经不起大战,东征严重了能让他亡国,最轻也能让他经济衰退几十年。 李泰也终于明白老爹为什么这么坚决的要东征,自己只看到了大唐现在不适宜开战,却没看到再给高句丽点时间,等到大唐觉得自己适宜开战了,高句丽也早不是今日的高句丽了。 远见绝对是做领导的第一要素,上面的人就是要做下面人的眼和胆,否则就不能成为一个好的领导。 李世民能成为一名卓越的王朝当家人,绝对不是靠运气和偶然,人家的远见和胆识远超穿越而来的李泰,这一局李泰败得心服口服。 “嗯。”李世民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通过高句丽来进贡这件事,李泰能看到这么多,足够优秀了:“传高句丽使臣上殿。”biqμgètν 高句丽的使臣满面笑容的走进大兴殿,好像没有什么是比送礼更容易的活儿了,尤其无所求的那种送礼。 这次出使大唐,什么任务都没有,就只是给大唐送钱,只要他们收了钱,所谓拿人家的手短,他就不好意思出兵了嘛,目的就算达到。 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大唐出了个无赖太子,钱他确实是拿了,仗他也坚决要打,人他还要给你剁喽。 李世民其实只想连人带钱都赶回去,不过听李泰这么一说,好像自己是有点心慈面软了,都要跟他们开战了,还有啥不好意思的? 战场上绞尽脑汁的去断人粮草,现在送上门的真金还让他们拿回去?来都来了,就留下得了,什么人啊钱啊的,全留下吧。 高句丽使臣笑呵呵走向前,规规矩矩的施礼:“参见大唐陛下。” “嗯。”李世民开口问道:“千里迢迢何事到此?” “奉大莫离支之命,前来向大唐进贡白金两千斤。” 高句丽使臣一脸的喜气和骄傲,两千斤白金可不是个小数目,我给你送这么大一笔钱来,你得高看我一眼吧? 高看他一眼,李世民做不到,李世民坐的太高,倒是从高处向下看了他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 “汝曹前事高武,享官爵。莫离支弑逆,汝曹不能复雠,今更为之游说以欺大国,罪莫大焉!” 李世民黑着一张脸,张嘴就骂了他一通,说他先前侍奉高句丽的前国王高武,做着高官,享着厚禄。 现在泉盖苏文弑文专政,自封大莫离支,你不为前国王报仇,反而替泉盖苏文到我这儿来做说客,凭你的巧语花言来欺骗我泱泱大国,你实在是罪大恶极! 高句丽使臣一听这话,顿时惊诧莫名、浑身冰冷,这送礼怎么还送出罪过来了? 李世民一拍桌子,怒不可遏的下令:“将此贼子绑了,连同余者尽皆交与大理寺,他们所携财物一律没收,纳入国库。” 皇帝一声令下,全体武将欢呼,新罗使者更是激动得直接就跪下了,冲着皇帝的宝座连连磕头,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世民没理会这乱嘈嘈的朝堂,他抬腿就走了,齐公公随便的喊了一嗓子:“散班。”赶紧的去追皇上。 李泰拉着李治往前走,边走边低头训他:“听政还不老实,大殿上是调皮的地方吗?” 李治也不敢还嘴,他们刚出殿门就见李世民在等着他们。李世民心情不错,带着他们两个慢慢的走,一路上谁也不说话。 李世民有点沉不住气了,便直接问李泰:“青雀,你没什么想给我的吗?” 李泰左手向后一背,很自然的说道:“没有啊。” 第826章 是软肋也是铠甲 李世民的眼神从上到下轻轻的扫视了李泰一通,最终定格在他的左臂上,纵然衣袖宽大,只要观察仔细,还是能发现里面藏着个长条形的锦盒。 “没有么?”李世民浅浅的笑了一下,玩味十足的说道:“你突然就支持东征了,不该给我个解释么?” “我一直反对的也不是东征。”李泰坦然的说道:“我是反对现在东征,我考虑的是再过几年东征时机更为合适,不过两家使臣都碰了面,气氛都烘到这儿了,打就打吧。” “嗯?”李世民微微皱了皱眉:“这话什么意思?” “新罗使臣向咱们求救,父皇你刚刚才慷慨激昂、义正辞严的说要出兵帮助新罗脱难,高句丽的白金一到,咱们想不出征也说不出口了。” 李泰说着也笑了:“高句丽这钱送的,咱要是不打他,显得咱就图那点小钱不顾道义,既然怎么都是打他,那钱还能让他拿回去吗?干脆就把事情做绝,直接撕破脸。” 李世民闻言只是眉梢带喜的笑着,并没有说话,李治在一边搭上了茬:“二哥,你的意思是说如果高句丽不送钱来,就不打他了吗?”biqμgètν “不一定,但起码有这个可能。”李泰习惯性的抬手摸了摸李治的脑袋:“虽然阿爷当众说了要东征,但也有可能因臣子力谏而收回成命。高句丽的钱一到,这话就没法收回了,天大地大脸面最大,是不是?” 李世民在朝堂上拍着胸脯的给新罗打了保票,说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兵指辽东,话音还没落地呢,高句丽使臣就到了。 这时候要是话锋一转,说取消东征计划,这跟大耳刮子往李世民脸上招呼有啥区别? 李治若有所思的拉着长音“哦”了一声,然后迅速的跑到李世民的面前,小眼睛眨巴眨巴的问道:“阿爷,东征能带我去吗?” “你说呢?”李世民冷着脸瞪了他一眼:“战场是玩的地方吗?” 李泰伸手把李治扯到身边,微笑着说道:“你好好在家学本事,这次二哥去,下次让你去。” “打仗用不着你们,都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行了,能干的活儿不好好干,干不了的活儿逞什么能?” 李世民教训他们一句,一甩袖子,大步流星的就走了,他们哥俩对望一眼,全都直了眼。 刚提个话头就挨骂了,看来成功的希望甚是渺茫,不过李泰并不气馁,早知道老爹有多固执,要改变他的想法肯定不是容易的事,好在东征不是急事,还有时间慢慢的磨。 今天没有小朝议,李世民回到两仪殿处理事务,李泰带着李治往东宫走,李治随口问了句:“二哥,你今天要批的奏章多吗?” “多,你帮我批吧。”李泰笑呵呵的看一眼李治,夸赞道:“今天这么好,主动帮我。”biqμgètν “不是。”李治赶紧的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奏章不多的话,一起放风筝去,既然多,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李治话都没说完,抬腿就跑了,有风筝不放,替你批奏章?除非是九爷疯了。 跑就跑吧,李泰也没指望他,李泰回到东宫先把锦盒拿了出来,昨天连夜给阿爷写的信,现在看来多少得修改一下了。 昨天有一大部分篇幅是劝李世民不要东征的,现在东征基本上可以说是已成定局了,这些废话就不要讲了。 李泰着重于劝李世民不要御驾亲征,哪怕是从国事的角度上说,御驾亲征有多大的利处、有多么的正确,李泰都不同意御驾亲征。 因为在他的世界里阿爷是至高无上的,苍生也好、社稷也罢,一切的一切都不如阿爷重要。 远有夏商周,近有秦汉晋,王朝更迭、江山易主的事循环往复,无数的事实证明,百姓需要一个英明的君主,但这个君主可以是任何人。 对于一个儿子而言,他的阿爷却是唯一的一个,阿爷就是天,是无可替代的。 李泰知道皇帝的危险一定小于其他人,但是谁也不能否认,哪怕只是来来回回,跟着走上一趟,也是极其遭罪的一件事。 这个罪,李泰不能让阿爷去遭,他承认自己没有指挥全军的能力,但是做个领衔的统帅,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这一封信把李泰的才华发挥到了极致,也把他的亲情牌打到了毫无保留,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不顾深浅轻重的说了,第一次不去把握跟皇帝交流的尺度,只是酣畅淋漓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把写好的信卷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锦盒里,李泰轻抚着锦盒,心里一阵阵波涛汹涌,第一次以一个儿子的身份,把心剖开摆在皇帝的面前,希望能打动阿爷。ъitv 李泰忽然发现迷恋亲情的人好像不只是李世民一个,他自己也掉进了自己苦心编织的亲情网里。 自穿越以来,他是孤独的也是寂寞的,一颗心外表火热、内里冰冷,能让他放下戒备,从容放心地共处片时的人,只有一个陆清,而他对陆清又说过几句心里话? 做上太子之前一直在和李承乾斗智斗勇,对李世民也一直是见招拆招,一颦一笑、一句话、一滴泪,都是计算到极致后的表演。 现在回想,自己病重时,阿爷那日渐消瘦的面容、熬得通红的双眼,不是爱儿之心么?提出让自己从偏殿移居武德殿,不是明目张胆的器重么? 洛阳的魏王府略小于洛阳宫,虽说阿爷有把自己长留于洛阳之心,但这不也是宠冠诸王的实证么? 那时的阿爷最怕的就是皇子夺嫡,把自己安排到洛阳已经是威胁到长安的存在了。 不说亲王九旒、太子五色珠,就说虎皮为鞯的百骑谁人曾见?初立太子,就把宫门守卫的军权交到了自己手里,这份信任堪称重如山岳。 如果这还不算是亲爹,那什么才算? 自从穿越过来,李泰基本就没离开过李世民的视线,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好几个时辰,无论上朝还是小朝议,抑或是批奏章,父子俩很少分开。 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得久了,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李泰暗叹一声,前世的自己短命,害苦了老父亲,这一世我想好好珍惜父子情,只要老爹好好的,做一万年太子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赌了,就赌阿爷是真的拿我当儿子而不是太子或者棋子,赌赢了我在这个世界就有了亲爹,赌输了最多挨顿骂,以后我做个好太子就是。 李泰按捺着内心的忐忑,装作漫不经心的指了一下锦盒:“给陛下送去。” “是。”云海拿起锦盒,躬身而退。 第827章 两个版本的书信 两仪殿里十分的宽绰,没有朝臣在,只有李世民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书案后面,桌子上摆着成摞的奏章,他却没有心情批阅,时不时的朝门口望望。 明知道李泰昨天熬了一晚上给他写了封信,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改主意不肯把信交给自己了。 他是对哪里不够满意,想在遣词造句上再精修一下,还是不想用书信的方式跟自己沟通,打算跟自己当面说了? 把李泰昨夜写的草稿拿出来看了好几遍,也实在没什么可修改的,说实话要不是有两处被泪水洇了,这根本就不需要重新抄录。 “不对呀。”李世民眉头一皱,盯着草稿呢喃道:“他重抄这两张就可以了,全抄一遍做什么?” 李世民正自心头疑惑,陈文轻抬脚迈过门坎,向前走了几步,躬身报道:“陛下,太子差云海送东西来了。” 李世民把手里的纸放下,淡淡的说道:“进来吧。” 陈文转过身,冲着门外一晃拂尘,云海捧着锦盒,快速的走上台阶,慢慢的迈过门坎,低头走到书案前。 云海躬身,双手向前一递:“陛下,太子让我送来的。” “嗯。”李世民看着锦盒不由自主的就笑了,跟他要他说没有,不理他,他自己就送来了吧? 云海小心的把锦盒放到桌子上,李世民笑着摆了摆手,他便退下了。 李世民也不急着打开锦盒,他先把草稿的第一页摆好,然后再拿出锦盒里的纸卷,把两个第一页并排摆着,非要看看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可巧第一页没有做过改动,内容是一模一样的,纸一样、字一样、排版也一样,这有必要抄一遍吗? 李世民对书法极度的喜爱,下过很深的功夫专研,他左一眼右一眼,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比,很快就发现了不同。 原来草稿是一气呵成的写下来的,一口气写到没墨才去膏笔,看得出来他膏笔也没有多认真,每次起笔第一个字墨都有些浓了。 抄录版的很明显他是非常仔细的膏笔,从头到尾每一个字的墨都不浓不淡。 李世民突然把两张纸全都翻了过来,果然草稿版的偶有几处墨透过了纸,而抄录版 的背面一片洁白,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笔画的力度都恰到好处。 不过就是一封信而已,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居然认真到了这种地步,他在自己面前是何等的小心翼翼? 谨慎是好的,但是谨慎到这么可怕的程度,就有点太过了吧?这孩子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二十多张纸,全抄了一遍,有这时间多睡会儿不好吗?李世民把草稿拿到一边,认真的看起这个抄录版,看着看着发现后面的内容不一样了。ъitv 李世民料到他会修改的,通篇看下来,发现他今天后补的部分,没有经过二次抄录。 李世民点了点头,还是这种自然书写的文字看着舒服,感觉更为灵动。内容也十分的真挚,李泰直言不讳的说了很多的心里话。 他说现在朝堂上虽然是将星云集,但大部分将领都老了,而新生代将领都缺乏上战场的经验。 老将还找不着机会出去打仗呢,新人哪有机会? 所以现在东征时机也算正好,老将可以在自己的征战生涯再勾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迎来人生的最后一次高光时刻。 年轻的将领也会有一个脱颖而出的机会,至少参加过一次大战,哪怕只是跟着走一趟,这份经验也是宝贵的。 或许灭掉高句丽很难,但是打服高句丽不难。打一场大仗,既可以借此练兵选将,又可以向天下展示大唐的强悍。 李泰说了很多很多,他觉得出征高句丽,只是胜利果实大与小的问题,只要不贪,应该不会打败仗,所以他去是最合适的。 李泰觉得一次性灭掉高句丽,难度实在是太大,但是可以极大的消耗高句丽的国力,过几年再去打它。 一征不行就二征,二征不行就三征,总之只要不急于求快,每隔几年东征一次,高句丽的灭亡只是早与晚的区别。 李泰真的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他的才华都用在了这封信上。李世民看得心潮起伏,说不感动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李泰的信里说了很多超越界线的话,他很担心这些话会引起老爹的愤怒,却不知恰恰就是这些不太恰当的话,最为打动李世民的心。 李世民轻轻的弹着纸张,轻轻的叹道:“青雀今日才以我为父。” 李世民不得不承认李泰说的都对,李泰看问题很准,他能看到这么个深度,已经超出太多人的能力范围了。 不过到底他还是没经历过真正的厮杀,不知道人心的险恶,他看到的都是充满阳光的地方,他看不到暗流涌动的危险。 李世民要东征,就是为了李泰,就是想给李泰打下一个好的局面。而这个好的局面,并不只是李泰想到的那些。 他只知道灭掉高句丽对大唐来说就是减少一个隐患,李世民当然更知道隐患这东西是除不净的,灭掉一个高句丽,还会有别的国家崛起。 他只知道出征可以让老将军带出一批新将军,李世民更知道即便不打仗,也一样能选出更多的新将领,比如李泰提出的武举就很不错。 李世民这么坚决的要东征,还有一个不能说出口的原因,那就是朝堂需要来一次大清洗。 李世民得把一个安全的、干净的朝堂交给太子,必须让某些有蠢蠢欲动之心的人,失去蠢蠢欲动的能力。 东征无论胜败输赢,都将有理由来一次人员大调动,这里面的说法那就太多了。 李世民坚持御驾亲征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担心李泰到了战场上,危险不只来源于敌人,而李泰根本都不知道该防范谁。 李世民不能让李泰冒险,御驾亲征这个事是没的商量的,不过儿子写了这么长的一封信给自己,还是要给个态度的。biqμgètν 李世民才懒得回信呢,张嘴便吩咐陈文:“把太子叫过来。” “是。”陈文应了一声,转身走出门去,才走了两步就见李泰和李承乾有说有笑的说了过来。 陈文一看到他们,赶紧转身又走回屋里去汇报:“陛下,太子和唐直过来了。” “嗯,都下去吧。”李世民一句话,屋里的人齐唰唰的一礼,然后排成队的走了出去。 李泰和李承乾对视一眼,这情况不太对,怎么把下人都给赶出来了?他俩正纳闷,陈文也走了出来。 陈文笑吟吟的走下台阶,冲着他们俩微微的低了低头:“快进去吧,陛下等着你们呢。” 第828章 这就叫以缺为正 李泰是掐着时间来找爹的,他估算着老爹该看完信了,他就赶紧的过来了。 如果老爹生气了,让他趁早骂,骂完拉倒;如果老爹没生气,那得趁热打铁,赶紧继续磨叽。 一个人还有点没胆,于是他把李承乾给叫上了。 万一挨骂,亲哥面前挨爹的骂也不算丢人;万一挨揍,亲哥总能替自己搪一下,起码好跑;风平浪静,亲哥也能帮着打打边鼓。 人还没进屋呢,就发现屋里的人都被赶出来了,李泰顿时感觉浑身冒凉风。 他胆战心惊的望了李承乾一眼,伸手一把抓住李承乾的手腕,凑到他的耳边,小声的说道:“主意是你出的,阿爷要是发火,你可得帮我兜底。” 李承乾无奈的一脸苦相,轻声的说道:“我让你写的不假,我没让你乱写吧?你缺心眼怪我?” “写不就得写点不方便说、不敢说、不能说的吗?”李泰一脸的委屈,还理直气壮的:“要是当面能说的话,还用得着写吗?” “见机行事吧。”李承乾微微一侧身,跟他保持一拳的距离:“我最多劝劝阿爷,我可不替你挨打。”biqμgètν 李承乾话音刚落,陈文就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请他们进去,还说皇帝正等着他们呢。 妥了,阿爷这都摆好阵仗了,看来这回成功的把老爹给惹毛了,龙颜震怒的后果怕是轻不了。 李泰看着李承乾咧了咧嘴,硬着头皮上吧,虽然看起来他是吓得战战兢兢,不过他心里还真的没怎么怕,倒有几分的期待。 李泰很想知道自己“不乖”的情况下,老爹会怎么对待自己,是宽容是袒护是惩罚还是训戒。 李泰心里不自觉的就拿自己跟李承乾比较起来,倘若是当初的李承乾给他写了这么一封尖锐的信,他肯定会很高兴的,哪怕李承乾说的不在理,哪怕李承乾骂他,他都为李承乾肯跟他交流而开心。 李泰不敢奢望老爹能像对李承乾那么对自己,李泰只希望他能像个父亲对待儿子一样的对自己。 李泰在前,李承乾在后,两个人相继走进门里,见李世民坐在书案后面正低头看着一大堆的纸张。李世民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招了招手,说道:“高明,你过来。” 李泰多少有点尴尬,回头看一眼李承乾,李承乾没理会他,就大步流星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阿爷”李承乾笑容满面的走到书案前三步远的地方,刚抬起手来要作个揖,李世民就急着招呼他:“来来来,过来。” 李承乾向前两步来到书案旁边,李世民拿起两张纸递给李承乾:“你好好看看有什么区别。” “哦。”李承乾接过两张纸,用目一扫,不由得惊讶得“啊”了一声:“这,这怎么” 李承乾一回头,李泰刚好走了过来,他恭恭敬敬的冲着李世民一揖:“见过阿爷。” “嗯。”李世民又左一张右一张的抓起两张纸递给李泰:“青雀,你自己看看,到底看哪张更舒服一些?” “哦。”李泰接过两张纸,用目一扫不由得惊讶得“啊”了一声:“这,这怎么” “嗯?”李世民左一眼右一眼的,来回扫视着他最疼爱的两个儿子。 李承乾拎着纸问李泰:“一模一样的,你写两遍干什么?”biqμgètν “我”李泰张口结舌的也没说出什么来,他转头看向李世民:“草稿怎么会在阿爷这儿?” 李世民微抬头,面无表情的说道:“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哪张看着舒服?” 李泰根本不用看,都是自己写的,他就说道:“当然是抄录的看着舒服,我给阿爷的,不敢说是最好的,但肯定是最用心的。” 李承乾收回一直停留在李泰身上的目光,开始认真的看手里的两张纸,原来惠褒做事是如此的较真,他果然比自己强太多。 “用心是好事。”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面带微笑的看着李泰:“小心就没必要了吧?” 谁要是敢说李世民不会哄儿子,李泰上去一个巴掌就把他嘴抽歪。 看看人家这爹当的,多一点力气都不用,就轻飘飘的一句话,立马让儿子高兴得心花怒放。 李泰提心吊胆的担忧,都因这一句话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心头的阴霾顿时就风扫而净了。 跟聪明人说话不用多说,有时候甚至都不用说。 李泰担心老爹看到的会是自己的不恭敬、自己的有主见、自己与他政见不合,而老爹看到的却是自己的用心良苦和如履薄冰。 李世民笑呵呵的伸手要回了他们手里的纸张,李承乾说道:“一张更规整,一张更飘逸,都很好。” “嗯,的确都很好。”李世民把两份都装进了锦盒里,他语重心长的说道:“青雀,你知不知道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太完美就失去了灵性。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无暇美玉?金尚无足赤,何况人乎?” 李泰很认真的望着李世民:“能做到的,当然要做到最好啊。” “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做到最好。”李世民拍了拍手下面的锦盒:“就算写错了,划掉再接着写就是。” 李承乾也轻轻的笑了,他觉得李泰真是够傻的:“好的书法都是一挥而就,像你这种写法,明明是练字阶段该下的功夫。” 好吧,你们爷俩说啥都对,李泰不在乎字怎么写好看,他在乎事怎么办,他笑嘻嘻的看着李世民说道:“阿爷,你既然承认我写的很好,东征就让我去吧?” “今天不谈国事。”李世民笑着站了起来:“带你们出去转转。” “阿爷”李泰急促地唤了一声,他就是来谈国事的,不谈能行吗?这事迫在眉睫,你又是招兵又是买马的,现在不跟我谈,万一哪天你直接跑了呢? “阿爷”李承乾悄悄地踢了李泰一脚,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李世民,笑问:“咱们去哪儿转呀?” 李泰想要趁热打铁,李承乾想的是你没挨揍就算便宜的了,可别得寸进尺。 “阿爷,你就让我去呗,我真的”李泰有几分焦急的看着李世民,我都跟你说那么多了,你到底因为啥不同意我去,你得给个动静啊,我这想反驳都找不着点。ъitv “阿爷”李承乾急忙再一次打断了李泰,他笑呵呵的凑到李世民身边:“阿爷今天不谈国事,那咱们谈点家事吧?” 李世民迈开步子就往外走,他完全不理会目瞪口呆的李泰,笑问李承乾:“什么家事?” “李欣快满月了,阿爷你说怎么庆祝呢?” 第829章 倾囊送礼李承乾 魏王府,是李泰在宫外的府邸,堪称是长安城里除皇宫外最豪华的宫殿了。这一日天气晴和,阳光大片大片地洒进花厅。 两扇半开的格子窗,一张雕工精湛的软榻,李承乾闭着眼随意地斜卧在榻上,身前身后都是钗环晃眼的侍女。 软榻边上有个方几,上面摆着四盘各种水果,李承乾不吃,却让人该剥皮的剥皮,该去核儿的去核儿。 两个宫女跪坐在方几的前面,轻轻的摇动手中的团扇,李承乾不喜欢吃水果,只喜欢享受混着淡淡果香的清风。 一个宫女坐在角落里弹琴,舒展玉指轻摇慢捻,珠玉相击般的琴音,流水一样的从指尖倾泄而出。 李承乾像睡着了似的,没有任何的动作和声响,看起来无比的宁静,可是他的内心却并不宁静。 曾几何时这样的岁月就是他最大的向往,没有一点功课要做,没有一个奏章要批,也没有人在眼前耳提面命的聒噪,唯一要做的就是随心所欲的吃喝玩乐。 当这个愿望突然就实现了的时候,自己真的那么快乐吗?李承乾多少次悄悄地问自己,却没有答案。 此情此景与数年前是多么的相像,只不过他从东宫之主变成了魏王府的客人,而魏王府的主人入住了东宫。 当初的李承乾喜欢广招宾朋、大宴歌舞,如今他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听个曲子;当初最喜欢出城打猎,如今只想静静的宅在家里,却已经没有了家。ъitv 今天是李欣满月的日子,皇帝下令相思殿设宴,演奏的乐师上百人,天底下所有的乐器都登场了。 京城里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进宫赴宴去了,十天有八天住在皇宫的李承乾,他悄悄地溜出宫门,回到了魏王府。 曾经最喜欢热闹的他,如今谁都不想见,但凡跟他能扯上关系的旧人,除了被斩的就是被流放的,新人他也不想交往了,现在他身边干干净净,一个朋友都没有。 孑然一身挺好的,李承乾心里莫名的涌上一丝悲凉,或许是因为今天李欣满月的缘故,他忽然想起了李厥,也不知妻儿流落到了哪里。 李厥成年后可以继承爵位,他应该会回来的吧?李承乾有些黯然伤神,悄悄地长出一口气,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难道就这么无所事事的混吃等死?难道自己的宿命就是一世蹉跎?不这样又能怎样呢? 权柄二字,莫说是沾,就是想他都不敢想。想要掌权,除非是回到草原,李承乾暗暗的苦笑,那地方一万年不去都不想。 当年张玄素骂突厥人是未开化的野人,李承乾表面上不敢还嘴,心里十万分的不服气,特别不爱听这种侮辱人的字眼。 如今李承乾依然认为张玄素说的不对,突厥人哪是什么野人?野人只是没读过书罢了,终归还是个人,突厥人是人吗?那就是一群畜生,吃人的畜生。 他正在闭目养神中胡思乱想,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参见太子殿下。”他猛的睁开眼睛,抬头向门外望了一眼,果然是李泰来了。 李承乾一摆手,宫女们赶紧站起来,纷纷向两边退去。李承乾简单的整理一下衣服,迈步向前来迎太子。 李泰阴沉着脸,两只眼睛冷嗖嗖地扫视了一圈,低声喝道:“都下去!” “是。”众宫女轻轻一福,然后便排成队的走了出去。 李承乾不明所以的望着李泰,这怎么见面就抽风?自己应该没惹到他吧?李承乾收敛一下目光,低头躬身,抬手刚要给太子殿下见礼,李泰擦着他的衣袖向前走了。 李承乾只好缓缓地跟在他的身后,他突然站住脚一转身,李承乾多亏是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不然就撞上了。 李承乾面皮有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略显尴尬地说道:“惠褒,你,坐啊。” 李泰死死地盯着李承乾,用力地从袖口里抽出一张大红的礼单,李泰举着礼单在李承乾的眼前晃了晃,然后恨恨的往方几上一摔:“你什么意思?” 李承乾看了礼单一眼,轻轻的笑了:“这还能有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啊?” 李泰怒气升腾得一挑眉,脸都变了色,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你说呢?” 李承乾捡起礼单,用指背弹了一下,笑呵呵地往李泰手里一塞:“嫌少是吗?知道你看不上眼,你也该知道我今时不同往日,多少就是个心意,你将就点吧。” 李泰紧紧的攥着礼单,像是要把礼单捏碎一样,他举着红彤彤的礼单,怒气冲冲的盯着李承乾。 “多一个金锭我不多心,少一个金锭我也不多心,正正好好二十箱金锭,这个数我怎么这么熟悉呢?” “还真是你多心了。”李承乾展颜一笑:“这可不是正好二十箱金锭,还有两箱珠宝玉器。” “我知道。”李泰又不是不识字,他就怒气不息的看着李承乾质问道:“金锭还我的本金,珠宝还我的利息?” “想的美,我当初说的明明白白是管你要的,又不是管你借的,凭什么还你?”李承乾戳了戳大红的礼单,说道:“太子殿下,你看清楚了这是礼单,不是账单。” “你跟我说这是礼单?”李泰冷笑一声:“长乐送了一对金如意,城阳送了两串花钱,雉奴给打造了一个长命金锁,李欣就独是你一个人的亲侄子吗?” “他们都小,我是长兄,再说你也没给他们什么,你可是给了李厥一个国公的爵位。” 李承乾知道那轻飘飘的一张纸虽然是父皇下的诏,但是如果李泰不愿意的话,他一句话就能阻止诏书下发。 即便下诏不是李泰的意思,李泰没阻诏也是天大的人情了,毕竟他对李泰没有一点恩德可言,李泰不记仇就可以说是善良得有点傻了。 “少扯,李厥的爵位是阿爷赐的,跟我没关系。”李泰再次把礼单丢到了方几上:“你那两箱珠宝随便拿出一样也够了,金锭用不着,送你的就是送你的。” “你送我的我收了,这是我送给孩子的,你有什么权力代人回绝?”李承乾再次捡起礼单,笑道:“真不想要,你就让李欣亲自跟我说。” “拿着对账,免得被人动了手脚。”李承乾拉起李泰的手,把礼单放进他的手里:“这么点事你还跑一趟,快回去吧,百官都等着贺喜呢。” “我特意来请你的,难得长乐进宫,阿爷想吃个团圆饭,你居然跑了。”李泰把皱巴巴的礼单往袖筒里一塞,说道:“这个我收下了,这些东西就放在魏王府,别往皇宫抬了,你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取用。”bigétν “好吧。”李承乾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抬腿就跟李泰一起回皇宫了。 他不想去相思殿凑热闹,就直接来到了立政殿,一进门就看到一院子的公主,最显眼的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如意公主。 第830章 就是这么的大方 如意公主虽然不是什么正牌公主,但是每一次出场都是最为贵气逼人的,浑身上下的衣衫和首饰加起来比人都沉。 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她头上斜插着一支金珠簪,身着一袭月蓝色长衫,内罩着藕荷色百褶裙,腰间垂着一条白玉环丝绦,少了繁复的纷杂,看起来清爽了很多。 以往来到立政殿的院子,如意公主准是闹的最欢的一个,不管什么东西,不管是不是真的想玩,都得抢个风头。 秋千势必要荡得最高,翘翘板也得压得最快,就是没什么趣味的吊椅,她也得坐得最久。 这一次她却什么都没动,只是静静的、远远的站在阶前,面带浅浅的、机械的微笑,两眼无神地看着别人玩。 从前只要长乐进宫,她就是把脑袋削尖了也要跟着来,她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喜欢进宫,她就盯着长乐,长乐做什么,她就必须要做什么,一定要向所有人昭显她跟长乐是同等待遇。 而这一次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想来,太子嫡长子的满月宴,长孙无忌在洛阳赶不回来,长孙冲和长孙涣肯定是必须要到场的。 长乐当然也是要进宫的,长孙涣顶着驸马的名头,难道自己一个人进宫么?尽管长孙涣从心里不想带她,还得求着她来,她也是无奈之下不得不来。 长孙冲和长孙涣都在相思殿里陪王伴驾,长乐和如意这两个公主就一起到立政殿来了。 长乐和城阳自是亲热,她们两个边聊天边看着兕子和妞妞满院子的疯跑。 如意公主是个不招人待见的,以前她是自己玩了命的硬刷存在感,这一次她退到房檐下,不想理会任何人。 李承乾踱着小方步,笑吟吟地朝她们走去,还是妞妞第一个发现了李承乾,她小手一指,奶声奶气的嚷道:“皇兄来啦。” 她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牵到了李承乾身上,长乐笑笑伸手拉起兕子,城阳弯腰抱起妞妞,她们一起迎了上去,唯一有如意公主一动没动,她就只朝李承乾那边送了一下目光。 兄妹见面也没有太多的礼数,很随便的聊了几句,李承乾问道:“雉奴没在么?” “他应该在相思殿吧。”城阳浅笑道:“雉奴最好找,惠褒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我刚和惠褒分开,也没问他雉奴在哪儿。”李承乾说着目光瞟向台阶前面,轻声的问道:“怎么把她一个人晾那儿了?”biqμgètν 城阳撇了撇嘴没说话,她眼里根本就没有那个如意公主,亲姐妹还没亲过来呢,谁有闲工夫搭理她? “她爱怎样便怎样吧。”长乐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没人敢惹她。” 长乐的身体一直也不大好,因为知道自己怕生气,所以尽量的不接触如意公主,即使都生活在长孙府里,彼此见面的时候也不多。 自从在慈恩寺里替长乐祈福之后,再回到长孙府,如意公主性情大变,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不再有事没事就到长乐眼前晃悠了,也不再盯着长乐一举一动,凡事都跟长乐争个高低。 她变得很低调,除了公主的威仪一直很盛,也不乱惹什么事端。 她出门必须得按公主的礼制送她,回来也得大张旗鼓的迎她,每天早上长孙涣都得过去给她磕头行礼,晚上见红灯必须进门,不见红灯不许进门。 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她身体一直不好,不是往家请僧就是往家请道,不就是出去求医就是出去求药。 她爱做什么做什么,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好在她不闹腾别人,全家都感觉万幸了。 李承乾跟妹妹们也没什么可说的,而且妹妹们都大了,除了妞妞,连兕子都得保持点距离了。 女孩子七岁就不跟哥哥同桌共食了,仗着父皇宠溺,动不动就全家人一起吃个饭,那也得是父皇在场的情况下。 不过妹妹要不是亲的,那就随便得多了,李承乾早就没有名声可在乎了,长孙家这个二儿媳似乎也不比李承乾的名声好。 李承乾淡然的一笑:“看来她是够令人生厌的,你们玩你们的,我去跟她聊聊。” 李承乾抬腿就朝如意公主走了过去,长乐和城阳对视一眼,都笑了,谁也不知道李承乾跟那个傻子有什么可聊的。 长乐觉得李承乾大概就是不想让城阳难过,故意躲开的吧。长乐看一眼城阳,虽然她跟薛瓘定了亲,但是婚期没有定准。 城阳坚持要三年以后成婚,说是两个皇妹还小,她要多陪皇妹几年,其实谁都知道她就是要守孝三年。 杜家犯的是谋逆大罪,是不容许公开守孝的,她说不出别的什么理由,就拿兕子和妞妞说事。 李世民是心疼女儿,便没有把婚期定死,想着什么时候城阳想通了再说,薛家自然也不敢说着急。 李承乾走到阎婉面前,笑意盈盈的一拱手:“唐直拜见公主殿下。” 李承乾刚回来的时候就去过长孙府,虽然没跟阎婉见面,阎婉也知道了他的事。 阎婉脸上不喜不悲,轻轻的裣衽一福:“如意还礼了。” 李承乾多少有点意外,他还真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阎婉,盈盈一拜中竟然真的透出一股温婉之气。ъitv 李承乾回头看看天,又转过头微笑着一指门口:“这大太阳底下有些烤人,我们进去说话吧。” “好。”阎婉还真不愿意在这里站着,只是所有的公主都在院子里,她没有理由自己进屋。 既然李承乾提出来了,她自然是欣然应允,莫说屋里还有小黄门子和宫女,就是没人也没什么,她根本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 阎婉一转身,伸手道:“你请。” “公主请。”李承乾客气的一伸手,阎婉便抬脚踏上台阶,施施然地走进了屋里。 李承乾紧随其后,屋子里窗明几净,两个人客气的对面而坐,自然有宫人上前来倒茶侍候。 李承乾口才还是很好的,天南海北的就跟她聊了起来,天上一嘴、地上一嘴,除了不说正事,逮什么聊什么,聊得正开心,忽听小兕子大喊一声:“二哥!” 李承乾向外望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他笑着站了起来:“想不到你是这么有趣的人,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到魏王府找我,我现在闲得很。” “好。”阎婉也站了起来,巧笑嫣然的看着李承乾:“你刚才说你带了很多胡地的珠宝过来?能让我看看吗?” “凭你挑个够,只要你拿得动,拿多少我送你多少。” 第831章 太平岁月的底色 花红柳绿的长安,红男绿女走上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把皇城装扮得一派繁华景象。 街上有寻常百姓也有达官贵族,有升斗小民也有皇亲国戚,有声声叫卖也有行色匆匆。 透过天和酒楼半开的格子窗,李泰的目光久久不肯收回,他很喜欢看街景也喜欢在街头走走。 坐在李泰对面的李恪微垂眼帘,笑意盈盈地把玩着手中的玉竹纸扇,直到李泰转过头来,他才微笑着说道:“我也喜欢市井的烟火气息。” “是啊。”李泰微微一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就是这平淡无奇的烟火气铺成了生活的底色。” “我觉得这才是盛世的基调。”李恪折扇轻轻的拍打着手心,笑着扭头向窗外望了一眼:“诶?那不是?” “嗯?”李泰也急忙看向窗外,看到一个女公子骑着骏马,慢慢地从楼前走了过去。 李泰只看到了个背影,看她身量纤纤,又有马僮牵着丝缰又有侍者前呼后拥,看排场定然是出身于贵族之家。 李泰收回目光,看向李恪:“看身形很像阎婉,你看到她正脸了吗?” “就是她。”李恪点了点头,微微向前俯身,压低了声音,说道:“昨天相思殿上,我看长孙涣气色很差,她怎么还这么出来招摇过市?” 长孙涣为什么气色差,这都不用解释了,李恪就没好意思说阎婉老这么公开出来玩乐,是不是奔守寡使劲呢? “气色差又不是病了,再说阎婉说不定是出来给夫君寻医问药的呢。” 李泰无奈的笑笑,人家夫妻关系怎么相处,别人只能看着,谁也伸不上手,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李泰不关心阎婉的闲事,他话风一转,说道:“阿爷执意要御驾亲征,可怎么办呢?” “我要有办法早就帮你了,我也不愿意让阿爷远路迢迢出去征战啊。”李恪的眉心微锁,轻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是怎么劝的?” 李泰摇了摇头:“我什么招都使尽了,软的我跪求了半宿,眼睛都哭肿了,硬的我什么混话都说了,阿爷就是无动于衷。” “看来软磨硬泡都不行。”李恪折扇把手心拍得通红,过了好一会儿,他说道:“你是太子,不可轻动,要不我去请战,由我代父出征。” “没用,我早就推荐过你了,阿爷不同意。”李泰见李恪的表情有些惊讶还有几分疑惑 ъitv,便说道:“我也不知道阿爷为什么不同意,没有任何理由,说多了就急眼。” “要想阻止一个人做一件事,要么是让他不想做,要么是让他不能做。”李恪打开折扇轻轻的摇着,慢慢地说道:“看来阿爷要御驾亲征的事阻止不了了。” 不想做,就是让他看到做这件事的意义不大,东征不是一时冲动的念头,李世民早就把所有该考虑的点都考虑到了,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不能做,要么加大做事的难度,使他在现有条件下达不成目标,要么改变他的现有条件。 比如李世民非要御驾东征这件事,如果突然间大唐没有兵、没有将、没有钱了,他还征个屁?如果李世民突然病倒了,他还怎么征? 但是要改变这个现有条件,根本就做不到,而且即使能做到,也不可能采取这个方案。biqμgètν 因为大家能接受的只有把现在条件变得更好,没有给自己搞破坏的道理。 至于加大难度,同样也做不到,谁能有办法让高句丽瞬间变得更强大?就算有这个办法,也不可能真的去帮助高句丽变强大吧? 谁会干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万二的蠢事? 李恪分析了一圈,给出的结论就是这个事阻止不了了,李泰总有点不甘心。 他略犹豫了一下,轻声的说道:“你说我要是先带人直奔辽东,阿爷是不是只有坐镇朝堂一条道儿了?” “哎呀”李恪一捂额头,抬起头来,无可奈何的看着李泰,挺聪明个人,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傻了?这就叫关心则乱吗? “阿爷不可能受你的威胁,阿爷要么把你抓回来,要么追上你。”李恪折扇轻轻的敲击着桌角:“你手里有多少兵?你还得瞒着阿爷带出去,能带出去多少?” 李泰也是无计可施,被逼急了才想出这么个过激的昏招,李恪见他愁眉不展的,便又说道:“真打,你那点人不行,不真打,你在拿什么开玩笑?阿爷肯管你还好,阿爷要是不管你,你怎么收场?” 说实话李泰要带兵抢先出发,还真是个好招,问题的关键在于计策虽然是个上策,但没有实施的基础。 李泰能调的兵就是东宫六率、宫门两卫还有个百骑,这些兵力都在李世民的眼皮子底下,兵士一集结,没等走到宫门就得被拦下来。 军营的兵他也能调,但有数量限制,而且他调不了将,自己带个万八千人就冲向辽东吗? “我想的是,上次我要装修大兴殿没跟他商量,他也依着我了,这次我要是先斩后奏,说不定他能就坡下驴,把兵权给我,让我去出征。皇帝怎么也不能拆太子的台吧?” 李泰想的很简单,他就是先造出一个声势来,太子已经带兵出发了,皇帝就势一个顺手人情,假戏不就成了真了? 李恪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这是想的美,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看他说的这么自然,就好像没人知道他因为要装修大兴殿挨揍了似的。 李恪撇了撇嘴,说道:“就阿爷那脾气,能不能拆太子都不一定,还不能拆太子的台?你台都搭好了,不就是等着被拆的吗?” 一句话说得李泰泄了气,跟大臣们商量,一个个要么积极的要跟着皇帝去东征,要么嘴上反对御驾亲征。 跟亲哥商量,李承乾让他哭谏,他哭也哭了,谏也谏了,话也说到了嗓子哑,信也写到了手腕疼。 跟李恪商量,基本等于没结果,他愁得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李恪抬手给他倒了盏茶,劝慰道:“该做的你都做了,阿爷知道你是个好儿子,这就够了。” “你什么意思?”李泰一听这话,当时就变了脸。 “我是真心的不想让阿爷御驾亲征,你以为我装模作样是为了演戏吗?我演戏还用得着找你讨主意?天天抱着阿爷哭不就完了吗?既拦不住阿爷东征,又能让全天下的人知道太子贤孝。我是不想让阿爷有危险,不想让他出去吃苦遭罪!” “那你跟着阿爷不就完了?阿爷去哪儿你去哪儿,要么他跟你一起回来,要么他带你一起走,反正你就贴身照顾他。” 李恪是真的以为李泰是在作秀,故意说了这么句话来激他,李泰倒觉得这主意不错,他顿时转怒为喜:“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回去贴身照顾阿爷。” 李泰欢欢喜喜的回到皇宫,也并没有赖在皇帝身边,而是乖乖的批了半天的奏章,然后把手头的事一件一件分门别类的规划了一遍,这一忙就忙到了月上中天。 他踏着月色走向兰芷殿,听着阵阵虫鸣,微微一笑,心里暗道这个时间还没入睡的人,满长安城也没几个吧? 或许真的不多,但也真的有,而且离皇宫不远,就在魏王府,荷花池边就有人深夜未眠。 第832章 说的都是小事情 三更月映树下荫,午夜风动波光粼。断续虫声荷香细,湿软花蹊一径深。 花前月下的浪漫,有时候并不独属于情侣;秉烛夜游的雅兴,有时候并不局限于朋友。 李承乾和阎婉是名符其实的一对冤家,论起来他们之间只有仇怨没有半点情份。 李承乾恼她私剪圣旨诅咒自己患上了足疾,阎婉恨他新婚夜下令把自己打了个半死。 然而就是有这么大过节的一对冤家,此时正喜笑盈盈的并肩赏月,半亩荷塘风声细细,波光月影流水叮咚。 昨天李承乾约阎婉来魏王府,今天阎婉就应邀而至了。 阎婉在长孙府里少有如意的时候,她反正也是削尖了脑袋的惦记着出府玩,找谁玩不是玩? 阎婉好歹还顶着个公主的名头,李承乾连个虚名都没有了,她不再害怕李承乾在她面前弄权。 李承乾很会聊天,她感觉跟李承乾聊天很舒服,从来没有人这么轻松惬意的陪她聊过天,于是她就大大方方的来了。 来了以后才知道李承乾何止会聊天,李承乾会的太多了,只要是玩的东西,就没有李承乾不精的,哄得阎婉一愣一愣的。 这真是爱玩的遇上了会玩的,一刹时就如同干柴烈火遇知音,连个适应的过程都不需要,默契得像上辈子就认识一样。 月华如水、玉臂微寒,阎婉稍稍有些冷,她抬头看看天,天上繁星闪烁,夜空光华璀璨。 李承乾也抬头看了看天,看到满天的星星,他想到的竟是团团篝火,在薛延陀的时候,他可没少夜里观星。 当然他不懂什么星象,就只是单纯的思念,对长安的思念,对过往的思念。 李承乾扭过头见阎婉抱着臂膀,估计她是有点冷了,这时阎婉恰好也转过头来,两个人相视而笑。 阎婉娇俏的笑问:“你看我做什么?” “提醒你别抬头。”李承乾往她耳边凑近些,小声的说道:“夜观星象可是砍头的大罪。” 阎婉不屑的轻笑了一声,微微的昂起头,七分自豪、十分硬气的说道:“灭九族的罪,犯过也不是一条了。” 李承乾笑而不语,轻轻的解开披风,阎婉调皮的追问了一句:“女子里我算不算是最有胆的?” “谦虚了。”李承乾把披风披到阎婉的肩上:“男子我也没见过比你有胆的。” “嗳”阎婉挣扎了一下:“你不冷吗?” “我冷不冷就看你如何对我了。”李承乾轻轻的掐着她的双肩,在她耳边缓缓的说道:“既然你这么有胆,不如陪我干一票大的,怎么样?” 阎婉猛的撩起眼皮,眼睛瞪得圆圆的,微张的小嘴透着又惊又怕的味道,她不知道李承乾还能干出什么大事来,也不知道自己能帮得上什么忙。 李承乾可是个连反都造过的太子,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还能整出多大的动静? 自己虽然顶着个公主的名头,却只是个虚名而已,除了有公主的仪仗和排场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手里没有一丁点的权力,也没有多少钱财,人就更别提了,一个亲人都没有,阎家完全跟她划清了界线,她现在连回阎家的资格都没了,阎家见她就关门,砸都砸不开。 长孙家,表面上她是个祖宗,她想干什么都行,事实上就是没人搭理她,她能干的事仅局限于她“自娱自乐”的范围之内,涉及到别人一点利益的事,就是她不可逾越的高墙。 李承乾轻轻一拨,把她扳过来跟自己面对着面,阎婉有些慌乱,不过瞬间就镇静了下来。biqμgètν “你太高看我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事,但我知道我肯定是帮不上你的。”阎婉抬手掖了一下鬓边的乱发,尴尬的扯出一丝微笑:“别看我好像活得挺逍遥的,其实我什么都做不了。” “知道你在长孙家过的委屈,我这不就是来带你脱离苦海的么?” 一闪一闪的星光、朦胧静谧的月光、粼粼跃动的波光还有李承乾那温柔似水的目光,一起射入了阎婉的心里。 降服一颗人心,要说难比移星换斗都难,要说容易也真的容易,李承乾就只用了一句话,或者说只有用了两个字。 委屈,谁问过阎婉心里有没有委屈?谁体谅过阎婉心里有多少委屈?谁在意过阎婉是不是委屈? 一句话勾起无数种情愫涌上心头,一刹那间别说是脱离苦海,就是眼前一片火海,我也愿意为你纵身一跃。 “你想让我做什么事?”阎婉撒娇似的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说吧,给我设了个什么圈套?” “你真会冤枉人,我这叫圈套?我这顶多能算是直钩钓鱼,愿意在你,不愿意也在你。” 李承乾慢慢的向前走着,慢慢的说着:“我想跟你讨一样东西,七味断肠草,雉奴说你有。” “他胡说。”阎婉当时就紧张了,条件反射的否认,这事可不能随便的承认,这真是能掉脑袋的事。 “呵”李承乾轻笑一声:“雉奴很听你的话,只不过运气差了点,惠褒刚端起来还没喝,就被云海给叫走了。要不是雉奴手里的断肠草用掉了,我就管他要了。” 阎婉心里咚咚的打鼓,不知道李承乾是不是在诈她的供,她紧闭着嘴,不肯定说话。 李承乾就自顾自的说道:“我马上要回薛延陀去,为了可汗之位,必须得用点手段,你懂吗?” “你要走?”阎婉有点惊讶的看向李承乾,李承乾微微一笑:“走不了多久,我还会回来的。” “回来?”阎婉十分不解的问道:“你不是要做大可汗吗?怎么还会回来?” “谁规定可汗就一定要老死在草原上?”李承乾傲然的一笑:“阿爷率军东征,长安缺兵少将,我手里有百万胡兵,你说我有什么理由不回来?” “啊?”阎婉一下捂住了嘴,惊惧交加的盯着李承乾,喃喃的说道:“你?你不怕” “我怕过什么?”李承乾的手轻轻地搭上她的肩膀:“我赢了,我为王你为后,这天下就是咱们的。我输了,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我反正也是一死,供出你来也不免不了我的死罪,我不会坑你。” “你就只需要断肠草?”阎婉感觉眼前这个赌局太大了,她几乎是零付出,回报却是无限大,输到底也是个不赔。 “当然不是,我还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李承乾看阎婉一脸的惊恐不定,便温柔的笑道:“放心吧,对你来说小事一件,不难也没有危险。” 第833章 全都升官的早朝 冷也上朝,热也上朝,晴也上朝,雨也上朝,不管云卷云舒,不论花开花落,每天的早朝太子都是必须要上的。 上朝这回事对李泰来说,那是司空见惯的,可是今天却有些不大习惯,说不上哪里别扭,就觉得今天上朝的人有点多。 李治还是像椅子面烫屁股似的,坐在椅子上也不老实,扭着身子向后望,眼珠子来回转了好几十圈,也没看到一个奇装异服的人。 李泰冲他丢眼色,他调皮的一笑:“二哥,今天上朝的人好多。” 李泰也扭身回头望了望,蒲团都排到殿门口了,不用说这肯定是父皇安排的,必定是有什么事要说。 李泰轻声地说道:“坐好。”李治嘻皮笑脸地转过身,整理一下衣服,端端正正的坐直。 李世民大步流星地走上正位,齐公公气宇轩昂地高声喝道:“有事启奏,无事退班!” 大兴殿里坐满了人,除却一个君臣礼之外,再无一人出声。李泰正纳闷,今天人来得这么全,怎么没人奏本? 李世民目光如水的向下扫视了一圈,开口说道:“爱卿们既无本奏,朕要宣告几道诏令。” 皇帝有话说,大家听着就是。宣诏当然不会是皇帝亲自宣,齐公公手拿着一道圣旨,高声的喝道:“阎立德听诏。” “臣在。”阎立德一步走到中间,急忙抱着笏板躬身一揖:“臣阎立德听诏。” “敕封阎立德为将作大匠,即刻赶赴洪、饶、江三州,造大船四百艘,以供东征载运军粮之用。” “臣谨遵圣命!”阎立德一揖而退。 “太常寺卿韦挺听诏!” “臣在。”韦挺急忙站起来,一步来到中间,朝上一揖:“臣韦挺听诏。” “敕命太常寺卿韦挺为馈运使,节度统辖河北诸州,以供陆军之需。” “臣谨遵圣命!”韦挺一揖而退。 “民部侍郎崔仁师听诏!”齐公公等崔仁师出来一揖之后,开口说道:“敕命民部侍郎崔仁师为馈运使副使,协助韦挺调遣河北诸州。” “是!臣崔仁师谨遵圣命!” 崔仁师一揖而退之后,太仆少卿萧锐又被点名叫了出来。 “敕命太仆少卿萧锐督运河南诸州粮食入海,以供水军之需。” “是!臣萧锐谨遵圣命!”萧锐说罢一揖而退。 齐公公一口气点出了刘洎、岑文本、马周、褚遂良四个人,他们四个起身朝上见礼之后,齐公公高声宣布诏令。 “任命散骑常侍刘洎为侍中,行中书侍郎岑文本为中书令,太子左庶子中书侍郎马周守中书令,谏议大夫褚遂良为黄门侍郎,参预朝政。” “臣刘洎,” “臣岑文本,” “臣马周,” “臣褚遂良,” “谢陛下厚恩。”他们四人齐唰唰的躬身一揖,然后退回了自己的座位。bigétν “右卫大将军李大亮听诏。” 李大亮走到中间,抱着笏板朝上一揖,朗声应道:“臣在。” “任命右卫大将军李大亮为工部尚书。” “臣李大亮谢陛下厚恩。”李大亮一揖而退之后,齐公公也向后退了一步。 李世民向下扫视一圈,平静地开口说道:“朕已经下诏派遣营州都督张俭率领幽州、营州二个都督府的兵马以及契丹、奚族士兵先行进攻辽东,以观察形势。” 东征这就算是正式的拉开序幕了,李泰支着耳朵听,想知道东征谁是主帅,结果老爹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没有下文了。 想想也是,准备工作才刚刚开始,张俭只不过是打个前站,过去探探虚实而已。 阎立德才接到命令,造船的人还没出发,募兵的人还没回来,许多战场器械还没有开始生产,正式的大举东征且需要等待好几个月呢。 李泰着急,只是担心老爹执意御驾亲征,既然没宣布皇帝亲自挂帅,他的心也就跟着放了下来。 满朝的武将可不像李泰这么沉得住气,这眼瞅着东征的号角都吹出一个调了,这要是把自己落下了,那还了得? 尉迟恭就跟要抢什么似的,第一个跳了出来,大嗓门子扯开了,冲着李世民嚷了一句:“陛下,东征我为帅,可乎?” 尉迟恭生怕皇帝不答应,他得拉个帮手替自己说话,于是他把目光送到了李泰身上,还伸手推了李泰一把。 李泰抬头看了他一眼,赶紧站了起来,朝上一揖:“父皇,儿以为尉迟将军忠君报国之心,实该成全。” 只要不是皇帝亲自挂帅,谁为帅,李泰都举双手赞成,尉迟恭的这个忙,他愿意帮,这个人情他也愿意送,尽管他也知道不会有什么用。 “此事还言之过早,东征的事暂时先不商议。”李世民看一眼尉迟恭,别说让他为帅,就是带他都不能带他。 没办法,李世民早就答应要带着程知节了,也不是不能带他俩走,只不过没那个必要,毕竟皇城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守卫宫门的责职是非常重的,如果把他们两个都调走,换上来的新人未必有他们做的好。 李世民一句话封了门,东征的事暂时不商议了,使得那些想要请战的武将都张不开嘴了。 这时刚被封为工部尚书的李大亮站了起来,他走到中间,朝上一揖:“陛下,臣以为东征一事有百害无一利,况且现在也不是东征的好时机,望陛下深思。” 李大亮一直不同意东征,他就坚持的上书、坚持的面谏,别说东征刚开始进入准备阶段,就算是大军开拔了,他也要把军队给拦住。 “朕说过今天不议东征之事。”李世民每天都能收到很多类似的折子,他基本上看完以后就当作是没看见。 李世民也不去想这人陈述的是自己的想法,还是受到李泰的指示才故意这么说的,反正都是一样的处理方法,那就是置之不理。 下了朝,李泰跟着李世民来到甘露殿,父子两个闲聊了片时,李泰问东征还需要做哪些准备,李世民笑道:“你准备好监国就行,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监国有雉奴呢,我能照顾好阿爷就行。”李泰旁敲侧击的劝了几句,李世民嫌他罗嗦,直接赶他走了。 李泰笑盈盈的一揖,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走了,他刚走出殿门,迎面碰上了他的亲哥李承乾。 李泰笑着快走了几步,李承乾满面春风的跟李泰打招呼:“惠褒,我有事找阿爷,陪我进去吧?”bigétν 李泰刚被赶出来,不想再回去挨骂,于是他摇了摇头:“你自己进去吧,阿爷心情还不错。” “那好吧,我一会儿再找你下棋。” 第834章 一张纸与十尺布 李世民独自一个人在甘露殿,盯着屏风上的六百多个名字,一个一个的琢磨,把谁放在什么位置更合适。 借着东征的风,李世民要大刀阔斧地整顿朝堂,多提拔年轻人,青年才是未来的柱石,太子要靠青年人辅佐。 朝堂上这些老家伙,个个功高势大,都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太子在他们眼中就是个孩子。 等到要他们来辅佐太子的一天,难免人人居功自傲,一群桀骜不驯的勋贵哪如刚刚提拔上来的新秀听使唤? 提拔新人容易,可是老人往哪儿放?犯法的可以杀了,没犯法的不能随便杀吧?有错的可以贬谪,没错的不能随便撤人家的官职吧? 李世民深深地皱着眉头,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事明知道残忍但却不得不做,隐患问题没有养着的,一律是斩草除根。 战争是血腥的、是残酷的、是无奈的也是肮脏的,战争是充满了计谋和手段的,明面上刀锋所向都是敌人的头颅,而事实上未必。 有时候甚至可以说很多时候,都是要用到丢卒保车的策略的,保车自然是为了从全局着眼,为了最终的胜利,那么被丢的卒犯了什么罪? 卒的确是很冤,但是没办法,碍事的棋子必须要牺牲掉。无论车马炮,也无论相士卒,除了帅以外,其余的棋子都是随时准备牺牲的。 对一个帝王来说,全天下都是一盘棋,每个人都只是盘中的一枚棋子,连亲儿子尚且如此,何论朝臣? 李世民对臣下的好堪称名震古今,眼睛盯着屏风上的名字,真是哪一个都舍不得动。 可是不动又不行,五姓女价标千金,公然邈视皇权;科举制形同虚设,人才全被士族垄断;任凭王朝流水般的更迭,世家自是岿然不动。 是时候给世家这棵大树松松土了,李世民受够了五姓七望的辖制,他要把一个自由清平的朝堂,交到太子的手上,让李泰能够放开手脚地施展他的抱负。 李世民并不是要具体的针对哪个人,权臣也好、勋贵也罢,一个人在王朝的长河中,无论怎样摇摆也拍不出多大的浪花来。ъitv 他们之所以能够掣肘皇权,因为他们手下有人、手里有钱,只要消耗掉他们手下的人、手里的钱,他们个人的荣华富贵,李世民还是愿意给的。 东征这么大的事,缺人、缺粮、缺物、缺钱,什么都缺,世家大族该出的都得出点吧? 为什么满朝堂上都是反对东征的声音?真的是百姓厌战吗? 百姓只是个光脚的,最大了不起,有一条命够舍了,那些世家大族可是穿鞋的,而且穿的是好鞋,他们除了自己的命不用舍,其余要舍的可就多了。 谁都不傻,谁都不愿意被消耗,所以齐心协力的反对东征。 当然反对东征的人里也有真心为国为民的,支持东征的人里也有忠君爱国的,都只是政见不同。 除了那些忠正之臣,绝大多数的世家反对东征就是怕被消耗,李世民也真的就是存着要消耗他们的心思。 有的时候想要消弱一个人的势力,未必是提着屠刀朝他挥舞,也可以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到战场上去送死,呃不,是到战场上去立功。 赢了大肆奖赏,输了好生安慰,总之个人的荣华富贵是有保证的,但是家族的整体实力必定是被消耗个七七八八。 历史的车轮是厚重的,就算你看得再清,也无力与之对抗,除了稀里糊涂地被碾压,就是明明白白地被碾压。ъitv 皇帝执意要东征,你出不出人、出不出钱?你不出就如同造反,出只怕是有去无还。 世事如棋,有些事明知道是怎么回事,眼睁睁的就是无解。 世家再有本事,也只是一颗棋子,皇帝是执棋的人,一个必须要会布局,一个只能是被摆布。 局布得好不好,能不能把棋子摆明白,决定了这个帝王能有多大的成就。 隋炀帝也想布一局大的,结果就是能力没有追上野心,把棋给摆崩盘了,好好的江山倾于一旦。 李世民仔细地盯着屏风,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像一颗闪耀的棋子,这局棋不好布。 没有狠心不行,没有耐心不行,没有决心不行,没有细心也不行,一定要小心才行。 “陛下”陈文抱着拂尘,低头说道:“唐直来了。” “让他进来吧。”李世民直起身来,慢慢地走到外间,在书案后面坐了。李承乾笑盈盈的走到书案前,躬身一揖:“见过阿爷。” “嗯,坐吧。”李世民眉眼含笑的看着李承乾,这可是失而复得的宝贝儿子。 李承乾没坐,他笑呵呵的看着李世民,有几分犹豫的神色,吞吞吐吐地说道:“阿爷,我想跟你讨两样东西。” “哈哈哈,说吧。”李世民都被他逗笑了,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舍不得给他的? 说实话,只要他不造反,或者他造反的证据不足,李世民都十万分的想把江山交到他的手上。 过去的永远都过去了,现在他只要不要权力,要什么都能给他,权力也不是舍不得,而是为了保护他。 他没有权力,做个富贵闲人挺好,他若是有了权力,必然有人闻风而动,无论他有没有别的心思,都一样给他招惹祸端。 李承乾从袖子里抽出来一张纸,他把纸往前一递,说道:“我想要一张纸和几尺布。” 李世民先接过了他手里的纸,展开一看,是薛延陀的曳莽突利失写给他的信,信是汉人代笔的,印章是曳莽突利失盖上去的。 信上说夷男可汗和拔灼大度设抢走了唐直的两个夫人,他带兵前去抢夺,结果被打了回来,还有一些小部族的人悄悄的逃跑,他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阿爷,曳莽突利失是个又傻又爱耍小聪明、又犟又极其善变、又狠又怂的人,现在他们父子兄弟失和,他虽然处于弱势却还很自以为是,但时间要是长了,他认清了形势,立马就会投向父兄的麾下,他们父子若是力合一处,对我大唐不利。” 李承乾说了一大串的话,李世民就笑微微的问了句:“所以呢?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封秘诏,封曳莽突利失为大可汗,再赐给他五尺褚黄的云锦布料以示殊荣。” 褚黄是帝王专用色,李承乾要的云锦布料也不是普通丝线织成的,而是用黄金织成的,是做龙袍专用的布料,这种布料极其昂贵,一寸云锦一寸金真的是说少了。 “这算个什么事?”李世民直接提笔写了封密诏,盖上印章:“曳莽身材高大,五尺布勉强够做一件袍子,说不定还要短些,就赐他十尺。” 第835章 带你出城透透气 李世民随意的把密诏递给李承乾,笑呵呵的说道:“还需要别的不?没问题就派人送去吧。” 李承乾双手接过密诏,快速地扫了一遍,笑道:“给我就行了,阿爷派人送去,还叫密诏吗?” 夷男还活着,大唐不能直接封曳莽突利失为大可汗,所以要下密诏,一旦夷男去世,曳莽突利失就是唯一一个大唐正式册封的大可汗。 密诏也得给人家送去才有用,给李承乾有什么用?李世民看着李承乾把那张纸塞进袖口,纳闷地皱起了眉。 那张纸交到曳莽突利失手上是个诏书,交到李承乾手上,也就是个皇帝亲手写的书法作品。 “你还要去薛延陀?”李世民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他可不想让李承乾再回那个地方。 别说草原是别人的,就算让李承乾去当薛延陀的大可汗,李世民也舍不得让他去遭罪。 李承乾犹犹豫豫地说道:“我还没想好。” “有什么好想的?”李世民眼睛一立,恶狠狠的盯着李承乾问道:“放着宫殿不住去住帐篷?” 李承乾吓得噤若寒蝉的一缩脖,低头回道:“我先派人悄悄地把诏书和布料送过去,只要那边不起内乱,我就不回去。” “那边乱不乱跟你有什么关系?”李世民指着他喝骂:“不该你操心的事,你瞎跟着操什么心?薛延陀怎样轮得到你惦记吗?” 李承乾怯生生地向后退了两步,生怕老爹火一大,再过来揍他,见老爹没动地方,他才敢弱弱地回了句话。 “我是说如果夷男和拔灼大度设攻打东突厥的话,我过去可以带着曳莽突利失的人跟大唐里应外合。” “啪!”李世民狠狠地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说道:“没有你,薛延陀还能反了天不成?” 李承乾死死地低着头,不敢再吭声。ъitv 安静,要了死命的安静。 其实时间过去并没有多久,只不过这种空气都凝固的感觉让人度秒如年,就在李承乾感觉要顶不住了的时候,李世民长出一口气,打破了压抑的气氛。 “我先灭了薛延陀再去东征,省得你心神不定。” 灭了薛延陀,能做到吗?能啊,这个丝毫不用怀疑。可是要灭掉薛延陀,谁敢说不费吹灰之力? 大唐固然是一头雄狮,然而狮子搏兔尚且倾尽全力,何况薛延陀可不是一只小兔子,至少也算得上是一条狗、一匹狼。 东征正在筹备中,这时候分兵力先去攻打薛延陀,时机合适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合适。 平时打他还嫌成本太高呢,现在打他?他不配。 李承乾缓缓地抬起头,硬扯出一丝假笑:“阿爷,我就是担心咱们东征的时候,薛延陀会趁机生事。既然你不愿意让我去,那我不去就是了。” “嗯。”听他这么说,李世民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全家福,青雀说的对,天大地大这天下就这幅画的人最大。 为了大唐的疆域,攻打薛延陀可以缓个十年八年,为了让李承乾过得好,攻打薛延陀说打就能打。 “他们的确有可能会生事。”李世民说着提起笔,唰唰的写起了字,李承乾也不知道老爹写了些什么,就静静地听着春蚕食叶般的沙沙声响。 很快李世民写完了,提起纸来轻轻的吹了一下:“薛延陀的人还没走吧?让他把这封信带给夷男,把那个密诏悄悄交给曳莽。” 李承乾走上前,拿起纸一看,上面写着:“夷男可汗:今我父子东征高句丽。汝能为寇,宜亟来!” 生怕夷男可汗不知道大唐要东征了,李世民亲笔写了封信给他,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要打高句丽去了,你要是有能耐兴兵作乱,就赶紧的来。 看起来像是无理取闹,又像是无故挑衅,可这就是大唐的底气,天可汗的霸气。 李承乾微微一笑,一股浓浓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他把这封信收好,和阿爷推心置腹地说了他的想法。 他给曳莽突利失讨封,就是想让曳莽突利失和那父子俩离心离德,让他以为自己身靠大唐,便可以不把那爷俩放在眼里。 李世民自然能够理解,这招术也算不得多高明,所以李世民多一个字都没问就直接答应了他。 离开甘露殿,李承乾并没有去东宫找李泰,而是到立政殿找李治。李治正捧着二哥给写的教材,趴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看着。 李承乾慢慢地走到李治的身边,笑道:“这么用功?看来为了干掉大猴子,你是真卖上力了。” “唉。”李治边叹气边翻身坐了起来,撅着嘴巴把书搂到怀里:“你说的对,看这些书只能长本事,根本就斗不倒大猴子。” 李承乾的身体随意地往书柜上一靠,轻笑道:“呵呵,没事儿,反正你也就是随便说说,又不是真的想斗倒大猴子。” “谁说的?”李治“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气呼呼的嚷道:“我才不是随便说说!我是不知道怎么斗,只能先读书长本事。” “真的吗?”李承乾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望着李治:“想斗倒大猴子必须得有胆,你胆子这么小肯定不行。明天我带你出城打猎,你敢吗?” “我敢!”李治毫不犹豫的嚷出了两个字之后又追问了一句:“二哥也去吗?” “他不去,你敢不敢跟我出去?” 李治有点害怕了,跟他出去不是问题,问题是万一回不来怎么办?自己万一被“误杀”在郊外怎么办?ъitv “想斗倒大猴子必须得坚毅果敢,跟我出城打个猎,你都不敢,还有什么好说的?” “谁说不敢了?我敢!”李治想斗倒大猴子的愿望实在太强烈了,强烈到他认可背上极大的风险:“不过我得带侍卫一起去。” “废话,打猎还能就咱们俩去吗?”李承乾笑吟吟的看着李治:“光勇敢也不行,还得能守得住秘密,斗大猴子肯定有许多的计划部署,有些话打死也不能说,有些话宁可被打死也要说,你能做到吗?” “我能!”李治小拳头握得生紧,小眼睛瞪得特圆,兴奋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好主意,快说吧。” “没有啊。”李承乾笑呵呵地弯腰拾起地上的书,轻轻地掸了掸封皮:“就是看你成天读死书,想带你出城透透气。” 第836章 长安我们不要了 李治没有到野外打过猎,一边很兴奋,一边又暗暗的在琢磨他该带谁一起去,他既想体验打猎的乐趣,又怕背上意外的风险。 他正开心地跟李承乾闲聊着,忽然宫人来报,皇帝通知他们中午到甘露殿陪皇帝用膳。 当然收到通知的不只是他们俩,还有正在批阅奏章的李泰,李泰闻信微微一笑,果然嫡长子才是心尖尖,只要李承乾一进宫,老爹准保要把他们都叫上一起吃饭。 皇子自有皇子的风范,吃饭的时候还是很安静的。李世民看着他们兄弟三个坐在一起,不吃饭都满满的知足感。 自从李承乾重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感觉自己返老还童了一般,身体都变得轻盈,走路都带风。 李世民满是慈爱的目光看着李承乾,语气温和的说道:“高明,吃完饭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陪我出去打猎。” “哦!”李承乾还没作出什么反应,李治兴奋的叫了起来:“太好了!” 早说嘛,早说阿爷也一起去,那李治还担心什么?开心的饭都忘了吃,手舞足蹈的高兴。 李承乾也有点发懵,他刚说要带李治出去打猎,怎么老爷就要带自己出去打猎,有这么巧合的吗? 李治在家里读书,李承乾说怕他闷得慌,要带他出城透透气。李承乾这个一丁点事都没有的闲人,李世民居然也怕他闷得慌,要带他出城透透气。 李世民看李承乾心心念念的惦记着薛延陀,以为他是闲得难受,知道他喜欢打猎,于是决定带他出去好好的玩几天。 李世民纳闷的盯着李治,这怎么自己刚开个头,他就兴奋上了呢?于是问道:“你大哥跟你说什么了?” “说明天带我出去打猎啊。”李治小眼珠子叽哩骨碌的乱转,脖子像是固定不住他的小脑袋瓜子一样,来回的乱晃。 “带你?”李世民还真没有带李治的想法,不过看他这么积极,便勉强的说道:“带你也行。” 出城打个猎而已,李泰也没多想,他们想玩就玩去呗,一天就回来了,就算玩疯了,在野外住一宿两宿到头了,他就闷头吃饭没吭声。 “阿爷”李承乾开口问道:“我们去哪儿打猎啊?” 李泰瞟了李承乾一眼,你这是没话找话呢吗?打猎能去哪儿?就北郊呗。 出玄武门,北面那一片就是皇家御用的狩猎场,属于是半包围式的,这片区域不允许闲杂人等涉足。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但是李承乾得问个清楚,他担心老爹不按套路出牌。 李世民本也没多想,到北郊玩两天就行了,听李承乾这么问,他觉得李承乾肯定是不想去北郊,李承乾从小就在北郊玩,早就玩得腻歪了。 李承乾在草原上生活了那么久,看多了辽阔的天地,不满足于这种半包围式的打猎也是正常的。 李世民略微琢磨了一下,淡淡的说道:“嗯,就去天池吧。” “好。”李承乾是不在乎去什么地方,去哪儿都好。 “天池?”李泰突然抬起头,意外的瞪着眼睛问道:“渑池县的天池?” 渑池县位于长安东面,出东城门过渭南、过潼关、过三峡,一路行程六百多里,到渑池离洛阳就剩八十里地了。 “对呀。”李世民点了点头,还能是哪个天池?那里可是打猎的好地方,地方够大,野兽也多,没有一点圈养的成份,纯野生的动物。 “阿爷。”李泰看一眼李承乾,又看一眼李治,然后对李世民说道:“我也是你亲生的吧?” 李世民原本只想带大儿子出去玩,这一看老二和老三还都要跟着,这怎么能行? 李世民故意把脸一沉:“你就别想了,好好监国得了。” 皇帝跑出去玩,太子也跑出去玩,长安城是不打算要了吗?李泰对打猎没多大的兴趣,但是对看爹有很大的兴趣。 他说他去打猎,他万一顺道儿跑了呢?李泰必须得紧紧地跟住老爹的步伐,不能给他偷跑的机会,想偷摸地御驾亲征?门都没有。 李世民要是说个别的地方,李泰还不能多想,他偏要往东走,李泰对东这个字高度的神经紧张。 “雉奴,你监国。”李泰也故意的把脸一沉,义正辞严的说道:“你年纪小,不适合出去打猎,好好监国,多听少说,上次你就干的不错,这次要更加努力。” 对李治来说,打不打猎都不重要,你不让我出去打猎,没有问题,但是你要说让我监国,那我就炸庙了。 “我不干!你的活儿,凭什么让我干?阿爷说带我出去打猎的,我就出去打猎。” “你会打猎吗?打猎多危险?”李泰脸一绷,非常严肃的看着李治:“你长大了自然会让你出去打猎,现在你就监国。” 李治气得小脸通红:“阿爷和大哥都带我打猎,就你让我监国,你想出去玩就不让我出去,有你这么当哥的吗?” “我是为你好!” 李治大声的嚷道:“那阿爷和大哥就是害我的了?” 一句话把李泰给抢白急眼了,他“腾”一下站了起来,李治“嗖”一下就跑到了李承乾的身边。 “你个朽木,我告诉你这件事没个商量,你必须监国。”李泰指着李治教训道:“这么小你就顽劣不堪,长大了如何成材?” “我不管,反正我不监国,我这辈子都不监国了。” 李承乾一只手把李治挡在自己的身后,一只手抬在胸前虚拦着李泰,笑道:“你就放心吧,知道你担心他,有我看着,不会让他有危险的。”bigétν “行了,多大的事?”李世民就喜欢看孩子们都开开心心的,吃个饭还吃得鸡飞狗跳,他一摆手:“都坐好,好好吃饭,明天咱们一起去。” “哦耶!”李治一听这话,直接原地蹦了个高,一蹿一跳地回到座位上去了。 李承乾也轻轻地坐好,只有李泰傻愣愣地看着李世民问道:“咱们都走,谁监国啊?” “呃”李世民刚要说话,李治突然来一嗓子:“让房玄龄监国!就让房玄龄监国!” 他监国的时候被房玄龄给欺负得天天哭,山一样的奏章,批到手指头要断也批不过来,乱麻一样的琐事,压下葫芦起了瓢,这逮着个机会,他一定要报复。 李世民本来也是这个意思,于是顺着李治说道:“好,那就让房玄龄监国吧。” 摊上个任性的皇帝,就得时刻准备着进宫,刚下朝回家,午饭才摆到桌上,圣诏就追着进门了,房玄龄这个气,有什么事,早朝上不能说?看来这皇帝又是临时起意,说不定又要起什么妖蛾子了。 第837章 我叫唐俭唐茂约 树木成林、碧草如茵,炎炎烈日之下寻找一个山深林密的所在,属实是消暑的好办法,若能纵马驰骋、引弓射鹿,则堪称是人间一大逍遥事。 越是弓马娴熟的人,对打猎这回事就越是上瘾。 大唐江山是李世民一弓一箭一刀一枪从马背上打下来的,李世民若不是受帝王身份所限,也是个沉迷于打猎的人。 平时李世民想打猎,也就是去北郊玩个几天,那种半包围的环境下,野兽的数量并不多,野性也稍差些,完全不会有猛兽出现。 安全系数固然是高了一些,但打猎的乐趣也因此打了不小的折扣。 这次李世民带着三个嫡子,还有许多的朝臣,从长安出发,一口气跑出六百多里地,到渑池县来打猎,不说别人,他自己就高兴得心花怒放。 虽然一起出来的人多,带的侍卫也相当的多,但真的打起猎来,逐渐地就走散了。 李世民也不需要谁保护他,他嫌身边人太多影响他发挥,他身边保持着一两个人就够了。 野兽也是有灵性的,人少野兽有可能出现,人一多,野兽也知道潜伏起来。biqμgètν 没有哪头野兽会勇到自己往人山人海的包围圈里冲,毕竟也不是冲过去抓叛徒,何必呢? 人也好,兽也好,都只有一条命,正常情况下都知道惜命,如果不是血上头了,一般不会选择玩命。 李世民打猎没有什么危机感,他谈笑风生地在荒山野岭间骑着马散步,不知不觉的他身边就只剩下一个民部尚书唐俭了。 唐俭也是位列于凌烟阁的二十四功臣之一,他早在李渊还没有起事的时候,就劝说李世民反了隋朝,可图大业。 后来唐俭还救过李渊的命,配合李靖赢得了灭掉突厥的战役,他也是为数不多的李世民的少年之交。 可以说唐俭是个要功劳有功劳,要圣宠有圣宠的人,他这个人爽直豪迈、不循规矩,经常立大功,也经常犯小过。 他耿直得就像是脑筋不会转弯一样,大唐敢硬刚皇帝的人很多,要说进谏最多的、言辞最尖锐的,可能都轮不上唐俭,但要说最固执的,那就非唐俭莫属。 皇帝想要东征,唐俭说什么都不同意,甚至皇帝下令让他筹备军粮,他也把皇帝的命令给原封送回去,还问问皇帝这么干合适吗? 李世民只能跟他拍桌子瞪眼,明确告诉他这是命令,东征的事已经定死了,不用耍任何的小聪明,与其把力气用在劝谏上,不如把力气用在考虑如何打赢这场仗上。 唐俭无奈只能服从皇帝的命令,服从命令是服从命令的,劝谏不能停,别人知道皇帝嫌身边人多,都悄悄的退后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地尾随着保护。 唐俭偏不撤退,他就跟在皇帝身边,不停嘴地向皇帝陈述利害,说的李世民恨不得回身给他一箭,不是想射死他,就想一箭穿喉,让他再也说不了话。 “茂约”李世民一声呼喊打断了他的话茬,他只好拱手作揖应道:“臣在。” “茂约,你来看看朕今天打到的猎物多不多?”bigétν 李世民打到的猎物,也并不全都随身携带,绝大多数都是直接扔在原地,后面自然有人负责收集,唐俭随便的朝皇帝那边扫一眼,也没看到什么猎物。 李世民故意地转移话题,就是想让他知道劝谏的事,赶紧适可而止吧,我实在是听腻歪了。 唐俭也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皇帝什么意思,不过皇帝什么意思重要吗?重要的是我的意思还没表达够呢。 “陛下不要只关注猎物多不多,多不多都不该抛下朝政来打猎,打多少猎物都是……哎呀” 唐俭话说一半,突然林中蹿出好几头野猪来,把他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 不是没见过野猪,而是野猪出现的太突然也太迅速了,并且不是一只两只,他一眼就看到了四只。 “嗖!”“嗖!”“嗖!”“嗖!” 箭声如哨,唐俭只听到了箭离弦的声音,都没看到箭,惊慌失措之中再定睛,四只野猪的身上各自背上了一支利箭。 唐俭双手哆嗦地抱着马鞍,扭头去看李世民,只见一只身上带着箭的野猪,发了狂地扑向李世民,前蹄都挠到了马蹬上。 “啊!”唐俭惊呼一声,慌忙翻身下马来救驾,翻身确实是翻成功了,下马也的确是真的下来了,只不过姿势上有点不走寻常路,他是骨碌一下从马背上滚下来的。 他连站都没来得及往起站,就连爬带滚的朝皇帝那边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 眼见着野猪嚎叫着抬起前蹄往皇帝的腿上挠去,唐俭玩了命的往前一扑,一把抱住了野猪的屁股,野猪一蹿一跳没有碰到李世民,却把唐俭给带得一闪。 虽然唐俭没有对付野猪的经验,但是人家真有救驾的决心,野猪一蹿的冲动那么大,他被闪得摔倒都没松手,还死死的抓着猪尾巴。 唐俭被野猪拖行了好几米,就在他咬着后槽牙玩命的当口,一道银光从眼前闪过,“喀嚓”一声唐俭就倒在了血泊里,呃,是倒在了野猪的一滩热血里。 “哈哈哈哈!”看唐俭手攥着猪尾巴,脸贴着猪屁股的这个衰样,李世民忍不住放声大笑。 虽然野猪出现得突然,带来了不小的风险,但是打猎的乐趣就在于此,时有危机、时有紧急,若不然单纯的当个屠夫有什么乐趣? 不过像唐俭这种被吓破了胆的,可就感受不到什么乐趣了。 唐俭浑身直突突的爬起来,身上泥污血污都混到一块儿了,狼狈的都没个孩子样了,他站稳身体,才看到这只野猪的头都滚出去好远了。 “这,这这”唐俭的脸只有血迹都没有血色了,他上牙直打下牙的说道:“陛下竟然一刀断豕!” “哈哈哈哈!”李世民豪情万丈地高昂着头,洋洋得意的说道:“你这个天策长史,难道没见过天策上将杀敌吗?区区一野豕,何惧之甚?” 李世民回想起当初就满心的自豪,万马千军从中也曾杀得血流成河,一头野猪有什么可怕的?bigétν 李世民自顾自的骄傲,完全没理会到唐俭被抢白得脸都红了,唐俭杀敌不行,杀猪也不行,但是耍嘴皮子行。 唐俭梗着脖子充硬气地说道:“汉祖以马上得之,不以马上治之;陛下以神武定四方,岂复逞雄心于一兽?” 你武功再高,你能靠武功打天下,你能靠武功治天下吗?治天下,你还得靠文官不是?你有本事把国家治理好,你跟一头野猪较劲,算什么英雄? 李世民闻言顿时变了脸色,立马就没有打猎的心情了。 第838章 打猎也会被叫停 俗话说像不像三分样,做什么事就要准备什么行头,你别管会不会打猎,反正九爷准备好了金鞍玉鞯汗血马,装扮上了铁弓银枪子母刀。 李治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得利利索索,弓也背上了,刀也绑好了,倒提着一杆枪,乐乐呵呵的跑到李泰面前。 “二哥,你看我像不像积年的猎户?” 李泰也刚刚装扮好,他看一眼兴冲冲的李治,笑道:“猎户才不拿枪呢,猎户都拿钢叉。” “钢叉?”李治转了转手中的长枪,琢磨着既然猎户都拿钢叉,想必是钢叉更有用,于是他说道:“那我也换个钢叉吧。” “你不用,走累了的话,枪还能当个拐杖使,钢叉太沉。”李泰说着拎起手边的金丝软铠:“把这个穿到里面。” 这件金丝软铠,李治是认得的,他穿过一次,就是骊宫遇袭的那次,李泰就把这东西强制性地套到了他的身上,然后让苏烈送他回宫。 当时是晚上,李治也很紧张,只觉得这衣服挺挡风的,摸上去有点发凉,光闪闪的还挺好看。 李治有点纳闷地看着金丝软铠,这大白天的也没什么风,再说这么闪亮穿里面,不是相当于锦衣夜行了吗? 李治伸手接过金丝软铠,在手上掂了掂,还有点沉,他往身上一比划:“二哥,这是我上次穿过的那件吗?怎么有点小了?上次都能把我屁股盖住,这个才过腰一点。” “天底下一共就这么一件。”李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那是它小了吗?那是你长了。” 本来没觉得什么,听李泰这么一说,李治立马觉得这东西好了,他眼睛放光的摸挲着,说道:“这么稀有的宝贝,你怎么不给阿爷?” “赶紧穿上,哪儿这么多废话?”李泰使劲瞪了李治一眼,挺好的孩子,怎么还长嘴了呢? 一句话拉人上天堂,李治做不到,一句话拉人下地狱,李治都不需要过脑子,本能就是用嘴杀人。 李泰一边看着李治换衣服,一边说道:“我上哪儿弄这么好的东西去?当然是阿爷赏给我的,这你都想不到吗?”ъitv 打猎,去的时候忽忽啦啦好几百人,到了地方以后慢慢的就都散开了,太多人聚一起也没法打猎。 一般个人在一起正合适,既互相之间有个照应,又不会太过于烦乱。 李泰他们就正正好好的五个人,他们三个亲兄弟外加一个尉迟恭还有一个苏烈。biqμgètν 尉迟恭是奉皇帝的命令来保护李治的,苏烈自然是保护李泰的,李承乾不用保护,他还可以保护别人。 以爱打猎闻名的李承乾对这次打猎真的没有多大的兴趣,他邀请李治陪他出来打猎,也并不是为了打猎,只是想跟李治说说话而已。 李承乾太清楚在宫里是找不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的,若不然他造反的许多细节,怎么会那么快的浮出水面? 他也没想到阿爷会突然带他们到这么远的地方打猎,虽然这里地方很大,但是李治身边一直有人,因为他太需要保护了。 别说打猎,就是在这种纯原始的环境下骑马,他也是第一次,所以他们这一行人也打不成什么猎,就是慢慢地在散步。 他们五个人的外围有许多的侍卫不远不近地跟随着,野兽都没有机会接近他们。 走了好久终于看到一只灰色的兔子老老实实的蹲在地上啃草,李承乾拉满了弓,盯着兔子说道:“雉奴,你射那只兔子。” “噢!”李治欢欢喜喜的抽出一支箭,搭到弓弦上,眯着眼睛瞄着那只灰兔子,兴奋地一松手,离弦的箭“嗖!”的一下射到了兔子身后,把兔子惊得撒开蹄子玩命的跑。 “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射穿了兔子,箭头插进了泥土中,箭簇凸显于兔子的背上。 “好箭法。”李泰脱口而出的赞了一句,他自信也能射得中兔子,但是不一定能把兔子给钉在那儿。 而且正在吃草的兔子,李泰能射中,正在奔跑的兔子,李泰也能射中,不过像这种被惊得瞬间蹿离的兔子,就不敢保证能射得中了。 李治翻身下了马,跑过去抓着箭簇往起一拔,把兔子给拔了出来,乐哈哈的拎着兔子往回跑。 “雉奴的胆子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小啊。”李承乾笑吟吟地看向李泰:“不是说他看杀鸡都害怕吗?人家还敢拎兔子呢。” “有我们在,他还怕什么?”李泰笑呵呵的看着有点淘气的李治:“他一个人的时候,连觉都不敢睡。” “就是看杀鸡吓的吗?” 李泰听这声调不大对,他扭头看一眼李承乾,李承乾眉梢眼角都带着丝丝冷意,他尴尬的笑了一下:“有一点这个原因吧。” 他们这一路上也没遇到多少野兽,李治反正是一只猎物也没杀死过,开弓引箭的命中率是零,李泰没开几弓,倒也射了点东西。 李承乾就不用说了,百分之八十的猎物都是他的战利品,不过都是兔子、飞鸟这类比较小的动物。 李治打打猎,改成采集了,他弄了个背篓,装了一堆的山花、野果子还有不知名的蘑菇。 回到住处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李治把背篓往李泰面前一放,抹了一把额头上原本就没有的汗珠:“二哥,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我把每一样都采了点。” 不经意间的感动来的这么的突然,李泰一直没想明白李治什么时候爱好上采集了,却原来他还记着自己喜欢收集陌生的植物。ъitv “雉奴,出去玩,你只要玩的开心就好了。”李泰没看一眼背篓,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李治,笑道:“我需要的不是咱大唐境内的植物,我需要的是别国的植物,我想把它们都移植到咱们大唐来,懂吗?” “别国的植物?”李治喃喃地嘟囔了一句,小脖子一歪歪,小眼珠一转转,心里琢磨着别国的植物也不能让人随便拿吧? 李治回想起陆清给二哥带回来的,都是别国的植物种子,那才是二哥需要的。 “二哥,陆清干什么去了?我好久没见到过他了,他不会又是出去找植物了吧?” 李泰一下笑出了声,李治真的很可爱,他抬手摸了摸李治的小脑袋,柔声细语地说道:“陆清不是找植物去了,他是找人去了。” “找人?他去找谁了?” “不是找谁,他是出去募兵的。”李泰拍了拍李治的小肩膀:“累一天了,休息去吧,明天还得继续玩呢。” “哦,好吧。”李治答应一声,刚要转身,一个小黄门子躬着腰,迈着小碎步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陛下有令停止畋猎。” 第839章 训练胆量的方法 李泰和李治直勾勾的对视着,眼神中都有些难以理解的迷惑。 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突然就撇下都城跑出来打猎,而且是说走就走,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赶了好几天的路,打猎这才刚刚开了个头,好端端的,又无缘无故的禁止打猎,这是什么行为? 老爹这都不是任性,这不纯是抽风吗? 一个太子、一个亲王,两个人脸对脸的眨眨眼,心里都有一个大大的疑团挥之不去,都在猜测老爹这是疯狂的更年期还是迟来叛逆期? 既然不打猎了,好像也没有理由再继续留在渑池县了,李泰问道:“陛下还说什么了?” 小黄门子低头答道:“没说别的。” 李泰一摆手,小黄门子一揖而退。 李治很是纳闷的看着李泰,小声嘟囔:“阿爷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去?” 李泰也不知道李世民这是怎么回事,在家不好好待着,出来不好好玩,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想必是有事吧,我去问问。”李泰连衣服都没换,抬腿就往外走,李治自然是紧随其后。 刚走出房门没多远,迎面就碰上了李承乾,李承乾打量他们两个一眼:“阿爷说不打猎了,你们知道吗?” 李泰点了点头,说道:“我就是去找阿爷问这个事的。” “哦,那你去吧。”李承乾笑呵呵的看着李治,说道:“雉奴,走,我带你玩去。” 李治看一眼李泰,迅速的做出了决定,他欢天喜地地跟着李承乾走了,他才不关心老爹为什么禁打猎,反正也是禁止了,为什么还重要吗? 李治只是喜欢出来玩,并不喜欢打猎,他拉不动弓,箭射得准不准另说,射得距离特别近,连射远都做不到,没有胜利的喜悦,哪能有兴趣? 李世民就不一样了,他特别地擅长射箭,所以特别地喜欢打猎,他才不愿意下这道禁令呢,只不过被唐俭给搅得没法打猎了。 打个猎还让人骂一顿,本来一刀把野猪断为二截,李世民觉得是挺值得骄傲的一件事,结果让唐俭给损了个脸红脖子粗。 李世民越想越郁闷,越想越生气,又不能表现出来。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打造出来一个虚心纳谏的人设,怎么能因为一句话就崩塌了呢? 虽然你建议取消东征,我没听你的,但是你建议取消打猎,我马上就从善从流了嘛,所以我还是那个知错就改的好皇帝,你们该提意见的继续提,千万不要以为我变固执了。 李泰进屋的时候,李世民坐在一张软榻上,斜倚着两个枕头,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李泰是个聪明人,一看老爹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又窝火了,十之八九取消打猎这件事,并不是他心甘情愿的。 “拜见阿爷。”李泰先是恭恭敬敬地拱手一揖,然后自己就扯了张椅子过来,轻轻地坐在李世民的身边:“阿爷用过晚膳了吗?” 李世民没有回答李泰的问题,反而有气无力的问道:“你跑过来干什么?” 李泰目光如水的望着李世民,一双明亮的眸子清澈透底:“一来怕阿爷难过,过来看看阿爷,二来问问启程的时间。” “嗯?”李世民眉心微皱,问道:“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大张旗鼓的出来打猎,才两天就停了,想必要么是有什么急事,要么是有人进谏了呗。” 李泰这一句话正中靶心,李世民气得冷哼一声,抱怨道:“都是唐茂约!他吃饱了撑的,成天地盯着朕,鸡蛋里挑骨头。” 原来是唐俭干的好事,李泰轻轻一笑:“阿爷忠正,臣下才敢直言不讳。” “嗯。”李世民就觉得太子说话最好听,这话说的多么正确,要不是我忠正,就他们这帮文臣,早就被砍得人头滚滚了。没有我,他们还什么贤臣?都得变成死臣。 李世民轻轻地坐了起来:“我决定明天一早去洛阳。”李世民说完,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你不用跟我一起走,你回长安就好了。” 李泰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我才不回去呢。” 李世民微微一笑:“猎也不打了,你不回长安,你要去哪儿?” “阿爷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李泰本也不是奔打猎出来的,他就是明目张胆地出来看着爹的。 李世民早就看出他那点小心眼了,只不过懒得揭穿他,自己也是愿意带着他,愿意多看他几眼,毕竟东征能不能安全回来真的是个未知数。 哪怕安全系数达到百分之九十九,也还有百分之一要留给意外。 “我就去洛阳住几天而已,你跟着我干什么?赶紧回长安去吧。” “都出来了,也不差晚回去几天。”李泰就是下定决心要做老爹的挂件,怎么都甩不掉的那种。 “行,就带着你们。”李世民看李泰回来连衣服都没换,于是不耐烦的一摆手,把李泰给赶了出去。 李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忽然发现没什么事情可做,一个奏章都没有日子,突然有点不适应,出来打猎也没带什么书。 “带我去找晋王。”李泰对这里不怎么熟悉,也不知道李承乾会带李治去哪里玩,于是就叫个小黄门子引路。ъitv “是。”小黄门子还真知道李治在哪儿,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赶紧在前面带路。 穿宅越巷地绕了几个弯,眼前出现两扇半开着的大门,门里传出一片嘈杂的声音,有吼叫声、有笑声、有喝骂声、有脚步声…… 李泰快走几步,来到院子里一看,一群人围成一个大圈,竟然没一个人意识到他来了。 还是那个小黄门子嗓音尖锐的嚷了句:“太子驾到!”众人才惊慌失措地闪出一条道儿来。 “啊?”李泰还没到近前,只顺着人们刚闪出来的道儿,向里望了一眼,刹那间就感觉头皮发凉。 小小的李治手里拎着一把长刀,身上大片大片的血污,李泰两个箭步冲上前,见李治兴奋得小脸通红,乐哈哈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在脸上,他才放下心来。 “二哥你看”李治小胳膊抡了个圈,得意洋洋的说道:“都是我杀的。” 今天带回来的猎物,有不少是受了伤但还没死的,李承乾带他过来超度一下那些受伤了的动物。 稍大一点的动物都是五花大绑,稍小一点的动物也用绳拴着,李治要做的就是抡起大刀闭着眼睛乱砍,砍死为止的。 “这么厉害。”李泰很敷衍的夸了一句,又问道:“你不害怕了?” “大哥说了,要斗倒大猴子就得敢杀!” 第840章 咱们两个对对账 几番风雨几回晴,历尽波折路又平。因恐前尘惊旧梦,怕听老调再重鸣。 更、长短亭,多少离愁落棋枰。且空金樽追云月,杏花疏影到天明。 洛阳是个令人沉醉的好地方,洛阳城里有个魏王府,那是一处令人迷恋的景观。 不说驰名千古的魏王池与魏王堤,就说府里有多少亭台楼榭、曲径幽廊,那真是说不完的人间美景尽收眼底。 “天底下大概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宅院了吧?”李承乾指间夹着一枚黑曜石的棋子,轻轻地放到棋盘上,然后慢慢地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李泰。 李泰微皱着眉,凝神盯着棋盘,一边思索着如何下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喜欢就送你。” “呵,送我就送我,还得我说喜欢。”李承乾轻笑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你留着吧,我不喜欢。养这么个宅子,至少得上千人,我养不起。” 李承乾不是当年的太子殿下了,如今他无职无权无俸禄,虽然他生活上依然是豪奢的贵族风范,但是他确实也养不起上千个下人。 “这还叫事吗?跟阿爷说一声,起码一个国公的爵位还不是问题。” 李泰可以给他可以给他爵位,多高都行,反正就是个名誉称号,仅仅是可以按时领到很多的俸禄钱而已,并没有实质的权力。ъitv 突如其来的感动似乎还有点莫名其妙,李承乾的心不争气地颤了一下,一座王府还不值得他动心,一个国公的爵位也不值得他激动。 他是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一股真挚的亲情,看到了一份博大的胸怀,在亲情和胸怀这两个层面上,他感觉自己被李泰给碾压得零落成泥。 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和李泰的位置换一下,李承乾知道自己绝不会给对方一丁点活命的机会,无论是当初金殿审判之时还是假死逃亡之后,抑或是更名回京之日,都没有不下杀手的可能。 李泰在掌握了自己一次次谋杀的证据之后,依然不动声色、不肯上报,一次次昧着良心、忍受委屈的救自己于危难之中。 到如今他一如既往的对自己有求必应,甚至根本都不需要自己张嘴。 无论是这天下第一等的宅第,还是亲王级别的爵位,都是别人做梦都不敢梦的梦想,而李泰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把它们送到自己的手上。 自从长孙皇后宾天,李世民一天比一天宠信李泰,李承乾就觉得他所有的亲情都被阿娘带走了。 皇宫里到处都冷嗖嗖的,他甚至直接在东宫弄个了冰室,左右都是个冷,那冷个彻底的,他在冰室里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异常的清醒。 现在再回头看从前的自己,哪里清醒过?无论在冰冷冷的冰室里,还是火辣辣的太阳底下,自己一直是糊涂的。 自己一直不知道阿爷真的没有废长立幼的心,一直不知道惠褒是真的在保自己,却原来亲人始终是亲人,只有自己不懂得珍惜亲情。 李承乾夹棋子的手有点轻微的颤抖,眼中的棋盘也有些轻微的模糊,他稳稳地落了子,并没有说话。 “哥,你怎么了?”李泰并没有抬头,也没有听到什么声息,李承乾略扭了一下头,眨了眨眼,稳稳气息,说道:“我没怎么呀。” “哈哈哈哈”李泰这回听出李承乾气息虚浮了,不过他也没有揭穿,而是指着李承乾刚放下的棋子,说道:“你这个棋子是不是想放这儿?看差格了吧?” “嗯?”李承乾敛敛心绪,定晴一看,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一字落错了地方,半壁江山都拱手让人了。 李泰笑呵呵地等着李承乾悔棋,李承乾却直接收起了棋子,他乐哈哈的笑道:“不改了,输就输,这局江山让你。” 李泰也赶紧的开始收棋子:“这么大方?” “只要兄弟是亲的,谁输谁赢,有什么所谓?” 李泰撩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轻轻地笑了:“只要兄是亲的,弟就一定是亲的。” “放心吧,到什么时候我都是你亲哥。”李承乾看着干净的棋盘,问道:“再来一局?”biqμgètν “我什么事都没有,陪你到天亮都行。” “好,那就继续。”李承乾笑吟吟的摆弄着棋子,看似不经意的说道:“惠褒,你车驾遇袭的事,查问清楚了吗?” “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上哪儿查去?” 这件事李泰也调查过,只不过一无所获,他曾经怀疑是李淳风搞的鬼,奈何死活就是查不出证据,李淳风就一副要死的表情,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李承乾长出一口气,略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件事真不是我做的,我一点都不知情。”biqμgètν “我没怀疑你。”李泰泰然自若的落子,抬起头目光清澈的看着李承乾,还补充了两个字:“真的。” “我想说的是,会不会是大猴子干的?也就他手眼通天,换了别人不会查不出来。” 李泰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是不是又怎样?就算是,也拿不出证据。” 证据,又是证据,上次和他提大猴子,他就口口声声没证据。 李承乾气息都变得粗重了,他沉声道:“要证据干什么?只要能笃定是他干的,不就行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没有铁打的证据想扳倒大猴子,就是阿爷那关也过不去。”李泰看李承乾真的动了气,他便笑道:“不提这些了,咱们下棋。” 他们兄弟俩在魏王府里下棋,李世民在洛阳宫里也下棋,跟李世民下棋的不是别人,正是劝谏他不要打猎的唐俭,唐茂约。 李世民的棋艺,说实话那是真不怎么样,不过李世民下棋绝对是赢多输少,不论文臣还是武将,谁还不知道给老大点面子? 面子这回事,最好是自己有实力,让别人不得不给。否则其他什么方法就都是其次了,成功率都不敢保证百分之百。 就下棋这么点小事,又没有赌注,真的有人会跟皇帝较真吗?有啊,固执的人从来不缺,既然是下棋那就要认真,认真到一个子都不允许对方悔棋。 帝王的心胸包天容地,宽阔如海洋,区区一局棋的胜负岂足道哉? 李世民不停地在给自己打气,不停地在安慰自己,可是输不要紧,要紧的是连着输,这谁能受得了? “茂约,这局依朕看,咱们就算是平了,直接开下一局吧。”李世民指尖夹一枚白色的棋子,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什么翻盘点了。 “这怎么能算是平了呢?”唐俭点指棋盘,认真的说道:“陛下再好好看看,这局明明是我赢了。” “你赢了吗?”李世民的语调泛着青霜般的冷气,唐俭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第841章 好像有人恨舅舅 有一种无语的尴尬叫一个人已经气急败坏了,另一个人还浑然不觉。 李世民连连输棋输得心焦气燥,明知道自己实力不行,还总想找回点面子,哪怕赢一局也好。 甚至现在李世民连赢一局的奢望都不抱了,就想稀里糊涂的来一局平局,起码也比胜率为零、负率百分之百要好上那么一丢丢吧? 万万没想到,唐俭居然固执到连个平局都不肯承认,非要较真的论出个输赢来。 看唐俭瞪着眼睛盯着棋盘,右手食指不停的点来点去,李世民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说道:“行了,不用数了,这局算你赢了,再来。” “什么叫算我赢了?”唐俭志得意满地捡着棋子,骄傲地说道:“数不数也是我赢了。” 这也不像是从人嘴里说出来的一句话,倒像是一簇小火苗点燃了一段焾线,而焾线的另一端恰连着一个大大的炸药包。 李世民当时差点被这团炸药给崩得起飞,棋输给你没有问题,问题是你这个态度分明是瞧不起人,这就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李世民强忍着怒气没有发火,眼珠子都气得泛红,连棋盘都看不太清楚了,忍得住脾气,忍不住思绪。 唐俭的父亲跟李渊的关系就很好,因此唐俭是从小跟李世民一块长起来的伙伴,算起来李世民认识唐俭比长孙无忌还要早好几年。 论私交李世民跟唐俭的关系仅次于长孙无忌,论功劳唐俭救过李渊的命,大破突厥也立下了重功。 唐俭官拜礼部尚书、天策府长史、遂州都督,封莒国公,现任民部尚书,可谓是官运亨通,绝对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一员大佬。 “我就说你不行吧?”唐俭这棋下的还进入状态了,他就盯着棋盘兴奋地自言自语了起来:“这棋让你下的越来越臭了。” 李世民也想下几招好棋,奈何这玩意儿是跟智力挂钩的,跟体力不沾边,这要是比举重,说不定一急眼还能来个超常发挥,下棋是真不行,越着急下的越乱了。 李世民棋力是不行,但权力总比你大吧?他老脸拉得老长,黑得像个锅底似的,阴阳怪气地问道:“你说朕什么?” “说什么你下的也是臭。”唐俭一子落定,乐哈哈地开始提子,一颗又一颗,提的那叫一个心欢意畅,嘴上还不饶人地说着:“说你不行还不承认,又丢了一大片吧?”bigétν 忍,忍不了了! 李世民抬起腿来,“咣!”的一脚把棋盘给踢翻了,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走到里间独自一个人生气去了。 棋子扬了唐俭一身,吓了他一大跳,这回他知道皇帝生气了,不过他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不就是输棋输急眼了吗?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过一会儿他自己就消气了。哪个大男人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更何况他是了解李世民的,李世民绝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唐俭抖了抖衣裳,也没有到里间去找李世民赔个罪,他本也没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他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皇宫。 唐俭刚走,李承乾就到了。李世民坐在里间生闷气,也没出来,就把他叫了进去。 “拜见阿爷。”李承乾是从小就会看阿爷脸色的,没进屋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因此格外的小心,见礼也是恭恭敬敬,教科书般的一揖。 “嗯,坐吧。”李世民从上到下的扫了李承乾一眼,到底是自己生的好,从头到脚的顺眼,看哪儿都舒心,不像唐俭,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就是个不通人性。 李承乾悄无声息地向旁边移动了两步,恭谨地坐下,微微地低着头,等着阿爷先开口。 李世民没有提下棋的事,这事不怎么长脸,他看着李承乾说道:“你得空劝劝青雀,让他少耍小聪明,早点回长安去,跟着我,我也不能带他一起东征。” “阿爷,你有没有想过,惠褒可能是不敢回去呢?” “嗯?”这话李世民听不明白了,他就盯着李承乾看,李承乾很慢地开口,说道:“惠褒理政都是在阿爷的监管之下,阿爷若是不在,恐怕他未必得心应手。” “你什么意思?”皇家没有傻子,随便一句话后面都有一座冰山,更何况他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他这就是说有人欺压太子,李泰未必能镇得住朝臣。 李承乾太了解李世民了,居上位者最接受不了什么?威胁!任何形式的威胁。 李世民绝对看不得李泰做事还要看别人的眼色,君臣关系可以和谐,但绝不能妥协。 李承乾左右看了一眼,李世民便一摆手,陈文带着宫女和小黄门子们排着队的走了出去。 “朝中大多是些老臣、重臣,人人都是德高望重,个个都是功勋权贵,在阿爷跟前,他们自然是俯首帖耳,在惠褒跟前,他们未必表里如一。惠褒做事难免明里暗里多方受人掣肘。” 话不用多说,朝中有几个人能牵制得了太子,怕是用一只手数都得闲置四个手指头。 李世民沉默了,三个嫡子全都视亲娘舅为仇敌。 李治要杀大猴子的欲望,简直溢得到处都是,逮着个机会就得给舅舅上个眼药,要不然就貌似无心地告个御状。 李承乾造反被囚之后,坦言长孙无忌干预东宫政令,这可是不轻的一条大罪过。 李泰是唯一一个没有在明面上跟舅舅过不去的,但也是唯一一个精心地收集罪证的。 看来有些事不能再打马虎眼了,东征说到底,不就是想替李泰把局面撑起来吗?如果自己这边走了,朝堂就地就乱了,那东征还有什么意义? 过了好久,李世民才轻轻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是该好好地锻炼一下青雀了。” 李承乾敢怒也不敢言,他的意思是,该修理修理那些桀骜不驯的功勋和权贵们了,谁能料到阿爷居然一个弯拐到李泰身上去了。 “我本想让你舅父留下辅佐青雀,现在看来留下他真的不合适,他若是在,青雀就又有靠山可依赖了,必须得让他无人可靠才行。” 这回轮到李承乾沉默了,你不就是怕长孙无忌离开皇帝的视线,会上蹿下跳吗?李世民决定把他带走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承乾明白这就是皇帝的答复,这就是皇帝的态度,他就是不想动长孙无忌,他宁愿走一步带一步,也不知道他们跟长孙无忌之间起摩擦。ъitv “阿爷说的是,儿只是以为” “陛下!”外间突然传来尉迟恭粗声大嗓的一声呼唤,直接打断了李承乾的话。 李承乾惊得一哆嗦,他站起来有点不知所措地望着李世民,小声的说道:“阿爷有客要待,儿告退。” “不用。”李世民刚要往外走,已经听到了尉迟恭往里走的声音,李世民指了指屏风,李承乾转身绕到了屏风之后。 第842章 你是最合适的鸡 李世民身边有两个破锣嗓子,一个是程知节,一个是尉迟恭,这两个人不光嗓门大,而且有名的不守规矩,不管什么场合,说来一嗓子就来一嗓子。 尉迟恭在皇帝寝宫门口喊声“陛下”,在内间的李承乾都吓一哆嗦,以为身边有个炸雷炸了呢。 尉迟恭走进门见屋里没有人,并没有往里间走,毕竟他只是有点粗鲁并不是傻,他回头看向门外的陈文。 陈文赶紧的走进来,见皇帝没有走出来,他快速的倒腾着小碎步,走到里间报道:“陛下,右武候大将军尉迟恭求见。” 李世民有几分不悦地斜靠着软榻坐着,有气无力地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陈文躬身一揖,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又倒腾着小碎步走到了外门。 陈文拂尘朝里一比划,冲尉迟恭丢了个眼色,意思告诉他皇上心情不大好。 尉迟恭心领神会,感激地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大步走了进去,一见皇帝果然是一脸黑,跟谁欠他八百吊钱没还似的。 平时怎么大大咧咧都行,皇帝真要是动了火气,谁都得消停点,尉迟恭小心翼翼地躬身一揖:“臣尉迟恭参见陛” 李世民一摆手,意思是不用拜了,结果手有点没准,“呯!”的一下把方几上的茶盏给打飞了,吓得尉迟恭刚说出口一个“陛”字,一下把“下”字给吓回去了。biqμgètν 尉迟恭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这是倒了多大的霉,来找陛下说个话,还赶上他火冒三丈。 尉迟恭憋屈得脸都红了,一时浑身燥热,皇帝都摔杯子了,自己是站着合适还是跪下合适? 李世民也有点骑虎难下的尴尬,他本来没有要发火的意思,但是现在怎么收场? 李世民是绝不可能跟尉迟恭解释的,说什么也不能承认那只茶盏是无意地碰飞的,现在唯有顺水推舟这一条路了。 李世民就势板起脸,怒气升腾地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开口骂道:“唐俭身为臣子,目无君上实实可恨,朕非杀了他不可。” 尉迟恭一听这话,心里一块石头稳稳地落了地,却原来是跟唐俭生气呢,不是冲自己就好,他也不敢乱吭声,就一脸茫然地望着皇上。 李世民一提唐俭,不用装生气了,那是真生气,于是李世民就骂骂咧咧地对尉迟恭讲了一遍刚才跟唐俭下棋的事。 一会儿说唐俭诚心要在皇帝头上逞威风,一会儿又说唐俭故意让他下不来台,总之唐俭就是不够尊重皇帝。 “莫说朕是皇帝,就说这么多年的兄弟,他也该让朕三分吧?他这就是没把朕放在眼里,他这就是对朕就没有敬畏之心!” 尉迟恭也不会劝人,他就战战兢兢地听着,唯唯诺诺地连连称是,反正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皇帝说啥都对吧。 李世民越说越来气,尉迟恭就跟个木偶似的直点头。 “仗着位高权重就得意忘形,居然在朕的面前如此傲慢,真当朕不敢动他么?”李世民一转身,看着屏风恶狠狠地说道:“朕这回轻饶不了他。”biqμgètν 看着屏风,李世民想起了李承乾刚刚对他说的话,那些个老臣重臣们,哪一个身上都或多或少有点恃宠而骄,这个苗头可不小了。 李世民绝不能让这个风气越来越重,是该敲打敲打他们,给他们个警告了,不能让他们骄横起来,万一李泰真的压不住他们,那局面可就失控了。 想起李泰,李世民眯着眼睛,用力地抿着嘴角,又想了李泰给李治讲过的杀鸡儆猴。 李世民紧紧地攥拳,恨恨地一捶桌子,沉声喝道:“朕一定要杀了他。” 尉迟恭一点别的反应也没有,皇帝都要杀人了,他也不拦着,依旧是傻呆呆的点头。 他也不知道皇帝说真的还是一时气话,反正真杀也是杀唐俭,不杀他尉迟敬德,他没必要去求情。 说气话那过一会儿就没事了,自己更没必要非要劝谏一下,惹毛了皇帝不是开玩笑的事。 李世民开始说要杀了唐俭还真的是气话,这会儿他真的是动了杀心。 输棋事小,关键唐俭这个身份地位,实在是太适合当鸡了。如今皇家最忌惮的人物当然不是唐俭,而是长孙无忌。 现在直接朝长孙无忌下手,不用说别人,就是李世民自己都不同意。 莫说什么眼光,也莫论什么胸怀,不用谈什么大局小局,也不用讲什么长痛短痛,就一条上意决定一切,李世民就是不想朝长孙一系出刀。也可以不出,边鼓可以敲敲。 唐俭和长孙无忌一样是李世民儿时的朋友,追随了李世民大半辈子了;唐俭和长孙无忌一样曾立过大功,都被图形于凌烟阁;唐俭和长孙无忌一样官高爵显,都是国公级的人物。 如果唐俭的人头都能搬家,长孙无忌能不能哆嗦一下?他能不能收敛一点? 唐俭冤不冤?君叫臣死,有什么办法?为国死也算是死得有价值了。 唐俭犯了什么错?李泰说过鸡不需要犯错,鸡只需要在挨刀的时候把脖子抻出来,溅猴子一脸血就行了。 事能这么办,但是话不能这么说,无论如何想要杀唐俭还是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的。 总不能说他下棋赢了就杀他吧?那下棋之前也没说谁赢谁死啊,要是早讲明白这个规则,唐俭肯定也不能瞪着眼睛就奔赢使劲。 李世民一拍尉迟恭的肩膀,非常严肃、非常认真地说道:“唐俭对我不够敬重,我非杀他不可,所以我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尉迟恭是奉皇帝的旨令保护李治,才一路跟随到了洛阳,他来找皇帝就是想要立功,他想跟皇帝一起去东征,皇帝一直没给准话。 这一听有个立功的机会,他感觉好像跟东征也没啥关系,于是弱弱地问了句:“陛下的意思是让我杀了唐俭?” 李世民都服了,这是什么脑回路?李世民要是想搞暗杀的话,自己出手就行了,能用的人太多了,怎么也不至于派尉迟恭去刺杀唐俭。 “我的意思是你明天上告唐俭,就说他勾结外臣、暗募私兵,有谋逆之心。” “哦。”尉迟恭明白了,这是让他诬告唐俭,他也不敢违抗皇帝的意思,就点了点头,稀里涂糊地应了下来。 “行了,你回去准备一下吧。”李世民车轱辘话都说了三四遍了,也没什么新鲜的词了,就直接赶尉迟恭走了。 尉迟恭都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了,一个字的正事没来得及说,见皇帝赶他,他就如蒙大赦一般的赶紧走了。 李承乾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也没陪李世民说几句话,见他情绪还挺正常的,就早早的离开了。 李泰正在看书,云海急匆匆的走进来,说道:“唐直求见。” 第843章 到底该听谁的话 做好事或许不容易,但其实做坏事也挺难的。比如栽赃陷害、冤枉构陷一个人,说起来好像只要胡说八道就可以,但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如若不然的话,也就不会出现一个“莫须有”这么含糊不清的罪名了,说到底上意如此,皇帝想让你死,你死就完了,还非要一个罪名,这也不好编呐。 尉迟恭在偏殿走来走去,头发揪掉了好几十根,头皮都快挠烂了,也想不出该怎么诬陷唐俭一下。 说他勾结外臣,哪个外臣?外臣叫啥名?他们怎么勾结的,都商量过啥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说他私募兵壮,募了多少?在哪儿募的?兵壮在哪儿呢?募兵这事谁负责的?你是怎么发现的? 尉迟恭杀人还行,骂人也会,编故事费点劲,早知道还能接到这种任务,早年间就该跟说书先生打好关系,先学三年说书,后练五年写书。 挠了半天的脑袋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大巴掌又开始揉上肚子了,围着肚脐眼使劲的揉,一圈又一圈,可恨这破肚子里也没点墨水,看一眼桌子上的墨条和砚台,现喝好像是来不及吧? 想起在大兴殿上议事,同样的话,李泰说出来就满堂喝彩、人人信服,自己说出来就哄堂大笑、人人捧腹。 “嗐!”尉迟恭愁得深深叹气,这辈子吃够了没文化的亏,下辈子说什么也得读它个一肚子花团锦簇的好文章。 若是在长安自己的家里,尉迟恭根本不用为这事发愁,回家把这任务交给门客就是,有的是人帮他出主意。 这住在洛阳的皇宫里,他愁得牙疼也找不着个帮忙的人。正是愁肠百转,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口,忽听殿外传来一声高喝:“太子驾到!” 太子来了?尉迟恭什么也不想了,赶紧大步流星地出来迎接,他刚走到门口,李泰已经踏上了进门的台阶。bigétν “太子殿下。”尉迟恭慌忙一抱拳,李泰笑着回了句:“不必多礼。”脚步没停地走了进来。 李泰径直走到主位坐好,他未曾开口,先是一摆手,在屋里侍候的两个小黄门子无声一揖,悄悄的退了出去。 小黄门子刚刚走出门,就听云海说:“到殿外守候,有人来要高声喝报。” 尉迟恭也不知道今天是走了什么背字了,皇帝刚抽完风,太子又过来耍脾气,这进屋就轰人,不像是什么好兆头,看来一切要小心为上了。 看尉迟恭这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模样,李泰笑了:“尉迟将军素来不是这么拘谨的人啊。” 金銮殿上尉迟恭也敢对李泰拍拍打打的毛手毛脚,一向是以豪放不羁闻名的大将军,的确是少有拘谨的时候。 他之所以心里这么发毛,还真不是怕李泰,而是被李世民给吓着了,唐俭也就是跟皇帝太熟了,才没想那么多,结果就一个输棋赢棋这么点事,皇帝就起了杀心。 尉迟恭是有名的不擅长保持距离,他平时跟皇帝更是没深没浅,他眼见着皇帝冲唐俭举起了屠刀,他能一点不心惊吗? 尉迟恭听李泰这么说,感觉像是在指责他平时不守规矩,他讪讪地一笑,拱手道:“臣以前,呃” 尉迟恭说话以直白著称,这突然端着架子说话有点不会,就一句“臣从前多有礼仪不周之处”,说啥也诌不出来了,急得嗯嗯啊啊的直冒汗。 李泰有几分好奇地盯着他,他说话一向是最痛快的,这怎么还整出语言障碍来了? 算了,绕舌头的话实在是不会说,尉迟恭无奈只好照直说了:“臣不会说好听的话,但心里一直是最那个的。” 李泰有点不大明白那个是哪个,一看尉迟恭拱着手,拳头晃得跟算卦的签筒似的,一下就明白了。 “你是不是想说你言常不恭、心存敬焉?”bigétν “啊!啊啊,对对对,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尉迟恭眼睛瞪得溜圆,都忘了紧张了,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光,扯着大嗓门子,貌似像是在求人似的说道:“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像你这么说话?” “哈哈哈”李泰真的被他给逗笑了,轻轻一摆手示意他坐:“说话能让对方听明白就行,没必要非咬文嚼字的,我倒是更喜欢你这么直爽的说话。” 尉迟恭傻笑着坐下,他刚刚坐稳,李泰便直爽地说道:“阿爷让你上告莒国公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啊?” “嘿呀。”尉迟恭高兴地一拍大腿:“原来你是为这事来的,太好了。我正不知道怎么办呢,你说吧,你怎么说我怎么办。” 李泰笑呵呵地看着他,都说他直爽,这一点话也没套出来啊,无奈只好再问一遍:“我要是没来,你打算怎么办呢?” “不知道。”尉迟恭很诚实地说道:“我正为这事发愁呢,我也不会编瞎话啊,你编一个我照着说。” “呃”李泰这回相信尉迟恭是真的不会说话了,这话让他说的,他不会编瞎话,让我编一个?我擅长编瞎话呗? “鄂国公的意思是你打算上告,只是不知道如何杜撰罪行、捏造事实以构陷唐俭,对吗?” “对,对对对对。”尉迟恭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就愿意跟太子殿下说话,他总能知道自己想说的是啥。 “鄂国公与莒国公有私怨吗?” 尉迟恭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那没有。” “鄂国公觉得冤杀唐俭是对的吗?” “……”一句话把尉迟恭给问懵了,他也没想过对不对的问题,他眨巴眨巴眼睛:“对不对也不关我事,是陛下让我告的。” “哦,也就是说你明知道这件事是不对的,眼看着皇帝要犯错误,你不劝止也就罢了,还往前推一把?如果没有你说瞎话诬告在先,就没有皇帝枉杀重臣在后,你还敢说不关你事?” 论口才的话,尉迟恭可以直接退场了,这就不是他的赛道,他被逼问得张口结舌,最终也只能委屈巴巴的说道:“我也不想告啊,那我咋办?” “不想告就不告呗,你怕什么?”biqμgètν 尉迟恭彻底无语了,你说我怕什么?我就怕你爹呗。 李泰轻轻浅浅的一笑:“阿爷要做错事的时候,曾经有多少人顶着掉脑袋的风险进谏,你不会不知道吧?他们都不怕死,独你怕?” “我不怕!”尉迟恭在战场上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厮杀,别的不敢说,最起码“怕死”这俩字,绝对扣不到他的头上:“我只是没想到,再说我也不会说。” “不会说不要紧,你只要光说实话,不说瞎话就行了。我相信尉迟将军是个仁德正义有骨气的人。”李泰说着站了起来:“放心吧,阿爷不是个糊涂人。” 第844章 快说你有证据吗 洛阳城里洛阳宫,洛阳宫看洛阳景,洛阳景数洛阳花,洛阳花动洛阳城。 每到洛阳花开的时候,都是洛阳城最为繁华和热闹的时节,赏花的人来往如织,长街之上摩肩接踵、人流如潮。 通常不论洛阳城里有多么的喧嚣,洛阳宫里的人都不会太多,一座没有皇族人员生活的皇宫怎么会人多? 李泰做东都留守司的时候,他是在皇宫里办公的。长孙无忌来做东都留守司之后,就在宫外开了个衙门,并没有住进皇宫里。 现在皇帝和太子都来了,皇宫变得热闹了一点,但也没有多太多的人,因为皇帝只是在这里“度假”,并没有正式的在这里上朝。 只有今天比较特殊一点,或许是皇帝寂寞的太久了,他忽然心血来潮把洛阳城里的高官全都给叫进了皇宫,说是不能辜负御花园的牡丹花海,要和百官一起赏花。 皇帝开了口,就不存在想不想来和能不能来,只剩下了必须来。虽然洛阳城里的高官不如长安的多,但悉数都叫进宫来,也有二三十人。 李世民满面笑容的走在最前面,身左跟着三个嫡子,身右跟着长孙无忌、唐俭和尉迟恭,身后群臣若即若离、不远不近的相随。biqμgètν 今年的牡丹比往年要好看得多,品种多了不少,颜色也更丰富了。李泰很注重牡丹的培育,召募了不少专业的花农负责牡丹的养殖和育种。 李世民慢慢的走着,谈笑风生地徜徉于花海之中,偌大的牡丹园一眼望去群芳竞艳,真个是美不胜收。 左面的皇子们一派和谐,李泰和李承乾都默默地守护着李治,任由他时而说笑、时而跑跳。 右面的臣子们一派安宁,全都静静地听着皇帝东拉西扯,谁也不轻易的开口说话,一向最管不住嘴的尉迟恭反倒是最安静的,他好像只带腿来了,嘴就没张开过。 御花园都快走完一半了,李世民还是没听到他想听的话,尽管他时不时的看向尉迟恭,奈何尉迟恭那边傻呆呆的,不管你怎么暗示,怎么丢眼色,他就没信号了。 昨天刚和他说好的,说的明明白白的,这会儿就给你装聋作哑,李世民不由得一股暗火从心头蹿了起来。 果然李承乾说的没错,这些朝臣哪有一个是乖巧听话的?一个比一个有主意,一个比一个倨傲。 在自己跟前还敢这么阳奉阴违的,自己若是不在了,李泰还压得住他们吗? 看来不狠点敲打他们是不行了,这鸡舍得要杀,舍不得也要杀,李世民走着走着忽然站住了脚,他回转身来淡然的扫视一圈。 “今召卿等入宫,非为赏花而来,只因朕听说一桩窝心之事,不知真耶假耶。” 李世民沉着脸,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缓缓地扫过,除了尉迟恭明显心虚地低下了头,其余的人反应都差不多,全都带着几分疑惑的样子。biqμgètν 长孙无忌拱手道:“陛下听说了什么事,不妨说出来,臣等愿为陛下分忧。” “朕听闻有人勾连外敌、私募兵壮、欲图不轨。”李世民冷着一张脸,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那人乃是朕之故交又结成姻亲,如今已位极人臣,都说人心似谷、欲壑难填,果真如此乎?” 李世民这话一出口,长孙无忌当时变了脸色,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变幻个不停。 说别的长孙无忌都不走心,皇帝明确的说了三个词,一个是故交、一个是姻亲、一个是位极人臣,这话让长孙无忌怎么不多想? 难道皇帝想把谋逆的帽子扣到他长孙无忌的头上?这个念头一闪,立马就是一身的冷汗。 都说伴君如伴虎,虎也不会无故的伤人,君却不一定。 长孙无忌自知得罪过许多人,做错过许多事,但对皇帝他是忠诚无二的,对大唐他是赤胆忠心的,皇帝不会真的这么对待他吧? 长孙无忌这边阴晴不定,他身边的唐俭则一脸的淡定从容,还扭过头,上下打量了长孙无忌两眼,犀利又诧异的眼神像是在说,你怎么还造上反了? 长孙无忌本来就浑身不自在,被唐俭这么一打量更是忍无可忍了,他直接咆哮道:“你看我干什么?” 眼瞅着亲娘舅都急眼了,当外甥的必须得表个态,李治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一个高就蹿了出来,撅着小屁股,歪着头冲唐俭嚷道:“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怀疑我舅父?你有证据吗?” 李治是真着急了,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个好机会,他都不暗示了,这就是明说,你要有证据可快点拿出来,千万别掖着藏着的了,我舅父都冲你嚷嚷了,你还客气个啥? 李泰抬腿就是一脚,毫不留情的踹他个趔趄,若不是李承乾动作快,李治就趴地上了。 李泰指着李承乾怀里的李治,恶狠狠地说道:“国事轮不到你插嘴,再说一个字,我关你禁闭。” “我”李治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李承乾把嘴给捂上了,李承乾笑呵呵的半拖半拽地把李治给带到了一边。ъitv 李泰使劲瞪了李治一眼,转过头来顺了顺气,恭恭敬敬的一揖:“父皇,此事关系重大,须得证据确凿方能定罪,切不可轻信谣言诬告之词。” 李世民冷哼一声:“证据自然是有的,难道朕是望风捕影之人么?” 李泰低下头不敢顶嘴,李世民的目光定定的定在了尉迟恭的身上,尉迟恭也低着头,就装不知道皇帝在看他。 “敬德”李世民直接点名了,尉迟恭只好拱手一揖,应声道:“臣在。” “朕让你查访的事,你查访清楚了么?” 尉迟恭第一次体会到头皮发热是什么感觉,他昨天一整夜没有合眼,翻来覆去的就在想要不要诬告唐俭这件事。 诬告是皇帝的主意,不告是太子的建议。 尉迟恭真是左右为难,听皇帝的对不起良心,而且故事也编不圆。听太子的,于情于理于法都相合,只是对不起皇帝。 只要是皇帝说的话,尉迟恭从来都是不动脑子的支持,跟皇帝对着干的事从来没做过,连念头都没起过。 尉迟恭一直是皇帝的铁跟班,以德服人真不是一句玩笑,论私交尉迟恭跟皇帝真的是胜过亲兄弟。 皇帝也是看准了尉迟恭听话,这把刀什么时候拎起来都顺手,诬告根本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你只需要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把皇帝刚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就可以了。 李世民很有耐心地盯着尉迟恭,尉迟恭终于无奈的开口说道:“查访清楚了。” 第845章 我陪阿爷一起砸 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再配上花团锦簇的好风景,一群玉绶金章的大人物,按理说该是人人欢喜的好局面,却弄了个人人自危,连个敢喘气的人都没有。 尉迟恭咬着牙的吐出一句:“查访清楚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光是低着头、拱着手、哈着腰,就是不吱声。 李世民被他气得脸比他都黑了,见他不说话,只好再恨恨地追问一句:“查访出什么来了?说啊!” “是。”尉迟恭从牙缝里哆嗦出去一个“是”字,然后把心一横,今天我就实话实说了,要杀要剐都随便吧。 “臣未曾听说任何风声,并没有人通敌叛国。” 尉迟恭并没有明确地说出皇帝让他查访谁,既然不想诬陷唐俭,那不如谁的名字也不提,这样大家都有台阶,也不至于使唐俭跟皇帝之间产生嫌隙。 “你敢说没有?”李世民指着尉迟恭没好气地说道:“你给我想清楚,到底有没有?” “确实没有。”尉迟恭想清楚了,就听太子的一回,眼瞅着皇帝要犯错误,有那么多的文官都能豁出去死的劝谏。 这次皇帝就是在气头上一冲动就要冤杀老臣,这绝对是天大的错误,自己应该把皇帝从错误的道路上拉回来,不应该帮着皇帝铸成大错,退一万步说,自己总不能比文官还怂吧? 李世民气得使劲咬牙也咬不住,上牙打下牙咯咯直响,做梦也没想到尉迟恭居然也会有不听话的一天。 尉迟恭从来不懂什么叫是非对错,也从来都没有自己的主见,一切以皇帝为中心,皇帝吩咐的事从来都是不打折扣的执行。 “尉迟敬德!”李世民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怒气冲冲地冲他嚷道:“朕知道你跟莒国公私交甚厚,你也要知道包庇叛逆,罪不容诛!” “啊?”李世民一说出莒国公三个字,不少人惊讶得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皇帝要拿唐俭开刀。bigétν 唐俭更是感觉晴天里响了个大霹雳,“喀嚓!”一个炸雷就劈到自己的脑袋上了。 他惊诧莫名地抬起头,万般惊愕地盯着皇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天上好大一轮白日,道道寒光笼在身周,一刹时犹如冷水浇头,又好似怀里抱着冰。ъitv 都说君宠是不靠谱的,唐俭不信,最起码对他唐俭来说君宠是靠谱的。他以为谁说君宠不靠谱,那大概是他不够忠君才若得皇上质疑,或者说他遇上了一个不靠谱的皇帝。 唐俭常对人说,他是幸运的,幸运的遇上了重情重义的好皇帝,幸运的得到了铁打的君宠,他相信这份君宠是令人羡慕的也是万世不移的。 长孙无忌也十分机械地扭过头,满是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唐俭,不是不敢相信唐俭会造反,而是不敢相信皇帝居然要冤杀唐俭。 长孙无忌宁愿相信自己会造反,都不相信唐俭会造反,唐俭为人有些固执是真的,有些讨厌也是真的,但要说对皇帝忠心无二,唐俭绝对是头一份的。 尉迟恭也被皇帝给逼出了一身冷汗,也谈不上是多害怕,总之就是紧张。 除了皇帝以外,尉迟恭那是谁都不怵,连李道宗他都敢直接一拳砸过去,差点把李道宗给打瞎,但是面对李世民就不一样,连顶嘴他都需要先给自己打一宿的气。 “臣确实没有听说莒国公勾结外臣,也没有查到莒国公私募兵士。” 李世民从来没有过这么下不来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明示尉迟恭,尉迟恭就跟他对着干。 就算尉迟恭听他的,按他交待的说,大家也清楚唐俭是被冤枉的,但无论如何他就有借口直接查办唐俭了。 现在尉迟恭这么当面跟他唱反调,更是让大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了是自己授意尉迟恭诬告唐俭的了。 本以为自己是个总导演,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没想到导来导去把自己给导成了小丑。 “没有怎么会有人到朕跟前来告御状?”李世民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他恨恨地说道:“尉迟敬德,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你到底查访了没有,唐俭到底有其事无其事?” 李世民连弯都不绕了,把话说得如此明白,就是要逼着尉迟恭屈从他的意思。 “臣查访过了,莒国公确实没有二心。”尉迟恭手里拿着玉笏板,头越沉越低,心越跳越慌,只是嘴硬的不肯改口。 李世民左几步右几步来回的转了好几个小圈,这个尉迟恭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今天说什么都不听他的话了。 李世民知道再怎么问下去,尉迟恭也还是这么说,他心里的火腾腾地往起蹿,心里的气噌噌地往上升。 李世民一把抢下尉迟恭手里的玉笏板,猛地往地上一摔,清脆的一声响,好好的一块玉笏板就这么摔了个粉身碎骨。 李世民可没心情关心一块玉笏板的命运,他使劲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就走了。 李泰回头看了一眼李治,李治小脸气得都泛青了,表情扭曲得都有几狰狞了,一接触到李泰的目光,他就冷哼一声故意扭过了头。 李承乾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轻轻的拍了拍李治的肩膀,李泰懂他的意思,就是他会照顾李治,便也点了点头,然后赶紧拔腿去追他的亲爹了。 李承乾搂着李治,半绑架式地把他带离了御花园。 群臣就被皇帝这么无情地抛在御花园了,一个个像被定身法给定住了一样,谁也不挪一下脚步,谁也不出一点声息。 皇帝突然来这么一招,谁也没有料到,直到皇帝和太子的身影都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大家才把目光聚焦到唐俭的身上,纷纷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俭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他谁的话也不回答,他一把揪住刚要转身的尉迟恭:“你知道陛下为什么要杀我吗?” 唐俭反省不出来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不明白哪里把皇帝得罪得这么狠,他要弄明白原因,死也得死个清清楚楚。 尉迟恭甩开他的手,无奈的丢下一句:“谁让你下棋赢了?”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御花园。 “下棋赢了?”唐俭喃喃的重复了一遍,他痴愣愣地盯着长孙无忌,律法是他写的,哪一页写着下棋赢了犯死罪? 李世民跟逃跑似的回到寝宫,一进屋就逮什么砸什么,李泰一看阿爷要气疯了,他也知道这没法劝了,于是李世民砸什么,他就上去补一下。 李世民摔一下没摔坏,他捡起来再摔一下;李世民踢一脚没踢远,他跑过去再踢一脚。ъitv 没几下李世民就不砸也不摔了,而是冲着他怒吼道:“你抽什么风?” 第846章 太子胆子也不大 声威赫赫的大唐太子低着脑袋、拎着袍子,满地里跑来跑去,捡着别人摔过的东西摔,挑着别人踢过的东西踢。 堂堂太子都已经狗腿到如此卑微的地步了,结果没有讨到好,反而招来一声训斥,被骂抽风。 李泰就满脸无辜地望着李世民,可怜巴巴地装出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委委屈屈地说道:“我不是在帮阿爷的忙吗?” 要不是实在舍不得,李世民都想抬腿踹他了,啥事都需要人帮忙,这发脾气败家的事还需要人帮忙吗? 虽然是气得脑瓜子一胀一胀的疼,但也没气傻,李世民总知道李泰这是在哄他,他用力地吐出一口浊气,气乎乎地坐了下来。 李泰笑嘻嘻地走到李世民面前,柔和地说道:“没事是好事啊,阿爷何必动怒呢?” 李世民没好气地瞪了李泰一眼,恨恨地一捶桌子:“连尉迟恭那个黑铁匠也敢违拗朕的意思。” 李泰知道坐着的人最讨厌和站着的人说话,老爹没发话,他也不敢坐下,便缓缓地蹲了下来,轻轻地捶着李世民的腿,仰着脸轻声地说道:“他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这怎么叫违拗呢?”ъitv 李世民抬手一扒拉,把李泰的手给打开:“上一边坐着去,成什么体统?” 李泰傻笑着亲自搬了个绣墩过来,轻轻地放到李世民下手处,端端正正地坐好。 “是你让尉迟恭跟我对着干的吧?”李世民刚才是被气糊涂了,什么也没想,这刚冷静下来不到两分钟,他就想明白了。 尉迟恭脑子里就没有质疑自己命令的那根弦,哪怕是让他火中取栗,他都能毫不犹豫的把手伸进炭火里。 李世民太了解他了,他不是想不想跟自己对着干,也不是能不能和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他心里根本就没这个概念,没有人提醒、教唆他的话,他就起不了这种念头。 昨天自己在吩咐尉迟恭的时候,屋子里就只有一个李承乾躲在屏风后面,李承乾不可能直接去找尉迟恭,他很懂得避讳,他就没有主动接近过任何一个朝臣。 而且李承乾肯定也是支持自己这么干的,他应该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长孙无忌敲个警钟,就想达到兔死狐悲、芝焚蕙叹这么个杀鸡儆猴的效果。 一定是李承乾把这件事说给李泰听了,李泰就抽风地跑过去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自己宁愿背上晚年糊涂以至于随意冤杀重臣的恶名,只为了给李泰留下一个清平世界,不想让那些老臣、重臣,一个个在李泰面前居功自傲。 再好的刀也得顺手才行,这也是为什么陆清能够平步青云,以蹿天猴似的速度升官的原因。 李世民就是看准了陆清对李泰的忠诚和听话,哪怕能力欠缺,也不是问题,能力可以锻炼。 只要这把刀能让你找到如臂使指的感觉,刀不锋利可以磨,刀不顺手那就不能要了。 真的这么冤杀唐俭,李世民心里不会难过吗?他真的一点不心痛吗?难过啊,他整整一宿没合眼,往事历历哪一桩、哪一件都忘不掉。 就和下棋一样,哪颗棋子有罪?但是为了大局,总有些棋子是要舍弃的。ъitv 李世民不只一次发过毒誓,只要他在一天就保长孙一天,一定要和长孙无忌同掌江山,打天下时共进共退共患难,坐天下时同心同德同富贵。 从感情上说,他不只想保长孙无忌一辈子,更想保长孙一系生生世世,奈何从童年到暮年的铁交情,居然被长孙无忌一点一滴地消耗殆尽。 现在也不能说后悔当年的许诺,只是感情这东西它不讲道理的,舍不得就是舍不得,跟他犯了多少错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世民舍不得动长孙一系,那就只有拿唐俭开刀了,先以一时气急闹情绪为由杀了他,然后再表演个追随悔莫及,大骂群臣没拦着他,使劲越制地厚葬、赠谥号、配享太庙…… 长孙无忌不傻,不用人说也会知道自警的,就算他傻也没事,安排人时不时的点点他就行了。 想的挺好的,千算万算,做梦也没想到李泰蹦出来绊了他一脚。 李泰屁股刚挨上绣墩,看老爹这个神情和语气,他吓得都没敢坐实,直接又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一撩眼皮,正对他李世民冷嗖嗖的目光,他“扑通”一下就跪倒了。 “是,是我”李泰是真怕爹,虽然他爹就打过他一棍子。 本来这件事,他心里很有底气的,一看爹真急眼了,他当时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起来。”李世民也不想吓唬他,脸色缓和了一些,指了指绣墩,语气平和地说道:“坐下说。” 起来容易,坐下也会,说也不难,只要爹不急眼,那就没问题,李泰乖乖的坐好,然后就开始给李世民讲了一通以信治国的大道理,好好地给他上了一堂课。 李世民极有耐心地听着他说完,他道理讲的不错,值得给鼓个掌,但是李世民什么道理不懂,这用得着别人来讲吗? “青雀,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书你是真读进去了,长史们的话你也是真听进去了。” 李世民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觉得欣慰还是该觉得难过,他缓缓的点了点头,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青雀,阿爷告诉你,所有书面上的道理都是屁话,都是用来说给别人听的,不是让你真的信奉,真的照着做的。” 如果李泰只是个亲王的话,李世民真的希望他信奉君子之道,一辈子做个是非能清、有情有义、坦坦荡荡的君子。 但是现在的李泰是太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心不能太善,人也不能太仁慈,更不能执着于对错。 皇帝不好当,太黑了不行,太白了也不行,最好是外表白而内里黑,黑要黑得彻底又不能透出来,嗯,最好是只白羽乌鸡。 在李世民的眼里,李泰很稚嫩,他担心儿子把握不好黑白的界线和度,于是他宁愿把所有的污名都抗起来,只为了给他打好底子。ъitv 如果现在的太子还是李承乾,李世民绝不会这么做的,他会把书上的大道理都刻到李承乾的脑门上,因为李承乾黑的太厉害了,而李泰不行,他白的太厉害了。 “阿爷我懂,我真的懂。”李泰习惯性地左右看看,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还是向李世民的身边又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地说道:“唐俭只是身份地位比较合适,但是他没犯雷同的错误,用他开刀不合适。” 之所以要敲打长孙无忌,是因为长孙无忌在几个皇子间不停地出招,而不是因为他位高权重。 李世民只是想在群臣中找一个各方面都跟长孙无忌相类似的人,却忽略了杀鸡儆猴的前提是鸡和猴在做一样的事,而不是鸡长的像猴。 “那你觉得谁合适?” 第847章 第一次开诚布公 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一对皇家父子在一片狼藉的皇宫内室里推心置腹,看似平常的父子交流,在皇家是极为少见的情况。 不是说皇家父子都不聊天,而是极少有真正交心的情况,一句话至少也要在舌尖转上三圈才能说出口,实话肯定有,但绝不可能是百分之百的实话。biqμgètν 一句话里常有三分试探、二分审视、五分的斟酌,谁都想跟对方掏心以待,但是谁敢? 谁都渴望亲情浓厚,但是皇家,唉,只能说天注定的不配吧,不配奢望真情实意,无论什么关系。 其实李世民和李泰这也算得上是第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李世民自己都不知道曾经试探过李泰多少次,他希望儿子对他真心,他又不敢对儿子真心。 李泰,严格的说是自从易阳穿越过来之后的李泰,在李世民面前一直是如履薄冰,他自己也不知道演过多少次戏,说过多少句无法揭穿的谎言。 父子两个就这么一路互相较量着,都是一样的渴望温暖,又都一样的不敢敞开心扉。 李世民是看到了李泰真心实意的对李承乾和李治好以后,才慢慢的相信李泰,尤其是李泰让李治监国以及认唐直为义兄这两件事。 李泰敢把监国的权力交到李治手里,就是如果他有个意外的话,李治就是下一个大唐太子,这是用命在相信李治,李治但凡有能力派出个刺客什么的,大位就算是到手一半了。 李泰敢把李承乾再度拉到大家的视线当中来,冒着被群臣弹劾的风险,让李承乾堂堂正正的生活在亲人的身边,如果说李承乾对他有多好也值得,李承乾怎么对他的,李世民比他还要清楚。 这样的李泰令李世民无比的放心,李世民敢相信他,敢把命放到他的手心里相信他。 李泰则是在想明白李世民为什么要执意御驾东征之后,才放下了戒心,此时的李世民在李泰的眼中是一个绝世好父亲,而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冰冷的皇帝。 李泰心里想的永远都放在心里,嘴上说的永远是滴水不漏的,他不会让别人看到他真实的一面。 毕竟外表光鲜就行了,只要珠玉其外就足够了,内里到底是一团锦绣还是一团败絮,就没必要展示给别人看了。 这一次李世民非要冤杀唐俭,别人看到的是李世民的情绪又失控了,李泰看到的却是这个爹为了儿子又着急了。 李世民以为李泰只是不想让自己错杀良臣,刚要苦口婆心的教育他几句,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什么都懂,他看穿了自己的目的,还指出唐俭不是最适合做鸡的人。ъitv 被碾压的感觉来的那么突然又那么熟悉,只不过以前都是胸怀上被碾压,这一次却是眼光。 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看问题不如年轻人犀利了,既然唐俭不是最合适的人选,那么谁合适? 李世民目光柔和地看着这只自己最为喜爱的青雀,等着他开口给自己一个答案。 李泰却淡然的一笑,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四下里看了几眼,他不喜欢在这种有门、有窗、有墙、有房顶的地方,说怕人听的话。 “阿爷,我们出去走走吧。”李泰笑微微地看着李世民,见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便伸手扶着他站了起来。 一步迈出房门,陈文便急忙迎了上来,李泰笑着说道:“吩咐下去瑶光殿设宴,三品以上官员必须参加。” 陈文微愣了一下,他没理会李泰,却抬眼看向皇帝,李世民笑骂道:“你个老东西,你是耳背吗?太子说话你没听见?” “哦哦,是。”陈文躬着身子,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看陈文这个样子,李泰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大错,心神一放松,完全没拿李世民当皇帝,想到事情就直接下令了。 要不要设宴,让什么人赴宴,这得皇帝说了算。 “阿爷,我错了。”李泰紧张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没生气吧?” “生什么气?要不是你提一下,我都把他们忘了。”李世民怎么会忘了那帮大臣还在御花园里罚站? 尉迟恭违拗他的意思,群臣也没一个给他搭个台阶的,哪个也不是傻子,李世民都明说了,有人告唐俭的御状,他们没一个明白的吗? 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顺着接一下话茬,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李世民现在生他们所有人的气,就故意让他们在御花园多赏一会儿花,全都在大太阳底下晒着吧。 皇帝请他们来的,皇帝没放话,他们就不敢走,留下又没有事。李泰不想让他们个个心里都存着怨气,觉得自己这不是被皇帝给耍了吗? 所以李泰就下令设宴,皇帝不能直接给他们道歉,但是皇帝主动请他们吃饭了,他们也不缺心眼,自然能领会到皇帝在哄他们的意思。 李泰就是神思多少有点混乱,做事不够周到了,没有向皇帝先请示一下。 这个往小里说,连个错也算不上,往大里说,想要你脑袋的话,这不比下棋赢了的借口好多了吗? 皇家规矩就是大,而且多,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成为你从天堂摔进地狱的一个楔子。 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敢不处处留心吗?每时每刻都这么提着半颗心的过日子,谁和谁能产生真感情? 所以皇家对亲情永远都只能是渴望而已,除了在梦里,哪里还能找得到?正因为如此,稍能感受到一丝真心,都感觉弥足珍贵。 父子两个来到一处曲径回廊,走累了就在栏杆上坐着,四处十分的通透,视野之内没有一个人影。bigétν “现在有什么话可以放心的说了吧?”李世民笑呵呵地看着李泰,他也未免太过于小心了。 “阿爷,要震慑的话,随便砍一个高官或者皇亲就可以,主要是看给按一个什么样的罪名,定什么样的罪就是惩戒什么样的事。” 李泰说话不快,就缓缓地说着:“震慑当然是挑个官高爵显又没什么用处的开刀,但是阿爷你有没有想过震慑未必是最好的手段?” “你什么意思就直说。” “我觉得现在不是震慑的时候,震慑无非就是提醒加警告。要么他因此而收敛隐忍,努力地抹净他犯过错的痕迹。要么他因此而怀恨在心,滋生出原本并没有的恶意。” 李泰见李世民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变化,就继续说道:“这两个结果都不是我想要的,他若隐忍,想收拾他的时候,寻个罪名都难。他若怀恨,风雨会来得更为猛烈。” 李世民边听边思考,他抓到一个关键词,似乎是明白了点什么,不过他并没有点破,而是笑着问道:“那依你之见呢?” 第848章 皇帝也知道尴尬 九转回廊庭柱红,红日正当空。 微风和煦拂衣过,过雁穿云迢迢知天阔。 碧水青山永不磨,磨镜叹娇娥。 时不我与暮年愁,愁肠殢酒哀哀几度秋。 李世民斜坐在回廊的栏杆上,轻靠着背后的柱子,笑吟吟地看着李泰,满脸都是欣慰的柔和。 然而他的内心里却并不像脸上那般的轻松平静,他从李泰刚刚说过的话里,听出了更深一层的意思。 李泰说他不主张采取震慑的手段,因为震慑的两个后果都不是他想要的。 如果对方因此而滋生原本没有恶意,自然是个不好的结果,这个李世民能理解,但是他说如果对方因此而收敛,到时候想寻他个罪名都难,这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之所以要杀鸡儆猴,就是希望长孙无忌能因此而收敛,只要他守住做臣子的本份,别老想着压制李泰,他能好好地辅佐太子,他们甥舅和谐,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李泰却不是这样的想法,若不然已经假设对方乖乖的收敛了,又为何要苦苦的寻找对方的罪名呢?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无论长孙无忌做出怎样的改变,哪怕他从现在开始摇身一变,变成二十四孝好舅舅也是晚了,李泰就没有一丝一毫放过他的打算。 说起来长孙无忌也是冤,他的三个嫡亲外甥都恨他,而他连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们都不是很清楚。 李承乾恨他是因为他砸了称心的塑像,从那一刻起,李承乾就下了决心,一朝得势必定要赏舅舅个金瓜击顶。 长孙无忌当初那一锤子下去,固然砸的是对李承乾失望至极的愤恨,又何尝不是为了保护李承乾? 他砸了塑像,皇帝的火气也会跟着消减一些,若是锤子在皇帝手里,他砸完塑像,万一李承乾再扑上来,皇帝会不会顺手把李承乾也砸了,这谁都不敢保证。 李泰恨他是因为他十次登门向阎府提亲,非要把阎婉塞给自己,甚至不惜威压礼部,瞒报阎婉与自己八字相克,从那时起,李泰就完全把他当成了敌人。 长孙无忌这么干,虽然谈不上是对李泰好的,却也是最无奈的选择,当时皇帝要换太子,为了死保李承乾,必须处理掉李泰和李恪。 对李恪,长孙无忌直接就是连环杀,对李泰,他舍不得下死手,才想方设法要给他选一门不如意的亲事。 李治恨他是因为他逼李治吃肉吃到吐,让李治看杀鸡看得夜惊难眠不敢入睡,再一个就是阎婉给他的断肠草,他也怀疑是长孙无忌的意思。 李治很清楚如果他真的毒杀了二哥,要么事情暴露,自己也是个死,要么自己当上太子,但这件事就会成为舅舅辖制自己的七寸。 小小年纪的李治怎么会想的这么清楚?他身边不是还有个时刻保护他,怕纸会脏了的陆清嘛。 断肠草的事真的跟长孙无忌没有关系,这点陆清是很清楚的,但这一点也不妨碍陆清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引导李治。 长孙无忌并不知道,他的三个外甥对他都有着恨之入骨的怨念,他并不觉得他对不起哪个外甥,相反他倒觉得他对哪个外甥都仁至义尽了。 知不知道这些也都无所谓了,此时他根本没有心思考虑外甥这两个字,他就站在大太阳底下,感受着心冷如冰。 皇帝无故的要杀唐俭,必有缘由,既然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没有,说明真实理由是说不出口的,也就是说杀唐俭不是因为唐俭有罪,而是因为某些没法摆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 长孙无忌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皇帝的用意是什么? 皇帝特意点出了三个词,故交、姻亲、位极人臣,这跟指着长孙无忌的鼻子说“我就是做给你看的”,有什么区别吗? 长孙无忌想不到皇帝竟然会给他敲这么狠的警钟,这是皇帝对自己起了疑心的信号吗? 长孙无忌的心变得越来越慌,不知道自己做过的哪件事浮出了水面,居然把皇帝惹到了这个地步。 长孙无忌不知道自己钟鸣鼎食的荣华还能不能保得住,不知道自己权倾朝野的地位还能不能保得住。 他更不知道皇帝此时还在为他的将来而操心,李世民想知道李泰准备怎么对待他的亲娘舅,便不动声色地问了句“那依你之见呢?” 李泰抬头看了看天,目光送远,慢慢地说道:“我听说当年突厥 经常南来犯境,阿爷决心要消灭他们时,曾经说过,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李泰早就想好了如何对付长孙无忌,他没有冲长孙无忌直接出刀的打算,毕竟长孙无忌是长辈,但是如果他自己作得太狠了,那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他了。 李世民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还好他的心肠不算太狠,看来李泰是打算更加地重用长孙无忌。 这个方法听起来像是有些滑稽,但却非常的有效。 如果长孙无忌真的诚心悔过,就不会再有什么小辫子被人抓住了,如果长孙无忌不知悔改,那一切后果也只能怪他咎由自取了。 “你是说要给你舅父升官?”李世民多少有点小为难了,长孙无忌的官没有上升空间了,再升就得把龙椅让给他了。 “我舅父还怎么升官?”李泰笑着问了句:“阿爷你说的人是我舅父啊?” 李泰的警惕性又上来了,父子俩聊了这么半天,说的这么热闹,但是一直都没有提到具体的人。 虽然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有时候真的没必要把纸捅破,功臣权贵多如牛毛,哪个不需要敲打? 李世民也是一时放松,说漏嘴了,他轻笑道:“我就是拿你舅父举个例子,我的意思是总有些人是没办法升官的。” “官升到头了,不代表功劳也到头了,还可以给更多的机会,放更多的权,比如这次东征就是立功的好机会。” 李泰生怕老爹不带长孙无忌,他对自己能真的跟老爹一起出征的信心并不大,他知道老爹没有带着自己的想法。 李泰就希望老爹一定要把长孙无忌带上,长孙无忌有可能对不起任何人,但他对李世民的忠诚,或许还在太子之上。 李泰相信跟随皇帝一起出征的人都是对大唐忠心耿耿的,但是所有的人看重的都是战争的胜负输赢,只有长孙无忌最在乎的是皇帝的安危。 “嗯。”李世民站起来整理一下龙袍,说道:“时候不早了,去瑶光殿吧。” 李泰自然是紧紧的跟上,才走了没几步,李世民又站住了脚:“这事该怎么说过去呢?尉迟恭那张破嘴,一定嚷嚷得大伙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第849章 皇帝也必须道歉 一件事,当大家都蒙在鼓里,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那你可以随便说,反正事实是朦胧的,你可以随便给它画上一个真相的轮廓。 可是当大家都清清楚楚了的时候,你千万不要胡说,无论真相会带给你痛苦、尴尬还是难堪,你都只能直面面对。 因为事实是清晰的,你再试图模糊边缘甚至扭曲形状,那么你自以为是的努力将把你打造成掩耳盗铃的小丑。 “阿爷,气头上说几句狠话,不是太正常了吗?那气消了,事情不就过去了吗?” 李泰也觉得这事虽然不大,但确实挺张不开嘴的,尤其是面对唐俭,这话可怎么说? 既不能说咱们两个下棋,我输急眼了就想杀你,也不能说杀你不是我的本意,我就是拿你当只鸡杀,主要是为了吓唬猴。 李世民需要的不是一句劝解和安慰之词,而是一个化解尴尬的方法,李泰笑着说道:“阿爷,你先回寝宫,我去瑶光殿和他们解释一下,然后让他们到宫门谢罪,如何?”biqμgètν 皇帝无论犯了什么错,都没有向别人承认错误的必要,天地君亲师,这都是永不犯错的,或者说犯错的可以是他们,但认错的必须是你。 李泰出的主意也没有多高明,就是个中规中矩的做法,其实他没必要亲自过去,随便让人传个话就行。 李泰只是想更好的弥合一下君臣关系,他愿意放低姿态去向群臣道个歉,让大家的心安稳下来。 李世民这把事干的,鸡虽然没杀,猴可是被惊着了,惊的还不是一只猴,皇帝要是开启这么个乱杀模式,哪个臣子脖子后面不冒凉风? 听李泰这么一说,李世民心里像点了个小火炉似的温暖,曾几何时这些孩子们都活在天子的护佑之中,一转眼儿子都能替爹撑起一把伞了。 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去解决,自己要面子,儿子就不要面子了吗? 再说那帮老家伙跟着自己几十年了,这点事哈哈一笑就不算事了,何苦让儿子在他们面前赔笑脸? 李世民这么抽风地作,不就是为了给儿子立威吗?哪能让儿子替自己道歉去? “不用。”李世民抬头挺胸、大步流星的走了,李泰都得小跑才能跟得上,他也不知道这个老爹怎么突然一下变得这么骄傲,他抽风他自豪? 瑶光殿的庭院里站满了人,原本成群的在聊天,小黄门子远远的一声高喝:“圣人至!”以长孙无忌为首,大家立马站得整整齐齐,整个院子里鸦雀无声。 很快李世民在前,李泰在后,他们父子俩迈着方步走了过来,长孙无忌带头拱手作揖:“臣等恭迎陛下、恭迎太子。” “免礼。”李世民笑呵呵地一摆手,说了句“怎么都在外面晒着?进去坐。”然后就目不斜视地从众人中间快速走过。 哪有人愿意在外面晒着?不光不愿意晒着,还不愿意饿着呢。 李世民发脾气摔了尉迟恭的玉笏板,然后就跑回寝宫去了,这一跑就差不点两个时辰,又不放这些人走。 大家站得腰酸腿软,饿得饥肠辘辘,若不是受礼仪法度所限,李世民这个时候来,连残席都赶不上,他最多能赶上个刷碗。 不管怎么说皇帝总算是给了一句话,大家赶紧的跟着走进瑶光殿内,李世民直接走到主位坐好,群臣也都依次坐好。 宫女们跟走马灯似的传菜、摆盏,离皇帝最近的就是长孙无忌和唐俭了。 李世民满脸堆笑地说道:“看到你们,忽然想起了长乐和豫章两个丫头,来洛阳之前她们还一起进宫了。” 豫章公主的生母是个下嫔,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她从出生就被长孙皇后抱到立政殿抚养,虽然不是嫡公主,却也跟嫡公主不差什么。 豫章公主嫁给了唐俭的第五子唐善识,长乐公主嫁给了长孙无忌的长子长孙冲,也就是说,唐俭和长孙无忌都是李世民的儿女亲家。 如果不是唐俭和长孙无忌方方面面都太雷同了,李世民也不能下狠心要拿他当鸡杀。 唐俭微微低着头,没敢接话,下个棋都差点把命搭上,他正惊魂不定呢,哪敢再乱说话? 长孙无忌赶紧接起话茬,不能让皇帝冷场,不然大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他笑道:“是啊,长乐和豫章年纪相近,最是合得来。” 李泰知道这个事不可能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糊弄过去,一提起来难免尴尬,于是他凑到李世民跟前说道:“阿爷,我去看看雉奴。” “嗯,去吧。”李世民知道他一向不喜欢宴席,就放他自在去了。 还没开席,李泰就离了席,不少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盯着李泰的背影。 李世民轻咳一声,没等说话,脸上先浮现一层淡淡的红晕:“今天多亏了青雀,若不是他苦苦劝谏,朕险些犯下大错。” 原本还有几个人在小声的闲聊,皇帝一张嘴,所有人都闭上了嘴,静静地听着皇帝说。 “昨天朕和茂约下了几盘棋,棋运不通,连输了好几局,朕一时输红了眼,恰巧这时候敬德来了。” 李世民还真没遮遮掩掩的,就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他是如何威逼尉迟恭来诬告唐俭的。 道歉也好,改错也好,第一步就是承认错误,连事实都不肯承认,那后面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一丁点意义了。 “敬德没有听朕的话,这让朕很是恼火,把我气的,当时恨不得连敬德一块剁了。” 李世民是真没什么道歉的觉悟,他一点不觉得惭愧,反而越说越激动,说得慷慨激昂。 “是青雀劝朕冷静下来,他说尉迟将军所为有三利又有三得。唐俭免于枉死、朕免于枉杀、敬德免于屈从,这是三利;又使得朕有改过的美名、唐俭有再生的幸运、敬德有忠直的声誉,这是三益。” 这些话都是李世民自己说的,跟李泰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别人都感太子的恩。 李世民笑微微地看着群臣,语气很严肃地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朕犯错时,你们要及时进谏,要向敬德一样勇于阻止朕。” 李世民说完目光又转移到了尉迟恭的身上:“特赐尉迟恭布匹一千缎,以示嘉奖。” 尉迟恭急忙站起来,朝上深深一揖:“臣尉迟恭,谢陛下厚恩。”biqμgètν 青酒红人面,哪有什么矛盾是酒杯融解不了的?三杯五盏淡酒下肚,气氛立马就热闹了起来。 皇帝这边算是哄好了受惊的大臣,太子那边想哄哄生气了的弟弟,没想到晋王殿下早就跑出宫门了。 第850章 鸡能变成猴子吗 李治从来就没挨过打,这天底下敢对他起个“打”的念头的人都不好找,更遑论当着众人的面被踹个趔趄。 挨一脚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关键是李泰那个态度实在是太差了,不只是踹了他一脚,还恶狠狠地教训他。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吼,李治感觉自己那颗小小的自尊心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了,摩擦得皮开肉绽的。 李承乾连拖带拽的把李治带离了御花园,边走边劝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二哥不就是做个样子给别人看的吗?”bigétν “凭什么?”李治都快气炸了,他嗷嗷地大喊大叫:“他凭什么又打我又吼我?我怎么了?” 李承乾搂着他往前走,还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雉奴,你想想你二哥为什么这么做,想通了你就不生气了。” 李治的确是气懵了,做梦也没想到二哥会当众对他又打又骂,听李承乾这么一说,他才稍微冷静下来一点。 李治琢磨一下,二哥对自己的好是毋庸置疑的,二哥绝对是亲二哥,他没道理故意欺负自己,那他为什么这么对待自己? 眨了眨眼,回忆一下自己当时说的话,他扭过头有几分疑虑地看着李承乾:“二哥是不是气我不该冲出去维护舅父?” 李承乾跟没听见似的,毫无表情地看着他,一个字都没说。李治的脸上慢慢地充满了焦急,他解释道:“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二哥误会我了。” “哼”李承乾冷哼一声:“没人误会,你什么意思,所有的人都懂,不然你二哥也不会着急。” 李治有点不敢相信的一歪脑袋,自己演技那么差吗?明明自己是冲着唐俭叫嚣的,就没有人觉得自己是在维护舅父吗? “你还小。”李承乾把他往怀里紧了一下,微低头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句:“你二哥不想让你站出来得罪人,他用胸膛迎接风雨却把你藏在身后。” “这么说,二哥其实是为我好的?” 李治心里舒服多了,他比较能接受这个说法,只是觉得有些遗憾:“阿爷瞅着舅父说话,我还以为阿爷要杀大猴子呢,没想到跟大猴子没有关系。” “有关系。”李承乾抬眼望着天边的云,淡淡地说道:“你二哥不是给你讲过杀鸡儆猴吗?” 李治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他以为鸡都是皇子,原来皇亲也行。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杀唐俭就能起到震慑长孙无忌的作用,但是他知道唐俭实冤。 从尉迟恭那个态度上,李治也看得出来是阿爷逼着尉迟恭撒谎来诬陷唐俭的,李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咧了咧嘴:“杀鸡真的不需要理由啊。” 李治的小情绪变得低落了许多,心里微微的发凉,他觉得自己就是最大的那只鸡,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头上时刻都悬着一柄利剑。 李承乾知道李治在想什么,他问过李泰为什么雉奴会怕杀鸡,李泰给他讲了那个特别的杀鸡儆猴的故事。 “雉奴,你不用担心会被当成鸡杀掉,你只需要小心别让自己变成猴子就好。” 李治指着自己的鼻子,哭笑不得地反问道:“我会变成猴子?” “会!”李承乾毫不犹豫并且非常坚定的回答,使得李治目瞪口呆。 李承乾温柔地看着他,轻声地说道:“你二哥对你这么好,现在就敢让你监国,将来你必定会权倾朝野,很可能会变成大猴子。” “才不会!”李治使劲一甩袖子:“我不可能变成大猴子,绝对不可能!” “不会最好,我只是给你提个醒。”李承乾笑微微地看着他:“还生气吗?” 李治撅着嘴巴点了点头,本来刚刚都不生气了,被李承乾又给说生气了。 “走,我带你散心去。”李承乾直接把李治给带出了宫,到魏王府装扮一番,带上几十个侍卫,出城打猎去了。 李治拉不满弓,箭射的又近又没什么力量,李承乾给他一把腰刀,遇上不太凶猛的动物,他就一箭射过去,致伤不致死,然后让李治冲上去砍。 李承乾就拉满了弓,时刻瞄着动物,一旦李治有危险,他能保证局面可控,李治身上里面穿着软铠,外面罩着铁铠,就算一箭误伤也不会致命。 李治上一次砍杀受伤的猎物毫无危险可言,猎物除了绑着不能动的,就是拴着绳子,活动范围有限的。 这一次不一样,猎物虽然是受伤了的,却是可以随便活动的,李治是要承担一定的风险的。 看看一圈的侍卫把猎物围在中间,李治咬咬牙,虽然很怕,还是接受了这个游戏。bigétν 他翻身下马,拎着腰刀就往上冲,因为害怕所以每一刀都拼尽全力的猛砍,看起来倒是威武非常。 一个看杀鸡就被吓病了的少年,愣是被李承乾给训练得敢拎着刀去砍狼了。 害怕那是没动手之前的事,动手之后就只剩下兴奋了,李治没多一会儿就玩上瘾了。 天都要黑了,也不想回城,恨不得钻进森林深处去寻找猎物。 他也不顾一身的血污,就笑嘻嘻地对李承乾说道:“大哥,你说要是做个猎户,天天打猎是不是也挺好的?” “别胡说,我们该回去了。”李承乾见他小脸红扑扑的透着健康和喜悦,也发自内心的替他高兴。 回去的路上,李治的小嘴就没闭上,想起二哥又叹了口气:“阿爷也是的,想杀猴就直接杀呗,何必这么折腾,害我白高兴了,我还以为姓唐的手里什么证据呢。” “证据?”李承乾喃喃的重复了一遍,他轻笑一声,心里暗暗的思量,证据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把李治送回皇宫,李承乾骑着高头大马慢慢地走向魏王府,路上遇到一个茶楼里面爆出阵阵笑声,他一时好奇心起便走了进去。 却原来这个茶楼里有人正在说书,那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岁上下,相貌平平,口才不错。 他讲的故事有很多都是现编的,只要你两个铜板扔上去,想听什么就喊一嗓子,他收了钱就开始编了。 李承乾第一次见到这么说书的,他还凑热闹式的扔上去几串铜钱,一直到散场他才走。 李泰可没有听书的闲心,他没有找到李治,就在书房看书,一直等到李治回了宫,他才放下书,急忙过去看李治。 李泰跟他才说了没几句话,云海捧着一份奏报,走到李泰面前:“二郎,长安送来的。” 李泰接过奏报,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不由得轻叹一声:“看来我得回去一趟了。” 第851章 默默跟踪白袍郎 “怎么了?”李治好奇地抻长了脖子,问道:“有什么急事吗?” 李泰把奏报轻轻地放在方几上,往李治那边推了一下,说道:“没什么急事,就是工部尚书病倒了,说是病的很重,我和父皇总得有一个露面的,不然显得皇家过于凉薄。” “哦。”李治没有看奏报,他小眼睛骨碌了两圈,说道:“你就是回去看看他,然后还回来,对吗?” “嗯,对,你什么意思?” “你要是不回来了,我就跟你一块回去啊,你还回来我就不折腾了。”李治小手拍着嘴巴打了个呵欠,显然很是疲倦。 “大哥带你玩什么去了?把你累这样啊。”李泰笑着站了起来:“行了,你赶紧休息吧,我走了。” “二哥,我想跟你一起睡。” 李治听说李泰要回长安,心里满满的不舍,乞求的小眼神像柔软的绳索紧紧地拴住了李泰。 在洛阳李泰也没有多少奏章要批,今天闲了一下午也没事做,在哪儿睡都一样,见李治这么黏人,他便点点头应了下来。 胡乱地吃了点东西,匆忙地洗漱一番,早早地就睡下了。 一张雕花架子床,两床苏绣红绫被,李治是滚到床上就睡着了,李泰则枕着自己的双臂,瞪着眼睛睡不着。 李泰身上担着家事、国事、天下事,他是事事操心、事事放不下,扭头看一眼睡得跟头猪一样的李治,忽然有点羡慕他。 李治一天到晚就是没心没肺的吃喝玩乐,高兴就哈哈大笑,难过就哇哇大哭,渴了喝、饿了吃、困了睡,铁打的一生荣华富贵,不挺好的吗?bigétν 李泰真的不知道什么样的人生才算得上是圆满,曾经自己是亲王的时候,好像都没来得及享受一下亲王的快乐,一天到晚在算计怎么能坐到太子的位置上来。 与其说自己是从李承乾手里夺来的太子,还不如说是从李治手里夺来的。如果不是自己日日夜夜步步为营的苦心孤诣,这太子的位置应该是李治的。 李泰默默地看着熟睡的李治,心里暗道“不是二哥贪权夺位,是二哥没有半点退路。你做亲王,二哥能保你一世平安,你做太子是没有能力保护二哥的。” “二哥!”李泰正在胡思乱想,李治忽然高喊一声,还狠狠地踹了李泰一脚。 李泰坐起来,把他的腿放回原位,帮他盖好被子,正委屈巴拉地揉着自己的腿,李治一个大翻身,“啪”的一巴掌抡到了李泰的胳膊上。 李泰腿还没揉完呢,又改揉胳膊了,还得把他轻轻地推回自己的位置,再次帮他把被子盖好,看他睡得不踏实,便隔着被子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 怎么拍也没用,李治练了一宿的武把式,李泰则熬了一个通宵照顾人。李泰忙了一宿,李治这一宿也没闲着,做一宿梦。 他梦见自己穿着铠甲,拎着长刀,偷偷出宫,自己一个人钻进了深山老林,什么狮子、兔子、黑熊、野狼都成群的杀,老虎他都砍死六七只,就是猴子跑得快,他总也砍不着,把他急的不行,这一宿真是又忙又累又上火。 天光放亮,李治也睡醒了,他睁眼一看二哥靠着床头坐着,他笑道:“二哥,你醒的真早。” 李泰微微的一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地问:“雉奴,你是不是还在生二哥的气?” “没有啊。”李治歪着小脑袋,睡眼惺忪地看着李泰:“昨天不是跟你说过,我都不生气了吗?” “雉奴,心里要是不舒服,你就说出来,二哥让你随便出气,别在心里憋着,对身体不好,知道吗?” 李泰满是关怀的眼神把李治给看懵了,李治也坐了起来,他迷惑不解地望着李泰:“二哥,我真没生气,你怎么不信呢?” “你一夜都没睡好,一直喊打喊杀的,不是心里憋屈怎么会这样?” 李泰特别怕李治心里攒下什么不良情绪,这小子杀人都不用故意,他无意的一句话都能让人生不如死。 李泰不知道李治昨天跑出去打猎了,还以为是昨天当众踹他一脚,他记仇了才睡不安稳。 “哦,做梦打猎来着,我就想杀大猴子,总也抓不着。”李治笑嘻嘻地挠了挠头,一抬胳膊感觉很是酸疼,看来昨天真的是太卖力气了。biqμgètν 李泰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你要听阿爷的话,别惹阿爷生气,我会尽快回来的。” “二哥,我能跟大哥出去玩吗?”李治昨天可能是气懵了,什么也没想就跟李承乾走了,回来以后他竟然有点后怕。bigétν “当然可以,不过要注意安全,大哥心粗不会照顾人,你身边要时刻有人保护你才行。” 李泰相信李承乾不会有坑害李治的心,但是防人之心也不可无,李承乾毕竟是有前科的,他万一绑了李治,不说要走大唐半壁江山,至少二十座城还是能要到手的。 吃过早饭,李泰把奏章送到李世民手里,说自己要回长安一趟,李世民就差点没敲锣打鼓给他送行,正愁不知道怎么把他赶回长安呢。 李泰表示自己很快就会回来,李世民表示你可别回来了。 李泰只带了一个苏烈,两个人两匹马疾驰而去,仅仅三天就来到了长安。 李泰回宫只歇息了半天,就到工部尚书的府上看望重病的李大亮,见他面黄肌瘦,果然是病得不轻。 所有的御医全都来过了,一个个不是叹气就是摇头,李泰无奈地安慰了他几句,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李大亮很清楚自己的病,他对自己已经不抱好起来的希望了。 他从枕头下边抽出一个信封,塞到李泰的手里,说道:“太子殿下,我没有机会再面圣了,这个你一定要帮我转交给陛下。” “放心,我一定会交给阿爷的。”李泰抓着信封,忍不住眼中起雾:“你好好养着,不要多想,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李大亮说话很费劲,他就点了点头,好是没可能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就是在熬最后的一点时光。 从李府出来,李泰慢慢地往皇宫走,在街上看到一个穿着白袍的人,白袍下面罩着一身铠甲。 那人也就三十来岁,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很有一股气宇轩昂的劲头。 苏烈也看了那人一眼,见李泰死死地盯着那人,便问道:“殿下,他是有什么问题么?” 李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竟然迈开步子大大方方地跟了上去,那人也没觉察到后面有人,李泰一路跟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 第852章 到底封什么合适 长安城里,遍地的皇亲国戚与高官贵胄,说起李泰最熟悉的宅院,还真不是哪个皇亲之家,也不是哪个国公之府,而是明威将军陆清的住所。bigétν 李泰站在路边,微抬头看着“明威将军府”那五个他亲笔写下的大字,苏烈在一旁小声地说道:“殿下,我们要进去吗?” “去问问陆将军在么。”李泰静静地看着陆府的大门,他不知道陆清回来了没有。 按理说如果陆清回来了,该第一时间到皇宫来找自己,如果陆清没回来,那个穿白袍的人是怎么回事? 苏烈应了声:“是”,便转身朝陆府门前走去,他并没有觉得那人有什么异常,那人就是很正常的进了陆府而已。 李泰一直望着那人的背影,他虽然不认识那个人,但是他认识那件白袍。 那是陆清的战袍,那迎光微闪的暗花是锦绣坊潘锦的手艺,布料是李泰赏他的,是并不在市面上流通的贡品。 李泰并不同意他用白色的贡缎做战袍,白色为袍不吉利,尤其是战袍,一般人都会选择红色。 陆清坚持要做白色的战袍,他笑嘻嘻地说:“孝衫最俏,有什么好忌讳的?哀兵必胜。” 李泰也拗不过他,再说布都赏给他了,他爱怎么用怎么用吧,也没有过多的干预他一件战袍的小事。 直到他的战袍绣成了,李泰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坚持要做白色的战袍,却原来他让潘锦给战袍绣上了一身的暗花,全都是雪花的形状。 他穿着战袍到李泰的面前炫耀,李泰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故意装作看不懂,就漫不经心地敷衍了一句:“凑合吧,你喜欢就好。” 陆清的战袍怎么会披在别人的身上?李泰能接受的唯一一个答案,就是陆清把战袍送人了,那人是谁?是他的亲戚吗? 李泰的心揪得发紧,他皱着眉头看苏烈上前去询问陆府门前的兵丁,苏烈说了两句话之后,转过身对着李泰点了点头。 李泰的心一下落了底,他松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苏烈掏出身份牌,对守门的兵丁说道:“去报太子殿下驾到。” 守门的兵丁一听说太子殿下驾到,撒腿就往里跑,不一会儿,陆清就从里面跑了出来,那个穿白袍的汉子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二郎!”陆清满心欢喜地跑出府门,来到李泰的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了李泰一眼,然后就合不拢嘴地笑着一拱手:“二郎,别来无恙。” 李泰也悄悄地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还是老样子,心里也很是高兴,只不过没像他表现得这么激动。 李泰语气平和地附和了一句:“别来无恙。”目光缓缓地移到了他身侧那个白袍人的身上,笑道:“这位是?”biqμgètν 陆清回头看了那人一眼,笑呵呵地说道:“这是我在山西募兵时发现的人才,他姓薛名礼字仁贵,武艺出众、谋略超群。” 陆清说着一指李泰对薛礼说道:“还不见过太子殿下?” 薛礼急忙躬身一揖:“见过太子殿下。” “哦,免礼。”李泰脑子里忽然间电闪雷鸣了,薛礼薛仁贵?这个名字有点炸耳朵。 陆清又一指李泰身旁的苏烈说道:“苏烈苏将军。” “见过苏将军。”薛礼又对着苏烈一揖,苏烈笑着一伸手,回道:“不必客气。” 客气也不适合在大道边客气,彼此打个招呼之后,便一起走进了明威将军府。 说来也巧,陆清居然是跟李泰同一天回到长安的,陆清比李泰晚进城半天,他第一件事就是进宫去找李泰,结果李泰刚刚出宫。 “二郎,你还没回宫,怎么就知道我回来了呢?”陆清真的没想到李泰这么快就来找他。 李泰抬手一指薛礼,说道:“我见有人穿着你的战袍,就跟过来了。” 陆清看一眼薛礼,转过头来,说道:“这战袍可是他经过层层考验才得到的。” 陆清当时在张士贵将军的军营里巡视,忽然发有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练枪法,陆清就站住脚,多看了一会儿,见他枪法练得出神出化,便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 薛礼也远远地看到了陆清,看不清人长的什么模样,只能看到他英姿伟岸、一袭白身,薛礼不由得赞了一声:“大丈夫当如此。” 陆清勾勾手指,把薛礼叫到了身边,简单的询问了几个问题,发现他口齿伶俐、思路清晰,便又问了些文韬武略类的问题,他全都对答如流。陆清当即决定要把薛礼从普通士兵提到军官,跟张士贵商量提到什么级别合适,张士贵说无故的提拔他,恐怕众人不服。 于是陆清在军营开展了一项竞技活动,按照武举的考试内容出题。 陆清手头也没什么可作奖赏的东西,就解下战袍对众宣布能拔得头筹者,赠此战袍并直升为陪戎校尉。 薛礼知道这场竞技就是为他而设的,他倒也没有辜负陆清的期望,经过层层比拼,终于在数百新兵中脱颖而出。 “陪戎校尉?”李泰苦笑一声,看着陆清说道:“这级别太低了点吧?” 陪戎校尉是从九品上,论级别就比李淳风高一级,是官职级别中的倒数第二。 陆清也没有太大的权力,他能给出的官职是有限的,虽然陪戎校尉是校尉里的最低级,但是好歹也算是有编制的了,只要立了功可以慢慢的往上升。ъitv “那二郎觉得什么级别合适?” 陆清静静地望着李泰,李泰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你推荐的人肯定错不了,就先封个游击将军,如何?” 游击将军是将军里的最低级,比陆清做了好久的昭武校尉大一级,是从五品下。 别看李泰说的好听,其实他这么大幅度的给薛礼升官,并不是看在陆清的面子上,而是易阳对薛礼这个名字有点熟。 陆清觉得这官升的实在是快了点,不过他也没拦着,他回头对薛礼说道:“仁贵,过来谢恩啊。” 薛礼站了起来,走到李泰面前深深一揖,说道:“薛礼谢太子赐官之情,然薛礼寸功未立,领此虚荣心中有愧。且待薛礼功成之日,再向太子讨封。” 提着脑袋奔战场为的什么?为的不就是赚一份军功换一份富贵么?这到手的富贵,居然干干脆脆地推掉? 关键是太子封你官,你这么直接的拒绝,太子的面子往哪儿放?得罪太子对你有什么好处? “太子殿下”苏烈怕李泰动怒,急忙说道:“此人果有大志,不如就再降几级,封个御侮校尉或是宣节校尉,如何?” 苏烈给折中一下,算是给双方都铺了个台阶,李泰轻轻地点了点头,刚要张嘴说同意,薛礼抢先开了口:“我觉得不妥。” 第853章 机会成本最重要 有道是无功不受禄,这绝不是一句客套话,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处世哲学,是一种大智慧。 这天底下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便宜可捡,所有的便宜都只是信息不对等,你看到的好处和你没看到的成本,误导了你的判断而已。 就算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真的就在眼前发生了,也要保持十分的冷静,不要急着冲上去就捡,先看看附近有没有别人,再看看饼是凉、是热、是什么馅的。 再好的饼也得适合自己才去捡,否则再好也是无用,纵然适合自己,也要确定有没有风险成本,然后再做决定。 突然出现的巨大利益具有极强的诱惑力,这种诱惑力会令人变得很冲动,冲动是真正的魔鬼,冷静的人才不会掉坑。 就好比一个大人物突然向你抛出橄榄枝,在你看来这是一种幸运,要牢牢抓住,所以毫不犹豫的接受了。 你觉得这件事只有好处,没有半点损失,事实上除非你对大人物所处的圈层极度了解,否则你将付出巨大的机会成本。 因为你接受了一个人的橄榄枝,就代表着放弃其他所有人的橄榄枝,你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一枝是不是你的最优选择。 薛礼就很懂这个道理,他应征入伍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想立功扬名,光耀门楣,并不想在朝廷里随便的站队。 当然不是永远都不站队,而是在还不了解情况的时候,不能盲目的做出选择。 薛礼能够在几百人中被陆清挑出来,这已经很幸运了,陪戎校尉虽然是最低级的小官,甚至连个官也算不上,但这是自己努力过后得到的,心里很踏实。ъitv 陪戎校尉到游击将军,中间差着整整十五级,屁大个事都没办过,莫说办成没办成,连个任务都没接到过,突然一下就官升十五级,这种好事砸到谁的脑袋上,谁不晕? 也就陆清那么愣的,能不过脑子的就去信任李泰,刚认识李泰就封他个从七品的翊卫,他还乐够呛,一天就被皇帝给升成了六品的昭武校尉,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说实话也就是那个时间那个陆清,今时今日的陆清再遇到同样的事情,他绝对会一口回绝,必须先问清楚价钱再消费,不然结账的时候可能会付不起。 好处没人愿意拒绝,但是好处的背后必须是等值的代价,否则好处就变成了陷阱。 好在李泰对陆清没有恶意,他就是没朋友,一颗心总是悬着,没有一个能让他放松下来面对片时的人。 他只需要一个素心对他的人,这对陆清来说就是本性,对李泰来说是万金难求。 同样的也就是那个时间那个李泰,今时今日的李泰再遇上同样的人,李泰可能连个正眼也不会给他,因为现在的李泰心里很踏实,亲情、友情他都不缺了。 薛礼和他们不同,他们都是金字塔顶尖上的人物,他们说话做事可以随心,自己只是地基层面的人物,每一步都要谨慎。 太子要提拔一个陌生的大头兵,从陪戎校尉到游击将军,这就是一步登天,自己凭什么? 要家世没家世、要功劳没功劳、要交情没交情,凭运气么? 薛家原本也是世代为官的世族大家,偏就他幼年丧父,自幼就过着贫寒的生活,他像是有大运气的人么? 薛礼知道这次攻打高句丽是御驾亲征,皇帝带兵出去打仗,太子突然毫无理由的赐个高官给自己,这里面万一要是有点什么联系,别说自己的身家性命,就是薛家的祖坟都保不住。 薛礼不知道朝廷中有多少派系,但是他知道在不了解情况的情况下,不站队就是最好的站队,不知道水面下有多少暗礁,那就站在水面上。 皇帝才是一国之主,又是东征的主帅,自己认准了忠君报国就不会出错。 万一是自己想多了呢?岂不是错失了一次平步青云的好机会?没错,任何选择都不可能是只有得没有失的选择。 但是在不清楚接受高官之后的局面的情况下,拒绝能保住自己现有的一切不被改变,能入伍从军就已经是薛礼的目标了,更何况如今做到了陪戎校尉? 眼下自己有的足够令自己满意,那么不做出改变有什么不可接受的呢? 如果自己接受了太子赐予的高官,并且排除太子有不良之心的话,那么无外乎就是两种情况,一个是自己有本事立功,回来论功行赏,一个是自己没本事立功,回来罢官免职。 自己若是拒绝了,不也还是这两种情况吗?自己照样是去东征,若能立功照样会有封赏,所以凭白的接受太子的赐官,好处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大。 苏烈说的御侮校尉或是宣节校尉,是比陪戎校尉升了三阶、五阶,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薛礼一琢磨,也就是多点俸禄的事,权力都是一样的没有,还不如一起拒绝了。biqμgètν 于是他深深地躬身一揖,非常诚恳地说道:“太子殿下,陆将军已然对我破格提拔了,若再有封赏,实实是不敢接受,一来我心生惶恐,二来对旁人不公。” “嗯。”李泰笑着点了点头:“果然英雄都有傲骨,你既如此说,那就如你所愿。” 他是真心想提拔薛礼,薛礼这个名字是他前世能记住的为数不多的几个,虽然他也不知道薛礼都有哪些事迹。 李泰相信能在历史上留下个名字的,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家凭自己也完全能挣来一生富贵。 “谢太子殿下。”薛礼又是一揖,李泰笑着虚扶了一下:“不必多礼。” 李泰坐了一会儿,便急匆匆的回宫了,宫里积压了一大堆的奏章,虽然没什么大事,可也不能越攒越多,他就快速的翻阅、快速的回批。 李世民跟他可不一样,他就拿着奏报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看得很慢很仔细,像是能把字给嚼了,吞进肚子里似的。 他看的不是别人的奏报,正是刚从长安送到洛阳的工部尚书李大亮的亲笔,通篇文章读下来真的是文采斐然、荡气回肠。 李大亮这封奏报就算是他的临终遗言了,李大亮也没有别的话说,他心心念念的就想劝止皇帝东征。 李世民感动的都差点哭了,他并不是为李大亮讲的道理所折服,而是觉得他都弥留之际了,心里还记挂着国事,这份精神值得感动。 李世民亲自提笔写了一封信给李泰,让他好好的照看李大亮,无论生死都给予更好一点的安置。 李泰刚收到这封信,信还没有看完,一个小黄门子就急匆匆地跑进了门:“太子殿下,李府出事了。” 第854章 肃然起敬的力量 万丈红尘之中,山有高低、河有宽窄、树有大小;花花世界之内,苗分良莠、情分深浅、人分贵贱。bigétν 刀切豆腐未必能齐,十个指头尚有长短,这天底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数以万万计,自然是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有。 俗话说“一流帝王相、二流官军将。”在人们眼中除却帝王家,就数当官的人最为尊贵。 当官,尤其是当大官,那一定是思衣而有罗锦千箱,思食而有珍馐百味,出则高头大马、壮士执鞭,入则红楼广厦、佳人捧觞。 当官一定大富大贵吗?或许在数千年的封建王朝时代都是的吧,但是在贞观一朝,那可真的是不一定,当官也许比百姓还穷,而且这还不是个别现象。 魏征有名的清廉,他很穷,可再穷,他也还有个破旧的大宅子,尽管破旧但是真的大。 岑文本有名的刚正,无论亲朋怎么劝,都不肯另置田产,就一份俸禄养活一大家子人,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了些,但也还算勉勉强强能供得上吃穿。 于志宁有名的廉洁,他母亲去世的时候没有钱停灵,若不是李泰支援他硝石,他连回乡葬母都做不到,守灵的时候只有一张苦砧铺地,连枕头也没一个,尽管如此他总还能装殓老娘。 然而时任东宫右卫率、工部尚书又负责宿卫两宫安全的李大亮,一人身兼三职,这么一个倍受重用的高官,在弥留之际家人居然找不出一块玉来给他含口。 李泰闻讯急忙赶到李府,李府早已乱成了一团,李大亮的病榻前围着十五个人,个个面带焦急,有的眼中含着泪,有的悄悄抹拭眼角。 李泰未经通报就闯了进来,他见里面的这么乱,远远的就喊了一嗓子:“你们哪一个是李尚书长子?” 眼见着家里要出大事,必须得有个主事的人站出来才行,李泰的目光从左到右的扫视了一圈,其中有一个人走出人群来回话。 “我们都愿意为义父送葬送终、守灵守孝。”李泰没想到这十五个人全是李大亮收养的孤儿,没有一个是亲生子。 这时李家的一个老仆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李泰经询问得知,李大亮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孙子,都在外地为官,他生病的事就没告诉儿孙。现在李大亮身边是一个亲人也没有,连奴仆也只有这么一个跟了他几十年的老人,其余的人都是自发过来帮忙的。 李泰走到床边一看,李大亮出气多进气少,眼见着随时有断气的可能,他退后几步,悄悄的对那个老仆说道:“趁着有活气,赶紧装殓起来吧。” “是。”老仆人佝偻着身子点了点头:“我刚才就是去取衣服去了,只是”老仆人说着忍不住抬手抹了把眼泪:“家里连一块玉也没有。”他颤颤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铜钱:“只能用这个含口了。”bigétν 老百姓死了都是用一枚铜钱含口,当官的都是用一块玉,奈何李大亮家里一块玉也没有。 “这怎么行?”李泰摸摸胸前,摸到了九眼天珠吊坠,这是玛瑙不是玉,而且也舍不得,这是伊利哈桑送给自己的唯一一个物什。 李泰一低头,看到自己腰间系着一块佩玉,拎起来看了一眼又放下了,这个更舍不得,这是房遗月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 李泰回头上下打量了苏烈一番,苏烈一身上下干净利索,连块玉佩都没有。 李泰一狠心无奈地把玉佩解了下来,咬牙朝前一递,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一声呼喊:“二郎!” 李泰转过身一看,是陆清跑了过来。李泰一看到他就笑了,不是喜欢看他,而是喜欢听他跑动时那环佩叮铛的声音。 李泰小跑几步朝他迎了上去,陆清这个受宠若惊,二郎今天怎么这么给面子? “把玉佩给我。”李泰毫不客气地朝他一伸手:“快点。” “哦。”陆清急忙低下头,开始解玉佩,还问了句:“你要哪块?” “对你来说不重要的那块。” “这”陆清抓起一块,递给李泰并说道:“这是我娘子给我的。” 李泰没接,没好气地催道:“那就另一块。” “还是这块吧,那块是我爹留给我的。” 李泰的心弦似乎被什么东西撩了一下,这两块玉佩对陆清来说都够珍贵的,没办法,死者为大,总得牺牲一个人的。 “李尚书没有玉含口,这个算你卖给我的,不是你的物件。”李泰接过玉佩,塞给陆清一根金条。 “太子殿下,用我的吧。”跟在陆清身边的薛礼,从怀里掏出一枚环形的平安玉扣,双手递了过去:“这个合适。” “好。”李泰接过平安扣,转身交给了那个老仆人,老仆人跑到病床边,大伙已经七手八脚的把装殓的衣服给李大亮穿好了,没几个呼吸,平安扣就用上了。 “叫礼部的人过来主事,通知京中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前来吊唁。”李泰吩咐一声,苏烈立马派人去忙了。 李泰看着屋子里那群哭得如丧考妣的汉子,一阵酸楚袭上心头,谁能想得到手握重权的高官,临终的时候身边竟然连个亲人都没有。 没人不要紧,李泰有的是人,他把那个老仆人叫到跟前,吩咐道:“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把后事料理得好一些,葬礼一定要隆重。” 老仆人一听这话,不由得掩面大哭起来,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控制住情绪,他哭着说道:“家馀米五斛,布三十匹。” 堂堂一个工部尚书、东宫右卫率更兼两宫宿卫,人死后家里就只有五斛米、三十匹布。 李泰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地走到刚刚搭好的灵堂,轻轻地捻起三支香,恭恭敬敬地把香插进了香炉,规规矩矩地鞠了三个躬。 苏烈、陆清、薛礼都上前跟着上了香,李泰走出灵堂的脚步有些沉重,心情也很沉重。 李大亮真的是够穷,他怎么会这么穷的? 早在平定辅公祏之时,他就凭战功得到了李渊赏赐的一百名奴婢,可是他却把一百名奴婢全都撤了奴籍,放他们自由了。 李渊听说以后又赐给他二十名奴婢,后来他大破吐谷浑又得到一百二十名奴婢,可是他把这些奴婢全都送给了亲戚。 他的俸禄很高,也经常得到奖赏,他光是帮着宗族里无后的人安葬亲人,就多达三十多人,还领养了许多流离失所的孤儿,所以钱就没有够用的时候。 “生老病死都是不可避免的事。”陆清有点心疼地看着李泰,轻声劝解道:“二郎,你也不要想太多。” “清廉自守是一种力量。”李泰定定地盯着陆清,一字一顿地说道:“令人肃然起敬的力量。” 陆清重重地点了点头,刚要张嘴说话,一个侍卫急火火的跑了过来,那侍卫来到李泰面前躬身一揖:“吴王殿下请太子回宫,说有急事上报。” 第855章 来了一个告状人 李恪绝不是个听风就是雨的人,他能派人出来请太子回宫,说有急事必定就是真的有急事。 李泰看看李大亮这边,也没什么他能伸得上手的地方了,后事交给礼部来料理就是了,他把苏烈和薛礼留下来照应着,带着陆清快速的回宫了。 “太子殿下到!”小黄门子一声高喝,坐在太子书房里的李恪急忙站了起来,整理一下衣领,迈开步子快速地迎了出来。 “参见太子。”李恪躬身一揖,李泰抬手虚扶一下:“进屋说。” 李泰在前,李恪和陆清在后,三个人踏台阶走进书房,李泰直接走到书案之后,轻轻的坐了下来,李恪和陆清一左一右面对面的坐在了下首。 李泰看着李恪,开口询问道:“什么事这么紧急?” “紧急倒也谈不上,只是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李恪略犹豫了一下,对李泰说道:“我想单独向你汇报。” “都下去。”李泰一摆手,屋里那十几个装饰物级别的小黄门子,排着队地走了出去。 李恪看一眼陆清,陆清明白他的意思,但并没有起身,而是转头看向李泰,李泰直接问道:“他也需要回避么?” “事情倒是与他无关,只是有些事不知道可能对他更好。” 李泰“嗯”了一声,对陆清说道:“下去吧。” “是。”陆清站起来对着李泰一揖,又冲李恪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迈步走出房门,回身把门关上,然后他就站在门边。biqμgètν 太子的书房很大,李泰和李恪只要不特意喊,无论是窗前还是门口都听不到他们说话。 陆清也不想偷听他们说话,要想偷听话,他就直接上房了,那距离还能更近一点,他站在门口就只是单纯的因为懒得去别的地方。 “到底什么事?”李泰满是疑惑地盯着李恪。 李恪望着李泰,感觉距离有点远,他站起来走到书案前,弯下腰低声地说道:“有人状告长孙无忌谋反。” “什么?”李泰这一嗓子吼得陆清差点推门进来,陆清一转身,扒着门缝向里望,见李恪跟李泰隔着一张桌子,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李恪觉得自己话已经说的够清楚了,没必要再多重复一遍。李泰是不敢相信居然有人会告长孙无忌谋反,这不是活够了吗? 李泰知道长孙无忌不可能谋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长孙无忌谋反也不可能露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谁告长孙无忌就等于是拿自己全家族的人命当赌注,并且是个死输没赢的赌局。 李泰缓了一会儿,冷静下来之后,问道:“去府衙告的?” 如果是去府衙告的状,那基本可以判定就是一场闹剧了,京兆尹才是个从二品,大司空是正一品。 “不是,是巡街的衙役遇到一个人手拿褚黄旗,还打听皇宫的位置,便将人带到了府衙,结果那人说他要进宫告御状,我问他状告何人,他说要告大司空长孙无忌谋反。” 李泰闻言眉心一皱,服黄有禁这条律法才颁布没多久,普通的百姓不太可能知道拿着褚黄旗就可以闯宫门,看来那人的身份不一般。 如果说那人出身于高官贵族之家,不应该找不到皇宫,这倒是有些奇怪,李泰不动声色地问道:“你都审出什么来了?” 李恪微愣一下,自嘲式地笑道:“我怎么能审?”ъitv 李恪又不是个傻子,告长孙无忌的状他是不可能接的,更不可能审,一来论官位他没那个资格,除非皇帝下诏特准他审。 二来他若是擅自审了这个案子,就代表着他知道了许多不该知道的事,扳倒长孙无忌未必能做到,被长孙无忌灭口倒是有九成的可能。 不过给李泰递个消息,这事他能做得到。李恪想知道李泰的态度,李恪猜想如果那人突然闯宫告状,李泰要么不会接状,要么把状子直接送往洛阳。 这两种做法都不是李恪愿意看到的,他更希望李泰就地开审,只要有一审,就够扒长孙无忌一层皮的。 “我是说你都问出什么来了?那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李泰知道李恪没有开衙审理,若不然就送卷宗上来了。 李恪摇了摇头:“我一个字都没问,就让他暂时留在府衙而已。” “过耳之言不可轻信,说不定是个失心疯,别理会他,让他回家去安生过日子,莫生事端。” 李泰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个案子说什么都不能审,这时候不能动长孙无忌,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有。 东征在即,李泰需要长孙无忌伴驾前去,只有长孙无忌在皇帝身边,李泰才放心。 “果然是甥舅亲。”李恪冷冷地一沉脸,满满的怨气直往外冒。看来自己进宫来送信是对的,果然李泰没有接状的意思。 李泰知道李恪恨长孙无忌,但是有些情绪就是需要压一压再压一压的,他轻叹一声,说道:“你的意思是借机构陷?” “何须构陷?公事公办即是圆满。”李恪觉得这是个机会,有一告就有一审,有一审就有说法。奈何自己官小,这状告到太子驾前,完全可以准状了。 “三哥”李泰无奈地望着李恪:“你说这状能告赢的可能性占几成?” 随便一个人递个状子上来就想扳倒长孙无忌,这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李恪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告赢是不可能,但是只要开审,就是一种震慑,最起码有个警告的作用吧?” 警告?李泰脑袋“嗡”的一下子,他好像知道点什么了。他从洛阳回来之前,皇帝刚刚上演了一出指使尉迟恭诬告唐俭以警告长孙无忌的戏码。 这次那个人会是皇帝暗中派来的吗?如果是的话,确实当审,如果不是呢? 李泰不说话,就默默地思考,如果不是皇帝的意思,那么开审就等于是公开向长孙无忌亮剑,无疑是个打草惊蛇之举。 李泰想来想去认定这不可能是皇帝的意思,皇帝在洛阳想收拾长孙无忌就是一句话的事,没必要让人跑到长安来告。 再说皇帝就算无聊加糊涂到真的要这么干,他也会提前跟自己通个气,指教自己该怎么做,免得自己会错了意,再把事情办砸了。biqμgètν 不是皇帝会是谁?谁那么恨长孙无忌,宁可背上丢命的风险,也非要恶心他一下子? 雉奴?李泰眉头一紧,又轻轻地摇了摇头,雉奴有这心也没这能力,难道是李承乾? 越想越觉得是李承乾可能性极大,他恨长孙无忌也有能力指使别人过来告状,并且他深知在皇帝面前直接告长孙无忌是毫无意义的,而自己则苦于没有证据查办长孙无忌。 “三哥,相信我,咱们想法是一样的,只不过不能操之过急。”李泰扯出一丝苦笑:“你回去吧,按我说的做。” “是,臣告退。”李恪依礼一揖,后退三步,转身走了。 第856章 水面之下的博弈 李恪一腔怨气地走出书房,目不斜视地往外走,陆清默默地看着他大步流星地绕过了影壁墙。 陆清转身走进书房,脚步轻缓地来到李泰面前,见李泰面带忧郁之色,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李泰无声地摇了摇头,手肘拄着桌面扶着额头,很没精神地叹了口气,又冲他摆了摆手:“不用管我,你去忙吧。” “二郎!”看李泰这个样子,陆清就像心被什么东西给箍住了似的,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李泰眼皮也没撩一下,很无力地说道:“我没事,让我安静一会儿就好。” 李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日日夜夜分分秒秒的惦记着要杀大猴子,如今有人把刀把递到了自己的手里,自己却不敢握住,不敢举起屠刀。 是没勇气吗?不是,是心里清楚,就算拼尽全力地抡起这把刀也杀不了大猴子。 李泰的原则一向都是没把握不出手,出手就要一击毙命,他深深地知道什么叫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无论如何他现在都不能动长孙无忌,他冷静下来,又想起回长安前和老爹的那一次交心的谈话。 父子开诚布公地谈了很多,最终定下“天欲其亡,必令其狂。”的战略方针,这才短短的几天,老爹不会反悔的,那个告状的人一定跟老爹没有关系。 那个人会是谁呢?或者说会是谁指使那人来告状的呢? 李泰猜测那人一定是子虚乌有的诬告,因为如果他手里有铁证的话,一准就到皇帝跟前告状去了,不可能明明白白地说要进宫到太子驾前告大司空的状。 皇帝就算再宠信长孙无忌,也不可能容忍他谋反,他不到皇帝面前告状,可见他是心虚的。 皇帝和长孙无忌都在洛阳,那人偏跑到长安来告,说明他有可能知道自己恨长孙无忌还有可能知道自己这个时间会在长安。ъitv 而且就他这个时间点选的,李泰都怀疑他知道皇帝刚刚动了冤杀唐俭以震慑长孙无忌的念头。 赶到这么个时候来告长孙无忌的状,可以说是相当的有利,皇帝已经有了要警告长孙无忌一下的心,是最有可能支持走正常审讯流程的时候。 到底是谁甘愿冒死地给自己制造这么一个机会?李泰虽然不需要这个机会,但是他想知道为他制造机会的人是谁,这个人应该是自己坚实的盟友。 李泰静静地思索着,这个人有能力、有胆识,只是太焦躁、易暴怒,做事只图一时痛快。 你有诬告长孙无忌的本事,你留到长孙一系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再告多好,现在告也告不倒长孙无忌,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是何苦来的? 想着想着李泰忽然笑了,有能力、有胆识、暴躁易怒管不住情绪,这个人不就是自己的亲哥李承乾吗? 只要告状的那人不是个精神病,那必定是受李承乾指使的。 李泰没来由的心底一暖,刚才只是觉得动长孙无忌的时机未到,没想到还变相的保护了李承乾。 多亏自己没冲动,真要把这个状子给接下来,保不齐就能审出幕后的人。 见李泰笑了,陆清的笑意也爬上了脸,他轻声地说道:“二郎,你太累了,没什么紧要的事,就早点歇着吧。” 李泰把问题想通了也就不那么难过了,他抬起头笑着说道:“好,什么事也不做了,咱们出去走走。” 陆清陪着李泰在东宫的御花园里散了一会儿步,李泰把这件事徐徐地说给陆清听,最后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分析的对不对,或许是我想多了也不一定。” 陆清微微一笑,淡然地望着池塘中间的假山:“没几天你就要去洛阳了,到时候问上一嘴,不就知道是不是他了么。” “嗯,你说的对,好歹这件事算是压下去了,不值得再多想。” 李泰在花园里游散了一会儿,就奔兰芷殿去了,陆清也出了宫,信马由缰地走在长安街上。 陆清的脑子里也在想着这件事,他觉得这个状李泰可以接也可以不接,但是李泰不该拦着不让人家告。biqμgètν 接不接状是你的事,告不告状是人家的事,你能管好自己,还能管得了别人吗? 有人告状你没接,这才显得你对舅父够好,起码让你舅父先欠你一个人情,再说被人告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事只要公开的告了,对名誉就是一种损害。 想是想的,既然李泰已经处理完了,陆清便没有再多嘴,走着走着迎面碰上了三皇子李恪。 李恪沉着一张脸,坐在马背上有些垂头丧气地往三王府走着,陆清急忙过去见了一礼:“臣,陆清参见吴王殿下。” “不必客气。”李恪虚扶了一下,抬手一指路边的酒肆:“我们进去坐会儿,如何?” “吴王请。”陆清翻身下马,笑呵呵的一伸手,请李恪先行。 李恪心里不痛快,三杯清酒下肚就有了些微的醉意,他苦笑一声,问陆清:“我进宫汇报的什么事,你知道了吗?” 陆清摇了摇头,轻声地说道:“二郎什么也没说,他看起来挺难过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点小事。”李恪简要地跟陆清说了一遍。 陆清听罢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个要告状的人呢?你放了吗?” “我派人送他去洛阳了。”李恪嘴角绷紧:“谋反大事岂能掉以轻心?既然太子不接状,就送到皇帝面前好了。” “嗯,吴王果有识见。”陆清提起酒壶给李恪倒酒,谈谈酒说说菜就把话题给岔到天外去了。 一轮红日渐渐偏西,酒肆也急着要打佯,李恪要回三王府,陆清要回明威将军府。 两人同行了一段路,在岔道口分别,李恪向前走了没多远就又掉转马头,躲在一旁看着,不一会儿就看到陆清折返而回,奔着城门扬鞭打马疾驰而去的背影。 李恪的目光冷冷地眯了起来,一颗心缓缓地向井底沉去。 皇帝要是知道太子连谋反的状子都拒接,还阻止人家告状,肯定会教训太子一通的。 陆清为太子着想,就不会让那人出现在皇帝面前,而不让一个人告状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变成死人。 如果陆清真的对那人出手的话,李恪有百分之一万的信心把这件事办成铁案,陆清就算保得住命,也断了前程。 同时也能让所有的人都知道陆清杀的人,是要告长孙无忌的,这是太子为了保护舅舅而出的昏招。 李恪长出一口气,喃喃的说了句:“惠褒,你既然一点都不考虑我的心情,我也顾虑不到你的感受了。” biqμgètν 第857章 有人闯宫要告状 什么样的人最可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可怕,伤敌一千自损一万二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不计成本、不计代价地奔向结果的人,在一定程度上讲,心理已经偏执到近乎于扭曲了。 自从前太子李承乾日渐堕落开始,李恪就在离京与否的问题上纠结着,一面想留在京城参与太子之位的争夺战,一面又怕被这场风暴卷得渣都不剩。 长孙无忌几次三番的警告他,他一直犹豫不决,最终是张宝之死,给了他最后离开的决心。 他去封地的一路都是伴随着刀光剑影的,甚至到了封地之后,危机依然难以解除。 若不是父皇一纸诏令把自己给贬到了安陆,自己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上,在吴地的每一个晚上,自己都是睡在烛光的围绕之中的,床前床后最少十几个人站岗。 马踏青苗一案,李恪奉密诏回京述职,朝堂上他十分的意外,自己的父亲没有给自己一丝宽容,反倒是长孙无忌竭尽全力地为自己开脱。 直到阎婉闯殿,他才明白却原来惠褒为救自己临时修改了律法,而长孙无忌却是为了保全他的儿子,以自己为工具向皇帝卖好。 冒用牒谱为官一案,皇帝下令一刀斩杀一百零六个官员,长孙无忌见人就是一句“吴王殿下奏本……”一百零六条人命的背后是几千乃至于上万人的怨念,长孙无忌毫不客气的把这些怨念往李恪的身上引。 新年临近,李承乾献上沙陀国玺,长孙无忌开口就推荐自己去沙陀做一个州官。 毒杀、刺杀、追杀、利用、构陷、打压、排挤,长孙无忌在李恪身上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桩桩件件怎么忘得掉?滴滴点点都令人怒火中烧,李恪时刻不忘要回报长孙的大恩大德,哪怕是能让他一时不痛快,也不惜赔得血本无归。 阎婉身边的云飞跟寺里的和尚私通,说起来就是个茶余饭后的笑料,对长孙无忌没有半点实质性的伤害,只不过是颜面上有些下不来台而已。 谁会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事,来刺激长孙无忌一下?有什么必要?那不是纯纯的不咬人恶心人吗? 李恪会,他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把这件事压下来,他偏为此特意进宫一趟,还故意在金銮殿上当众把这事给说出来。 只为了当众羞臊长孙无忌一次,宁愿跟长孙一系结下铁梁子,这是多么的得不偿失? 李恪不在乎,反正就算自己豁出来跪舔,长孙无忌也不可能看自己顺眼。 一件下人私通的小事,他都要利用到极致,状告长孙无忌谋反的大事,他怎么甘心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放过? 他就是担心李泰不肯接状,才提前到宫里试探一下李泰的态度,顺便劝他接状,没想到李泰连告都不让人告。 李恪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他就派人送那人去洛阳告状,无论如何也要给长孙无忌添点麻烦,就算不能给他带去麻烦,至少也给他添点堵,让他不愉快就是李恪最愉快的事。ъitv 没想到一出府衙就遇到了陆清,这可是一枚好棋子,李恪当即决定要利用一下他,只要他知道那个告状的人奔洛阳去了,他一定会出手。 李恪笃定陆清是一心护着太子的,他不能让那人到皇帝跟前胡说八道。 太子不接状没毛病,太子不让人告状,那就是欺压百姓了,抛开官话不谈,太子的这个处理方法,绝对得不到皇帝的赞同。 李恪正担心那人到了洛阳,这件事再被皇帝悄悄压下来,如果陆清能去把那人给处理掉,可就太好了。 告长孙无忌谋反的案子,李恪没有资格接,一桩野外凶杀案,李恪有足够的资格审理,他有绝对的把握把这桩铁案办得人尽皆知。 陆清一骑绝尘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李恪的视线中,李恪微微昂头,一张俊俏的脸沐浴在夕阳的光晖里。 “好美的夕阳,可惜终究要落山了,落下去吧,不必遗憾,明天的朝阳一定更美。” 李恪带着三分酒意,沉吟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掉转马头慢慢地向三王府走去。 李恪也没想到自己黄昏时随意呢喃的一句话,竟然成为了现实,第二天清晨大半边的天都是红彤彤的,漫天的火烧云,无法用语言去形容那份壮观。 “好美的天啊!”李泰推开窗子忍不住惊呼一声,随即回头叫道:“遗月,快来看,天上着火了。” 房遗月凑过去看一眼,就兴奋的大叫起来,急忙吩咐紫绡:“把我的舞裙拿来,快!” 房遗月迅速的穿上李泰送给她的那身舞裙,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的跑到院子里,情不自禁的跳起了舞。 李泰悄悄的走房门,支起画架,这个美丽的早晨值得记录下来,层堆火烧云、霓裳百褶裙、起舞窈窕女、作画俏郎君。 “二郎。”云海小心地提醒道:“该用膳了。” “我不吃了。” 李泰哪有心情吃饭?他就一心一意的画画,房遗月知道他在画,于是就开心地跳个不休。 “二郎,该更衣了。”云海不得不提醒他快到上朝的时间了。 李泰这次连一个字都没说,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作画上,画马上要画完了,李泰不可能这时候放弃。 好在这幅画尺幅并不大,赶在上朝之前,好歹是画完了,李泰把笔放下,抬腿就跑向大兴殿,饭也没吃、衣服也不换了。 跑得气喘吁吁、一头大汗,总算是在百官进殿之前赶到了大殿,他抬头向上看看空荡荡的龙椅,没有阿爷的早朝,感觉大不一样。 难怪雉奴死活不肯监国,坐在这第一把椅子上,就算什么事都没有,无形中也会感受到到一种充满了威胁味道的压抑感。 李泰缓缓心情,缓缓地坐下,不一会儿百官就排着队地走了进来。 李泰是面向群臣坐着的,他的正前方就是负责监国的房玄龄,李治那把椅子后面就是吴王殿下李恪。 先见了君臣礼,然后就正式开始议事。 李泰提出要厚葬李大亮,追赠兵部尚书、秦州都督,并且按照皇帝的意思让李大亮陪葬昭陵。 这些大家都没有异议,其他的细节就直接交给礼部了。 “还有谁有事要奏吗?” 李泰就是为李大亮的后事才回来的,把这件事处理好,他就准备回洛阳看着,呃不,陪着老爹去了。 群臣里还没有人站出来,一个武士从殿外走了进来,他走到中间拱手一揖:“太子殿下,有人执褚黄旗闯宫,说是要告状,又不肯说告谁,只说他告的人跟太子关系极近。” 第858章 写李恪的丑奴儿 谁许愁田种苦瓜,心乱如麻。心乱如麻,空将泪眼对丹霞。 一朝抛却君王事,闲客生涯。闲客生涯,诗酒琴棋风月花。 大兴殿上李泰以太子身份面向群臣坐在最前面,武士忽然进来报说有人要告状,告的人还跟太子关系极近。bigétν 若是平常,李泰肯定直接就让告状人上殿了,因为李恪昨天进宫说过这事了,所以他感觉有点意外,便先是看了李恪一眼。 昨天明明白白的交待李恪,让他把那人放了,并嘱咐那人不要告状,他这是怎么嘱咐的? 李恪心里多少也有点意外,他见李泰在看他,只好用表情表达了个无奈。 李泰擅长观察人的微表情,李恪一闪而过的疑惑,完全被他捕捉到了,看来李恪也不了解情况,应该是那个告状人太犟了,铁了心的要告这一状。 李泰面无表情地说道:“传他上殿。” 无论如何,当前这种情况下都必须得让人家上殿,文武百官都看着呢,李泰也不能直接把人给轰出去。 李泰心里不由得就是一声暗叹,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不管这个人是谁,总之肯告长孙无忌的都是自己的朋友。 李泰不让他告状也是保护他的意思,想不到经过一通折腾,峰回路转之后又来到了原点。 李恪扭头向后望去,他多少也有几分惊讶。昨天他只派了两个人护送那个告状人,他们一行三人,连匹马都没有,陆清出手还能有他们的活命? 难道阴错阳差的他们活下来一个,跑进宫来告陆清了?还是要告长孙无忌的不只一个,除了那人以外还另有他人? 李恪的疑虑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那人就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大殿,什么都不用猜了,就是昨天要告状的那个汉子,李恪眼睛都直了,陆清居然没杀他,还把他给带了回来? 李恪没觉得这个人上殿是什么坏事,而是有些惊讶,陆清明知道李泰不愿意接这个状子,他怎么会跟李泰对着干? 按照李恪的判断,陆清是个头脑简单、性情爽直的人,他出手不应该是简单粗暴的手起刀落吗? 陆清这个人性情爽直得分跟谁,头脑简单纯属是李恪误判了。陆清最知道怎么做是真的对李泰好,那个人若是到皇帝面前告状,皇帝肯定会觉得李泰这事办的不靠谱。 事情摆在你面前,你怎么解决都行,你不能不解决,你把麻烦送到皇帝面前,是什么意思? 你说你想把事情压下去,问题是你也没压住啊,这不恰好说明能力有缺陷吗? 所以陆清一定要阻止那人去洛阳,但是陆清不缺心眼,他不会无故的枉杀良民,自己若是惹出人命官司来,最为难的人不就是李泰吗? 陆清觉得还是让那人到金銮殿上告状的好,无论李泰怎么处理,受到伤害的人都不会是李泰。 李泰若是接状审理,那就是长孙无忌的麻烦,李泰若是不肯接状审理,那就是告状人的灾难。 无论长孙无忌还是告状的人,都不是陆清要保护的人,所以他就把那人给带回长安城里来了。 那人迈着方步,非常淡定地从群臣中间走过,来到李泰面前也不见有丝毫的慌乱,他深深地躬身一揖,说道:“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李泰上下打量了他一通,大约有三十岁上下,看样子也是个读过书的人,略缓了一会儿,李泰开口问道:“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状告何人?” 那人向上挺了挺身,双肩微微地晃了两下,口齿清晰地大声说道:“草民李弘泰,乃东都洛阳人氏。” “洛阳人氏?”李泰眉头一皱,问道:“你是从洛阳过来的?” 皇帝到洛阳的时间可不短了,一个有心要告长孙无忌的人,会不知道皇帝就在洛阳吗? 绕开皇帝,到太子驾前来告,看来自己所料不差,他的目的不是告赢,他的目的就是告,或者说就是给自己一个收拾长孙无忌的借口。 李泰暗暗咬牙,借口这回事不在乎内容,这个形式找的好,只可惜来的早了些。 “是,草民正是从洛阳过来的。”李弘泰说着抬起了头,看了李泰一眼,急忙又低下头。 李弘泰只是好奇太子会长成什么样,却原来太子脑门上也没长龙犄角,颜值倒是挺高的,这个太子好平易近人啊,连件蟒龙袍都没穿。 李恪昨天真的是一个字都没问过,他只是扫了那一眼,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从洛阳过来的,难道他在洛阳告状无门才来长安的? 李恪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便开口问道:“既是洛阳人氏,为何不在洛阳上告?” 李弘泰闻声转头,一看李恪穿着蟒龙袍,顿时感觉懵了,昨天在府衙,他就看到衙役了,根本都没看着李恪,他抬手挠挠头,回头扫视了朝堂一圈。 发现这大殿上,只有李泰坐着高背椅,李恪在一个高背椅后面站着,其余的人都是盘坐在地上的。 李泰和李恪都在群臣的最前方,区别就是李泰坐着,李恪站着,李弘泰琢磨一下,规规矩矩坐着的应该是小官,坐累了想站就站起来才是大官,而且太子说话,别人敢插嘴吗? 李弘泰都被自己的聪明给感动了,他嘴角向上弯起,一脸自豪又得意的笑容,站直了身体还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冲着李恪深深一揖:“回太子的话,草民要告的人位高权重,洛阳的官不敢接我的状。” “你胡说什么!”李恪指着他一声暴喝,李泰摆手止住了李恪的怒火,并温和的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他是太子的?”biqμgètν 李弘泰一听这话,心里当时乐开了花,这小子懂事,是个好人呐,这不是给了自己一个奉承太子的机会吗? “太子身躯凛凛、相貌堂堂、面如冠玉、唇若涂脂。蟒龙袍,身上罩,宫花两朵耳边飘,一看就是” “你给我闭嘴!”说实话在金銮殿上有人叫自己太子,曾经是李恪最大最美的梦想,当这个梦想照进现实的时候,李恪气得差点抡起椅子砸过去。 李弘泰被吼得一愣,是自己没组织好语言吗?看来这几个词太子不喜欢,他正搜肠刮肚的想有没有什么好词,李泰再次温和的开了口。 “好了,说正事,你到底要告什么人?” 说正事就说正事,李弘泰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我要告的人乃是当朝国舅、大司徒、赵国公长孙无忌。” “你告他什么?” “长孙无忌独霸朝纳、欺下瞒上、久藏祸心,实乃窃国之贼,他意欲勾连外患、图谋不轨,他囤积居奇、招兵买马、有篡位称帝之意。” 第859章 听说皇帝生气了 打官司是个慢活,一场官司打几年甚至几十年的都有,当然也有快的,当堂告、当堂审、当堂就出结果。 即使这么快,也没有李弘泰状告长孙无忌谋反一案来的快,告状的人连诉状都没说完,结果就出来了。 他就只说出了长孙无忌的名字,说长孙无忌要篡位谋反,李泰就直接命令武士把他推去腰斩了。 至于他凭什么这么说,手里有多少证据,李泰没兴趣听,因为李泰压根就不想有审这个过程。 审必定是先审这个李弘泰,不审出实证来是不可能直接就动长孙无忌的。 李泰一看这个人天生长了张油嘴,能说且乱说,这样的人傲气满满、骨气全无,两棍子下去实话就出来了,不杀了他就保不住幕后指使他的人。 把李弘泰推出去之后,李泰从头到尾把长孙无忌对大唐做出的贡献给数了一遍,然后就开启了愤怒加骂人模式,中心思想就是这么好的官,怎么还有人诬陷他呢? 骂够了就开始表决心,郑重其事的口头承诺跟不要钱似的往出喷,总之就是一句话,这天底下数我爹最大,其次就是我舅舅,谁敢再污蔑我舅舅一个字,我就跟他玩命。 连吼带骂的咆哮,折腾得自己口干舌燥,李泰恨恨地一甩袖子,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了。bigétν 李恪也默默地一转身,看着群臣一个一个地走出大殿,也不知何处渗出浓浓的寒气,瞬间感觉心底浮上一层霜华,整个人都冷气嗖嗖的。 使尽千般计,最终一股风。就在李弘泰第一步迈进大殿的时候,李恪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 他以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人告御状,那就是不想问也得问、不想审也得审,没想到太子一刀把原告给剁了,公然替长孙无忌扛大旗。 想来也是,长孙无忌是太子的亲娘舅,人家甥舅互为倚仗,怎么可能真的离心离德? 自己只是太子的庶兄而已,说起来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其实皇家兄弟还不如外人,皇家兄弟多半都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关系。 太子能跟自己保持表面上的和谐,已经是自己的幸运了,还指望他能为自己着想吗? 今天这点小事,指望不上当权的太子也就罢了,以后再有什么事,还指望得上太子吗? 李恪麻木地走出大殿,抬头看了一眼天,天上没有了火烧云,只有一轮红日当空照,他哭笑不得地扯出一丝苦笑。 自己真是太天真了,以为李泰当上了太子,大事已定,兄弟间就没什么冲突了,虽然没敢奢望什么兄友弟恭,但起码可以和平相处。 现在看来人家只是没事的时候跟你三哥四弟,有事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站在长孙无忌的一边。 太子已经明确表态了,这大唐就是人家甥舅共天下,想扳倒长孙无忌比扳倒泰山都难。 李恪无力地长呼一口气,这朝堂还有混下去的必要吗?什么人生,什么理想,人生,怎么过不是人生?理想,直不起腰来的理想还叫理想吗? 李恪失魂落魄地走出宫门,看着朱雀大街,莫名地有些怅然,还有些茫然,他就信马由缰地朝府衙走去。 李泰和他不一样,虽然也很难过,但没他那么消沉。李泰快步地走出后殿门,陆清迎面走了过来。 “二郎。”陆清轻缓地走到李泰面前,低下头,弱弱地说了句:“对不起,我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就自做主张了。” “嗯?”李泰被他给说懵了,满是疑惑地扫视了他一番,说道:“边走边说吧,什么事啊?” 陆清就跟在李泰的身边,边走边说着昨天他出宫以后的事情,此时李泰才知道,原来李恪派人要把李弘泰给送到洛阳去告状,是陆清半路把人给截了下来。 “没事儿,你做的对。”李泰也跟他说了刚刚朝堂上的事,说罢叹了口气,嘱咐道:“你悄悄替李弘泰收个尸,要是能寻到他的家人,多给一点补偿。” “是。”陆清应了一声,这件事情就算这么尘埃落定了,又过了几日,李大亮的后事也安排得妥当了,李泰收拾一下又准备去洛阳了。 临走之前,李泰到长孙府上去看望长乐,长乐的身体一直是时好时歹,李泰劝解她道:“保养好身体是最重要的,府上的事能少管就少管一点,都交给如意折腾去吧,你少操心病才好的快。”ъitv 长乐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想交给她,人家接吗?她现在可忙了。” “她有什么可忙的?”李泰真不知道阎婉在长孙家里这么重要,她还日理万机了? 提起她长乐就想笑:“她要盖座私庙,说是要长年在私庙里祈福,现在什么事也不管,就盯着建私庙呢。” “私庙?庙是随便盖的吗?”李泰感觉自己这个太子当的,太畏首畏尾了,都不如人家一个姑娘敢干,没事敢盖庙玩。 私庙也是礼法的一部分,礼法明确规定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庶人祭于寝。 “扒一座盖一座呗,翻盖不逾制。”长乐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我这常年身体不好,她上次替我祈福还真有点效果,她就说要长年累月替我祈福,我还能说什么?只能由着她了。” “她有这好心?”李泰才不信她的鬼话。 长乐莞尔一笑:“私庙她选了最北面的位置,跟北墙一拳之隔,周边空空荡荡一目了然,祈福是不是很方便?” “这个方便倒是方便,孤零零的一座小庙,公主在里面有点危险呐。”李泰不怀好意的笑道:“我要是长孙涣,就派人手拉手地站在北墙上保护公主。” 说说笑笑过后,李泰留下几句叮咛嘱咐,就离开了长孙府,第二天就带着苏烈、陆清、薛礼,轻骑快马直奔洛阳。 这一路跑马倒是跑了个过瘾,李泰仗着马好,他们三个仗着驭术高,一路马不停蹄地向前奔跑。 李泰风尘仆仆地跑进洛阳宫,满头的汗都没来得及擦,喜笑吟吟地走进内殿,陈文见太子回来了,老脸立马爬满了笑容。 陈文笑着迎上来,微微一躬身:“见过太子殿下。” 李泰抬手虚扶一下,说道:“无须多礼,我阿爷在么?” “在。”陈文回头望了一眼,转过头来,轻声地说道:“陛下心情不太好,正发脾气呢,要不我先进去通报一声吧。” 李泰没想到自己回来的这么不是时候,他问道:“知道我阿爷因为什么事发脾气吗?” “好像是跟东征有关系,我也不太清楚。” “哦,不用通报,我进去看看。” ps:关于李弘泰是什么人,在第850章有伏笔,聪明的人一定能找到线索。 第860章 你走后我也走了 “阿爷,我回来了。” 李泰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先进了门,李世民手里抓着一本书,高高地举着,正准备重重地往桌子上摔。 一听到李泰声音立马把手放了下来,把书轻轻地往桌子上一扔,情不自禁地望向门口。 李泰推开门,喜笑盈盈地走进来,李世民一看到李泰这张笑脸,他就不自觉地浮起了笑容。 李泰非常清楚治愈一个老父亲的不开心,只需要儿女的一张笑脸,他又没学过心理学,他是怎么知道的? 太简单了,他也当是爹的人了,他一看到李欣在笑,他就不受控制地跟着笑,将心比心地想,他相信李世民也不能免俗。ъitv “见过阿爷。”李泰走到李世民面前,躬身一揖,李世民笑着说道:“免了,你这是才进城?” 李泰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衣服,虽然不算脏,却也有着明显的灰尘,他抬手抹一把额头,头发缝里居然揉出了细小的沙粒。 李泰傻笑着说道:“想早点见到阿爷,就直接跑过来了。” 形象哪有态度重要?无论你把自己打扮得多么得体、多么齐整,都不如你有一颗急于见到老父亲的心。 李世民满眼爱意地看着李泰,眼睛都舍不得多眨一下:“好,你坐,长安有什么事吗?” 李泰慢慢地坐下,笑着答道:“没什么事,都挺好的。” “没什么事?”李世民笑呵呵地看着李泰说道:“我怎么听说有人告你舅父谋反呢?” “哦,这个真不算事,就是一场闹剧。”李泰缓慢而又连续的讲起了那天朝堂上的事,至于前一天李恪进宫送信,以及陆清半路截人的事,他是只字未提。 李世民听说完,多少有几分唏嘘地叹道:“你倒是有个痛快劲,一刀就给剁了,这还怎么往下查?” “嘿嘿”李泰干笑了一声,说道:“当时太生气了,再说这也没什么好查的,摆明了就是诬陷,这等满嘴胡说的刁民留着何用?” 李世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调论,都不问什么事,只要是告你舅父的,就一定是诬陷?既然你这么笃定是诬陷,那为什么不审呢? 审个清清楚楚、问个明明白白、查个彻彻底底,也能让人心服口服不是?何必使出雷霆手段,落个以势欺人的口实? 李世民笑微微地看着李泰,李泰那点小心思丝毫也隐瞒不过去,李世民故意问道:“既然明知道是诬陷你舅父的,为何不审清问明,那人到底为什么要诬陷,背后有没有人指使他诬陷?”biqμgètν “哎呀”李泰一拍大腿,这个懊恼不尽,一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的模样:“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我还是太年轻,一生气就冲动了,到底是阿爷睿智,见解果然高人一等。” 李世民也不吭声,就静静地看着他在那儿认真又卖力地胡说八道,父子两个都有些绷不住脸,于是就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李世民对他这个处置方法很是满意,但对他这个交待问题的态度很是不满意。 关于这件事,李世民已经收到好几个人递上来的奏章了,对事情的经过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大致上跟李泰说的差不多。 李世民接到奏章之后就派人进行了调查,没查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只查出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告状的那天,是陆清把李弘泰带进宫门的。 李世民觉得所谓的李弘泰很可能连名字都是假的,他大概是看自己有敲山震虎之意,才安排了这么一出戏,既让长孙无忌知道皇恩厚重,也顺便给他敲个警钟。 说起来这么干好像是挺无聊,但真要是这么干了,李世民也能理解,李世民接受不了的是李泰不跟他说实话。 李世民收住了笑,很认真地看着李泰说道:“青雀,这个李弘泰到底是什么人,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李泰坦诚地摇了摇头,然后很诚实地回答:“我真的一个字都没问。” “哦。”李世民相信他真的没问,但是没问就一定真的不知道吗?好像也不一定,李世民没再追问,只是脸色微沉地叹了口气。 “阿爷,何故叹气呀?” “不关你的事。”李世民说着点了点桌子上的一份奏章:“都什么时候了?张俭居然连辽河都没过。” 李世民下诏派遣营州都督张俭先行攻打辽东,一转眼过去两个多月了,他的兵马还在河的这边,连河都没过,这属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李泰轻笑一声,说道:“前线有太多情况是我们不能及时了解得到的,将领远征在外就是要相机而战、随机应变。” “胡说,这与战机有什么关系?仗他不会打,河他还不会过吗?”李世民提起这个事就生气,他气呼呼地骂道:“这就是张俭怕死贪生,天生的软骨头,懦不敢战!”bigétν “阿爷,所谓用人不疑,我相信他一定有他的苦衷,要不然就派个人前去督战,以便更好地了解前方战况。” “督战倒没必要。”李世民脸拉得老长,说道:“我已经下诏召张俭前来述职,我要听他当面说,我倒是要看看他有没有跟我当面扯谎的勇气。” “这个不用看。”李泰笑道:“天底下就没有人敢当着皇帝的面扯谎,欺君的罪过,那可是要灭九族的。” “行了,少在我这儿贫嘴,赶紧下去歇歇吧。”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李世民也不忍心留他太久。 李泰起身恭恭敬敬地一揖:“儿告退。”说着他向后退了三步,还没有转过身去,李世民又唤了一声:“青雀” 李泰急忙收住脚,端端正正地躬身说道:“阿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没什么事,就是问问,陆清跟你一道儿过来了没有?” “哦,我带他一起来的,阿爷怎么知道他回来了?”李泰喜笑盈盈地说道:“他这次去募兵,招到一个叫薛礼的人才,真的是很有本事,阿爷要不要见见他?” “人才多如过江之鲫,总不能挨个见一面吧?”李世民笑微微地说道:“既是陆清招募来的,想必他更了解,把他给我叫进来吧。” “好,没有别的事,儿就告退了。”李泰深躬一揖,转身走了。 李泰脚步轻快地来到洛阳的东宫,告诉陆清去面圣,然后先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蟒龙袍,把自己收拾得神清气爽的,走出房门便吩咐小黄门子:“把晋王殿下给我叫来。” “这,太子殿下容禀。”小黄门子慌忙一揖:“自从太子殿下回长安以来,晋王殿下一直都不在皇宫里。” 第861章 心操碎了的父亲 李治一向是守在皇宫里的,出宫必定有人带着,他虽然向往宫门以外的世界,但是没有皇帝的允许,他不敢一个人跑出去。 既然他这么长时间都不在宫里,那肯定是先取得了皇帝的同意。 李泰连猜都不用猜,皇帝能同意他去哪儿?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魏王府。他必定是被李承乾给带疯了,管够玩不用读书的日子,是多么地容易上瘾。 李泰骑上他的汗血宝马,直奔自己的宅院扬鞭而去。李泰这边一跃冲出了宫门,陆清那边一脚迈进了殿门。 “臣陆清参见陛下。”陆清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躬身一揖。 “免礼。”李世民跟他也没什么可客套的,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李弘泰状告长孙无忌谋反一事,你知道多少?” “臣听吴王说,那人因在街上打听皇宫的所在,被带进了府衙……”陆清老老实实从头到尾地把整个事件,全都清清楚楚地交待了一遍:“太子吩咐将李弘泰厚葬,臣尚未寻到他的家人。” “哦。”李世民听罢心里感慨良多,看来事实真相和自己的猜想有很大的出入。 “太子说你提拔了一个叫薛礼的人,他有什么才能,你说说看。” 李世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陆清原原本本地说起了提拔薛礼的过程,以及薛礼拒绝接受太子赐官的事情。 陆清走了以后,李世民就暗暗的琢磨起李弘泰的事,这人应该不是李泰安排的,是李恪安排的才对。bigétν 李泰安排人状告长孙无忌的话,没必要提前到府衙走一圈,李恪安排人状告长孙无忌,是有必要先进宫探探李泰的口风的,如果李泰不愿意接状,他自然是要转向洛阳来告,如果李泰跟他一条心,在长安告才是上策。 毕竟自己心里明明白白的知道这是诬告,如果有实证,他绝对会密告,甚至亲自来洛阳密告,都不用安排别人出头。 李恪憎恨长孙无忌,这是一点都不需要调查的事实,他与长孙无忌恰似冰炭不同炉。 李恪不向长孙无忌下明刀,就是因为打不过,没别的原因,也正是因为正面出手打不过,恨意滔天又压抑不住,才会使暗招。 李世民怎么想怎么是这回事,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李恪若只是出于对长孙无忌的私怨,才做下这桩事的话,倒还情有可原,只怕没这么简单。 他早不起幺蛾子,晚不起幺蛾子,偏挑这么一个时间节点起幺蛾子,没点别的什么心思么? 东征在即,皇帝要御驾亲征,长孙无忌若是随驾出征,无论胜败都将带回一份莫大的军功,军功不完全是功劳也包含苦劳,只要去了就是有功,除非他临阵脱逃或者叛变了,这个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如果长孙无忌留守京都,必将是一手遮天、独霸朝纲,而且他是嫡皇子一系最坚实的后盾,不敢说有他在,李泰一定是安全的,但是只要有他在,哪怕李泰出了意外,皇太子也依然是嫡皇子的,这一点毫无悬念。 那么李恪的目的是什么?阻止长孙无忌立功?长孙无忌立不立功也已经位极人臣了,人家家里有十个粮仓,你阻止他两个麦穗的收成,有意思吗? 李世民闭着眼睛在摇椅上轻摇慢晃,看似悠闲无比,其实他心乱如麻,如果李恪是存着打击嫡皇子一系的念头,做下的这桩事,那他真是自寻死路。 嫡庶都是亲生子,这话是没错,但你千万不要以为你受宠就可以跟嫡子比地位,嫡庶之间隔着的不是一座你只要努力就能翻越的高山,而是一座你搭上性命也无法靠近的火焰山。 李佑和李承乾都是皇帝的亲生子,李佑所谓的造反,连城门都没出,不过就是一场儿戏,而李承乾策划的则是一场直接向皇帝出手的政变。 李佑没想过攻州夺县,更没有向皇帝出手的胆,他甚至甘愿去做一个山大王。 李承乾则是有着三套周密的谋反方案,一应人员全部分工到位,若不是运气差了那么一丢丢,半个晚上的时差熬过去,天一亮就是他君临天下的时辰。 尽管如此,看看他们兄弟两个截然不同的下场,就该知道皇帝对待嫡子和庶子的差别有多大。 别以为你李恪才情过人,方方面面都碾压李佑,皇帝对你就会和李 bigétν佑不同,别忘了李佑的长史,恰恰就是你李恪的长史。 皇帝怎么不把李泰的长史王珪给李佑,是王珪才华不如权万纪吗?怎么不把李治的长史李勣给李佑,是李勣水准不如权万纪吗? 皇帝能为李承乾低三下四地求魏征出任太子之师,怎么不让魏征去教李佑?怎么不把太子太师分给李佑几个,是魏征能力不够还是太子太师们不会教学生?很显然都不是,就是李佑不配而已。 知人者智,自知则明,一个人要是不能清晰的认准自己的位置,那是糊涂的,也是危险的。 李世民深深地担心李恪会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想起令他心痛欲碎的李承乾和李佑,他不敢想再经历一次失去李恪的痛,他是否还能承受得起。 当初李承乾犯错,自己是一再遮掩;李佑犯错,自己是一味责骂。这一次不能再坐看火起了,要在他犯错之前,给他提个醒,打消他不该有的念头。 亲父子也无须有什么顾忌,李世民铺好一张雪花般的笺纸,提起紫毫彤管,刷刷点点一气呵成地写了下去。 “父子虽至亲,及其有罪,则天下之法不可私也。汉已立昭帝,燕王旦不服,阴图不轨,霍光折简诛之。为人臣子,不要不戒!”ъitv 李世民把长孙无忌比喻成霍光,就是告诉李恪,长孙无忌就是皇帝特意留下来保护嫡皇子一系的,无论他有多大的罪过,他都是维护政权稳定的最强音。 李世民可以接受长孙无忌做霍光,但是他接受不了李恪做燕王。 纵然李恪是皇帝的爱子,也斗不过长孙无忌,所以你最好收起私怨、打消妄念,不要在政治的舞台上乱跳。 李世民一点弯都不拐的直言自己的担忧,重重地替李恪敲响了警钟,他深深地害怕李恪走上那条不归路,那条路通向的必将是令他粉身碎骨的深渊。 把纸装进信封,亲自漆好封口,命人立刻快马送往长安,李世民希望这封御笔手书的信笺能敲醒李恪,令他悬崖勒马也令他时时自警。 李世民这边为庶子劳神,却不知此时魏王府里,他的嫡子们已经乱成了一团。 第862章 兄训弟天经地义 魏王府很大,李泰也不知道李治会在哪儿,他一进大门就吩咐下去,让李治到正厅来见他。 李泰坐在窗前的摇椅上,晒着暖暖的太阳,吹着清爽的风,闭上双眼,轻轻地前后摇晃着,难得片时的悠闲,他竟然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像退休老干部,不知不觉地笑出了声。 “二哥!”尖锐的一声呼喊,吓得李泰一激灵,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却并没有晋王殿下,他扭头看向窗外,只看到了李承乾迈步踏上台阶的背影。 李泰转过头来时,李治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内,只见他满身的尘土,头发也乱蓬蓬的。 一个来月没见,人长高了一大块,原本白白的小胖子,变成了黑黑的小瘦子。 “二哥!”李治笑哈哈地朝前跑,李泰一下弹了起来,向前迎了他几步,双手推着他的肩膀,好好地瞧瞧他的模样。 “你这是怎么搞的?”李泰愁得鼻子一皱,他发现李治的小脸都不光滑了,没有一点皇子的娇嫩之气,粗糙得像个干苦力活的半大小子。 李泰把他推开一点,上下打量他几眼,衣服又皱又脏,头发跟炸毛了似的。 “没事儿。”李治满不在乎地笑着,还拍了拍衣服,拍得直起灰。 李泰脸一沉,也没顾上跟刚迈步走进来的李承乾打个招呼,就冲着李治大呼小叫地吼了起来。 “你这段日子一点书也没读吧?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堂堂皇子殿下混得跟个野孩子似的,玩疯了,是不是?” 李治一愣,他还以为二哥会很想他、会很心疼他,没想到二哥竟然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吼自己。 李治气得小手使劲一甩,梗着脖子嚷嚷起来:“你凭什么说我没读书?我玩一会儿怎么了?你见面就骂我!” “你是玩一会儿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都没在皇宫住。” 李泰脸拉得老长,怒气冲冲地瞪视着李治:“小小年纪你就不学好,这么荒废时光,你不学无术是打算一辈子混吃等死吗?”bigétν “惠褒。”李承乾慢慢地走到李治身边,微微地笑着:“你这话说的太重了,雉奴这些天虽然谈不上刻苦攻读,却也没有荒废学业,起码长史布置的任务都完成了。” 李承乾要是不开口,李治只觉得很生气,气得胸膛发炸,李承乾一开口,李治觉得很委屈,委屈得眼圈一下就红了。 “大哥,你不用护着他,他就是贪玩无度,心没在读书上,糊弄长史还不容易?” “哼!你不是我亲哥!”李治指着李泰大吼了一句:“我再也不跟你第一好了。”吼完转身就要跑,却被李承乾一把给抓住了。 李泰也伸手要去抓他,李承乾一侧身,身前推着一个李泰,身后护着一个李治,他无奈的笑道:“惠褒,他真不是贪玩,他在练功夫。” “他能练什么功夫?”李泰随口接了这么一句,李治嗷的一嗓子:“杀大猴子的功夫!” “胡闹。”李泰虽然还是训斥的口吻,但语气上温柔了许多:“杀大猴子还能靠拳脚功夫么?” 李治不服气地还嘴:“那不也比读书强么?”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记住,书中自有将千员,书中自有兵百万。”李泰脸色柔和地看着李治:“去洗干净点再回来,看你这模样我就想揍你。” 李承乾也轻轻地拍了拍李治,轻声地说道:“去吧,我们等你。” 李治有几分怨气,还有几分的不情愿,他冲李泰做了个鬼脸,冷哼一声,牛气冲天地走了。 看他走出了门,李泰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淡淡地一笑:“大哥,你坐。”biqμgètν “不坐了,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有话要和你说。”李承乾眉宇之间带上了一丝的冷气,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柔和了,语气虽然还算和缓,但明显的是有了情绪。 “好。” 魏王池边魏王堤,魏王池大得像个湖,魏王堤两岸是杨柳依依,李承乾和李泰两兄弟慢慢地在堤上散步,他们连一个侍卫都没带,难得地享受着片时的清静。 “惠褒。”还是李承乾先打破了这宁静的气氛:“你是不是担心我把雉奴给教坏了?” “没有,我是怕你太宠着他了。” 李承乾也不是傻子,教坏和太宠不是一个意思吗?区别就是换了个好听点的词而已,受宠的才会任性,任性的才会无视规则,教坏不就是教人不守规矩吗? “好吧,我要和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李承乾站住了脚,前后左右的看了一圈,四周很是开阔,除了随风招手的柳枝,就只有几声鸟鸣入耳。 李泰也站住了脚,转过头,目光平和地看着李承乾,静静地等着他往下说。 “有人状告长孙谋反,你为何不审不问,却把原告给杀了?”bigétν 李泰一点表情都没变,很是从容地答道:“天日昭昭,岂容得乱民诬告朝臣?” “诬不诬告总得先审后判吧?”李承乾眼角微眯,嘴角绷直,忍不住的怒气直往外喷。 “明知道的事,何必要审?”李泰的脸也沉了下来,他慢慢地转过身,定定地盯着李承乾。 李承乾再也压不住火气了,就没好气地问:“明知道什么?”不等李泰开口,李承乾又说道:“你别跟我说明知道是诬告。” 李泰的确是想这么回答,既然他都说破了,那就坦诚地说吧:“明知道告不赢,既然扳不倒,又何必动手?” 李承乾气得直咬牙,点指着李泰,恨恨地说道:“只要你走个审的流程,能动手脚的地方多了去了,退一万步讲,暗杀总是有机会的。” 李泰也恨恨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瞪了李承乾一眼:“你这冲动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呢?杀一个人有什么用?” “蛇打七寸,杀一人可安天下。” “你太想当然了,杀一人就只是杀一人而已,我要的是连根拔起,不是修枝剪叶。” 兄弟两个四目相对,安安静静地对视了许久,最终李承乾遗憾地长出一口气:“好吧,是我着急了,现在时机的确不合适。” “你何苦把自己陷进来?”李泰觉得李承乾现在过的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万事不用操心,铁打的荣华富贵,何必往这个大漩涡里搅? “还不是为了帮帮你?”李承乾微微一笑:“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这次回长安有没有去舅父家?” “当然有啊,我回来之前去看长乐了。” “哦,那你知不知道阎婉在做什么?” 第863章 没有省心的儿子 李承乾突然问起了阎婉,这真是李泰没有想到的事情,一提到阎婉,李泰就忍不住地笑了。 “听说她最近很消停,足不出户,也没有做什么,好像是要盖个私庙,说是以后就长年在私庙里祈福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又说道:“私庙祈福倒是方便。” “相当方便了,私庙离北墙一拳之隔,你说多方便?”李泰一副不怀好意的眼神,一脸邪魅的坏笑,毫不掩饰的讥讽,无处不透露着他正沉浸在八卦带来的乐趣之中。 李承乾没有配合着他笑,也没有阻止他笑,就定定地看着他笑,直到他自己不笑了为止。 “惠褒,别把问题看的太简单了,她如果是在靠近东墙、西墙、南墙处盖私庙,或许是为了私通方便,唯独北墙一点都不方便。” 长孙府位于长乐坊,是和皇宫平齐的位置,长孙府的北院墙之外就是长安城的北郊,也就是皇家的御用猎场,那地方一年到头只有几个特殊的日子,才允许百姓过去郊游。 换句话说能从北墙跳进长孙府的人,大概率是从皇宫的玄武门出来的,有资格过玄武门的人屈指可数。 经李承乾这么一提醒,李泰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随即笑道:“怪不得长孙涣一点反应没有,看来阎婉这是要改过自新了。” 李承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来把目光送远,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地说了句:“惠褒,你能再帮我画一幅称心的像吗?” “我有点想不起来他的模样了,你手里有他的画像吗?我看一眼就能画出来。” “我记得你曾经按人说的去画一个没见过面的人,都画得很像很像,我说你不就能画么?” “好,我们去画室吧。” “不,就在这池边画,称心没坐过画舫,我想让你把他画上去,画他站在船头、回身望月。” “好。”李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且找出一个跟称心身形最为相近的人,让他装扮成称心的样子。 李承乾要的尺幅并不大,他只想多拥有几幅方便他随身携带的。bigétν 李泰画画的速度很快,但是禁不住李承乾的要求很多,他要称心在船头吹萧、他要称心在柳下舞剑、他要称心在亭中小睡…… 李泰一连给他画了二十几幅,竟在魏王府里住了三四天,他们兄弟三人才回皇宫。 李泰回宫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去看爹,他进门见屋里只有李世民和李靖两个人,他笑盈盈地走向前,躬身一揖:“拜见父皇。” “免了。”李世民笑着一摆手,示意他坐。 李靖站起来,刚要行礼,李泰笑着说道:“不必多礼。”彼此笑着点了点头,就都坐下了。 “青雀,你来的正好,我和卫国公正在说当世名将,你觉得我朝中谁能称得起名将二字?” 李泰有点尴尬的一笑,这话怎么说? 我朝中要说找个汉奸、走狗、卖国贼、软骨头、窝囊废啥的,可能得费点好劲,要说找个名将,那十个手指头肯定是不够用了,当面脱鞋,好像不合适吧? 李泰看一眼李靖,转过头哭笑不得地看着李世民,伸手朝李靖一比划,说道:“这还用说吗?” 李世民瞪了他一眼:“你倒会当面送人情,名将当为将兵之才,卫国公乃是将将之才,岂能混为一谈?” 要说当面奉承,李泰还是稍逊了一筹,李世民这话说的多好听,简直一把挠到心坎上了,他说带兵的人才是将才,而李靖是带将的人,这层次一下就拉开了。 当然李世民说的也是事实,这朝中名将除了李靖本人,就是李靖的门生,要么跟他有师徒之名,要么有师徒之实,或多或少都向他请教过一些东西。 这也是李靖闭门不出的原因之一,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树大招风,刻意的隐居家中也是为了自保,要不然就仅凭高甑生诬告一事,还不足以令他心灰意冷,那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那阿爷觉得谁能算得上是当世名将呢?”李泰才不说具体的某个人,说出一个人来,得罪了一朝人,他就笑嘻嘻的把球踢了回去。 李世民能提出这个话题,必是他有话说,那就让他说好了,反正他也不怕得罪人,不让他说再把他憋坏了。 “朕觉得能称得上当世名将的唯有三人,一个是李世勣、一个是李道宗、一个是薛万彻。” 李世民说的很慢,他看李靖和李泰都没开口,都在望着自己,便继续往下说道:“李世勣和李道宗不能大胜也不能大败,薛万彻不是大胜就是大败,你们说是也不是?” 李靖微微一笑:“先有知人,后有善任,陛下观众将,真是洞若观火。” 李泰琢磨老爹说这个有什么用意,是在考虑带什么人去东征吗?他急忙开口说道:“阿爷,我舅父也算得上是当世名将吧?他可是位列凌烟阁第一功臣。” 凌烟阁上那是功臣榜,也不是按武力值排行的,李泰纯是怕东征把他舅父给落下,硬往上凑着说。 李世民都让他给说无奈了,也不知道他这是聊天呢还是抬杠呢,刚要张嘴说话,陈文推门走了进来。 陈文走到皇帝面前,双手向前递出一个信封,躬身说道:“陛下,吴王手书。” 李世民接过信封,看了一眼,李恪的字真是帅气,越看越是喜欢,他欣慰的点了点头,笑道:“他回书倒快。” 想当初他给李佑下了多少诏书,李佑才懒得回他一个字,看看李恪这态度,挨完骂立马就有检查交上来。biqμgètν 李世民撕开封皮,拿出信纸,从上到下扫视一遍,嘴角随着目光一同缓缓向下,脸越拉越长。 “哼!”一封书信看完,李世民恨恨地把信纸往桌子上一摔,张嘴骂道:“这个逆子,恁般不知好歹,简直就是目无君父。” 李泰愣眉愣眼地盯着桌子上的信纸,纳闷李恪都写啥了,难道他还敢公然骂爹不成? “阿爷不必动怒,吴王不是外人,他有错你责骂他便是,何苦自己生气?” 李世民抓起信纸递给李泰:“你看,你看看有没有这么不懂事的。” 李泰满眼疑惑地接过信纸,他一字一行的看了起来。 李世民则向李靖说起了这封信的来由:“前几日,朕写了封信给他,告诫他为人臣子当守本份,没想到他不能体谅朕的苦心,不知检讨自己的过错,反而跟朕耍起了脾气。” “他说什么了?”李靖还是没明白李恪怎么气着皇帝了,他耍脾气还敢造反吗? 第864章 被神化了的名臣 造反,李恪属实是没有那个念头,李恪活得没有那么斗志昂扬,相反他倒是消沉得很。 李恪上书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辞,他只是过度的承认了一下错误,说自己无才,不配做京兆府尹;说自己无德,不配做京官贵胄;说自己无福,不配做皇子亲王。 李恪自请辞官离朝,要在天地之间自由地飘荡。 李泰借着信纸的遮挡,悄悄地瞟了一眼气得直嚷嚷的皇帝,他怎么还有脸生气呢? 李泰都不用问李世民给李恪写的信里说了什么,就凭这封回书也知道他把李恪给气爆了。 好好的凭白无故的李世民为什么要敲打李恪一通呢?李泰垂下眼睑,暗暗地思量起来。 难道是李恪有什么过火的举动,或是什么地方露出了不好的苗头被老爹发现了? 李泰轻轻地弹了弹手里的信纸,这笔锋里都含着隐隐的怒气,若不是他真的动了气,不会行笔的速度这么快,力度明显得偏大。 不气到一定程度,以李恪的书法水平,是不会把字写得墨都洇到了背面的,所以绝不是李恪有了不臣之心,而是老爹冤枉他了。 如果是自己犯了错,这时候被老爹敲打,一定会表现得很乖或者很慌,李承乾犯错的时候,每次被老爹教训,都会表现得很乖,而李佑则被老爹的一封诏书给吓得慌到弑师造反、自立为王了。 李恪如果真的有错,他会好好地检讨并且好好地表决心,真的悔改自然是洗心革面,假的悔改也得先装个乖样子,然后徐图后计。 他表现得如此愤怒,明显是对自己被冤枉了的控诉。 李泰嘴角微微上翘,心里暗道:“李恪不如我,我被老爹冤枉、试探过成百上千次,我都没真的动过气,也就你拿他当亲爹了,活该呀。” 李泰一直把李世民当成是对手,一次次在跟他过招,一回回在跟他较量,每次被冤枉被试探,他都是乖乖的,要态度就给态度,要决心就表决心。 李世民希望他忍一尺,他就忍一丈;李世民希望他退一千,他就退一万。 总是超额的去满足李世民的期望,聚沙成塔、积少成多,不知不觉地就把李世民放在李承乾身上的器重和宠爱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李恪不一样,他不肯低头,哪怕对方是爹、是皇帝也不行,直接来个罢官辞朝,不要富贵不要官,人家改要自由了。 李泰知道李恪这么直接的表达出了他的愤怒,既是对老爹的失望,也是他最直接的态度。 李世民说他在耍脾气,李泰觉得这可不是耍脾气,他想辞官不是说说而已,而是他已经把府衙的公文都整理好并封存了。ъitv 他也不再去府衙上班,只等着跟下一任做个交接,他就可以离京远走了。 李泰把信纸轻轻地放到桌子上,微笑着说道:“阿爷,让他来洛阳吧,有什么话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看来他是误会什么了。” “对!”李世民使劲一拍桌子,离得远想打想骂都够不着,把他叫过来,好好揍他一顿他就知道谁是爹了。 李世民一指陈文,没好气地说道:“传诏!押吴王来洛阳述职。” “哎”李泰急得一伸手,没啥能抓的,又把手缩回来了,他看着陈文说道:“请吴王来洛阳面圣。” 陈文就猫个腰、撅个屁股,左一眼皇上、右一眼太子的来回瞟,也不说话也不动地方。 可别小瞧这一个字、一个词的差别,好像说的都是一回事,但执行起来可不是一回事。 请那是客气的说法,你只要来就行了,押那就没的客气了,直接是绑绳上身。 述职是让你交待工作内容,主要是让你检讨工作上的过失,面圣是让你过来跟皇帝当面聊聊。 陈文可做不了这个主,他就等他们父子统一一个说法出来。 “阿爷,伤了他的脸面,只恐后宫担忧。”李泰可怜兮兮的目光微微低落:“有娘的人,一步不敢行差踏错。” 娘这个字眼从李泰的嘴里一出来,就好比一把钢刀扎到了李世民的心上,李世民气急败坏地一摆手:“听他的,按太子说的传诏。” “是。”陈文躬身一揖,悄悄地退了下去。 陈文一走,屋子里突然变得安静了,没人说话的气氛没来由的令人浑身不舒服,李泰轻咳一声,没话找话地说道:“阿爷刚才怎么聊到名将的?” “哦,是这么回事。”李世民伸手拿起一份奏章,就是李大亮临终写下的遗书:“大亮至死还在为国事操心,想来令人无限感慨,就谈起了当世名将。” “是啊。”李泰接起话茬说道:“我丈人常说李大亮有王陵、周勃之节,可委以重任。” “大亮文武兼才,贞确成性。”李世民抚摸着李大亮的最后一本奏章,说道:“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李靖也轻轻地点了点头,不无感慨地数起李大亮的生平事迹,缓缓地说道。 “大亮卖马劝农,是为政也;投身谕贼,略也;放奴婢从良者,仁也;因鹰谏猎、临终上表,忠也;论伊吾之众,智也;葬五叶无后,报张弼恩,义也;侍兄嫂如父母,孝也;不死妇人之手,礼也;无珠玉为唅,廉也。” 纵观李大亮的一生真的是品德高尚、为官清廉,他不只文武双全、忠勇无双,更是一个仁义善良、果敢智慧的人。biqμgètν 李泰听着李靖说的话,稍稍有些走神,他从前世的记忆中知道,李大亮死后被民间百姓供奉为神。 传说李大亮受玉皇大帝的敕封,成为了代天巡狩,驻守人间,拥坐王船,巡狩四方,以驱疫除瘟,圣称为大王李府千岁。 眼前的李靖也是一个被后世给神化了的人物,摇身一变成了大名鼎鼎的托塔李天王;秦琼、尉迟恭、魏征都成了守护百姓家宅的门神;还有前去天竺求取佛经的玄奘,直接干到了成佛的地步。 一个朝代能出一两个名臣已实属不易,贞观一朝光是被供奉为神仙的人物都超过了一掌之数。 帝王功业不是一个人能够成就的,必须是一群人努力的结果,先有水涨后有船高,只有让下面的人绽放出光芒,让臣子越走越高,这个朝代才能走向更大的辉煌。 李泰感觉又上了一课,要培养人才、关心人才、发现人才,给人才搭好平台,让每个人的才华都能尽情地绽放,这才是盛世该有的模样。 看李泰不言不语,李世民以为他累了,便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李泰和李靖急忙站起来,躬身一礼,双双告退,走出门来,李靖随意的问了句:“陆清怎么没过来?” “他被雉奴缠住了,他们俩有踢不完的踺子、说不完的秘密。” 嗯,李泰还真是了解他们,他们的确是在说秘密,说关乎李治未来的大秘密。 第865章 我不想当大猴子 有一个大问题在李治的心中困扰着,这份困扰来自于前两天跟二哥的一场彻夜的,呃不,彻半夜的长谈。 李治本来对他的嫡亲大哥都没什么感情了,这次李承乾回来跟以前完全的不同,或许是因为失去了太子的身份,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了,对他也不再那么冷冰冰的了。 李承乾带着他玩,教他功夫也给他讲道理。 他练字,李承乾先给他写个范字,然后他每写一个字,李承乾给他评判一次; 他背诗书,李承乾陪他一起背,他背不通顺的地方,李承乾一个字一个字的给他讲释义,懂了就好背了; 他写文章,李承乾先写一份出来,让他照着仿写,抄肯定是不行,行文和格式以及叙事、评议这些都是有技巧的,李承乾一点点掰开了揉碎了的给他讲。 李承乾带他玩,玩的是最放松、最开心的,他从小就最喜欢跟大哥一起玩,只是大哥一般时候都不带他。 小孩子都爱动,李治本身又比较淘气,但是身为皇家子,约束实在是太多,下人不敢放纵他任性地玩,又怕他脏了、又怕他摔了。 李承乾带他玩那是百无禁忌,怕什么脏,满地打滚都不是事,怕什么摔,死不了就可以玩命的撒欢。 一个看杀鸡都吓得心悸失眠的少年,愣是变得嗜杀了,一天不杀点啥好像就心难受。 除了大哥,没有人带他玩这么刺激的游戏,他趁着二哥不在,就赖在大哥身边,连皇宫都不回了。 不想回宫自己也不敢跟父皇请假,还是李承乾去跟李世民说的,李世民倒好说话,就提了俩要求,一个是白天必须时刻有人保护他们,一个是晚上必须各睡各的。 李承乾低头不敢抬,满口应承,走出房门气得直咬牙,你要不是我亲爹,我一脚就给你踹没气。 快活了一个多月,二哥回来了,李治知道自己这任性的日子就算是到头了,小夹板又要套紧了。 李治试图说服李泰让他继续快活下去,他大胆地向二哥敞开肺腑,坦言自己不喜欢读书写字,喜欢练武打猎。 李泰没想到,李承乾短短一个月的功夫,把自己辛辛苦苦数年的培养几乎给化为乌有了。 跟李治讲练武打猎有多苦、有多危险已经全然无用了,他喜欢上了就不觉得辛苦,也甘愿冒险。 甚至他之所以沉迷其中,恰恰是因为危险因素能带给他刺激。 给李治讲读书写字有多大的意义也变得毫无意义了,他不相信读书能杀大猴子了,也不想长大了还要每天上朝。 他知道能辅佐二哥治理天下的人多如牛毛,根本也不差他一个。bigétν “雉奴,你不愿意当官可以,但是你必须读书,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能耽误读书。就是说你可以没有当官的想法,但是你不能没有当官的能力。” 李泰的话,李治一向是奉为金科玉律的,这一次他却撅起了嘴巴,满心的不能接受,一脸的抗议。 “你这个年纪贪玩是正常的,但是你不能太任性,把大好时光都荒废了,要知道光阴一去不复返,现在玩得多开心,老了就有多后悔,懂吗?” 李治干脆抬手把耳朵捂上了,第一次有不爱听二哥说话的感觉,不想听,一点也不想听。 李泰轻轻地拨开他的小手,笑微微地看着他,语气柔和地说:“雉奴,你说你都想做什么,但凡能支持你的,二哥都尽全力支持你。” 李治弱弱地嘟囔一句:“我想打猎。” “可以呀,打猎很正常的嘛。”李泰痛快的答应了,但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打猎只是偶尔放松,不能成为常态,对不对?” 李治就知道二哥不能让自己每天都去打猎,于是可怜巴巴地问道:“那多久能打一次猎?” “一年两次吧,最多三次。” 李治小脸一抽抽,差点哭了,李泰赶紧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脸:“好,雉奴,那你说你为什么喜欢打猎,有什么好玩的?” “我喜欢杀兔子、杀狐狸、杀狼。” “那你去尚食局呗,想怎么杀就怎么杀。”李泰无奈的看着他:“当个屠夫就那么快乐?” 李治冷哼一声,一扭头:“我喜欢猎杀,才不喜欢屠杀。” “雉奴,你的理想就是黄犬苍鹰、锦帽貂裘、弯弓长刀、射虎杀狼?” 李泰看着默默不语的李治,语重心长地说道:“天可汗的嫡子,最高理想就是当个猎户?逞雄心于猛兽,炫光辉于刀尖,你就知足了吗?做一代圣贤之臣,不如一个猎户?” “可是我不想当官,大哥说我将来一定会权倾朝野,他说我不是排在最前面的鸡,我会变成大猴子。” 李泰抬手把他搂进怀里,紧紧地箍得他有些上不来气,可也不敢挣扎,李泰有些悲凉地一叹。 “王者必须一言一行占尽仁义,否则就会成为暴君,总有些人看起来干净,实际上就是根刺,你必须得对他下重手,这个手由谁来下?总有些不能摆到明面上的肮脏事需要有人去做,这个人就是大猴子。” 李治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这么说大猴子就是个背锅的。” “不全对,也差不多。大猴子是王者最信任的人、最亲近的人、最得力的帮手,同时也是对王位有着最大威胁的人。” 李泰松开李治,捧着他的小脸,无奈地说道:“大猴子注定一生得势,也注定君亡臣死,所以你并不是做大猴子的最佳人选,二哥舍不得让你经风历雨,风雨二哥背,你只管自在的飞。”biqμgètν “真的么?”李治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李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他又天真的问道:“那你准备让谁做大猴子?” 李泰趴他耳边说出一个人名,他惊讶地大叫,李泰食指竖在唇边:“这是跟谁都不能说的秘密,知不知道?” “嗯嗯嗯。”李治双手捂着自己的嘴,不住地点头,逗得李泰直笑。 李治的心结打开了,心里亮堂了不少,好像对打猎的兴趣瞬间就减了不少,不过还是有些犹豫不定的地方。 二哥劝学文,大哥劝学武,自己到底该听谁的?一进宫他就看到了陆清,顿时来了精神,陆清可是跟自己第一好的,有想不通的事,问他就对了。 一见面李治就乐哈哈地来了一嗓子:“陆清,我要跟你踢踺子。” “好。”陆清也不敢不答应,他就只来得及望了李泰一眼,就被李治给带走了。 踺子嘛,必须得找个视野够开阔,八十米长的竿子抡圆了碰不着人的地方踢。 第866章 门房静坐闲逗猫 踺子好踢,天也好聊,反正扯脖子喊也没人听得到,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畅所欲言。 李治痛快的跟陆清说了他的纠结,又觉得二哥肯定是对自己好的,又觉得大哥说的也很对。ъitv 自己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是喜欢练功打猎,不喜欢读书写字的,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清闻言一笑,一边轻松地踢着踺子,一边轻松地说道:“这根本不用纠结,你无论听谁的,做出的选择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李治一下被他说懵了,学文学武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这怎么能一样呢? 陆清转着圈地踢了几个花式,扬手抓住踺子,微微有些喘:“因为你根本也没的选择啊。” 陆清把气喘匀了以后,笑着说道:“你再不愿意学文,也得把长史糊弄过去吧?要不然就算你大哥帮你、你二哥帮你、连你三哥也一起帮你,你都过不了圣上那关,对不对?” “嗯,对。”李治突然一下就泄了气了,自己还傻傻地纠结了好几天,原来自己怎么都得读书写字,根本就没有逃避的途径。 “同样的你的课业里也包括练功夫,你功夫不过关也是不行的。所以你有什么可闹心的呢?你只需要该学文的时候好好学文,该练功的时候好好练功就行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李治有几分垂头丧气又有几分焦躁难耐的嚷道:“我在为以后发愁呢。” “还挺有远见,那你说说你为以后的什么事发愁?”陆清掂了掂手心里的踺子又踢了起来。 平时最爱看他踢踺子的李治突然很不耐烦地吼道:“你别踢了,好好跟我说会儿话,不行吗?” “我踢踺子,任谁看到也会说我们在玩,咱俩全都一动不动在这儿说话,让人看到还不以为咱俩在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好吧。”李治无精打采地低着头,时不时地看陆清一眼:“我在想我以后要不要做官,我不想变成大猴子也不想做鸡。” “哦,你刚才说你喜欢打猎,你都喜欢打什么猎物?” 李治一愣,不知道陆清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不过他也没执着于是把话题拉回来,就认真的回答道:“猎物当然是碰什么打什么了,我现在就能打兔子、狐狸,打狼得穿铠甲,等我长大了就能打鹿、打熊、打野猪了。” “那有什么意思?”陆清的眼睛盯着踺子,灵活得像个终年靠杂耍为生的一般:“我丈人打下东突厥,大唐边境向阴山外平推六百里。” “啊?你今天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不是说猎物呢吗?”李治愁的直甩双手,他可真找了个会聊天的好朋友,这天聊的,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 陆清踢不动了,又站下来喘:“就是在说猎物啊,我丈人以东突厥为猎物,我在想阴山六百里开外,是不是又是一片好猎场?” “你这么说我就懂了,可是我能行吗?” “行不行就看你现在能不能好好读书,好好练功夫了。”陆清看他满眼的犹疑不定,便笑道:“你既然不想做猴子也不想做鸡,那就远离朝廷呗,这天下大着呢。” 李治望着遥远的天边,开始了漫无边际的畅想。 李泰就没他这么悠闲了,李世民把所有的奏章都送到李泰的书房了,别说是批,连看人家都懒得看一眼了,亲自干活的皇帝肯定是没有一个得力的好太子。 不批奏章不等于不工作,李世民想轻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不容易有一天没有事情,却一下子有两个奉诏前来述职的人进了宫。 一个是奉命先行攻打辽东却久不过河的张俭,一个是被爹批评两句就闹着要辞朝的李恪。biqμgètν 这两个人居然同时进宫了,李世民想起哪个都觉得生气,琢磨一下还是决定先见张俭。 左右跟谁都是发火,先冲张俭发火,再处理李恪的时候,火气应该能小点。 张俭从容地走进屋内,来到李世民面前,躬身一揖:“臣张俭拜见陛下。” “免礼,坐吧。”李世民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喜怒,他就很平常地问道:“师约,朕遣你往辽东,不知因何久塞河岸?” 张俭恭恭敬敬地答道:“回陛下,时值辽水暴涨,久不得济,实在没有办法过河。” 辽河发了大水,桥在河面上是看不到了,有一座算一座,无论石桥、木桥统统都不复存在了。 河水呜咽,不停地咆哮,不管什么大船小船都没有办法在河面上稳住。俗话说上天难、入地难,用张俭的话说,都不难,还是过河难。 一听这话李世民的脸上立马就有了笑容,原来是因为发水了,发水好,发水辽东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李世民和善地笑着问道:“那边的山川地势如何?水草丰美与否?” “臣画了那边的山川地理图,陛下请过目。”张俭双手举着一幅卷轴轻轻递了过去,李世民接过卷轴展开,君臣两个愉悦地聊了起来。 这心情一好,时间过的都快了,一愉悦不知不觉地太阳就落了山,李恪就在门房里静坐了三个多时辰,跟陈文的猫都混熟了。 眼见着时间不早了,李恪起身走出门房,恰好李泰和李治走进殿门,彼此都有些惊讶。 李恪急忙向前迎了两步,躬身一揖:“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李泰轻拍了李治一下,李治上前拱了拱手:“见过三皇兄。” 李恪笑道:“不必客气。” 李泰上下打量他一通,笑着问道:“三哥,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李恪微笑道:“父皇下诏召我来的,我当然得先见父皇。”李恪扭头看一眼房门,无奈地说道:“谁能想到一等就等了三个多时辰,早知道我就过去找你了。” “这么久?”李泰也看了一眼房门,低声问道:“父皇是有什么事吗?” “张俭张师约进去面圣了,估计是东征的事吧。” 李恪虽然等了很久,但是他一点都不怀疑老爹是故意让他等着的,老爹这个人有事说事,他真不矫情,不会干那种无聊无意义的事。 “我们来的真不是时候。”李泰笑着邀请李恪去东宫,李恪也没地方可去,便笑着答应了下来,他们兄弟几个刚一转身,忽听背后的房门响动。 扭头一看,果然是皇帝和张俭走了出来,他们赶紧迎上去,整整齐齐地躬身一揖:“拜见父皇。” 李世民一看到他们,心里就控制不住地高兴起来,他们看到李世民可不全都高兴,尤其是此时的李恪,他的内心无比的忐忑和慌张。 bigétν 第867章 十万大军初启动 说刮风未必下雨,这话真对,李恪从接到诏书开始就吃不好、睡不好了,他就辞个职,还得从长安跑到洛阳辞么? 这明显就是老爹生气了,天子一怒,虽然不至于让他见血,估计也得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一颗不大的小心脏七上八下的扑腾了半天,结果老爹连一个字都没骂他,就笑吟吟地招呼他们这群皇子一起吃了顿晚饭。 在门房坐了三个时辰没等来面圣的机会,在洛阳玩了三天也没等来他预想中的暴风雨。 李恪倒是提了一嘴他要辞朝而走的事,李世民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这事我不管,你想清楚了的话,就跟太子说吧。” 李恪想的很清楚,他是真的不想做官了,不是一时冲动,他去找李泰提,李泰也没硬留他,只是劝他多考虑几天。 李恪也不好多说什么,一看父皇不理会,太子假客气,暗自忖度自己这个官就算是辞成了。 现在只需要在洛阳城中游玩几天,然后再去提一次就可以带着公文回长安,从此做个无官无职的闲人了。 来的时候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顺利的辞官,当愿望超乎顺利地实现了的时候,心里真的那么舒适吗?好像也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般轻松。 走在洛阳的街头,李恪的神情有些忧郁,他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却怎么也吐不净心里的阴霾。 原来自己骨子里还是喜欢做官的,家国天下哪有那么容易放下?自小培养出的雄心壮志,哪里是一朝能够消磨得尽的? 若不是有个扳不倒的长孙无忌压在心头,李恪官做得很是舒心,他甚至想过跟太子说自己后悔了,不想辞官了,可是想起长孙无忌,还是走吧。 父皇宠信长孙无忌,太子仰仗长孙无忌,自己这小胳膊拧不过大粗腿。 识时务者为俊杰,趁着能走不走,非等到人家朝自己出了手,想走都没路可走的时候,再放弃你的贤王梦吗? 算了吧,既然已经提出来要辞朝了,那就干脆点,喜欢不喜欢,愿意不愿意,重要么? 世事如棋本就捉弄,纵横进退何能由衷? 李恪下定了决心,昂首阔步地走进了东宫的殿门,他要讨一纸辞令回长安,结果他激情满满而来,迎接他的却只有一个小黄门子。 李泰并没有在东宫,今天皇帝召集群臣议事,已经议了多半天了。 “拟诏,任命刑部尚书张亮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率领江、淮、岭、峡四州兵马四万人,以及在长安、洛阳召募的士兵三千人,战舰五百艘,从莱州渡海直逼平壤。” “任命太子詹事、左卫率李世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率领步骑兵六万人以及兰、河二州投降的胡族兵马进逼辽东,两支部队合围并进。” 李世民话音刚落,许敬宗站起来躬身一揖,应声回道:“是。” 许敬宗就是那个,因为在长孙皇后治丧期间嘲笑率更令欧阳询,而被贬到洪州去的人。ъitv 长孙无忌刚把他调回洛阳不久,因为他文采笔墨都很好,就让他来写诏书。 十余万大军正式开动,东征的序幕正式拉开,谏阻东征的声音戛然而止,满朝上下顿时呈现出万众一心的态势。 当东征这件事情只是皇帝的一个念头时,各种不同的声音一起炸裂,支持的蹦着高地支持,阻止的不要命地阻止。 当皇帝动了真章,真的要做这件事情时,大家都忘了这件事是对还是错,没有什么该做不该做,有的只是竭尽全力地去做。 一场朝议结束,李泰感觉到了热血沸腾,感觉到了盛世背后的底气,再抬头去看李世民,一股浓浓的自豪感涌上心头。 不愧是千古一帝,不愧是天可汗。满朝都是能臣悍将,这是皇帝的幸运,同时又何尝不是对皇帝的考验? 带领一群猪很容易,你手里只要有饲料就行;驱赶一群羊也不难,你只要驯化好一条牧羊犬就行。 那么如果率领的是一群雄狮呢?如果还要那群雄狮团结一心呢?问题是不是就没那么简单了? 李泰正在进行无用的思考,突然被皇帝点了名,他急忙敛敛心神,端端正正地坐好。 却原来李世民留下了几个亲近的心腹之人,就地召开小朝议了。 “前隋多次东征,使得民心惊恐,闻东征二字便失魂丧魄,以致天下动荡不安。” 李世民说着话,缓缓地环视一周,东征不是小事,说心里一点顾虑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 李世民语气轻柔地继续说道:“此番东征未知民意如何,百姓们尚能安居乐业否?抑或如惊弓之鸟状?” “父皇不必担忧。”李泰朝上拱了拱手,从容地说道:“东征之军虽未曾动,征兵已然许久,至今为止百姓并无骚乱迹象。” 李泰并没有很空洞地讲什么前隋如何不堪,而我们大唐如何威武,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其实前隋实力相当的强,甚至比如今的大唐也不差分毫,刻意的贬低别人,盲目的抬高自己,没有任何的意义。 一切不能正视事实的道理,都是一腔情愿臆想出来的道理,抛开事实不谈的架空道理都约等于是放屁。 别看东征的大军一直没动,但是募兵这种事早就遍地开花了,百姓们是知道要东征了的,整体局势很安稳,依旧是一派繁华的盛世模样。 “嗯。”李世民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向下一扫,说道:“明威将军,你曾亲自去募兵,说说百姓的情况如何。” “是。”陆清站起来,朝上一揖,恭恭敬敬地答道:“臣奉旨前去募兵,所到之处皆张榜言明,只取愿行者,募十而得百,募百而得千,其不得从军者,皆愤叹郁邑。” 李世民闻言大喜,他笑问:“这么说东征一事并没有民怨?” “一不强征兵役、二不掠民财,何来怨怼?”陆清的想法极其简单,也是老百姓最真实的想法。 打仗不打仗,百姓没那么关心,只要你不抓我家的人、不抢我家的钱,我就没有怨言。 对打仗有抵触情绪的,你可以过你的太平日子;对打仗有兴趣的,你可以入伍去赚一份军功。 而且前隋屡次东征,使得不少的人都死在了东征的路上,百姓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死于战斗还是死于天灾,反正就是因东征而死,这份恨就记在了辽东的账上。 报名应征入伍的人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奔着报仇去的。这次东征还真没有攒下民怨,非要说有,那就是募兵的名额有限,有很多没被选上的都怨气冲天。 “父皇可以下一道诏令晓谕天下,让百姓知道我们是必胜之师,不必恐慌。” 李泰笑吟吟的提出了一条建议,李世民立马同意。 小朝议散了之后,李泰带着陆清回到东宫,刚走到殿门就看见李治背靠着影壁墙,哭红了眼睛。 第868章 各人自有各人事 李治是有一点爱哭,但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哭,况且一般来说闹脾气的哭,都是连喊带叫的,像他这种无声无息的,明显是真的难过了。 看他一脸的痛苦相,李泰快走两步来到他的面前:“站这儿干嘛?谁惹你不高兴了,进去说。” 本来已经止住了哭,只是眼圈发红,一脸难遮的泪痕,李泰这一开口,李治直接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怎么了?”李泰轻轻地拍着李治的后背:“别哭,这天底下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你说出来,二哥帮你。” 李治松开了李泰,抬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抽抽答答地说道:“大哥要带我走。” “啊?”李泰吓了一跳,他瞪大眼睛盯着李治,急吼吼地问道:“他要带你去哪儿?”ъitv “带我回长安。” “嗐!”李泰这颗心呐,白提那么老高了,还以为李承乾要带李治去薛延陀呢,原来就是回个长安。 “那要不要跟他走,不都随你便吗?你哭什么?” “他说东征的大军准备出发了,用不了多久你跟阿爷也要去辽东了,你们肯定不能带我。” 李治仰着小脸,可怜兮兮地望着李泰,问了句:“二哥你真不能带我吗?” “当然不能带你了。”李泰拉起他的手,慢慢地向里走:“这事你也不是才知道的,何必哭呢?” “那你能不能劝劝阿爷,你们别去了呗,我不想让你们去。”李治说着大嘴一咧又哭上了:“你们都不在宫里,我特别慌。” “你早晚要长大,你得能顶起一片天来才行,二哥不能永远在你身边,知道吗?” 李治边点头边哭边嘟囔着:“能打仗的人不有的是吗?你们都走,家都不像家了。” “我也不想让阿爷御驾亲征啊,你知道我和大哥都劝过阿爷好多次了,诶?” 李泰忽然扳过李治的肩膀,看李治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他笑道:“就你还没劝过呢,赶紧去,去阿爷跟前哭。” 李泰顺势一推,把李治给推到了陆清身边,他连连摆手,陆清看着李治,轻笑道:“走,我陪你面圣去。” 李治很听话地跟着陆清走了,李泰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被李治给搅得也有几分难过。 东征这支箭已经射出去了,没有拦阻的可能性了,御驾亲征这回事,还可以努力地拦一下。 李泰知道就算李治撒泼哭、打滚哭、抱着老爹的大腿哭也是无济于事的,他只能是表达一下心情,虽然能打动老爹那颗柔软的心,却改变不了皇帝那颗坚定的心。ъitv 李泰向内走了一段路,一个小黄门子跑过来,躬身一揖,说道:“吴王殿下在文华厅,等候太子多时了。” “哦,知道了。”李泰淡淡地吩咐一声:“你去把尉迟恭请过来。” “是。”小黄门子应声一揖,向后退了三步,转身离去。 李泰脚步轻快地走进文华厅,李恪急忙站了起来,向前迎了几步,刚要鞠躬施礼,李泰笑道:“让三哥久候了,真是失礼。” 李恪礼貌的微笑着说道:“是我来的唐突。” 李泰就跟他隔着一张方几坐下了,宫女过来斟了两盏茶,便又退回原位去充当装饰物了。 李泰笑着问道:“三哥等我这么久,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别的事,还是上次说过的我要辞官的事。”李恪从袖口里摸出一本奏章来:“我已经想好了,我天性恣意山水,喜欢好风月,还是辞官自由。” 李泰没有接他的奏章,只是看着奏章,开口说道:“这事不用着急,你多考虑些时日,要知道辞官容易回朝难。” 李恪不想再多说什么,也不想听他多说什么,便直接打断了他:“我真的想清楚了。” 李泰端起茶盏,喝了口水,他缓缓地说道:“阿爷今天下诏东征大军正式开拔,辞不辞官,你总得送送阿爷吧?” “这是自然。” 李泰微微一笑:“你觉得阿爷愿意看你蟒袍玉带,还是愿意看你一袭青衫?你就多等一段时日,让阿爷心里痛快点,不行吗?” “这,呃”李恪轻轻地点了点头,解释道:“我是怕这官印在我手里,我又不能坐衙,会耽误公事,不如早些交接完毕的好。” 李恪表面上很是平静,内心里极度的不平静,李泰这话说的有点吓人,好像他辞官了就没有资格穿蟒龙袍了。 李恪只是在写给皇帝的信里,有那么几句气话,说自己不愿意做官,也不愿意做亲王了。 但是在他呈给李泰的奏章里,可只说了辞官离朝的事,半个字没提不想当亲王了,辞官可以,那点俸禄都不够给孩子买零食的,脱离亲王这个身份可不行,那就真的变成平民了。 “京城里衙门多,府衙关几个月都没事。”李泰笑呵呵地说道:“你就放心大胆地在洛阳多玩几天。” “好,我听你的。正好我在洛阳没转过呢,有几处景致真的是不错。”李恪笑着转移了个话题,兄弟俩聊得正欢,小黄门子来报:“鄂国公尉迟敬德到。” 李恪闻言站了起来,礼仪周到地一揖:“既然太子有客要待,臣就先行告退了。” “好,三哥你得空就常来找我。”李泰客气地让人送李恪出了宫门。 尉迟恭走进来,李泰正端坐在主位上看书,见他进了门,李泰急忙站起来,绕过书案笑着迎了两步。 尉迟恭抱拳朝上一拱手:“臣尉迟恭参见太子殿下。” “鄂国公不必多礼,快请坐。”李泰和尉迟恭相继坐下之后,他开门见山地说道:“御驾亲征固然能鼓舞士气,却给大将带去了诸多束缚。”bigétν 这话谁都明白,皇帝亲临战阵,在鼓舞士气这块算是做到头了,但是也就能起到这么一丁点的作用了。 皇帝在战场上,哪个大将敢不顾皇帝的安危,就是个玩命地往前冲? 原本是以战争输赢为最终目的战役,由于皇帝御驾亲征,使得第一目的不得不变成了保护皇帝。 李泰就盯着尉迟恭,不再说话了,尉迟恭有点懵,就愣愣地看着李泰,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傻笑一声:“你到底想让我做啥,你就直说吧。” “也不用你做什么,就是寻着机会劝劝陛下,还是不要御驾亲征的好。” “是,我记住了。”尉迟恭其实不在乎皇帝去不去,只要他能去就行了,不过他觉得自己欠了太子一个人情,既然这是太子的意思,该劝还是要劝劝的。 尉迟恭刚要起身告辞,一个小黄门子走了进来:“陛下召太子往宁神宫议事。” 第869章 这诏书算谁写的 今天自从早晨开始大朝议连着小朝议,李泰刚刚回到东宫,还不到一个时辰,皇帝就派人来找他。 东宫离宁神宫没有多远,李泰边走着边忍不住想笑,他猜老爹一定是被雉奴给折磨得受不了了,才叫自己过去“降魔”的。 走到宁神宫门口,李泰还特意停下脚步,假装整理一下衣领,悄悄地听听里面的声息,结果里面很是安静。 李泰推门走进屋里,见只有李世民一个人坐在书案之后,也不看书也不批奏章,脸拉得老长,半闭着眼睛,轻轻地晃悠着逍遥椅。 看他那姿态挺悠闲的,看他那表情好像不怎么高兴,李泰不急不缓地走到书案前,微笑着一揖:“见过阿爷。” 李世民斜眼盯着李泰,一捶桌子坐直了身体,没好气地问道:“是你打发雉奴过来缠我的?” “呃?也,也不算吧,我就说了句气话,谁知道他当真了。”李泰有些心虚地说道:“他让我劝劝阿爷不要御驾亲征,我就说了句,要劝你自己去劝。” 李世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李泰就一脸尴尬地笑着,弱弱地解释:“我真不是故意让他过来的,不过他也真挺可怜的,阿爷,要不你就考虑考虑别御驾亲征了呗。”biqμgètν 李世民冷笑一声,他这叫不是故意的,骗鬼也骗不过去吧?“你什么意思?” “阿爷,皇帝身上战功无数,也不差这一回。”李泰低头看看自己,可怜兮兮地皱着鼻子说道:“太子一仗没打过,就给一次机会呗,别抢我风头了,行吗?” “这是出风头的事吗?”李世民眼睛一立就吼了起来:“十几万大军开动,你当是玩的吗?” “阿爷,你还知道不是玩的。”李泰抬起头,目光正正地迎了上去:“我知道阿爷心疼我,可是” 李泰眼中渐起层雾,他低下头不敢再和李世民对视,字字清晰地说道。 “可是阿爷有很多儿子,就算我战死沙场,阿爷也只损失了二十二分之一。我只有一个阿爷,阿爷是我的全部,就算阿爷只是感染一次风寒,也是我一辈子补不回来的愧疚。” 看着李泰的衣襟一点一滴的被泪水晕染,李世民难过得心如把攥,刚赶走一个鬼哭狼嚎的小儿子,又喊过来一个默默饮泣的大儿子。 “青雀,你不是阿爷的二十二分之一。”李世民很严肃地看着李泰,李泰的心没来由地一紧,李世民又缓缓地继续说了下去。 “你是朕唯一的太子!其余的只是儿子,而已。我若是回不来,大唐损失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暮年帝王。你要是有个闪失,大唐损失的是刚刚升起的旭日。” 李泰眨眨眼,刚要说句什么,一时哽咽竟没有发出声来,李世民有些苍凉地一叹:“朕老了,对大唐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了,你才是大唐的希望。朕是大唐的往昔,你才是大唐的未来。” “不对!”李泰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来盯着李世民说道:“皇上是君,太子是臣;阿爷是父,孩儿是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到什么时候阿爷都比我重要。” “青雀,你说的是道理,我讲的是事实。道理是人规定的,事实是人无法改变的。” 李泰还要说什么,却被李世民摆手止住了:“少说没用的,我找你来有事,今天你说要写份诏书布告天下,是吧?” “是啊。”李泰点了点头,问道:“是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你写吧。”李世民抬手一指旁边的桌子,桌子上面笔墨都给备好了。 写没问题,李泰走过去坐好,蘸墨提笔:“阿爷,你说吧。” “我说用你写?我不会写字?”李世民理确实不直,但气非常的壮,他不写他有理,他还气呼呼地说道:“我说你写,你是录口供呢吗?” 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李泰无奈地望着李世民,都不知道说啥了,圣诏那是随便谁都能写的吗?你让我替你拟诏,那就直说呗。biqμgètν 李泰叹了口气,抱怨道:“还以为阿爷有什么事,原来是让我替许敬宗干活。” 在洛阳这段日子,都是许敬宗负责起草诏书。 “本来我是打算自己写,还不是你让雉奴过来闹的?”李世民伸手从书案上拿起一张,不,两张,两个半张的纸:“你瞅瞅他给撕的。” 李泰撩眼皮瞄了一眼,赶紧低下头,我啥也没看着,我压根就不知道这事,缩缩个脖子,反复的蘸墨,直到能控制得住憋笑产生的手抖了,才落笔开始写。 写份诏书对李世民来说连玩都算不上,但是架不住生气啊,有的人可能越是生气,还越有灵感,李世民不行,他一生气就头疼,脑袋都要气炸了。 李世民提起笔来就一肚子闷气,干脆把李泰叫过来,他弟弟惹的祸,这诏书就让他来拟。 李泰写这玩意儿一点劲都不费,一气呵成地写完了,放下笔,乖乖地呈上去,李世民通读一遍,顿时眉开眼笑地频频点头。 “不错。”李世民毫不客气,把这个放下,提起笔来就开抄,一个字都没改,一份御笔亲书的诏书就横空问世了。 “高句丽泉盖苏文弑主虐民,情何可忍!今欲巡幸幽、蓟,问罪辽、碣,所过营顿,无为劳费。” 皇帝手诏晓谕天下,明明白白地声明,所过之地的营房,不要劳费百姓。 打仗是为了给百姓挣太平,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不能打着打仗的旗号,干着搜刮百姓的事情。bigétν “昔隋炀帝残暴其下,高句丽国王仁爱其民,以思乱之军击安和之众,故不能成功。今略言必胜之道有五:一曰以大击小,二曰以顺讨逆,三曰以治乘乱,四曰以逸待劳,五曰以悦当怨,何忧不克!布告元元,勿为疑惧!” “嗯。”李世民一边抄还一边感叹:“这几句写的不错,正是此理。” 李泰看老爹心情好了,他笑嘻嘻地问道:“阿爷,雉奴去哪儿了?” “我让陆清把他送到高明那儿去了。”李世民酸了吧叽地补了句:“我敢把他怎么样?人家背后有太子做靠山。” “哪有什么太子?明明是汝子。”李泰看没有什么事了,他想去找李承乾唠唠,于是站起来说道:“阿爷若没有别的吩咐,我” “走吧走吧。”李世民头都没抬,哪有功夫理他?人家诏书还没抄完呢。 李泰躬身一揖:“儿告退。” 李泰刚转过身,陈文就推门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份奏章,走到书案前,躬身向前一递:“安罗山送过来的。” 第870章 反正我就跟着你 李泰本来是打算要走的,一听奏章是安罗山送过来的,他便没有动地方,静静地望着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奏章,快速的扫了一遍,只见他喜形于色,李泰轻声地问道:“可是军械已完备了吗?” 皇帝曾派遣行军总管姜行本、少府少监丘行淹先行在安罗山监督众工匠制造练习登高冲锋用的云梯。 这时候有好消息过来,那一定是云梯等物准备得足够充分了。 “嗯。”李世民高兴地笑了,他举着奏章说道:“或远或近的有不少勇士前去应募,其中献攻城器械者不可胜数。” 民间献上来的器械肯定有一大部分都是用不上的,李世民高兴也不是因为得到了百姓们的捐赠,而是通过这些捐赠看到了民心所向。 “太好了,看来各地都有踊跃从军之士。”李泰满脸的喜气:“陆清回来时说,好多人自带铠甲、兵刃请求入伍,甚至自签生死状、不要军饷。” 大唐有着浓浓的尚武之风,文官皆好战,童叟愿出征,妇孺闺门守,磨刀霍霍声。 通常情况下,一提打仗,百姓们都是胆怕心惊,只有大唐画风迥异,一提打仗,别的不敢说,群众基础就是个扎实,老百姓都抢破头的要从军。 本来还担心东征会引起民乱,结果民乱的原因竟然是抢着从军,民怨来自于募兵的名额有限,因为去不上而连哭带叫的不在少数。 陆清募兵一开始只要身健康,年龄在十五到五十之间的男人都可以,后来要求就越来越多。 独生子不要,父母年迈而无兄弟在家者不要,各种不要的还没拒绝过来,又查出来有人在年龄上做手脚。 陆清以为募兵最大的难处是招不上来人,结果他发现最大的难处是往下淘汰人。 李世民笑呵呵地把奏章往桌子上一放,拿起刚刚抄好,呃不,刚刚写好的诏书递给陈文,陈文接过诏书躬身一揖,无声而退。 “青雀,把雉奴扔在京中无人照看,确实不妥。”李世民抬眼望着李泰,说道:“我打算去安罗山看看,你就带他回长安吧。” 李世民知道李泰这一步不离地盯着自己,就是想代替自己去东征,至少也是陪着自己去东征。 不过李世民可没有半点要带着李泰的意思,就是比较宠他,才纵容他粘着自己而已,现在东征的大军已经抬起脚了,自己也就要踏上征程了,是时候赶他回京了。 “让大哥带他回长安就行了,我陪阿爷。”李泰笑嘻嘻地一脸讨好:“阿爷去哪我就去哪。” 看他这个德性,李世民就知道现在跟他说啥都没用了,他就认准了一个软磨硬泡,非缠着自己不可。 既然他这么想跟着自己,那就多带他些时日吧。 李世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跟他磨牙玩,于是主动转移了话题:“百姓们请战情绪如此高涨,你有什么想法吗?” 老百姓自古以来就是厌战的,只有大唐是个例外,主要是大唐的臣子身上基本都有军功。 百姓也盼着能通过一场大战,一战成名之后就是几代人享用不尽的富贵,这是出人头地、改换门庭的一条捷径。 除了大将有各种待遇以外,普通士兵也有着很优越的待遇,军饷偏高自不必说,就算是战死沙场,朝廷还给统一发放赙物。 “阿爷不会是想扩大募兵力度吧?”李泰琢磨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觉得没有必要。” 多募些兵的话,显得人多势众,十万大军和百万大军带给人的压迫感是不一样的,更何况有许多人表示连军饷都不要,这种好事有理由拒绝吗? 有的啊,李泰觉得拒绝的理由很充分。 一、刚幕上来的新兵战斗力很有限,有的连跑都跑不动,不经过训练就上战场,也就是填一把炮灰的事。 二、大唐的人口问题始终是个大问题,前隋的时候,起义军遍地开花,真正是民不聊生,哀嚎遍野。 打仗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无数的大小工程死的人也不计其数,人口迅速的锐减。 再加上许多的良民趁着战乱逃进了深山古林,官方的户籍上就没多少人了。 大唐新朝初建,为了人口总数早日提上来,所以连法律都定得异常宽松,一年到头都没几个需要处以死刑的犯人。 打仗在所难免的要消耗人命,消耗对方的没有问题,消耗自己的很心疼。 三、李泰对东征的要求不高,只是去打就可以了,并没有指望有多大的战果,所以他不支持扩大募兵力度。 李世民听他说出这么几条理由,便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轻轻晃动逍遥椅:“你说的有理,东征不能只动大唐的人马,周边该出力的也得出点力才行。”ъitv 这个事李泰没意见,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附属国不算是大唐的领土,附属国的子民也不算是大唐的子民,全调动起来去打辽东才好呢,大唐少出一个人是一个人。 李世民也不用跟谁商量,提起笔来就写了份诏书,下诏令各路大军以及新罗、百济、奚、契丹分兵几路进攻高句丽。 把诏书发下去,李世民长舒一口气,今天有点累了,不想再忙什么正事了,他便带着李泰一起出宫,直奔魏王府去了。 离出征的日子越来越近,李世民也越来越想多看他的嫡子们几眼,刚把李治赶走,他随后又追了上来。 李治还是老办法,见到阿爷就哭,抓着阿爷的衣襟哭,扯着阿爷的袖子哭,抱着阿爷的大腿哭,反正就是拿龙袍当抹布,各种擦鼻涕了。 李承乾和李泰轮番上前的把李治给拉开,他们都知道,这时候用什么招法都劝不住李世民御驾亲征了。 与其让李治把阿爷惹得心烦,还不如一起承欢膝下,享受这难得的温情时光。 画舫在水面上慢慢地行进,李世民带着他的三个嫡子,坐在画舫里谈天说地。 李承乾听说调动了新罗、百济、奚、契丹等国的兵马,他略一沉思,说道:“阿爷,我觉得还有一处兵马可调。” 第871章 东都留守挺重要 李承乾一说还有兵马可调,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无一例外的都以为他说的是薛延陀的兵马。 薛延陀明义上也是奉大唐为宗主国的,也算是大唐的附属国之一,调薛延陀的兵马也没什么不应该的,只是未必调得动。 李世民应下婚约,收了人家的彩礼,然后又悔婚,接着把人家两个儿子都册封成小可汗,分裂人家的领土。 夷男就算是傻子也得恨透大唐了,现在想让他出兵去攻打辽东,他能听话吗?如果他不肯出兵,李世民一道诏书发出去跟张废纸一样,面子往哪儿放? 所以如果他不肯奉诏,大唐无论如何都得收拾他,现在正是东征的紧要关头,还给自己找点麻烦吗? 李世民盯了他一眼,目光微垂,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是说曳莽的那支兵马?” 李世民知道夷男没有可能真心的替大唐出力,但是李承乾有调动曳莽兵马的能力。 “他要是向辽东出兵,不用别人,他老子爹就能追屁股后面砍死他。”李承乾淡然地一笑:“我说的是李思摩。” 李思摩就是被大唐给复了国的东突厥的大可汗,名义上是一方霸主,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就是被大唐扔出了北大门的一条狗。 “高明,在你眼里李思摩可算得是当世第一英雄了吧?”李世民一听到李思摩这三个字从李承乾的嘴里说出来,他就有心理阴影了。 曾经就因为李承乾喜欢突厥这个事,李世民都被气病了好几回。 李承乾当初曾经说过,他不愿做大唐太子,他愿意披头散发到李思摩的麾下做一个将军,可见他对李思摩是有着很深的崇拜的。 崇拜李思摩的是当初那个没见过草原的大唐太子李承乾,如今的草原恶魔唐无过对李思摩别说是青眼,就连白眼都懒得给他了。ъitv 李思摩顶着东突厥大可汗的名头,日子过的端肩缩脖地憋屈,活得畏畏缩缩,唐直不用朝他出手,就单单只是唐直两个字就足以把他吓得尿裤子。 “英雄,应该没人比他熊了吧?” 李承乾哂然一笑,既有对李思摩的不屑也有对从前的自己的嘲笑:“我是觉得他太闲了,这么白养着他,把他养肥了也不是好事。” 李思摩的作用是牵制薛延陀,李世民之所以没有调动李思摩就是怕他一动,薛延陀也会跟着动,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谨慎。 “大哥说的对。”李泰点了点头,说道:“而且他兵马向东,大本营空虚,刚好可以探探薛延陀的实力如何。” 至于薛延陀有没有想打东突厥的心,这个不用探,夷男天天做梦揍李思摩,不敢朝东突厥出手,就是怕大唐会出兵干预。 如今大唐远征辽东,应该腾不出手来管这档子事,这么绝佳的机会摆在眼前都不敢动手的话,说明他实力并没有多强,大唐也没必要急于收拾他。 如果他朝东突厥动手了,那就给了大唐一个收拾他的理由。 他打东突厥对大唐来说就相当于是狗咬狗,也不算是对大唐直接宣战,所以只要把这个理由留着,想什么时候揍他就看自己的心情如何了。 “嗯,既然你们俩都这么说,那就下诏让突厥俟利可汗北渡黄河。” 李世民也不在乎薛延陀会搞什么小动作,大不了直接灭了他。 安排东突厥牵制他,就是不想开战,想要养养元气,如今东征的号角已经吹响了,大仗都开打了,还在乎小仗吗?搂草之余打个兔子的事。 “阿爷,李思摩北渡黄河,恐怕夷男可汗会有什么举动,不如多下一道诏书以警戒之。” 李泰是生恐理由不够充分,咱提前下道诏书警告他不许攻打东突厥,如果他没那个实力,自然会乖乖听话,如果他有实力,你一张纸就能挡得住他吗? 但是有这一张纸的存在,到时候就有话说,事先我对你有过警告了,这就叫莫谓言之不预也。 “很好。”李世民当即写下诏书,并派使者传文告诫,不得相互攻伐。 第二天早朝李世民说他要去安罗山视察,点了一大堆的人名,全都要伴驾同行,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些人都是要跟着皇帝一起东征的,长孙无忌也在其中。 今天早朝没有什么事,很快就议完了,刚要散朝,长孙无忌站出来朝上一拱手,说道:“陛下,臣伴驾远行,东都留守一职不宜久空,臣举荐一人,请陛下定夺。” 长孙无忌身为东都留守司,轻易是不能擅动的,他一走这个位置就空了出来,他临走要安排好接班的人。 李世民目光平和地向下望着,面带微笑地说道:“辅机,你到底想举荐何人,你且说来。” “是。”长孙无忌低眉垂目的一躬身,清晰地说道:“臣举荐许敬宗。” 李世民“嗯”了一声,还没考虑好要不要任命许敬宗为东都留守,李泰站了起来。 李泰朝上抱拳一揖,说道:“东都留守一职异常重要,并非许敬宗才能不足以胜任,实是吴王比他更为合适。” 李泰不同意让许敬宗担任东都留守,他推荐让李恪来做东都留守。 洛阳是除长安外最为重要的城市,是第一陪都,东都留守司这个位置的确是太重要了,不是皇帝的心腹之人,是不可能得到任命的。 通常长孙无忌的提议都能得到皇帝毫不犹豫的支持,这一次李世民没有很痛快的答应,也正是因为这个位置太重要了,他需要三思。 “吴王才能自是出众,只是他太年轻了,正如太子所说这个位置异常重要,非老成持重之人不可担任。”ъitv 长孙无忌特别的坚持,他不想让这个位置落到李恪的手里。 “是否能够胜任,要看他是否具备胜任因素,不能看年龄大小,有的人三岁老成,有的人八十岁顽童,许敬宗是因何被贬出京城的,舅父应该记忆犹新的吧?” 许敬宗在国丧期间嘲笑同僚的长相,这种事像是一个老成持重的人干得出来的事吗? 长孙无忌气得直咬牙,干撇嘴也说不出话来,这个事他不敢说忘了,又不甘心就这样把这个位置拱手让给李恪。 “陛下,臣听闻吴王殿下此次来洛阳是为了辞官的,一个无心为官、以官印为儿戏的人,不适宜担负如此重责。” 长孙无忌这一句话,说得李泰心里也开始没底了,事先也没商量过,谁知道李恪愿不愿意干这个东都留守? 自己这边费九牛二虎之劲给他争取,然后他一甩袖子来个我不干,这不成了笑话了吗? 李泰扭头看向李恪,只见玉树临风的吴王殿下正神游天外。 第872章 血浓于水亲兄弟 李恪的确是前来辞官的,虽然内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浓浓的不舍,但终究没抵过那铺天盖地的深深的失望。 他一日没有完成交接就还是官身,这朝议他是不得不参加,他只是来罚个站,满大殿也就他一个人站着。 无论商议什么事,他都只是听着,没有参与讨论的想法,他以为这大殿上的事,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他有什么关系了。 突然听到李泰举荐他做东都留守司,心仿佛被大铁锤猛的砸中了一般,一句话把他给砸得如苶似傻。ъitv 李恪之所以坚决的要辞官,不是因为公务繁忙令他厌倦,不是因为责任重大令他畏惧,更不是因为能力不足令他无奈,就只是因为他认为皇帝老爹和太子兄弟对他没有半点感情。 李恪不傻,他从小就知道老爹拿他和李泰给李承乾做磨刀石,李承乾被废了之后,自己就又变成了李泰的垫脚石。 如今李泰的太子之位已稳,自己纵然再光芒四射,也只是一块无用的石头了。 什么致君尧舜上,什么再比周公贤,只好梦里想想罢了,嫡子和庶子之间隔着的不是一道鸿沟,而是一道天堑。 嫡子难,是,嫡子是不容易,嫡子必须文武兼备,从小就三更灯火五更鸡,但是嫡子不危险呐,嫡子犯天大的错误都能保得住命,天大的错误不是夸张。 庶子易,是,庶子是不吃力,庶子可以不必成材,随便的嬉戏打闹,时光就是用来荒废的,但是庶子危险呐,庶子不犯错误都有可能丢命,不犯错误也不是夸张。 李恪是按照比嫡子的要求更为严格的标准培养出来的庶子,他身负着震慑嫡子的使命。 就好比说小孩子淘气,当娘的常说“你再不听话,这糖就给邻居家的二牛吃了。” 这样的话说了一千遍,二牛一块糖也没得到过,真的会给吗?会给就见了鬼了。 李恪从前不知道自己就是二牛,他还眼巴巴的望着那块糖,翘首以盼。后来他知道了,也就死了心、断了念。 他只想意气风发地做一代贤臣,没想到有人要状告长孙无忌,这么简单明了的案子,李泰不接状也就罢了,竟然直接把告状人给剁了。 李泰当场摆明了态度,谁跟长孙无忌过不去就是自寻死路,李恪当时了然,李泰就是明目张胆地徇私枉法,他又能怎样? 李恪不能打倒长孙无忌,也不能替良民伸冤,这官当得足够窝囊了,更有甚者,老爹居然怀疑那告状人是自己暗中安排的,这口气谁还咽得下? 孩子长大了,再也不需要用“二牛”来吓唬他了,同样的现在太子的羽翼已丰,再也不需要用自己来震慑他了。 从前那份震慑悄悄地转变成了忌惮,人家父子对自己万般的不放心,李泰枉杀良民不挨骂,自己无缘无故的被训戒一通,这官再继续当下去,还保得住命吗? 一点小事当做是预警好了,退步抽身须及早。李恪铁了心的前来辞官,结果老爹不理会、太子不挽留,可见这一步是走对了。 李泰突然举荐他做东都留守司,他的世界里好像有座大楼在轰然倒塌,却原来李泰不挽留他,是想给他更高的位置,而自己一直误会了李泰。 将心比心的换位思考,李恪知道自己做不到把东都留守司这个位置交给李泰。 相比之下自己的心胸、境界、眼光、格局该有多么得渺小?一股庞大无形的力量陡然而至,碾压得自己粉身碎骨,连同骨子里的狭隘,都被暴晒在阳光下无处遁形。 他微微的抬起头正迎上李泰炽热的目光,李泰冲他缓缓地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意思是让他表个态。 李恪一步迈到中间,笔挺的身姿透着无尽的自信,他规规矩矩地抱拳一揖,朗声说道:“父皇,儿愿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以尽为臣之道。” “怪不得吴王闹着要辞官,原来是官小不愿意做。”长孙无忌轻笑一声,看着李泰说道。 “我说吴王年纪轻,你还说他稳重,看看他这一个衙门口坐几天就得换换的性子稳重么?当官还得靠新鲜感支撑,那东都留守要是干腻歪了,可换什么官呢?” 长孙无忌都恨不得踢李泰几脚,东都留守司本就是锻炼太子的最佳位置,你居然把李恪往这个位置上放,你太子是当够了吗?李泰一点都不忌惮李恪,不论他有没有那个心,他都翻不了天。ъitv 如果他安心做一代贤王,自己多个好帮手;如果他真的包藏祸心,自己这不就给了他一个好机会吗?一个只要抓住一点蛛丝马迹就可以把他连根铲除的好机会。 李世民的想法跟李泰不同,李泰可以下狠心一步到位的解决掉李恪,李世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担心李恪万一真有点不应该的想法,那就是个万劫不复的结局,他可不想让李恪变成李佑第二。 “你?”长孙无忌一句话把李恪气得脸都涨得通红,他刚要张嘴反驳,李世民轻咳一声,缓缓地开了口。 “都不必说了,东都留守司的位置,许敬宗和李恪都不合适。”李世民向下望了望:“萧瑀何在?” “臣在。”萧瑀急忙站起来,走到中间朝上一揖。 “朕任命你为东都留守司,切勿辜负朕心。” 李世民一句话把这件事给定下来了,一点不拖泥带水,连句嘱咐都没有,就“切勿辜负朕心”这么六个字算是说了句官话。 “臣遵命。”萧瑀也很干脆,既没有感激涕零的谢恩,也没有慷慨激昂的表决心,就只是淡定从容的一句遵命。 长孙无忌和李泰争得面红耳赤、抢得头破血流,最终许敬宗和李恪闹了个双方全都落空。 散了早朝,李泰和李恪并肩走出朝房,外面的阳光很是明亮。 李恪感觉身心舒畅,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拥抱蓝天白云,然而蓝天太高、白云太远,真正能触碰得到的只有穿身而过的缕缕清风。 李泰感觉阳光刺目,不由得抬手遮了遮眼,然而遮得了一时,遮不得一世,纵然再不喜欢这毒辣的太阳,也得顶着乱飘的浮云正视这花花世界。 他们两个相视一笑,继续向前走着,走出殿门见李承乾和李治正迎面而立。 李泰简直有点受宠若惊,这下个朝还有人接,他笑盈盈地问道:“你们这是等我呢吗?” “是啊,大哥要回长安了,来向你辞行的。”李治两步跑到李泰身边,赖皮地抓着李泰的胳膊:“我不走,我就跟你在一起。” 第873章 前太子的无由恨 李泰看向李治的目光里充满了宠溺,他抬手摸摸李治的头,温柔地笑道:“好,你不想走就不走。” 李治被二哥的纵容感动得差点起飞,李承乾却从李泰的声息中听出了一种无力的颓废,凝眸去看他的脸,他的笑容里充斥着无奈的沧桑。 李承乾不动声色地瞟了李恪一眼,只见李恪喜气盈盈的,也不知道他是要升官发财还是要娶妻纳妾。 这兄弟二人一起从大殿出来,一个喜、一个愁,情绪反差如此之大,这正常吗? 李承乾笑微微地看着李恪,问道:“三弟,今天都议什么事了?” “阿爷明日启程,要去安罗山视察,也没什么别的事。”李恪笑吟吟地说道:“明天送完阿爷,我也要回长安,咱们一起走吧。”bigétν “好啊。”李承乾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眼神里总带着一丝疑惑,他知道李恪没说实话,如果没有别的事了的话,他们俩的情绪不应该这么不正常。 李泰带着他们一起来到东宫,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李承乾就追问今天早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李泰就把早朝上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李治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了还意犹未尽地看着李泰感慨:“这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你和舅父抢来抢去,结果谁也没捞着,都抢输了。” “不是抢输了,是我才能不够,不足以胜任。”李恪微微地笑着,虽然东都留守司的位置没有得到,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开心。 他看到了李泰对他的信任,也看到了老爹对他的保护,如果自己真的拿到了东都留守司这个官职,那长孙无忌绝对不会坐视,各种明枪暗箭将会狂风暴雨般袭来。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弱了,李恪很清楚他的背后没有人,如果非说有的话,那也是仇人,他早就把满朝的人都给得罪光了,他是没有能量跟长孙无忌那个层级的人对抗的。 李泰也微微的一笑,对李恪说道:“回去以后早点去府衙,别大官没做成,小官再丢了。” 看似一句玩笑话,实则一颗定心丸。李泰这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尽管放心地回去上任。 至于他辞官的事,根本就没批,连流程都没走,他连个假都不用请,他这是奉旨来洛阳面圣,一点没耽误工作。 李恪难得笑嘻嘻地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道:“遵命。” 李承乾看一眼李恪,他理解了他的开心,他知道李恪开心是因为李泰替他争了,无论争输争赢,李泰能替他说话,就足以令他感动欣喜。 李承乾没有看李泰,而是低头拿起了茶盏,一边轻轻地吹着,一边恨恨地暗叹,没有人比他更能理解李泰的烦恼。 李泰难过不是因为东都留守司的位置给了萧瑀,而是因为长孙无忌完全无视他的意见,根本没把他这个太子当成太子来对待。 长孙无忌没有一丝一毫尊重太子的意思,按常理他举荐许敬宗,而太子举荐李恪。 不说优先考虑李恪是否合适,至少他应该就事论事,摆摆许敬宗可以胜任的理由,再摆摆李恪的优缺点。 而他则是直接否定太子的意见,甚至当着太子的面,对李恪冷嘲热讽,他这不是对事,他这就是对人。 当初自己做太子的时候,长孙无忌也是这般。 论私情李承乾最恨长孙无忌的,当然是他抡着铁锤砸碎了称心的塑像;论公心李承乾最恨长孙无忌的,那就是他干预或者说根本就是把持东宫的政令。 李承乾的意见只有跟他恰好相同的时候,才能够得以实现,否则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李承乾的日常就是被教训,这样的日子久了,他也就麻木了,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了万事不关心的浪荡子。bigétν 李承乾不是生来无能,也不是从小窝囊,他也曾是万里难挑其一的天才儿童;也曾是立志要继往开来、革故鼎新的贤良太子。 奈何他有一次想法被打击一次,有一次主意被否定一次,他努力地学乖,可怎么也做不到令所有人都满意。 十几个大儒围成圈的教导,别人看到的只是这顶配的教育资源令人眼红,别人看不到的是这些顶级的大儒,骂人的水平也是顶级的。 李承乾顶不住那么大的压力,他干脆就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了。 李承乾现在回头看从前的自己,都恨不得上去踢自己两脚,不管有多少客观原因,都是自己不够强大才没有顶住压力。 换作如今的李承乾,再来应付当初的局面,绝对的绰绰有余,长孙无忌给再大的压力,只要自己把他的言语说给父皇,压力自然消散。 李承乾如今最悔最恨的就是自己眼瞎心也瞎,怎么就不知道爹才是亲的?亲爹才是自己最大的靠山,这还需要谁来告诉吗?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呢? 李承乾一直以为自己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做舅舅的傀儡,舅舅就能保自己登上帝位,这是多傻多天真? 往事已已,偶尔想想也就罢了,想多了都是犯罪,一念之差险些把自己送进鬼门关,骨肉亲情撕裂一回还不够吗? 如今的李承乾唯一珍惜的就是亲情,他一盏茶饮尽,抬头看一眼李泰,忍不住一股暗火升腾。 自己被长孙无忌欺负得那些片断,像梦境般地在脑海里飘过,久压的愤懑似千里奔浪一层层重叠而过。 当初欺负我的账还没有清算,现在还想欺负我二弟,父皇忍得了你,不代表我李承乾也能饶得了你;惠褒奈何不得你,不等于我唐无过也拿你没办法。 李承乾正盘算着怎么报答他的亲舅父,一个小黄门子跑了进来,躬身一揖,说道:“陛下和长孙司徒到了。” “知道了。”李泰一摆手,小黄门子赶紧地退了下去。 李泰整理一下衣襟,笑道:“我们一起出迎吧。” “我就不去了,还有些琐事要料理。”李恪不想看见长孙无忌,他站起来笑道:“我自己从偏殿出门就是,你们快去迎接父皇吧。”bigétν “三弟,我跟你一起走。”李承乾一拉李恪,兄弟两个快速地走出房门,直奔角门而去。 李泰只好领着李治出去迎接,李治伸手扯了扯李泰的袖子,仰着小脸问道:“他们是不想见大猴子吧?” “别胡说。” “一定是,三哥的官都没升成,肯定恨他。” 李泰抬手弹了他的脑门一下:“国事是国事,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岂能混为一谈?公事上政见不合,私下里就得成仇人吗?” 第874章 各怀心事的兄弟 李泰带着李治走到东宫大门之外,恭恭敬敬地把皇帝李世民和大司徒长孙无忌给迎了进来。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来东宫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郎舅两个齐心协力的想把李泰给劝回长安去。 李泰是宁死都不肯回去,他的态度极其坚决,要么太子东征,要么父子东征,说出大天来也是这两条道,没有第三选择。 “惠褒,你是太子,而且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不能这么任性,你伴驾东征,谁监国?”bigétν 长孙无忌原以为太子就是个惺惺作态,不可能是真心想去东征,谁不知道打仗有掉脑袋的风险? 太子的脖子也不比别人的硬,一刀抡上也是碗大个疤。 这种事争争抢抢装个样子也就行了,搏一个贤良太子、孝顺儿子的好名声就该找个台阶借坡下驴了。 没想到给他铺平垫稳的台阶他不踩,他还真要去东征,论私心他这不就是傻吗? 他跑出去打仗,得有多少人盯着太子的位置使劲?他能不能回得来真的很难说。 论公心他这不纯粹就是狂妄自大不知深浅么?他打过仗吗?他有经验还是皇帝有经验? 如果说最大战果是十,李世民至少能打回来八,李泰最多能打回来六。 打仗不追求最大的战果追求什么?十几万大军出动难道就是为了让太子出个风头? 李泰不卑不亢地平视着长孙无忌,淡淡地说道:“监国的事早就定下来了,由梁国公监国。” 长孙无忌没好气地瞪了李泰一眼:“房玄龄可以主事,但是监国须得是皇家正统。” 李泰毫不犹豫地说道:“那就雉奴监国。” “雉奴倒也不错,只是总不如” 一听这话,李治的眼珠子瞪得比眼眶都大了,他不等长孙无忌把话说完就“腾”地一下子蹦了起来,嗷嗷大叫:“我不监国!我死也不监国!” 李治这个反应着实是吓了长孙无忌一跳,看他这烂泥扶不上墙的德性,长孙无忌的心像秤砣似的往下一坠,还打了个旋儿,感觉就像有人揪着拧着似的疼。 长孙无忌听说李泰固执地要亲自东征,还在心里暗暗盘算过,其实这样也挺好,只要仗多打几年,拖住李泰回不了长安,李治多监几年国,人也长大了,本事也练成了,野心也养足了。 到时候李泰出点小意外,弄个伤残什么的,一切都将顺理成章,太子之位将会无波无折地过度到李治手里。bigétν 李治是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他胆小、懦弱、很听话,不像李泰不只有主意,而且十回有九回跟自己意见相左。 没有希望也就罢了,眼见着有希望,长孙无忌很乐意推雉奴一把,可是万万没想到李治本人不喜欢监国。 李治这激动的表现,把长孙无忌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还得耐着性子,和颜悦色地对他说话。 “雉奴,其实监国和听政差不了多少,你没问题的,上次你监国就干得不错。” 李治小脖子一歪,冷哼道:“我不管,反正我不监国。” 李泰也笑着劝他道:“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回你可以把所有你不喜欢的事都推给梁国公,他必须替你做,你不用挨累了。” “你答应我的事,舅舅一张嘴,你就变卦了。”李治不高兴地一甩脸,先看了一眼老爹,然后冲着李泰吼道:“你是怕舅舅吧?他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 “放肆!”李泰指着他一声怒喝,伸手就要抓他,他机灵地转身就跑到了李世民的身边。 李世民故意沉着脸,训斥他道:“不怪你二哥要揍你,谁教你这么口没遮拦、胡说八道的?” “本来就是他答应我的,大哥说要带我回长安,二哥答应我可以不回去,现在又让我监国,不就是想赶我走吗?” “你可以不监国,但是你必须得回长安。”李世民说着话狠狠地瞪了李泰一眼,李泰也不敢吭声,就装没看见。 李治再怎么闹,这事也没商量,闹得狠了差点挨揍。第二天所有的在洛阳的官员都进了宫,几个皇子是站在最前面的,齐唰唰地为皇帝送行。 送行仪式已经是简化得不能再简化了,尽管如此仅只是从宫门走到城门,就用了两个多时辰。 李承乾和李恪都只是很正常的说几句壮行的话,李治则哭得昏天黑地,一只手拉着老爹,一只手拉着二哥,几次三番的往车上爬。 最后还是李承乾生拉硬拽地把哭得肝肠寸断的李治给拖走了,走在回长安的路上,李治还忍不住直抽答。 赶了几天的路,终于又回到了长安城,远远地看见城门,李承乾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远送二目,恨不得把这城中的一切,都深深地刻印在眼中。 李承乾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还能不能回来,比去东征的老爹和兄弟还要说不准。 李恪看到城门就发自内心地笑了,离开的时候还满腹的狐疑不决,谁能想得到回来的时候,是恁般的轻松? 李恪知道自己这一次回来,可以放开手脚地做一个好官了,再也不用把心思用在揣摩上意上了。 李治则悄悄地叹了口气,没有阿爷和二哥在的皇城,感觉就像一座孤岛,整座城都充满了空虚和无聊。 李治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就是没依没靠的局面,而且自己还要照顾兕子和妞妞,这样的日子一直要持续到阿爷和二哥归来。 他们回来并没有惊动城里的人,没有安排人出城迎接他们,他们就跟普通百姓一样的走入城门。 李承乾进了城就奔魏王府,还把想要回皇宫的李治也带了过去,李恪则跟他们拱手道别,然后自己回三王府去了。 李治进了魏王府先是沐浴更衣,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然后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躺,这几天一直在赶路,他疲倦得很。 “雉奴,起来。”李承乾也收拾得利利索索,他站在青铜镜前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模样:“跟我去舅父家,看看长乐。” “明天再去不行吗?”李治一动也不想动了,他就不明白赶路为什么赶得这么急。 从洛阳到长安三天就跑回来了,刚进城就要去舅父家,有啥急事还是没日子过了? “不行,我明天就走了。”李承乾笑着把他拉了起来:“其实我就是怕你路上出事,特意送你回来的,不然我现在该在去薛延陀的路上了。” “大哥,你也要走?你不走不行吗?你不是答应阿爷不走了吗?”李治本来心里就没底,这一来更慌了。 “有些事不得不做。”李承乾拉着他的手,慢慢地向外走着:“等从舅父家回来,大哥有话跟你说,你要把每个字都记住,能不能扳得倒大猴子,可就看你的了。” 第875章 公主殿下的私庙 长孙府上依然如旧,长乐这几天精神倒好些,看起来气色还不错,李承乾和李治突然来访令她很是开心。 李承乾谈笑生风地跟长乐聊着天,李治像只小猴子似的坐不住,没多一会儿,他就跑去找如意公主玩了。 李承乾跟长乐说了有半个时辰的话,也不见李治回来,他只好起身去找李治,长乐亲自送他出门。 “我自去寻雉奴就是,贤妹留步。” “我也不远送,就出一道门而已。”长乐款动凤裙,缓缓地向前走着,边走边说着话。 “大哥得空要长来看我,惠褒远征去,雉奴年幼小,城阳在宫里还能陪着两个小皇妹,我在这里行监坐守,兄弟姊妹想见哪一个都难。” 李承乾闻言,不由得心里一紧,兄弟姊妹都在长安城里尚且难得一见,自己就要远走塞外,也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缘份再相聚了。 “好,我会常带他们过来的。”李承乾违心地应付了她一句,又嘱咐道:“丽质,你好生保养身体,不要多思多虑,莫管闲杂之事。” “我理会得,大哥不必为我牵忧,这府上也没什么恼心的事,以前也就是那个如意总闹,自从她建庙祈福,倒是消停下来了,只不知道她这福能祈多久。” “祈福么”李承乾貌似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然后一脸坏笑地说道:“一般都是终生大业。” 长乐公主被逗得笑出了声,哪有人祈福照一辈子祈的?情知大哥说的是逗自己开心的玩笑话,便开心地玩笑道:“那可真挺好。”ъitv “放心吧,她辛辛苦苦建个庙,肯定是做长久打算的。”李承乾一步迈过门坎,回过身来对长乐笑道:“妹妹留步吧,切记万事不可委屈自己。” 长乐莞尔一笑:“哪有人敢给我委屈?兄长你多虑了。” “委屈都是自己给的,丽质你记住,这世上除了血亲之外,再没有值得容忍的人。” “嗯。”长乐微微地点了点头:“我记下了,兄长慢走。” 李承乾深情地望了她了一眼,轻轻地吐出一句:“多多保重。” 长乐就笑着冲他摆了摆手,李承乾笑着转过身,抬起腿,不回头地走了。 如意公主在长孙府北墙处建了一座私庙,虽然是私庙可也并不简陋,毕竟是大唐第一外戚之家,私庙不可能只是一间小屋子,该有的排场必须得有。 阎婉平里起高台,直接建了个角楼,十字形屋脊、三层重檐、多角交错、大大的斗拱,无处不彰显着庄重与贵气。 须弥座台基、汉白玉石阶,平台一周是莲花型的栏杆望柱。 数不过来的翼角与窝角、眼花缭乱的山花与檐柱,装点着三交六椀菱花窗;鎏金宝顶、七踩斗拱,衬托着仙人神兽燕尾檐。 李承乾远远的望了一会儿,眉梢眼角微微收紧。 这平台起有一人高,角楼建了整三层,虽然按礼并不逾制,但这个位置用来了望点什么,似乎是太过于方便了些。 这角楼有八扇门三十六扇窗,也就是说站在楼上,一圈都是窗户,想看哪个方向都是一目了然。 随便举个方位来说,从玄武门到皇帝的寝宫可谓是尽收眼底,大半个皇宫都在它的了望范围之内,这入眼的景色真是奇美。 “干的漂亮。”李承乾暗暗地给阎婉点了个赞,心满意足地笑了。 李治东扯西扯地跟阎婉唠着,唠得口干舌燥,都不知道找什么话茬了,李承乾才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李治一下从椅子上蹦了下来,笑嘻嘻地一仰脖:“大哥,我们要走了吗?” “不急。”李承乾走到李治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一指旁边的软榻,说道:“你个小调皮鬼,累了你就睡一会儿,我等你。” 李治看一眼阎婉,看一眼李承乾,又看一眼软榻,他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我累了,呃,不,是我睡着了。” 要说累,李治还真的是累了,要说不困,李治还真的是不困,他侧躺在软榻上,睁一眼闭一眼的折腾,假装自己睡着了。bigétν 李承乾没有理会李治,他向前走了两步,微微一笑,轻声地说道:“晋王殿下睡着了,莫惊醒了他,烦请如意公主移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可好?” 睡着了?阎婉扭头看向李治,李治两只眼睛没折腾明白,一只也没闭上,瞪得跟两个小灯笼似的。 “他睡得可真沉。”阎婉转身朝内间走去,李承乾冲李治眨了一下眼睛,赶紧追到了内间。 外间好歹还有两个站岗的装饰物,内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阎婉压低了声音地抱怨道:“你带他来做什么?不怕他出卖我们吗?” “不会的,我告诉他事成之后,他就是大唐太子,我回草原做大可汗,现在他跟我们是一伙的。” 李承乾说着话,一把抱起身量纤纤的阎婉,踏上台阶一层一层的向上,很快就走到了顶层。 来到窗前轻轻地放下她,李承乾顺手推开窗子,搂着她的肩膀望着皇宫内院,在她的耳边呢喃道:“以后那儿就是我们的。” 阎婉身体有些发颤,紧紧的依偎在李承乾的怀里,有几分惊惧地说道:“李治可靠吗?他其实并不想当太子。” “他是不想当太子,他想当天子,只不过这种话他不敢说出来罢了。” 李承乾略低头,看着阎婉的眼睛,温柔地一笑,轻声问道:“我给你的东西,你收到了吗?还缺什么不?” “嗯,收到了,不缺什么,只是”阎婉撩起眼皮望着李承乾:“我有点怕。” “没事儿,我赢了,这天下就是咱们的,我输了,跟你一点关系没有,就算是暴露了,别忘了你还有个公主的身份。” 阎婉也盘算过无数次了,怎么想都没有亏吃,她便决定听李承乾的了。李承乾又问道:“那个挖好了吗?”biqμgètν “嗯,皇宫里冬天真的在地下挖坑烧火吗?” 阎婉心里十分的没底,李承乾让她在私庙里挖一条地道,有人问起就说为了冬天取暖挖个坑而已。 “傻丫头,你真是空挂个公主的虚名,一点福没享着,委屈倒是没少受。”李承乾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老天大概就是叫我来,好好地补偿你的。” 阎婉使劲地往李承乾的身上贴,有几分不舍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几时回来?” “明天城门一开我就走了,什么时候回来可说不准。”李承乾慢慢地推开她:“我有什么事,雉奴会告诉你的,时候不早,我得走了,你一切小心。” 第876章 大哥给讲的道理 一轮旭日缓缓东升,第一道阳光如浪潮般铺满大地的时候,太极宫传出报晓的钟声。 伴随着第一声钟响,内殿的大门慢慢地打开,紧接着层层宫门就像花瓣一样,慢慢地绽放开来。 殿门开、宫门开、城门开、坊门开……钟声也如同山谷回音般在长安城里层层荡漾。 第一缕阳光从头到脚的笼罩下来,仿佛身、心、灵同时接受了一种洗礼,涤净了凡心俗虑、摒去了邪思杂念,从眼底到心底透着一片洁净。ъitv 李承乾昨夜还十分沉重的心,此时竟无比的轻松,一股难以言表的愉悦袭上心头。 他站在魏王府最高的阁楼上,缓缓地流转目光,把半个长安城尽收眼底,他长舒一口气,整了整衣领,转过身,迈开步子就要走,却被一个鼻涕虫给拦腰抱住了。 “大哥”李治哭得跟个泪人似的,紧紧地抱着李承乾:“你带我一起走吧,咱家所有的男人都出去打仗了,就我一个人没用。” “家要是守不住,打多大的胜仗都是一输到底、万劫不复。”李承乾轻轻地分开李治的小手,转过身半蹲下来,抚着他的肩膀,静静地看着他。 李治抽抽答答地问:“二哥真的很快就会回来吗?” 他想粘着二哥,结果二哥拗不过老爹,硬是把自己给送回长安了,他现在只能粘着大哥了。 李治知道如果朝中无事,那有他没他都一样,如果朝中有事,他根本也顶不住,还是有他没他都一样。 朝中不需要李治,但是李治需要有个主心骨,他自己会害怕,没有老爹有二哥也行,没有二哥有陆清也行,没有陆清有苏烈也行。 现在所有的人都不在长安,他抓着李承乾不放手,就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嗯,我料他很快就能回来,他不回来,你也不用怕,谁惹你不开心,就杀人立威。” 李治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弱弱地说了句:“谁惹我就杀谁?阿爷知道了会打我的。” 李承乾笑微微地摇了摇头:“敢惹你的人,除了你不敢杀的,就是你不能杀的,但是你有气总不能憋着吧?有气要出,杀人出气最快,记着生气就杀小黄门子,别杀宫女。” “为什么?” “我大唐人口太少了,宫女打发出宫还能嫁人生子,小黄门子有什么用?你只管杀,阿爷连问都不会问的。” 李治眨眨眼睛,目光里全是迷茫,但还是坚决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大哥给自己讲的道理和二哥不一样,大哥告诉自己有情绪就要发泄,问题可以搁置,但必须先解恨为上。 二哥教自己情绪要排解不要发泄,问题要解决不要解恨。 李治也不知道该听谁的,都是亲哥,都是为自己好的,就先都记着,遇事再说。biqμgètν “大哥,二哥要是没回来,三哥可信吗?”李治真的是从心底里发慌,平时嫌管自己的人多,现在又巴不得有人来管自己。 李治还是个孩子,突然间让他顶起门户,他家的门户也是大了点,让他没来由的打怵。 李承乾抬手把李治额前的碎发掖到耳后,笑呵呵地说道:“你不就是三郎么?你哪来的三哥?” 一句话熄灭了李治眼里唯一一丝微弱的光,看来只能靠自己了,连三哥也不能依靠,这天底下还有没有可以信赖的人? 看李治满脸的难过,李承乾抬手把他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他:“雉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是你可以无条件地信任的,这个人就是阿爷,懂吗?” 李治眼泪流成了线,浸湿了李承乾的衣裳。 李承乾深深的一声叹息:“除了阿爷,就只有阿娘生的人,值得用心珍惜,无论是否真的互相信任,但绝不该互相伤害。” 李治哭得身体直颤,李承乾也没再多说什么,已经跟他说了整整一宿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好几遍了。 李承乾轻轻地拍打着李治的后背,目光淡然送远,嘴角勾起一抹不经意的自嘲。 连血脉至亲才是最可信赖的人,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居然是在丢了天下、险些丧命、弃了妻儿之后才慢慢地悟出来的。 回想自己身居东宫的那几年,自己一直作茧自缚,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孤独的人,却不知道阿爷一直在关注着自己,一直在盼着自己迷途知返,自己却是知错不改、一错再错、执迷不悟。 过了好一会儿,李治抬袖口压了压眼角,终于是止住了哭声,他坚决要亲自送大哥出城,李承乾好说歹说也没用,只好由着他了。 李治一直送他到十里长亭,兄弟两个恋恋难舍地话别一通,李承乾怕李治回宫太晚,一狠心便走了,这才是纵马烟尘里,挥鞭一段程。 李承乾这离乡背井的人,心里并没有多少离情别绪,倒是李治这个在皇宫守着的人,倒是有些魂不守舍的。 李治不是想爹就是想大哥、二哥,他就不想近在身边的兕子和妞妞,提起这两个小公主,李治真是畏之如虎、避之如狼。 李治拿着书,也没心思认真地看,他就神游天外地看着书,嘴里不自觉地呢喃着:“也不知道二哥现在怎么样了,想我了没有。” 李泰还真的没想李治,不是对他没感情,是没腾出来时间想他,自从跟着皇帝来到安罗山,就忙得脚不沾地。 行军总管姜行本、少府少监丘行淹负责督造云梯等物,同时他们收到了无数百姓捐赠的军械。 李世民要亲自挑选这些军械,堆得山一样的军械,皇帝要一样一样亲自动手挑捡。 李泰做为太子,自然要陪着皇帝一起挑,好在他带了苏烈和陆清,苏烈久经战阵;陆清就是负责军械的,虽然他主要负责的是火器。 李世民挑些简单实用的军械带走,太笨重和太复杂的就留了下来,毕竟路远迢迢,大型的器械不方便携带。 得知皇帝和太子亲自动手挑选百姓们捐赠的军械,百姓们援军的积极性一下子像涨潮了似的涌了起来。 一刹时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百姓,把安罗山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乍一看密密麻麻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就好像是来攻山的一样。 这些百姓有的要入伍从军,有的要奉上攻城器械,总之人人都想为东征出上一点力。 热情高涨是好事,但是高涨到群情激昂,似乎就不那么合适了,李世民下令说东征不需要那么多人,征兵已经结束了,军械也都够了。bigétν “陛下,又一大批百姓闻讯而来。” 第877章 东征的准备工作 一开始的时候,听闻百姓支持东征,李世民是无比的高兴,东征有多难多苦都不可怕,最怕的就是民心不稳。 自古以来百姓最怕不过的就是打仗,狼烟一起那就代表着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哪有不怕战火蹂躏的老百姓? 别说东征的战火在高句丽燃烧,老百姓可不知道大唐和高句丽的军事实力谁强谁弱,打仗就是有输赢,谁能保证战火一定不会从辽东烧到长安? 渭水之盟才过去十几年,突厥人能打到长安城外四十里,高句丽一定不能吗? 更何况绝大多数的百姓都分不清什么是突厥人,什么是高句丽人,反正除了汉人以外的一律都叫胡人。 胡风彪悍,一提起胡人都觉得他们文明上落后,但是战力上极强。 李世民想要东征,不差兵、不差将、不差钱粮,最让他悬心吊胆的事就是怕民心厌战。 为此他几次下诏向百姓们说明此次东征必胜,三令五申地讲此次东征不会强行征兵,也不会强行纳粮,做了许多的安抚工作。 万没想到大唐的百姓一听说要东征,都高兴得手舞足蹈,有钱的捐钱、有粮的捐粮、有器械的捐器械。 就连独生子也要入伍,甚至当年为了躲避前隋征役而自断手足的人,都积极的请战。 见百姓们如此地热情高涨,不由得心下大定,然而高兴之余,一丝忧虑又漫上心头。 李世民掂量着手里的长刀,看似随意的问道:“青雀,你看这么多百姓纷至沓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世民亲自挂帅出征,为的就是把战之罪揽到自己的身上,给李泰留下一个更好的局面。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太子,他最放心不下的当然也是他的太子。 他总怕李泰眼光不够长远、见解不够独到,因此稍得空隙,他便要考问李泰,逮住每一个机会教导于他。 “百姓们有护国请战之心自然是好事。”李泰心想阿爷不会满意这么简单的答案,他缓了口气说道:“不过他们这样的做法并不合适。” 李世民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有什么不合适,你说说看。” “百姓们或远或近的赶过来,殷勤地献上家中所藏 ъitv,结果想从军的不能入伍,可怜一腔热忱只落了个竹篮打水,献上来的器械又有七八成不可用,枉自徒劳浪费。” “嗯,确实如此。”李世民看着堆得山一样的军械,他亲自过手来挑捡,自然知道这是多大的浪费:“那你说该如何阻止百姓们前来捐献呢?” 光是能看到问题没有用,你得能解决问题才行,李世民扭头看向李泰,想看看他有什么好主意。 百姓们是来捐钱捐物的,不是来劫掠抢夺的,你总不能拿着棒子赶人家吧? “百姓们听说国家有所需才慷慨解囊,这份报国拥军之心怎可阻止?” 李泰一边挑捡着器械,一边缓缓地说道:“百姓们要是知道国家并不需要他们这么做,他们自然就不来了。” “诏书下了多次,也不见有效。”李世民早就下过诏书了,一点也没挡住百姓们的热情。 “诏书总不能下到每一个州县,不能让所有的百姓都知道。”李泰轻轻地一笑,补了句:“但是诏书可以下到每一个营房,让百姓们知道安居乐业、各循其理,奉公守法、各司其职,就是最好的报国之道。” “你说的有理。”李世民看李泰的眼神里满满的全都是满意,李泰看问题清晰精准,解决问题也能干脆利落。 百姓前来捐献是好意,动机绝对是好的,这是不能打击的,他们只是在方式方法上失当,失当的根本原因还是国家大肆征兵闹的。ъitv 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就要让百姓们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国家有利的,又不能给每一家每一户下份诏书。 那就把诏书下到营房,百姓们捐献肯定要去营房捐献,只要营房拒收,百姓们自然就不会再来了。 于是李世民立马亲笔写了份诏书,“高句丽泉盖苏文弑主虐民,情何可忍!今欲巡幸幽、蓟,问罪辽、碣,所过营顿,无为劳费。” 写完之后让人把这份诏书抄写下来,并贴到营房之外,这一举果然奏效,百姓们渐渐地就来得少了,于是各种行军征战的物资费用减少了一大半。 过了数日,安罗山上的军械挑捡得差不多了,李世民盘算着东征大计,从头思量都做了哪些事,还有哪些事该做没做。 东征绝不是临时起意,说起来早在数年之前,李世民就曾派郎中陈大德前往高句丽。 名义上,陈大德是唐朝抚慰高句丽的使臣,而实际上却肩负着摸清高句丽国情、军事实力和军事部署的重要任务。 为了摸清辽东军事实力的虚实,李世民早早的就派营州都督张俭对高句丽占据的辽东地区发动试探性的进攻。 恰逢河水持续上涨无法渡过辽河,李世民又派人率百余骑兵进入高句丽境内侦察敌情。 除了情报上的收集,李世民还敕令洪、饶、江三州,造船四百艘,以载军粮。 任命大理卿韦挺为馈输使,节制河北诸州,命令少卿萧锐转运河南诸州的军粮,“北输粟营州,东储粟古大人城。”以充足的供应满足征伐高句丽大军的物资之需。 兵也征足了,船也造足了,军械、军粮也准备足了,李世民连下诏书,发布檄文,以代天伐罪的姿态,完成了征伐高句丽的舆论准备。 为了防止出现前隋东征惹得天下怨声载道的,李世民做了许多安抚民心的工作。 结果大唐百姓对东征毫无畏惧,相反倒是个个摩拳擦掌,情愿自掏腰包也要跟着东征。 李世民轻轻地抚摸着地图,眉头深锁,一桩桩一件件的理清思绪,做了这么多,还差什么没做? 李世民年轻时打仗很少有准备得这么周全,计划得这么缜密的时候,这一仗他很重视,他知道这应该就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战了,他想给他的战争生涯画上一个华丽点的句号。 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他想得头疼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纰漏,于是他身子向后一靠,半眯着眼说道:“把太子请过来。” “陛下,太子下山已有多半日了,想来也快回来了。”小黄门子战战兢兢地躬着身子,头也不抬,大气也不敢喘。biqμgètν “哦?”李世民还真不知道李泰下山了,于是惊讶地“哦”了一声,随即问道:“太子做什么去了?” 太子做什么也没告诉小黄门子,小黄门子只好诚实地摇了摇头,这时陈文倒腾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陛下,刚刚送来的急报。” 第878章 没事少做白日梦 李世民看一眼奏报的封皮,一份普通的三百里加急而已,他接过奏报,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问了句:“太子去哪里了?” 陈文低眉躬身的答道:“有好些士兵生病了,说是拉痢疾,太子殿下到军营慰问去了。” “哦。”李世民闻言陷入了沉思,他正想找太子商议一下,看看东征还有哪些该做的工作没做。 自己收集了情报、侦察了敌情、备足了军资、安抚了民心,却单单忘了鼓舞士气、温暖军心。 打仗你靠谁打?你不得靠成千上万的士兵往前冲吗?他们才是最重要的人啊。 仗能不能打好,得看你的兵给不给你卖命,光是募兵不行,打仗可不是人多就能赢。 人多只能代表总量大,人多不代表力量大,唯有人多且团结才是力量大。 所谓人心齐、泰山移,没有说人数多、泰山移的。 李世民出了一会儿神,悠悠地轻叹了口气,自己还在琢磨差什么事没做,太子已经去慰问士卒了。 李世民既欣慰太子虑事周全,又不自觉地感叹“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陈文见皇帝沉吟片刻又叹了口气,以为他生太子的气了,便说道:“太子临行之时,曾前来见驾,因陛下在小睡,故而” “少罗嗦。”李世民不耐烦地一挥手,陈文立马闭上了嘴,只顾着缩个脖子,降低存在感。 李世民撕开奏报的封皮,拿出纸张展开来看,越看脸色越沉,越看气息越重。 “哼!”李世民看罢,把奏报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摔,陈文吓得一哆嗦,身子佝偻得体积更小了一些。 “准备车驾,朕要回转洛阳。” 李世民这次出来可不是一个人,他把要去东征的将士都给带了出来,他现在突然要回洛阳。 陈文一脸苦相地望着他,弱弱地问了句:“陛下,是所有人都回去还是?” “当然是朕自己回去。”李世民是要回洛阳料理一些事情,又不是准备罢战了,怎么可能把大队人马全都带回去? 李世民点了几个随驾同行的人,让陈文下去安排,陈文应了一声,向后退了三步,刚转过身,李泰就推门走了进来。 李泰额头上的汗珠还闪着光,脸上满是笑容地走向前,很随意地躬身一揖:“见过阿爷。” “你回来的正好,”李世民抬头见陈文站住了脚,便冲他摆了一下手。 陈文知道这就是一切照原样办的意思,太子的归来并没有影响到皇帝的计划,于是他无声一揖,赶紧地走了出去。 李泰有点纳闷地回头看了陈文的背影一眼,然后转过头来,笑着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李世民没有回答他,反而问了句:“你干什么去了?” “有许多军卒感染了痢疾,我过去探望探望,巡了巡营,说了几句安慰人的话,跟军卒们一起吃了顿饭,又放榜招医给他们治病。” 李泰微微地笑着,说道:“我看随军的郎中实在太少,就放榜到各州各县,招募些民医上来随军出征。” 李世民眉头微皱,招募一些郎中给军卒们治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让郎中随军出征,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有病理该就地医治,出征也不全是病人,何必带上郎中?” “郎中也不光治病,还能治伤。打仗难免流血受伤,有随行的郎中救死扶伤,不也能提升战斗力吗?” 李泰缓缓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想要设立一个随军的医疗队,专门抢救和照料受伤的兵卒。 以前打仗也有随军的郎中,那都是吃皇粮的官医,人家只为高级将领服务,普通的兵卒,小伤忍着疼、大伤等着死。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又瞪了他一眼,纠正了一下他的说法:“这是战斗力的事吗?这是爱兵如子的心。” 李泰也不敢顶嘴,他就傻笑着点头称是,收住了笑容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李靖说他以前曾在每个营设立过‘检校病儿官’,专门负责巡查伤病,并按照相应的情况给予处理。” 李泰不无感慨地继续说道:“我觉得这个方案不错,只是每换一个将领就换了一套说法,这个官职就没了。所以我想能不能把这个方案写到律法里,让他形成制度。” 唯有从制度下手,才能真正的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否则就算你眼前的问题解决得再漂亮,你也只解决了一件小事。 李世民看着李泰,从无声的微笑到笑出了声,从小笑到大笑,把李泰都给笑毛了,李泰直摸脸,这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还是老爹有什么隐疾发了? 无缘无故地笑,感觉这么瘮得慌呢。 李世民就只是觉得很舒心,他最满意李泰的地方就是李泰有长远的眼光,他总是能从一件小事上,看到问题的本质,擅长从根本上把问题解决掉。ъitv 能从几十个士兵闹痢疾,这么一点小事上,想到建立起军队医疗制度,这份眼光和魄力远超常人。 李世民虽然现在还没看到,但是他相信李泰一定能把大唐带向更大的辉煌。 “这个你先看看。”李世民抓起刚刚收到的奏报,直接扔给了李泰。 李泰接住奏报,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深深地叹了口气:“真是太不应该了,一点小错误,险些误了大事。” 奏报上说太常寺卿韦挺为馈运使,节度统辖河北诸州,负责军粮的运输,以供应前线的粮食。 粮食倒是点对得很明白,装船也没有难度,但是韦挺居然没有巡视过漕渠,导致六百多艘军粮船被搁浅在卢思台旁边。 打仗打的是啥?打的不就是粮吗?你粮都供应不上了,那还用谁打你?你也就剩两条路了,要么想法撤退,要么就活活饿死。 韦挺这是犯了很严重的渎职罪,怎么处理他都不重要,他一条命搭上就算是搭到头了。 关键是得先了解一下情况,得知道这批军粮有没有可能按时到达目的地,如果能还好,不能就得从别的地方调粮了。 “我回洛阳处理一下这件事情,你把这里的事情安顿好,就带人先去定州。” 李世民实在是放心不下,这件事关系到东征的进度,如果粮草调运出现了问题,这仗别说什么时候打,连要不要打都需要重新考虑。 “是。”李泰痛快的应了一声,又嘱咐道:“阿爷不必心急,船只虽然搁浅,但粮食并未损失,应该不会影响大局。” 看李泰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浮起一层喜气,李世民就知道他巴不得自己回洛阳就别再回来,他想改御驾东征为太子东征。 “到定州等我,没有圣驾亲临,你调不动一兵一卒,偷着去东征的梦你就别做了。” 第879章 谢谢你求的人情 李世民是说走就走,连第二天都不等,连兵带将一共就四十多人,快马加鞭地赶回洛阳城。 韦挺早就披枷带锁地被押解到了洛阳,李世民回来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召见他,而是先从下面的小人物开始问话。 李世民深知想要了解实情,必须先从底层开始调查,越小的人物担的责任越小,他犯的错误小,他才敢于说实话。 这件事非常的好查,没有任何的疑点,就是单纯的韦挺过于自大造成的过失。 他不去查看漕渠,不听下面人的建议,就一味靠他臆想的自以为行事,他觉得所有的河流都是一样的,六百多艘大船哪那么容易搁浅?卯足了劲往前干就是了,结果差点干翻船。 李世民先下令让将作少监李道裕代替韦挺的职务,无论如何不能耽误了运输粮食,其余的事都可以缓。 好在只是耽搁了一点点时间,还不至于影响到东征大局。 看着一张张供词,李世民的眉心皱成了一个大疙瘩,到底要怎么处置韦挺,必须得好好想想。 韦挺也是李世民的儿女亲家,韦挺的长女嫁给了齐王李佑,是李佑的正室王妃,如今李佑不在了,韦氏也赐死了,还要重判韦挺吗? 早年间韦挺是李建成的心腹之臣,后来是王珪多次推荐他,李世民才开始重用他,他本人很有才能也非常能干。 王珪是李泰的长史,韦挺又曾经在魏王府做事,李世民揣度韦挺应该也是李泰那边的人。 这次东征,在别人眼里就是大唐与高句丽之间的战争,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李世民要借着东征之便,把朝堂清理一番。bigétν 没有大仗哪来的升迁、贬谪、奖赏与斩杀?至于是立功还是犯罪,都没什么要紧的。 有功也可以明升暗降,有罪也可以明降暗升,这江山社稷、黎民百官都是帝王盘中的棋子,谁进谁退全凭上意。 到底是升、是降、是死、是活,不看你做了什么事,只看你的位置。 什么叫站队?站队就是你站对了,那就怎么都对。什么叫站错队?站错队就是你既然站错了,那就怎么都不对。 李世民拍了拍桌案上的那摞供词,事实如此清楚,那就罚他伴驾东征,准他戴罪立功。 皇帝要把他带在身边,随时都能给他个立功的机会,回来之后加官晋爵是一定的。 主意拿定了,李世民长出一口气,伸手端起茶盏轻轻地喝了一小口,刚要吩咐提审韦挺,陈文走进来报道:“许国公殿外求见。” “他说什么事了吗?” 听说高士廉来了,李世民颇有几分意外,他偌大年纪,又退休在家,怎么跑到洛阳来见驾了? “我问了,他没说,只说是来看望陛下的。” “哦,请进来吧。” “是。”陈文躬着身子向后退了三步,转身走了出去。 李世民看着陈文的背影,暗暗的琢磨高士廉此来必有目的,他没对陈文讲,要么是不宜声张之事,要么是不方便见光的事,总之应该没什么好事。 没多一会儿高士廉就走了进来,他满脸的笑容,远远地就抱起了拳,乐哈哈地来到李世民面前,躬身一拜:“臣高士廉参见陛下。” “免礼。”李世民也一脸不掺假的笑,热情地一伸手:“许国公快请坐。” 高士廉慢慢地坐下,李世民急忙吩咐人上茶,两个人热呼呼地一通寒喧,彼此对着嘘寒问暖了半天。 客气话说的没啥可说的了,李世民问道:“舅丈进宫来可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事,就是听说陛下回转洛阳了,特来看望。”高士廉笑眯眯地看着李世民,随意地问了句:“不知陛下因何返回洛阳?” “唉”李世民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韦挺玩忽职守致使六百余艘战船搁浅于岸,朕亲自回来,就是查问此事。” 韦挺先被押到洛阳,李世民后赶回来的,能听说皇帝回转洛阳,必然早就打听明白了皇帝是为什么事回来的。 李世民心里清楚,高士廉说没什么事,又明知故问,分明他就是为这件事而来的,只是不知道他是来往深渊里推韦挺一把的,还是来捞韦挺一把的。 “哟,这事咋一听感觉可真不是小事,不过细一想,其实也没造成什么后果。圣人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高士廉抬手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东征正是用人之际,陛下素来有爱护臣子之心,不如就轻罚轻责的好。” 原来他是给韦挺求情的,李世民笑着点了点头:“正是此理,朕也是怕别人冤屈了他,才特地赶回来的。” “陛下心里有数就好,天色不早,老臣就不耽搁陛下歇息了。”高士廉站起来,朝上一揖:“陛下保重龙体,老臣告退。” “好。”李世民笑着一摆手,吩咐小黄门子:“送许国公。” “是。”小黄门子应了一声,急忙朝着门口一伸手:“许国公请。” 高士廉走了,天也到了黄昏时分,宫门一关就不会有人再过来了,陈文转身走进了屋,默默无声地往皇帝身边一站。 李世民闭着眼睛,坐在逍遥椅上轻摇慢晃,慢悠悠地开口说道:“高士廉替韦挺求情,多少有点奇怪呀。” 高士廉跟长孙无忌情同父子,他肯定是长孙无忌的人,长孙无忌一直想扶李治上位。 高士廉来替韦挺说情,莫不是故意给自己递个信号,长孙一系开始支持李泰了? 李世民还在暗暗地猜想着,陈文轻轻地吐出一句:“许国公编撰《氏族志》的时候,韦挺可是出过大力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交情还有人情嘛。” 李世民猛的睁开双眼,眼角微眯,眼中隐隐有种光晕在流转,怪不得他替韦挺说情,原来韦挺是长孙一系的人。 李世民连韦挺都不提审了,第二天早朝直接把韦挺押上了金殿,当众走了一遍问讯的流程,然后就宣布把韦挺的官职一撸到底,贬为庶人。 韦挺没想到皇帝这么狠,他想到会被降职,没想到竟然被免职了,一步从高官变成了庶民,他还想据理力争几句,却听皇帝又宣布了一个处置结果。 他被贬也不算冤枉,就是杀了他也不能说理由不足,但是皇帝居然把任副职的崔仁师也给一撸到底,贬为了庶民。 副职本身责任就少,何况战船搁浅的事跟崔仁师没关系,崔仁师的罪名是运输途中有逃跑的兵卒,他没有上报。 逃跑的兵卒不敢说一定没有,但就算是有,也不会很多,根本不值得上报一回,韦挺明白了,皇帝这就是找茬,没罪的都撸了,他这有罪的就别犟嘴了。 处置完了这件事,回到寝宫,陈文上前问道:“陛下几时启程去定州?”biqμgètν “急什么?说不定还有犯法的人,等着朕处置呢。” 第880章 有种担心叫多余 皇帝那是金口玉言,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什么也没人敢反驳,陈文只能是缩着脖子、猫着腰、低着头自我反省。 大战在即,由于韦挺渎职,这已经意外地耽误不少时间了,现在不应该是赶紧启程,加快行军速度吗? 真要是有什么事没办完也行,这干坐着等事,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什么叫说不定还有犯法的人?这年头犯法都流行预约了吗? 看陈文畏缩得像只猫似的,李世民悠闲地晃着逍遥椅,微闭着眼睛说道:“去,把洛阳、长安两地的高官都给朕叫来,马上要东征了,朕要和这帮老家伙好好聚聚。” 疯了吧?陈文撩眼皮向上望了一眼,这个皇帝是越老越不着调了,洛阳的也就罢了,长安的得七八天能赶过来,你再聚几天,就是说半个月之内不用出发了。 心里怎么想的也不敢说出来,陈文只敢唯唯诺诺地说个:“是。” “告诉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来见朕,别耽误了御驾东征,超过三天,朕可不等他们。” “是。”陈文弱弱地应了一声,稍站了一会儿,见皇帝没有话说了,他慢慢地转过身走了出去。 陈文走出门,抬头看了看天,天上连一丝的云彩都没有,虽然已近黄昏,就依然很明亮,一派午后的景象。 李世民这准备出去打仗的人,走半路跑回来过起了退休生活,他也不理会什么政务,就是个休闲自在,不年不节的把麻将牌拿出来,成天成宿的熬战。biqμgètν 不得不承认麻将打发时间就是个快,两天的时间感觉一眨眼就过去了,李世民还没玩够呢,大臣们就陆陆续续地进宫来了。 像萧瑀这镇守洛阳的官员还好,知道皇帝没什么事,像房玄龄、魏征这些在长安的官员,屁都差点吓凉了。 好好的太平岁月,突然接到皇帝的飞鸽传书,命令你火速来洛阳见驾,也不说什么事,就限你三天必须得到。 房玄龄心都提到嘴里含着了,腿突突的发软;魏征一口气在嗓子眼那儿吊着,眼睛都不会眨了。 房玄龄担心魏征的身体不行,便紧紧地搀扶着他,魏征也属实是浑身发软走路直飘,他心急直恨自己脚长的小。 两个人几乎是跑着冲进了皇帝的寝宫,结果一进门就听到皇帝忘乎所以的高呼:“六筒!” 看皇帝激动得满面通红,房玄龄气得脸色煞白;看皇帝兴奋得两眼冒光,魏征气得两眼发直。 一般人进门都得先通报一声,也就房玄龄和魏征这个级别的,一着急就可以“擅闯”,主要也是陈文在屋里陪皇帝打雀牌呢,外面没个有资格拦他们一下的人。 李世民闻声抬头,见房玄龄跟得了伤寒病似的直打摆子,魏征跟羊角疯要犯似的直哆嗦,他笑哈哈的说道:“你们来的正好,钱都让萧瑀赢去了,老陈老齐你俩下去。” 齐公公和陈公公早就想下去了,谁愿意陪他玩?和到手的牌都得打出去,谁像唐俭那么实在,跟皇帝下棋还真卖上力了。 齐公公和陈公公赶紧的站起来,李世民笑嘻嘻的摆手,招呼刚进门的两位重臣:“来来来,你们过来玩。” 玩?玩你个死人骨头,房玄龄和魏征急得眼珠子都要冒血了,还以为皇帝要晏驾呢,闹了半天他在打麻将。 从长安出发,两天跑到洛阳,骨头好悬没颠散架,就是为了跑过来打个麻将? 房玄龄有气也得忍着,有话他也不敢说,还不动声色的扯了魏征一下,意思是先坐下,有事慢慢再说。 魏征不擅长忍着,他装作嫌弃的拂开房玄龄的手,脸一沉,怒气升腾地瞪眼睛盯着陈文。 “陈文。”魏征嘴角绷得紧紧的,直呼大名的喝斥道:“你好大的胆子!公然违抗圣命,你可知罪吗?” 陈文知道魏征想说什么,可是陈文也很无奈,他就尴尬的一笑,弱弱地解释道:“我哪敢违抗圣命?” “还敢狡辩?圣上曾当着我的面对你说过,不年不节的不许把雀牌拿出来。”魏征说着转头看向李世民,朝他一拱手,朗声问道:“陛下,你是说过这话吧?”bigétν 抵赖也没有当面抵赖的,这话千真万确是李世民亲口说过的。 魏征为了劝李世民少打麻将,不声不响地拉着他没日没夜地玩,差点把李世民给熬成鹰,最终他亲口许诺不年不节不打麻将。 “是,这话是朕说的,玄成你听” “陈文,你还有什么话说?”魏征不理皇帝了,你只要承认这话是你说过的就行了,魏征就盯上陈文了:“陛下的话,你都敢不放在心上,还说自己没罪吗?” 李世民一看,这牌说什么也是玩不成了,他双手一推,把刚码好的牌推了个稀烂,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收了收了,赶紧收起来。” 李世民一边吩咐人把雀牌收起来,一边假惺惺地训斥陈文:“以后朕说的话,你记扎实点,朕忘了你就提醒一下,知不知道?” “是,是是是。”陈文连连点头,就像真的是他犯了多大的错一样,逗得大伙哈哈大笑。 撤去了雀牌,换上了茶盏,君臣们依礼而坐,房玄龄笑问道:“陛下急召我等,是有什么急要之事么?” 李世民缓缓地说了韦挺渎职一事,又说道:“本打算从安罗山出发去定州,没想到又回来了一趟,我想既然回来了,就和你们见上一面再走。” 没事有的时候往往就是最好的事,一听说没事,大家的心情顿时就放松了,说笑了几句,李世民问道:“高明最近怎么样?” 房玄龄答道:“他把晋王送回长安,第二天就走了,晋王说他去了薛延陀。” “哦。”李世民猜到李承乾会走了,只是没想到他走的这么急:“他到底还是喜欢草原,由他去吧。” “陛下,万一薛延陀那边有什么异动,该当如何?”房玄龄得讨皇帝个准信,李承乾到底回薛延陀干什么去了,他可不知道。 李世民毫不犹豫地说道:“该如何便如何,国事当前,岂能罔顾私情?更何况他只是我的一个义子而已。” 别说他现在叫唐直,就算他还叫李承乾,也只能是个前太子了,这一个前字就注定了必须要浇灭他所有的幻想。 “陛下说的是,臣记下了。”房玄龄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他特别担心薛延陀会不安份,那边要是真搞出点什么动静来,他怕掌握不好反击的力度。 李世民刚要说话,见陈文捧着一份奏报走了进来:“沧州按察使密报。” 第881章 据理力争是习惯 秘密谁都有,秘不秘密不在于是什么事,而在于面对的是什么人,李世民看一眼陈文手里的奏报,笑道:“还密报?这也没有外人,能有啥背人的事?你给我念。” 念就念,陈文虽然文化不高,字还是认得的,他撕开封皮,抽出里面的纸,展开先清了清嗓子,然后就激情饱满地念了起来。 奏报字数不多,事情也说得很清楚,按察使查出长芦县上县令李大辨受贿,李大辨知道自己受贿的事被发现了,于是就向沧州刺史席辩送礼。 席辩真就接受了李大辨的贿赂,悄悄地把按察使的奏报给压了下来,按察使查出李大辨共给席辩送了细绢二百匹、软丝三十匹。 陈文念完了奏报就低下头,一声不吭地作团缩状。 李世民也不出声,就沉个脸,满脸都是怒气。萧瑀、房玄龄、魏征互相看了几眼,眼神也没交流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ъitv 李大辨没什么好说的,他就只是个正七品上的中县令而已,席辩是沧州刺史,属正四品,绝对的大官了。 席辩出身于秦王府,是个很有才学的人,也曾立下不小的功勋,若不然也熬不到刺史这么高的位置。 席辩的六女儿嫁给了长孙无忌的异母妹之子,三女儿嫁给了高士廉第四子高素高真行,真可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唉,贪人败类。”魏征一声轻叹打破了要命的安静,陈文撩眼皮看了魏征一眼,又赶紧地低下头。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也没能逃过李世民的眼睛,李世民看着陈文直接问道:“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没有。”陈文哪能插嘴这种事,他有几分尴尬地扯出一脸假得不能再假的假笑:“很少听到郑国公骂人,有些意外而已。” “骂人?”李世民闻言微微一愣,继而大笑起来,那三个重臣也跟着轻轻浅浅地笑了几声,算是捧皇帝个场,一个人笑多没意思。 萧瑀笑着对陈文说道:“郑国公没有骂人,贪人败类出自《诗·大雅·桑柔》,意思是贪婪的人当政,危及整个国家。” “陈文理解的也没错。”房玄龄笑着接过话茬:“席辩贪婪无度,的确是个败类。” “败类也曾是功臣,陛下能否看在往昔的情份上,就法外开恩,饶他一命吧。” 魏征听说席辩贪财枉法也深深痛心,痛心之余又替他遗憾不已,因财丧命这是多么的糊涂?bigétν 魏征总想留人一命,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见皇帝没有说话,他又继续说道:“就收缴赃物、抄没家产、贬为庶民吧,也足够警慑贪腐之事了。” “你又来。”李世民冷哼一声,气呼呼地说道:“可还记得十一年前么?” 李世民一句话说得魏征无话可说了,十一年前侍御史张玄素弹劾庆州乐蟠县令叱奴骘盗用官粮。 李世民大怒,特令处斩。由于魏征的力谏,叱奴骘才免于死刑。 李世民那时就说这种事如果不重判,恐怕起不到震慑的作用,奈何魏征说的确实有理,叱奴骘的确是罪不致死。 大唐的律法里并没有贪污、贿赂这样的罪名,官吏利用职务之便侵吞、窃拿、骗取国家财产的行为被归入盗罪。 盗罪分为六赃,第一条以威取财也就是抢劫罪,第二条潜形隐面取财也就是盗窃罪。这两条是针对所有人的,后面的四条则是专门针对官吏的。 第三条受财枉法,即官吏受贿且违法处理公事。 第四条受财不枉法,即官吏受贿但没有违法办事。 第五条受所监临,专指不因公事而收受部下百姓钱财。 第六条坐赃,泛指以上五者以外的一切非法所得。 大唐律法对官吏收受贿赂这事,分两种情况区别对待,主要就是看受财之后有没有枉法。 法律明文规定:诸监临主司受财而枉法者,一尺杖一百,一匹加一等,十五匹绞。 唐朝的钱是用绢来计算的,当权者收受贿赂并且做了枉法的事,只要收了一尺绢就打一百棍,一匹绢还要加刑,十五匹绢就是死刑了。 但如果只收了钱财,没有做枉法的事,那量刑就轻了许多,律法上写得清清楚楚,不枉法者,一尺杖九十,二匹加一等,三十匹加役流。 没有枉法的,收一尺绢打九十棍,两匹绢才加刑,三十匹流放服劳役,没有死刑。 叱奴骘盗用官粮属于受财不枉法,他只盗用了官粮,没有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谋取不正当利益。 席辩就不一样了,他不只是收了钱财,而且替李大辨打掩护,把按察史的奏章给压住没有向上报。 这是妥妥的受财枉法,并且受贿金额巨大,十五匹绢就够死刑的了,他收了细绢二百匹、软丝三十匹,这还只是李大辨送的,收没收过别人的还不能确定。 魏征只是一时心软罢了,跟席辨也没什么交情,这会儿看他下场可怜,想想他犯法的时候也足够可恨,于是魏征便也闭了嘴,没有再替他说话。 李世民伸手从陈文手里拿过奏报,亲自上下扫了一遍,然后把奏章往桌子上一摔:“贪腐之风不止,百姓何能安泰?” 李世民当即下诏,把席辨斩杀于市,并下诏命令各地的官员前去观刑,让大家看看受贿的下场,谁要是步其后尘,他就是个榜样。 “陛下不可。”萧瑀急忙上前进言:“按律五品以上的官员,犯非恶逆罪的,听自尽于家。席辨官居四品,而且他犯的是绞刑之罪,不该改判斩刑。” 李世民寸步不让地说道:“朕就是要用严刑峻法以儆效尤。” “可是随便加刑,与法理不合,望陛下三思而行。”萧瑀也不肯让步,振振有词地说道:“法才是行事的准则,纵天子也不应凌驾于法律之上。”bigétν “诶,这话说的不对。”房玄龄笑眯眯地看着萧瑀说道:“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人治大于法治。” 封建社会皇权至上,皇帝的想法是必须要凌驾于法律之上的。 “执法也需要适度灵活,不能一味的拘泥于黑纸白字。” 魏征也不支持萧瑀的说法,跟皇帝争个面红耳赤的,要是能保得住人命也值得,左右都是一死,你为了给席辨换个死法,跟皇帝往死里犟,值得吗? “律法是依据国情而立的,我大唐新立之初,官风清廉、受贿者少,如今物阜民丰,贪腐之气日甚一日,陛下要用严刑峻法惩治也无可厚非。” 解决了这么一桩令人不太愉快的事,李世民立马换了一副心情,笑呵呵地说要陪他们好好的乐上两天,然后就启程东征,结果没想到勉强就乐了一天,一个大炸雷就又轰了进来。 第882章 皇帝心思深如井 洛阳皇宫瑶光殿里大摆筵席,皇帝马上要去东征了,一走说不定要几个月或者几年才能回来,更甚至敢想不敢说的,能不能回来也是未知数。 李世民在宫里大宴群臣,说是临走前君臣们要好好的乐上一回,凤舞鸾歌的场面很是热闹。 推杯换盏之中笑语声喧,觥筹交错之下谈笑风生,正是气氛极度的热烈之时,大理寺卿戴胄走了进来。 “陛下”戴胄来到李世民面前躬身一揖,小声地说道:“有人告发广都公党弘仁贪赃逾百万,论罪当诛。” “什么?”李世民闻言大为震惊,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吼道:“党弘仁贪赃逾百万?此事可属实吗?” “臣细细查过了,千真万确。”戴胄躬着身子,声音虽小却坚定地说道:“因党弘仁爵位甚高,特恳请陛下批示,方能将其正法。” 党弘仁原本是隋朝的将领,李渊起事后,他带着两千多人投唐,为大唐的开国立下过大功,可以说没有党弘仁,至少大唐立国至少不会这么顺利。 他先被封爵为正二品的长沙郡公,后又被封爵为正一品的广都公,曾先后担任过南宁、戎、广等州都督。 党弘仁这个人很有才略,所到之处,颇有政绩和声望,真正是个上马能带兵打仗,下马能治国安民的干才。 党弘仁一向是倍受器重之臣,这一次皇帝刚刚下了一纸调令,把他调离广州,让他到杭州任刺史。 没想到他还没走到杭州就被人告发,中途便被捕获,因为皇帝暂时在洛阳,于是便把他给押送到了洛阳的大狱之中。 凡是有国公爵位的人,必须得到皇帝的批示才能够处以死刑,大理寺没有权力直接判处党弘仁死刑。 李世民苶呆呆地两眼发直,好半天他才缓过神来,有气无力地问了句:“可有文书?” 戴胄从袖筒里摸出五个信封,双手捧着呈上:“臣已经驳回了四次了。” 死刑要五复奏,这是李泰立下的规矩,被写进了律法当中,下面送上来一次,戴胄给驳回去一次。 驳回并不是说罪名不成立,而是要求复审,确定一下是不是有错漏之处,有没有冤枉人的地方,一连驳回四次,现在第五次奏报又送上来了。 李世民看着戴胄手里的五个信封,一声悲叹,他并没有接信封,而是抬起右手捂住了脸。 陈文一摆拂尘,当时歌舞骤停,众人无声地福拜一下,便匆匆地退了下去。 瑶光殿里近百官员,并不是每个人离皇帝都近,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戴胄报了什么事情,多数人都还在举杯畅饮,沉浸在御宴的欢喜之中。 歌舞戛然而止,使得众人大惊,纷纷把目光投向皇帝这边,见皇帝捂着脸一言不发,仿佛山一样高的愁绪、海一样深的难过都集中了在他一人身上。 “陛下,百官都停了杯盏,莫要冷了酒菜才好。”陈文见皇帝这个样子,便劝他吃点喝点。 国事不关陈文的事,照顾皇帝的衣食住行是陈文的责任。 李世民摇了摇头,然后一脸痛苦地摆了摆手:“撤下,撤下,都撤下去。” 皇帝连饭都不吃了,群臣顿时就懵圈了,这是发生了多大的事? “陛下” “皇上” 离的近的都上前想要劝劝皇帝,李世民摆手止住了众人,他老脸抽巴得如丧考妣。 有气无力地丢下一句:“此事明天再议。”便抓着陈文的手站起来,在陈文的搀扶下,迈开沉重的步伐走了。 群臣看着皇帝沧桑味十足的背影,齐唰唰地躬身一礼:“臣等恭送陛下。”bigétν 回到寝宫把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只有陈文一个人微躬着身子,站在李世民的身边。 李世民微眯着双眼,坐在逍遥椅上轻摇慢晃,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问了句:“你说党弘仁当杀么?” “当杀。”陈文毫不犹豫地回答过后,又补充道:“陛下杀席辩就是为了临行立威,有席辩的事比着,杀党弘仁合情合理合法,而且更能震慑朝臣。” 李世民轻轻地摇了摇头,喃喃自语般地说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为人君者不能一味立威,所谓过刚易折,刚而不柔,脆也;柔而不刚,弱也;刚柔并济才是韧性,难呐。” 陈文低头不语,他不是不想搭理李世民,而是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茬。这事瞒得了天、骗得过地,怎么哄得过陈文? 李世民一纸调令调离了党弘仁,陈文奉命安排人连环上告,这事从头就是皇帝做的局。 费了这么大的劲,现在又说不杀了,陈文不知道皇帝这是后悔了,还是另有打算,于是他干脆不说话。 李世民的确是想要在出征前杀一批人,清理一下官员队伍里的蛀虫,也打击一下站错队的派系。 尽管他愿意背上嗜杀甚至是残暴的恶名,只为了给太子留下一个干净的朝堂,但是他不能一股脑地杀得血流成河。 杀人是可以立威,但是威立得太足了,就会使得人人自危,把人全都逼到惶恐难安的地步,那离造反不就不远了吗? 李世民不在乎杀还是不杀党弘仁,他想要的是既能立足够的威,又让人觉得他很仁慈,不想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君王。 因为如果臣下全都认为皇帝很冷血的话,那还有谁愿意真心地追随你?所有人都反叛了,你给谁当皇帝? 前隋的例子还不够鲜活吗?李世民必须从历史中汲取教训,他不能让自己重新走回那道覆辙。 “生杀大权都在陛下手里,是杀还是放都在陛下一念之间,这有什么可为难的呢?” 陈文的想法极其简单,想杀你就杀,想放你就放,怎么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有必要这么纠结吗? 李世民抹了一把脸,微笑着看向陈文:“放他容易,那就是朕一句话的事,问题是他犯法不杀的话,皇亲国戚甚多,国公也不在少数,个个有样学样,如何是好?” “哦”陈文懂了,这是又要示柔又要有威慑力,他便说道:“陛下的意思是想特赦党弘仁?既然是特赦,那自然不是谁都能奢望的。” 李世民轻轻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要特赦,还要让别人知道特赦仅此一例,再也没可能有第二例。” 陈文浅浅地一笑,他略向前一步,伏身低语道:“既让人感皇恩,又让人惧皇威,倒也有办法,只是要委屈陛下一些。” ps:明天就要高考了,祝所有的考生都能发挥出自己的最高水平! 第883章 演技炸裂的皇帝 立威不难,怀柔也容易,但要用柔的手段达到威的效果就很难。 既要立威,又要立得温柔,立得没人恨你、没人怕你,反而都来同情你,甚至心疼你,这就很难。 当然难与不难也是相对而言的,同样的一件事情,要看是什么人来面对它,对别人来说很难的事,对天可汗来说未必有难度。 不说太遥远的事,就说斩杀侯君集的时候,李世民曾两次当众痛哭,哭着求群臣对侯君集网开一面,结果侯君集还不是照样难逃一刀? 李世民若是真心想饶过侯君集,用得着跟谁说?皇帝本身就有特赦的大权,他一句话就能饶得过,他偏不开口,反而向群臣问计。 侯君集犯的是谋逆大罪,谁敢点个头说同意饶他一命,这个头一点能把全族人的脑袋都给点掉了。 一样的问题,再一次摆在眼前,既然已经有了成功经验,那故伎重演不就好了吗? 话是这样说,事也可以这样办,但是你一个招数反复的用,就算别人看破不说破,自己也腻歪啊。biqμgètν 演戏嘛,你不得给自己加点难度?呃不,做人嘛,你不得给自己拔个高?要不然显得没水平。 时间一滴一点过得很快,午饭时御宴不欢而散,转眼就到了黄昏时分。 大臣们都知道皇帝需要点时间安静安静,一下午也没个人过来。 这会儿都觉得皇帝的情绪该稳定好了,于是乎跟约好了似的,十几个大臣在皇帝的寝殿门口相遇了。 “午饭陛下就没吃,这一下午都送了六次饭了,全被赶了出来。”陈文愁眉苦脸地叹着气:“陛下谁也不想见,都请回吧。” 看着刚被送进去的饭菜又原模原样的抬了出来,群臣才知道皇帝这次真的是犯愁了。 大家商议一下,既然谁都进不去,那就一起跪门吧,全都跪在大殿门口请求皇帝吃饭,无论如何龙体都是最要紧的。 陈文说这个、劝那个,拉也拉不起,拽也拽不动,他里里外外跑了好几趟,最终皇帝下旨把群臣都给赶走了,饭照样是送不进去。 第二清晨洛阳的金鸾殿上聚齐了五品以上的官员,李世民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没精打采地向下望了一眼,随即一声长叹。 李世民一摆手,齐公公当众宣读了一遍大理寺呈上来的奏报。 “昨天中午朕正在大宴群臣,一听闻此事,当即罢宴。朕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党仁弘白首就戮,回到后宫千思百想,想要为他寻一条活路,奈何始终没有找到令人信服的理由。” 按照律法贪赃枉法达到三十匹绢就已经是死刑了,党仁弘贪污金额破百万,死刑算是一刀之罪的话,他这都够凌迟的了。 可以说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对他最轻的判罚就是死刑了。 李世民眼圈泛红,酝酿了好半天,呃不,是缓了好半天才张开嘴,难过地说道:“现在我想向你们请求,曲法饶他一命,可否?” “陛下。”戴胄一步走到中间,躬身朝上一揖,朗声说道:“党仁弘年逾古稀、功勋赫赫,其情可悯。然其心贪性奢、鱼肉乡里,其罪当诛。” 戴胄知道党仁弘与皇帝私交甚厚,但是皇帝也不能视法律如无物吧?他立过功也好,年纪大也好,都不能成为给他减刑的必要条件。 “陛下,公事是公事,私情是私情,不可混为一谈。” “陛下,人虽有情,法却无情,若是对党仁弘网开一面,只怕是后来者不以贪腐为罪也。” “陛下,席辩之尸尚温,党仁弘若得活命,岂不是使席辩沉冤于地下?” “……”biqμgètν 也不知道是墙倒众人推,还是真的都找不到替党仁弘开脱的理由,一时间群情激愤,竟没有一个人同意免除党仁弘死罪。 李世民垂头丧气地揉了揉并没有流出眼泪的眼睛,然后微微地抬起头,一双眼睛被揉得,呃不,是熬夜熬得,也不对,是上火上得通红。 李世民向下扫视了一圈,点了两个人名:“乔松、玄成,你们觉得能不能饶党仁弘一死?” 房玄龄和魏征双双走到中间,齐唰唰地朝上一揖,房玄龄先开口说道。 “臣以为当依法处决,所谓杀一儆百,让天下知道陛下治国不徇私情,不只是对党仁弘犯下罪行的交待,也是对一些蠢蠢欲动,想要步其后尘之人的震慑。” 魏征说话比房玄龄简练一些,他就说了句:“法者,人君所受于天,不可以私而失信,天子当去私立公。” 李世民一看他点名叫出来的人也不替党仁弘说话,于是他捂着脸,坐在大殿上抽泣起来,吓得群臣都跟下饺子似的往下跪,李世民一瞬间就视野通畅了。 “朕自登基以来,赏不避仇雠,罚不阿亲贵,未敢以私害法。” 李世民抽答了半天,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哽咽着说道:“今党仁弘违法,吾欲赦之,是乱其法。朕自知上负于天、下疚于民。” 皇帝带头不尊重法律,这不就是乱来吗?李世民当众承认这么干是不对的,就在群臣以为皇帝这是要改变主意了的时候,李世民话锋一转。 “朕实不忍年过古稀的老臣还要被斩于市,朕决定无论如何定要赦免党仁弘的死罪。” 李世民悲戚戚、哀切切地说道:“朕纵私情而庇旧臣,此乃有罪之举,朕欲到南郊向天请罪,昼夜坐草席、日进素食一次,以谢罪于天三日。” 皇帝要去荒郊野外露天检讨去,一天就吃一顿素食饭菜,用这种方式向苍天请罪。 请罪有没有不知道,反正听起来就挺遭罪的。这个法子,大臣们当然不会答应,纷纷磕头请求皇帝不要去请罪。 房玄龄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决定人臣是生是死,裁定案件如何发落,这是君主的特权。皇上的诏旨就是法律,古今各代,概莫例外。陛下何必这样自苦自责呢?” 魏征也赶紧跟着说道:“陛下不必如此,法律上有议功、议故的规定,陛下若是念其功大、顾眷旧情,皇帝是有特赦的大权的,免除党仁弘的死刑,也不算违法。” 见皇帝铁了心的要赦免党仁弘的死罪,房玄龄和魏征急忙站出来,给皇帝铺好台阶,群臣也争先恐后地进谏,请求皇帝不要去南郊请罪。 李世民坐在上面听着群臣的诤谏之词,一脸的痛苦哀伤浓得都化不开,他站起来扔下一句:“准备好草席、香裱之类,朕明日清晨便去南郊请罪于天,众卿无须多言。”便一转身离开了金殿。 第884章 这到底是在罚谁 李世民大步流星地回到寝宫,群臣们也一窝蜂地跟到了寝宫门口。 “诸位请回吧,陛下说了谁都不见。”陈文抱着个拂尘,连连作揖地拦着群臣,不让他们进去。 皇帝不肯见他们,他们也不肯走,就在殿门口七嘴八舌地央求陈文给传话。 陈文连连应诺,也屋里屋外地跑了好几趟,每一次他进去的时间都不算太长,每一次他出来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陈文一双昏黄的老眼睛熬得通红,嗓子也有些沙哑,不断的重复着一样的话。 “陛下铁了心地要去南郊谢罪,我实在是劝不住,诸位先回吧,咱们谁也拗不过陛下,不如就遂了他的愿。” 一群朝中重臣和陈文在殿门口正说着话,几个小黄门子托着托盘走了过来,托盘里放着草席、蜡烛、香炉等物。 这几个小黄门子走过殿门,向内院走去,群臣一看皇帝是要动真格的了,顿时急躁了起来。 “陈公爷,我们也知道陛下不好劝,我们也不难为你,你就让我们进去,我们在院子里隔窗劝劝陛下,行吗?” “这个,哎呀”陈文为难的脸都皱皱成一朵大菊花了,他抱着拂尘直揉搓:“诸位稍等,我去请示一下。” 陈文说着便转过身,急匆匆地倒腾着小碎步,近似于跑的动作、比爬快点有限的速度,在众人火急火燎的注视之下,背影缓慢地消失在影壁墙之后。 陈文轻轻地推开门,拉风匣一般的呼噜声传入耳中,他脚步放轻,慢慢地走向睡在软榻上的皇帝。 从下朝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这觉补的也不算太短了,为了打造出一脸真实的憔悴和疲倦感,李世民昨天真的是一晚上没睡。 陈文也陪了他整整一个晚上,抠麻将抠得手都磨出茧子了。 天一亮他上朝去和群臣们飙戏,呃不,商议,陈文在宫里补觉;他下朝回来,陈文到殿门口和群臣们扯皮,呃不,周旋,他在屋里补觉。biqμgètν “陛下。”陈文轻轻地呼唤一声,李世民还真醒了,他睁开眼,打了个呵欠,不甚至清楚地问道:“什么事?” “所有五品以上官员都在殿外候着呢,他们要进院子来劝陛下。” “哦。”李世民一掀薄被,坐了起来,他捏了捏额头问道:“他们来多一会儿了?都说什么了没有?” “来快一个时辰了,没说什么别的,就是劝陛下不要去南郊请罪,我已经进来劝过陛下六七回了。” 六七回?一回李世民也不知道啊。 他又打了个呵欠,情知陈文这么说就是怕自己给他说漏了,便点了点头:“你也实在,何必来回跑,把门一关,让他们在门外站着去呗。” 陈文老奸臣滑地一笑:“我没来回跑,我就在影壁墙后面坐着来着。” 李世民点指着陈文笑出了声,一搭他的手,慢慢地走到茶几边上坐了下来,陈文殷勤地倒了盏茶,放到李世民的手边。 李世民边喝着茶,边跟陈文闲聊着,过了好一会儿,陈文才慢慢悠悠地走出了房门。bigétν 远远地就听到殿门外闹闹吵吵的,陈文一只手推着膝盖,一颠一跛地绕过影壁墙,众人顿时没了声息,全都敛声屏气地盯着陈文。 “陛下说律法是全天下的律法,君臣上下都应该遵守律法,然而陛下却难抑私心,明知道宽恕党仁弘是错的,也还是要做,这本身就是一种罪行,天子不能向臣民认错,那就向上天认错,因此他下定决心要去南郊谢罪。” 类似的话,陈文已经说过一车了,大家耳朵都听麻了,不过依然还是感动得流泪不止。 “陛下如此自责令臣等心下难安,陈公爷,你就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吧。” “唉”陈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陛下命我严守宫门,任何人不得擅闯,奈何我年迈气衰,你们这么多人执意要闯宫,我也实实地拦阻不住哇。” 跟聪明人打交道,话根本用不着说的这么明白,一个眼神就足够。 陈文一句话说出来,众人当即心领神会,一把把陈文推得靠边站,连成一条线地鱼贯而入。 大臣们一个个呼天抢地地大喊,生怕在屋里喝茶的皇帝听不到他们的肺腑之言。 他们呼喊了半天,李世民推开窗子,红着眼圈地说道。 “党仁弘贪赃本该处死,朕念他有功于朝廷,且年事高迈,执意把“死刑”改为“罢官”。这种做法,是一种乱法的行为。既知错,便当认错,既认错,便该受罚。” 群臣听到皇帝亲口说出自责的话语,一个个感动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自三皇五帝以来,哪有君主肯认错的? 皇权天授的家天下时代,君王就是高于一切的存在。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根本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虽然历朝历代都有律法,但皇帝是凌驾于律法之上的。 生杀予夺,全凭皇帝“圣心独断”,皇帝做事只有对,没有错,纵有错也不承认有错,哪有向臣下认错的君王? 纵观千年青史,能与当今圣上比肩的明君,有哪一个? 群臣被感动得稀哩哗啦,说什么也不同意皇帝去南郊请罪,非要逼着皇帝收回成命。 李世民无奈地走出房门,让人把草席铺到院子里,摆上香炉等物,他站在草席中央,说道:“你们执意不肯同意我去南郊,那我就在这里请罪好了。” 李世民说着转过身,面朝南方跪了下去,他刚朝南方磕个头,却听身后传来“呯呯”的声音,他扭头向后一望,见身后一个站着的人也没有了,全都以头触地的磕头。 李世民急忙站了起来,招呼他们也赶紧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做错事的是我又不是你们。” 群臣频频叩头,齐声奏道:“圣上若不接受臣等诤谏,臣等就不起来,臣等愿替陛下向天谢罪。” 李世民倔犟,他带出来的臣子也倔犟,彼此之间谁也劝不动谁,就这么僵持住了,僵持了整整一个上午,群臣们的腿都差点跪断了。 李世民看着也是于心不忍,于是含悲忍泪地收回了成命,终于是答应不去南郊请罪了,但是南郊可以不去,该认的错还是要向全下认错,给百姓们一个交待。 李世民提起笔当即写下一篇“罪己诏”,认真地剖析了自己的错误所在,他写完以后对着群臣声情并茂地朗诵了一遍。 “通过这件事,朕发现了三点不足。一是知人不明,二是以私乱法,三是赏罚不明。这几条弊病,朕将竭力克服,也望诸位极谏。” 李世民坚决地张罗了半天的南郊请罪,以大臣们在皇宫内院跪了半天而告终。ъitv 君臣们相视一笑,闲谈几句正要各自散去,陈文领着一个老道走了过来,众人回头一看,竟是常年不露面的袁天罡面圣来了。 第885章 你俩合作一定行 袁天罡是有名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别人是想见皇帝一面比登天都难,他这是皇帝想见他一面比登天都难。 袁天罡面含微笑地走到皇帝面前,恭恭敬敬地躬身一揖:“臣袁天罡参见陛下。” “免礼。”李世民笑哈哈地打量了袁天罡一通:“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袁天罡略显尴尬的一笑,也没有说什么,这是多久没见面了?仔细想想上次跟皇帝见面,还是在阎侍郎府给李泰和阎小姐合八字。 李世民带领着群臣走向瑶光殿,边走边和袁天罡闲聊着:“你还记得朕第一次见到你时,问过你的话吗?” 当年李世民是在九成宫的显德殿召见的袁天罡,他曾对袁天罡说:“古有君平,今朕得卿,他与你相比怎么样?” 袁天罡回答道:“严君平是生不逢时,臣要比他强得多!” 袁天罡才不会傻傻地拿自己跟古人作对比,好好的摆摆谁半斤谁九两。 他从容淡定的一句严君平是生不逢时,而自己则是有幸得遇明主,这高帽戴得让人舒服又不着痕迹。 李世民闻言高兴得哈哈大笑,看来袁天罡不只相术惊人,口才也是一流的,这么机敏的反应足以证明他确实是一位旷世奇才。 “记得。”袁天罡笑微微地说道:“臣所答不错,纵然严君平知天文、认星象、善占卜、通玄学,这么博学多才、无所不通,依然是隐居一世、无所建树,可见他生不逢时。” 袁天罡脸上浮起一层遮掩不住的骄傲,继续说道:“臣虽不如严君平博才,却也著有相书、天文书、风水书多本,可算得人生无憾了,这不正是君恩浩荡,盛世之功么?” “哈哈哈……”李世民就爱听袁天罡说话,这世上想拍马屁的人多,会拍马屁的人少,要么拍得泛泛,要么拍不到点上,看看人家,出手就是别人的望尘莫及。 “朕近日翻看《晋书》,看到了你和李淳风合写的《天文志》、《律历志》、《五行志》,朕一看上就连熬了数个通宵,写的真是好啊。” 李世民也想学学拍马屁,结果他这边卖力的夸,袁天罡那边没信号了,就一脸礼貌性的微笑,跟没听见似的。 袁天罡才不接他的话茬,袁天罡知道他憋不出好屁来,他夸你就是想让你多干活。 以袁天罡对皇帝的了解,逮只蛤蟆都得攥出尿来,不把你的才学和能力都榨干,他就觉得自己亏了。 李世民一看他不吭声,看来自己这顶高帽没扣住他,只好直接说道:“相人之能,终是小术。若能相国运,方为大能,朕看卿乃是有大能之人,何妨相一相国运兴衰?” 袁天罡左右看看,也没看到哪里有铡刀,脖子上面这个零件,要不然就切下去吧,留好像也留不住了。 相人,相出点吉凶来,都还不要紧。相国运,那要是相出个好歹来,天子一怒得多少人填坑? 袁天罡暗暗地长出一口气,微微一笑:“国运兴衰本无定数,就像人的命运也无定数一样,积善便可积余庆,积恶自然积余殃。” 李世民斜眼盯着袁天罡,说道:“你莫不是有意推脱?” “陛下说哪里话来?就算我想相一相国运,我也没那个本事,我一介凡夫,哪有那等通天彻地之能?” 李世民想想也是,国运是那么好相的吗?可是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于是他问道:“你和李淳风一起,也不行吗?” 李世民也跟李淳风提过这个要求,李淳风直接一杆子把这好活推到袁天罡身上了,就说自己不会,让他找袁天罡问问吧。 袁天罡知道李淳风早就有推算一下朝代更迭动向的想法,也不知道这个不知天高厚的混小子,是不是在皇帝面前吹了什么牛皮了,把皇帝的眼珠子都给勾引绿了。 “他行让他来吧,我是不行。”袁天罡笑着打个哈哈,急忙转移话题:“陛下,我此次前来正是有一件关乎国运的事要上奏。” 李世民刚要死缠烂打,一听到关乎国运这四个字,他马上忘了给国运算卦的事,笑吟吟地问道:“什么事啊?”ъitv “玄奘法师回来了,现离洛阳不足三百里。” 玄奘去天竺求经的事,李世民是知道的,不过他并不怎么感兴趣。 玄奘跟皇帝多次提过想去天竺,都被李世民给劝阻了,他觉得去天竺就是闲疯了,那不是瞎折腾吗?还不如在家老老实实的诵经念佛。 若不是李泰愿意帮助他,他想取经得偷着跑,李世民根本没有给他发通关文牒的打算。 李世民颇有几分不解地问道:“他回来与国运有什么关系?” “他带回了大量的贝叶经,那些经文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 李世民听得云里雾里的,不就是和尚念的经吗?怎么就有这么多的好处?再说这些好处听起来未免有点虚吧? 袁天罡看皇帝的眼中满是迷茫,就知道他没明白这经书的作用,于是他轻轻地笑道:“佛法无边,普渡众生。” 经袁天罡这么一提醒,李世民顿时恍然大悟,民心需要导向,佛道两家就是最好的民心导向。 盛世最怕的就是乱,乱的根源就是人心不足,无论佛也无论道,都是劝人为善,劝人知足常乐的。 “袁爱卿,你说的对,他是个能人,不过说他关乎国运还是说大了。” 袁天罡有几分神秘地笑道:“他带回来的可不只是佛经,还有天竺国王。” 李世民当时惊讶得直懵圈,居然把天竺国王给带回来了?这也太能干了,那些号称一人灭一国的大将,也并非仅凭一人之力,都是借兵打仗罢了。 这个玄奘仅凭一张嘴,就把天竺国王给忽悠得十万八千里路来到大唐,真是前无古人之举。 玄奘不只是个得道的高僧,也是个博学的才子,早年间李世民就曾经拉拢他入朝为官,他说是要钻研佛法,又要去天竺取经。 现在经也取回来了,该没有别的闲事缠身了吧?李世民深深地知道,想让人家入朝为官,就得让人家看到自己的诚意。 李世民当即吩咐人出宫去迎接玄奘法师,派出去的人大概也就刚出宫门,李世民又派第二批人前去,就这么折腾,一共派出去四批使者。 玄奘本来是打算回长安的,可是谁禁得住一连四批使者前来“劝说”?只好乖乖地跟随着使者们来洛阳面圣。 玄奘倒还安生,他身边跟着的又黑又壮的曹蟒就没法安生了,他一会儿问一句:“俺老大在洛阳么?”一会儿又问一句:“陆清在洛阳么?” 第886章 俺天生嗓门就大 洛阳宫瑶光殿里又一次大开筵席,君臣们推杯换盏相谈甚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世民笑呵呵地看着袁天罡问道:“爱卿来见朕应该还有事吧?” 袁天罡特意进宫来面圣,不可能就只是传一句话,单纯的玄奘回国这么个消息,袁天罡就算想提醒皇帝重视一下,最多也就是写封信给皇帝,不至于跑一趟。 袁天罡脸上挂着平和浅淡的微笑,轻声地说道:“有一件私事,臣想请求陛下恩准我自选一处墓地。” 给别人看了几十年的风水,自己的墓地难道要靠别人来给选吗?袁天罡想亲自给自己挑一处墓地,但是这个事必须得经过皇帝的允许。 袁天罡虽然十年上不了九回朝,也还是挂着个火井县县令的名头的,也是编制内的官员,死后要么葬于任职之地,要么回乡安葬,而这两个地方都不是袁天罡想要的。 李世民听说他要自选一块墓地,心里便开始琢磨袁天罡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纯是他的私事,皇帝也管不着吧? 难道他要选的地方特殊?还是在探自己的口风,想知道自己对他的后事有没有安排? 李世民就麻木地干笑着点头,笑肌都有些发酸了,他才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爱卿的墓地还用选吗?咱们君臣生在一处、葬在一处,不好吗?” 李世民明确地告诉袁天罡将来准他陪葬昭陵,皇帝的陵园算得上是天下风水最好的地方了吧? “臣谢陛下厚恩。”袁天罡站起来恭恭敬敬地一揖,又说道:“陪葬于皇陵须有天高海深之功,方能撑得起后世福荫。臣没有那么大的功勋,自然也没有那么大的福份,岂敢有那么大的妄想。” 看他一脸的诚挚,不是客套之词,这也没必要客套,他要是愿意,直接谢恩就行了,没必要再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李世民有点疑惑,他这事没必要郑重其事地跑过来面圣吧?于是就当面问道:“你是相中了什么地方呢?莫不是占了别人的地?” “我还没选呢,自然不会占别人的地。”袁天罡知道皇帝疑惑的是什么,他笑着说道:“我选好 ъitv地方之后就要开始建墓园了,以后袁家世代儿孙都要葬在一处。” 古人讲究家族墓,袁天罡要找一处风水好的山头,以后就是袁家的家族墓地了,占地面积会相当的大,这不跟皇帝打个招呼,谁敢把一座山批给他? “哦。”李世民做恍然大悟状,可还是没有真的明白。他纯是大人不知小人愁,他以为就占个山头而已,这算什么事? 谁先挖个坑、埋个坟、立个碑,这地儿不就是谁的了吗?可事情没那么简单,山又不是谁的私有财产,你凭什么说占就占? 花钱买墓地是可以的,买块地做家族墓地的话,袁天罡没那么多的钱,他只好来找皇帝给个特批。 “朕懂了,你是怕你选好的地方被别人给占了,对不对?” 李世民也是聪明,想占墓地得挖个坟,人活着谁能先把坑挖出来等着?万一袁天罡没死,那地方被别人先看中了,袁天罡不就白挑了吗? 袁天罡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反正皇帝能准他自选个地方就行了,至于皇帝怎么理解的,都无所谓。 李世民摸摸身上,从袖筒里摸出一枚纯金的铜钱来,伸手就递给了袁天罡:“你去挑吧,挑好了地方把它埋下去,谁要是占那个地方,有此钱为证,必须让给你。” 皇帝说的话就叫圣旨,这大殿上有几十个大臣给袁天罡做证,这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袁天罡开心地接过铜钱,深深地一揖:“谢陛下。” 李世民哈哈一笑,很市侩地对袁天罡说道:“你的事朕帮了,你帮朕算一卦,没问题吧?” “不知陛下要问何事?”算卦这种事对袁天罡来说跟玩一样,难度系数约等于零。 大战在即,李世民的心里现在就只装着一件事,他说道:“算算这次东征战果如何?高句丽当灭国否?” “臣早就算过了。”袁天罡从容地答道:“我军势如破竹,高句丽命悬一线。” 李世民听罢哈哈大笑,我军势如破竹就是战果辉煌的意思呗,这句懂了,下一句没懂,不懂就问。 “高句丽命悬一线,是说高句丽不禁打还是说高句丽另有依仗?” 袁天罡答道:“高句丽虽然惨败,但国运尚存一丝星火不灭。” 这回李世民懂了,就是说能打个大胜仗,但是灭不了高句丽。 灭不了就灭不了吧,说实话,李世民又是渴望灭掉高句丽永绝后患,又不想真的灭掉高句丽。 毕竟高句丽算是一个强大的敌对国,如果自己把他打个半残,将来太子登基再去灭了它,那太子的战功不就有了吗? 战功这回事,你必须得先战,然后才能有功,太子都被皇帝给看住了,一个兵都调不动,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去灭高句丽吧? 尉迟恭一听高句丽没有灭国之灾,他不知怎地,一下想起了太子的嘱托,李泰托他劝劝皇帝不要御驾东征。 他一想太子去东征打个大胜仗回来挺长脸的,皇帝去东征没有灭国的功绩感觉挺丢脸的。 于是他站了起来,高声大嗓的嚷道:“陛下,光说东征,什么时候走啊?再说陛下走了,晋王监国也不合适。” “朕从定州发兵后,便由皇太子监国。”李世民当然不会让李治监国,也不会让房玄龄长期监国,太子监国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尉迟恭随便地一抱拳,说道:“陛下亲征辽东,太子在定州,长安、洛阳心腹空虚,恐有玄感之变。且边隅小夷,不足以勤万乘,臣愿率军征之,灭贼之日,指日可待。” “唉哟哟”李世民跟牙疼似的连声地唉哟,不屑地白了尉迟恭一眼:“这一大段话,太子写下来让你背的吧?”biqμgètν 尉迟恭气得直撇嘴,看不起人也不能这么当面损人啊,他刚要张嘴犟一个,李世民冷哼一声。 “我还不了解你?从知道东征这回事开始,你不就会说一句‘东征我为帅,可乎?’,你还会说别的吗?” 李世民虽然给他一顿大白眼,可也不亏待他,直接说道:“封你为左一马军总管,随朕出征,少说废话。” 一听这话,尉迟恭当时别说生气连自己姓啥都忘了,兴奋地大喊一声:“是!”把进门来报事的陈文给吓得一哆嗦,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陈文走到李世民身边,双手递上一份奏报:“定州来的。” 第887章 好像又走不成了 李世民离开安罗山没几天,李泰就带着人马奔赴定州了,东征的主力军驻扎在定州,李泰当然非常的重视。 将领、士兵、战马、粮草、军械、装备等等,李泰是无一处不精心,没几天的时间,上上下下方方面面都整得很顺了。 万事俱备,只差出征了,李泰却调不动一兵一将,在定州什么都是太子说了算,要离开定州,没有一个人肯听他的话。 皇帝早就下过命令了,没有人敢抗命。 李泰见硬来不行,就找那些不同意御驾亲征的将领商议,咱不偷着跑,咱上书请求先出发,这总行吧? 李泰知道老爹不想带着自己去东征,他要是能以不延误战机为理由,请求到先出发的话,他不就直接奔辽东去了吗? 他想的挺好,他爹可不是这么想的,李世民看罢奏报,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异想天开的太子,以为联合大臣一起上书就能达成目的了,这也太天真了。 李世民把奏报往桌子上一扔,笑着说道:“青雀在定州干的还不错,朕也该早点去定州了。” 李世民在洛阳也没什么事了,就剩下接待取经归来的玄奘一件事了,区区不到三百里的路程,两天应该就能到了。 两天的时间李世民也觉得太长了,他生怕他的青雀儿倔犟起来,真要偷着跑到辽东去,可怎么办? 心里惦记儿子,嘴上不能这么说,李世民当即下令,命令左仆射梁国公房玄龄与长安县县令李乾佑率领本地官员前去迎接。 光派使者出接显得不够重视,把宰相都派出去接人了,这重视程度足以载入史册了。 第二天上午玄奘就赶到了洛阳宫,李世民在仪鸾殿热情地接见了他,还拉着他与自己并肩同坐。bigétν 李世民满脸堆着深感欣慰的笑意,亲和有加地问道:“法师当年西去取经为什么不报知朝廷?” 李世民觉得自己挺聪明的,一句话送个空头人情。你看你走也不说一声,你要是打个招呼,我派部队送你去多好。 一句话问得玄奘和尚差点破戒骂娘,当初他想去取经一次又一次上表,全都被驳回了,现在来问他为什么不报知朝廷? 玄奘面部神经麻痹似的强挤出笑容答道:“当去之时已再三表奏,但因为诚愿微浅,朝廷没有允许。贫僧取经心切,便私自出境而走,专擅之罪唯深惭惧。” “法师出家后与世俗了断,所以能委命求法惠利苍生,何罪之有?” 李世民笑哈哈的开始转移话题,问玄奘这一路都有些什么见闻,不再提有没有报知朝廷的话茬了。 两个人聊的越来越火热,从规规矩矩地并肩而坐到随随便便地促膝长谈,像八百年没见过面的知己一样,玄奘一个和尚凭什么得到皇帝如此高规格的礼遇? 话说李世民对佛法并不感兴趣,朝中不少大臣甚至刻意与佛法作对,很显然无论玄奘取回来多少经书,都不足以让他成为皇帝的座上宾。ъitv 李世民看中的是他自身的才华与品质,他在去取经之前就已经是名满京都的高僧了,一般的人在有了名声和地位以后,就没有再争取进步的心了。 他却不一样,为了求取真经,甘愿历经无数的艰难困苦、九死一生也无怨无悔,这是有大毅力的人。 玄奘这一路经过了一百三十八个国家,他见识了各个国家的风土人情、山川地貌,这都是花钱也买不来的知识。 玄奘取回来的经书都是梵文的,他精通多国语言,是个不可多得的翻译家,这也是朝廷缺少的人才。 “大师为佛法做出的贡献可谓是高如日月,如今取回了真经总算是了了你一桩宏愿。” 李世民笑吟吟地看着玄奘,说道:“朕欲封卿为官,一时想不出封个什么官职才好,要不就先封个” “阿弥陀佛。”玄奘急忙打断了李世民的话:“贫僧无意功名,只愿钻研佛经,终此一生。” “佛经你不是都钻研透了吗?整个天竺都没有对手了,你还钻研什么呢?” 玄奘轻轻地一笑:“贪僧带回佛舍利一百五十粒、佛像七尊、经论六百五十七部,这些经论都是梵文书写,总要译过来才好。” “译经这种事可以交给别人去做,你就安心地做官好了。”李世民就想把玄奘弄到官僚体系当中来,玄奘就是个不肯,死命地推让。 李世民无奈地笑了,捧着乌纱送不出去,这种情况也算得上是旷古罕见的了:“你是怕做官有琐事缠身吧?不做官也行,你就随朕一同东征,如何?” “贫僧手无缚鸡之力,去到战阵之上,能有何益处?”玄奘也笑了,难道打仗还需要带个拖后腿的吗? “你不必做任何事,只观战即可。”李世民觉得能把他带在身边,也好过让他一头扎进佛法堆里。 现在他还没尝到当官的甜头,自然觉得当和尚自由,让他陪王伴驾一阵子,好好地感受感受什么叫荣华,什么叫富贵,什么叫众星捧月,什么叫一呼百诺,那时不用主动封他官,他自己就积极地来求官了。 “贫僧乃是方外之人,对战阵既无所知也无兴趣,贫僧但求能把带回来的贝叶经都译出来,平生之愿已足。” 玄奘的态度很是坚决,坚决的令人无奈。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李世民真是爱他这个执着劲,也恨他这个执着劲,这种一根筋的死心眼,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他这次回来除了带回了很多的佛经以外,还带回了中天竺的戒日王诗罗逸多,向朝廷进贡的珍宝无数。 诗罗逸多在很多年前就听说过李世民,只是知道的事情不太多,见了玄奘之后就对他说:“吾闻中国有圣王出,试为我说秦王之为人也。” 玄奘一听他管李世民叫秦王,可见他知道的事情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于是对他大肆的宣讲了一通天可汗的圣德。 这一通口若悬河把诗罗逸多给说疯了,一天到晚惦记着要来大唐朝贡,说什么也得当上大唐的附属国,这份荣耀说啥也得凭诚意争到手! 李世民急着要去东征,没有时间跟诗罗逸多进行深入的交流,就随便地嘱咐了房玄龄一声,告诉他要派人护送诗罗逸多回国。 李世民跟玄奘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忽然发现天黑了,居然聊了一整天,玄奘急忙告退。 李世民亲自把玄奘送出宫门,回来他就吩咐陈文:“通知下去,明天一早启程去定州。”ъitv “是。”陈文应了一声,见皇帝没有再说话,他向后退了三步,转过身慢慢地走出房门,迎面就见一个小黄门子跑了过来。 “四百里加急!” 第888章 跑得最快李思摩 三百里加急可以不用太当回事,四百里加急就必须要重视起来了,一般四百里加急是起了战事,或者你报的事与起了战事相当。 李世民接过奏报,看一眼封皮,是东突厥大可汗李思摩发来的,李世民举起奏报,冲着大伙笑道:“没想到吧?第一份战报居然是李思摩发回来的。” 派李思摩协助东征,这还是李承乾出的主意,李世民并不觉得李思摩能成什么事,由于李承乾和李泰一致的建议让李思摩去攻打辽东,李世民才同意了。 李泰也并不是指望李思摩能在东征这回事上立功,让李思摩带兵出征就单纯地想试探一下薛延陀的实力而已。 如果薛延陀敢动李思摩,说明薛延陀实力很强,那么必须分出一股兵力来先灭掉它,不然的话真的就是养虎为患了。 如果薛延陀不敢动李思摩,说明薛延陀的实力并没有他吹嘘的那么强大,只需要安心的东征就好,收拾薛延陀还不用着急。 这么快就收到了李思摩的奏报,真的是有点意外,他有胆子抗旨不从吗?他没有。所以他的奏报只能是报报战况,不可能是窝家里没动地方。 无论输还是赢抑或者是遇上了什么困难,总之都是去东征引发的问题。 李世民估计他有极大的可能是遭遇了辽兵,被打得很惨,他发份奏报回来诉苦,以免受责。 李世民也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其他情况,要是没走到地方就继续走。 他又不是很愿意去打仗,他巴不得走的慢,遇上困难都不会提的,万一你给解决了呢?biqμgètν 到了地方,他也不会主动冲上去打仗,除非是意外遭遇了辽兵,若不然他绝对大大方方地按兵不动,没有收到朝廷的命令,他才不会积极地冲上去玩命。 哪怕是打输了,也是他吹响了东征的第一声号角,无论如何李世民都不会责罚他,还会奖赏他,挨揍也是立功的一种表现形式。 李世民撕开封皮,拿出奏报,从上到下的扫视了一遍,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他还以为李思摩发回来的是一份战报,结果真是一份战报,却和他想像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李思摩带着大约有十万民众、四万士兵,浩浩荡荡地向辽东进发,中途要路过薛延陀边界。 东突厥和薛延陀之间隔着一片沙漠,当李思摩的队伍走到漠北的时候,遭遇了薛延陀的伏击。 李思摩没想到夷男会在这里伏击他,他以为夷男就算想打他,也应该是在他东征回来的时候出手,那时节他的兵力有了大量的损耗,战力会更低。 夷男的突然出现让他措手不及,却也没有影响什么大局,因为他根本也没打,直接就选择了跑,论损失也就是人和马都出了一身的汗。 一场伏击战,愣是打出了狼撵兔子的即视感。 甩掉了夷男之后,清点一下自己的队伍,非战斗减员十万余,对,就是十万没挡住,比十万还多一点。 李思摩当时跑到了长城以下,而他手下的十万民众却纷纷的跑进了长城以里。 整个局面完全的失控了,他派士兵去抓捕他的东突厥子民,结果他派出去的士兵跟着那帮子民,一起进入了长城以里。 那十万民众就是原东突厥的旧民,自从结社率攻打骊宫之后,李世民觉得让他们在中原腹地聚集早晚会生出事端来,于是就让李思摩带着这些人到长城以外居住去了,后来又给赐了个东突厥乙弥泥熟俟利苾可汗的名头。 现在那些人觉得跟着李思摩的日子不好过,他们都不愿意再过突厥人的那种游牧生活了,都想回到大唐境内来,也就是说他们不想当突厥子民了,他们想正式成为大唐子民。 李世民答应过允许东突厥的人随意的进出长城,因为他们能够顺利的进入长城以里,但是再往内地移动就不可以了。 这十万民众到底如何安置,那得等皇帝示下。 李世民看完奏报,真有点哭笑不得,早就知道李思摩窝囊,但是真没想到他能窝囊到这个地步,不敢跟薛延陀对抗也就罢了,连自己手下的民众也没有能力管理,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李世民把奏报上的内容跟大家说了一遍,然后问大家都有什么意见,结果大家的意见,那叫一个五花八门,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李世民就看着他们吵,吵来吵去他们自己就达成共识了,一致认为这些人本来就是被赶出去的,居然又跑回来了,那就再赶出去。ъitv 当初是因为突利失那个蠢货进攻骊宫,李世民才一气之下把他们给赶了出去,现在马上要东征,大唐境内需要稳定和平才行,不然的话自己家后园子都着火了,还怎么出去打仗? 十万人,不是个小数,如果他们被驱逐,势必会闹起来,还不如收留他们,把他们安置到偏远的边陲就是了,既彰显了君王的胸怀又可以把他们集中到一起,以免生乱。biqμgètν 李世民开口说道:“他们虽是东突厥旧民,却是诚心归附我大唐,依朕之见不如就接纳他们。” “陛下不可。”许敬宗站起来,朝上深深一揖,说道:“陛下方远征辽左,而置突厥于河南,距京师不远,岂得不为后虑!愿留镇洛阳,遣诸将东征。” 许敬宗说皇帝马上要东征了,把这些东突厥旧民引到黄河以南,离长安可不算太远,他们一定会成为陛下的后顾之忧。 陛下要是执意收留他们,那就别御驾亲征了,你留在洛阳居中调控吧,派遣其他将领去东征也一样的。 要是别人说这话,李世民也就听听,许敬宗一露面,李世民就看他不顺眼了。 他居然在国丧期间大笑,而且他能回到洛阳为官还是长孙无忌给调回来的,长孙无忌还要提拔他做东都留守司。 “夷狄族也是人呐,其人情与中原人没有什么大的差别。身为君主应该忧虑恩德不施及百姓,而不必对少数族人横加猜忌。勤施恩德,则四方民族可以使他们如同一家;多加猜忌,则亲骨肉也不免成为仇敌。” 李世民又举了隋炀帝失民心导致百姓们自断手足以避东征的例子,对比大唐如今的征兵,征十得百、征百得千。 李世民又说当初杨玄感叛变导致大隋江山变色,那也不是突厥人惹的祸,凭什么还没等有事呢,就先怀疑突厥人一定会出乱子? “突厥本是贫弱的民族,我大唐接收并养护他们,估计他们感恩戴德的想法刻骨铭心、深入骨髓,怎么肯成为祸患呢?” 李世民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对他们足够好,他们能吃喝不愁,就不会造反的。 “而且突厥人与薛延陀欲望爱好大略相同,他们并没有北面投奔薛延陀而却南下归顺我们,可见其真情实意。” 李世民觉得这就是民心所向,天子当有包天容地的胸怀,排斥异族乃是不可取的方案。 李世民越说越气愤,回头指着褚遂良说道:“尔知起居,为我志之,自今十五年,保无突厥之患。” 李世民当即下旨把这些民众安置在胜、夏二州,并任命李思摩为右武卫将军。 第889章 好一桩蹊跷的事 火辣辣的太阳烤得石头都要裂开,树叶都打了卷儿,天边几片薄云无精打采地飘着。 “停!”李泰大喊着一挥手,站在他身边的陆清晃了晃手中的三角旗帜,正在训练的士兵立马停了下来。 “二郎,”陆清微侧身,轻声地问道:“是看出哪里不对了吗?” 李泰抬头看了看遮在头顶上的大伞,自己穿着丝罗单衣,站在这阴影之中,身旁身后各有一人给打扇,犹自热得难以忍受。 那些士兵穿着皮甲训练,可怎么受得了? 李泰就站在这里看着都看不下去了,他心疼地说道:“天太热了,让他们错开最热的时辰训练。” 陆清闻言缓缓地说道:“二郎仁义,可是在战场上吃不得苦是要送命的呀。” “中暑也是会送命的。” 李泰定定地盯着下面的士兵们,没有看陆清一眼,坚定地说道:“训练是为了拥有更好的体魄,不是一味加大消耗,突破身体极限的摧残。” “二郎爱兵如子,是将士们的福份。”陆清转过头也默默地看着散去的士兵们,训练场很快就变得空荡荡的了,几千人瞬间就只剩下了不到十个人。 李泰转身到营帐里慰问士兵去了,陆清自然是紧随在他的身后。 大部分的士兵皮肤都晒伤了,脸上的皮都能成片的揭下来,皮甲里面的衣服全都淌成线的滴汗。 李泰派人就近采集能用得上的草药,该敷的敷、该涂的涂,又吩咐给大家熬点解暑的汤水。 在各个营帐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看到训练场上还有一个人在练枪法,一杆长枪使得神出鬼没。 李泰远远地看了一会儿,问道:“那人是薛礼么?” 陆清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是他。” “这么远你能看得清?”李泰模模糊糊地看那人的身形有点像薛礼,他穿得和普通士兵一样,根本看不清五官轮廓。biqμgètν “他的枪法独一无二,我认得准。”陆清看得心痒难耐,便对李泰说道:“二郎,我想下场陪他玩会儿。” “那就去呗。”李泰正好没什么事,他便跟陆清一起朝薛礼走了过去,他笑呵呵地说道:“我还真想看你俩争个胜负出来。” “那不用争,他赢了。”陆清得意地昂起头,十分得瑟地说道:“我是将军他是兵,我跟他站在同一个擂台上,他就已经赢了。” 李泰扭过头,斜眼盯着陆清,轻笑一声:“命运是个琢磨不定的东西,你就说得准你永远是将军,他永远是兵?” “那不能。”陆清很轻松地笑着:“不过他立越大的功、做越大的官,就越说明我眼光不错。” “这倒是真的。”李泰笑吟吟地往前走着,离薛礼没有多远了,李泰站住了脚:“我就在这儿看着,看看你俩谁的枪法更胜一筹。” “好。”陆清加快了步伐朝薛礼走去,薛礼也看到了他们,他放下枪,整了整衣襟,迎了上来。 与此同时一个小厮骑着马朝这面跑来,很快跑到了近前,他翻身下马,朝前又跑了十几步,来到李泰面前,抱拳一揖:“太子殿下,苏将军和将仕郎请太子殿下回营议事。” 议事比看热闹重要,李泰就想看看陆清和薛礼一决胜负,这么个朴素的愿望就这么无情的破灭了。 陆清和薛礼也没比成,见李泰骑马走了,生怕是有什么急事,他俩也没了比试的心情,陆清带着薛礼急匆匆地赶到营帐。 营帐之内静悄悄的,侍卫进去报一声,陆清和薛礼得到允许之后,双双走进了营帐。 帐里就只有三个人,李泰坐在主位,眉头微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苏烈规规矩矩地坐在左下手处;李淳风微眯着眼,不紧不慢地摇着那把金箍玉柄孔雀扇。 议什么事议得这么安静?陆清和薛礼脚步放轻,慢慢地走到书案前,躬身一礼:“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都坐吧。”李泰没等陆清开口询问,就直接对他说道:“薛延陀在漠北伏击了李思摩,李思摩直接带领着十余万人逃回了长城以内,你觉得这事正常吗?” 陆清有点吃惊地抬起头,满眼的不可思议就回答了李泰的问题。 这事无论起因、经过还是结果都不正常,无一处不是疑点重重。 论起因,薛延陀想打东突厥是一定的,但这个时候出手是不合适的,李思摩是奉命前去东征的,你平时打他也就是薛延陀和东突厥之间的冲突,你这个时候打他,那就是在打大唐的部队啊。 李思摩你可以不放在眼里,大唐这俩字你敢不掂量掂量吗? 论经过,李思摩遇敌不战、直接就逃,他手底下足足十余万人,至于怯敌到如此地步吗? 陆清手底下有十个人也敢开战,他回头看了一眼苏烈,不用问,那是自己一个人也敢开战的家伙。 陆清扭头问了薛礼一句:“如果你是李思摩,给你多少人,你敢跟薛延陀正面交锋?” 薛礼毫不犹豫地回答:“遇敌即战。” 论结果,薛延陀本身就比东突厥的实力要强大,又是伏击战,这不来个全歼都够窝囊的,李思摩是怎么全须全尾地逃回长城之内的? “薛延陀不该干这么不理智的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既然出手了,就该消灭至少重创东突厥。” 陆清缓了一小会儿,慢慢地说道:“这件事很是蹊跷,我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李思摩一直不愿意当东突厥大可汗,这有可能是他自己演出来的把戏。” 李泰平和地问道:“还有什么别的疑点吗?” “有,薛延陀有很多原东突厥的子民,如果李思摩和薛延陀开了战火,李思摩部下的东突厥子民,应该出现一大批向薛延陀方向逃亡的现象才合理。” “哈哈哈……”李泰被陆清给逗笑了:“没有往薛延陀逃的,倒是薛延陀部下的东突厥子民有很多趁乱往大唐跑的。” 李泰抓起一张信纸递给陆清:“情报没有问题,就是薛延陀把李思摩的人给驱赶到了长城以内,我想这件事一定有一个幕后推手,这人既能说得动夷男出兵,又能控制得住薛延陀的兵,只虚张声势,不真攻实打。” 听李泰这么一说,陆清顿时恍然大悟:“你是说他?” 也就李承乾有这个本事,而且除了他,谁会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要同时消灭薛延陀和东突厥? 李泰微微一笑:“好久没有雉奴的消息了,我刚刚飞鸽传书回长安,问候一下我义兄和雉奴,自从洛阳分别后,就不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了。” 第890章 一个月六次偶遇 军中信鸽的速度真不是盖的,没几个时辰就飞到了长安,李治正无聊地拨拉着琴弦,突发奇想地想要靠自己谱首曲子,一只熟悉的信鸽就落在了眼前。 李治当时兴奋地大叫起来,全然忘了自己想要做什么,他喜滋滋地解下鸽子脚上的竹筒,倒出里面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不多,但事情说得很清楚。李治看完纸条,又是欢喜又是难过。 收到二哥的消息,是令他欢喜的事情,字数太少又令他难过,盼了这么久,就盼来这么几行字。 他懊恼地撅起了嘴,不愉快地嘟囔:“二哥又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小心翼翼地收好纸条,抬头看一眼万里无云的天空,心情忽然又变得很雀跃,他一蹿一跳地跑了起来。 “雉奴!”一声娇呼把李治给喊住了,他停住脚,转头看去,却是城阳公主正朝他走来。 李治歪着小脖子,笑嘻嘻地问道:“二姐,怎么这么好心来看我了?” 城阳公主笑道:“我想去看看皇姐,问问你要不要跟我同去。” 李治眉毛斜挑着,一动一动地笑了,笑得有那么几分不怀好意的坏:“去看皇姐呀?不会偶遇什么人吧?” 城阳被他气得脸上飞起一抹粉色的红晕,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混小子,胡说什么?你到底去不去?” “去,我去行了吧?”李治笑哈哈地抬腿就跑了,边跑边喊着:“我换身衣服,等我哦!” 李治真的进屋换衣服去了,当然换衣服的事,不用他自己动手。 他亲自动手写了张纸条,然后装进小竹筒里,绑在鸽子脚上,摸摸鸽子把它送出窗外,看着它扇动两下翅膀飞走了,李治会心地弯起了嘴角。 走在朱雀大街上,李治不住地东张西望,果不其然,没走多远就偶遇了驸马都尉薛瓘。ъitv “二姐,你看。”李治右手扯着城阳,左手一指正在街边傻站着的薛瓘:“那不是薛家小哥哥吗?” 城阳轻轻地甩开李治的手,小声地假意埋怨道:“装没看见不就过去了吗?你嚷什么?” “哦”李治小眼睛骨碌骨碌地转,一脸狡黠的笑:“我不嚷也没用,你看他走过来了。” 薛瓘迈着方步,不紧不慢地走到他们姐弟面前,微一躬身,抱拳一揖:“参见晋王殿下、公主殿下。” “免礼。”李治使劲挺了挺胸脯,个子还是矮了点,他尽量正经地说道:“真巧啊,我们这个月偶遇第六次了。” 长孙府离皇宫极近,可就是这么短的一段路程,能六次出宫六次偶遇,真是有点太巧了,遇是真的遇了,偶是不是真的偶,那就有点说不准了。 薛瓘略显尴尬的一笑:“是啊,我正欲前往” “我知道你要去哪儿,”李治一转身就绕到了另一边,笑嘻嘻地说道:“咱们正好顺路。” 知道你要去哪儿,就是你要去哪儿都不重要,正好顺路,就是我想去哪儿你恰好也想去哪儿。 来到长孙府上,毫不意外的薛瓘第六次寻友不遇,在李治的盛情邀请下,便陪着两位殿下前来看望长乐公主。 别人倒还安生,李治支承不了多大一会儿,就跑到外面来透气,这一口气直接透到了私庙之内。 听说李治来了,阎婉穿着得体地迈着小方步走出庙门,笑盈盈地迎了上来,身体一点没弯地福了一福:“见过晋王。”ъitv “免礼。”李治脚步一点没停地往里走,阎婉紧随身侧。 李治倒是一点不客气,到长孙家的私庙比在自己家随便得多,一屁股坐在高背椅上,小脚丫往方几上一放,不停地左右摇摆。 阎婉拉一下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看你这个高兴劲,有什么好事啊?”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李治摇头晃脑地说道:“我大哥把东突厥给打败了,十几万人逃到了内地。” “真的?”阎婉也不懂什么天下大势,听说李承乾打了胜仗,就感觉离她当皇后又近了一步,高兴得她双手合十地拜佛。 看她那个胸无城府的样儿,李治满意极了,这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样板。 “你还傻笑呢,这就相当于是薛延陀向大唐宣战了。”李治故意装出一脸忧虑的模样,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谁输谁赢。” “你放心吧。”阎婉站起来,左右看看确定屋里没人,她压低了声音地对李治说道:“我会相面,一看你就有当大唐天子的命。”biqμgètν 李承乾告诉过阎婉,李治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他有巨大的利用价值,要好好的安抚他,现在承诺让他登基为帝都行,事成之后马上就翻脸。 “你再大点声,我命就快没了。” 李治不屑地白了她一眼,阎婉也同样回了他一个白眼,两个人都感觉对方是个傻子,不过这倒是一点也不影响他们沟通。 回到宫里,李治把二哥的小纸条摆了一桌子,在烛光下一个一个看过去,拿起最后收到的一个,他喃喃自语:“二哥,我今天去舅舅家了,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李泰也没做什么,他正陪着亲娘舅长孙无忌说话,也没说什么大事,就是闲聊。 长孙无忌问起那个李弘泰上金殿告自己的事,李泰立马满腔愤恨外加满腔的懊悔,咣咣地直砸桌子。 “把我气的,直接拖出去就斩了,现在想想真的是太草率了,起码该好好地审讯一通。” 长孙无忌笑眯眯地说道:“是啊,这件事你的确是太过于急躁了,不管怎么样,都该走个流程。” 李泰谦恭有礼地低下头:“舅父说的是,惠褒记下了。” 长孙无忌笑盈盈地看着李泰,轻声问道:“你记下什么了?” “下次再有人来告舅父,我一定查他个底掉,杀一人岂足泄愤?连祖坟都扒了他的。” “胡闹。”长孙无忌沉下了脸,严肃地说道:“诬陷我一人事小,阻塞了言路事大。你这般武断地伤人性命,传出去对你的官声不好。” “是,惠褒受教了。”李泰知道不管长孙无忌嘴上说得多动听,他来打听李弘泰就是要打击报复。 长孙无忌一看也问不出什么来,也就不问了,他回到住处,翻来覆去也是睡不着。 心里就不停地盘算着,这个李弘泰到底是什么人,他的背后必然还有人,而且这个人的能量不能小了。 长孙无忌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人,都假设了一遍,最终他确定了一个目标,不由得阴冷地笑了几声:“有道是有来无往非礼也。” 第891章 又来一个告状的 骄阳如火地照耀着快要冒烟的大地,京城府衙门口的石狮子,洒上一层鸡蛋液都能烫成鸡蛋薄饼。 府衙的京兆少尹刘文解开了所有的上衣,露着胸脯子,尤自抓着衣襟不停地扇着:“这天热的,我恨不能把皮都剥了去。” 刘文转头看一眼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后面看书的李恪,竟然是一身标准的官服。 李恪右手拿着书,左手端起一盏热茶,饮了一小口,轻轻地把茶盏放回原处,一直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书册,仿佛这燥热的天气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殿下,你不热吗?”刘文好奇地向前探着身子,边抓着衣襟乱扇,边好心地劝起了李恪。 “虽然今天是放告日,也未必有人顶着这么毒的大太阳来告状,再说现换衣服也来得及,何必一直正装?” 李恪抬手揉了揉眼睛,抬头看门外的阳光十分的刺眼,他温柔的一笑:“我习惯了,你吩咐人打几桶水,把门口街边都泼一泼。” “是。”刘文就这么敞着衣襟走了出去,李恪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连官服都穿不住,还能掌得起官印么? 该说不说的,皇家子尤其是皇家嫡子,个顶个的耐得住热,不管天多热,哪怕四周用火炉子围着烤,也绝不会脱掉一件不该脱的衣服。 这不是天生的耐热,而是自小培养出来的耐力,皇子有一项秘密进行的训练,就是穿着正装忍受闷热甚至是烘烤级别的炽热。 凡是不过关的,基本上就与担当重任这四个字无缘了,不会有任何的惩罚,也不会再有刻意的培养,就是默默的被列到淘汰的名单里了。 皇家不是闲得无聊才培养皇子的耐热能力,而是在培养他们的王者之气,所谓王者之气就是一个人的权威性,让人一见便有纳头欲拜的气质。 提升权威性就必须强化权威符号,权威符号就是服装和姿态。服装服装,为了让人服,你就必须得装,连正装都穿不住怎么服人? 只是能穿得住也不行,还得保持从容淡定的姿态,站相、坐相、走姿全都容不得一丝马虎。 如果穿着正装却躬腰驼背、摇摇晃晃,那不就是在展示你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嘛,哪还有什么权威可言? 这项考核李泰自然是过关的,只不过易阳穿越过来之后,他就无法忍受了。 一来当初受到训练的人不是他,二来他过惯了有空调的夏天,所以他立马发明了风扇,人都是被逼到没有退路的时候,潜能才会被激发出来。 刘文站在房檐下,指挥人给门口的青石台阶泼上水,水一落地都发出了滋滋的响声。 这时一个五官长得无拘无束的中年汉子,头发胡乱的扎着,穿着半新的粗布衣衫,径直朝府衙门前走了过来。 “哎,站住!”刘文一指那汉子,没好气地说道:“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你能乱闯的所在吗?”ъitv 那汉子还真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理直气壮地答道:“我是告状的,来这儿不对吗?” “告状?”刘文上下打量了他一通,问道:“你告什么状?” “告大状!”那汉子豪气干云地一拍胸脯,大声地嚷道:“告谋反的大状!” “哎哟嗬,还告谋反的大状?”刘文再次打量了那人一通,上看下看也看不出他能跟什么大人物有牵连。 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放告日,没有理由不让人家告状,于是刘文说道:“在这儿候着,我去给你问一声。” 刘文一步三摇的走进屋里,边走边系好衣带,规规矩矩地来到李恪面前,抱拳拱手道:“殿下,外面来了一个告状的人,说是要告谋反的大状。” “谋反的大状?”李恪轻轻地冷哼一声,上次来个告长孙无忌谋反的李弘泰,自己没审没问还惹了一身的骚,无故地被父皇给骂了一顿。 这回李恪可长记性了,莫说审不审、问不问,连门都不让进了,他直接这样吩咐刘文。 “送他去留台,记住把他送到留台附近即可,要告让他自去告,不告也随他,一个字也不要问,一句话也不要和他说,他说的任何话,一个字也不要记。” “是。”刘文应了一声,后退三步,转身走了出去,虽然有点不理解,可也不敢多问。 来告状的通常就只有接状和不接状两种,这倒好,不接状直接赶出去就是了,居然还得把他送到留台。 李恪当然不会接状,不管他告谁谋反,谋反的大案都不是府衙能审的,更不是他吴王能管的。 但是谋反这样的大案又不能完全不理会,李恪就把他转送到留台了,留台就是帝王因故离京,奉命留守京师之官的办公机构。 李世民钦定房玄龄监国,现在坐守留台的人当然就是房玄龄,房玄龄正坐在屋里吹着风扇,和下属们相谈甚欢,忽听门前传来嚷闹之声。 不一会儿有个小吏进来报道:“启禀相爷,有个人说要告谋反大事。” 皇帝刚离开洛阳不久,房玄龄才回到长安就有人要告谋反大案,这种事不得不慎重。 不知为什么,一听到“谋反”两个字,房玄龄就想起了李弘泰状告长孙无忌谋反的事情。 难道又一个来告长孙无忌谋反的?这世上还真是不缺不怕死的人。 李泰都知道直接剁了李弘泰,以保护他背后的人,房玄龄不比他更明白吗? 如果又是一个不分时机就朝长孙无忌出手的愣头青,就算是再舍不得也必须要再冤杀一个了。 不说别的原因,就说长孙无忌现在奉命随驾出征,如果这个时候让长孙无忌心里不得安稳,不就等于是在皇帝身边放了一个巨大的隐患吗? “让他进来。” 房玄龄吩咐一声,很快那个汉子就昂首挺胸大踏步地走了进来,来到大厅中央,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正面对着房玄龄,大声地问了一句:“你就是房玄龄?” “是我。”房玄龄笑微微地点了点头,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尴尬,不应该是自己先问他姓甚名谁吗? 这官让房玄龄当的,被告状的人先来一声喝问,这种事在整个大唐可能也得算是首例了吧? 房玄龄并没有生气,而是亲和地说道:“你要告谋反大状,那你说说你要告的人是谁吧。” 那个中年汉子冷哼一声,继而哈哈大笑,屋子里虽然有很多人,却没有一人喝止他,全都静静地看着他。 他笑够了,猛然间抬起手,指着房玄龄说道:“我要告的人就是你!” 第892章 不会做题撕试卷 做官、做高官、长长久久地做高官,最重要的核心能力是什么?首当其冲的答案该是政治敏感性。 一个其貌不扬的普通百姓,突然出现在留台,指着房玄龄鼻子说要告他谋反,这能是一个正常事件吗? 事出反常必有所怪,房玄龄微眯着一双老眼,嘴角噙着淡然而又温和的微笑,静默地一言不发。 那个中年汉子虽然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但明显的并没有失心疯。他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干这种蠢破天的事,说明什么? 说明要么他拿到了足够多的好处,要么他受到了足够大的威胁,不管怎样他背后的人都一定足够强硬,不然即便他肯来,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气,丝毫不见慌乱。 当面诬陷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看起来这人像个小丑,说起来这事像个笑话,但当这人站在面前、当这事摆在眼前的时候,这就是一道两头堵的难题。ъitv 接状,你这个监国宰相是被告,你做为当事人不能当主审,那你交给谁审? 皇帝、太子都不在京中,就算太子在,他也是你的女婿,也是应当回避的人。 交给别的大臣,先切莫说有没有人肯接这个烫手的山竽,就算有,哪个大臣都是你的同僚,谁接都有徇私的嫌疑,并且也找不出比监国宰相官更大的人了。 更重要的是只要走个审的流程,就代表你房玄龄有打击报复政敌的想法,不然这么无聊的案子,你为什么大张旗鼓的开审?还不是为了揪出这人背后的推手吗? 难道你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你有没有谋反的意图,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连清白都需要证明的话,那你也清白不到哪儿去了。 这还得说是走正常的程序,不出任何的差错,谁敢保证每一个环节都能正常?万一那人在受审期间出了什么意外,你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不接状你是直接把人给剁了还是赶走?剁了这个人,你就是杀人灭口;赶走这个人,你就是做贼心虚。 轻飘飘地一出手,就是令人左右为难的难题,可见站在这人背后的那位是个老谋深算的主,没有几十年政治布局的经验,做不到这般的举重若轻。 房玄龄笑微微地轻轻点了点头,年纪大了,解题这种事已经不擅长了,踢球还是挺擅长的。 房玄龄当即吩咐手下:“备下车马大轿送这位壮士到驿传,加派百名侍卫随行护送至陛下的行在,沿途衣食多加优待,任何人不得与之交谈一字。” “是。”下属应了一声,转身朝那个汉子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那汉子为之一愣,这状告的,怎么都拿我当球踢了? 府衙的京兆尹把我送到留台,监国的房玄龄又要把我送到行在,从京兆尹到宰相再到皇帝,我这是越见官越大了,下一步把我往哪儿送? “哎,你什么意思啊?”那汉子又指着房玄龄嚷了起来:“我要告你谋反,你还没审我呢!” 房玄龄一摆手,那汉子立马被人生拉硬推了出去,无论他嚷什么,所有人都聋了,他就被强制性的扭进了车马大轿之内,被强行的护送走了。 房玄龄提笔写了封信,命人快马送到皇帝面前。 做官需要耳聪目明,这话说起来没错,但事实上有些时候更需要眼瞎耳聋。 消息灵通并不见得是好事,最安全的为官之道不是你知道的多,而是不该知道的事,你是真的不知道。 就好比这件事,究竟是谁在刻意的针对房玄龄,房玄龄是真的不知道,他不只没审没问任何问题,甚至连告状人的姓名、来历都不知道。 不知道有什么好处? 于公来讲,不知道就代表着房玄龄不会因为这件事跟任何人为敌,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心慌,就不会导致因此而产生朝臣们拉帮结派形成党争之势。 皇帝临行之时把监国的大权交到了自己的手里,自己有责任对整个天下负责,不能因自己一己之私念而令朝堂混乱。 皇帝出去打仗,最担心的就是朝堂会乱,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上下团结、万众一心。 和魏征一样,房玄龄忠于的不只是皇帝一个人,而是大唐这个时代。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那么房玄龄做为名传千古的贤相,肚子里至少能撑得起航母。 于私来讲,房玄龄用脚指头思考也能猜出来那人背后站着谁,根本用不着审、用不着问,不动声色的把球踢给皇帝,房玄龄也是在投石问路。 长孙无忌想利用那个人来难为房玄龄,试探房玄龄会有什么举动,只要房玄龄敢接状或者敢动那个人,他就有足够的回旋空间来大做文章。 如果房玄龄采用回避的手段,那就是公开的认?了,足见他还没有底气跟自己叫板。 房玄龄不觉得回避就是认?,把拳头收回来往往代表着更有力的挥出去。 房玄龄借力打力,把这个难题送到皇帝面前,并不是想要为难皇帝,因为皇帝想怎么办都可以,没什么可为难的。 房玄龄是想看皇帝的态度,上意决定一切,你连上意都摸不清,以后办事连个正确的方向你都摸不着。 如果皇帝坚决的挺自己,就会把这桩大案一审到底,直接冲长孙无忌亮剑,那就代表着皇族与世族之间,一场大的动荡在所难免了。 房玄龄笃定皇帝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风险实在是大到了不值得。 如果皇帝坚决的维护长孙一系,就会像太子对待李弘泰一样,直接把那人给剁了,说一句话的机会也不给他。 那就代表着这件事的幕后推手,永远也没人能查出实证来了。 房玄龄猜测皇帝十之有九会这么干,但是从感情上说,他真的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驿传的速度是有规定的,不能过快过慢。所以房玄龄的私信,一定先于那人到达皇帝的面前,皇帝是有做出第三种选择的余地的。 房玄龄更希望那人被送到行在的时候,皇帝已经出发了,那人将被羁押在行在,直到皇帝东征回来。 这就代表着,皇帝暂时装作对这件事并不知情,并且保留了一查到底的机会。 当然这并不是上策,如果皇帝真的这样做,说明皇帝也是感情用事了,因为这样会使长孙无忌一路上心都不安稳。 该自己做的事都做完了,别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不是自己能左右的,静静地听消息就好了。 李世民一路上车马疾驰,才到定州两天,李泰拎着一份奏份笑哈哈地来到李世民面前,把奏报往桌子上一放:“阿爷,李世勣已经到幽州了,咱们哪天出发?” 第893章 争宠你永远是输 李世勣的奏报上说得明白,各路大军已经齐聚幽州,就等着皇帝一声令下,大部队便可以浩浩荡荡地奔赴辽东了。 李泰笑嘻嘻地一脸喜气,东征的准备工作已经准备得足够万全了,现在就差一抬屁股,就可以走了。bigétν 李世民扫了桌面一眼,并没有去拿奏报,实在也没什么可看的,他就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 “青雀,你收拾收拾,明天就回转长安吧。” 一听这话,李泰的脸“唰”地一下就沉了下来,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地说道:“阿爷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想让我回长安,除非阿爷跟我一起回去。” 李泰不想再重申自己要去东征的想法了,嘴都说破皮了,自己的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 李世民一看李泰的表情,就知道这话题说不下去了,每次都是一开头就直接陷入了僵局。 李世民沉默片刻,从书册中间抽出一张纸,递给李泰:“你看看这个。” 李泰满腹狐疑地接过纸,每次说到这个话题,老爹都会跟自己争个脸红脖子粗的,这次一声不吭地递了张纸过来,难道京师出了什么事? 李泰有点紧张,他犹豫地没有打开纸,而是弱弱地嘟囔了句:“不管出什么事了,反正我肯定去东征。” 若不是这个要求,实在是不能答应他,就冲他这个小表情,李世民也就直接准奏了。 说他胆子小,他一再坚持,一个字也不肯退步;说他胆子大,看他那眼神弱得跟个犯了错又偏要倔犟到底的孩子似的。 李世民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慢慢地打开折得四四方方的纸。李泰快速的扫了一遍,却原来是薛延陀夷男可汗送来的答复信。 “至尊有命,安敢不从!然突厥翻覆难期,当其未破之时,岁犯中原,杀人以千万计。” “臣以为至尊克之,当剪为奴婢,以赐中原之人,乃反养之如子,其恩德至矣,而结社率竟反。此属兽心,安可以人理待也!臣荷恩深厚,请为至尊诛之。” 信上说大唐天可汗的命令,我怎么敢不遵从呢?但是突厥人反复无常,当年的突厥年年进犯中原,杀了大唐成千上万的人。 夷男觉得大唐降服了突厥之后,应当把他们全都当作奴隶对待,把他们当成牲口一样地赏赐给大唐的子民。 大唐天子却拿他们当儿子一般地看待,给予他们的恩德实在是太厚了,然而就是这样,结社率还造了反,他们这是人面兽心,怎么能够拿他们当人一样地来对待呢? 我薛延陀深受大唐的恩泽,我愿意替大唐出手杀光他们。 不说这内容写的是什么,就是这字迹也令李泰迷惑不解。 虽然没有一个字透露出跟唐直有关的信息,但这分明就是李承乾的亲笔,只不过是以夷男可汗的口吻写的而已。biqμgètν “这”李泰抬眼看向李世民:“阿爷,这好像是我大哥代笔的。” 李世民白了他一眼,这用说吗? 李泰感觉这信来的有些蹊跷,夷男没必要先出了兵,后又来封信解释一下。 大唐要是想打他,他别说解释,他跪地求饶也不好使。除非是大唐不想打他,他解释一下算是给大唐一个台阶下。 问题是大唐要不要打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薛延陀伏击李思摩的事,李泰知道,但是他没有权力处置,那件事是直接报给了皇帝的。 李泰知道东突厥的子民都被安置在了胜、夏二州,并不知道老爹是如何对待薛延陀的,于是他问道:“阿爷,薛延陀伏击东突厥的事,你追究了么?” 李世民叹了口气,薛延陀这事干的,简直就是跳着高地往大唐的脸上挠,你不是派李思摩东征吗?嘿,我把你的军队打散了。 大唐什么时候被人家这么指着鼻子叫过号?这跟直接说“你来打我呀”,一点区别都没有。 灭掉薛延陀费劲吗?只要李世民咳嗽一声,薛延陀这仨字就能从地图上蹦出去,找都找不回来的那种。 可是就在这种情况之下,李世民下了一道命令,对薛延陀此次的行为不予理会。 李世民亲自写了一封诏书,四百里加急送往薛延陀,对夷男可汗提出了郑重的警告。 薛延陀这个事不大,但是不跟他计较的话,确实是丢人呐,一辈子爱面子,为了面子命都不可以不要的李世民居然忍了。 李世民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大战在即,理会他则甚?”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秤砣一样坠得李泰心都往下一坠,自己能坐到太子这个位置上,真是比天还要大的幸运。 为了李承乾,鬼都不知道李世民能忍到什么程度。 李泰知道李承乾这么干就是给大唐一个出兵的理由,东突厥已经溃散,薛延陀弹指可灭,大唐的边境线又可以北移一大块了。 李世民心里也明镜似的,拿下薛延陀不难,再给唐直寻一个欢乐天却难。 李世民不希望唐直陷入战火之中,既然他喜欢薛延陀,那就给薛延陀太平,让他快快乐乐地在大草原上生活。 想起李承乾,李世民有点难过,便扭过头看向窗外,好一会儿才转过头,见李泰也一脸的难过,便轻声的问道:“你是觉得放过薛延陀遗憾?” 李泰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说道:“阿爷,有句话我知道不当问,” 李世民眉头一皱,不悦地说道:“少来这套,有话就说。” “嗯,我是说假设,假设我皇兄尚在,我是唐直的话,此时的薛延陀还有牛羊满地吗?” 李泰尽最大的努力把话说得好听一点,还有牛羊在的话,那说明薛延陀至少还剩下几根草。 这个答案不用李世民给他,他心里有数,如果他和李承乾的位置交换一下,现在的薛延陀铁定的是寸草不留了。biqμgètν 或许这一仗之后,会给你个极高的荣誉,给你定下天大的功劳,但是有一个前提是你必须靠自己在战火中活下来。 李世民一定能体会他的心思,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兵,但是当这个人是李承乾的时候,李世民就忽略了儿子的心思,只担心儿子的安危。 李泰一句话问得李世民张口结舌,满心的又酸又苦,违心的答案说不出口也骗不过人,不违心的答案没脸说出口,长子是子,次子也是儿。 “滚!”李世民只好恼羞成怒地暴吼一声,伸手向桌子上胡乱地抓,也没抓到什么趁手的玩意儿。 李泰满腔气怨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走出没多远,迎面遇上陈文捧着奏报走了过来。 陈文停住脚,笑呵呵地一躬身:“见过太子殿下。”李泰只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便直接走开了。 “陛下,京中送来的急报。”陈文走进屋,把奏报往桌上一放,轻声的问道:“太子殿下怎么哭了?” 第894章 劝人不需要开口 太子殿下怎么哭了,李世民是心知肚明的,但是李承乾怎么说动夷男伏击李思摩的,李世民是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夷男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他有些着急跟东突厥开战,但是他绝不会选择这么个时候开战。bigétν 哪怕李承乾舌灿莲花,也不可能把夷男给说出失心疯来吧?他这事干的风险比天都大,有灭国之危。 李承乾怎么劝的呢?李承乾根本就没劝,倒不是他跟夷男说不上话,而是他了解夷男的性格,这事必须得是夷男自己拿的主意。 别人的劝说他只会先往反的方向考虑,你越劝我这么干,我越是要多想想这么干是不是中了你的计。 李承乾是在李世民下诏命令李思摩出征之后,才快马加鞭地赶回薛延陀的。 薛延陀部下有许多原来东突厥的子民,所以李思摩手下的百姓多有想通过亲戚关系,悄悄逃往薛延陀的。 毕竟薛延陀比东突厥势大,谁愿意跟着李思摩东奔西走?到薛延陀过安安生生的日子多好? 好吗?当然好,太好了,李承乾特别的高兴,放出豪言壮语,高调地表示欢迎,来吧,快来吧,过冬的食材都不够了。 他派人到处宣传他的口号,声称薛延陀正在大肆地准备腌肉的坛子,热烈欢迎东突厥的百姓。 不只是李思摩帐下的东突厥百姓,就连一直生活在薛延陀的东突厥旧民,也被唐直揪出来,统统塞进坛子里去了。 这一来薛延陀大批东突厥的旧民,疯狂地逃往李思摩那边,逃有用吗?有用!凡是逃的,只要逃的方向正确,唐直都不追。 唐直做这些事,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夷男可不知道这些琐碎,他就只知道李思摩大兵一动,薛延陀大量的子民都投奔东突厥去了。 突然间大量的人口流失,令夷男可汗暴怒,并且这个流失的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不快点下决心,人就要跑光了,他又急又慌之下,不得不带领着人马前去伏击李思摩。 反正薛延陀早晚也得跟东突厥开战,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以前是害怕大唐干预,如今大唐干不干预,薛延陀的人口也受不了这么急剧的减少。 被逼到悬崖边上的人,哪怕明知道下面是万丈深渊,不也没得选择吗?跳下去万死一生,不跳万死没生了。 况且就算薛延陀因大唐出兵而亡国,咱不也是战败亡国的吗?总比就这么非战斗减员至死,要好听点吧? 那些东突厥的旧民逃跑的时候,可没丢下他们的至亲骨肉,哪个人跑都得拐走好几个薛延陀的原住民。 夷男脑瓜子一热,决定拼了,一声令下,两个儿子都必须随父出战,谁不去谁就直接以死明志吧。 拔灼大度设没有二话,本来东突厥也是要从他的领地上经过,他没得推脱。 曳莽突利失不想去,又不敢不去,唐直承诺寸步不离,一定保证他的安全,他才不情愿地去了。 唐直自然是寻机会,提前给他曾经最崇拜的人物李思摩透了消息,什么地方埋伏了多少人,都告诉他个清清楚楚。 李承乾以为李思摩好歹手里有四万士兵,还有十万百姓,加上这么清晰的情报在手,他肯定能跟薛延陀死战到底。 要知道突厥的百姓个个能上得去战场,哪个突厥人不会骑马射箭? 结果李思摩对情报半信半疑,挑个埋伏人数不多的地方,特意路过一下,发现确实是跟情报上的一样,他拨转马头,撒开蹄子就跑了。 早知道李思摩?,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到了这个地步,跑得比兔子都快。 唐直自然是打先锋的,他虚张声势地把人往远处赶,导致更多的薛延陀人跟着逃往了大唐。 人口是衡量一个国家综合实力的重要指标,李承乾太知道大唐缺人了,尤其现在正要东征,多赶到大唐一些人总是好的。 这仗打出了难以言喻的水平,这是一场神奇到没有人觉得亏的战争。 东突厥全体逃进了大唐境内,并且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原本只有十万百姓,一清点发现非但没有少,还多出来两万多。 大唐接纳了许多的士兵、百姓、牲畜,真可谓是不战而赢。 薛延陀已经把唐直捧到了军神的高度了,唐直一战把东突厥打得溃不成军! 更令薛延陀兴奋的是,大唐都被唐直这场仗,给打得没有了跟薛延陀开战的勇气。biqμgètν 夷男寝食难安地担心大唐会兵指薛延陀,结果大唐就只写封信来,警告他不要再做出类似的蠢事。 夷男捧着李世民写的诏书,认得的字不算太多,别人来翻译他都信不着了,特意喊唐直过来给他翻译。 夷男跟大伙讨论该怎么办,要说人这种动物,看起来脖子上面都有个脑袋,但是脑袋和脑袋里面装的东西是真不一样。bigétν 李世民下诏书警告夷男可汗,居然有人给出主意说大唐这就是在示弱,这就是认?了,咱们应该趁热打铁,直接杀到长安去。 唐直光是听听这建议,都感觉是一种罪过,不是别的罪过,而是浪费时间的罪过,有听他放这个屁的时间,还不如多发一会儿呆对人体有益。 唐直经这一仗从曳莽帐下的红人,一下变成了薛延陀的战神,夷男用非常器重的目光望着唐直,想听听他的看法。 唐直微笑着说道:“大唐这是东征腾不出手来,不想节外生枝而已。待他们东征回来,咱们若是还这么弱,他们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夷男可汗非常亲和地问道:“那么依你之见呢?” “依我之见,赶紧上表解释一番,姿态放低,要给足大唐面子,也要平息大唐的火气,这才是免灾免难的唯一办法。” 夷男可汗本身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大手一拍,说道:“如此就请唐将军辛苦一下,给我代个笔,可好?” 唐直欣然应允,他提起笔,并没有自己组织语言,而是原原本本的按夷男所说落笔。 夷男虽然不会写汉字,却认得不少,见唐直没有私自增删,没有搞任何的小动作,就在他眼前写的,并且整张纸上连一个多余的墨点子都没有,他才暗暗地放下心来。 笑里藏刀对他们来说是计策,对李承乾来说是日常。 他对李承乾千提防万提防,李承乾看在眼里,只装作是没看到,心里只有无奈的冷笑,笑自己怎么混到傻子堆里了? 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李承乾提起笔给阎婉写了封信,署名唐直。 为什么不署李承乾?李承乾不是死了吗?李高明?不,李姓够了,要夺大唐天下的人,懒得姓李了,顺手又把曳莽的突厥文印信按了上去。 第895章 什么结果你满意 教猱升木,唆猴偷桃,甜言蜜语藏刀。眉清目秀胸中锦,三韬五略计谋高。 红杏倚墙,绿槐夹道,贞洁烈性全抛。承望从今脱苦海,错把春风系柳梢。 李承乾掂着刚刚漆好的信封,嘴角弯起一丝阴鸷的笑容,想来阎婉收到信,定然欢喜得很吧? 李承乾放下信封,斜坐在榻上,明知道往事不堪回首,可有谁能真的忘得掉曾经锥心刻骨的往事? 或许是刚给阎婉写了封信的缘故,心里回想最多的就是和亲娘舅长孙无忌之间的种种。 曾经舅舅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也是自己最倚重的人,自从阿娘宾天之后,整个世界仿佛都变了,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变了。 舅舅对自己的严苛虽然令自己焦躁心烦,却也没有对他生起过一丝的怨念。 舅舅拆了称心的灵堂、砸了称心的塑像,实实地令自己伤心到难已自抑,虽然是恨怨满怀,却也还能理解他做长辈的心情。 如果只是这些,李承乾就算再怎么恨毒了长孙无忌,也是把恨意深埋在心里,不会因恨而去报复长孙无忌,毕竟长孙无忌的做法虽过份却占理。 说起来这些都不是最令李承乾心冷的事,最令李承乾心冷的不是长孙无忌做了什么,而是长孙无忌什么都没做。 李承乾谋反暴露之后,长孙无忌做为主审官,没有替李承乾开脱一个字,没有安慰李承乾一句话,没为他想一点办法,甚至都没有私下里看过他一眼。 事情过去了好久,直到他上次回到长安,才知道原来李泰曾经暗示舅舅替自己求情,结果自己那个狼心狗肺的舅舅,非但没有求情,还大义凛然的往铡刀下面推了他一把。 当初要不是李泰冒着天大的风险,钢刀压颈地逼着来济替自己求情,自己坟头的草,大概都有树粗了吧? 李承乾哀叹一声,无聊地摆弄着方几上的棋子,都说人生如棋,最好的一局棋,被自己下成了废棋。 “李承乾?”李承乾呢喃着拂乱了棋子:“李承乾已经不在了,现在这局棋得由我唐直来布。” 想起长孙无忌在惠褒和雉奴之间来回乱跳,他就心惊肉跳;想 ъitv起长孙无忌暗害李佑、暗杀李恪,他就恨意陡起。 李承乾下了软榻,在帐篷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很多圈,最后走到书案后坐了下来。 他提起笔又放下,犹豫了半天才下定决心,一口气写了下去,整整一夜没停,也不知写了多少张信纸。 烛泪流尽,天光放晓,李承乾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自己写的信,分成很多个信封装好,装好又拿出来再检查一遍,确定没问题了,才认真的漆好。biqμgètν 李承乾推开门把心腹校卫唤进帐篷,那校卫来到李承乾面前躬身一礼:“大郎,唤我前来,何事吩咐?” “你速往长安走一趟。”李承乾拿起一个信封交给他:“这封信交给如意公主,记住,这件事一定要让很多朝中重臣都知道。” “是。”那人接过信封直接揣进了怀中。 李承乾又一指桌子上的一个包袱:“这里面全是书信,交给晋王殿下,切记,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会喘气的知道。” 那人看一眼包袱,面露难色,晋王殿下身边哪有没人的时候? 李承乾一看他有为难之意,又补充了一句:“若事有泄露,就是死也得先毁掉这些东西,知道吗?” 那人伸手拿起包袱抱在怀里,李承乾拍了拍他的肩:“事办成了,死我也感你的恩;事办砸了,死我也闭不上眼。” “大郎放心,粉身碎骨我也一定把这些悄悄交到晋王殿下手里。” “嗯。”李承乾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亲自把他送出帐外,亲自牵了匹好马给他:“路上保重!” “大郎保重!”那人抱拳一礼,起身接过缰绳便上了马,在马背上又冲着李承乾拱了拱手,然后挥鞭打马,痛快地走了。 李承乾就看着他的背影,直到背影都小成了一个绿豆点,李承乾依然静静地朝南站着,目光淡然地送远,心里暗暗地说了句“雉奴,全靠你了。” 李承乾都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想哭哭不出来,没有什么值得难过的事;想笑笑不出来,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甚至想要牵挂个人,都不知道满腹相思该赋与谁。 妻儿不知流落到了何方,阿爷在东征的路上,雉奴和妹妹们都在长安,惠褒呢?他是说服了阿爷,一起往辽东去了,还是被阿爷给赶回长安了? 李承乾猜的都不对,李泰现在还在定州定着呢。 本来收到李世勣的奏报就该出发去幽州了,可是谁能想得到就在同一天,又收到了一份奏报,一下子就拦住了李世民的行程。 那份奏报说的事还真跟东征没有一点关系,那是房玄龄送来的奏报,说的是一件令人哭笑不得又目瞪口呆的事。 房玄龄的奏报说有人举报房玄龄谋反了,做为被告他不便审问原告,于是把举报的人送往行在。 天底下还有这么会讲笑话的人,李世民好奇心那么重,说啥也得见见这位奇人。 那人现在还没有到定州,李世民决定先把李泰叫过来,李泰的气还没消呢,忽然有人来报说让他去面圣,他顿时就开心了。 老爹主动派人来找自己,这算不算是他在哄自己?李泰高高兴兴地红着眼圈来面圣了,他笑嘻嘻地一揖:“见过阿爷。” 李世民直接把奏报拿给李泰:“你看看这件事怎么办。” “什么事呀?”李泰双手接过奏报,见老爹不吭声,他便自己看了起来,看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都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但是这个相似度未免也太高了点吧? 虽然李泰不知道这事是什么人干的,但是李泰知道房玄龄是自己的丈人,告自己的丈人那肯定是站在自己对立面上的。ъitv 李泰轻轻地把奏报放到桌子上,笑呵呵地看着李世民,说道:“阿爷,上次我一冲动斩了李弘泰,到现在我都追悔莫及,这回咱可不能冲动了吧?” 李世民冷哼一声:“既然你这么后悔,就给你个弥补的机会,这事交给你审,怎么样?” “好啊,既然阿爷让我审,那我就审。”李泰最不打怵的事就是审案了,毕竟在府衙当了那么久的京兆尹。 李世民看他一脸的兴奋,就知道他是真的想审,于是问道:“你觉得审出来什么样的结果,最能令你满意?” “当然是”李泰本来想说“当然是力证我丈人清白”,忽然一想这也不用证明啊。 第896章 如何平衡臣子怨 清白还需要证明一下,那说明你身上有疑点,至少也说明你不足以令人完全信任。 当然令皇帝完全信任谁也做不到,皇帝就没有可能真的完全信任任何一个人,信任都是有限度的。 李世民出征能让房玄龄监国,还特意嘱咐他相机处理政务,不必费劲巴拉地上奏请示,这就足以证明他对房玄龄的信任程度之高。 李泰组织了半天语言,也没说出什么样的结果能令他满意。 乍一听说这事,李泰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揪出在房玄龄背后捅刀子的人。细一想,揪出来又有什么好处? 敢朝房玄龄出手的人,能量能小了吗?把这事挑明捅破,就是激化矛盾。bigétν 往小了说是揪出个人来,明着站到房玄龄的对立面,两个朝臣互相对立。往大了说就是在朝堂上划分出至少两个党派,从此党争愈演愈烈。 怎么琢磨现在都不是内斗的时候,东征在即,你把这事折腾得如火如荼,算是攘外必先乱内吗? 李泰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不情愿地说道:“还是不审了。” 这个人审不审,李泰都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再傻也知道李弘泰告的人是谁吧? 长孙无忌前几天还特意找李泰聊了李弘泰的事,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如此的巧合。 李泰只需要稍微动动脑子也就知道,这是长孙无忌错以为是房玄龄指使李弘泰诬告他,便以其人之道进行的反击。 “嗯。”李世民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最喜欢李泰这个能拎得清轻重的态度。 李世民从他的脸上明显地看出了不愉快的小情绪,但李泰分得清什么是想做的事,什么是该做的事。 “过来坐。”李世民抬手一指桌角,李泰乖乖地走了过来,轻轻地坐在绣墩上,李世民一摆手把屋里的侍者都给赶了出去。 李世民目光很柔和地看着李泰,轻轻地问了句:“是不是有点不甘心?” “没有,我只是为自己的稚嫩感到难过。” 李泰微低着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若不是阿爷提点,我可能一冲动就做错事了,所以我必须要跟在阿爷身边,好好的跟阿爷学点真功夫。” 李世民强忍着没笑出声来,看他眼圈还红着,就忘了刚才跟自己生气的事。 为了能跟着自己去东征,在这儿使劲地给自己戴高帽,不放过一丝机会地忽悠自己。 “这事说起来不算个事,可也真不简单。”李世民不搭他的话茬,只是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大段话。 “青雀,你要知道国家是一艘大船,为人君者便是掌舵的人,时刻要保证船的平稳,必须让两面的水手达到一个最好的平衡,哪一面偏轻偏重了都不行。” “短短的一个多月,莫名其妙的冒出两个诬告重臣谋逆的大案,无论背后的真相是什么,都使这两个重臣心里落下了阴影。” “如果他们两个心里不得安宁,你就等着吧,看得见的刀光剑影,看不见的血雨腥风,那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为人君者要做的,就是把臣子间的暗流涌动,悄悄的消弥于无形,而不是火上浇油,坐看他们拼个你死我活。”ъitv 李泰认真地听着,的确如此,阿爷说的真对,尽管自己那么痛快地一刀剁了李弘泰,长孙无忌仍然选择了向房玄龄出手。 那么房玄龄呢?他把人送到行在来,是什么意思?他这不也是在试探皇帝的态度吗? 如果让他们感受到皇帝给他们的信任是牢固的,不能让他们心里坚定相信自己是安全的,他们必然是一个时刻准备着伺机而动、一个日夜盘算着望风而行。 砍了告状的人,只是快速地治了标,让他们眼下不会有太出格的举动,不治本终究是留下了病根。 短时期内没有任何问题,时间久了呢?他们一个要伴驾东征,一个要临朝监国,哪个位置不重要? 有一个能动的就好办了,那就直接灭掉另一个,问题是这个时候、这两个人,哪一个都不能动。 李泰诚恳地向李世民求教平衡臣子之道:“阿爷,你的意思是两面都得安抚?” “嗯。”李泰理解问题从来不偏航,这点令李世民很是欣慰,先肯定一下他的方向是正确的,接下来又问道:“你觉得该如何安抚?” 光能掌握方向不行,你得有解决问题的方法才行,李世民满是期许的目光,无形中给李泰带去一股强大的压力。 安抚说起来容易,不就是左边给颗糖,右边给颗枣吗?做起来没那么容易,很可能是你这边按下去个葫芦,那边就起来个瓢。 李泰知道老爹提出的问题,就没有一次答案是简单的,再简单的问题都得先过三遍脑子再开口。 李泰食指轻轻地敲了敲桌子上的那份奏报:“这件事就在明面上摆着,可以大张旗鼓的安抚,另一件事已经过去了,不好再翻出来明讲,只能暗中安抚。” “你说的不错。”李世民平和地问了句:“你这个暗中安抚指的是背地里安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悄悄地安抚的话,无论给人多少好处,人家心里都会觉得终究低人一头。” 李泰轻笑道:“与其安抚出个高低来,还不如不安抚了。我的意思是不要盯着这件事本身去做文章,无论借助什么,只要能达到稳住人心的效果就可以了。” 李泰虽然没有提出具体的方法,但是他的思路完全正确。 李世民心底里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李泰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自己的学生的话,似乎也很值得骄傲。 “青雀,你悟性是真的好。”李世民笑呵呵地看着李泰说了起来。 “但是做事不能光凭着嘴上会说、脑子里敢想。不亲自练练,永远摸不着门道,所以你必须回去监国,多经历一些事才是最好的学习。” 李泰咂了咂嘴,这个套话的模式好熟悉,这不就是自己刚刚用来对付老爹的手段吗?这算不算你跟我学的? “监国我已经练过了,打仗我还没见过呢,所以我更需要学习一下作战的经验。” 李泰就是要去东征,这个事他从不松口。 “这可由不得你,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李世民也从来没答应过要带他一起去,知道他又要来软磨硬泡那一套,便直接赶他回去了,不想听他罗嗦。 “好,阿爷,你也早点休息。”李泰站起来躬身一揖,慢慢地后退了三步,见李世民没有话说,他才转过身走出了房门。 第897章 有号咱们一起溜 一碗冷气森森的冰果、悠悠转动的风扇,是这烈日炎炎的夏天里难得的幸福,李世民至今仍然对青雀鼓捣出来的这些消暑的玩意儿感到满意。 难得今天真的闲暇无事,李世民把太子和臣子们叫过来开起了茶话会,没什么正事可商议,就是个闲聊。 闲聊当然要挑不常见的人、不常发生的事聊,李世民就和大家说起了他前一阵子在洛阳发生的事。 说起了玄奘回京也说起了袁天罡面圣,听说玄奘回来了,李泰当时就失了神,一下子就溜号了,李世民后面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见。 李泰满脑子都是大大的问号,一个问题在脑海里无限次的自动循环起来。 他不关心玄奘带回来多少经书,也不在意玄奘带回来多少珍宝,他就想知道玄奘有没有把熬糖法给带回来。 李泰现在无比的懊恼,恨自己恨得牙疼,恨不能狠狠地抽自己一顿,但凡早点知道火药的制作需要蔗糖,在玄奘走的时候也一定叮嘱他一声。 现在手里要是有杀伤力大到足以拿到战场上应用的火炮,何至于为一个东征而提心吊胆? 火器对战冷兵器那是绝对的降维打击,如果说现在的大唐对战高句丽有八分胜算的话,那加上威力强大的火炮就有十分把握让高句丽灭国。 而且胜利和胜利也是不一样的,你死一千人、对方死二千人的胜利,和你死十个人、对方死八千人的胜利,那能同日而语吗? 关于火药的配方和比例,表面上是李淳风研究出来的,那时候玄奘早就出发了,根本来不及叮嘱什么的。 其实李泰早就知道火药的配方和比例,这是穿越前就知道的常识,只不过一天没坐到太子的位置上,一天就不能“知道”。 一个皇子手里握有能威胁到京城安全的火器,那比私募壮勇、暗藏军械的罪名可大得多了,那是绝对的死罪。 李泰想用火器成就自己的理想,不想用火器给自己送葬,一天没有被正式立为太子,他的火药就不能成功,只能是研制阶段。 早在他第一次从李淳风手里拿到硝石的时候,他就已经暗中安排人研究火药了,当时的剂量很小,成功的弄出了大唐的第一枚爆竹。 李泰以为只要加大剂量,就能弄出威力巨大的黑火药,由于是偷着弄的,就没敢继续深入的研究,只生产了一小部分的火药,藏在了骊山。bigétν 那些火药是准备着万一自己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拿出来绝地反击之用的。 李泰没想到李淳风真的把火药的配比给研究了出来,好在那时候自己已经是太子了,不然李淳风一定就和前面那几个道童一样意外炸亡了。 李淳风把火药给摆到了明面上,在皇帝的支持下正大光明地研制,李泰才发现火药的威力远远达不到自己的要求,没办法在战场上当火炮来用,顶多就是个有点危险性的大爆竹。 所有人都在庆祝火药的问世,李泰却没有兴奋只有失望,他苦苦地思索问题出在了哪里? 想了许久,他终于想起了那句“加点白糖……”加白糖啊,他加的是怡糖。 白糖和怡糖成份是不一样的!却原来糖不只是起粘合作用,而是会使火药产生化学反应! 这时他才发现大唐居然没有蔗糖,于是两次派王玄策出使天竺,结果他却两次无功而返。 正常情况下皇帝在说话,别人是要集中精力地听的,李泰却木木然地发起了呆,而坐在他身边的李淳风也没有提醒他,原因无他,李淳风也在发呆。 李泰是在听到玄奘两个字之后发呆的,李淳风是在听到袁天罡请求自寻一处墓地之后开始发呆的。 李世民太想知道大唐的国运如何了,提起袁天罡就又想起了这个事,便对李淳风说道:“将仕郎,袁天罡说要和你一起推算一下朝代更迭的动向,卿意若何?” 李世民一句话问出来,李淳风一丁点反应也没有,因为根本就没听见。李世民一看这怎么跟被点穴了似的? 说话没人答理,这多尴尬?李世民赶紧给自己圆个场,目光微转看向李泰:“青雀,你觉得他行吗?” 李泰比李淳风强点,老爹一点他的名字,他马上接收到信号了,只是前面的话他没听着。 李泰也不知道李世民问的是什么人什么事,反正不管什么了,就直接顺着话茬应了一个字:“行。” “哈哈哈”李世民看出来李泰心不在焉了,想来李泰一天要处理的事情的确是太多,大概是累着了。 李泰轻轻地推了李淳风一把,本来是想问问他皇帝到底说的是什么事,结果他一激灵,李泰知道什么都不用问了,他跟自己一样也神游天外去了。 李世民点指着李淳风说道:“太子都说你行了,你这回不能再推脱了吧?” 李淳风扭头看了李泰一眼,什么事我就行啊?不管了,这世上哪有人做不到的事?既然太子应下了,那不管什么活我接就得了。 李淳风赶紧站起来,朝上一揖,说道:“陛下,行倒是行,只不过臣有一事相求,我也想给自己寻个墓地,望陛下恩准。” “准!”李世民这辈子准奏都没这么痛快过,只要能测算出大唐国运,别说你自己寻个墓地,赐你个皇陵都行啊。 李世民摸摸袖子,身上没有纯金的铜钱了,低头一看,桌子上有一根金针,他拿起来,说道:“以这根金针为表记,你选好的地方,谁也不能跟你争。” 李淳风看皇帝这个兴奋的样子,感觉自己好像是掉进陷阱里了,他只好上前接过金针:“臣谢陛下厚恩。” “嗯。”李世民笑眯眯地说道:“你的愿望朕准了,你答应朕的事可要精心些。” 李淳风捻着手里的金针,心里多少有点忐忑,还不知道这根金针需要自己付出多大的代价呢。 “是,臣一定尽心竭力。”李淳风深深一揖,坐好之后便扭头看向李泰,意思是你得告诉我,你刚才替我把什么活揽到手了。 李泰无奈又尴尬地移开目光,不跟他对视,而是转头看向李世民,轻声地问道:“阿爷,刚才我没听清,你是让李淳风做什么来着?” 李泰这句话问的,李淳风差点原地爆炸,你没听清楚就先答应下来了?ъitv 再看皇帝那副黄鼠狼得逞了似的表情,李淳风直觉事情不会太简单,这把铁定亏了个大的。 “不过就是让他和袁天罡,一起测算一下大唐国运而已。” 第898章 猜猜皇帝写的啥 皇帝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轻飘飘的一句话就飘出了唇,说的轻巧也就罢了,他还加了个“而已”。 测算大唐国运,而已?说实话这个事,李淳风还真有几分把握,但是这是能不能测得出来的事吗?这是测出来也不敢说实话的事。 你怎么说能保住命? 说大唐国运一百年,行了,你可以斩立决了;说大唐国运一千年,好吧,赐你一条白绫;说大唐国运一万年,一万年也不行,这国运怎么还能有尽头呢? 说大唐国运万万年不倒,你当皇帝是傻子吗?自夏朝开始算,这都经历多少番王朝更替了,谁还不知道太阳有升就有落? 皇帝让你测测大唐国运的兴衰起伏,没让你拿他当傻子骗。 李淳风幽怨的眼神不敢往皇帝身上飘,他就咬牙切龄地盯着李泰,李泰就把头偏向一边,不去接收他那幽怨的信号。 “陛下”别人可以保持沉默,李淳风不能,他赶紧站了起来,朝上一躬到底。 “这个事臣属实是做不到,并非臣有意推脱,臣确实试过,真的是无能为力。” “朕知道你一个人做不到。”李世民笑哈哈地看着他:“袁天罡说了他一个人也做不到,必须得跟你合作才行。” 李淳风感觉脸都麻了,袁天罡这个老不要脸的,要死他自己死呗,非拉着我干什么玩意儿?我也不跟他并骨。 “陛下,我跟他比不了,他道行高着呢,他自己就行,我真的连给他打个下手的资格都没有。” “不必多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李世民才不跟他讨价还价,直接吩咐人拟诏,一道圣旨砸了下去。 李淳风捻捻手里的金针,怪不得袁天罡要给自己选个墓地呢,作死的活都揽到手了,可不是得赶紧选个墓地嘛。 李淳风一看皇帝铁了心的要测大唐国运,这事最多能推给袁天罡,现在袁天罡也被绑定了,那就没处推了,他只好无可奈何地坐下了。 李泰第一次见李淳风这么一副颓丧的表情,便说道:“与其苦着一张脸,还不如想想该先干什么后干什么。” 李淳风摊开手掌心,掂了掂金针,轻声地说道:“谢殿下提醒,该先立个坟头。” 一句话逗笑了李泰,他轻声的笑道:“不至于的,你不用担心。” 李世民是属猫的,天生好奇心重,一看这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嘀咕,这听不着多闹心,他刚要问他们在说什么,陈文就推门走了进来。 陈文一进屋,就代表着有事情要报,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竖起耳朵听着。 “陛下,京中送来一个告状的人,说是要告谋反大案。” 这可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议论纷纷,这气氛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了。 “谋反大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京中送来的?什么人房相不敢审啊?” “想是房相审出结果了,送来交由陛下定夺的吧?” “……” 大家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但是大家一起说,这就跟炸营了似的,过了两分钟左右,大家才发现皇帝沉个脸,一言未发,突然之间这屋子就又安静了下来。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怒气升腾地说道:“哪来那么多的谋反大案?一定又是个诬告朝臣的刁民。” 李世民眼睛瞪得溜圆,对陈文说道:“吩咐长刀手侍立门外。”bigétν “是。”陈文应了一声,躬着身子倒退了三步,慢慢地转过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那个告状的汉子被两个侍卫给带了进来,他进屋先是情不自禁地东张西望,然后被推着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李世民的面前。 李世民沉声喝问:“你要告谁?” 皇帝问话这么直接的吗?那人准备了一肚了的腹稿,都还没说呢,他急忙朝上鞠了一躬:“皇上,我家住在” 他刚一张嘴,李世民就怒不可遏地打断了他的话:“我问你要告的人是谁!” 本来那人挺有胆的,敢去府衙告房玄龄,甚至在房玄龄面前,他也敢肆意地胡说八道,可是李世民一发火,他立刻就慌得六神无主了,连身体都有些瘫软。 李世民本来长相就威武,一双眼睛不怒而威,他不发火也很少有人不怕他,他一发火犹如怒目金刚一般,能站得住的已经算得上是硬汉了。 那人心突突地乱颤,勉强咬牙支撑着说出三个字:“房玄龄。” “果然不出所料。”李世民当即喝令把他推出门外腰斩。 那人一听这话,吓得大喊陛下、直呼冤枉,两个侍卫不容分说的扯起那人,拖出门不到十步远就给剁了。 一条人命的消失并没有引起人们多大的关注,倒是皇帝的震怒更令人惊心。 李世民直接就开启了骂人模式,骂的多凶就别提了,反正坐得离他最近的李泰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是因为怕吐沫星子落到自己脸上。 坐在李泰对面的长孙无忌也一直低着头,他不敢抬头是因为他心里有事,他在揣摩李世民的心思。bigétν 不管李世民表现得有多么的暴怒,长孙无忌都知道这只是一种表演,如果真的是为房玄龄好,就该接下案子。 是个人就知道房玄龄是不可能造反的,只要大张旗鼓地查,一定能还房玄龄清白,也一定能揪出是谁在幕后指使人告状。 李世民连一句话都不让那人讲完,说明李世民是故意在保护那人背后的人,长孙无忌不敢笃定皇帝是不是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但他知道皇帝没有完全站在房玄龄那边。 李世民骂人骂得嗓子都快肿了,中心思想就是谁再诬告朝臣,就准好脖子碰铡刀吧。 面对着大伙骂,有点不过瘾了,李世民气呼呼地抓起笔,当场写了封信给房玄龄,还得意地当众念了一遍。 信上也没什么好话,狠狠地训斥了房玄龄一顿,说他连这么点自信都没有,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让他自行解决。 群臣听后真是百感交集,既羡慕房玄龄身上的这份无以复加的君宠,又心疼皇帝被气得脸都青了。 群臣乱哄哄地上前劝慰皇帝,并没有起到一丝作用,倒有些火上浇油的架势。 长孙无忌一看皇帝表演没掌握好火候,局面要失控了,他急忙站起来说道。 “陛下息怒,其实像这种诬告的事,完全可以接案审理,清者自清,诬告的人也是有罪难逃。” “胡说!”李世民一拍桌子,开始讲述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为大唐立下的功劳,像这样的人怎么能容许别人随意的诬陷? 李世民越说越激动,说着伸手抓起了笔,一气呵成地写下了密密麻麻的一篇字,写完把毛笔一甩,看着自己写的字,满意地欣赏起来。 第899章 不喜文言可跳章 “有一威凤,憩翮朝阳。晨游紫雾,夕饮玄霜。资长风以举翰,戾天衢而远翔。西翥则烟氛閟色,东飞则日月腾光。” “化垂鹏于北裔,训群鸟于南荒。弭乱世而方降,膺明时而自彰。” “……” 李泰从李世民手里接过他刚刚写完的那张纸,忍不住声情并茂地读了起来。 一篇《威凤赋》读得人热血沸腾,连血液流动的速度都带上了慷慨激昂的节奏。 李世民以凤凰自喻,说有一只高贵威武的凤凰,在太阳的光幕里憩息,清晨遨游于紫雾之中,夜晚啜饮于玄霜之滨。 凭长风振翅而起,冲云霄肆意翱翔;忽而使山河失色,忽尔令日月生辉;有化鲲为鹏之力,有统领群鸟之能;为消弥乱世而降临,为开创盛世而彰功。 待到四方平定之后,这只凤凰又遭到了小人的妒恨与亲人的猜嫉。 在种种打压与构陷之下,这只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凤凰,只能敛起翅膀“期毕命于一死,本无情于再飞。” 就在这只凤凰低迷到几乎等死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幸赖君子,以依以恃,引此风云,濯斯尘滓。”多亏了你们搅动风云,帮助我以雷霆之势荡涤尘埃。 正是因为有了你们,才使我这只凤凰扬眉吐气,重新翱翔于九天之上。你们并非是为了谋一己私利,而是为天下众禽施恩德。 文章的最后说道:“答惠之情弥结,报功之志方宣。非知难而行易,思令后以终前。俾贤德之流庆,毕万叶而芳传。” 这是李世民向功勋们表达的感激之情,也是皇帝给出的郑重的承诺。报答你们的心一直是坚定的,给你们彰功显名的事一直是毫不犹豫的。 你们不用整天戚戚惶惶,我一定会做到善始善终。让你们的才华纵情的挥洒,让你们的名声万古流传。 整篇《威凤赋》满满的追思之情,追思当年创业的艰难困苦;浓浓的感激之情,感激辅佐自己的开国元勋。 李世民的文治武功常被子孙后代津津乐道,而他的文学才华则很少有人提及,没有办法,他过人的政治智慧完美地掩盖了他的文学天份。 李泰读一遍感觉不过瘾,捧着纸不肯放下,喜滋滋地盯着上面的每一个笔画,恨不得把它们一口一口地吞到肚子里面。 不少臣子们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回想过往的艰辛,多少次经生历死才换来今天的大好的局面。 好不容易天下安定了,怎么又开始琢磨上内斗了呢?是好日子过得不耐烦了吗? “舅父。”李泰满脸喜气地凑到长孙无忌身边:“你看我阿爷写得好吗?” 长孙无忌正感动的跟个王八蛋似的,这个小王八蛋就过来给他添堵了。 什么叫好吗?除了好还能有第二个答案吗?别说写得确实是好,就算写的一团糟,谁敢说个不好? 没人问,你主动说好,那是叫好。有人问到你头上了,你再说好,那就是个被逼无奈的答案。 长孙无忌也只能微笑着答道:“说是叹为观止的传世之作,应该算是谦虚了。” “是啊,我也觉得阿爷写得好,行云流水、文辞隽永、情真意切,真是令人拍案叫绝。” 李泰两只眼睛移不开纸面的盯着上面的字迹,李世民的字真是漂亮,赋也作得好。 李泰就是单纯的喜欢这篇赋,才欣喜得有些兴奋,长孙无忌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 长孙无忌可能是被李治给坑出后遗症来了,外甥一张嘴,他就怀疑是来坑他的。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他也就不会多想什么了,但是李泰说的,他的大脑马上多转了三千圈。bigétν 李泰一口气喷出来好几个成语,说的都是一个意思,就是在说这篇赋的文学价值极高,说白话就是在夸文笔好。 皇帝写下这么长的一篇赋,能是为了炫耀一下文笔吗? 皇帝必定是有其他用意的,李泰在这儿突出强调文笔好,一定是为了把自己往坑里拽,让自己只关注到文笔,不去想其他。 “惠褒你说的对,但是单单做到行云流水、文辞隽永、情真意切,也就堪堪能称得起一个好字而已。” 长孙无忌歪着脑袋跟李泰一起看着《威凤赋》,他抬手指着其中的一行字,说道:“难得陛下如此体恤下情,更难得陛下说到也做到了。” 不管文章写的有多好,说到不做到那也是空谈。 李世民说跟他们善始善终,果然没有冤杀过一个功臣;李世民说要报答他们,果然给官给钱给权;李世民说给他们彰功显德,果然建了专门表彰功臣的凌烟阁。bigétν “嗯。”李世民笑呵呵地点了一下头,一捋胡须说道:“还是辅机懂我,这篇就命名为威凤赋,送给你,可好?” “臣谢陛下厚恩!”长孙无忌急忙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朝着上面双手抱拳深深一揖。 一篇文章说轻就是一张纸的事,说重那意义就重大了,长孙无忌从李泰手里接过纸,一字一句看得热泪盈眶又想哈哈大笑。 李世民费了这么大的劝,为的就是笼络人心,可以说这就是他御笔亲开的药方,定心丸一颗。 君臣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了一会儿,便就纷纷的散去了。 李世民又提起笔,把威凤赋给默了一遍,夹到发给房玄龄的公文里,委婉地说是向他请教一下用词的问题。 “朝中有房玄龄监国,不会出什么大事。”李世民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威凤赋》,直白地对李泰说道:“只需注意多方平衡就好,千万莫要偏听偏信,偏重哪一面都会失衡。” 道理李泰还是懂的,只是听这话像是要把他给抛下,他立马说道:“阿爷,万事我都依你,不让我去辽东我绝不依。” 李世民不想跟他磨牙,眼睛一瞪,恶狠狠地说道:“这事没商量!你再磨我,我就把你绑回长安。” “阿爷”一股浓浓的绝望和重重的威压感袭来,他知道老爹是真的不同意自己去东征,一时间抑制不住的难过袭上心头,眼泪不自觉地就涌出了眼眶。 看他光流泪不说话,李世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青雀,阿爷也舍不得扔下你,不然也不会让你跟到这儿来。” “留下你镇守,是想让天下人看看你的风度才能。你要进贤才、摒弃小人,赏赐善举、惩罚恶行、大公无私,要努力尽心的治国,有什么好哭的?” 李世民越劝他越止不住哭,便也不再劝他了,转而对陈文说道:“朕明天出发,你把他们叫进来吧。” 第900章 出征前再次训导 李泰还想再软磨硬泡、据理力争一次,李世民没给他机会,没等他张嘴,李世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干脆直接不让他说了。 “青雀,我知道你有私自前去辽东的计划,但是你没有成功的可能,因为我早就防着你了。” 李世民掏出一块丝绢丢到李泰的身上,李泰一把抓住,轻轻的压了压眼角,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 “青雀,什么事都可以任性,这件事不行。” 李世民慢慢地坐下,淡淡地看着他,轻轻地说道:“你已经能处理政务了,又有那么多的良臣辅佐,你监国阿爷放心,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李泰站在桌角处低着头默默地流泪,尽管明知道自己在阿爷心里的位置比不过那个怎么作都有理的李承乾,但也知道阿爷对自己的爱护是真心的。ъitv 李世民还在洛阳的时候,李泰就盘算着带人先行一步,可是他真的一员将、一个兵都调不动,甚至他想带着陆清两个人私逃出定州,都被李靖抢先一步把这个念头给掐死在摇篮中了。 李泰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没用的了,自己这小胳膊是拧不过老爹的大腿的。 看老爹白发频添,还要出去横刀立马的打天下,李泰明白这都是为了给自己开创一个更好的局面。 说实话,没有哪个太子希望自己的头上有个皇帝,可有哪个儿子不希望自己的身后有个爹呢?尤其是身前已经没有娘了的儿子。 李泰很清楚再怎么坚持也没办法让老爹改变主意,他就抽泣着说道:“阿爷,我每天都要收到你的消息。” “好,我答应你。”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就应了下来,这看似是个小小的要求,其实花费特别的大,要专门设立一个机构就负责这么一件事,每天一封信往长安送。 “阿爷,你不能亲临战阵,不能亲自去查看地势、敌情。” 李泰知道李世民有多勇猛,一打仗他就事先士卒,非要自己做个先锋不可,还特别喜欢亲自去察看敌营的情况,反正就是个爱刺激,哪儿危险就想去哪儿。 “放心吧,我都答应你。”李世民答应的这个痛快,让李泰心里十分的没底,感觉他就像是在敷衍自己一样。 李泰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李世民:“君无戏言,阿爷你答应我的必须做到。” 李世民也很认真地看着李泰:“我发誓,我保证做到。” 李世民一句话把泪流满面的李泰给逗笑了,堂堂的天可汗被逼到了要发誓来哄自己的地步,自己是不是应该有点成就感? 李泰的情绪刚刚缓好,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他到下面规规矩矩地坐好,群臣依次地走了进来。 这些大臣有要跟随着皇帝去东征的,也有专门赶来给皇帝送行的。 大家向皇帝和太子见了礼之后,便安静地坐好,李世民扫视一圈,看看人都到齐了,开口对长孙无忌说道。 “人们苦于不自知过错,辅机,你我之间无须避讳,你可以为朕言明。” 长孙无忌闻言,十分淡定地答道:“陛下文德武功皆远超前贤,本就没有任何过错,你让我说什么呢?” 李泰端端正正地坐着,一言不发,心里暗想老爹真是太会了,满屋子的人,他谁都不问,专问长孙无忌。 朝中谁还不知道长孙无忌从不言君过,他嘴里就没说过一句皇帝的不是。表面上这是让人指出自己的过错,其实这跟要表扬也差不了多少。 “朕让你们指出我的过失,你们却为了让我高兴曲意逢迎。既然你们不说,那我说,朕要当面列举出你们的优缺点以互相鉴诫改正,你们看怎么样?” 群臣一听皇帝要当众挨个品评他们一番,这有什么好说的?赶紧谢恩就得了,皇帝亲自评价你,这是可以写进祖谱的荣耀。 群臣激动地跪倒磕头,连声称谢,李世民哈哈一笑:“免礼,众卿请起。” 李泰的目光悄悄地在这些人身上流连了一圈,他知道老爹这是出征前最后一次教导自己了。 治国什么最重要?当然是会用人最重要,会用人的前提就是会看人,先有知人后有善任。 李世民第一个说的人是长孙无忌:“辅机善避嫌疑,应物敏速,决断事理,古人不过;而领兵作战,非其所长。” 长孙无忌无声地点了点头,笑着朝上拱手作揖。 接下来李世民说到了高士廉:“申国公涉猎古今,心术明正通达,面临危难不改气节,做官没有私结朋党;所缺乏的是直言规谏。” “唐俭言辞敏捷善辩,善解人纠纷;事奉朕三十年,却很少批评朝政得失。” “杨师道性情温和,自身少有过失;而性格实怯懦,缓急之务不可依托。” “岑文本性情质朴敦厚,文章做的华美;然而持论常依远大规划,自然不违于事理。” “刘洎性格最坚贞,讲究利人;然而崇尚重诺守信,对朋友过于义气,容易徇私情。” “马周处事敏捷,性情正直,品评人物,直抒胸臆,朕近来委任他做事,多能称心如意。” “褚遂良学问稍长,怀亦坚正,每写忠诚,亲附于朕,譬如飞鸟依人,人自怜之。” 李世民一个一个的品评了半天,最后还是把话题拉回到了东征上,这些人最关注的并不是皇帝会表扬谁、会批评谁,而是带谁去东征、留谁镇守京城。 “命开府仪同三司高士廉代行太子太傅,与刘洎、马周、少詹事张行成、右庶子高季辅一同执掌机要事务,辅佐太子。” 本已退休在家的高士廉忽然被升为了太子太傅,还让他重回权力中心,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望外之喜,高士廉慌忙谢恩。 李泰上前扶起了高士廉,又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太子太傅是太子三师之一,他是必须要拜的。 刘洎、马周、张行成、高季辅自然也都站出来朝上一揖,异口同声地说道:“臣等定尽心竭力辅佐太子,绝不负陛下厚恩。” “命长孙无忌、中书令岑文本、吏部尚书杨师道与朕同去东征。” 长孙无忌、岑文本、杨师道也站出来,一起朝上一揖:“臣等愿肝胆涂地以报圣恩。” “都下去准备吧,明天一早出发。” “是。”群臣应声一揖,依次而出。 “阿爷”李泰恋恋不舍的眼神像粘在李世民身上了一样:“让陆清、苏烈、薛礼、李淳风都跟你一起走吧。” “不行。”李世民摇了摇头,轻声地说道:“于公,打仗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他们一个不少。于私,现在就让他们把军功拿到手,将来你拿什么赏他们呢?” 第901章 相聚别离都是缘 人与人之间最为顺畅的沟通,一定是语言的沟通,其次是肢体语言,最为模糊的就是眼神; 而心与心之间最为真诚的沟通,一定是眼神的沟通,其次是肢体语言,最为苍白的就是语言。 此时的皇帝李世民和皇太子李泰,父子两个就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着眼神上的交流。 李泰想把他身边最为得力的人全都送到皇帝身边,并不是想让他们立什么战功,只希望他们能保护好皇帝。 李泰大概是所有皇太子最为奇葩的一个,别的皇太子都是表面上孝顺,心里恨不得早点掐死当皇帝的亲爹,李泰却是不愿手中掌印,只愿眼前有爹。 都说皇家最缺的是亲情,这话不假,但最缺亲情的绝不是仅仅皇帝一人,就连拿亲情当筹码来演戏的李泰,对亲情也是有着极深的眷恋和渴望的。 一个角色演得久了,都会沉浸其中久久难以自拔,何况李泰本身就是李世民的嫡子。biqμgètν 无论李世民曾经怎样的拿他当磨刀石来激励李承乾,李世民都是真真正正令他宠冠诸王,给了他最好的教育、给了他最高的荣宠。 李泰知道自己算不上是个好儿子,自己对李世民的顺从和讨好都是有着极强的目的性的。 而李世民对自己是绝对的好父亲,他对自己的试探也好,打压也好,都只是出于对自己的不放心。 这份不放心是对李承乾太子之位的担忧不假,但又何尝不是对自己渺茫未知的前程的担忧,他怕李承乾输,也怕自己输。 李泰黑白分明的眸子像一汪清澈透底的泉水,李世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担忧和牵挂。 一时间老怀甚慰,这只青雀真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是观音婢留给自己最珍贵的礼物。 在所有的皇子身上,李世民都能看到顺从与乖巧,但都看不到憨直的真诚,唯有李泰总是一颗素心摆在自己的眼前。 自己反倒是一次次的不敢相信他,一次次的求证过后,一次次的证明是自己的心胸和格局惨遭碾压。 李世民勉强扯出个笑容,摆了摆手:“下去休息一会儿吧,晚上过来陪我用膳。” “是。”李泰恋恋不舍地应了一声,慢慢地向后退了三步,张了张嘴也不知他又想罗嗦句什么,总之话也没说出口,一狠心转身向后走了。 李泰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而是直接奔长孙无忌的住处去了,到地方自然有人通报一声,长孙无忌大踏步地迎了出来。bigétν 李泰急忙向前一步,抢着躬身一揖:“见过舅父。” 长孙无忌笑着伸手搀扶道:“家无常礼,何必客气?” 甥舅两个并肩地走到屋内,长孙无忌请太子上坐,李泰笑道:“舅父跟前,哪有我上坐的道理?” “尊卑之序岂能乱?太子是君,理该上坐。” “舅父刚刚说过家无常礼,论家礼该是长辈上坐才是。” 李泰笑吟吟地在下首坐了,长孙无忌也没有到主位上坐,而是坐在了他的对面,笑着问道:“惠褒,你来是有事吧?” “倒也没什么事,明天舅父就要伴驾出征了,我就是过来看看。”李泰说着话,微微地低下了头,轻轻地一声长叹。 长孙无忌笑呵呵地安慰他道:“你不必过于担心,此次东征只是路远些,并没有什么凶险之处。” “我不担心战果如何。”李泰低着头,语速极为缓慢地说道:“我但求舅父和阿爷安然无恙、早日回京。” “这还用说吗?你就放心好了,万事有我呢。”长孙无忌不知道李泰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他能说出这句话来,多少还是感觉很欣慰。 “嗯,舅父不必惦念京中,家里但有一丝闪失,只管拿我问罪。” “言重了。”长孙无忌笑着摆摆手,抬头见李泰一脸的认真,他一时都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李泰很严肃地看着他,说道:“我阿爷就拜托舅父照看了,千万别让他身涉险地,我知道别人都劝不住他。” “陛下乃是万金之躯,岂能轻涉险地?你就放心好了。”长孙无忌一伸手,示意李泰喝茶。 “有舅父在阿爷身边,我是放心的。”李泰连茶盏都没碰一下,只是无奈地长出一口气。 “我只想求舅父一件事,就是打仗的时候一切以求稳为先,什么大胜小胜,胜与不胜,都无关紧要,最紧要的就是我阿爷的安全。”“嗯”长孙无忌面带几分赞许地点了点头,郑重地承诺道:“我会尽全力劝陛下不要采取激进的策略。” 李泰站起来,躬身一个长揖:“惠褒先行谢过舅父。” “不必如此。”长孙无忌赶紧站起来,伸手虚扶了一下:“你这孩子总是拿舅舅当外人,何必如此这般礼仪周到?” 李泰小坐了一会儿,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刚进院门就见陆清在打拳,一看到陆清,他立马想到了薛礼。 陆清笑吟吟地跑到李泰的面前,拱手笑道:“二郎,听说大军明天启程,是真的吗?” 李泰脸色阴郁地点了点头:“是真的,不过阿爷不让我们去。” “那,我们怎么办呢?”陆清知道李泰真的想去东征,可是皇帝派人看着他们,根本没机会私逃去辽东。 现在皇帝率领大军出发了,应该就没人看着他们了,他们或许可以偷着尾随大军而去。biqμgètν “还能怎么办?就回长安呗。”李泰迈步刚要往里走,忽然想起了薛礼,便对陆清说道:“薛礼本来是投军到张士贵帐下的,现在你不能去东征了,就让他赶紧回到张士贵那边吧。” “好。”陆清看李泰没有别的吩咐了,便转身去找薛礼去了。 李泰有几分怅然地抬头看看天,天空是淡淡的蓝色,有那么几丝薄薄的云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说不出的孤独和无助袭上心头。 人生难免有分分合合,别离、相聚,相聚、别离,缘份的神奇就在于,你永远猜不透什么时候缘份会来,什么时候缘份会走。 有些相聚与别离是约好了的,也有些是很突然的,更有约好了的相聚却无法相见,说好了的分离却又没散。 此时和李泰有着同样感慨的人,便是走到长安街头的一个小小县令,他接到圣旨,便从融州快马加鞭地赶往京城。 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陆清赈灾的时候,被一道圣旨调往融州黄水县的王玄策,那时满心以为自己会跟陆清一起去竺,不料缘份突然把他们给分开了。 这一次回京,他第一件事就是到明威将军府拜访陆清,不料竟扑了个空,他叹了口气,一抬头见到个熟人。 第902章 你千万别说出去 王玄策在京中的熟人属实是不少,这一次他遇上的竟是久不出宫的晋王殿下。 李治带着两个小黄门子,其中一个还背着个包袱,在街上慢慢悠悠的走着,看起来像是在闲逛的样子。 王玄策急忙迎上去,笑呵呵地躬身一揖:“臣王玄策拜见晋王殿下。” “免礼。”李治知道他被调到外地做官去了,于是问道:“你怎么回京来了?” “陛下降旨召我回京,命我护送戒日王回转天竺。” 王玄策只是个小小的县令而已,一般来讲朝中不会有非他不可的事情,但是王玄策这个县令有一点与众不同的地方。 那就是他曾经两次出使过天竺,这个经验是独属于他的,别人都没去过。 玄奘取经把人家国王给带过来了,李世民好歹也得派个使节把人家给安全地送回去才行,这个使节非王玄策莫属。 王玄策知道陆清心心念念的要去天竺找熬糖法,也不知道他去了没有,也不知道他还想不想去了。 他进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陆清,结果陆清不在家,他连门也没进去,刚好遇到了李治,他赶紧打听一下:“殿下可知陆清陆将军在哪儿么?” “他跟我二哥走了,现在在定州呢。”李治小人不大却愁眉苦脸的,嘟囔了一句:“全家人都出去打仗了,就我一个人没用。”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王玄策明知道李治没有敲打他的意思,他却忍不住的难过。 满朝文武,要么出去打仗,要么留下治国,不是在这个方面独领风骚,就是在那个领域一枝独秀,只有他文不能激扬文字、指点江山;武不能点兵临阵、横刀立马。 或许是老天都在帮他,这一次护送戒日王回国的机会落在了他的肩上,王玄策下定决心,不弄到熬糖法誓不回国,大唐不缺废物。 王玄策微笑着说道:“我听闻殿下监国获得满朝文武的交口称赞,这么小的年纪已经颇有功绩了。” 这话用来夸别的小孩儿,那尾巴都能翘天上去,夸李治一丁点安慰的作用都起不到。 李治知道所谓的监国,自己就是个摆设,累得要死要活,一件真正有用的事也没轮到自己解决。 所有的功劳、所有的荣誉都是冲着自己这个天子儿的身份给的,没有一丝一毫是他李治自己挣到的,这对他而言非但不是骄傲,反而是一种讽刺,他觉得这恰恰证明了他没用。 “你去过很多地方吧?”李治羡慕的眼神里充满了对远方的渴望,王玄策轻轻地点了点头:“臣是走过很多地方。” “那你给我讲讲路上的见闻。”李治也不管王玄策有事没事,他抬腿就往前走,王玄策确实没什么事,就陪着他说说笑笑,一路走到了宫门。 看着李治进了皇宫,王玄策回到住处琢磨着皇帝御驾亲征了,就算能把太子给打发回来,陆清做为一个将军应该也回不来。 想想陆清才二十岁就能随驾东征,而自己快四十了,还立功未立,他抬头望望天,眼神中有羡慕也有怅然。 一声长叹,回到住处收拾一下,立马投递公文,催促戒日王早些上路,早一天拿回熬糖法,也算自己这辈子干成了一件事。 李治带着两个小黄门子走到立政殿,云海已经在殿门外望了他半天了,见他回来了,急忙小跑着迎了上去。 “九殿下,你出宫也不多带些人,太子妃急得派人过来问了好几次了。” 李治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还能走丢了不成?” 他迈步走进了殿门,云海见后面的小黄门子背着个包袱,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是薛” “几本书而已。” 李治迅速的打断了小黄门子的话,回头狠狠地瞪了那小黄门子一眼,然后转过头笑着对云海说道:“我去魏王府了,学馆里有几本书册让我拿回来了。” “殿下越来越上进了,陛下和太子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行了,你少在这儿忽悠我。”李治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去东宫告诉一声,就说我回来了。” 这种跑腿的小事,云海是不必亲自去的,他看一眼身后的小黄门子。 那小黄门子刚要说他去,李治抬腿踢了云海一脚:“你傻愣着干什么?我说话你没听见?” “哦,是是是。”云海连声答应着,只好亲自奔东宫兰芷殿去了。 云海来来回回这一路走的是满腹怨气,这个倒霉劲的,自己好心等了九殿下半天,结果功劳没有、苦劳没有,反倒挨了一脚,摊上这么个跑腿的活儿。 当他回到立政殿的时候,立马觉得自己挺幸运的了,也不知道九殿下这趟出宫惹了什么闲气了,刚回来就把那两个小黄门子给打死了。 现在整殿的宫女和小黄门子都吓得凄凄惶惶,倒不是没见过下人被打死,关键是得有个理由吧? 当初李承乾为太子的时节,动不动就打伤人命,但哪次也都是有点理由的,哪怕只是因为他脚疼的闹心他就杀人,那也是个理由。 李治则毫无理由,他走进书房,让小黄门子把包袱放到桌子上,然后就直接命令侍卫把两个小黄门子打死,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任凭两个小黄门子怎样的哀嚎与哭求,也没能打动李治的心。 云海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刚才也没发现李治有什么不正常的,这怎么突然就杀上人了呢? 这事还真得弄清楚原因,不然的话老是无缘无故的出人命,这谁受得了? 云海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听说殿下把那两个小黄门子打死了,什么事惹殿下发这么大的火啊?” 李治不悦地冷哼一声:“没事。” 没事怎么会杀人呢?难道是觉得杀人好玩吗?云海突然一个激灵,真要是单纯的觉得好玩,可坏了醋了。 李承乾最多是喜欢看动物濒死挣扎,这位喜欢活人现杀,那皇宫不就变成人间地狱了吗? “殿下谁惹你不高兴了,你说出来,说不定” “跟你说了没事!”李治小脸一黑,嘴撅得能拴头驴,满腔怨气都要往外溢了的模样。 云海吓得一缩脖,还是不死心地又追问道:“殿下今天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啊?” 那两个小黄门子被打死了,李治今天出宫做了什么,也不那么好查了,最多就知道他去过魏王府一趟。 “行,跟你说吧。”李治扭过身来,一指云海的鼻子:“你不许说出去。” ps:请大家关注一下公众号“瓜瓜书屋”,这样咱们联系比较方便,有的读者说我回复他他可高兴了,我说我回复好几遍了,只是你看不到,他说“怎么会看不到?我都截图保存了。”评论区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有的会被屏蔽,所以你看不到。 第903章 全城人一起吃瓜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仿佛也没有什么规则,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性格,面对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就是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说没有规律也不绝对,因为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关于保秘这回事,但凡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最好是自己就别说出去,否则就不能算作是秘密了。 切不说隔墙有没有耳,就说你自己都没替你自己保秘,凭什么要求别人替你保秘? 一般情况下,两只眼睛瞪得跟灯似的,拍着胸脯向你保证不会说出去的,都不怎么可靠,而且这仿佛还是条铁律。 巧的是李治很清楚的知道这条铁律,这是李泰曾经认真教过他的,他还有点半信半疑,这回可让他逮着个机会,好好地验证一下这条铁律够不够铁。 云海自然是鸡啄米似的点头,连声的承诺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大哥说生气就杀人,杀人最解气。”李治气呼呼地冷哼一声,愤愤然地一歪头,显然是还在生气中。 云海赔着小心,陪着笑脸地追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事,让殿下生这么大的气呢?” “唉。”李治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云海问道:“你是跟我第一好么?” “当然是。”云海这句话都回答出条件反射来了,就这个跟谁第一好的问题,连说梦话都得说跟九殿下第一好,这点绝对的训练有素。 李治斜着小眼睛盯着云海:“你不会也是骗我的吧?” “我怎么敢骗殿下?” “我二哥说跟我第一好,然后把我抛下跟阿爷走了,陆清说跟我第一好,直接跟我二哥走了。” 李治委屈巴拉地说着,云海就愣眉愣眼地听着,这也不是才发生的事,不至于因为这个突然要杀人。 “大哥说跟我第一好,结果他”李治小鼻子一皱,小嘴一撇,眼泪都快憋出来了,酝酿了半天也没哭出来,他就用力地乱挥了几下拳头,跟要气疯了似的。 突然他一抬头,恶狠狠地看着云海说道:“我在魏王府遇上一个人,你猜是干什么的?” 这让云海上哪儿猜去,他就无奈地摇了摇头,李治说道:“他是替李承乾送信的。” “哦,那还挺巧的。” “不是给我送的!”李治气得直拍椅子扶手:“李承乾居然给阎婉那个傻娘们写信!” 云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李治一下,同样他也不知道,这跟那两个小黄门子的死能扯上什么关系。 李治就跟开了闸似的,不停地抱怨起来:“都说跟我第一好,结果都是骗我的,连封信都没我的,他跟那个傻婆娘都比跟我好!” 越说越气,说得李治都快把自己给气炸了,云海安慰了半天也就起到个火上浇油的作用。 救火实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最好就是离开火场,免得引火上身,无奈之下云海只好悄悄地退了出来。 云海刚离开李治的书房,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见一个在甘露殿当值的小黄门子走了过来。 云海故意放慢了脚步,那个小黄门子躬着身子,快速地倒腾着小碎步,来到云海面前深深的一揖:“见过云公爷!” “嗯,说吧。”云海高傲地一昂头:“猴崽子,你干什么来了?” “齐公爷让我过来问问,是什么人惹得九殿下如此暴怒。” 皇帝不在家,宫里的事齐公公不可能完全的装瞎,尤其李治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有一天上面问起来,齐公公哪怕说自己没敢干预,也比说不知道要强。“唉哟这个事。”云海唏嘘着摇了摇头,有点哭笑不得地说道:“唐直给如意公主写了封信,没给九殿下写,他就嫉妒得杀人泄愤。” 真的没给九殿下写吗?那一大包袱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李治借着气得要疯的劲头,把所有人都清理出去了,他书房方圆九尺之内不允许有会喘气的生物存在。 他跑到里间,把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打开包袱把里面的信封倒了一地,他挨个扒拉一遍,里面有一个最厚的,拿起来一看封皮上写着“雉奴亲启”。 他高兴地拿起信封抱在胸前,嘴角上扬起一半忽然又落了下来,虽然给自己的这封信是最厚的,但是其余的那么大一堆都是给那个傻娘们写的。 唉,生气不着急,还是先拆开信看看,“呲”的一声撕开了信封,掏出里面的信纸,盘腿坐在地上开看。 “雉奴,原谅大哥远在大漠之外还给你添麻烦,把千斤的重担往你的肩头上放,我也是百般犹豫,二十余载经生历死皆淡然而过,心慌踌躇莫甚于此时。” “……” “不必惊怕,胆要大、心要细,只要小心些,不会有纰漏。” “雉奴,这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千万不要让你二哥知道。这事是我主谋,由你来做,一旦事发唯你我二人之罪尔,若是拉你二哥入局,江山将落入庶子之手。” “雉奴,记住大哥的话,然后烧了这封信,但愿今生有缘还能相见,今生无缘只愿你富贵平安,长兄高明。” 李治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整封信都背得下来了,就着烛火把它烧成了灰。 其余的那些信也都被他拆开了,每一封都认真的看了一遍,然后又按原样装了回去。 秘密这东西只要你说出口,就等于是保不住了,这条铁律果然是够铁的。 因为唐直给如意公主写了封信,晋王殿下气得打死了两个小黄门子,这本是宫中的一件秘事,结果没到三天居然就满城尽知了。 消息没有腿也没有翅膀更没有魔法,但是它偏偏就会跑、会飞、还会变形状,没到五天这故事的版本就多达十余种了。 其中最为广泛传播的竟然是唐直与如意公主有私,长孙涣得知后开始眠花宿柳,醉后大放厥词,据说不只痛骂如意公主放荡,还扬言若没有长孙一家,李氏江山必倒无疑。 传言只是在坊间流传得凶,茶楼酒肆多有以此为谈资者。朝臣们也有所听闻,不过都是一笑了之,谁信这些鬼扯的胡话? 没有人会无聊地去做些捕风捉影的闲事,毕竟要动长孙一系,须得有铁打的证据才行。 更何况上流人物都知道长孙涣最近根本没出过家门,他卧床休养都快一年了,哪有可能出去寻花问柳? 再说长孙涣是正经的侯门公子,又不是那种流连于青楼瓦舍的浪荡子。 无论真相如何,凡是这种带有桃花颜色的消息都会铺天盖地的漫延,连走在回京路上的皇太子都听说了这件事。 ps:大家关注一下我的小号“西瓜瓤”,我掐指一算西瓜瓤又红又甜。 第904章 太子终于回来了 烈烈骄阳如火,漫漫荒野宽阔,半副銮驾罗嗦。上医医国,诛魑魅斩阎罗。 李泰是带着他的百骑一路狂奔而回的,走到离长安城仅三十里才停下来,特意换上了半副銮驾。 纯粹的形式确实是没有什么用,李泰也不喜欢摆太子爷的谱,但是又不得不如此,礼法是律法之首,仪式是不容出错的。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向前走了没多远,速度就渐渐地变得缓慢,前方一匹报马迅疾的狂奔而来。 报马跑到跟前,马上的小校翻身下马,一弯腰一抱拳,大声地报道:“晋王殿下率百官出迎,人马已过十里亭。” “知道了,加快行进速度。”李泰抬眼向远处望望,现在还看不到什么,他会心地一笑,越是离家近了,越是发现想家的心绪是那么的浓。 没过多一会儿,就见前方尘土飞扬,一刹时马蹄声乱、车轮声杂、喧嚣声高,只见皮鞭高举、缰绳快抖、旌旗直飘。 “二哥!”李治兴奋地大声呼喊着,把群臣都给远远地甩开,独自一个人纵马疾驰而来。 李泰停住了仪仗,人群分列两边,他急匆匆地朝前跑去,看李治勒住丝缰,他大喊道:“慢点下马,别急!” 李治下马的速度很快,也很娴熟,还不至于摔了,他笑哈哈地跑了两步,来到李泰面前,气还没喘匀,就仰着小脸笑。 “傻笑什么?”李泰上下打量了李治一通,发现他长高了,看他已经不需要俯视了。 李泰一把把他扯到自己身边,扭头问陆清:“你看我俩谁高?” “太子高。” 李泰拍拍李治让他站好,又扭头看向陆清,陆清笑道:“确实是太子高,高出一寸左右。” “你长的真快,最近不许”李泰刚要嘱咐他别挑食,营养均衡才能长得更高,目光一扫居然发现他从耳垂处到下颌,有一道长长的血痂。 “这是怎么搞的?”李泰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一只手扳着他的下巴,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脸上的那道血痂,很明显的抓伤。 李治想说话也张不开嘴,他难受得直推李泰,李泰就是不松手,追问道:“是妞妞挠的吗?” 李治连点头摇头也做不到,头整个被固定住了,他皱着鼻子嗯嗯,李泰才反应过来,急忙松开他,满眼心疼地看着他。 李治笑着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在李泰的认知里,只有妞妞挠的可以原谅,李治一说不是,他当时就怒火攻心了。 自己不在宫里,雉奴居然被人欺负到脸上挂了彩,这是能忍的事吗?他脸色阴沉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都不算什么。”李治抬起右手给李泰看,食指第二节指骨中段的位置有一公分的一道血痂:“这个才疼呢,我都哭了。” 李泰抓住他的手,仔细地观察着,这伤口不长但是有点宽,关键不够整齐,不像是锐器划伤的,这是怎么弄的呢? 李泰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李治抽回手,没心没肺地笑了,摸一把脸说道:“这是李欣挠的,手是李欣咬的。” 李泰拉起李治的手看了看:“你少骗我,他牙哪有这么宽?再说咬的肯定比这整齐。” “不是一口咬的,是这么咬的。”李治把手指伸进嘴里,然后左右晃动下颌。 李泰的瞳孔都跟着放大一圈,用牙把手指硬生生磨掉肉,这谁能挺得住?熬刑也没有这么个熬法。 “你就挺着让他咬?你不会让他松口吗?” “我让了。”李治边说话边摇头:“我说你别咬别咬,他就咬就咬,咬出血他直接给喝了也不松开,后来二嫂一巴掌把他打哭了,要不然骨头都得给我咬断了。” “我的天呐。”李泰愁得直抚额头:“他那么小,听不明白话的,他只会模仿动作,他咬着你的时候你摇头,他可不就学你吗?想让他松开你得张嘴。” “真的吗?下次我试试。” “下次你直接揍他,你又不是死物还能挺着让他咬?”李泰扯起李治,带着他慢慢地向前走着,很快以房玄龄为首的百官就迎了上来。 在群臣的簇拥下,皇太子热热闹闹地回到了京城,许多的百姓都驻足观望,胆子大的还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李泰进了皇宫的大门,没走多远,就看到皇太子妃房遗月率领着东宫的属官,整整齐齐地列阵两旁,正在等候皇太子归来。 一别数月换来个隆重的重逢,心越急脚越慢,李泰感觉从定州走到长安,都没有从宫门走到兰芷殿路远。 回到宫里多半个时辰,李泰才得机会看李欣一眼,在他的印象当中,李欣还是刚会翻身的样子,一转眼小家伙都会爬了。 李泰看着他,不由得感慨道:“长的太快了。” “是你走的太久了。”房遗月的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轻轻地说道:“我天天看着他,就不觉得长的快。” “你说的有理。”李泰喜滋滋地逗弄着儿子,这夫妻、父子、兄弟都相聚一堂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直到吃过晚饭,天到了黄昏时分,李泰才真正的安静下来,他坐在书房,翻了翻案头的公文。 都知道太子今天才回来,所以公文也不是很多,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李治就在他身旁不停嘴地说着,东一嘴、西一嘴,想什么就说点什么,李泰也不搭茬,就静静地听着他说。 他说了半天,李泰也没听到关于他打死小黄门子的事,可见他是怕自己教训他,便有意的想隐瞒这件事。 李泰笑微微地看着他,语气轻柔地问道:“雉奴,我听说你打死了两个小黄门子,有这事吗?” “呃”李治的小脸立马变长了,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给我讲讲前因后果,你为什么要打死他们?” 李泰目光平和地看着李治,李治的眼神怎么也定不住,干脆低下头,半天吐出一句:“不为什么,就是想打死他们。” “这么说他们没犯错,也没惹到你,你怎么会无缘无故起杀心呢?” 李泰看他耷拉个脑袋,不肯说话,便轻声的说道:“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是要追究什么,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那天我突然很想你,就到魏王府去转转,恰好遇上了大哥派来的信使,我还以为大哥给我写信了,没想到大哥只给阎婉写了封信,我一下子心情就不好了。” 李治的这套说辞骗过了所有的人,他很信心搪塞过去,却不料李泰一个字都不信。 “雉奴,我可以原谅你任何事,包括你对我撒谎,但我不能接受你连个谎话都说得漏洞百出。” 第905章 二哥懂成本分析 李治抬起头,满眼惊奇地望着李泰,才一句话就穿帮了吗?二哥是知道什么,还是在诈我呢? 李泰不喜不怒不欢不悲,沉静的脸上只带着一层淡淡的失望,他语速很慢地说道:“雉奴,你觉得我不够了解你,还是不够了解大哥?” 李治不肯开口,李泰就继续往下说:“大哥就算没给你写信,也给你带话了,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你的,你就不可能知道大哥给阎婉写信了,他不会大老远的派个傻子过来。” 李治缓缓地低下了头,刚才不说话是怕言多有失,现在不说话是从心里服气,二哥一下子就能抓到关键点,自己果然是差得太远了。 “杀人或许不需要理由,但一定有动机。” 李泰淡然而又平和地看着李治:“杀人动机也无外乎就那么几条,排除情杀和仇杀以外,要么是有所图,要么是灭口,要么是立威,要么是情绪失控,你觉得你占哪条?” 李治摆着手指头数数,自己应该是占灭口那一条,不过这个不能说,于是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最后一条。” “你自己信吗?”李泰微微地笑了:“你是突然就把他们给打死了,并没有发生任何事,说明你在回宫之前就想好要打死他们了,如果你真的是情绪失控,他们活不到回宫,魏王府的侍卫敢不听你的话吗?” 李泰字字句句都在理,虽然他的态度很亲和,但是李治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威压,令他抗受不住。 “二哥”李治有些心慌又有点惧怕的腔调,透着柔柔弱弱的可怜,他小心地瞄着李泰,蚊子哼哼般的问了句:“杀人的动机就没有其他的了吗?” 李泰差点绷不住脸,好悬没笑出声来。 李治这是做选择题呢,你给的那几个选项我都不太满意,没选着正确答案,想扩充一下选项,再好好挑挑。 好吧,李泰笑着点点头,再退一步,赶紧给人家扩充个选项。 “有,心理扭曲,以杀人为乐。这种人用对了是一方战神,用错了是真正的人间恶魔。”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泰真的没有多想什么,说完不自觉的就想到了李承乾。 李承乾的心理极度的扭曲,他在东宫的时候,虐待动物、抽打宫人、枉杀内侍,各种令人发指的游戏玩的是花样繁出。 以杀人为乐,这个理由好像不错,李治挺喜欢这个选项,这就不用解释为什么杀人了,我就爱好这个。 李治挺自信的回答道:“我应该就是这种。” “你不是。”李泰坚决地否定了他的这个答案,丝毫的犹豫都没有。 因为无论真相如何,不管李治是不是单纯的以杀人为乐,李泰都必须给他解释成不是。 李泰不能让李治给自己贴上一个“心理扭曲”的标签,否则他真的会走向心理扭曲的那条路。 “雉奴,二哥跟你讲,人都是被逼疯的,懂吗?你身上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你每一天都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和自由,所以你想疯都难。” 完了,本来以为找到个好理由,这下子所有的路都被二哥堵死了,李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治把为难、无助和慌张都堆到了脸上,李泰也不想把他逼急了,那样他就会更加努力地编造谎话了。 于是李泰温柔地说道:“雉奴,你要是信任二哥,就实话实说。你要是实在不想说就不说,二哥不会再问的。” 不说最好了,可是李治知道如果自己选择了不说,就等于承认自己不信任二哥,那样二哥就不会像以前一样对自己好了。 “我还是说吧。”李治紧张得直揪手指,李泰就静静地等着他说,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大哥给我写信了,信让我烧了。” “嗯?”李泰微挑眉毛,问道:“干嘛烧了?” “他说让我看完就烧了的。”李治怯生生地望着李泰,李泰笑微微地点了点头:“好,大哥说什么了?” “大哥说”李治的眼神一下就定不住了,大哥说信里的内容死都不能泄漏。 李治的小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好多圈,一咬牙说道:“大哥说让我有事没事就杀小黄门子。” “啊?”李泰做梦也想不到李承乾能这么教育李治,他哭笑不得地说道:“你给我学原话,你肯定误解大哥的意思了。” “我才没有!大哥明明白白地说让我无聊就杀小黄门子解闷,生气就杀小黄门子出气,高兴就杀小黄门子庆祝。” “……”李泰都被他给说呆了,小黄门子招谁惹谁了,这还有活路吗? “大哥说小黄门子可以随便杀,他以前总杀,阿爷根本不管,连问都不会问。” 李治歪着小脖子,一肚子委屈的模样,逗得李泰直笑:“照你这么说,阿爷都不会问,我就更不应该问了,我多管闲事了,是吧?” 李治不言语,他特别想点个头,但真的是不敢。 李治的这番话,李泰相信了,如果李承乾对李治说这种话的话,李治的好奇心会被极大的挑动,他是有可能随便杀两个小黄门子试试效果的。 “大哥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让你杀小黄门子呢?信上还说什么了,你把能想起来的,都跟我说说。” “哦。”李治缓了口气,说道:“大哥说你和阿爷都不在宫里,我必须得立威,让别人知道我不好惹,不然就会有人看我年纪小欺负我。他说杀人立威最快,还说要杀就杀小黄门子,不能杀宫女。” 李治说的这些话,还真的是李承乾跟他说的,只不过不是这次写在信里的,而是李承乾离开长安的前一天晚上说给他的。 他说的都是实话,眼神也坚定得很,李泰一下子就信了,这一来就说得通了。 李承乾担心李治软弱,就教他残暴,宁愿让别人怕他,也不想让别人欺负他,这符合李承乾的性格。 “雉奴,大哥的心是好的,但是他的方法不对。无聊就看看书,或者找人聊聊天,出去看看风景都行,不能杀人解闷,这不人道。” “再一个生气的时候,要先让自己冷静下来,要努力的发现问题的症结所在,而不是随意的发泄,你得做自己情绪的主人,不能被情绪奴役。” “还有就是立威不能靠杀小黄门子,记着罚上立威,一刀砍死个雄狮,你是英雄,都敬佩你。一刀剁了只老鼠,你算什么呀?哪儿来的威?” “最后咱退一万万步来说,”李泰忍不住笑了:“就是非杀不可了,为什么不杀宫女而杀小黄门子呢?是缺心眼吗?三多俩少整不明白了?” 这个问题李承乾给讲过,李治答道:“大哥说咱们大唐缺人,宫女能生,小黄门子没用。” “宫女只是有生育功能,她在宫里跟谁生?再说做事总得讲个成本吧。”李泰很正经地给李治算了个账。 “去人市上看看,一个男童能换两个女童,小黄门子净身那一关,大概率是七个才能活下来一个,也就是说论价值,一个小黄门子相当于十四个宫女。” “论有用也是小黄门子更有用,宫里所有的活计小黄门子都能做到,但是宫女干不了重体力活,对吧?” 李治小眼睛眨巴眨巴,开心地说道:“那下次就杀宫女。” “不行!”李泰严肃地板起了脸:“法刀虽利,不斩无罪之人。妄杀是最快的取死之道。” 取死之道?李治有点害怕了,看他吓得呆呆的样子,李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过去了,以后别乱杀人就好了。” “嗯,也不知道大哥现在怎么样了。”李治有点担忧地问道:“草原是不是很无聊,没有长安热闹吧?” 热闹那是非常的热闹,此时的薛延陀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热闹。 第906章 傻子才自吹自擂 自从夷男可汗在大漠伏击了李思摩之后,薛延陀就一连半个月都处于热闹的庆祝活动当中,并不是说赶跑了李思摩有多么的值得庆祝,而是大唐的态度令人欢喜。 这可是明目张胆地伏击了大唐的军队,大唐居然没有出兵,多亏了大唐东征腾不出手来,幸运的薛延陀摆脱了一场灭顶之灾。 庆祝的再久也有结束的时候,玩命的拖延也延不了几天。夷男之所以一直这么庆祝,就是不想让曳莽再回到北部了。 他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也就越来越担忧身后的事,他知道他一倒下,他这两个儿子就得拼个你死我活的。 以前是拔灼强势,他也不那么在意,曳莽那人没什么野心,让他可够地吃喝玩乐,他就知足了,他不会主动挑衅拔灼。 只要他不太过份,拔灼也未必一定要杀了曳莽,就算拔灼非要杀了曳莽,也不是他这个死去了的老爹能操心的事了,生前能护得住庶子的荣华富贵就算是对得起他了。 现在局势明显不同了,这一次伏击李思摩完全是唐直一个人的功劳,他一个人就把李思摩数万军民给赶到了长城以内,可见他的战力非凡。 自从把两个儿子分为南北二部,夷男对他们的情况并不了解。 当初给他们各分了五万的兵马,给拔灼的都是精兵良马,给曳莽的都是弱兵瘦马,估计他们上差下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经此一战,夷男突然发现曳莽的实力大增,不只手下有唐直这样的人才,他的兵马似乎也很强壮。 于是夷男借庆祝之机把曳莽和唐直都留了下来,然后悄悄地暗中调查北部的实际情况。 这哪儿用得着暗查?曳莽就没觉得他兵精粮足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这还用瞒着谁吗? 他非旦不拿这些当军事机密,还拿这些当炫耀的资本,自己还添油加醋地胡吹,尤其喝多了的时候,更是控制不住地大声嚷嚷。 曳莽就是想让他那个偏心老爹看看自己比拔灼强多少,就是想让老爹知道谁才是最有能力的儿子。 曳莽以为老爹喜欢拔灼是因为拔灼聪明能干,自己却愚鲁无才,现在有了唐直的帮助,他非要跟拔灼争个高下不可。 夷男这几天就着重奖赏唐直,不要钱的光荣称号玩命地往唐直身上招呼,给钱给权给荣誉。 曳莽还挺高兴,奖赏唐直就是给自己面子,总算是在拔灼在前扬眉吐气了一把。 李承乾看在眼里真是百味杂陈,早就嘱咐过他要低调,他被人奉承两句,就把自己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 看他越傻就越觉得自己有病,怎么就死心眼地奔这个傻子来了呢? 夷男都把唐直给封到封无可封的高度了,突厥语的官名翻译过来差不多就是薛延陀荣誉副可汗了,这不明显的是想把他留在这边吗? 夷男一分钟没把这层窗户纸捅破,曳莽就一分钟不明白他老爹的真正意图,就执着的认为唐直的地位越高,他的地位就跟着越高。 这一天夷男终于决定摊牌了,他大摆宴席,然后在酒席宴上高兴地说父子们团聚在一起的感觉太好了,后悔当初把两个儿子分封南北二部了。 曳莽一听乐坏了,老爹终于承认把自己赶出去是不对的了,他美的大嘴一咧,差点咧到耳朵后面去。 夷男忽然很认真地提出让曳莽留下来,北部还是归他管理,他的兵马钱粮肯定一点都不动。 曳莽感动得差点一口答应下来,老爹都舍不得让自己离开了,自己这不是在老爹的心里占领高地了吗? 好在还没彻底的乐晕,多少还有一丢丢的理智,真要是留下来,自己的小可汗身份不就没了吗? 他就昂着脑袋,笑哈哈地说道:“我也想留下来,可是北部现有十万兵马,我不回去不行啊。” 李承乾都无语了,北部也就八万兵马,他居然还多说两万,这是生怕他们爷俩把他活着放回去吗? “你执意回去就回去吧,既然北部已如此强大,就让唐直留在这边,以防唐兵来战。” 知子莫若父,夷男太清楚曳莽是个什么成色,北部能够这么快就发展起来,完全是唐直一人之功。 听说要把唐直扣下,曳莽顿时就急了,一下就变了脸,怒吼道:“休想!唐直是我的人,我一刻也离不了他。” 夷男没理会他这个傻儿子,转过头笑呵呵地看着李承乾,李承乾不等他开口挽留,直接说道:“我在哪里都行,只是莫因我而使可汗一家失和。” 李承乾没有明确的表态要站在哪一面,你们爷仨商量吧,商量个结果出来告诉我一声就行。 曳莽是个死脑筋的人,他绝不会同意把自己留在这儿的。夷男只是想削弱曳莽,又不是真的想留住自己,所以这个谈还是有谈的基础的。 夷男见他这么说,便又对曳莽说道:“东突厥在时倒也无妨,现在没有东突厥挡住大唐,实是担忧忒甚。北部既有十万兵马,就先分出五万来镇守此地,待危机解除兵马自然放还。” 这话说的是真好听,大唐一个兵都没往薛延陀放,你就吓得吃不好、睡不好了,那还得什么情况下,能算是危机解除呢? 曳莽智商是不太高,但是他也没傻透,一张嘴就是五万兵马,这摆明是有借没有还,他一摔杯子,气愤地要离席而去。 李承乾稳如磐石般地坐在兽皮上,连站都没往起站,曳莽刚要伸手来拽李承乾,忽听帐篷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又整齐的脚步声。 曳莽猛地醒了酒,连带着智商都跟着提升了一大截。他忽然就看清了形势,在这里得是他老爹说了算。 看来今天要么是把唐直给留下,要么把五万兵马留下,要么就把自己留下。 他狠了狠心,一咬牙,当即说道:“不就五万兵马吗?给你!以后北部就是我自己的了,跟你们没有一点关系,从此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他醉了,莫听他胡说。”李承乾浅浅地一笑,对夷男说道:“依我看南边没什么可防的,毕竟唐军不来的话,什么事都没有,唐军要是真的过来,多添五万兵马也不顶什么事。” 李承乾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北部一直不得安宁,回纥、拔野古、阿跌、同罗、仆骨、霄诸常常来犯,若是分五万兵马驻守南部,北部有存亡之危。” ps:瓜瓜发新书了,大家可以搜一下《普救寺奇缘》,加个书架,催个更,写写书评,一起玩嘛。这本书是为了参加活动写的,能支持的过去支持一下,不能支持的也别拉低评分,拜托啦。 第907章 你的草原你的马 夷男给划下道,曳莽就跟着走,人家给了三个选项,他就实在的在那三个选项里挑一个,李承乾才没那么好说话。 夷男想要削弱曳莽的实力,无论唐直还是五万兵马,只要留下一个,曳莽就失去了跟拔灼斗的底气,那样他的两个儿子就算是保全了,至少拔灼不会是弱势的那一个。 曳莽认可留下五万兵马从此跟父兄一刀两断,他相信有唐直在,北部就算丢了五万兵马也能迅速的崛起。 李承乾才不会同意他真的留下五万兵马,那样的话,他们父子三人至少短时期之内,不就相安无事了吗? 大唐最需要的是让他们乱起来,不管谁强谁弱,只要他们互相乱咬就行,最怕的就是他们安稳下来。 曳莽最爱听唐直说话,自己的脑子就是不够用,看看唐直多聪明,你说南部危险就管我要兵马,北部还危险呢,你给我点兵马不? 夷男见唐直替曳莽说话,感觉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是曳莽帐下的人,不过给了他这么多好处,还是没能把他拉拢过来,确实也令人恼火。 他就笑呵呵地看着李承乾说道:“五万兵马在你眼里居然不顶什么事,要知道拔灼的手里一共才五万兵马,添五万可是多了一倍,那就安全得多了。曳莽手里还能剩下五万兵马,足够抵御那些小部族了。” 夷男又转过头,笑眯眯地对曳莽说道:“你原来也就只有五万兵马,这么快就有十万了,可见你有扩充的能力,现在你留下五万兵马,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有十万甚至二十万的兵马了。” 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一句话就说出来了,这也说得太容易了吧?兵马跟脚底下的草一样,晒晒太阳浇点水就能长出来吗?还是曳莽会法术,能撒豆成兵? 李承乾就笑而不语,能少说一句绝不多说一句,曳莽刚要急眼,拔灼开了口。 “阿爷,我觉得唐直说的对,大唐不发兵过来,南部并不需要过多的兵马,大唐若是发兵过来,那时曳莽也不会袖手,纵然不向他借兵,他也会出兵的。” 拔灼大度设也不同意强要曳莽五万兵马,要么就一下弄死他,要么就别动手。打不死人家,还非得上去挠两把,这是何苦来的? 拔灼知道老爹是什么意思,他就是想保他的庶子一命。 你看弟弟一下子就给你五万兵马,现在他自己都弱的不行了,对你也没威胁,是不是放他一马? 拔灼没有放过曳莽的意思,只不过在夷男还活着的时候,他必须要表现出兄友弟恭,弟弟的兵马我不抢。 等到夷男一死,他就没必要再维持好兄长的形象了,到时候会积极地送弟弟去见老爹,他们父子情深嘛。 拔灼也跟李承乾私下里多次商量过,也谈过这个问题,他俩都认为应该等到时机成熟,一口吞下曳莽,而不是一口一口地撕扯。 这种撕扯起不到什么大作用,反而显得自己无能,仗着父老爹有权柄就拿曳莽的兵马,势必会降低自己的名声和军中的威望。 夷男却理解不了拔灼的做法,我这边舍脸舍皮连哄带吓唬的替你争,结果你倒好,轻飘飘的一句话,你就不要了?这不逗人玩呢嘛,整我个里外不是人。 夷男就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拔灼一眼,转而又笑呵呵地扫了扫曳莽和李承乾,开口说道:“这些都是小事,咱慢慢商量,今天先喝酒。” 夷男需要跟拔灼单独谈谈,得先了解他的想法,然后才能制定策略,他还得继续拖他们几天,不能就这么把曳莽放回去。 “可汗说的对,有事就应该慢慢商量。”李承乾扫视了他们一圈,淡然地开口说道。 “北部兵马能够得到扩充是因为北面有许多的部族可以吞食,南部主要是往南没有可吞食的部族,除了东突厥就是大唐了。” 李承乾像是随便说了句闲话,仅仅陈述了一个事实,其实他是在提醒夷男,不管你怎么居中调度,这哥俩都必定是一对天敌。 哪怕曳莽再弱,拔灼也会盯着他的地盘,想要两个都好,那是不可能的,你趁明白赶紧在嫡子和庶子之间挑一个。 李承乾是不在乎他挑谁,反正他们父子别消停就好,他又叹了口气,说道:“我这几天正要出去跑跑马,顺便去看看东突厥的人跑净了没有,还有没有残余什么的,清理干净了,南部至少可以向外扩一点。” “这又用你去吗?随便派点人就过去看看就行了。”曳莽一听说唐直要走,他立马就心慌了,而且他觉得这完全是替拔灼干活,根本没必要。 “听说我的两个夫人被铁勒给掠去了,我也不能确定是真是假。回到北边以后,就很难有机会出来往南走了,我先到南方跑一圈,没有的话再去找铁勒聊聊。” 李承乾明知道那两个女人现在在夷男手里,他故意装作不知道,又说道:“其实那两个女人我也不想要了,我只是不想便宜了别人,可汗尽管传令下去,谁找到就送给谁。” 李承乾一提起那两个女人,他们爷三个都没话说了。当初李承乾去长安之前,曾嘱托曳莽照看她们,又暗中让人把她们悄悄送到拔灼的帐下。 曳莽是怎么照看的呢?是给李承乾送完行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跑回来照看了,虽然语言不通,但是照看得很和谐。 过了几天那两个女人突然消失了,曳莽真的是又慌又怕,可怎么也找不到。 他怀疑是他老爹或者是拔灼把人给掠走了,于是带兵过来要人,结果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就灰溜溜地回去了。 拔灼还真不错,把这两个女人好好地安置了下来,他不只自己不接触她们,连她们的帐篷一周都不允许男人靠近。 曳莽这一来要人,夷男就怀疑上了,盯着拔灼开始查探,结果真的发现了那两个女人的所在。 他本来是想骂拔灼一顿的,抢弟弟的女人也太说不过去了,可是他一看到那两个女人,顿时就魂飞九天之外了,哪里顾得上多想,管她是谁的女人,现在她就是孤的女人。 拔灼气得要死,可也拿老爹没办法,唐直回来,他只得昧着良心说一直没见到那两个女人,大概是她们逃出来之后走迷了路。 夷男为了迎娶大唐公主,被骗了数万牲畜,使得薛延陀实力大幅下滑,他对大唐的女人有着着魔般的执念,这一回可是快活了个够。 他也知道汉人把女人看得很重,听说唐直回来了,他只好把这两个女人藏起来,可不敢让她们露面。 李承乾故意说不要她们了,这样就等于是,给了夷男一次大大方方地拥有那两个女人的机会,而关于那两个女人的处置,他的两个儿子必定有不同意见。 夷男当即豪气地说道:“你尽管放心,我这就传令下去。” “嗯。”李承乾满意地点了点头,二桃尚且能杀三士,他就不信两个大活人还不如两个桃子。 第908章 只给你飞鸽传书 深邃的苍穹挂满了亮闪闪的星星,一轮弯月如钩好似美人眉,夜风温柔的拂过天边那片看不清的云朵,也拂过帐篷前那堆噼啪乱响的篝火。 篝火旁的少年双手抱着后脑勺,肆意地躺在草地上,全然不在意那一身华贵的衣裳。 他翘着二郎腿,襟袍垂落,露出半个脚掌,鞋尖镶嵌着的夜明珠与篝火交相辉映,闪烁着七彩的光芒,把这个夜晚打扮出了几分迷离的色彩。 草原上有着赫赫威名的夷男可汗次子曳莽突利失,一向以残暴著称于世,堪称令人闻风丧胆,此刻却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温顺得就像一只被驯服了的羔羊。 曳莽突利失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看着他,他就像是一尊神,从天而降的神,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他要往哪里去,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自己好。 他带来了金、带来了银、带来了珠宝也带来了幸运。 没有他,自己被周边的小部族骚扰却毫无办法;有了他,周边的小部族除了被迫投降的就是主动投降的。 没有他,就连亲爹和嫡兄也算计着欺负自己;有了他,不管什么样的阴谋诡计之下,自己都不会吃亏。 没有他,自己最多就只是跟拔灼平等的薛延陀小可汗;有了他,自己成了大唐皇帝密诏册封的下一任薛延陀大可汗。 这尊神天一亮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曳莽粘在他身上的眼神渐趋忧伤,终于忍不住的开了口。 “真的是铁勒掠走了你的两个夫人吗?” 李承乾幽幽地长出一口气,目光淡然地望着天空:“不知道,有人这么说,我猜他们没这个胆子。” “我也觉得不可能。”曳莽有几分气怨地说道:“肯定是拔灼那个家伙干的,我听说他献了两个美女给老不死的,一定就是你的两个夫人。” “就算是,为了你我也忍了。”李承乾轻轻地叹了口气:“只要他们不欺负你,那就万事皆休。” 静谧的夜里莫名有股感动悄悄地从心底升起,曳莽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句什么。 “我走了以后,你别跟他们来硬的,他们不是想留下你吗?你就留下,不赶你你就不走。” 李承乾轻轻地晃着脚尖,慢慢说道:“过两天你悄悄派人把粮草都运回去,十万大军人嚼马喂的,看他们能养你几天。” “这”曳莽感觉粮草在手才有底气:“没有了粮草,士兵还不都投降他们了?” “谁说这种话,或者谁先露出这个苗头就杀,杀几百上千人,看看还有谁敢?” 曳莽傻愣愣地点了点头,都说他曳莽突利失残暴,论心肠冷,跟眼前这位杀神比起来何止小巫见大巫。 “唐兄,你不走不行吗?”曳莽不明白李承乾出去折腾什么,东突厥有没有彻底被消灭跟咱们也没多大关系,打铁勒也不是急事,回到北部再打也一样。 “我不走你得被囚禁在这儿一辈子。”李承乾冷哼一声:“我出去转一圈儿,看能弄到多少人马,要是足以跟他们抗衡,他们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你吗?” “那我能做些什么?” “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李承乾突然一跃而起,抖了抖衣裳,大踏步地朝帐篷走去,曳莽无声地跟在后面。 夏天的天亮得很早,薛延陀的天空有些阴沉,长安的天空很是晴朗,晴朗的天空下是被晨光笼罩着的皇宫。 大唐皇太子李泰起的很早,早早地来到东宫的庭院,在太子妃琴声的相伴下打了一套拳,琴声落、拳势收,他神清气爽地走向坐在檐下弹琴的人。 房遗月缓缓地站起来,笑微微地看着他,轻轻地说了句:“快些更衣去吧,一会儿又来不及了。” 李泰自从成了亲,早上就不爱起床,起了床也不爱去上朝,就愿意在东宫兰芷殿赖着。 李泰笑嘻嘻地调皮道:“来得及,我跑得快。” 一句话把房遗月给逗笑了,堂堂皇太子因为时间来不及而跑步去上朝,这都算得上是一道宫中秘景了。 “二郎!”李泰刚说完他跑得快,话音还没落地呢,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就朝自己跑来。 云海跑得脸色泛红,上气不接下气,他高兴地双手举着一个大信封:“二郎,陛下的信到了。” “太好了。”李泰赶紧双手接了过来,乐哈哈地看了一眼封皮,立即撕开信封,掏出里面的纸,快速地看了起来。 “父子之情,出于自然。朕今与尔生离,亦何心自处!然朕为天下主,但使百姓安宁,私情亦不得不割而。” “儿诚为俊才,朕心念之,人所共知;但以社稷之故,不得不相隔千里,朕远征辽东,使尔监国,皆为天下苍生用心而。” …… 一封信不算太长,但是看完就来不及换衣裳了,李泰把信往袖子里一塞,冲太子妃笑了一下,便急匆匆地奔大兴殿去了。 远远地看到李治站在殿门口张望着,李泰快跑了几步。 “二哥,阿爷给我飞鸽传书了。”李治迫不及待地迎上去,骄傲地举起手中的纸条:“你看。” 李泰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写着:“多读书,少顽皮,勤学问,莫懒惫,阿爷安好,勿念。” 李泰把纸条还给李治,酸了吧叽地说道:“阿爷好偏心,连个纸条都没我的。” “没事儿,我跟阿爷说,让他给你也写。”李治收好纸条,边往里走边说道:“阿爷真是的,鸽子两条腿就绑了一个纸条。” 兄弟俩来到大殿坐好之后,大殿的正门才徐徐地打开,大片的阳光洒进来,大殿顿时有了金碧辉煌之感。 皇太子监国自然要面向群臣而坐,他的椅子跟龙椅一样都在居中的中轴线上,只不过一个在台阶上面,一个在台阶下面。 早朝没有什么大事,只有工部尚书奏了一本,令李泰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他说南郊曲江那一带出了点状况,请太子亲自过去查看。 曲江那一带秦汉时期曾经是皇家苑圃,隋文帝就地凿了个池子出来,说是池子,其实就是个人工湖,还建了个宫殿群。 可惜所有的繁华都在战火中毁掉了,现在只剩下一片废墟,池子也干涸了,那一无所有的地带能出什么状况? 李泰追问细节,他就支支吾吾不肯说,李泰跟他着不起急,老爹敢去东征,李承乾能称霸草原,自己难道连个郊区都不敢去吗? 既然他不肯说,自己去看看就是了,他连东宫都没回,直接出大殿正门,带上李治、陆清、曹蟒就奔南郊去了。 ps:曲江池的伏笔在678章。 第909章 曲江宴雁塔题名 能让人心头猛然一动的,往往是不熟悉的事物,司空见惯的东西一般不会引起情绪上的波动,然而这也并不绝对。 像大唐的皇太子见过最多的就是豪宅,自小在皇宫里长大,出宫住的是王府,出城住的是行宫。 光是魏王府他都在长安和洛阳各有一座,无论哪个魏王府都不只是一座建筑,都是称得上是园林之景的建筑群,什么样的豪华建筑他没见过? 什么亭台楼榭、小桥流水、曲径回廊都入不了他的眼,可以说能让他眼前一亮的景观,实在是太难找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在最好的宫殿群中泡到大的皇太子,居然因为看到一座别苑哭了。 这别苑有数不清的宫殿,什么阁角翘飞檐、什么拱桥玉栏杆、什么百尺危楼耸、什么一江春水弯…… 满眼仙境般的景致,全被泪水冲得模模糊糊,李泰根本什么都没看清,就把自己哭了个头昏脑胀。 “俺滴个天爷爷咧,天宫也没这么好吧?”曹蟒的大爪子在眼眶上使劲的揉了两把,两颗眼珠子实在是不够用了。 他根本没办法老老实实的在一个地方站着,他东跑两步又西跑两步,然后回过头一看,别人全都在原地没动地方。 他又乐哈哈地跑回来,看李泰抱着李治不停地哭,他懵得一头雾水,张嘴喊了声:“老大,你咋” “闭嘴!”陆清一瞪眼,曹蟒差点咬着舌头,吓得一缩脖子,悄悄向后退了两步,一点声也不敢出了。 随行的工部尚书本来是要带着太子游览一番的,逐处地给太子讲解一下哪里有什么样独特的设计,一看太子知道这个别苑是陛下送给他的惊喜,便盈盈含泪,才看了两三处就忍不住哭了起来,他只好知趣地带着侍卫们退了下去。 “二郎,没有外人了,想哭就哭个痛快吧。”陆清知道李泰肩上的担子重,心里压力特别的大,能有个机会宣泄一下是好事。 “老大别听他的,刚才那人说这老些宅子都是你的了,赶紧进去看看里面都有啥好吃的,哭什么来?” 曹蟒是一点想哭的情绪都没有,别说这么大个曲江苑,就是给他半间屋子,他都得乐疯。 陆清一扭头,斜着眼睛盯着他,抬手一指远方,他悄悄地又向后退两步,可能感觉这个距离挺安全了,忍不住又委屈地嚷道:“我说的不对吗?做什么就瞪我?” 陆清气得嘴角绷直,眼角微眯,刚一抬腿,才向前迈了一步,曹蟒转身就跑了,别看他长得魁梧,跑得一点不慢,一道风似的闭着眼睛向前冲。 曹蟒跑开了,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李泰紧紧地抱着李治,哭出了声:“我对不起阿爷,阿爷出去打仗,我在家享福,我不配为人子,雉奴,你来监国,我去找阿爷。” “二哥你带我一起去找阿爷,我真的监不了国。”李治不想监国,也不想跟二哥再分开,一个人在家的日子让他心慌得没底。 “二郎,你走不了。”陆清递给李泰一块丝绢:“陛下给我丈人和你丈人都留下了秘旨,除非他们全都同意,否则你出不了城。” 李泰接过丝绢,轻轻地推开李治,他抬手压了压眼角,眼泪流得比擦得快,听陆清这么说,他也知道自己肯定是出不了城的了。 冷静下来想想,为了国家自己就是应该好好的监国,为了让老爹放心,也是自己监国才对。 只是怎么都觉得心里有着深深的愧疚,这份愧疚倒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去东征,而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拿李世民当对手。 为了自保也为了太子之位,自己苦心孤诣地把一个好儿子演得淋漓尽致,真情实意又有几分? 想想自己的虚情假义,不敢面对这里的草木、这里的池水、这里的楼阁,这不是一处园林,这是浓重的父子情,你配吗? “我没用,都怪我没用。”李泰坐到晒得火热的青石台阶上:“我要是早点找到熬糖法,东征根本不用三十万大军,也不用御驾亲征,三万大军就让高句丽灭国。” 陆清一听这话,脑子里面像是有个火药包炸了,熬糖法有这么大的作用?他抬眼望望,见曹蟒跑到远处撒欢去了。 他心里暗叹一声,没有王玄策就带曹蟒去找糖,曹蟒不是去过天竺吗?好歹有个带路作伴的就行了。 “我能为阿爷做点什么?”李泰喃喃地问自己,很快他就有了答案,擦干眼泪,收拾好了情绪,他坚定的目光送远。 “我要让天下百姓以及后世子民全都记住这个地方,这是阿爷一腔爱子之情的凭证,我要让它千秋万代的传下去,让人们知道阿爷的心有多么的火热,亲情在阿爷的心里重于山岳!” 李泰大哭小哭都没把李治吓着,这一句话着实是把李治给吓着了,他抬眼去看陆清,陆清跟他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眼中都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担忧。 这个李泰是疯了吗?怎么说上胡话了?陆清不好多说什么,李治直接来了句:“这怎么做得到啊?” 就算你刻个石碑也不保证能长久保存得住,就算你把这件事写进史书,也不能保证不被篡改。 “定下规矩,从今年起,凡考中进士者,皆来此地参加御宴。时间久了,这地方就成了人们心中的圣地,是无数读书人为之奋斗终生的目标。” 李泰的嘴角向上弯,从今往后赴曲江宴和金榜题名画上了等号,还有谁能不知道这个地方? 每到放榜的时候都会有人提起曲江宴的由来,哪怕改了朝、换了代,只要科举制度在,阿爷对自己的这份宠爱就会无数次的被人提起,永远也不会真的被忘怀。 “二哥,你能让他们也记住我么?”李治满眼的恳求,谁不想让自己的名字千秋万代的传下去? 人活一回,到死什么也带不走,但总想留下点痕迹,想让后世的人们知道自己来过。 李治身上没有特殊的标签,皇子算得了什么?皇子也太多了,就是皇太子,甚至皇上被遗忘的也不在少数。 李泰站起来四处张望了一番,他抬手一指:“你看那不就是大慈恩寺吗?那是你给阿娘追福建的,现在正在建一座宝塔。以后当进士们赴过曲江宴之后,就带他们去大慈恩寺的宝塔上题名。” “建什么塔?就阿爷那雁过拔毛的抠劲,怎么舍得钱建塔了?” “给玄奘法师译经用的塔,还没起名字,就叫大雁塔好了。”李泰一下被李治给逗笑了,说老爹雁过拔毛,真是贴切,呃不,过份。 “那题名跟放榜不是一个意思吗?别人能记住我吗?” “那可不一样,放榜能贴几天?说没就没了,雁塔题名永远都在。从今后名题雁塔就是天地间第一流人,第一等事也。” 第910章 带你去远方游玩 盛夏是登山游玩的好季节,古木参天、枝繁叶茂,一派郁郁葱葱的景象,溪泉环绕、流水淙淙,一副诗情画意的长卷。 陆清背靠着五六人合围的大树惬意地坐着,看着不远处的小河泛着银色的鳞鳞波光,山风吹过一阵说不出的清爽。 曹蟒就坐在陆清的对面,他是什么也不看,解开油纸包,一把撕下烧鹅的腿,自顾自的吃了个满嘴流油。 “喏。”陆清丢给他一个酒葫芦,他一把搂进怀里,也舍不得放下手中的烧鹅腿,用嘴咬掉了塞子,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咂了咂嘴,傻笑道:“好酒。” 陆清摆弄着一根草棍,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带你去远点的地方玩,去不去?” 曹蟒一边撕咬着鹅腿,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去呗,多远啊?天黑之前能回城吗?” “不能。” “哦,那几天能回来?” “你老想回来干什么?”陆清的目光放远,慢悠悠地说道:“兄弟,你想不想过那种一直游山玩水、杀人放火、吃喝嫖赌,干什么都随便的日子?” “嗯?”曹蟒一听眼睛立马放出了光,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日子?不能是真的吧? 曹蟒眼珠子来回转了两圈,嘿嘿一笑:“你又骗俺,俺不干那样的事了。” “哪个骗你?我想往天竺走一趟,陪我同去,如何?” “不不不不不,不去!”曹蟒不能理解陆清是哪根筋搭错线了,怎么会冒出这么稀奇古怪的想法来。 曹蟒连烧鹅都放下了,稍微往陆清身边挪了挪:“哥呀,你听俺的,那地方死都不能去,那不是人能遭的罪,你不知道路上死了多少人,真顶不住啊。” 陆清目光坚定地看着曹蟒:“我管你叫哥,你听我的,那地方死也得去,因为二郎需要糖。” “糖?”曹蟒加快了一下,忽然一拍大腿:“俺想起来了,刚回来的时候皇上就问过糖的事,他们那个国王也不知道大唐想要糖,就没给带,他答应回去以后就派人给送来,咱们等着就行了。” 这个事陆清是清楚的,他知道天竺的国王答应送熬糖法过来,也知道王玄策已经护送天竺国王回去了,但是这都不能成为他不去天竺的理由。 “西天竺的使者也答应一定会拿熬糖法来换印刷术,可是到现在也没有音讯,不知道是西天竺不想换,还是路上出了问题。” 陆清缓了口气,继续说道:“王玄策两次出使天竺也没弄到熬糖法,这次中天竺的国王就一定可信吗?我不想等了,无论如何我要亲自去给二郎找糖,哪怕是死在路上,我也心甘情愿,你就说你敢不敢再走一遍西行路吧。” “俺,俺,俺不敢,你自己去吧。”曹蟒要是没去过天竺,一准会硬气的答应跟他一起去,正是因为经历过,才知道这条路有多么的可怕。 能活着回到长安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幸运,他都数不过来一路上有多少次真的以为自己会死了。 “嗯,我猜到了,我自己去就是。”陆清转过头去看那条缓缓流淌着的小河,自言自语式地说着。 “二郎于你恩不厚,你不愿意为他出力也是正常的。我陆清待你的情义也不深,你不愿意陪我同甘共苦也无可厚非。” 李泰从定州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赐给曹蟒个豪宅,因为他不识字没有封他官,每月按六品官的俸禄给他发,这份恩还不够厚吗? 当初若不是遇上了陆清,他这条命大概就交待到玉门关了,陆清撇下了自己的妻子,一直把他们送天竺边境才回,这份情还不够深吗? 别人帮自己的时候没考虑过生死,轮到自己帮别人,就有说不完的困难了,曹蟒掂量来掂量去,有些拿不定主意。 “哥,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曹蟒支支吾吾地来了句:“俺给你践行。” “别管我叫哥,你不配。”陆清站起来就走,连看都没看曹蟒一眼,曹蟒顿时觉得心里异常的难过,他抬腿追了两步:“哥,哥,你让俺想想啊。” 陆清站住了脚,转过身,定定地盯着曹蟒,语气不算太和善地说道:“去你就跟我走,不去你就回城,有什么好想的?”biqμgètν 曹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现在就走啊?” “那还先摆三天流水席再走啊?” “嫂,嫂子不是快生了吗?”陆清没什么表情地说出了一句至理名言:“生孩子也不用我使劲。” “那你不想看看,是男孩儿是女孩儿吗?” 陆清依旧没什么表情地说出了又一句无可反驳的名言:“男孩儿女孩儿我也没奶,留下来有什么用?” 曹蟒愣愣地看着陆清,他张了张嘴也没说出话来,陆清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便说道:“行了,你留在长安好好享福吧,我走了。” 看着陆清决绝的背影,曹蟒心潮起伏,陆清是四品官,堂堂的明威将军,掌管着军备最核心的火器营,自己充其量只能算是个良民。 陆清是有老婆的人,而且他非常爱他的老婆,自己是个光棍,自己有什么舍不得的牵挂? 陆清能放弃所有为太子去天竺,连即将临盆的老婆都不顾,自己的命就那么值钱吗? “哥!俺跟你去。”曹蟒撒腿追了上去,气喘吁吁地跟在陆清身边:“就这么走到天竺啊?”ъitv 陆清笑着拍了拍曹蟒厚实的肩膀:“算你有良心,放心吧,跟哥混,不会亏待你的。” 陆清抬手向前一指:“看,那个山坡就是火器营的练兵场,我准备的东西都在那儿,过去看看还缺什么。” 陆清和曹蟒这对兄弟有说有笑地朝对面的山坡走去,李泰和李治这对兄弟有说有笑地朝长孙府走去。 长乐一年到头有一半的时间在卧床养病,病得久了也就不那么在乎了,自己也懒得成天吃药、传御医,但凡能挺得住,她便挺着了,不愿意大惊小怪的折腾。 李泰见长乐的气色不怎么好,询问了一通诸如最近在服什么药之类的,长乐笑着应付几句就过去了。 李泰和长乐聊了好半天,他该回宫了,才发现李治这个小顽皮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问过下人才知道李治去了家庙。 李泰还没见过长孙府上的家庙什么样,于是就兴冲冲地朝北面走来,远远望去,只一眼便知道这个家庙越制了,实在是太高了。 李泰边走边皱起了眉毛,长孙府上就没有一个人提醒阎婉一声吗?在皇宫旁边建个了望楼,皇宫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作死也没有这么个作法。 第911章 你看我坐哪合适 长孙家并不是所有人都瞎,只不过没有人愿意出头跟阎婉交涉。长孙家里自然是长孙无忌主事,但是长孙无忌一年到头有几天在家? 阎婉要建私庙这个事,到现在为止,长孙无忌还连一个字都不知道呢。 长乐自然是知道的,她一向不愿意理会阎婉,也没关注她私庙想建成什么样,等私庙建好了,长乐才知道她建了那么高。 阎婉打着给长乐祈福的幌子建的私庙,长乐也不好勒令她拆除,想想这事如果父皇不介意,那就不算什么事,如果父皇介意,下道旨让她拆了就是了。 长乐根本没拿这个私庙当回事,这个事就是说它是事就是大事,说它不是事就不是个事。 私庙是建在长孙府院内的,没占别人的地,虽然有三层楼高,但也比皇宫的最高建筑矮,硬讲理的话也说得过去,若不然也没人敢建。bigétν 李泰越往前走,越觉得这个私庙建得有意思,高高的院墙,在外面一点都看不到里面,里面有那么的角楼,看外面倒是清清楚楚。 这哪像个私庙?这倒像是在长孙府里建了个炮楼。 李泰还没走到门口,就见大门缓缓的打开,李治和阎婉从里面走了出来,虽然离得很远,也能看出来他们聊得很开心。 李治使劲地冲阎婉挥了挥手,然后抬腿跑李泰,李泰站住脚,静静地等他跑到面前,笑道:“你是看到我了,才出来的吧?” “对。”李治回身一指:“那上面一圈都是窗户,能看可远了。” 李泰冷笑一声:“了望皇宫挺方便的吧?” “特别方便,别说皇宫了,半个长安城都尽收眼底。”李治高兴地冲李泰挑了挑眉毛,哥俩相视一笑,都满意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到宫里,一个批奏章,一个做功课,哥俩就共用一张大桌子,李泰坐在正位上,李治就横坐在桌角。 李泰偶一抬头,见李治认真地写着大字,不由得会心地一笑,心底颇有种欣慰之感。 忽然想起当初自己就是坐在阿爷的桌角批奏章的,那时的自己一定也像雉奴这般的认真。 或许是感受到了李泰的目光,李治轻轻的提起笔之后,缓缓地抬起头,见二哥果然在盯着自己,他说道:“我可没偷懒,手都累酸了。” “没说你偷懒,我是看你写的挺好。”李泰的脸上挂着浅淡的微笑,虽然温暖却总给人一种不够精神的感觉。 感觉到李泰的情绪有些低落,李治关心地问道:“二哥,你怎么了?” “没事,我想阿爷了,你呢?” “我,还好。”李治笑嘻嘻地说道:“有二哥在的时候,我不想阿爷。” “好几天没收到阿爷的消息了,也不知道阿爷怎么样了。” “阿爷身边那么多人,没事的。”李治放下笔,一挥手把屋里的人都给轰了出去。bigétν 他把绣墩挪了挪,坐到李泰的对面,半个身子往桌子上一趴,压低了声音的说道:“二哥,趁阿爷不在,是不是可以收拾一下舅舅家?” “不可以。”李泰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动长孙一系,战报能传进宫里,长安的消息就能传到前线。 这时候一定要稳住长孙无忌,他是皇帝的最后一层铠甲,皇帝需要他的保护。 更何况李泰早就和李世民商量过,所谓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现在必须得把长孙一系抬起来,不抬到一定高度,怎么能摔得七零八落? “哦。”李治就是转移一下话题,随便的提一嘴,既然二哥不同意,那就算了。 李泰看李治没有积极地怂恿自己,也没有多问什么,感觉有点反常,这小子是成熟了还是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雉奴,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必须跟我说。你千万别自以为聪明地胡搞乱搞,容易把自己搭上,知道不?” “我能搞什么?”李治白了李泰一眼,不服气地抱怨起来:“带我去的人是你,疑神疑鬼的人也是你,我以后不去了,行了吧?” “少去的好。”李泰想起刚才看到阎婉穿得很是素淡,便轻笑一声:“听说如意公主最近很消停,就在家庙里都没出来过,这是洗尽铅华、厌倦红尘了么?” “云飞走了,没人给她出主意了,她也没什么花招可耍了。” “云飞干什么去了?”李泰有点纳闷云飞没亲没故的能去什么地方,阎婉一向倚重那个云飞,应该不会轻易把他赶走。 “大哥把他带走了,草原上没个近人,他好歹能给大哥做个伴吧。” “哦。”李泰点了点头,连牙齿都跟着打颤,云飞落到李承乾手里,下场不堪想像。 李承乾不是一个心胸多宽广的人,尤其是跟称心沾边的事,他是绝没有宽容的可能。 云飞故意弄坏了称心的画像,李承乾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还是个等待发配往黔州的囚徒,他空自有恨也毫无办法,但这事他记到心上了。 他这次回薛延陀特意把云飞给带上了,云飞愉快地跟着前太子远行,一路上心情好的要起飞,没想到他还有天高任鸟飞的运气。 都说乐极生悲,可能是路上过的太开心把运气都给耗光了,一到薛延陀,李承乾就下令处死云飞。 怎么处死的呢?一个大帐篷,四周摆的都是称心的画像,云飞被固定在中间的木桩上,从处死他的第一刀切破他的皮肉开始,到真正的死亡,整整历时三个多月。 这三个多月从人间走向地狱的可不只云飞一人,无论辽东还是草原,到处战火纷飞,莫说死的人是谁,就连死了多少人都统计不出来一个准确的数字。 李泰每天最为关心的就是前方的战报,每一次送回来的消息都是令人兴奋的好消息,甚至李泰都有点不敢相信这战报是真是假了,这仗打的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接着一个奇迹。bigétν 这一天下了早朝,李泰正在两仪殿的小朝议上和群臣说起辽东的战事,这时太子太傅高士廉来了。 李泰起身亲自跑到殿门外去迎接,群臣只好跟在后面,李泰搀扶着高士廉走进了两仪殿,一路把高士廉给搀到了最前面。 身为太子太傅有资格坐在最前面,高士廉满面红光地想要坐下,李泰却没有松手,硬把他搀得坐不下去。 李泰揪着,呃不,扶着他,笑呵呵地说道:“这是雉奴的位置。” “哦,我坐对面就是。”高士廉转身就要奔对面的座位去,李泰依旧搀着他,笑道:“那是梁国公的位置。” 第912章 今天找谁谁不在 李泰一句话把高士廉整得不会玩了,前面没我的位置,你能不能别把我扶这么远? 你嘻皮笑脸地把我搀到最前面,然后我灰头土脸地到后面找个座儿?玩也没有这么玩的。 李泰当然也不会这么玩,他把高士廉搀到了书案边上还往里搀,高士廉一看这位置越位了,这不是臣子能过的线,他赶紧死命地挣。 “殿下,这不行,这说什么都不行。”高士廉一边用力的往出抽胳膊,一边两脚发力向下扎根。 “舅姥爷,何须客气?”李泰满面笑容,和和气气地说道:“咱爷俩就同坐一榻,有何不可?” 在内朝的时候,跟皇太子同坐一榻,这得啥样的屁股能抗得住?高士廉虽然老了,但是他不糊涂啊。bigétν 高士廉坚决地推辞:“太子殿下这话说的不对,君臣有份,不可越矩。” “舅姥爷不必拘泥于俗礼,阿爷出征前,特意嘱咐我要多多听取舅姥爷的意见,这监国辅政的大事还要多多仰仗舅姥爷才是。” 李泰轻轻地拉扯着高士廉,高士廉不进反退,向后退了三步,连连摆手:“太子殿下不必如此,陛下之嘱托即是臣份内之事宜。” 李泰热情地说道:“舅姥爷,是我拉你共坐一榻、同看战报的,不算是僭越礼制。” “这可使不得,臣万死不敢。” 高士廉不是傻子,只要自己一屁股坐上去,权臣的烙印就算是揭不掉了,高家乃至长孙一系,立马就会变成帝王的心病、群臣的靶子。 “好吧,就依舅姥爷。”李泰一看劝不动,那就算了吧,只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对你足够恭敬,目的就算达到了。 李泰一挥手,两个小黄门子抬着硕大的逍遥椅过来,摆在了李治的椅子前面,那位置基本就快碰到书案了。 高士廉也没有再推辞,就坐在了百官之首的位置上。 李泰又让人专门抬了一张书案过来,放在高士廉的面前,高士廉死活不同意,到底让人又抬了出去。 上面正座是太子的书案,下面你又来一张书案,这明显有分庭抗礼的意思,高士廉可不想给自己引火上身。 李泰的诚意也没多足,他推让一下也就算了,待到大家都坐下了,这才打开一份战报,快速地看了起来。 这一次东征有许多的将领从不同的方向向高句丽进发,李勣的兵马从柳城出发,大张声势,浩浩荡荡地奔向怀远镇。 就在所有人都是李勣要从怀远镇经过的时候,李勣暗中派遣秘密部队北上,直趋甬道,出其不意地对高句丽展开了进攻。 李勣迅速地从通定渡过辽河,到达玄菟。高句丽大为惊骇,不敢出城迎战,各城都关闭城门自守。 李泰看罢哈哈大笑,直接把战报交到了陈文手里,陈文最爱干的事就是朗诵了,战报还没有展开,先挺了挺腰杆,摆出一副斗鸡般昂扬的劲头。 陈文慷慨激昂地读着战报,群臣听得热血沸腾,李泰则打开第二份战报,接着看了起来。 辽东道副大总管江夏王李道宗领兵数千人到达新城,折冲都尉曹三良带领十多个骑兵直压近城门,城中人惊恐不安,没有人敢出来应战。 十几个骑兵就能让高句丽紧闭城门,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令人闻风丧胆,所谓人的名、树的影,这就是大唐的军威。 营州都督张俭率领胡族士兵做为前锋,渡过辽河,直趋建安城,大败高句丽,一战斩首数千人。 张俭是第一批冲向辽东前线去打探虚实的人,曾经因为辽河发水不能过河,被召回洛阳。 张俭率领的都是胡兵,胡兵勇猛擅战,但并不好领导,做为先锋部队,这一战实打实地打出了士气。 这仗打的让人没话说,群臣都跟着高兴,担忧之心顿时减轻了不少,说过笑过都感觉心欢意畅。 小朝议散了之后,群臣依次退了出去,李泰站在两仪殿的院子里,微微地叹了口气:“近十日没有阿爷的消息了,也不知道阿爷走到哪里了。” 李泰知道老爹安排人每天给自己送信,有时候是皇帝的手书,有时候是别人记录的信息,但随着越走越远,这信也很难天天都准时发出来,更何况路上有越来越多的不确定因素。 陈文默默无声地站在李泰的身边,就像没听到太子殿下在说话一样。 李泰转过身,幽怨地说了句:“总想为阿爷尽一份孝心,也不知道阿爷需要什么。” 陈文就目光呆滞地看着远方的云,自言自语般地呢喃了起来:“这太极宫秋日潮湿、夏日闷热,于风疾大不利也。”biqμgètν 李泰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风疾这两个字简直是李家的梦魇,挥之不去的痛,风疾对李家人来说那就是与生俱来的陪伴,是无法拒绝的“恩赐”。 当初因为李渊有这个风疾,李世民在贞观八年十月的时候特意命人建造永安宫,给李渊休养之用。 贞观九年正月永安宫改称大明宫,贞观九年五月李渊突然驾崩了,大明宫的建造戛然而止,至今这个半成品宫殿群依然还是个半成品。 李世民当初为了他的老爹,舍血本建造大明宫,从设计图上看,整个宫域可分为前朝和内庭两部分,前朝以朝会为主,内庭以居住和宴游为主。 前朝的中心为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内庭有太液池,各种别殿、亭、观等三十余所。 设计好了这么宏伟壮丽的宫殿建筑群,并且也动工开干了,结果老爹一死,他就把工程给叫停了,没别的原因,就是一个字抠。 给老爹花钱,他可以掏空府库,给他自己他就舍不得了。 李泰回到东宫就让人把账册都拿过来,左手按着帐册,右手扒拉着算盘,俨然变成了一位账房先生。 算了半天,把自己算得头晕脑胀,他捏了捏眉心,说道:“把李淳风给我叫过来。” “殿下,将仕郎告假许久了。” “哦。”李泰想起来了,李淳风出去给自己找墓地去了,于是他又改口道:“把陆清叫过来。” 李泰有十多天没见到陆清了,想必是火器营很忙,他又追加了一句:“告诉他没什么急事,他要是抽不出时间就明天过来。” “是。”小黄门子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传话了。 李泰合上账册,忽然笑着一拍脑门,陆清这几天没进宫,应该不是火器营太忙,而是李云霞快生了。 想想自己初为人父时的喜悦,情不自禁地就替陆清感到开心,算了,别折腾他进宫了,李泰叫上李治,兄弟俩骑马冲出宫门,直奔明威将军府。 第913章 一份诏书一封信 一堆账册,一盏孤灯,一个人忙到天明。 算盘扒拉得手指头都要抽筋,李泰只是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少钱,重启大明宫工程需要多少钱。 李泰的生意遍地开花不说,他还把控着很多的矿脉,整条丝绸之路就像是他的金钱传送带。 可是尽管如此,想要重启大明宫工程也还是缺钱,缺的还不是小钱,太子手里的私财相对于这项浩大的工程来说,也就是个杯水车薪,根本不解决问题。 再赚钱的生意,只要生意还在运转,就一定需要不断地往里投资,不断地扩大规模,生意做得越是多,摊子铺的越是大,就越是存不下现钱。 更何况为了给老爹过个舒心的好年,李泰拿出了差不多所有的私财 李泰一开始以为他的私财应该够用了,起码先用来启动工程,然后随着每个月的进项,应该能够支应得上。 一拢账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这项工程太大了,光是太子的私财根本就启动不了。 除了自己做生意攒下来的私财,还有国库和府库都有钱。 国库的钱是要用于国家运转和百姓民生的,比如给官员发放工资,比如军费,比如赈灾什么的。 府库就是帝王家的私人仓库,长孙顺德盗窃的就是府库的财物,府库的钱属于皇家私财。 要动国库的钱,必须得群臣同意才行,就是皇帝也得争取一下大臣的意见,这不是你的私财,你不能随心所欲地祸害。 当然这只是摆在明面上的规矩,到底怎么执行,得看皇帝是谁,就摊上个任性的主,谁也没招。 要动府库的钱,皇太子还是有一定的权限的,但是权限的上限在哪里,李泰心里也没有个准谱,反正你非要动这个钱的话,到时候就有人告诉你,你可以拿多少了,超标就有人拦着你了。 李世民想给李渊建大明宫,他肯定是动用府库的钱,他就是皇帝,他说了算,哪怕是把府库划拉个底朝上,也没人管得着。 李泰不行,他只是个皇太子,府库的钱他只能是守着,光有看着的份,仨瓜俩枣可以动动,想多拿得请示,现在老爹在外面为国征战呢,李泰能向老爹请示开府库、建宫殿的事吗? 李泰正愁得坐立难安,满屋子乱转的时节,云海走进来报道:“二郎,陈公公来了。” 李泰笑着吩咐一声:“请进来。” 陈文笑眯眯地走上台阶,慢慢地迈过门坎,一进屋就见李泰在大厅中间站着,他急忙快走两步,躬身一揖:“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李泰笑着虚扶了一把,说道:“说多少次了,以后没人就不用拜了。” 陈文就势直起了腰,依旧是满脸堆笑:“人老了,有些事总是时而想起时而忘却,陛下临走之时给太子殿下留了一封诏书,说是太子有急需之时再交与殿下,我怕哪天给忘了。” 说着陈文从袖子里掏出一封诏书来,双手向上一举,李泰赶紧双手接了过来。 他满眼疑惑加好奇地扫了一眼封皮,赶紧打开来看,只见一行标题十分醒目的写着“皇太子用库物勿限制诏”。 “储贰不会,自古常式。近代以来,多为节限,求之故实,深非事宜,自今皇太子出用库物,所司勿为限制。” 诏书字数不多,意思也很简单,简单的说就是一句话,府库里的财物皇太子可以随便的拿,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限制。 李泰捧着诏书,看得眼底起雾,差点哭出来。 李世民出去打仗不怕吃苦,却担心皇太子在家里受委屈,居然下了这么一道诏书,让皇太子随便取用府库的财物,这就是把皇家的库房全权的交给了皇太子。 李泰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父爱如山、什么叫爱得毫无保留,天底下大概只有父母对孩子能做到这一步吧?其余的感情,谁会把自己的所有都献给另一个人? 李泰知道,莫说手里的诏书,就是眼前的陈文都是父亲故意留给自己的。ъitv 为了让自己能压得住满朝的武将,父亲特意把李靖留了下来;为了让自己压得住满朝的文官,父亲特意让房玄龄监国;为了让自己能压得住后宫,父亲连侍奉他最为贴心的陈文也没有带在身边。 送走了陈文,李泰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多遍诏书,每看一遍,心潮就起伏一次,老爹这么对自己,自己应该大开府库,拿老爹的钱来孝顺老爹吗? 李泰提笔写了一份奏表,向老爹表示了感谢,并且明确地提出了拒绝,皇帝才是府库的主人,皇太子就是皇太子,不能因为老爹你宠儿子就破了这个规矩。 如果这个规矩破了,那后面的皇太子们可怎么办?万一摊上个挥霍无度的皇太子,不等他登基,他先把家底造空了。 诏书李泰回绝了,重启大明宫计划也坚定了决心,他直接把这件事交待给了工部。 这事只要不动国库的钱,不欺压百姓来做免费的劳动力,就没人有意见,人家花自己的钱给老爹盖房子,虽然盖的多了点,但的确是谁也管不着。 钱从哪出?李泰云淡风轻地一笑,从东宫出呗,东宫有个冰室,里面有个不亚于府库的宝藏。 那个宝藏是李承乾造反的底气,李泰又没有造反的想法,他决定用那个钱给老爹建大明宫,在原设计图的基础上进行大幅度的扩建,要建一个当今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宫殿建筑群。 李泰有过监造佛像的经验,也有过监修洛阳宫的经验,多少也懂点建筑上的事了,他就盯着设计图琢磨哪里能弄得更好一点。 “二郎”云海喜滋滋地跑进来,双后呈上一个信封:“陛下的信到了。” 李泰双手接过信封,先是急切地扫了一眼封皮,封皮上是阿爷御笔亲书的“青雀亲启”四个大字。 李泰撕开信封,掏出信纸快速地看了一遍,看得自己血液的热度都上升了两度。 “两度得大内书,不见汝表,阿爷忌欲恒死,少时间忽得汝手书,忧惶一时顿解,欲似死而更生,今日已后,但患微疾,信便即报。阿爷若少有疾患,即一一具报。今得辽东消息,录状送,忆儿欲死,不知何日除凶、何计使还,具。阿爷,敕。” 李世民的信写的实在是太细腻感人了,他说两次收到京城的奏报,都没见到李泰的书信,一时间担心的要死,忽然收到李泰的书信,当时所有的忧虑都不见了,像死而复生了一般。biqμgètν 从今往后不管咱们父子谁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都立刻给对方送个信,关于辽东那边的战况,我都让人抄一份给你,想你想的要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赢仗,才能回去和你团聚。 第914章 聪明到底好不好 什么时候回家很重要,但是跟能不能回家比起来就没那么重要了。李世民再想儿子,再想回家,他也只是想而已,并不至于焦虑。 但是有很多人根本不是什么时候回家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回得了家的问题。当然这并不是一个新问题,这是在出征之前心里就有数了的问题。 大唐的将士们不敢说百分之百全都不怕死,但绝大多数都是悍不畏死的。 这次征军还有数以千计,不要军饷不要军功不要任何赏赐,自愿自备武器随军东征的,高喊着“不求勋赏,惟愿效死辽东。”都被李世民给劝回去了。 不怕死也好,死而无怨也好,都不等于死了人不难过。 这一天李世民的车驾从幽州出发,军中的物资粮草、器械、文书簿录等全都委派给岑文本管理。 岑文本自然知道东征是多么重要的大事,更知道辎重对于战争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 知道肩头的担子有多重,做事就必须要小心谨慎,一丝不苟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事无巨细岑文本都力争做到事必躬亲。 什么时候看到他,他的手里都拎着个算盘,腋下都夹着账本,账目总是念念不离口。 李世民多次嘱咐他要注意休息,他总是说“受委既深,唯鞠躬尽瘁尔。”把皇帝的关照之语,完全当成了客气话,依旧是没日没夜地操劳着。 没过多久,李世民就发现岑文本的脸色不太好,跟往常大有不同,于是很忧心地让随行的郎中给他诊脉。 听郎中说岑文本心血耗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李世民不禁流下泪来,他哭着对长孙无忌以及身边几个近人说:“文本与与我同行,恐不与我同返。” 大家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上前安慰皇帝,说什么吉人自有天相,说什么岑文本只是有些劳累而已。 大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小校跑进来报告,说岑文本遇暴疾而薨,李世民的眼泪还没干呢,这回不用擦了,直接带着人跑过去奔丧。 李世民抱着岑文本的尸体,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多次被拉开又多次扑了回来,“景仁,景仁”地喊个不停,可惜岑文本已经没办法回应一声了。 李世民下令给岑文本死后追赠侍中、广州都督,因为岑文本是在江陵出生的,所以爵号赐了个江陵县子,派人送他的棺椁回长安,要他陪葬昭陵。 岑文本过世的那天晚上,李世民坐在屋子里多少有点恍惚,晚饭也没心思吃,就和大臣人唠叨着这么多年岑文本的功劳。 忽然屋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声,这是每天都要敲的鼓,意在提醒时间不早了,该睡觉的赶紧睡觉,该轮值站岗的赶紧精神起来。 李世民听到鼓声,摆了摆手,说道:“文本殒没,所不忍闻,命撤之。” 大家听说皇帝因为岑文本的缘故,连鼓声都不忍心听了,如此的怜衅臣子实在是令人感动,三军上下不无为此而动容。 岑文本也是一位高风亮节的老臣,身居中书令要职,家里日子却过得捉襟见肘,也不置什么产业。 任凭亲朋好友一个劲地劝说,他始终不为所动。 他说原本自己就是平民出身,一个人入了关,当时最大的愿望也不过就是想当个秘书郎,当个县令就知足。 如今也没立下什么汗马功劳,单凭着文墨的本事就做到了中书令这样的位置,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有什么必要另置田产? 东征的脚步还要继续向前,岑文本只陪皇帝走了一半,还没走到地方,他就中途殒命,被送回了长安。 走的时候是骑马走的,回来却是被抬回来的,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所有知情的人都默默地为这个老人致哀。 李泰派人出城一百多里迎接,直接把灵柩送到昭陵安厝,一切都处置得妥妥当当。 李泰最近一直沉浸在大明宫的建造当中,其他的事都没怎么往心里去,忽然听说岑文本暴毙,他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事。 当初自己刚刚被册封为皇太子的时候,老爹想让岑文本兼任东宫一个官职,他却是一再推辞。 皇帝并没有剥夺他原有的官职,只是想让他兼任东宫的官职,他却说:“臣以平庸之才,早已超过了本分,守此一职,犹惧不能胜任,岂能再忝东宫的官职,以速遭时谤。臣请一心侍奉陛下,不愿再希望东宫的恩惠。”biqμgètν 由于他坚决不肯,李世民也只好作罢,就要求他每隔天到东宫与太子交谈一次。 不管话说的多么好听,也不论理由多么的充分,不肯到东宫任职,就是对皇太子人选的不认可,尽管没有任何的证据做支撑,但一点不妨碍李世民这么想。 李世民这次东征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太子留下最好的局面,这个好局面不只是四方宾服,还有内部团结。 战争既是对敌方的杀戮,也是对己方的消耗,这一点岑文本比任何人看得都清楚。 早在东征准备时期,李世民突然把他升到了中书令,亲戚朋友全都争相登门拜贺,而岑文本却沉着脸,如丧考妣般地低沉,还说了句:“今受吊,不受贺。” 可以说这次东征,他就没有活着回来的打算,他也没有可能真正的冲到第一线去杀敌,那么怎么个死法就是学问了。 岑文本挑了个最为体面、最为隐讳、最为柔和的方式跟这个世界告别,身后留下的只有一团光,照耀岑家的门楣也照耀千古汗青。 李泰轻轻地叹了口气,人太聪明了真没什么好处,有时候真挺羡慕傻子的,如果岑文本不是把事情看得太透了,就不会活活地把自己给累死了。 他完全可以活着回来,李泰并没有排斥打击他的想法,李世民也并不想让他死,只是想让他看看皇帝对太子的信任有多深。 皇帝只是担心他在太子这个问题上左右摇摆,皇帝不想看到有人拉帮结派搞小动作。 相对于他的死,皇帝更希望他活着,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皇帝不希望他只效忠于自己,更希望他将来也能够效忠于李泰。 在朝堂上,李泰带领着群臣大肆地对岑文本进行了一番追功颂德,赐给他的家人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生前的风光无两与死后的哀荣无限,令很多人开启了羡慕模式,激励了很多人要埋头读书、苦练本领,学成文武艺,才好卖给帝王家。 处理好了岑文本的后事,李泰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又接到一封急报。 第915章 梦回大唐芙蓉园 李泰哪天都得接到几十封奏报,其中急报也不在少数,对于急报这两个字早就麻木了。 除非是四百里加急才真的当成急报处理,三百里加急那算什么急报?顶多就算是个快件。 李泰漫不经心地接过急报,随意地扫了一眼封皮,不由得惊讶地“哎哟”一声,这字迹分明是李承乾的亲笔。bigétν 李泰欣喜地撕开封皮,还没拿出里面的纸,笑容就迫不及待地爬上了脸,他笑着呢喃了一句:“一封家书何必这么正式的上份奏表?” 这奏章像是听到了他的呢喃一样,展开纸,上面的第一行字就写着:“惠褒,见字如面,只因战火纷扰,唯恐家书难寄,便借曳莽之印呈份奏章于台前,以叙离别之情尔。” 李承乾怕家书寄丢了,奏章一般丢不了,家书除非派个心腹之人亲自跑一趟,若不然给太子寄家书,就算能到长安,也很难把信投递到皇宫。 李承乾说是叙叙离别之情,也没说几句私事,他说了一下薛延陀的状况,曳莽和拔灼的矛盾已经摆到明面上来了,就差没起明火了。 夷男为了让两个儿子之间的矛盾不激化,决定用外部矛盾来淡化内部矛盾,他要向大唐的边境线发起攻击,但是他只有想法,没有胆量。 在这种情况下,唐直给他献了一计,让他以感谢大唐为由向大唐皇帝发份奏表,假意地请求帮助大唐攻打辽东,然后见机行事,联合高句丽以及薛延陀周边其他部族的胡人一起对抗大唐。 联合高句丽的事由夷男负责,联合周边部族的事由唐直负责,唐直做事还是很有速度的,他已经跟铁勒联盟了,其他部族也表示愿意听从唐直的号令。 那些小部族怎么那么容易就选择听从唐直的号令了呢?因为唐直给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那就是谁听我的话,我就保证不无故的乱杀谁的人。 李承乾大致的介绍了一下那边的情况,他写这封信给李泰,就是让他赶紧给阿爷递个消息,如果薛延陀主动请缨要替大唐攻打辽东,千万别真的信了他们的鬼话。 李承乾嘱托李泰第一时间加强边防,万一他控制不住事态的发展,薛延陀真的朝大唐出手的话,起码要打有准备的仗。 李泰倒是会省事,他差不多每天都给阿爷写信,顺便把李承乾的这封信一并漆好,正准备派人把信送出去,云海走进来报道:“许敬宗求见。” “让他进来吧。”李泰心里虽然很不待见许敬宗,但表面上还得做做样子,毕竟许敬宗是长孙一系的人。biqμgètν 许敬宗原本是站队李承乾的,就因为替李承乾出头,故意跟苏烈过不去,才被李泰一句话给揭出了他在国丧期间大笑的事,以致于被贬出了京城。 后来是长孙无忌把他给调回到洛阳,专门起草诏书。现在又和高士廉一起掌管着许多的机要之事,他身上这长孙一系的标签,可以说揭都揭不下去。 “是。”云海应了一声,慢慢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许敬宗走了进来。 许敬宗走到李泰的书案前面站住脚,恭恭敬敬地躬身一揖:“臣许敬宗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李泰笑呵呵地一摆手:“请坐吧。” 许敬宗并没有坐,而是低着头说道:“臣刚刚接到调令,陛下召臣前去,因此特来向太子殿下辞行。” “哦,陛下说什么了没有?” “臣只接到一纸调令,并没有其他言语。”许敬宗从袖子里抽出调令,轻轻地放到桌子上。 李泰打开一看,是长孙无忌下的调令,让他过去接手岑文本的工作,当然不可能给他岑文本那么高的待遇,只封了个检校中书侍郎。 李泰脸上一直挂着不深不浅的微笑,心里暗暗地想起了在洛阳的时节,长孙无忌曾力荐许敬宗做东都留守司。 若不是长孙无忌非要举荐许敬宗,现在的东都留守司应该是李恪的,结果皇帝为了平衡长孙无忌和李泰,直接任命了萧瑀。 也不知道这个许敬宗跟长孙无忌的关系有多铁,长孙无忌就这么无所顾及地提拔他,拼了老命地给他制造立功的机会。 “嗯,”李泰把调令轻轻地放到信封上面:“你什么时候走?” “臣明日一早启程。” “好,那你回去准备一下吧,我也不耽搁你的时间了,明天有几幅画你带上,替我交给陛下。” “是,没有别的事,臣就告退了。” 李泰微微地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许敬宗一揖而退。 李泰抚开调令,抓起信封,一把撕开封皮,把刚写完的信又掏了出来,想再补充点什么。 看了一遍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可补充的,拆都拆开了,好歹写点什么吧,这一写又写了千余字。 再次漆好了信封,李泰把这几天画好的几张曲江别苑图拿出来,他给曲江别苑起了个名字叫芙蓉园,曲江池也改叫芙蓉池。 对着镜子快速的画了张自画像,又把长乐、城阳、雉奴、兕子、妞妞、李欣都画到了一张纸上,虽然每个人占的面积都不大,但每个人都画得很精致。 忙到天亮李泰才把这些画都画完,他让人把这些画、他写的信以及调令一起给许敬宗送去,他相信阿爷看到这些,一定会很高兴。 李泰这边千方百计地想着怎么能让阿爷高兴,曳莽那边绞尽脑汁地琢磨着怎么能把阿爷弄死,一口气都不留的那种。 唐直出去跑马之后,他就按唐直说的把粮草物资都运回了北方,果然老爹当时就翻了脸,一时一刻都不留他了,直接把他暴骂一顿,赶他回北方。 他也来了怒气,临走还非要搜老爹帐篷,声称要把唐直的两个夫人给搜出来,夷男气得拎鞭子要抽他,要不是心腹小校手疾眼快地推开了他,他非被抽个实惠的不可。 “不让搜就是心虚。”曳莽也没什么办法,只好骂骂咧咧地跑回北方自己的地盘上,老老实实地等着唐直归来。 曳莽没事就回想老爹是怎么对待自己的,一会儿想要自己的兵马,一会儿想要把唐直扣下,一会儿又想把自己囚禁在这儿。 还真是变着花样地欺负自己,这么偏心的老爹不要也罢,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悄无声息地把他弄死。 他正一个人无聊地喝着闷酒,忽然一个小校跑进了帐篷,大声嚷着:“唐将军回来了!” “哦?”曳莽突利失听说唐直回来了,顿时心花怒放,“噌”的一下从兽皮上弹了起来,把手里的酒囊抛出去,正正的砸在了小校的脑袋上,他还骂道:“妈的,让你不早来报。” 第916章 来自庶子的孝顺 辽阔的草原上连风都带着自由的气息,天无比的高远,草无边的漫延,寥寥几顶帐篷就是最伟大的建筑。 李承乾潇洒的跳下马背,脸上挂着浅淡从容的微笑,心里也品不出这滋味是苦是甜。 看着曳莽披头散发地从帐篷里跑出来,像个孩子一样笑哈哈地奔向自己,李承乾莫名地感觉有点啼笑皆非。 和曳莽这种草原汉子赤诚地掏心以待,快乐地释放天性,不正是自己向往的生活吗? 当年在东宫为主的时节,不知多少次向上天祈愿,宁可抛弃整个大唐,哪怕再减寿三十年,能这么自由自在地过上几年也好。 刚到这里的时候曳莽是对自己深深防范、只知索取,但是如今的曳莽对自己绝对是十足的信任、满满的依赖。 李承乾苦笑,老天还真的待自己不薄,自己这算不算是得偿所愿了呢? 这还真不是李承乾自作多情,曳莽确实是够信任他的,不拿他当外人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连想要宰了自己老爹这种天打雷劈的机密大事,都像寻常闲话一般随着酒一起倒给他了。 这种话曳莽不是第一次说了,李承乾也不是第一次听,以往李承乾都会劝他不要乱说话,这一次李承乾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说。 见他不表态,曳莽认真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干,才等你回来,跟你商量的。” “嗯。”李承乾微微地点了点头:“跟我商量就对了,这种事我有经验。”biqμgètν “嗯?”曳莽有点懵,眼睛里闪出好奇的光,这种事还有人有经验?杀爹的活,你也干过?曳莽确实不知道唐直的爹是谁,唐直从来不讲他家的事情。 “我说我有谋划的经验。”李承乾端起酒杯晃了晃,盯着杯中酒,慢慢地说道:“这事你可以做,但不能让人知道是你做的,否则拔灼就可以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来讨伐你,所有的人都会支持他。” “哦”曳莽呆愣愣地点了一下头,他倒是没想这么多,他想的就是怎么能把老家伙弄死,把他弄死然后自己凭着大唐册封的诏书,自立为大可汗,就可以去讨伐拔灼了。 听唐直这么一说,看来门道真不少,弄死人已经够难的了,弄死还不让人知道自己是凶手,这挑战性太高了。 “所以你现在要做一个好儿子,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特别孝顺。没事就派人给他送点东西,请他过来休养。”ъitv 曳莽一听这话,脑袋当时摇圆了:“给他送东西行,请他过来不行,我看他就烦。” “你就只管大张旗鼓的请,他绝对不会来,你当他喜欢你呢?”李承乾白了曳莽一眼。 夷男现在也就是强挺着撑出个健康的模样来,他的病不是假的,再装也装不了多久了,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急躁地想要解决他这两个儿子的矛盾问题。 别说曳莽虚情假意地请,就是真心实意地请,夷男也不愿意折腾,生病的人哪有精力乱跑? “好,我听你的。”曳莽看李承乾的目光都带着虔诚的温度,极其认真地问道:“那然后呢?” “先把第一步做到,然后见机行事。” 李承乾可不能把所有的计划都告诉他,事还没等干呢,计划先泄漏了,这样的故事通常没什么好下场,这点教训李承乾是吃得足足的了。 曳莽磨了半天,李承乾就是不肯多说半个字,无奈之下也只好放弃追问了,就按李承乾说的,花式地向夷男献孝心。 曳莽这边铆足了劲,摆出一幅要争夺草原大孝子称号的驾势,拔灼那边则与他截然不同,人家一点表面文章都不做,非但不在意什么孝子的名头,还三天两头跟老爷子吵一架,吵得天翻地覆。 吵架的理由很简单,传得半个草原上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了,说什么的都有,版本不一。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们父子俩是因为两个女人吵起来的,有人说是爷俩争风吃醋,有的说是父占子妻,还有说是儿子看上了后娘的。 李承乾刚走,夷男就把那两个女人放了出来,拔灼就劝他赶紧把这两个女送到曳莽的帐下,免得招来祸患。 夷男当时就急了,大骂拔灼一顿。拔灼也不跟他吵,就等他咆哮够了,跟他讲利害关系,说汉人把女人看得是如何的重要,如果让唐直知道他的女人在你的帐篷里睡过觉,他是会起杀心的。 夷男就嘲笑拔灼见识短浅,唐直明确地说过这两个女人谁找到归谁,就是委婉地把这两个女人献给自己的意思,要不然他没必要说这种话。 拔灼就感觉自己摊上个傻爹,你怎么就那么自信是人家要把这两个女人送给你呢?就不能是欲擒故纵,引你上钩让你自己把她们暴露出来吗? 夷男讲理讲不过就开始以势压人,说什么便是明抢了她们两个,又有谁敢把他怎么样? 拔灼就帮他分析,既然明知道唐直是个人才就该想办法拉拢他,而不是去得罪他。你占有这两个红颜祸水,往小里说会失去唐直这样的帅才,往大里说唐直完全有可能兴兵来犯。 夷男说的话,拔灼嗤之以鼻;拔灼说的话,夷男不以为然。夷男觉得拔灼胆小如鼠,拔灼觉得夷男鼠目寸光。 爷俩谁也说服不了谁,每天就是吵来吵去。后来终于都厌烦了吵架,爷俩决定各退一步。 夷男以为拔灼是喜欢这两个女人,于是他豁出去忍痛割爱了,提出送给拔灼一个,让他随便挑。 这等待遇简直可以说是逆天了,虽然说草原上有着老子死了,小妾可以跟着儿子过的风俗,但也没有老爹还活着,就把侍妾从老爹身边给拽走的。 夷男以为这回拔灼可以消停下来了,拔灼这一下子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他要直接一刀劈了那个女人,结果被人给拦住了。 拔灼退的一步就是,你不愿意把她们送回北部,那就杀了得了,哪怕把这两个祸害给杀了,也比留着强。 夷男一看这两个美人放在拔灼身边太危险,于是乎立马改了主意,这活色生香的美人可不能命丧于宝剑之下。 这父子两个怎么都谈不拢,总是不停地争吵。 拔灼担心唐直回来,没法向人家交待,生怕唐直会翻脸,那样草原将陷入战火之中。ъitv 夷男则盼着唐直回来,只要唐直当面把这事说清楚,不就没事了吗? 无论担心也好,无论盼望也好,唐直终究是没回来,倒是有唐直的一封信送了过来。 第917章 雪域最美的少女 唐直的信很是简洁明了,没一点多余的废话,就是告诉夷男东突厥还有大量的残余力量集结在漠南,隐隐有死灰复燃之势。 李思摩带着几万人疯狂的逃跑,一个高蹿进长城以里,他都回大唐当将军去了,漠南还有东突厥的残余力量? 漠南水草丰美,想必是有一些牧民看战火熄了,便悄悄地跑到那边生活了吧,估计也就是千八百人而已,应该不会太多。 多不多的光靠估计也不行啊,夷男派出心腹之人前去查看,结果发现漠南那边竟然有五六万人,而且都是很精壮的中年汉子。 最让夷男寝食难安的是,据说乙弥泥熟俟利苾可汗正在操练兵马,准备反攻薛延陀,声称要一雪前耻。 乙弥泥熟俟利苾可汗就是李思摩,难道他没跑? 夷男一想也是,李思摩好歹也是一方首脑,不至于?得这么明显,他逃跑肯定是缓兵之计。 越想越是吃不下饭,美人陪着也没胃口;越想越是睡不着觉,美人陪着就更精神了。 夷男决定再次攻打东突厥,一来战争能让两个儿子停止内斗,刀锋一致对外;二来大唐的兵马已经奔赴高句丽,现在更腾不出手来干预;三来自己的身体不太行了,不把东突厥彻底灭掉,到死也闭不上眼睛。 打东突厥,拔灼肯定没有问题,毕竟东突厥离他近,再说他的兵马也归夷男调动,他愿不愿意都无效。 夷男担心的是曳莽按兵不动,他要是在后方捣个乱,那可真就乱了。上次打东突厥,曳莽就别别扭扭地不愿意,这回又是跟自己闹翻了回去的,恐怕他不能服从自己的号令。 做梦也没敢想的是突然收到了曳莽的请罪书,一顿承认错误,文辞恳切不说,居然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文采。 这把夷男给吓的,直怀疑曳莽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以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一他不可能拿出这么像个儿子的态度来,二哪怕是剖腹,他肚子里也剖不出墨水来。ъitv 连猜都不用猜,这肯定是唐直的主意,连这封信都是唐直的手笔,要么是唐直口述他写的,要么是唐直写完他抄的。 夷男不知道曳莽写这信的目的是什么,也没有理会这封信,连给他回个信的念头都没有。 他把信扔到一边,找拔灼商量练兵的事,拔灼直截了当地说道:“把那两个妖女送回北部,要么就杀了她们,不然什么事我也不想谈。” “哼!”夷男没好气地摔了酒杯,把头扭到一边,不住地喘着粗气。 拔灼也懒得哄他,他爱怎么耍是他的自由,自己只是不想成为被他的任性给拖累了的池鱼。 父子两个连两句话也没说上,就直接不欢而散了,夷男也不跟他商量了,直接就开始练兵。 拔灼以为老爹要夺走自己的兵权,不由得心底里升起一股暗火,若不是担心弑父会给曳莽创造出绝佳的好机会,他都想一刀劈了这个老不死的。 这边父子关系越来越紧张,那边曳莽一反常态,月初送牛、月中送羊、月底送珠宝,每次给自己写信都极谦逊。 一次两次夷男不往心里去,一晃两个来月了,他还挺能坚持,不停地对自己嘘寒问暖,还几次三番地请自己过去。 这人怎么还突然转性了呢?曳莽一下子变成了二十四孝好儿子,这让夷男很是不适应。 虽然也怀疑他是有所图谋,但不管怎么说,他能采取这样的手段来讨好自己,哪怕不是真孝也真的令当爹的感动。bigétν 夷男没心思去北部游玩,不过倒是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跟曳莽提再次攻打东突厥的事。 曳莽最近表现的这么好,这个时候跟他说让他带着兵马前来支援,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吧? 曳莽接到夷男的书信,直接就是破口大骂,当初又要扣我的人又要扣我的兵马,现在居然还有脸让我出兵,他脸皮咋就这么厚呢? 任凭他骂得嘴角直起白沫,李承乾就是理都不理他,只是自顾自地坐在兽皮上,摆弄着一架古琴。 动人的乐音从唐直的指缝间缓缓地流出,他微眯着眼睛,完全沉浸在乐曲之中,一脸的陶醉看上去很迷人。 曳莽骂着骂着就不骂了,他静静地坐在李承乾对面,不时地往李承乾身边挪动挪动,渐渐地他也变得安静了下来。 曳莽等到一曲终了,满眼好奇地看着李承乾问道:“你说打东突厥,能是真的吗?” 李承乾若无其事地抚了一下琴弦,慢悠悠地说道:“当然是真的,难道还能拿这么大的事骗你?” “我倒不是说他们骗我,我是觉得他们被撵得跟丧家之犬似的,多数都跑到大唐去了,剩下几个跟屁崩的似的散得七零八落的,哪有这么快恢复元气?” 李承乾撩眼皮看了他一眼,都说他傻,这也没傻透嘛,还知道分析分析,这算不算是出息了? 必须承认他分析的对,此时的漠南哪有什么乙弥泥熟俟利苾可汗,李思摩正随驾东征呢。 也没有什么东突厥遗民,那些人是哪来的有点说不太清楚,因为来源挺杂的,像铁勒、回纥、同罗、仆骨等等,什么人都有。 他们原本都是生活在曳莽的领域四周,李承乾出去跑这一圈马,跟他们关系都打好了,李承乾告诉他们,漠南那片水草丰美之地现在没主了。 有安定点的好地方,谁都愿意去,但是谁也不傻,那地方夹在大唐和薛延陀之间,能安生得了吗? 只不过去与不去,并不完全由他们自己说了算,草原恶魔唐无过的凶名可不只能止住小儿夜啼,连老头尿失禁都能给你吓好喽。 李承乾这回还真的没吓唬他们,还给他们吃定心丸,他们担心薛延陀会对他们出手,李承乾告诉他们薛延陀出兵的话,你们就只管跑,李思摩那个废物不就跑了吗? 就算大唐也出兵,只要不恋战,咱草原汉子还有跑不掉的?打不过,跑还跑不过吗?谁的马不是四条腿?谁不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李承乾不在乎薛延陀再次兵指漠南谁输谁赢,他只是不想让薛延陀消停下来,只要他一直在打仗就是一种极大的消耗。 李承乾更不希望薛延陀兵指大唐,他又不能直接开口劝夷男改变针对大唐的扰边计划,便把一个冒名的“东突厥”给立了起来,他们怎么打都没事,怎么打死的都是草原上的胡人。 和李承乾不谋而合地有着同样想法的人,竟然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那飒爽英姿的风采点亮了雪域高原。 第918章 仗要打酒也要酿 站在离天最近的山岗,坐在汗血宝马的背上,望穿白云下大唐国都的方向,烈烈风中唯有一抹刺眼的红在肆意的飘扬,那是大唐文成公主的披风,是来自家乡的念想。 “这一番远行,休当仪仗送嫁女,权作率军去出征。” 大唐皇太子的嘱托时时在耳边响起,太子那深深一揖的画面刻入了脑海,种进了心田。 “公主!”松赞干布远远的就开始大声地呼喊,文成公主听到了也装作没听到,就安安静静地望着天边的云,直到松赞干布都离得很近了,她才巧笑嫣然地转过头。 文成公主一笑,松赞干布的骨头都酥软了,两眼灼灼放光,只是傻笑不止,都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了,缓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喜欢这里。”文成公主看着松赞干布笑道:“我喜欢这险要的地势、秀美的原野、雄峙的布达拉山。” “太好了,我也喜欢。”松赞干布开心地笑道:“我决定了,迁都逻些,我要黑天白天没日没夜的跟你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了。” “迁都可不是小事,你想好了再说。” 文成公主继续目光淡淡地望着大唐的方向,内心里一阵狂喜,她轻咬着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让自己满心的欢喜冲昏了头脑。 “我想好了,无论是新建的逻些城,还是这里天生的地势,都足以说服那帮老顽固。”ъitv 松赞干布两次提出过要迁都的事,结果多数人都不同意,他也只好作罢。如今逻些城已经建好了,任谁都能看出来逻些有多适合做国都。 文成公主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说服他们,还需要理由吗?” “你说的对,我没必理会他们,我说迁都就迁都,谁也管不着。” “嗯。”文成公主满是赞许之意地点了个头,还微笑着说道:“此乃真丈夫也!” 文成公主夸他一句,他立马感觉晕得飘乎乎的,满脸都是贱兮兮的傻笑:“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好!”文成公主一抖丝缰,纵马如飞的跑了起来,松赞干布摇起鞭子,紧紧地跟上,两个人一道风似的就跑回了布达拉宫。 松赞干布看向文成公主的眼神有如饥渴一般,他笑哈哈地朝文成公主扑去,文成公主却一个转身躲开了,她抽出一张地图,“唰啦”一下展开,把地图平铺在兽皮上。 “周边的这几个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差北面的苏毗和西方的羊同还没有臣服,你有什么想法?” 文成公主笋尖一样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松赞干布也没有很认真的看地图,他就笑嘻嘻地往前一凑:“苏毗和羊同也掀不起来什么浪,就多留他们几年吧。” “你倒是善良啊。”文成公主不悦地说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趁着我强敌弱除掉他们,留着养虎为患吗?” “公主有所不知。”松赞干布见公主脸色沉了下来,他急忙解释道:“这几年来吐蕃大战小战一直没有断过,现在真的是帑虚兵疲,需要好好的休养一阵子才行。”ъitv 松赞干布也不是没长脑子,也不是不想马上攻克他们,只不过打他们并没有想像的那么容易。 打仗肯定是要花钱,吐蕃这些年一直在打仗,国库消耗得快见底了,这时候唐朝又要求给公主建一座城,公主到来之后依然是不停地向周边开火。 别说吐蕃的底子本来就薄,就算是家底再厚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你说的倒也有理,若只为国事,正宜休养几年。”文成公主沉着脸,冷哼一声,眼圈泛红地说道:“前两天赛玛噶来看我,说话间止不住地哭,我恨不得立时灭了羊同,把他们碎尸万段。” 赛玛噶是松赞干布的亲妹妹,出于政治联姻的需要,嫁给了羊同的国王做王妃,羊同国王并不喜欢赛玛噶,独宠原配王妃。 政治联姻这种事与爱情无关,看的就是身份,一般来讲是强国嫁女,弱国娶妻。娶强国女那是荣耀,娶弱国妻那是不可能,丢不起人。 扒开光华耀眼的外壳,政治联姻和交换人质也差不多,嫁女出去那是进退自如,如果女儿过的好,两国相安,女儿生子还能继承大业;如果女儿过的不好,想开战就开战,不想开战也就牺牲一个女儿而已。 娶妻进门那是进退两难,尤其是必须得娶为正妻的,将来太子要不要立她的儿子?对她好,怕她仗着权势欺压你的亲人;对她不好,怕她娘家会兴兵来犯。 见松赞干布不言语,文成公主拿起绢帕压了压眼角,委屈地说道。 “想我们女儿家,在家的时节都是金枝玉叶,嫁到别国本已是满腹心酸,若再没个体贴的丈夫,处处遭人白眼,还不如一头撞死的痛快了。” 松赞干布早就听说妹妹在羊同过的不如意,嫁出门的女,泼出盆的水,这也只能说是她的命不好。 虽然也心疼,但也只是恨恨地骂上几声就罢了,从没想过要向羊同讨个说法什么的。 现在听文成公主这么一说,忽然就血上头了,国事尚可忍耐,妹妹受人欺辱,连文成公主都要替她出头,自己如何能忍得了? “公主莫急。”松赞干布当即下定决心:“我这就整顿兵马,灭了羊同再除掉苏毗。” 文成公主一抚地图,笑着说道:“那这一带就完全统一了,从此四面八方定为一尊,只有吐蕃赞普再无异族称王。”ъitv 松赞干布也看着地图笑了,抬起头来又皱紧了眉头:“只是我这一走,又要和你分开了。” “没关系,你出去打仗,我在家给你酿青稞酒。”文成公主笑着偎进松赞干布的怀里,摆弄着他的衣领,轻声地呢喃着:“到时候就再也不用打仗了,只有把敌人消灭干净,才是一劳永逸之法。” 没过几天松赞干布果然下令迁都逻些,并且亲自率领数万大军征讨羊同去了。 文成公主也真的开始酿青稞酒了,把所有的存粮全都拿出来大肆的酿酒,大相禄东赞出面阻止,粮食本来就不多,吃还不够呢,酿酒? 文成公主笑道:“咱不是带种子过来了吗?把种子种下去,明年秋天就有吃不完的粮了。” “那等丰收了再酿酒也不迟嘛。” “放屁!那还来得及吗?赞普得胜凯旋之时,拿你脑浆给他庆祝吗?” 几番争执,最后决定拿出一半的青稞酿酒。要说这酒真不白酿,虽然松赞干布还没回来,却迎来了远道而来的大唐人,公主的娘家人到了,这酒正好待客。 第919章 这个到底写没写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守家在地的人,迎接一个远方来的客人,尚且有欢喜之心,对于远嫁他国的人来说,这份欢喜更是翻倍的扩大。 听说大唐的人到了,文成公主还不知道来人是谁,眼泪就迫不及待地夺眶而出了。 看到下人呈上来的是一张普通的拜贴,文成公主有几分疑惑浮上心头,她以为是大唐的使臣到了,看来并不是。 既然不是使臣,那就真的只是来看看自己的,自己在大唐只是个奴籍的丫头,没有亲人故旧,谁会来看望自己这个挂名的公主呢?bigétν 打开拜帖一看,原来来人是明威将军陆清,文成公主急忙传令:“快请上殿来。” 文成公主认识的人不多,陆清算是比较相熟的人了。当初陆清在李靖家里学习兵法,她是李云霞的侍女,没少给他们传书递简。 说实话那时候她以为陆清就是自己这辈子的归宿了呢,没想到造化弄人,陆清一成亲就跑了,等他跑回来,自己被送进了宫。 想起往事,看看拜贴,文成公主暗暗地轻笑一声,这个陆清还真是腿勤快,想走就走,说没影就没影,上次从骊山跑到大漠,这回从大唐跑吐蕃,下回会不会跑到天上去? 陆清带着曹蟒大踏步地走进大殿,恭恭敬敬地抱拳一揖:“臣陆清拜见殿下。” 曹蟒也有模有样地抱拳一揖:“臣曹蟒拜见殿下。” “免礼,请坐。”文成公主看他们一左一右都坐好了之后,开口问道:“我父皇可好?” “陛下御驾亲征,讨伐高句丽去了。”陆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臣奉命出使天竺,太子殿下嘱咐臣前来看望公主。” “多承皇兄惦念,有劳两位将军了。出使天竺并非急事,两位将军远路劳顿,就在宫里多住几天,歇息好了再走。” 陆清刚一张嘴,还没发出音来,曹蟒那边急忙朝上一抱拳:“遵命。” 曹蟒的想法极其简单,这布达拉宫肯定有许多好吃好喝的,多歇一天就多享受一天,总比死命地赶路要好得多。 陆清恨恨地瞪视着曹蟒,曹蟒就是不往他那边看,装糊涂装得很明显。曹蟒话都说出去了,陆清也不能在大殿上跟他急眼,他笑道:“就依公主,我们在宫里住一晚,明天一早登程。” 曹蟒一听这话,急的双手攥拳,又不敢再多嘴了,写满了一脸的不甘心、不情愿。biqμgètν 文成公主也没想到陆清这么急着走,她看一眼曹蟒,见他双手攥拳,便对陆清说道:“大老远的,来一趟可不是容易的事,我也不多留你们,就十天,可以吧?” “公主,陆清身负皇命,待我” “就这么定了,我说十天就十天。”文成公主没敢说太久,怕真的误了人家的公事,从大唐到天竺,别说耽搁十天,耽搁两个月都应该是正常的。 “臣遵命。”陆清抱拳一礼,答应了下来。 陆清和曹蟒这次前来真的没有什么事,就只是想给李泰寄封信,陆清每路过一个官署衙门,都会委托人家以上表的形式给李泰寄封信。 路途太过于遥远,私人信件很难送到长安,即便能送到,也是相当的慢,还是走官方路线更为安全稳妥。 这十天陆清和曹蟒就只是陪着文成公主聊天,文成公主也不好一个人跟他们俩聊个没完,每次她都会叫上只能听懂少数汉语的尺尊公主陪着她。 这一天文成公主带着他们游览布达拉宫,陆清边走边说了句:“公主,臣跟你打听一人,不知可否?” “陆将军有话请讲。” “据说鄯善国的伊丽哈桑公主流落在吐蕃一带,不知公主可有所听闻么?” 文成公主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个事在我出京之前,太子皇兄就叮咛过,我一直在寻找她,只是毫无线索。” “是啊,人海茫茫,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哪有那么容易?” 文成公主好奇地问道:“她到底是太子的什么人啊?这么多年还记挂着她。” 陆清想起擂台上李泰与伊利哈桑初相遇,府衙前李泰与伊利哈桑再相逢,之后好像就没见过面了,李泰派苏烈送她回国,她委托苏烈送给李泰一个吊坠。 “她不是太子的什么人。”陆清轻轻的点了点头:“她是大唐的子民,大唐的子民下落不明就该寻访,太子说谁欺辱大唐的子民都必须要付出代价。” 陆清话音刚落,尺尊公主身旁的一个侍女忽然抽了一下鼻子,引得陆清和文成公主都朝她望去,她恰好抬起手来在压眼角。 尺尊公主的侍女全都戴着白色的面纱,那个侍女急忙躬身近九十度,低头说了一句他们都听不懂的外国话。 尺尊公主笑着说道:“她说她这几天病了,浑身发冷,爱流鼻涕和眼泪。” “哦,既然病了,就下去养着吧。”文成公主摆了摆手,那个侍女慌忙鞠了一躬,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陆清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莫名地觉得有点熟悉,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一道熟悉的身影令陆清疑惑,却也没什么大的影响,一个并不清晰的念头闪过也就闪过了,没留下什么痕迹。 一纸熟悉的字迹令李泰欣喜,虽说没什么大的波澜,一段浓郁绵长的思念浮现便是浮现了,抹不去点滴记忆。 李泰盯着手中这份来自吐蕃的奏表,做梦也没想到它竟然只是陆清写给自己的一封私信。 “二郎,见字如面,我和曹蟒一路顺遂,不必牵挂。”bigétν “大漠黄沙,放马天涯。孤烟落日,雾霭云霞。自长安至逻些六千余里,偶住寺观,时宿农家。” “奇岩怪石,或如骨嶙峋,或如剑林立,或如龟背裂;澄明净水,或白泉泛霜,或浅水细沙,或游鱼摇曳。” “苍山高与天齐、翠竹寒似风生,大江奔涌、夜星低垂,千尺涧、万仞峰。莺声呖呖花外啭,鹿语呦呦林间鸣。” “……” 陆清罗哩罗嗦地写了一堆,中心思想就是一句,路上风景不错,我玩的很开心。 李泰笑着看完,笑着放下,笑着提起笔来,却不知该怎么给他回信,信往哪儿寄? 李泰把笔放了回去,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摊上你这么个任性的爹,我侄儿是有多不幸。” “二哥!”李治人没进屋,声音先闯了进来,李泰抬头看向门口,李治小脑门闪着亮晶晶的汗水,笑哈哈地朝前跑。 李泰笑道:“你急个什么?出什么事了?” 李治气喘吁吁地问:“陆清给你写信了吗?” 第920章 顺其自然就最好 陆清的信就在桌子上摊着,信上没有一个字的实质内容,李泰也没什么可瞒着的,只不过看李治这么着急,他有点迷惑。bigétν 陆清来没来信,对李治来说有这么重要吗?李泰笑问:“你什么意思?有事直说呗。” “我就问你收到陆清的信了吗?”李治边说话边往前走,李泰把信纸拿起来,朝前一递:“这就是,你看吧。” 李治接过信纸,倒不急着先看信,而是绕过桌子,把二哥往边上推推,就跟他坐一张椅子上了。 大唐的椅子椅面比较宽,因为大家都是习惯盘腿席地而坐的,突然由盘腿坐变为垂腿坐还不是很适应,椅面都做得很宽,方便随时在椅子上盘腿坐。 时至今日人们提起唐王朝的时候,都习惯说一声“大唐”,这个“大”字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大唐处处体现着大气,房子建得大,斗拱硕大、出檐深远,不为遮风挡雨,就是喜欢大不喜欢小。 街道建得宽,不为交通便利,就是喜欢宽不喜欢窄,朱雀大街一百五十米宽,可以并行多少辆马车? 衣服裁得大,从窄袖渐渐过度到宽袍大袖,袖里乾坤大,真不是玩笑,只要你力气够大,袖子里能藏一百斤米。 家俱做得也大,可以折叠收放的櫈子,那时候叫胡床,是可以半躺甚至全躺的,后来的朝代就越做越小,胡床变成了马札,稍微胖点的人,可能屁股都得悬空一圈儿。 不同的环境可以折射出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环境可以培养出不同的性格,如果朝代有性格,那大唐的性格就是心胸宽广、包容性极强。 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万国来朝、百花竞放的盛世,大唐的朝堂上异族做高官不是个别现象,东西两市更是胡商遍地。 大唐活成了后世封建王朝的巅峰梦想,每一个朝代都以重现大唐为目标,骄傲的是一直被模仿,遗憾的是从未被超越。 “唉,真遗憾。”李治看完信,失望地把信往桌子上一拍:“还以为他能跟你说点什么好玩的事呢,就说了一堆的废话。” 废话么?李泰不觉得这是废话,他拿起信纸摆到李治的眼前:“你透过这些废话,就没看到点别的东西?” 李治很认真很快速地又扫视了一遍,然后纳闷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就炫耀他出去玩了。” “这叫苦自己尝,笑与你分享。”李泰抬手搂着李治的肩膀,和他一起看着信。 “他这一路吃多少辛苦、受多少风霜、经多少磨难,不用说也瞒不了人,他一字不提,他只是怕我担心,不停的炫耀他这一路的快乐,雉奴,你记着,炫耀就是一种掩饰,炫耀什么就是缺什么。”biqμgètν 李治盯着陆清写的信,听着二哥的话,眨巴着自己的眼睛,怎么都看不出来陆清这是缺少快乐,明明他快乐得心都要冒泡了。 李治微转头,看着李泰:“不是你想多了吧?” “你来看。”李泰耐心地跟李治分析起陆清的信来。 “大漠黄沙,放马天涯。你看到的是豪放不羁,其实你去一次就知道了,穿越沙漠能活下来都是奇迹。” “孤烟落日,雾霭云霞。你看到的是旷达旖旎,事实上那是无边的孤独,而且落日就代表着天要黑了,能遇到人家还好,遇不到呢?睡哪儿?” “偶住寺观,时宿农家。你看到的是潇洒浪漫,你想像一下低头赔着笑脸去敲陌生人的门,遇上好心的收留你,遇上不善良的就不让你进门,借人家的矮墙背背风还得跟人家道谢。” “奇岩怪石,不只代表着风景秀丽,还代表着山不好爬,路不好走。澄明净水,他一个急匆匆赶路的人能注意到游鱼摇曳,说明什么?说明他在找水源,没饭吃能忍,没水喝你忍忍。” “莺声呖呖花外啭,鹿语呦呦林间鸣。你也出去打过猎,山林里只有黄莺和麋鹿吗?毒蛇猛兽他怎么不说?” 李泰轻轻地把信纸丢到桌子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李治的小手伸进怀里掏出来一个信封,递给李泰:“毒蛇猛兽的事,他跟我说了。” 李泰接过信封,光是这个半块砖的厚度就足以证明陆清是跟李治第一好的了。 陆清跟李泰聊的都是一路的好风景,跟李治讲的都是一路的奇闻怪事。 说有一次他在一个村庄借宿,夜里突然有一条巨大的蟒蛇进了村子,把一只羊给活吞了,整个村子鸡飞狗跳的,没一个人敢出门,他和曹蟒冲出去把蛇给打死了,然后剖蛇腹把羊掏了出来,羊居然还活着。 还有一次他们在半山坡上歇脚,两个人都睡着了,这时候蹿出来一只老虎,老虎没理会他们俩,把拴在他们身边的马给吃了。他俩把老虎打死之后,用虎皮换了匹马,还剩了不少的钱。 诸如此类的故事有十多个,李治看得兴趣正浓,突然没了,他就兴冲冲的跑过来,以为陆清有更多的好故事说给李泰听,结果没有。 “二哥,要不要把大嫂他们接回来?”李治拿着最后一页信纸,那张纸上没有故事,陆清说他在碎叶那个地方,特意寻找前太妃苏氏,还真的找到了。 苏氏的第二胎依然是个男孩儿,她说是客居在外生的孩子,就给取了个名字叫李客。 苏氏说等到李厥成年,会让李厥回来继承他国公的爵位,至于李客就看命吧,她也并不执着于非得留在什么地方。 李泰多少有点失神,不为别的,就为碎叶那个地名加上李客这个人名,让他不能不多想。 李治轻轻地撞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说了句:“不用,走是她自己做的选择,她想回自然就回了。” 李泰不想过多的干预别人的生活,一切顺其自然或许就是最好的安排。 “对,最一开始我觉得她们娘几个流落在外挺可怜的,二哥这么一说,我又觉得她活该了。” 李治笑嘻嘻地把信收好:“这个事应该告诉大哥一声,怎么办他自己说了算。” “论理应该,但是大哥的信也不好寄,还是先不急着跟他提。”李泰无奈地叹了口气:“每天在东宫划地为牢,外面什么情况全靠奏报,算日子阿爷应该快到高句丽了吧。” 李泰估算的不错,李世民的确是快到高句丽了,跟高句丽就只有一水之隔,按理要过去就是一趟船的事。 李世民却因为晕船被困住了,一上船就头晕、恶心,莫名的恐惧感瞬间就会包围自己,他只能焦急地遥望着对岸的高句丽。 bigétν 第921章 无敌何以显壮士 一腔悔恨一腔愁,行军权当做春游。叠浪滔天应佐酒,龙困浅滩戏沙鸥。 如果后悔有表情,那一定是皱眉的表情;如果后悔有声音,那一定是叹气的声音;如果后悔有动作,那一定是转圈的动作。bigétν 李世民现在就是愁眉不展的熬过一天又一天,深深地皱着眉头,反复地叹着气,不停地来回转圈圈。 如果后悔有药,那该有多好啊。 当初百官上的谏阻表章当柴烧,都够做熟一锅饭的;光是几个嫡子哭谏的眼泪收起来当酒喝,都够喝一顿宴席的。 现在怎么办? 进,进不了了,一上船就天旋地转,睁眼不行,闭眼不行,有人扶着也往地上趴,船还没动呢,先吐个天昏地暗; 退,也退不了了,从长安到辽东五千里地,几十万大军跟着过来,说好的御驾亲征,刚到地方皇帝掉腚回去了? 李世民不是来表演怎么临阵脱逃的,死也不能丢这个人。 李世民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真正的望洋兴叹,晕船可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克服晕船? 抬头看看远方,海天一色分不出个边际,白浪排空的气势看不出一点美感,只是一味的令人头疼。 五千里行军到此,难道就来看看海吗? 跟高句丽隔海相望,这区区一望之遥,眼睁睁的就过不去,这事到底归天管还是归地管?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就问问天子受困,有没有人管? 李世民发了一通神经,然后闷滞滞地回到大帐,进屋就传了一令:“命辽东道行军总管张士贵,速来见朕。” “是。”小校应了一声,急忙转身跑了出去。 李世民跟文官武将讨论好几次了,谁都没有办法,他心焦气燥之下,忽然想到行军的事,是不是该归行军总管负责?这事应该他管,主意必须让他拿。 李世民坐在大帐里,拿起这两天送来的战报,这战报长得比大海好看多了,怎么看都看不够。 第一份战报,李世勣和江夏王李道宗五天攻下盖牟城,俘虏二万多人,获得粮食十多万石。 第二份战报,张亮率领水师从东莱渡海,袭击卑沙城,该城四面环水悬隔,只有西门可以进入。 程名振领兵夜间到达,副总管王文度先行登城,七天攻下卑沙城,俘获男女八千人。 总管丘孝忠等人在鸭绿江边来了一场浩大的阅兵。 第三份战报,高句丽步骑兵四万多人救援辽东,江夏王李道宗率领四千骑兵迎击,军中士兵都认为众寡悬殊,不如挖深濠沟、加高壁垒坚守,等侯与皇帝车驾同行的大部队到来。 李道宗沉声道:“贼恃众,有轻我心,远来疲顿,击之必败。且吾属为前军,当清道以待乘舆,乃更以贼遗君父乎!” 李世勣深以为然,虽然敌众我寡,但丝毫没有怯敌的必要,毕竟敌弱我强,以百破万的事在我大唐屡见不鲜,四千对四万,说实话在人数上咱们是占优势的。 果毅都尉马文举站出来大声地说道:“不遇敌,何以显壮士!”说罢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真正是勇猛无敌、所向披靡,军心立马就安定了。 高句丽四万大军虽然呈包围之势把唐军给裹在中间,却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唐军就像是一架又一架绞肉机,旋风般的收割着生命。 就在斗争最为激烈的时刻,行军总管张君见四周都是敌人,忽然生出怯战之心,于是带着身边的士卒掉头逃跑,唐军阵形大乱,渐渐露出颓败之势。 李道宗慌忙收罗起被张君带乱的那些散兵游勇,登到高处观察一下,发现唐军阵形混乱,于是他率领着几十个骑兵迅速的冲了过去。 李道宗左进右出、右进左出,来来回回的冲杀,终于稳住了阵形。李世勣领兵助战,最终打败了高句丽的四万援军,共斩首千余级。 李世民拍打着战报,喃喃地嘟囔,这仗打的真让人刺挠,呃不,高兴。 李道宗这话说的“乃更以贼遗君父乎!”以贼遗君父正好,我就是来杀贼的,你这仗打的,四万多人你全都给干散了,你倒是给我留点啊。 马文举这话说的对,“不遇敌,何以显壮士!”一巴掌拍死一头大象,那叫英雄,一巴掌就拍死一只蚂蚁,那你算个球。打仗嘛,没点难度那叫打仗吗? 李世民急得眼珠子发烫,人家都玩的那么热闹,自己被憋这儿了,憋得这叫一个难受。 “报,辽东道行军总管张士贵到了。” “让他进来。”李世民收拾一下战报,放到一边,张士贵大踏步地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躬身一揖:“臣张士贵拜见陛下。” “免礼,坐。”李世民一摆手,张士贵缓缓地坐了下来:“不知陛下何事召唤?” “唉”李世民叹了口气,说道:“武安,你是行军总管,总不能眼看着大军困在这里无动于衷吧?” 有没有这么不讲理的?张士贵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大军困在这儿不动,是我要在海边多住几天的吗? 要不是你晕船,三天前就到高句丽了。你现在来说我,我能怎么办?把你绑起来扔船上,爱死死爱活活,你看这么干行不? “陛下,臣也是忧心如焚。”张士贵双手一摊:“奈何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虢国公一向足智多谋,怎么此时就束手无策了呢?”李世民指尖敲打着桌子上的战报:“军情似火,刻不容缓。朕给你三天时间,大军必须开动。” “这”张士贵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李世民,这也做不到啊,可是看皇帝那个表情,很是坚决,他知道他没有退路。 答应下来还有三天好日子过,不答应马上就是狂风骤雨,天子一怒,谁知道脑袋还保不保得住,皇帝现在正是最焦急的时候,他只能先答应下来了。biqμgètν “是,臣一定尽心竭力地想办法。”张士贵站起来躬身一揖,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张士贵走出大帐,抬头看看天,向前看看海,连船都没看着,他就感觉有点晕了。 没精打采地走回自己的大帐,见薛礼在帐前练习枪法,他系着一件白色披风,枪法很是娴熟。 张士贵就站住了脚,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直到他一趟枪法练完了,才招手把他叫到跟前:“看你功夫挺不错的,不知你懂得三韬六略吗?” 薛礼恭恭敬敬地一拱手,答道:“略知一二。” “好。”张士贵抬手指了指大海:“那我问你,如果晕船的话,有什么办法能到海的对岸吗?” “有。” 第922章 一叶障目也是计 干干脆脆的一个“有”字,直接把张士贵给干懵了,他瞪大了眼睛,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晕船有那么好解决吗?他说的方法该不会是先把晕船的人打晕,然后像运尸首似的运过去吧? 张士贵感觉要么是自己没说清楚,要么是自己没听清楚,于是他清清楚楚地又说了一遍:“你听好,我是说咱们大军要渡海到对岸,现在由于陛下晕船,大军被困于此,你听明白了吗?”biqμgètν 薛礼笑着点了点头:“我听明白了,我就是前来献计的。” 李世民晕船这个事已经不是秘密了,大军都滞留了三四天了,可以说上上下下不知道这事的人都不多了。 薛礼这句话,张士贵算是听明白了,什么叫惊喜欲狂?他大腿使劲往上一抬,拳头使劲往下一砸,差点把自己捶残废了。 “唉哟”张士贵一边揉着大腿,一边咧着大嘴:“太好了,陛下正为这事发愁呢,快快,我带你面圣去。” 面圣?不去。 薛礼不像张士贵那么兴奋,他就站在原地一动没动,他好像跟皇帝没有见面的缘分。 在长安的时节,皇太子亲自举荐了好几次,皇帝都没召见他,现在他要献计,张士贵要亲自带他去面圣,他却直接拒绝了。 “将军,我是来向你献计的,不是向陛下献计,我献的这个计策跟谁说都行,唯独不能跟陛下说。” “呃?”张士贵又有点懵了,一个过海的计策有什么不能让皇帝知道的?这个事有必要玩神秘吗? 再说皇帝会追着问这个事的,没计策也就罢了,有计策难不成还故意不说?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张士贵只是微愣了一下,转念一想,还真没必要急着去见陛下,不能听风就是雨,还是先听听他的计策,如果真的靠谱再去禀告陛下不迟。 “既然如此,来来来,咱们到帐里说。”张士贵热情地请薛礼走进大帐,又是请坐又是上茶,满脸堆笑地问道:“你到底有何妙计,且快快讲来。” “陛下之所以会晕船,我觉得主要是陛下对大海不够熟悉,陌生的环境就容易紧张、恐惧、抵触,如果是熟悉的环境就会放松下来,比如坐在大帐里就不会有警戒心,不会抵触。” 薛礼认真的说了一大段话,张士贵每个字都听懂了,所有的字组合到一块他不懂了,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张士贵相信薛礼是来献策的,不是来发神经的,于是他耐着性子问道:“你说的都对,那具体要怎么做呢?” “这件事要做成,需要很多人齐心协力,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就是长孙司徒……” 薛礼慢条斯理地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张士贵一听此计可行,立马把长孙无忌等十几个重要人物都请了过来。 大家全都是忧心忡忡,想要过海就必须得坐船,皇帝一上船就迷糊,这简直就是个死结,这班文臣武将真的是被难住了,个个都束手无策。 张士贵请他们过来,他们以为和前几次一样,就是坐一起商量这个事,没想到他居然说有人想出好主意来了,于是全都竖起了耳朵听薛礼说。 “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薛礼对着众人侃侃而谈:“这件事要做成有两个要点,一个是转移视听,一个是示假隐真。” “所谓转视听,就是把陛下的注意力都引到公开的行动上,让他意识不到这行动中隐藏着天机。”ъitv “所谓示假隐真,就是给陛下看到的都是假相,真相千万不能让他知道。瞒得过则大功告成,瞒不过则弄巧成拙。” “你说的方法听起来还不错,做真要按你说的那么做也是有风险的,一旦弄巧成拙,其罪非轻。”长孙无忌看着薛礼说道:“阴谋作为当于背时秘处行之,你这公开的干,还瞒着陛下,能行吗?” “瞒不是目的,只是解决问题的一个手段。”薛礼说道:“夜半行窃,僻巷杀人,愚俗之行,非谋士之所为。” 长孙无忌听完薛礼的话,立刻表态:“没问题,这件事包我身上了。” 第二天倒是个晴和的好天气,李世民就在沙滩上望海,这大海也真是很神奇,无风也有三尺浪。 李世民比谁都着急渡海,他也知道强逼别人根本没有用,大家头发都快掉秃了,也没想出一个主意,哪怕是损招也没一个。 李世民咬了咬牙,不就是坐个船吗? 他给自己打气再打气,迈开步子就登上了海边的大船,结果,结果别说了,惨不忍提,反正从船上下来,回到大帐就没再出来过。 李世民晕了一天多,总感觉帐外有士兵在谈论着什么,又听不清楚,只听得人们说什么太好了之类的,于是他叫人出去打听清楚。 不一会儿小校回来报道:“听说有个豪气的富商献出了大批的粮草,足够咱们三十万大军吃用。” “不可能。”李世民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一来他不信有人这么大手笔,二来他不信这么大的事没人上报。 “好事,大好事。”长孙无忌满脸带笑地走了进来,边大步流星地走着边笑呵呵地说着:“陛下,有人献粮三十万石。” “哦?”李世民一下站了起来,这居然还真是真的?“什么人献了这么多粮?” “是当地一个富豪,听说咱们去打高句丽,他特别高兴,一下子献出三十万石粮,就是年纪大了,行动不太方便,不能前来见驾。” 李世民眼睛冒光地盯着长孙无忌问道:“粮食在哪儿呢?” “就在海边放着呢,我正是来找陛下一起前去检验的。” “那就走吧。”李世民最信任的人就是长孙无忌了,长孙无忌说话他丝毫都不怀疑有假,抬起腿来就往外走。bigétν “知道献粮人的家在哪儿吗?”李世民边走边和长孙无忌聊着:“拿人家这么多粮,登门道个谢总是应该的嘛。” “这倒是现成,他家就在海边住。”长孙无忌带着李世民走出来没多远,只见众大臣全都聚集在一起,大家陪着皇帝一起去看粮。 李世民一连几天都没有好心情了,突然有这么个好消息,让他格外的高兴,被百官包围,呃不,簇拥着来到堆放粮食的地方。 粮食堆得有两人多高,密密麻麻、整整齐齐,走到近前李世民就感觉自己走到矮墙下。 都说巴掌再大遮不住天,但是巴掌能遮得住眼睛,就像眼前的这堵长长的粮食堆成的墙,竟然令人连浩瀚的大海都看不见了。 第923章 海天一色好景致 粮食堆成的墙绵延开来,一望无边根本看不到头。 李世民拍拍粮袋子,高兴得心花怒放,这袋子里装的不仅仅是粮食,还是沉甸甸的民心,这就是民心所向。 “我们去献粮人的家里坐坐吧。”李世民笑哈哈地看着长孙无忌:“人家献了三十万石粮,给个天子临门的荣耀不为过。” 李世民这要求提得正中靶心,哪怕他不想去,长孙无忌也得想办法劝他去,谁能想得到他一张嘴,把长孙无忌的台词都给抢过去了。 “陛下所言极是。”长孙无忌大胳膊一挥,硕大的轿子被抬了过来,他上前掀起轿帘,李世民弯腰钻了进去。 坐进轿子里,感觉有点昏天黑地的,李世民一扒拉侧边的轿帘,居然没扒拉动。 “嗯?”李世民纳闷地嗯了一声,正要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孙无忌在轿边说道:“陛下,这海边风大,臣特意命人把两侧的轿帘封死了。” 李世民不知道长孙无忌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没用的心眼,冷冷地说道:“你心还挺细,一点风能吹死我?” “小心不为过嘛。”长孙无忌假装听不出来,就当皇帝是夸他了。 李世民坐在轿子里也不知道个东南西北,轿子晃悠得他昏昏欲睡,就在他真的快要睡着了的时候,轿子缓缓地停了下来,慢慢地落稳。 长孙无忌在轿外禀了一声:“陛下,到地方了。”然后掀起轿帘,李世民低头走了出来。 李世民左右扫了两眼,见天已到了黄昏时分,自己正站在一个长长的夹道当中,面前正对着一座豪宅的大门。 李世民迈过轿杠,低声对长孙无忌笑道:“一条胡同对着正门,哪有这么盖房子的?” “十里不同风,这几千里外风俗有些迥异也是正常,说不定是特殊的风水。” 长孙无忌一摆手,一个小校跑到大门前高声喝道:“圣人至!” 豪宅的大门向两面打开,鼓乐声起,一支乐队先从门里走了出来,乐队后面是一个仆人搀着一个老者,焦急而又蹒跚地向前走着。biqμgètν 李世民扭头对长孙无忌说道:“耳边声浪如雷,风里也满是海水的味道。” “他家离海很近,自然听得真。” “哈哈哈”李世民笑着向前迎了几步,拿人家的手短,皇帝也得给金主个面子,来就是为了给人家增添荣耀的,那还端什么架子? 老者一看皇帝朝自己走来,兴奋得像某种带壳的动物成精了似的,努力而又缓慢地向挪动着。 好不容易算是把自己移动到了皇帝的面前,老头激动地直接跪在地上,双手往地上一拍,就开始磕头:“草民叩见陛下。” “免礼,快快请起。”李世民笑着虚扶一下,老者身边的仆人搀扶着他艰难地站了起来。 彼此客气了几句,那个老者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向前走了一大段,才发现夹道的尽头并不是豪宅的大门,而是一条横向的街道,只不过街道口都被彩色的幕布给遮住了。 眼前的房舍足有上万间,也尽都用彩色的幕布遮住了,只有房檐露了出来。 “唉哟,这怎么都遮上了?”李世民想看看风景都看不成,哪有把房子和街道都蒙起来的道理? “回陛下的话”那老者看上去年迈不堪,说话还挺利索:“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净水铺街,恐陛下震怒,故而临时遮了些彩布以娱圣视。” “真是多虑了。”李世民笑呵呵地来到大门前,他想往两边看看,只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两边站的是奏乐的乐队。 抬头向前看,见院子里也都是人,小校们早分成了两列,在人家的院子里站成了两道人墙。 李世民就在众大臣的簇拥下,沿着人墙走进了大厅,大厅里到处是灯台,屋子里点着无数支蜡烛。 李世民一看这又是因为迎接皇帝才点的,若不然天还没有黑呢,谁家会点这么多的蜡烛? 不管怎么说,蜡烛点得多,屋子就是亮,屋子一明亮起来,心情都跟着变得明亮了不少。 主人家赶紧安排酒饭,君民共同举杯,喝了个酣畅淋漓,又是唱歌又是划拳,说说笑笑十分地开怀。 李世民喝得有点头晕,他眯着眼看灯台上的蜡烛变得很短了,忽然意识到这顿饭吃得时间太长了。 于是他对长孙无忌说道:“辅机,夜深了,我们该回去了,实在是叨扰老丈忒甚。” “陛下若是困倦了便在此歇息一晚,我们明早再回去不迟。”长孙无忌笑道:“老丈家里房舍颇多,夜里风寒露重也不适宜赶路。” “既如此就依你。”李世民又看向那个老者:“老丈若是困倦便自去歇息,无须陪朕。” 老头站起来冲着皇帝抱拳拱手连连作揖:“谢陛下体谅。” 老头刚要坐下,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两下,李世民哈哈大笑地指着老头说道:“老丈,你醉了。” 话音还未落地,李世民自己也晃了两下,他发现所有人好像都晃了两下,他用力地按住眼前的桌子,再看好像也没人晃。 怎么回事?难道自己也醉了?李世民扭头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面不改色地举杯敬向天子:“陛下,这一杯愿” “得了得了,少说废话,你刚才有没有感觉晃了一下?” 长孙无忌闻言故意左右看了两眼,然后正色回答道:“臣并未感觉到有什么异常,陛下想是饮酒过量,不如就先歇息了吧。” 长孙无忌这么一劝,李世民还真觉得有些头疼,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朕这几天一直没睡好,确实有些不胜酒力。” 李世民刚往起一站,还没有站直就站不稳了,他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急忙伸手去抓桌子,结果桌子比他还站不稳呢,桌子来回晃动,上面的杯、碗、盘、碟全都滚到地上去了。 长孙无忌摇摇晃晃中冲到了李世民的身边,紧紧地抓住了李世民的胳膊,好在晃动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李世民看着满地的狼藉,以及摔倒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人们,眼中满是惊惧地问:“怎么回事?地龙翻身了吗?” 长孙无忌知道瞒不住了,刚才那一阵晃动把蜡烛给摔灭了,但是现在并不是一团漆黑,因为“大厅”的门被晃开了,门外已是天光放晓,海天一色的好景致尽收眼底。ъitv 李世民惊慌中一抬头,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一夜是船上过的,他急忙奔向门口,海面上的晨风格外的清寒,他转过身暴喝一声:“是谁的主意?” 第924章 大唐最强工程兵 船舱内所有的人都一脸的惊魂未定,天子暴怒哪有人不害怕? 虽然瞒着皇帝的初衷是为了让他安安稳稳的渡海,但是谁能说出发点是好的,欺君就等于无罪?biqμgètν 长孙无忌大踏步地来到李世民身边:“陛下,这个事其实是” “是我的主意。”张士贵踩着一地的狼藉,走了过来,低头一揖:“陛下命臣三天之内大军必须开动,我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心里一急就瞒着陛下开了船。” “哈哈哈哈哈……”李世民站在船头仰天大笑,清寒的晨风吹得袍子鼓鼓的,他激动得面颊通红,“啪”的一大巴掌重重地拍在了张士贵的肩头:“好!瞒得好!” 李世民没想到这么大个难题,化解得如此简单,他就只负责开开心心地吃喝玩乐,没有半点心理负担就来到了海的对岸。 “我就说虢国公足智多谋,果然不负朕望,朕定重重有赏。”李世民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众人的心才跟着扑通扑通的落了地。 张士贵更是惊讶得一脸尴尬,他还以为皇帝要发火,才大包大揽地把这件事扛到了自己的肩上,结果皇帝竟然是要重赏,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夺了原本该属于薛礼的功劳? 这件事是大家一起商量过的,所有人都知道出主意的人是薛礼,自己在这儿冒领军功,总感觉脸皮上发烧,于是他赶紧躬身一揖,准备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地和盘托出。 “陛下,这件事其实也并不完全是我的功劳,主要是”薛礼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世民给打断了:“对对对,你说的对,这件事需要你们上上下下、齐心协力地合作,是不是?” “呃,是。”张士贵必须得承认皇帝说的对,事实也确实如此,倒也没什么可反驳的点,只是薛礼的功劳好像就泯然于众了,于是张士贵又一次开口道:“陛下,这件事真的不是臣的主意,论赏” 与此同时大船又晃动了起来,生生打断了张士贵的话,长孙无忌一只手死死地抓住门框,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李世民的胳膊。 晃动了没几下,大船又平稳如初,李世民迈步走出门外,来到大船的最前方,手扶着栏杆极目远眺。biqμgètν 还以为自己又会头晕目炫、呕吐不止,没想到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李世民就这么平平安安地上了岸。 在岸边整顿大军,休息了片时,李世民一声令下直接朝李勣他们所在的地方出发。 行军不像在地图上画一道线那么简单,是要真的靠脚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的,光是走就已经足够辛苦了,偏偏连走都走不了了。 刚刚渡过大海的兴奋劲还没兴奋过去,又来到了一片沼泽地,这片沼泽地大约二百多里地,人马都没有办法通过,大军又一次被阻。 李世民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对苍蝇,赶个路怎么就这么难? 沼泽地就是吞噬生命的魔池,除非是会飞,否则很难通过,它不只是泥泞那么简单,它还深不可测,一旦陷进去就是个等死的结局,哪怕是手拉着手,都很难把人拉上来。 长孙无忌率领几十个士兵拿杆长枪,一下一下往地上扎,想试探出沼泽地的承重能力和分布规律。 这时阎立德急三火四地跑了过来,长孙无忌见他很急的样子,便停了下来,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长孙司徒,能不能让大军后撤五里?给我一个时辰,我试试能不能让大军顺利通过。” 长孙无忌见阎立德满头大汗、跑得气喘吁吁的,估计他是有了什么想法,只是不知道他的想法是否靠谱,于是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尽管说来。” 阎立德指着面前的沼泽地,说道:“司徒请看,如果不把它当成是陆地,把它当成是条大河的话,是不是可以建造” “你可拉倒吧。”长孙无忌都没等他把话说完,就使劲白了他一眼,说道:“还把它当成一条河,你能造船不假,船能在水面上走,还能在这上面走吗?这不纯扯吗?” 阎立德撇了撇嘴,不知道是长孙司徒急懵了,还是人官做大了会拉低智商:“船还用造吗?我说的是桥。” 别的事你不知道,你刚才是怎么渡的海你不知道吗?上千艘的大船就在岸边停靠,船要是有用,那可省事了。 “桥?”长孙无忌的眼珠子差点掉进沼泽地里:“你看,你看看这能架桥?” 长孙无忌从来没见过,也无法想像什么样的大桥能长达二百多里地,这跟说梦话有区别吗? “不是架桥,是铺桥。”阎立德一搂袍襟蹲了下来,伸手薅了根草当笔,在地面上画了个长方形:“比如这是一块木板,如果这样搭上去一块,再这样系住,这边这样搭,这样系,你明白了吗?” “呃,哦”长孙无忌不是很明白木板怎么搭,但是他知道阎立德是有思路了,至于行不行,那只有试过才知道,行不行都比像现在这么束手无策要好。 “你就干吧,我等你的好消息。”长孙无忌大手一挥,军士们都停止了戳地,朝他聚拢过来。 长孙无忌跟李世民请示了一下,然后他们带着大军向后撤出五里地。阎立德则带着数百工匠,开动了浩大的铺桥工程。 沼泽地并不是泥水滩,它有比较坚硬的地方,也有很松软的地方,只要木板够长够宽,借助地面的支撑力,只要不长时间在木板上停留,是不会瞬间就沉没下去的。 阎立德要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却只用了半个时辰就通知大军可以前行了,张士贵做为行军总管,带着先行部队来到浮桥边。 阎立德给大家讲了一下注意事项,不能骑马过,马跑起来力量太大,只能牵着马走过去,再有就是不能太密集,人与人之间要拉开距离。 “后面的人跟前面的人保持一杆枪远,开始上桥。”张士贵一声令下,薛礼第一个牵着马踏上了木板浮桥。 这一步迈开,一口气就走了二百多里路没停。 薛礼的那件白色战袍像旗帜一样指引着方向,十万大军历时一天一夜,如履平地般的穿过了这片号称生命禁区的沼泽地,无一伤亡。 边走边搭起来的浮桥,飘在沼泽地上,就像一条蜿蜒向天边的栈道,长孙无忌看着它感慨道:“想不到我们这路大军的首功竟然是匠人们创下的。”bigétν 无论是过海的船,还是过沼泽地的桥,甚至瞒骗皇帝的那些假的景色,全都是匠人的手笔。 李世民面色阴冷地凝视着这条刚刚立下大功的栈道,暗暗地长出一口气,突然下了一令。 第925章 恩威并重是王道 “毁掉!”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带着坚定的力量从李世民的嘴里吐出来,听到的人都为之一愣。 这座浮桥也好,这条栈道也好,真的是铺得不容易,数百工匠一边拆木板,一边铺木板,一边连接木板,能够让几十万大军毫无停滞地一路向前,可谓是创下了一项奇迹。 刚刚平安走过沼泽地,立马就要毁掉这座功不可没的浮桥,这可真是现实版的过河拆桥。 当然人们之所以对这条命令感到惊讶,并不是因为它立了功,也不是因为它来之不易而倍加珍惜,而是因为没有它,还怎么原路回去? 毁掉它不难,但是再铺成一次很难,因为没有木板可拆了,毁掉它就代表着除非打了胜仗,否则就回不去了。 反应最快的人就是长孙无忌,他第一个领悟了皇帝的用意,于是他立马大声地向军士们喊话。 “浮桥尽毁,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向前杀敌,即便战死疆场,也是为国捐躯!退后淤泥大海,纵然侥幸得活,也是逃兵叛逆!” 李世民下令毁掉这些浮桥,就是摆出破釜沉舟的姿态,以此来坚定军心。 正如长孙无忌所说,你向前冲,即便真的战死,国家也不会忘了你,会给你的妻儿老小发放赙物,你的后代也会被人高看一眼。 为国战死的烈士是要荣誉有荣誉,要实惠有实惠,这些已经做为制度定下来了,所有的军士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相反如果你怯战选择后退,先是这二百里的沼泽地等着你,后有浩瀚无边的大海拦着你,你能活下来的概率占多少? 纵然你真的能够活下来,也成了为人所唾弃的逃兵,国家会通缉你,你的家人会因你而蒙羞,你的后代会沦为贱籍,连科举都不能参加。 打仗第一件事就是要安定军心,不留后路才能勇往直前,当然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份魄力的,天可汗自有天可汗的霸气和底气。 稍作休息,简单的吃点东西便又继续赶路,走了半天左右,前方的探马疾速奔回。 “报,左卫率李世勣、江夏王李道宗率领百余骑前来迎驾。” 李世民一摆手,探马退到了一边,长孙无忌扭头笑道:“看来离马首山不远了。” 李世民笑吟吟地向前望着:“是啊,总算到地方了。” 没多大一会儿,就见前方烟尘滚滚,马蹄像小鼓槌一样,咚咚敲地的声音令人心无比地振奋。 长孙无忌抬手朝前一指,说道:“他们来了。” “嗯。”李世民一摆手,命令大军停下来,静静地等着他们。 李世勣和李道宗率领着一百精锐骑兵,就像是在赛马一样,玩命地向前狂奔,直到离圣驾不足百米了,才勒住丝缰放慢了速度。 君臣们此时相逢,心底里的兴奋简直无法言表,给皇帝见过一礼,彼此寒喧了几句,便一起来到驻扎地马首山。 知道皇帝的大军到来,自然早就准备好了宴席,但是李世民却饥肠辘辘地走进了中军帐。 李世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升帐,把众将官全都召集过来,拿出他收到的奏表,一件事一件事的核实。 “江夏王李道宗、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李世勣,大敌当前,悍然不惧,以四千勇士大败四万贼兵,大扬国威,此功当赏,各赐绢八百匹。” 李世民赏赐了大量的绢帛给他们,奖赏就是激励,奖励什么就是鼓励大家都去学习什么。 大家都是提着脑袋卖命的,到头来什么实惠都没有,谁还愿意冲锋陷阵? 李世民就是让大家看看,为国出力的英雄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看看国家有没有亏待功臣。 “臣李道宗” “臣李世勣” “谢陛下厚恩。”李道宗和李世勣双双躬身一揖,便退到了两旁。 李世民笑呵呵地向下望望,密密麻麻的都人,也看不清什么,便点了个人名:“果毅都尉马文举。” 听到点了自己的名字,马文举赶紧一步迈出人群,他朝上一揖道:“臣在。” 马文举就是大喊一声“不遇敌,何以显壮士”,然后第一个冲向敌阵的那个人。 “你临危不乱、奋勇当先,鼓舞了士气,彰显了精神,特封汝为中郎将。” “臣马文举谢陛下厚恩。”马文举一揖而退。 李世民把该赏的赏了,该升的升了,然后就慢慢地沉下了脸,好半天不吭声,整个大帐都在一种诡异的安静中颤抖着。 李世民冷气嗖嗖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行军总管张君。” 张君的心提得老高,战战兢兢地走到中间,深深的一揖:“臣张君拜见陛下。”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眯着眼盯着他说道:“遇敌怯战、临阵脱逃,使我将士身陷险境,因你一人之故,险些全盘皆输,你可知罪?” “臣有罪。”张君一直躬着腰,他强自辩解道:“当时臣被敌军包围,四面八方皆是敌人,臣一心杀敌突围,并无有退却之意,只是东西难分、南北莫辨,杀乱了阵形尔,臣并无退走休战之意,望陛下明察。” “好一张巧嘴。”李世民一拍案几上的奏表:“传人证进帐。” 战场虽然混乱,但是战况还真不是谁随便张嘴就能胡编的,有随军的记录官,也有当时跟着张君同进退的兵卒。 跟人证对质了一番,张君只好认罪,李世民气得脸色铁青,怒不可遏地说道:“软骨头也就罢了,居然还狡诈多端,推出去,斩!” “陛下”张君一见皇帝要杀他,赶紧跪地求饶:“臣自知有罪,请陛下看在臣尚可一用的份上,给臣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臣定然勇往直前,宁死不敢再生退缩之心。” “陛下,大战当前,不如就先寄下他的死罪,让他以功赎罪也好。”右卫大将军李思摩站出来替张君求情,他觉得打仗正是用人的时候,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要好。 契苾何力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朝上一拱手,说道:“陛下,我大唐男儿,一人遇万敌也当战,明知必死亦迎战,虽死无悔,怯懦之辈不配大唐戎装。”biqμgètν “嗯,说得好,临阵退缩,军法难容,杀!” 李世民话音一落,张君就被武士架起来拖了出去,也不必等什么秋后处斩,也不必讲究什么午时三刻,推出帐外就是一刀。 惩罚就是警告,惩罚什么就是禁止什么,杀一人警告三军,怯战是要杀头的。死在敌人的刀下,你就是英雄,你的家人都能得到国家照顾;死在法刀之下,你就是罪人,你的祖上都跟着蒙羞,你的后代都抬不起头。 第926章 灭火器及时送达 晴朗的天空一碧如洗,放眼辽东城的城墙高耸入云。 唐军围困辽东城数日了,城中的军民早已是人心惶惶,城外的唐军个个都摩拳擦掌。 城里的人望着城墙不胜彷徨,城外的人望着城墙无尽渴望。 李世民点起一百名精锐骑兵,决定要亲自到城墙下去巡视,长孙无忌顶盔掼甲地来到皇帝马前,拱手道:“陛下,臣请代为巡查。” 李世民不悦地撇嘴道:“你要去就跟我一起去,你不去就在这儿待着,我用你代什么巡查?” “臣临行之时受皇太子所托,务必不使陛下亲临险境。”长孙无忌这个太子太师突然听太子的话了,别的话没记住,就这句话记扎实了。 李世民狠狠地斜了他一眼,简直都懒的搭理他,把皇太子搬出来压天子?你这脑子是不是抽了? “什么险境?我也不是攻城去,我就到城墙下边溜达一圈。” 李世民一脸的不耐烦,长孙无忌也一脸的烦躁:“城墙边上是随便溜达的地方吗?万一他们大军冲出来,你这一百来号人够填坑的吗?” 长孙无忌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难听了,李世民恨恨地盯着他,没好气地吼道:“你到底去不去?去就上马,不去就滚开。”ъitv “我去。”长孙无忌就站在马前挡着:“你不能去。” 这也就是长孙无忌,换个人站在这儿说这话,李世民早一鞭子抽上去了,拿他也没什么办法,就气急败坏的吼了句:“你少说废话,我非去不可。” 长孙无忌也知道拦不住,便退让一步,说道:“陛下非去不可的话,至少得带一千精锐。” 李世民无可奈何地应道:“行行行,你赶紧上马吧。” “这还差不多。”长孙无忌从马僮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传令下去” “驾!”长孙无忌刚一闪开,李世民就猛的一抖丝缰,骏马如飞,像离弦的箭一般地蹿了出去,长孙无忌想多调点人,也没来得及把话说全。 皇帝都撒欢地跑了,长孙无忌也别调人了,等你人马集合好了,皇帝都跑没影了,长孙无忌只好纵马狂奔紧紧地跟了上去。 长孙无忌边跑马边暗暗地叹气,难怪大军启程之时,惠褒那般地委托自己照看他爹,他这个爹是真不好照看,一点也不听话,年轻的时候就喜欢争强斗狠,老了也还是爱逞能。 亲自巡查地形、亲自冲锋陷阵,这对任何一个帝王来说都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别说帝王级别的人物,就是元帅也没有身先士卒的往前冲的,元帅都冲到最前面了,要先锋官是干什么的?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亲自巡查地形、亲自冲锋陷阵,对李世民来说就是一种瘾,都不能说是爱好了,爱好还能克制一下,瘾是很难克制的。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率领着十几名官员跑在最前面,后面是紧紧跟随的一百骑兵,很快遇上了一群奇怪的士兵。 这群士兵正在背土填壕沟,他们排成一字长蛇阵,个个汗流浃背的,最身强力壮的年纪,活生生被压得步履蹒跚。 李世民翻身下马,走到一个士兵身边,伸手扶住了他背上的土袋子,这一行人里明显他背的土是最多的。 那士兵扭头见是皇帝,本能地身形一矮,多亏李世民力量够大,不然这一袋子土非把他压趴下不可。 李世民笑呵呵地抱住袋子的底部,亲和地微笑着说道:“来来来,把它放到马身上驼着。” 那士兵傻了一般地瞪直了眼,惊恐地唤了声:“皇上。” “你快点跟我一起把它抬到马背上。”李世民没有半点的架子,仿佛就是邻家的老者一般亲切,使得士兵放松了不少。 “哎”那士兵嘴差点咧到耳朵后面去,顿时感觉自己有万钧之力,手上的土袋子好像一下变轻了似的。 众人一看皇帝的御马都帮着驼起了土,赶紧都翻身下马,纷纷把土袋子往自己的马背上划拉。 不只是马都被利用上了,连同随行的人也争先恐后地加入了背土的行列,力气大的抢过土袋子就背到了背上,力气小的扯过土袋子跟士兵一起抬着。 都说望山走倒马,这话真是一点不假,他们看着这里离城墙没多远,走起来就知道看着没多远,和真的没多远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词,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李世民边走边和士兵们聊天,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无法忍受的苦处,又问他们有没有人生病,除了跟他们拉拉家常,还向他们打听了一下辽军最近的反应。 兵围辽东城也有几天了,可是辽军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城门紧闭不开,城墙特别的高,除此以上再没有什么其他信息了。 李世民无奈地看着高高的城墙,远路奔袭而来的部队禁不起持久战,必须要速战速决才行。 辽东城里的人也知道唐军带的粮食是有限的,只要关紧了城门,多守一阵子,等到唐军消耗不起了,自然就退兵了。 李世民巡查过地形之后回到驻地,与众将反复的商量攻城的办法。 李世勣带着人没日没夜地攻打辽东城,他的想法就是让城里的人时刻都处于惶恐不安的紧张状态,把他们的心态先搞垮,他们被逼疯了就出城迎战了。 这一打就打了十来天,辽东城就像沉寂的空城一样,不给一点反应。 李世民坐在大帐里一阵阵心焦,自己没来的时候,人家仗打得挺漂亮,自己一到反而没有半点进展。 李世民有点沉不住气了,他看着长孙无忌说道:“辅机,你看辽东城还能坚持多久?” “他们应该是在等待援军,如果让他们知道援军不可能到来了,他们的精神立时就会崩溃,那时破城犹如破竹也。” “嗯。”李世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忽想起李泰曾经说过的话,他说艰难困苦压不倒人,只要眼里有光、心里有希望,就有坚持下去的力量,人不怕走夜路也不怕迎接风雨,最怕的就是看不到希望的光。 “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李世民在地图上敲敲点点了两下:“如果这样把它多包裹几层,是不是就能灭掉他等待援军的念想,并且连抵抗都不知道抵抗哪个方向。” “可以试试。”长孙无忌也闲得要发疯了,毕竟咱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坐帐的,他点了点头又盯着李世民来了一句:“这事谁去都行,陛下必须坐镇指挥。” 李世民忍不住冲他吼了起来:“你是来监视我的吗?” “报”一个小校双手捧着个信封走了过来:“太子殿下手书。” 第927章 我们不想带你玩 能够最精准、最快速地把笑容镶嵌到李世民脸上的东西就是万金家书,他的青雀儿一张字条在他的眼里比一方金玉要闪光得多。 听说太子殿下的手书到了,光是看着信封,李世民就哈哈地笑出了声,这信封一看就是特制的,不用说别的,只是这个厚度就很说明问题。 小校双手捧着信封走到近前,轻轻地把信封放到书案上,悄悄地退了下去。 李世民抓起信封,手里这份沉甸甸的重量令他欣喜若狂,举着信封给长孙无忌看:“青雀这孩子真是够罗嗦,一封信写这么厚。” 长孙无忌撇了撇嘴,斜着眼睛哼了一声,逞能这个病还没治好呢,炫儿这个病又犯了。 太子给他写封信,连信封都没拆就开始显摆了,先不管写的啥,你就说写的多不多吧?多就值得炫耀。bigétν 看长孙无忌那个表情,李世民笑得更大声了,笑完了还贱兮兮地问了句:“你多久没收到儿子的信了?” 李世民一句话把长孙无忌的脸给问绿了,长孙无忌儿子不少,孙子都满地跑了,信就别说多少了,连根信毛也没看着。 “我就没收到过!”长孙无忌站起来,气呼呼地一甩袖子,抬腿就往外走。 “哎,别走啊。”李世民得意地冲他招手:“这不有你外甥的信嘛,一起看吧,兴许信里提你个三言两语的,省得我再叫你。” 长孙无忌真的站住了脚,以为皇帝喊他有什么事呢,听李世民把话说完,长孙无忌更加用力地又甩了一下袖子,迈着更大的步子,更快地走了出去。 李世民撕开信封,扯底一倒,从里面掉出来好多张纸还有一个信封,信封里还套着信封,这事多少有点稀奇。 李世民捡起信封来一看,上面写着“大唐皇太子亲启”,很明显是李承乾的亲笔。 把信掏出来看了一遍,原来是李承乾提醒李泰在夏、凉二州驻兵,说夷男有意骚扰大唐边境,还要假装来帮助东征,借机联合高句丽。 李世民轻笑一声就把李承乾的信放下了,难得他有替大唐出力的心,只不过这消息递的真没什么价值。 夏凉二州就算不特意驻兵,也不是夷男能拿得下来的,夷男居然还想来骗朕,骗不骗的放一边,他敢来就回不去了。 李世民又拿起李泰写的信,从头到尾慢慢地看了起来。李泰长长的一封信没说几句正事,大部分篇幅说的都是家里的琐碎小事。 他知道李世民对朝堂上的大事是放心的,即使他不相信自己,也相信他留下的辅国大臣们。 远征在外的人最大的牵挂就是家,家里的一草一木都令人魂牵梦绕。 “身在皇家苑,心逐远征人。微风凄苦雨,星夜望孤云。愧儿难事父,惭臣不奉君。边关惊魂断,家国入梦亲。”biqμgètν 李泰的一首小诗感动得李世民连晚饭都没吃,就捧着儿子的信反反复复地看了半宿。 儿子这么好,可惜看不着,赶紧把仗打完,好回去享享天伦之乐,李世民放下信,就恨不得直接回京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点起精兵,直奔辽东城下,把长孙无忌给气得直跳脚,呃不,跳脚的工夫都没给他留,他是跳上马背就去追皇帝了。 李世勣正跟辽东城对峙着,李世民带着精兵就冲了过去,左一层右一层的把辽东城给包围了,里里外外围了好几百层,别说水泄不通,就连风都刮不过去。 辽东城里都没有人互相交谈了,因为没法说话,城外的鼓噪声震天动地,导致谁也听不清别人说话,耳边就一直是成片的鼓声咚咚地响,就像有人蹲耳洞里击鼓似的。 攻城说快真有快的,几个时辰拿下一座城的事真有,但绝大多数的情况下这都是个慢活,别说这才十二天,连半个月都不到,就是半年拿下一座城也是常有的事。 李世勣看皇帝都急了,他就更急了,将士们全都跟疯了似的,奈何人家城门紧闭、城墙太高,想攻进去光靠着急是没用的。 这一围就又围了五天,这时南风大作,李世民一看这可是个好机会,他当即下令,让精锐的士兵爬上冲竿,把辽东城西南的城楼给点燃了。 城楼都是木结构,火借着风势,风助着火威,火势迅速的就烧进了城,火光如炬,浓烟滚滚,使得满城人都活在了极端的恐惧当中,有人大喊大叫,有人四下奔逃,城中顿时大乱。 城墙守兵有的提水救火,有的跑去向上级汇报,守备一时松懈,被唐军钻了空子,借着冲竿好几个壮士登上了城楼,三下五除二就把慌乱中的几个守兵给砍翻了。 越来越多的人从这个豁口登上了辽东城的城墙,没多一会儿,这些人就拼着死命地打开了城门。 城门一开,唐军犹如洪水般地涌进了城,辽东城里的人早就被折磨得精神几近崩溃,仅剩下最后一点抵抗的意识,咬着牙地负隅顽抗。 高句丽官兵都清楚地知道,他们没有守得住城的可能了,为国战死就是他们最后的执念。 尽管他们竭力奋战,依然没能挡得住唐军猛烈的进攻,最终被唐军攻克,伤亡一万余人,被俘一万余人,城中百姓男女老少共计四万余人。 李世民将辽东城更名为辽州,下令歇兵三日,然后进军白岩城。 长孙无忌一听这话,一个高就蹦了起来,扯脖子嚷道:“三天连战场都打扫不完,好不容易攻下一座城,不做好安置就走?” 李世民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道:“我也没说全走,你留下做安置吧。” “臣以为至少须歇兵十日,陛下要是着急,那就我带人去攻白岩城,陛下坚守辽州。” 长孙无忌不想带皇帝玩了,他太激进了,根本看不住,他骑上马就跑,长孙无忌也不敢把他腿打折,要不把他的马腿打折?貌似也不是个好办法。 长孙无忌的提议一下子得到了全体将官的支持,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带着这个不省心的皇帝玩,真的是太累了,主要是心脏承受不住。 冲到了战场上,自己的死活早就置之肚外了,但是皇帝往阵前冲,这谁受得了? 皇帝要是在后方,自己可以豁出去死的干,皇帝跑到前方,自己连死都死不起,这仗打得那叫一个刺激。 李世民一看这还引起众怒了,他琢磨多歇几天也比被扔在辽州强,就讪讪地说道:“歇十天就歇十天,十天以后进军白岩城。” 这件事议定了,李世民一摆手让众人散去,大家刚起身还没有往外走,一个小校走了进来:“报,薛延陀送来的急报。” 第928章 薛延陀奏报真多 薛延陀还能有急报送到辽东战场,这事多少有点出人意料,所有的人都停住了脚,全都盯着小校手里的奏报。 李世民微眯着眼睛,指尖点了点桌面,小校趋步向前,把奏报轻轻地放到桌子上,李世民一摆手,他无声而退。 李世民也不拿起奏报,而是拍了拍奏报,笑吟吟地开口说道:“你们猜猜这里面能说什么事。” 大家互相看看,进行了一番无声的眼神交流,也没交流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这个实在是不怎么好猜。 长孙无忌一看没人说话,总不能把皇帝晾到上面,他就率先开口说道。 “薛延陀能把奏报送到御前的也就三个人,夷男、拔灼和曳莽,拔灼最没有可能,他有什么要奏的事也是由夷男来奏。夷男也不太可能,他刚攻打过东突厥,才上了请罪表,这时候应该隐匿身形而不是冒头来捋虎须。” 长孙无忌分析拔灼和夷男在一起,拔灼有事必然先跟亲爹商量,而且夷男是大可汗,是薛延陀真正的主人,不管什么事由他上表力度都更大。 夷男先是被骗婚,呃不,是被退婚,后又刚把李思摩的东突厥给赶到了长城以里,他跟大唐还能有什么可说的?说什么不尴尬呢? 长孙无忌感觉自己分析的一定没错,他笑着说道:“我猜测这份奏报是曳莽发来的,很可能是薛延陀内乱了,他想借力除掉他父兄。”ъitv 李世民皱着眉头晃了晃脑袋连说不可能:“曳莽跟咱们也说不上话,他哪来的自信,就认为咱们能帮他呢?” 李世民相信曳莽会有除掉他父兄的想法,但是这种事只能是跟心腹之人密谋,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公开干。 谁能还没动手呢,就先宣扬得全天下都知道自己要冲父兄下死手?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况且这种事你不说明白了,谁能帮你?你要是说明白了,更没人帮你了。 “那陛下猜这份奏表说的会是什么事呢?”长孙无忌本来也没认真的想,他张嘴就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而已,顺势把球踢回了李世民那边,台阶给你铺好了,你可以自由发挥了。 “哈哈哈……”李世民开心地又一次拍了拍奏报,胸有成竹地说道:“我猜必定是夷男上表自请出兵助阵尔。” 长孙无忌听的一愣,夷男上表自请出兵助阵?你想的可真美,当他是你儿子呢?你打仗他就来助阵? 奏报你就撕开看呗,非让大伙先猜猜,我以为你能猜出什么花样来呢,就猜个这,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不只长孙无忌,大部分人都不太接受这个猜想,夷男应该没这个好心,别说他自请出兵,就是你下诏命他出兵,他都不能同意。 “众卿存疑耶?”李世民一点不觉得尴尬,你们不是不相信我吗?他直接把奏报丢给了长孙无忌:“念!” 长孙无忌撕开封皮,拿出里面的纸,展开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然后拿着奏报一声不吭。 李世民兴致勃勃地盯着长孙无忌:“念啊。”ъitv 长孙无忌把奏报轻轻地放到李世民的桌子上:“不用念了,和陛下猜想的一模一样。” “啊?”不少人一起惊呼了起来,然后就七嘴八舌地开始奉承皇帝,也没什么新鲜的词,不过就是什么料事如神、什么未卜先知之类的。 李世民骄傲得跟秃尾巴公鸡似的,洋洋自得地说着:“朕最擅识人,夷男那点小心思,朕洞烛其奸。他出兵是真,助阵是谎,意在” 说着话李世民目光向下一扫,见那奏报上竟是李承乾的笔迹,不由得一把将奏报抓了起来,奏报上没几行字,他眼皮一动就扫完了,却原来自己猜的跟奏报上写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呃,这措词还不错。”李世民连忙把纸张折好,又塞进了信封里,然后故作镇定地说了句:“夷男必然包藏祸心,绝无好意,朕直接回绝他,不论他有多少阴谋诡计,都不给他机会。” 闲话几句,李世民就把群臣都给打发走了,长孙无忌是最后一个走的,临走还故意撇嘴挑眉地模仿了一下,李世民刚才得意洋洋的那副模样。 李世民无话可说,只好憋屈地看着长孙无忌走出大帐,屋里没人了,他赶紧把奏报又掏了出来,不只李泰的字他爱看,李承乾的字他也爱看。 奏报的内容很简单,就告诉李世民,夷男已经悄悄地跟靺鞨结盟了,意欲联合高句丽一起攻打大唐,夷男会假意来给大唐助阵,目的是跟高句丽、靺鞨里应外合。 靺鞨早在贞观二年就臣服于大唐了,现在是大唐治下的一个州,就相当于是现在的一个自治县吧。 别人跟薛延陀勾结还没什么,靺鞨现在是大唐的燕州,它这种行为是纯粹的叛国。 李世民很是气愤,黑着一张脸,面沉似水地盯着奏报,盯着盯着忽然发现这奏报有问题。 这奏报肯定是李承乾手书,他的字迹李世民是认不错的,但这奏报是以曳莽的口气写的,行文上看不出来一点李承乾的痕迹。 表面上看就是曳莽向大唐皇帝透露了一个惊天秘密,以此来换取大唐皇帝的信任,很明显曳莽有借大唐之手除掉他老子的想法。 仔细看奏报上的字并不都是标准的正楷,其中有的字是隶书,隶书的字并不挨着,但若按顺序只读隶书就是一句话,这句话只有触目惊心的八个字。 “儿若罹难,靺鞨之罪。” 一股怒火从脚底板升腾而起,直冲破脑顶心,头发都差点早出烟来。biqμgètν 眼睛瞪得快有拳头大了,盯着这八个大字,眼珠子又酸又胀,泪珠滚滚连成线地往下砸。 高明的死讯,他接到过一次了,他被发配到黔州没多久,就报上来个假死的消息,李世民无法想像那种生摘心肝的痛,再来一次该如何承受。 李承乾还没怎么样呢,仅仅这八个字,当爹的就受不了了。 他知道李承乾现在应该还没出事,但是李承乾能写下这八个字,说明他意识到危险了,而危险的来源就是靺鞨,这就够了。 哪怕他什么都没做,这八个字也足以证明他让李承乾产生了恐惧心理,不只是打杀李承乾有罪,吓唬李承乾也是死罪。 李世民刚擦干眼泪,又一个小校手捧着信封走了进来,他躬身一揖,双手向前一递:“薛延陀奏报。” ps:为群里的叁仟羽同学加更,恭喜她考入了理想的沈阳师范大学,加油吧,青春不可辜负! 第929章 我帮你出谋划策 听说又来了一封薛延陀的奏报,李世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哭得有些泛红的眼睛,紧张地盯着那个看上去很正常的信封。ъitv 暗暗地缓了一口气,李世民若无其事地接过信封,然后随意地一摆手,小校一揖而退。 这回一点炫耀的心思也没有了,直接就撕开封皮,拿出奏报从头到尾的看了起来。 这回真的是夷男发来的奏报,他上表请求出兵助战,说是前次攻打东突厥的事是自己做错了,为了表达自己认错、改错的决心,他愿意带兵前来加入攻打高句丽的行列。 若不是先后收到了李泰和李承乾的提醒,李世民真有可能同意让他来,东征的士兵里本来就不全是汉人,周边的胡兵大量的被征调进来。 少他薛延陀一个不算少,多他薛延陀一个也不算多,既然他都主动提出要求了,没什么理由拒绝。 现在李世民绝不可能同意让他来了,虽然不至于怕他搞出什么事情来,但也没有必要,明知道他准备搞事情还给他个机会吧? 让他过来就是个麻烦,你不能没点说法就直接把人家给剁了,人家是打着帮你的旗号来的。 一家做事百家瞧,还有那么多的胡兵看着呢,你要收拾他必须得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与其让他过来,还得时时提防并监视着他,瞪大眼睛去抓他的小辫子,不如不让他过来,这样省心也免得落人口实,好像你对胡兵不放心一样。 你拒绝了他,他若是还敢过来,那就不用找任何的借口了,公然违抗圣命,就是收拾他最好的理由。 李世民毫不犹豫地提起笔,唰唰写下两个大字:“不准。” 自带钱粮,主动出兵帮别人打仗,这种好事谁会拒绝?真珠可汗夷男每天操练兵马,把队伍归拢得整整齐齐的,美嗞嗞地等着李世民的回书。 他心急火燎地盼了很多天,终于把送信的人盼回来了,他一把抢下回书,撕开信封一看,上面就干干净净、清清楚楚的两个大字。 “不准?”夷男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李世民是傻的吗?上赶子帮他忙,他拒绝了? 夷男把信纸翻过来倒这去的看了好几遍,怎么看也就是两个字,拒绝连个理由都没给。 夷男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也实在是想不通,于是拿着这个信给唐直看:“唐将军,你汉语好,你看看大唐皇帝是什么意思。” 唐直接过信纸一看,哟嗬,这叫一个一目了然,他把纸举起来迎着阳光看了看,就是普通的纸。 “不允许咱们过去助战的意思。”唐直低头又看一眼纸上的两个字,老爹这两个字写的力透纸背,威猛霸气之中蕴含着凛凛怒气。biqμgètν 他微笑着轻轻地把纸放到夷男面前:“看来大唐这次东征真的是兵精粮足,若不然有人援助当欢喜接纳,怎么会如此干脆地拒绝?” “哼!”夷男十分懊恼地捶了一拳唐直刚刚放下的那张纸:“我就说直接带兵过去,都是拔灼的主意坏了我的事。” 李承乾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张纸上,那是大唐皇帝的御笔亲书,无论写的什么,都是应该被供奉起来的存在,他居然用拳头砸。 他砸的不是一张纸,而是大唐的脸面,李承乾抬手捂了捂胸口,按压一下怀里揣着的一个荷包。 “我又坏了你什么事?”拔灼一掀门帘走进了帐篷,他边向前走着边说道:“我看去唐营的人回来了,大唐皇帝怎么说的?” “哼。”夷男一把抓起那张纸,抓得皱皱的不算,还团成了一团,扔过去砸到了拔灼的胸前:“你自己看。” 纸团落地,拔灼弯腰捡了起来,一点点地展开纸,看罢笑道:“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知道?知道你还让我上表,先打个招呼?”夷男气得站了起来,冲着拔灼大吼:“要是不打招呼,我不就直接带兵过去了吗?” “你有那个胆子,现在去也不晚。”拔灼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不打招呼直接过去,谁知道你是帮哪头的?你露头就有被灭的风险。” “放屁!打招呼他能拒绝我去,那我要是都到地方了,他能把我赶回来吗?” 拔灼很坚决地回答了一句“不能”,又很坚决地补了一句:“他能让你回不来。” “我是去帮忙的!我战场上替他卖命,他还能反过来对付我吗?” “我都不信你有那个好心,人家能信你?”拔灼无奈地冷哼一声:“别说你主动去,就是唐皇下诏召你去,你要是不提点条件,去的太痛快了,人家都得怀疑你动机不纯。” “滚!”夷男抬腿一脚把地上的小矮桌踢得朝拔灼飞去,拔灼伸手一挡,桌子被推落在地,拔灼眼中迸出一股火光来,恶狠狠地盯着夷男。 “咳。”李承乾咳嗽一声,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各位家事我不便参与,我回帐睡一觉,你们继续。” “我也去。”曳莽赶紧往起爬,起的急了些,有点站不稳,便伸手扯住了唐直的胳膊。 “呵,呵呵”夷男尴尬地假笑两声:“别走,坐,都坐,咱们商量商量怎么办。” 李承乾看一眼夷男,又看一眼拔灼,他笑道:“我在这儿不耽误你们父子谈心吗?” “哪儿的话?坐。”夷男笑呵呵的请李承乾坐,又很亲和地说道:“拔灼,你也坐。” 拔灼但凡有一点办法,都不想要这个傻爹了。他抬脚把桌子勾起来,向前一甩,桌子稳稳的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李承乾挨着曳莽坐了下来,拔灼就坐在了曳莽的对面。夷男坐在主位上,先叹了口气:“没想到大唐皇帝如此狡诈。”biqμgètν 拔灼阴沉着脸,语气冰冷地说道:“那你说你去助战有没有所图?” “当然没有。”夷男跟靺鞨结盟,联合高句丽共同攻打大唐的事,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就是他悄悄跟靺鞨人谈妥的,他以为没人知道,所以咬死了不承认。 “无利不起早,谁信你没有?”拔灼满肚子怨气地说道:“既然没有,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人家不需要你帮忙,你就消停待着呗,你不帮人家打仗就活不了了吗?” “你?”夷男差点被他的嫡长子给气死,商量事不带他,好像把他排挤出去了,带他他说话是真气人。 “好了,既然谈事情就都别带情绪。”李承乾一开口,他们爷俩的火气倒是都降下来不少,都静静地听他说。 “真珠可汗是想趁唐军东征,借机过去捞点好处,对吧?我觉得好处可以要,但是得讲个策略。” 第930章 什么才是正经的 策略这两个字可能天生就带着诱惑的味道,李承乾一说策略,夷男他们爷仨的脖子都变长了。 突厥人很少讲策略,他们也不是人人都懂什么叫策略,他们就知道蛮抢,他们习惯靠肌肉力量解决问题,用脑子对他们来说有点困难。 李承乾端端正正地坐着,笑微微地说道:“大唐好比一头雄狮,高句丽好比一只雪豹,薛延陀充其量能算得上是一条猎狗,雄狮和雪豹相争,猎狗该上前吗?” 这个道理很浅显,当然不能上前,靠近谁都是危险,无论雄狮和雪豹谁胜谁负,谁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先把猎狗干死。 猎狗只要往前凑,就不可能真正的得到好处,相反很可能被人家顺手就给先解决了。 拔灼非常赞同这个道理,曳莽只是不带脑子的听着,夷男则不以为然,他想的是猎狗如果明面上帮着雄獅,暗地里勾结雪豹,无论谁输谁赢,他都有好处可捞。ъitv 毕竟咱明面上是帮着雄狮的,你赢了总有我点功劳,你输了也不能怪我,我又不是主力,我只是个帮忙的。 暗地里咱又和雪豹通上了气,你赢了得感谢我吧?我没少给你提供情报,战场上我也没真的玩命咬你,你输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夷男的想法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他的神情就出卖了他的心情。 李承乾更是心知肚明的知道他在琢磨什么,不由得暗暗地苦笑一声,天真是真好啊,天真的人活得就不累。 “鹬蚌相争,渔翁之所以能够得利,是因为渔翁没参与,渔翁要是上前,肯定是一无所获的。雄狮与雪豹相搏,我们该等他们两败俱伤之后再上去,谁弱就打谁,他们一天没分出胜负,咱们一天不表态,站哪队都有风险。” 李承乾看夷男的眼珠子乱转,明显是说动了他一点,却还没有把他说服,便又说道。 “猛兽从来不会对弱者讲道理,仁义慈善都只是伪装,他赢了一高兴没准会把猎狗咬死庆祝一下,他输了绝对会先把猎狗咬死出个气。所谓伴君犹如袖蛇走,离他们越近就越危险。” 李承乾可以算得上是苦口婆心的劝了夷男一通,不是他有多关心夷男,也不是他有多爱薛延陀,而是他不希望夷男往他阿爷的身边凑,不希望阿爷身边多一条随时会发疯的毒蛇。 夷男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自己怎么想的已经不重要了,现在被人家干脆地拒绝了,再想过去也是不敢过去。 现在他想想听听唐直的意见,看他有什么好主意帮助薛延陀弄点好处,结果上来先被他教训了一顿。 夷男不想听他罗嗦这些没用的,于是问道:“唐将军,你说的策略又是什么策略呢?” “可汗这个表上的好,成功地探出了唐军的虚实。唐皇如此干脆的回绝,足以说明唐军兵精粮足,换句话说也就是东征带走了很多的人和粮,现在正是大唐最为空虚的时候。” “嗯。”夷男点了点头,还是唐直会说话,好歹给他挽回点脸面,淡化了他被人拒绝的尴尬。 “唐将军的意思是说,趁机着大唐国内空虚,我们先拿下他边境的几座城来?” 夷男本也有要侵扰夏、凉二州的打算,经唐直这么一提醒,愈发显得精神抖擞起来。 他正要斗志昂扬地抒发一番,关于攻打夏、凉二州的部署计划,李承乾笑着说道:“可汗所言甚是,只是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ъitv 李承乾可不同意攻掠夏、凉二州,那是大唐的城池,不容他人染指。 “直接去打大唐的边境风险太大,一来我们不知对方守备情况如何,二来惹怒了大唐,说不定会引来灭顶之灾。” 李承乾微笑着继续说道:“我们上次把东突厥打跑了,可是一点实惠也没捞着,这一次我们去把他彻底消灭干净,无论人马还是牛羊全都拿下,那片区域从今往后就是我薛延陀的领地了。” 夷男琢磨琢磨李承乾说的好像是挺有道理,他又有几分疑虑地问道:“上次打东突厥,大唐都警告过一次了,再打万一大唐真出兵了,那咱们还不如直接攻城呢。” 夷男考虑的是不管打谁,都一样有惹恼大唐的风险,那夏、凉二州肯定比破东突厥香啊。 “就算大唐问罪,咱也有话说,就说是他们要报仇,他们先来挑衅的。”李承乾笑微微地看着夷男。 “对大唐来说东突厥占着那块地,还是薛延陀占着那块地,也没什么区别,只要我们不骚扰他们的北门,他们也没必要执意与我们为敌。” “没错。”拔灼也是这样的想法,他说道:“上次攻打东突厥,大唐并没有出兵,如果这一次还没有反应的话,也正好说明大唐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那时我们又吞并了数万人马,再去攻城胜算更大些。” “好!就这么定了。”夷男一听这主意不错,先打个弱的,多抢点人马过来,再去打夏、凉二州,趁着大唐东征腾不出手来,赶紧使劲蹦跶几下,多整到手点好处是正经的。 李承乾和他的想法不一样,李承乾就觉得让他们晚点冲夏、凉二州下手,给惠褒多争取点布置防守的时间是正经的。 时间永远是最可贵的,先人一步与迟了一步的结果就是天与地的差别。ъitv 李泰现在的确是在与时间进行赛跑,他都要跑冒烟了,不过他忙的事跟薛延陀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 李泰不在乎东征的事,阿爷带着三十万大军,带着多半朝的武将,东征只是胜多与胜少的问题而已。 李泰也不在乎什么人来扰边,大唐的边将没有吃素的,这一点都不用担心。 他觉得能把朝中的事情处理妥当,让天下的百姓都消消停停地安居乐业才是正经的。 可是老天不是这么想的,三天接到了十七个州县报灾的奏章,有洪涝的、有干旱的、有地震的还有起了山火的。 李泰有赈灾的经验但不多,他曾经为京畿闹水灾的百姓盖过房子,也曾经奔走于地震的灾区,但没遇上过这么大面积、这么多种类的自然灾害一起爆发。 说什么也不能在皇帝大举东征的时候,搞得流民四起,李泰盯着墙上的地图,盯得眼睛泛红。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李泰回头一看,是云海走了进来。 云海臂弯里搭着拂尘,躬着身子,一路小碎步地走到近前:“二郎,太子妃殿下已经收拾停当了,问何时动身。” 第931章 为君必须先安民 大唐皇太子妃要出宫,任谁也会觉得一定是打扮得雍容华贵的,从头到脚都是璀璨夺目的饰物;排场也一定是最大的,遮天蔽日的幢幡伞盖,几百宫人侍卫前呼后拥。 事实上这都是想像,房遗月一身干净利落,连一件饰品都没有,随行的人也只带了一个同样干净利落的紫绡。 李泰听说她准备好了,便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门,来到殿门见她和紫绡站在台阶下等着自己,李泰扫视了她们俩两眼,发现她们什么都没拿,问道:“就这么两手空空的?” 房遗月淡然地微微一笑:“回家探娘而已,何必带礼?” “好吧,上马。”李泰也没时间跟她讲道理,左右房相家里也不缺什么。 他们一人一匹马冲出宫门,直奔梁国公府。卢夫人身体不适,已经卧床好几天了,李泰怕房遗月着急,便送她回家探病。 房家只有四公子房遗义一个人在家侍候卢氏,房玄龄忙得不可开交,干脆住在留台办公,很久没回家了。 房遗直、房遗爱、房遗则全都被李泰给派去不同的地方赈灾了,原本热热闹闹的梁国公府,这一下顿时变得很是冷清。 走进内室,一股扑鼻的药味袭面而来,卢氏的身形看起来削瘦了许多,脸色惨白得有些吓人,背后靠着两个软垫,有气无力地坐在床上。 “娘!”房遗月三步两步扑奔到床前,未曾说话,眼泪先是扑漱漱地滚落下来:“才半月不见,你怎么就病到这个地步了?” 卢氏没有理会房遗月,挣扎着向前探了探身,李泰知道她是要行国礼,于是快步来到床前,抢先躬身一礼:“见过丈母。” 卢氏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便轻轻地点了点头,房遗月拉着母亲的手,就在床边坐了。 紫绡搬过来一个绣墩放在离床略远一点的位置,李泰看了一眼,并没有坐,他说道:“丈母有恙,遗月你就在家小住几日,以方便照看。”ъitv 卢氏虽然是太子妃的亲娘,也不可能把她接进皇宫养病,李泰就亲自送太子妃回娘家小住几天。 房遗月当然愿意在家里陪伴母亲,但是她的身份不允许她在宫外过夜,李泰主动提出让她留下,她就满是感激地点了点头。 卢氏拍了拍房遗月的手,虚弱地说道:“能出宫来看看娘,我就知足了,哪有不回宫的道理?” 房遗月嘤嘤抽泣道:“我想陪陪阿娘。” “你离不开娘,伯悦就能离开娘了?”卢氏使劲一推,没有推动房遗月倒把自己累得咳嗽了起来。 房遗月急忙又是抚胸又是拍背,李泰干着急也帮不上忙,他便在旁边说道:“丈母莫急,遗月回不回宫都听其自便,李欣在宫中有城阳照料,不必惦念他。” 缓了好一会儿,卢氏总算是止住了咳嗽,喝了一碗汤药,也不见脸色有丝毫好转。 李泰国事缠身,不能一直在这里陪着,便嘱咐了房遗月两句,然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李泰走到院子里,恰遇房玄龄正在阶前下马,他向前跑了几步,迎上去笑着一揖:“见过丈人。” 房玄龄见李泰在自家的院子里,多少有些惊讶,毫不客气地问道:“太子不在宫中,来此做甚?” “丈母染恙,遗月悬心,我便送她回来探望。” 房玄龄扫了李泰一眼,看样子他这是往外走,怎么夫妻一起来的,自己一个人走?难道卢氏病得很重? “我回来取公文,正要进宫找你,既然你在,我也进去望一眼,咱们一起走。” 房玄龄不停脚地说着话,又把李泰给带了回来,他直接安排李泰到书房等他,他到内室见卢氏病得都没精神了,他难过得心如把攥,却也无可奈何。 请医延药自不必说,御医都来十多个了,什么药都随便用。病这东西长谁身上,就只能谁亲自遭罪,谁也替不了分毫。 房玄龄安慰了卢氏几句,又训斥了房遗月一通,让她务必跟太子一起回宫,不许任性胡为。 “宫规大于天,你身为太子妃应该为天下女子做个表率,岂能带头破坏规矩?你回家探母不归,后宫其他嫔妃难道都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独你有母乎?” 房遗月只有乖乖听训的份,也不敢顶嘴,就只是连连应承。 房玄龄在内室停留了也就一刻钟,便步履匆匆地来到书房,李泰迎上来问道:“丈母好些了没有?刚才脸色很不好,才喝了一大碗的药,我就出来了。” “都是老病了,不必担忧。”房玄龄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地图,把地图铺到桌子上:“殿下来看,这几个地方灾情很严重。” 李泰不用过去看,什么地方闹灾,他心里清清楚楚,他来到桌边,看着地图说道:“这次闹灾的地方多,情况又特别的复杂,好在各州县都有义仓,只是义仓才建不久,有的地方可能还没有多少粮。” “粮可以从周边的州县调,火烧眉毛先顾眼前要紧。”房玄龄长叹一声道:“救济可用来解决急难,我担心的是灾后百姓们没有房住、没有饭吃、没有衣穿。” “我倒是有些想法,像这几个地方有的靠近山林,有的靠近水域,如果让百姓自由渔猎,能解决很多人的生存问题,不知可行否?” 大唐法律对渔猎之事有着严格的限制,禁渔期、禁捕期都很长,不允许百姓随便的上山、下河,李泰想暂时取消这些禁令。 这些禁令原本是为了防止过度的渔猎,现在人都要饿死了,还考虑是否过度渔猎?只要能救命,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随便抓随便吃。 禁令一撤,壮勇的男丁可以进山捕猎,妇女也可以进山采点野菜、蘑菇、山果子,起码能缓解一下粮食不足。 “使得。”房玄龄点了点头,说道:“守家在地能活得下去,也能减少流民,殿下还有什么想法?” “守家在地也得先有家可守,大灾摧毁了许多的民宅,我想帮百姓快速地重建家园。” 房玄龄皱眉沉思,民宅都是木结构房屋,虽然倒塌但大部分材料还可以用,材料缺也缺不了太多,百姓们自身就是力工,人手也不缺。 “殿下是不是觉得有料有人就能快速重建家园了?这是不够的,还需要大量的工匠才行,得有人知道如何把材料变成房屋,这还不是告诉一下就能行的事,重建家园是个慢活,没法快。” “不快不行,有地方住,心才能安稳。”李泰也深深地皱着眉头,他坚决的说道:“百姓有需要,我就必须有办法。” 第932章 大唐的基建狂魔 百姓需要什么样的官?百姓需要一个清官,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贪官太狠,贪官盘剥百姓毫无底线,但仅仅一个清廉就足够了吗?不,远远不够。 贪官污吏令百姓痛恨,相比之下更令百姓无奈的是遇上一个清廉却无能的官。你骂他吧,他是个极富同情心的好官,你不骂他吧,他是个尸位素餐的庸官。bigétν 百姓的想法很简单,百姓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够真正给他们解决问题的官。 当百姓要饿死了的时候,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陪着他们掉眼泪的官,他们需要的是能给他们一个馍馍救命的官。 当百姓要冻死了的时候,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挨排跟他们握手,偶尔给他们拥抱的官,他们需要的是能给他们支起一个帐篷、摆上一个火盆、给他们发放衣物,把他们安置到温暖环境的官。 当百姓房倒屋塌了的时候,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口号,也不是一句安慰,他们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住房。 李泰不能让好几家百姓挤在一个帐篷里等待春天,那样会造成很多人四处逃亡,眼看着百姓们流离失所而无所作为的官,用李泰的话说该杀! 当然话说的再漂亮也不能当房子住,要快速的帮百姓重建家园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毕竟工匠太少了,稍微手艺好点的匠人都被带到辽东去了,打仗要造船、要造攻城器械、要造防御工事。 建造曲江别苑的那批工匠都被李泰召过去建造大明宫了,他还从民间征募了不少的匠人,民间的匠人本来就不多了,这一闹灾,死的也不光是没手艺的人,活下来并且没受伤的匠人实在太少了。 “殿下是想停下宫中建筑帮百姓们建房吗?那最快也得半年能安顿好。” 房玄龄理解的快,就是在雪花落下来之前让百姓能有房住,而且很大的概率是几家人挤一个新房,其余的人要等第二年了。 “嗯。”李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缓了一会儿他抬起眼,目光清澈又坚定地看着房玄龄:“一个月我要让百姓看到新房,两个月我要让百姓住进新房,三个月我不能允许还有百姓因灾受冻。” “这”房玄龄被李泰的大话给吓着了,随之浓浓的失望刹那间就漫上了心头。 一个人不做事不可怕,可怕的是激进地做事;一个人做事目标低浅不可怕,可怕的是好高骛远。 隋炀帝就是最好的例子,隋炀帝不是没有才华,是才华太高了,全国的人都跟不上他; 李泰的才华也是有目共睹的,能跟他比肩的才子屈指可数。 隋炀帝不是不做事,是做事太积极了,堪称千古第一工作狂。几十年的时间干了别人几百年的事,搞最多最大的工程,打最硬最狠的仗; 李泰做事的积极性也极高,效率也极强,短短二三年的工夫,他编撰各行业书籍、洛阳监造佛像、打通丝绸之路、发明火药、改进军械、治理京畿、修正律典。 房玄龄都数不过来他做了多少事情,这不是典型的工作狂吗? 隋炀帝不是胸无壮志,他力排众议把年号定为大业,就是要带着大隋跑步奔向盛世,活脱脱把大隋这驾马车给跑了个稀烂。 李泰什么时候不是斗志昂扬的?他该不会也是个不管实际情况如何,只顾一路狂奔的人吧? “唉。”房玄龄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这肯定是做不到的。” 李泰坚持道:“我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嗯。”房玄龄轻轻缓缓地点了点头,微微浅浅地笑道:“皇命如山,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大兴城从无到有也不过才区区十月尔。” 大隋搞工程的速度,那绝对是前无古人的,人家靠人命往上堆,一个工程动用几十万人,工程结束光填坑的尸体就三十万。 李泰属实是聪明,房玄龄开个头,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赶紧解释道:“我说做得到,是因为有方法,不是罔顾人命。这件事我和匠人们商量过了,我有把握才说的。” “当真?”房玄龄双眼微眯,鹰一样的审视着李泰。 “当真!”李泰坦然地望着房玄龄:“只要把屋顶、斗拱、墙柱、台基都拆开来做,每一处构件都是同样的规格,成批的做好,然后直接拼接就成了房屋。” “原来如此,果然是个好法子。”房玄龄愁眉顿展,一听这就是简便快捷行之有效的方法:“这是从何处想来?” “春节做雀牌桌时,阎尚书就这么干过。这次建宫殿,匠人提出用这法子建房,我便抽调了一些工匠专门负责设计和组织施工。若不是成竹在胸,我怎敢拿百姓的安危冷暖当儿戏?” 李泰眉间的凝重、眼中的毅然、语气的坚决,令一向古井无波的房玄龄心底都为之震动。 房玄龄看到的不是李泰,而是大唐的未来。 一个心怀百姓的君主不会犯大错,一个务实肯干的君主不会浮而夸,一个虚心纳谏的君主不会离大谱。 自从长孙皇后宾天,李泰的所作所为乃至于所思所想,都没有让房玄龄失望过,先前还带着偏见看他,后来越了解越是满意,到如今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期望。 李泰又提出了几件事情跟房玄龄商量,直到天近黄昏才带着房遗月回宫。 回到宫里就下令,让灾区的官员统计毁坏的房屋有多少,把地基尺寸都报上来,同时统计该地区有多少匠人,尤其是木工必须记录在案。 模块化建筑其实是一种组装化的技术,用各种预制好的模块组装成了各种形式的房屋建筑。 其施工极其简便,组装起来也比较灵活,这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材料的消耗,提高了工作的效率。 模块建筑最大的好处是抗震性能比较好,并且施工速度快,就像拼积木一样。 大部分的积木块都在皇宫里做好,然后一车一车往外拉,拉到地方只要一天就能建好房子。 路途较远的地方,把做模块的图纸发下去,让当地的匠人来做“积木”。biqμgètν 新建的房子,李泰只收工钱、料钱、运输的钱,除了本钱以外不多收一文钱,而且这个钱是无息的借贷给百姓们的。 多数地方都是要免赋税的,有免一年的,有免三年的,所以李泰限他们五年还清,可以用钱还也可以用粮食还。 看着匠人们夜以继日的忙碌,大批的木构件流水线一般的增加,李泰的嘴角总算有了上弯的力量。 李泰抬头看看天,淡然的目光穿透云层,心里深深地记挂着征东的阿爷,还有那个跑去天竺找糖的兄弟。 他长出一口气,喃喃的嘟囔了句:“闹灾的百姓我都安顿好了,他们都有饭吃有房住了,远行的人有遮风蔽雨的地方吗?” 第933章 给你我特别放心 家是一个温暖的字眼,是遮风蔽雨的港湾,可是家纵有千般好、万般好,你也得在家才能享受得到家的好。 出门在外的人免不了时常餐风宿露,天已经彻底地黑透了,陆清和曹蟒他们两个人,才刚刚赶到一座有人烟的小城。 七扭八歪的街道并不规整,他们一人牵着一匹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整座小城都笼罩在一片漆黑当中,像走进了死城一样的寂静。 抬头看看天边比头发丝粗一点的残月,陆清揉了揉饿瘪了的肚子,恨不得把满天的星星都抠下来吃了。 曹蟒一拉丝缰站住了脚:“哥,咱随便找户人家敲门吧,俺实在挺不住了。” “好,你去敲。”陆清只会说大唐官话,曹蟒好歹会几句天竺这边的语言,虽然也说不太明白,叫个门借个宿还是能表达得很清楚。 陆清牵着两匹马,曹蟒就近挑个人家上前去敲门,夜深人静扣打门环的声音很响亮,曹蟒边敲门边用很蹩脚的天竺话嚷着:“有人在吗?路过借宿的。” 不一会儿见房中有了亮光,一个老者举着小火把从屋里走了出来,许是被曹蟒那砸门的气势和粗大的嗓门给吓着了,老者一脸的诚惶诚恐。 老者举着小火把一照,见眼前两个人衣着奇特,还有两匹马,不由得两股战战,又惊又怕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ъitv 一听他说的是大唐官话,陆清惊喜交加地向前一步,抱拳道:“老丈莫怕,我们是从东土大唐而来,过路贵宅,乞望借宿一宵尔。” 那老头缓慢地转头看了一眼自家的房门,又转过来对着陆清摆手道:“我家没地方,你们别处去吧。” 陆清看他回望房门,估计是家里有女眷,不方便收留陌生男子,于是说道:“老丈,若是房中不方便,容留我二人在柴房住一宿也可,借老丈手中一束火,我二人自带有干粮衣物,天一亮就走,不会叨扰老丈太久。” “不行不行,你们快走快走。”老头手中的火把向后撤了一下,左手像轰苍蝇似的摆动。 “老丈”陆清还要再说几句好话,曹蟒早就不耐烦了。 他上前来一把抢下老头手中的火把,顺势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嚷道:“俺就不走了,给俺切一大盘肉来,不然俺就把你剁了吃。” 那老头被推得倒滑出去五六米远,一个腚蹲实实在在的摔到地上,摔得四仰八叉。 老头正努力地往起爬,陆清正恼怒地要训斥曹蟒,这时房门“呯!”的一下被人踹开。biqμgètν “陆将军!”破音的一声呼唤惊住了所有人,连曹蟒这种粗线条的大汉都愣在了当场,他眼睛瞪得溜圆,满眼都闪着不敢置信的诧异,这都能遇上熟人? “王玄策?”陆清嘴张得快能吞下个活人了,怎么可能在这里遇上他? 王玄策两个箭步就冲到了陆清面前,陆清举着火把左照右照,简直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那老头干脆不往起爬了,就地蜷缩成了一团。 “哈哈哈”王玄策笑着弯腰把老头给拉了起来:“老丈不必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老头不说话,只是浑身哆嗦,怯生生的眼神在他们三个人的身上来回的流转,心里暗道,你们还不是坏人,谁是坏人? 曹蟒指着王玄策问陆清:“他就是那个去天竺两回,没找着糖的王玄策吗?” “是我。”王玄策借着火把的光打量一下曹蟒,客气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 陆清一指曹蟒对王玄策说道:“曹蟒。” “噢,原来你就是那个一拳打倒马的英雄啊,失敬,失敬。”王玄策急忙抱拳冲曹蟒拱了拱手。 曹蟒第一次听到别人说他是英雄,高兴得咧着大嘴嘿嘿地傻笑。 “我们进屋说。”王玄策带着他们走进屋里,点了两盏油灯,昏昏的灯光照映下,看得出来这户人家真的是家徒四壁,进了屋也只能坐在离地面一拳高的矮床上,连张席子都没有。 这老头家里有五口人,分住两间房,今天黄昏时分王玄策忽然来到他家借宿,于是腾出一间房来给王玄策自己住,他们全家在一间房里挤着。 天都黑了,人也都睡熟了,突然陆清和曹蟒也到他家来投宿,王玄策听到声音,一改和善之态,变得凶神恶煞一般。 王玄策掐着老头孙子的脖子威胁他,让他把来人赶走,直到他确认来人是陆清才冲出了房门。 “原来如此,王兄你何以不准旁人借宿啊?” 陆清目光淡然地望着王玄策,在他的印象中王玄策没这么不讲道理,这又不是他的家,管得着人家留不留外人借宿吗? “唉。”王玄策叹了口气,说道:“你有所不知,我是逃出来的,我怕来人是来抓我的。” “逃出来的?”陆清的音调都没控制好,“逃”这个字眼用的实在是有点新鲜,他从哪儿逃出来的? “说来话长”王玄策说起他这第三次的天竺之行,与前两次大有不同,这一次是护送中天竺国王回国,一路仪仗送行,很顺利的就到了地方。 中天竺国王果然言而有信,不只给了王玄策熬糖法,还给他很多的赏赐,并且派人护送他回国。 王玄策就得意洋洋地踏上了回转大唐的路途,没想到刚离开天竺国境没多远,那个中天竺的国王尸罗逸多暴病身亡了。 逆臣阿罗那顺篡位登基,他派军队出来把护送王玄策回国的使者团给劫了,所有的财物都被打劫一空不算,连同人都被抓了,王玄策趁夜逃了出来。 陆清听说后紧张得拳头都攥了起来,急吼吼地问道:“熬糖法还在吗?” “在!”王玄策从怀里掏出个小破布包来,递给陆清:“你收好,我本想先把它送回去,遇上你就太好了。” 陆清看一眼布包并没有接,而是问了句:“什么意思啊?你不回去吗?” “拿来吧你。”曹蟒一把抢下小布包就往怀里塞,乐哈哈地说道:“太好了,可以回去找老大了。” 陆清伸手勾了勾手指,曹蟒乖乖地把小布包放到他的手上,撇撇嘴不敢多话。 王玄策看着小布包说道:“原来我想的是,死我也得先把它送回去,现在把它交给你,比我自己拿着都放心,你把它送回去,我要找阿罗那顺报仇。”ps:喜欢原创诗词的去支持一下《普救寺奇缘》,那本书剧情没看头,《西厢》的剧情只能说是烂俗,喜欢文笔的可以去瞅一眼,那是西瓜瓤本瓤文笔的颠峰之作了。 第934章 熬糖法寄往长安 “报仇?”曹蟒听到这两个字,连吃都忘了,他瞪大眼睛盯着王玄策问道:“你一个人去杀天竺国王?” 曹蟒陪唐玄奘去过中天竺,在中天竺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经常跟原来的国王见面。 他知道国王身边有多少侍卫,就算功夫再好也是很难有机会接近的,更何况他知道王玄策其实只是个文官,文官里也是品级最低的。 “这口气我非出不可。”王玄策两次出使天竺没弄到熬糖法,本来心里就为自己无能而感到窝囊。 好不容易这次拿到了熬糖法,可以风风光光地回国了,居然还摊上这么个窝火的事。 大唐的使节不劫别人就算本份的了,哪个挨过劫?这人丢的,都丢出国界了,而且这丢的不是他王玄策一个人的脸。 他感觉这大耳刮子直接抡到大唐的脸上了,这口气要是不出,那就连一丁点活下去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呵呵呵”陆清没有一点愤恨也没有一点紧张,他很轻松地笑了,还斜挑眉梢地问了句:“杀一个人就算报仇了?” 陆清想的不是这一个人有多难杀,而是杀一个人够不够挽回面子的,他们劫的不是王玄策一个人,是大唐的使节团,这能是一条人命就能平息的事吗? 如果只是私仇,杀一个阿罗那顺,足够出这口恶气的了,毕竟人家也是一国之主,况且人家只是劫持了你也没杀人,但涉及到了国家颜面,中天竺不灭个国好像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王玄策让他给问的,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杀一个国王还不算报仇,那怎么算报仇?bigétν 王玄策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要到中天竺寻找机会刺杀阿罗那顺。 陆清的想法跟他完全不同,他淡然的微笑着:“王兄,你的使节团一共多少人?怎么被抓的?” “唉”王玄策一提这事心里的火就往上蹿:“我们一共就三十七个人,他派来两千人的军队,我们还以为是天竺老王加派人手来护送我们的呢,觍着热脸就迎上去了。” 王玄策被俘一个是寡不敌众,一个是完全的没有防备。 东西是中天竺的国王赐的,使节团里还有十个护卫是中天竺的国王派的,现在来人是中天竺的军队,谁能想到他们是来打劫的? “二郎说过,侮我大唐者,虽远必伐。他们有胆劫掠我大唐使节,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个代价绝不是一条人命就够的。” 陆清明亮的眸子在昏黑的夜里显得愈发得坚毅果敢,王玄策轻叹一声,又微微地摇了摇头。 “我也想过回朝奏本,那时我是要把熬糖法先送回去。现在我忍不了了,我一定要自己把仇报了。我给大唐丢了脸,还要让大唐为我出兵,那样的话,我死一万次都闭不上眼睛。”biqμgètν 陆清拍了拍放在腿上的小布包:“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它送回去,其次就是灭了天竺,放心,这两件事包我身上了。” 王玄策眨眨眼,扭过头去看曹蟒,曹蟒也傻愣愣地看了王玄策一眼,他们俩都有点担心,担心陆清是不是病了,怎么开始说上胡话了? 送熬糖法回去,是要回长安,灭了天竺,是要去天竺,这一东一西是两条道,这两件事你怎么一起办? 陆清微微一笑,解释道:“我打算先去吐蕃,委托文成公主把熬糖法送回长安,顺便借点兵,跟天竺好好玩场大的。你们俩想回长安就回长安,想跟着我就跟着我,怎么样?” 王玄策当即坚决地表态:“这口气不出,我死也不回长安。” 曹蟒嘟嘟囔囔地说了句:“你去哪我就去哪,自己回去拿什么脸见老大?” 三个人商议定了,第二清晨天刚濛濛亮就留下一串铜钱,收拾马匹行囊掉头奔吐蕃而去。 文成公主自送走了陆清和曹蟒之后,心底里浓浓的思乡之情总是挥之不去。 忍不住就回想在长安的时节,说实话那时也没觉得怎样的快乐,现在回想起来那就是人间天堂。 若是一直没有家乡人过来,也就罢了,陆清和曹蟒这一来一走,把人闪了个够呛。 文成公主斜躺在布达拉宫里,心里暗暗地一声叹“不知道他们回来的时候还能不能再来看看我,我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么一次机会见见家乡人了。” 这时一个侍女悄悄地走到近前,轻声说道:“公主,陆将军和曹将军又来了,他们还多带了一个人,现在宫外求见。” 文成公主诧异地坐了起来,按时间估算他们最快也就刚到天竺边境,他们回来的这么快,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文成公主整理一下衣裙,走到外间端正地坐好,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侍女应了一声,急忙退出去传话,很快陆清他们三个人就走了进来。 “臣陆清” “曹蟒” “王玄策” “参见公主殿下。” 他们三个齐唰唰地躬身施礼,文成公主笑微微地一抬手:“免礼,请坐。” “谢公主赐座。”他们依礼而坐,先是寒喧了几句,陆清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文成公主一听不由得气满胸膛,小小的中天竺竟然敢不把大唐放在眼里,这还了得? “书信的事,陆将军只管放心,我一定把它送到皇兄手中。借兵的事,就有些麻烦了。” 文成公主面带忧愁地叹了口气:“陆将军也是知道的,吐蕃的骑兵全都被赞普带去与羊同作战了。”ъitv 陆清急忙说道:“步兵也可以。” “步兵也只有一千多。”文成公主急得直搓手:“这怎么能够呢?” 一千多步兵,实在是太少了,陆清没想到吐蕃就这么点兵,他无奈地说道:“没关系,我出去走一圈看看,说不定能弄到点兵。” “这人生地不熟的,你能去哪儿?还是我来想办法吧。”文成公主眼带焦急、面带微笑地说道:“你们就安心在这儿多住几天,待我征些兵上来,再去报仇不迟。” 陆清朝上一揖,说道:“多谢公主费心。” 他们当真就在布达拉宫住了下来,倒不是真的等文成公主征兵,而是陆清非要把熬糖法重抄一遍。 这一大堆树叶子送回长安,谁知道上面的字还能不能有了,必须抄一份才放心。 历时三天终于把熬糖法抄完了,他又提笔给李泰写了一封信,一并小心仔细地封好,交给文成公主,一份加急奏报送往长安去了。 信送走了,陆清的心就踏实了,他淡定地对文成公主说道:“校场点兵吧,明天我要去讨伐天竺,有多少兵算多少兵,不等了。” 文成公主还没来得及回话,一个戴着白色面纱的侍女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她边走边说道:“陆将军,我劝你还是再等几天。” 第935章 借用尼婆罗骑兵 眼前的女子身姿挺拔、步履铿锵,说出的话一字一字掷地有金石之声,裙摆微动、丝绦微摆,仿佛从远古走来的女神一般,自带三分仙气、七分威严。 这个侍女是尺尊公主的陪嫁丫头,文成公主对她很是熟悉,她平时话很少,也很少抬头,从不与人争长论短,是个喜静无争的性子。 虽然她一直都戴着白色的面纱,但是文成公主自信绝不可能认错人,只是她今天表现出来的气质怎么与以往大不相同? 她昂首阔步的样子,有着不可一世的高贵又带着英姿磊落的飒爽,相比之下,文成几乎怀疑自己可能是个假公主,好像她才是真的。 文成公主只是有点吃惊,而陆清则感觉自己好像突然被雷劈一样,这矫健利落的身姿步伐好生眼熟,这清脆干净的声音也好似在哪里听过。biqμgètν 一念滑过心头,不由得一个激灵,会是她吗?会是苦寻了数年之久的鄯善国公主伊利哈桑吗? 如果真的是她,那可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侍女走到近前,依大唐的礼节裣衽一福,也不等别人开口,她自己就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说道:“陆将军既然需要骑兵,何不向尺尊公主求助?尼婆罗必有骑兵。” “唉”文成公主又气怨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公主若肯借兵,还说什么呢?我跟她提了两次都被她拒绝了。” 尺尊公主原本是松赞干布明媒正娶的正妻,结果为了迎娶文成公主,她就无缘无故的变成了小老婆。 尼婆罗势微,莫说大唐就是吐蕃也惹不起,尺尊公主明面上不敢跟文成公主争,处处都得听命于文成公主。 如今这件事,文成公主想向尼婆罗借兵就必然得让尺尊公主出头,尺尊公主才不管这档子闲事呢,这是大唐的事跟吐蕃一点关系没有,跟尼婆罗更扯不上关系。 尺尊公主才不愿意为了大唐把自己的娘家拉下水,凭什么?尼婆罗又不是大唐的附属国。 丢大唐的人也好,打大唐的脸也好,尺尊最多就是看个热闹,不当面嘲笑就算是为了和平做出的最大贡献了。 那侍女昂然道:“她肯不肯借有什么用?尼婆罗国王肯借不就行了?” “哦?”文成公主纳闷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直接去找尼婆罗国王说?” 找尼婆罗借兵,最佳人选当然是尺尊公主,陆清觉得那侍女不是这个意思,于是他向前一步,说道:“姑娘想是已有算计,陆清愿闻其详。” 那侍女微转身,定定地盯着陆清看了数秒,而后眨眨眼,微移开目光,清冷冷地说道:“大唐有事,尼婆罗选择旁观;吐蕃有事,尼婆罗未必袖手;尺尊有事,尼婆罗必然着急。” 陆清微微一笑:“姑娘的意思我懂了,只是这样难免要委屈尺尊公主,姑娘心下何安?” 这摆明了就是拿尺尊公主威胁尼婆罗,做为尺尊公主的陪嫁侍女,按理绝不该提出这样的建议的,毕竟她该是尺尊公主最亲近的人。 那侍女声调清冷冷地说道:“我本大唐人,大唐有事,婢子万死不敢坐视。” “你是大唐人?”文成公主上下扫视了她一通,怎么也想不到尺尊的陪嫁丫头里居然会有大唐人。 近在咫尺,这身形声音都极度的相像,陆清抱拳一揖,认真地说道:“恕我冒昧,陆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可否能摘下面纱,容陆某一睹芳颜?” “扑哧。”文成公主一下笑出了声,她甚至伸手拉了陆清一把:“陆将军你真是冒昧了,你可知摘下面纱是什么意思吗?” 陆清还真不知道摘个面纱能有什么意思,他诧异地看着文成公主,说道:“摘下面纱就看一眼而已,有何不可吗?” 文成公主刚要说话,那侍女先开了口:“无妨,我与陆将军本也相识。”说着她抬手摘下了面纱:“长安一别,君无恙乎?” “果然是你,伊利哈桑。”陆清很想笑一下,可是脸上的肌肉像是僵死了一样,愣是摆不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只是一副傻呆呆的模样。 文成公主意外地张大了嘴巴,自己千方百计寻找的人居然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却毫不知情。 她摆手把所有的人都赶出了宫殿,然后激动地问:“你就是伊利哈桑吗?” “正是。”伊利哈桑冲着文成公主低头一礼,又对着陆清苦涩地微笑着说道:“听说易小郎君一直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只是听说你被”陆清扭头看了一眼文成公主,继续说道:“听说你被松赞干布劫持,后来不知所踪,二郎急得彻夜未眠,便下令寻访直到如今。” “牵惹易小郎君忧心了。”伊利哈桑似乎并不想在从前的事上过多的纠缠,她话锋一转,说道:“我有个主意可以借到尼婆罗的兵,陆将军看看可行否。” 伊利哈桑的方法极其简单粗暴,就是威逼着尺尊公主写一封信给尼婆罗国王,说天竺人劫掠了尺尊公主的仪仗,吐蕃欲前去讨伐天竺,向尼婆罗借些骑兵。 如果尼婆罗肯借,那就没什么别的话说,如果尼婆罗不肯借,吐蕃就把尺尊公主送回,从此两国绝交。 尺尊公主会配合吗?会的,毕竟她年纪轻轻的,也不想这么早就暴毙。 “好,就按你说的办。”陆清笑道:“我这就去找尺尊公主商量。” 伊利哈桑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在陆清面前一晃,笑道:“信已经到手了,我这就去尼婆罗借兵,陆将军只要稍待几天,等我的消息就好。”biqμgètν 文成公主看着信封,问道:“她不会另外给尼婆罗通风报信吧?” “这就有劳殿下多费心,好好照看她几天了。毕竟多久能从密室出来,我也说不准。” “干得漂亮,这边交给我了。”文成公主一摆手:“你快去吧。” “是。”伊利哈桑轻轻一福,转身就往外走,陆清冲文成公主拱了拱手,抬腿就追上了伊利哈桑:“我和你一起去。” “好。”伊利哈桑边走边戴好了面纱,和陆清走出宫殿,双双跨上战马,纵马扬鞭直奔尼婆罗而去。 一路上陆清说起这几年从未停止过寻找她,虽然不是特意为了寻她而远走数千里,却也真的走了几千里路一直在打听她的下落。 听说易小郎君一直在谋划着替她报仇,就连文成公主的和亲也是报仇大计中的一步棋,她感动得几度落泪,最终主动地向陆清说起了这几年的遭遇。 第936章 中天竺三天城破 鄯善国公主伊利哈桑自小就以聪慧美貌闻名于世,小时候的她无疑是幸福的也是快乐的,生在帝王之家,深受父母宠爱,享尽了人间富贵。 她长大之后,一向引以为傲的美貌就成了她的灾难的源泉,由于鄯善国国力衰微常受高昌国的欺压,高昌王子就几次三番的来求亲。 财宝打不动,金钱行不通,就以势压人,甩过来一个上联,声称若是对不出就得把伊利哈桑嫁到高昌。 伊利哈桑天真的为了讨个下联来打消高昌的借口而远走到长安,结果高昌还是被大唐打败才暂时熄了要强娶伊利哈桑的念头。 后来高昌王被大唐放回,又再一次无耻地到鄯善国抢亲,伊利哈桑被逼逃离故土,半路上又遇到兵败而回的松赞干布。 松赞干布强掠了伊利哈桑,把她绑在木板上,可怜她挣不脱、逃不掉,活着不甘日日忍受屈辱,死又死不成,她无奈之下便紧咬牙关开始绝食。biqμgètν 绝食八天终于“饿死”,松赞干布把她抛尸荒野,她幸运地没被野兽分食,又被一场大雨淋醒。 再获重生之后她四处流浪,胡行乱走地到了泥婆罗,恰逢泥婆罗尺尊公主选侍女进宫,衣食无着的她一狠心就把自己卖进了宫中。 却不料尺尊公主买的是陪嫁宫女,好在尺尊公主的侍女全都是面纱罩着脸,是以她一直没有被发现。 伊利哈桑觉得老天把她送到松赞干布身边,就是让她报仇的,她一直在寻找机会。 陆清听罢她的经历不胜唏嘘,回头看看刚从泥婆罗借来的七千骑兵,他长出一口气:“你别回吐蕃了,那个尺尊公主不会饶了你的,你回鄯善或者去长安吧。” 伊利哈桑摇了摇头,她一紧丝缰,昂头说道:“我陪你们去打天竺,无论结果如何,请你帮我个忙。” “你说,无论什么事,我都先答应你了。” 伊利哈桑略带苦涩地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请你回京以后,告诉易小郎君我死了。” 陆清沉默了片时,想劝她几句,终究没有劝,而是问道:“就这么一句话么?” 伊利哈桑目光送远,淡淡的补充了一句:“感谢他一直记着我。” 陆清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劝道:“你其实不必如此,二郎找你并无所图,只是希望你能过的好。二郎贵为皇太子,坐拥天下什么都不缺,就是没朋友,他说过你算是他白身结交的唯一的朋友。” “所以我不想给他添麻烦啊。”伊利哈桑爽朗地笑了起来:“我怕他对我有什么所图?” 伊利哈桑笑着笑着,忽然想起了擂台上和李泰相遇时的情景,没头没尾的说了句:“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那么痞坏痞坏的时候了。” “嗯?”陆清没听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投向伊利哈桑一个疑问的眼神。 伊利哈桑幽幽一叹:“他白身的时候才是最放松的,穿上了龙袍哪还有机会恢复白身?” 陆清知道李泰的神经每时每刻都绷得很紧,也就单独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能稍稍放松一点。bigétν “我们立个约定,好不好?”陆清转过头,一双明亮的眸子真诚地望着伊利哈桑:“如果我活着,我一定把你的话带给他。如果我战死,你就到长安去生活,开个茶馆,让他得闲的时候,有个朋友说说话。” 伊利哈桑没想过陆清会战死,她就愣愣地看着陆清,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陆清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递了过去:“这是我娘子送我的,拿着它到明威将军府能见到我娘子,二郎也认识这块玉,凭它能送信到东宫。” 伊利哈桑犹犹豫豫地接过玉佩,重重地一点头:“我答应你。” “好,那我们快点赶路吧。”陆清说着一抖丝缰,战马撒开四蹄蹿了出去,伊利哈桑扬起鞭子“啪”的一声抽在马身上,急忙追了上去。 王玄策和曹蟒早就集结好了两千吐蕃步兵,陆清一回来立马就向天竺进发,文成公主亲自送他们三百多里才回逻些。 “王兄,这些兵马都由你统领,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陆清直接把这些兵马指挥权交给了王玄策。 王玄策一愣,陆清是个将军,自己是个文官,这些兵马也是陆清借来的,他怎么把军事指挥权交给自己了? “陆将军,还是你来统领更好。”王玄策诚恳地说道:“打仗我肯定不如你啊。” “你是奉旨出使天竺的使臣,我是私逃出京的,这一仗无论输赢都得上报,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陆清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笑道:“你只管放心,仗怎么打我会给你建议,只是一样,无论输赢尽量别提我,我现在应该在京中养病呢。” 陆清私逃的事,他早就私信告诉李泰了,但是明面上的说法是他研究火器受了伤,所以一直在骊山养伤。 “好。”王玄策笑了,这病养的,跑出来十万八千里。 王字大旗高高飘扬,兵马疾驰,很快来到中天竺的茶镈和罗城城外,这地方王玄策和曹蟒都很熟悉,连地形都不用探。 茶镈和罗城城外的护城河又宽又深,但是城墙并不高,陆清一看就笑了,这么矮的城墙,要城门还有什么用? 城墙高的话,可以从上面往下抛石头,使得敌军无法靠近城门,城墙矮的话,那就没法抛了。bigétν 陆清一声令下,二百个步兵向城前冲了过去,对方士兵则在矮墙上朝他们射箭。 吐蕃步兵一只手举着盾牌,一只手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迎着如蝗的箭雨冲了上去。 他们也不冲撞门,只是把小包放到城门口,然后就举着盾牌撤了回来,只留下了两个人。 那两个士兵看着城门口堆积如山的小包,各自沿着城墙向后撤出一段距离,拿出弓,搭上一支冒着烟的火箭,“嗖”的一下朝中间射了出去。 “呯!”的一声巨响,接下来就是连串的“呯!”“呯!”“呯!”这声音响如雷震,不是震耳欲聋,是真的把人震得耳鸣不止。 天竺的兵丁从来没听过这种巨雷咆哮的声音,顿时慌作一团,还没来得及想个什么应对之策,就听“轰隆”一声,尘烟四起,硕大的城门直直的扑到地面上。 城门的如此容易,陆清一挥手,众人潮水一般涌进城内,开始了大规模的巷战,英勇战斗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 第一战攻破茶镈和罗城,斩首三千余级,敌人被溺死的约一万人,可谓是大获全胜,只是逃了阿罗那顺。 “给我查,必须要找到阿罗那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937章 五天竺依次灭国 茶镈和罗城被攻破,并不等于中天竺被灭了国,阿罗那顺逃跑之后又四处收罗散兵游勇,准备再战。ъitv 可是手下的兵马实在是太少了,于是他跑到南天竺和西天竺去借了些兵,浩浩荡荡地杀了回来。 他以为自己失败只是因为没有防备而已,一不小心被人家突然袭击了,猝不及防之下才败了个落花流水。 这一次自己再整旗鼓,带领着三万精兵强将卷土重来必然能够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结果这一仗打得漂亮倒是挺漂亮,就是翻身没啥指望了,没等进城就遇上了严阵以待的陆清,陆清身边还有一个飒爽英姿的女将伊利哈桑。 陆清扭头对伊利哈桑说道:“想不到这么几天他就能弄到这么多的兵马,问问清楚这些兵马都是哪来的。” 伊利哈桑目光淡然地看着前方随风飘舞的旗帜,她认得天竺的文字,说道:“是南天竺和西天竺的兵马。” “哦,传令下去,生擒阿罗那顺,然后去南天竺和西天竺烧杀抢掠,那里的女人、粮食、珠宝、金钱,所有的一切谁抢到手就归谁。” 伊利哈桑转过头看了陆清一眼,轻声地问了句:“就这么说吗?” “嗯。”陆清点了一下头,伊利哈桑就按他的意思传下了军令,顿时三军就沸腾了。 陆清看伊利哈桑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知道她不能理解这个做法,便解释道:“咱们打仗连一个铜板的饷钱都没给人家发,凭什么让人家给你卖命?咱也没有军粮,不靠抢吃什么?” “嗯。”伊利哈桑虽然是第一次亲临战场,但对战争的残酷却有着深刻的认知,鄯善国都变成鄯善州了,她不知道国破家亡是怎么回事吗? 军旗一动、战鼓一敲,一场激战像蔓延的火势一般迅急猛烈,眼前立马就变成了生命收割场,满眼的血雾、充耳的惨嚎…… 阿罗那顺带来的三万兵马,伤亡一万余,投降一万余,他再一次从死神的面前逃离,仅带领着几百残兵败将投奔北天竺去了。 慌乱中谁也不知道阿罗那顺又跑到哪儿去了,陆清和伊利哈桑带着兵马直奔西天竺而去。 陆清对西天竺没有好印象,李泰用印刷术换他们的熬糖法,他们一直没有动静,现在居然敢借兵给中天竺,陆清必须先去打西天竺。 王玄策和曹蟒在城中收拾残局,阿罗那顺的老婆和儿子收拢了不少的旧部,在乾陀卫江发起反击战。 王玄策居中调度,曹蟒做为先锋一马当先的冲入敌阵,仗着天生神力,一杆长矛抡起来,当真是擦着的伤、碰着的亡。 一阵旋风攻势,两军相持了数日,最终阿罗那顺的妻子、王妃、王子、公主等皇室成员被一网打尽。 又俘虏男女一万两千人,各种牲畜三万,五百八十座城邑望风而降,一战中天竺灭国。 “哈哈哈……”曹蟒在中天竺皇宫的金殿上放声大笑,跑到国王的宝座上变换着姿势地坐着:“哎,老王,上次俺来的时候,就在下面那么老远的地方站着……” 王玄策懒得理他,他爱怎么疯就怎么疯吧,自己得收罗点有用的东西。 他把皇宫里值钱的宝物都收集起来清点入册,还特意找到十几名制糖高手,把他们单独关押起来。 一切都打点清楚了,陆清还没有回来,王玄策有点着急了,却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biqμgètν 陆清只说去追阿罗那顺,然后就带着兵马跑了,这么多天一点消息也没有。 王玄策急得长吁短叹,曹蟒高兴得大吃二喝。 王玄策伸手抢下曹蟒手中的酒杯:“你可别喝了,长没长心呐?陆将军音讯全无,咱们是不得想点办法?” “他爱去哪去哪,玩够了他就回来了。”曹蟒吃得满脸是油,毫不在意的笑道:“我都灭了一个国,他不灭俩拿啥脸回去见老大?” “你说的真轻巧,要不是陆将军把阿罗那顺打跑了,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拿下中天竺吗?” “那,那他那么厉害,你还担心啥?让他打去呗。” 曹蟒反正对陆清有着迷一样的自信,他都能在千军万马当中杀出一条血路来,陆清肯定比他厉害,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王玄策没有他那么天真,再厉害的人也难免会出意外,打仗这回事本身就充满了不确定性,意外是家常便饭。 更何况陆清这个将军跟士兵之间语言不通,他没办法像带领大唐士兵一样的如臂使指。 王玄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刚要派人去打探大军动向,一个小兵就急三火四地跑了进来,他跑到近前,单膝跪地,双手举着一块布:“报,西天竺送来的消息。”biqμgètν 王玄策一把抢下布,布上面是陆清写的字:“俘斩敌人数以千计,西天竺灭国。” 王玄策欣喜异常,急问:“陆将军回来了么?” 那小兵摇了摇头,说道:“陆将军又奔南天竺去了。” “南天竺?”王玄策的心落了底,好歹算是知道陆清的动向了,他转身对曹蟒说道:“我们去南天竺支援陆将军。” “要去你去,我不去,这有好吃好喝不好好待着,他需要你去的话,他不会说吗?”曹蟒就是不动地方,放着享受不享受,跑出去拼死拼活,那得多傻? “你?”王玄策气恨恨地一指曹蟒,刚反驳他两句,忽然发现他说的对,陆清是个会打仗的,他要是需要帮助的话,他都能派人回来递消息,他不会说吗? 王玄策想帮忙,但不想帮倒忙,于是决定老实地守住这里,静静地等消息,这一次消息来的很快,没几天就又一个布条送到了他的手上。 他打开布条一看,又是很简洁一段话:“珍宝、地图到手,南天竺灭国。” 王玄策都不在乎哪个天竺灭国了,他就想知道陆将军回来了,结果答案又是否定的,陆将军又奔北天竺去了。 没几天王玄策又收到一个布条,这回字数略多一点:“已擒获阿罗那顺,俘虏男女七千众,牛马两万余,北天竺灭国。” 王玄策长出一口气,这回阿罗那顺也抓着了,陆将军该回来了吧?依然没有,陆将军说不差一个东天竺了,别让人家挑礼。 王玄策日夜盼着最后一个布条快点到吧,结果这一次鼓乐声先飘进了皇宫,他跑出门一看,陆清带着浩大的队伍回来了。 打东天竺没用一兵一卒,东天竺国王尸鸠摩送牛马三万馈军,弓、刀、宝缨络等等,大量的物资摆放在城门外,堆了一地,人家主动投降了,自动宣布东天竺灭国。 终于可以回转大唐了,陆清突然来一句:“现在不能走,还有一件事没安排好。” 第938章 来自大唐的女皇 一口气灭掉了五个天竺国,还有什么事可安排?陆清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我需要天竺全境的地图。”陆清想起李泰有个爱好,没事就喜欢看地图,看大唐全境地图,看高兴了就嘀嘀咕咕地说再大点就更好了。 陆清曾问过他多大能令他满足,李泰笑眯眯地说了个:“日月所照,皆为汉域;江河所至,皆为唐土。” 陆清抬头看看天,这里的天空也有日月,低头看看地,这里的大地也有江河,那这里凭什么不能成为我大唐疆土? “地图有,有没有全境的不知道。”王玄策立马让人去拿地图,一下子拿过来七八份,其中真有一份五天竺全境的地图。 陆清倒是看得懂地图,但是看不懂上面的字,他要求重画一份更精准、更清晰的中文版地图。 “陆将军,没这个必要吧?这画成得多长时间?”王玄策把该带走的东西都打好包了,就等着陆清一回来就回大唐,没想到他这么不着急。 王玄策不介意晚走几天,但是这个理由太奇葩了,哪怕你说你累了,咱多歇几天也行,画个中文版的天竺地图有啥用? “有必要,多长时间也等。”陆清笑微微地看着王玄策说道:“这段时间正好归拢一下五天竺,我们抬腿就走的话,这里不是乱套了?” “……” 刚才他说要个地图,王玄策还能搭茬问句话,这回王玄策都不知道说啥了,天竺乱不乱跟咱有啥关系?这不纯纯的精神病行为吗? 王玄策目瞪口呆的样子有点搞笑,陆清转头环视一圈发现大家的表情大同小异,都拿一种看病人的目光盯着自己。 陆清指了指五天竺的全境地图,说道:“整整齐齐的多好,闹个四分五裂,遍地战火搞得百姓们不得安宁,既然五天竺全都灭国了,不如借此机会立个新王,把天竺统一起来。” “陆将军,天竺的事天竺的人管,咱没必要操这个心吧?” 王玄策就是来拿熬糖法的,熬糖法送往长安了,他回头来天竺就是为了报仇。 报私仇也报国仇,把自己肚子里的怨气出了,扬了大唐的国威,这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好像就没有理会的必要了。 陆清笑着一摆手:“诶,你这话说的不对,天竺百姓也是我大唐子民啊,哪能不管呢?” “大唐子民?”王玄策、曹蟒、伊利哈桑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六只眼睛瞪得六个铜铃一般。 陆清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大,他就微微一笑,随性地往翘起了二郎腿:“打都打下来了,难道扔了不要?” “陆将军,天竺凡是能拿走的东西,就是刮地三尺也可以挖出来拿走,但是天竺这个地方,你觉得陛下能看到眼里吗?” 王玄策感觉陆清有点天真,可能是打了几场胜仗,兴奋得有点飘吧,大白天的怎么还说上梦话了? 看陆清丝毫不把他的话当话听的表情,王玄策无奈地继续说道:“天竺和大唐不接壤,语言也不通,怎么治理?再说你看看这破地方穷的,把天竺划入大唐版图,一年得搭多少钱?” “大老远的出来一趟,回去不带点礼物也说不过去,给不给是咱的事,要不要是陛下的事,要就留着,不要再扔了呗。” 陆清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在他们三个人中间来回地走了几圈,挨个扫视了好几遍,忽然笑呵呵地来了一句:“你们谁留下来当天竺新皇帝?” 当皇帝这回事应该是抢破头的上的吧?陆清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结果只有曹蟒惊奇地回了他一个疑问句:“当皇帝?” 伊利哈桑平静似水地微笑着,左看看右看看,一副看热闹的姿态。王玄策一扭头,就留给陆清一个后脑勺。 陆清看他们好像都没有留下的想法,便又说道:“一个中天竺还有人叛乱夺宫呢,五天竺的皇帝你们都不想当?” “你留下当皇帝吧,我还得回国复命呢。” 王玄策气呼呼的一句话把陆清给逗笑了,皇上让他护送戒日王回国,结果戒日王回国没两天就死了,中天竺也被他给灭了国,他这个复命肯定复得很精彩,够写本书了。 “我也觉得你应该回去复命。”陆清抬手拍了曹蟒的肩膀一下,一挑眉毛问:“想不想当皇帝?”ъitv 曹蟒打个激灵,使劲地摇头:“我可不给这帮野人当皇帝,我要回去找老大。” “我也觉得你不行。”陆清说罢侧转身,笑吟吟地看着伊利哈桑,忽然后撤一步,躬身一揖道:“臣陆清参见女王陛下。”“啊?”伊利哈桑惊讶地向后跳了一步,她左右看看,然后哭笑不得地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哪有女人做皇帝的?”ъitv “怎么没有呢?新罗就有女王金德曼,新罗能有,天竺不能有吗?”陆清微昂着头,嘴角噙着得意的微笑:“没人比你更合适了,你会说这边的话,会写这边的字,又出身皇族,能文能武。” “我”伊利哈桑还是摇头,不肯答应:“我真的治理不了这么大的国家。” “这有何难?治理不好,你还治理不坏吗?大唐又不需要天竺变得多好。” “你一走,肯定就得有人造反,我怎么镇压得住五天竺的暴动?” 陆清回头看一眼殿门,轻柔地说道:“吐蕃和尼婆罗的兵马,我都给你留下,有危险你不必作战,逃跑就行。” 陆清把地图往地毯上一铺,手指在五天竺区域内画了个圈:“我们要是扔下这里不要,这里已经被战火蹂躏得如此的弱了,会便宜谁?” 伊利哈桑看着地图,脱口而出地说了两个字:“吐蕃。” “嗯,这里会变成吐蕃的后园子,吐蕃会迅速地强大起来,我不想看到几年、几十年后吐蕃大举进犯中原。” 陆清肚子里咽回去一半的话,他的下半句话是“因为那时候乱的是二郎的天下。” 话到舌边停住了,他话锋一转:“所以天竺最好是掌握在咱们的手里,无论强弱,只要时不时的跟吐蕃发生点冲突,让吐蕃没有时间休养生息就好。” 伊利哈桑最恨不过的人就是松赞干布,听陆清这么一说,她便动了心,别说是当女皇,就是跳油锅能溅松赞干布一脸泡的话,她都愿意跳。 伊利哈桑正在发愣,王玄策忽然深深一揖:“陆将军果有远见!我们不如直接把这里变作天竺州,如何?” 王玄策想的挺好,奈何有些程序是必须要走的,没有大唐的册封,是没有办法把天竺变成大唐领土的。 所以必须先立一个天竺的皇帝,由这个天竺皇帝写个正式的文书给大唐,请求向大唐称臣,大唐同意了才行。 这还有不同意的可能吗?有的,皇帝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呢?别说心思,大唐皇帝人在哪儿,都是飘忽不定的,刚攻下辽东城,又奔白岩城去了。 第939章 感人至深的戏码 号声起拔寨夺城,鼙鼓动山倒河倾。累累白骨筑京观,魂惊!丹心千古未留名。 帝王功业百战成,苦争,笑对斜阳照汗青。古今多少豪杰事,作罢,云淡风轻向晚晴。 辽东城被攻下之后,李世民就惦记着要去攻白岩城,没什么别的原因,他就是想儿子了,想早点回长安就要急攻快打。 在长孙无忌的劝说下,才勉强答应歇兵十日,十天之后他就马不停蹄地跑到了白岩城下。 白岩城也早就做好了守城的准备,辽东城没破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唐军的到来是早早晚晚的事了,于是一面加强守备,一面四处寻找援军。 李世民选好地方安营扎寨,长孙无忌就贴身不离的把李世民给扎到营寨了,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中军帐。 李世民每天坐在大帐里发号施令,派别人出去攻城,他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经常在大帐门口走来走去,抻长了脖子远望,还直咂巴嘴,就好像馅饼都让别人吃了,他捧着个窝窝头,实在咽不下去的样子。 长孙无忌有耐心,他就坐大帐门口看着皇帝,你爱怎么溜达怎么溜达,穿着铠甲溜达也行,就是不让你骑马,有本事你就跑步上战场。 李世民从来没有过看长孙无忌这么不顺眼,他实在忍不了了,就愤怒地指着长孙无忌说道:“咱们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来打更的?” “打仗不得有人看守大营吗?”长孙无忌理直气壮地回答:“你能说看守大营不重要吗?” “你怎么越老越完蛋了?”李世民恨得咬牙切齿地点着长孙无忌说道:“二十年前我不想下山,你都得勾搭我下山,你瞅瞅你现在这个熊样,岁数越大越怕死了。” “我怕死?”长孙无忌“腾”一下站了起来,老眼睛瞪溜圆,嗷嗷地嚷道:“我怕死,我不在家享福,跑到辽东前线来?我怕死能把御马藏起来?也就我能豁出死来拉着你,别人谁管你?” 李世民见他吼得脸红脖子粗,赶紧趁热打铁地叫号:“不怕死跟我走,像当年一样一起冲锋,你还敢不敢?” “当然敢!”长孙无忌当即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吼道:“带马!” “是。”旁边的校卫急忙应了一声,转身就去牵马,长孙无忌忽然又一嗓子:“回来。” 长孙无忌喊住了校卫,转过身来看着李世民:“我是不是差点上当?” 李世民知道这就算是前功尽弃了,他无奈地白了长孙无忌一眼:“上什么当?你就是又老又?。” 长孙无忌指着自己鼻子问:“我??”他特意调整个角度跟李世民正正地脸对着脸。 “要不是惠褒求我看着你,你以为我不愿意往前冲吗?你怎么答应惠褒的,你做到了吗?你要是言而有信,我早就杀他个七进七出了。” “我,我怎么没做到?”李世民总觉得长孙无忌拖他的后腿了,长孙无忌还来抱怨他拖了长孙无忌的后腿。 皇帝肯定是不能犯错的,更不可能承认错误。 于是李世民强词夺理,呃不,振振有词地说道:“我答应青雀不涉险地,区区一个白岩城能算险地吗?那还不如打个猎危险呢。” 长孙无忌刚要回怼两句,忽然发现一个小校急匆匆地向这边跑,便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地盯着那个小校。 “报!”小校跑到近前,呼哧带喘地冲着李世民抱拳一揖:“右卫大将军带伤而回。” “啊?人在哪里?伤的重不重?”李世民微微有些吃惊,战场上负伤是家常便饭,只是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快就受了伤。 “人已经到后帐了,箭伤左臂,好像扎得很深。” “知道了。”李世民一摆手,那小校一揖而退。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看看去吧。” “哼。”长孙无忌不屑地轻哼一声,边走边小声地嘟囔:“李思摩是真废物,伤个胳膊还至于跑回来,你信不信,我就是断条胳膊也战到底。” “这回好歹还见着敌人了呢,上回连薛延陀一个兵都没看着,他就跑回长城以里了。” 李世民也看不起那个自称要为大唐守吠北门的李思摩,守他是一点也没有守,吠他倒是吠得挺欢,跑得一溜烟,敌人玩命地追都没换来跟他打个照面的机会。 他们郎舅两个有说有笑慢慢地走着,走到离李思摩的帐篷不到二十米远,李世民突然跑了起来,跑得又急又慌,边跑边喊着李思摩的名字,踉踉跄跄地冲进大帐。 “思摩,你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李世民两个箭步蹿到李思摩的身边,见李思摩光着上身侧坐在床上,左臂的伤口刚刚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血迹还没有完全的清理干净。 “陛下”李思摩挣扎着要下地行礼,却被李世民给拦了下来:“你好好养着,不必多礼。” 李世民扶着李思摩的肩膀,满目心疼地盯着他胳膊上的这个伤口,向郎中问道:“李将军的伤势如何?” 郎中躬身一揖,如实答道:“箭扎到了骨头上,刚取下箭头,把淤血清净就可以上药了,只是淤血较深不太好清。” 李世民捏着伤口两侧向中间挤了几下,果然挤出来很多的血,把流出来的血擦净,摸着里面还有硬的血块。 李世民抓着他的胳膊,一狠心,猛的往前一探头,直接一口把里面的淤血给吸了出来。 “呸!呸!呸!”李世民连着吐出几口淤血,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郎中急忙递上清水让皇帝漱口。 李思摩受宠若惊,激动得浑身哆嗦,“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呯呯”地疯狂磕头,李世民赶紧一把把他给捞了起来:“受伤了还不好好养着,磕头做什么?” “陛下”李思摩胳膊往外渗着血,额头也微微见了红,眼中起雾,嘴唇抖得跟朵花似的,哽咽着说道:“臣万死难报君恩,臣愿肝胆涂地以报陛下。” 李世民扶着他慢慢地坐下,面带着亲和的微笑,满脸赤诚地说道:“你为大唐出生入死,朕当为你奉汤侍药。” 满大帐的人看到皇帝亲自为受伤的将军吮血,听到皇帝这话说得如此温暖,不少人当场就落下泪来,从古到今这样的好皇帝别说是见,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汉,没人天生爱哭,实在是太感人了。biqμgètν 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浓浓的感动中时,帐外传来一声呼喝:“站住!陛下在里面,不得擅闯。” “我有紧急军情要报!” 第940章 不过一点皮外伤 军情如火,紧急军情谁敢拦?众人听得帐外有人喧哗,一回头的工夫,报信的小校已经快步走了进来。 在众人的敛气屏息的注视下,小校走到李世民面前,躬身一揖:“陛下,乌骨城遣兵万余声援白岩城,契苾何力将军率兵前去阻击了。” “再探!” “是!”小校深深一揖,转身便急匆匆地走出了帐篷。 “坏了,援军怎么从那条道杀过来了?契苾何力就几百个人,这怎么阻击得了?” 长孙无忌急得直搓手,想到援军有可能从那边过来了,没想到援军的主力会从那边过来,所以只给契苾何力分配了八百骑兵。 八百对一万有余,这连人家一个零头都不够,别说阻击人家了,不被人家一口吞了都算是幸运的。 别说苏烈打过二百对两万的胜仗,也别说陆清打过一百二对一万二的胜仗,情况完全不同。 苏烈是歇兵的时候,突然发现对面山坡烟尘大起,他探知是有人包围了唐军,他就不顾生死地从山头冲了下去。 敌人根本不知道来人是多少,以为是大唐的援军到了,可巧大唐的军士也是这么想的,顿时就来了精神,一下子士气大振。 苏烈那猛虎下山的气势,直接吓得敌军胆战心寒,军心一涣散,立马四下逃亡,多数都是死于踩踏。 陆清那是有心算无心,趁着人家都在休息,他带人就冲了过去,很多人连马都没来得及上就一命呜呼了,在加上炸药造成的恐慌,对方当时就兵败如山倒了。 这次不一样,这次双方都有准备,是堂堂正正的正面迎击战,人家一万多人在气势上就能压得对方抬不起头来。 “陛下”李思摩站了起来:“让我去支援契苾何力将军吧。” “你好好养着吧,这事朕自有安排。”李世民说着抬腿就往外走,长孙无忌急忙跟上。 出了帐篷,李世民步履匆匆地向前走着,边走边焦躁地说着:“契苾何力勇猛有余、灵活不足,他不懂什么叫见机行事,必定凶多吉少了。” “这就调兵过去支援他,但愿还来得及。”长孙无忌以为他为契苾何力着急了,于是说道:“就算他战死也是死得其所,陛下不必焦急。” 李世民气恨恨地咬牙道:“这个憨货,他搏个英雄美名,陷我八百精兵。” “胡人脑子不会转弯,就死犟死犟的。让他拦截援军,就不知道看看能不能打过,非上去拦。”biqμgètν 长孙无忌也恨恨地叹了口气:“把乌骨城的兵先放过来能怎么地?明知道咱后面还有部署,到时候前后包抄不好打得多吗?算了,我去一趟吧。” “你一个人过去有啥用?”李世民愣眉愣眼的望了长孙无忌一眼,这是急懵了吗? “见机行事,能战战,不能战就退,看看还剩多少,能救多少救多少呗。” “不用你去。”李世民走进大帐,展开地图,开始调兵遣将,一面派兵去增援,一面派人通知契苾何力不要恋战。 契芯何力那不叫恋战,那是疯战,听说敌方的援军果然从这条道上过来了,他除了战以外,根本没有第二考虑。 一万多人怎么了?就多杀一会儿呗,打仗嘛,挨点累算什么?何必挑挑捡捡的,一百人你就打,一万人你就缩脖藏起来?大爷不是属王八的。 派个先锋官打头阵探探虚实?用不着,我就是先锋,对,最先疯的就是我。 契苾何力的战前动员就一个字:“杀!”他挺身纵马,第一个冲进了敌阵,左突右挡直杀了个天昏地暗。 将军冲进了敌阵,兵士们自然玩命的往上冲,大唐虽然只有八百兵马,但个个龙精虎猛,硬是开局就占了上风头。 战鼓咚咚敲出了天雷般的气势,双方相持不下,战事正是胶着的时候,忽然“噗哧”一枪刺中了契苾何力将军的腰部。 “契苾何力将军!”站在后方观战的尚辇奉御薛万备,远远的看到契苾何力受了伤,他大喝一声,单枪匹马就冲了过去。 契苾何力腰上带着个窟窿,斗志丝毫不减,依然勇猛作战,血人血马犹如地狱里出来的厉鬼一般。 薛万备则勇似天神,一双血目几乎要瞪出眼眶,就盯着契苾何力的方向奋力厮杀,终于他来到了契苾何力身边,契苾何力已经坐不稳了,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 逮着个机会,他伸手把契苾何力的马缰攥到了手里,一只手支应着敌人,一只手牵着两匹马的缰绳,且战且退的把契苾何力给带回了营地。 营地早有郎中在等候了,大家上前七手八脚的脱下契苾何力的铠甲,契苾何力把血染的中衣撕成了布条,直接就往腰上缠。 “将军,这不行啊,伤口得处理好才能” “滚开。”契苾何力一把推开郎中,自己就拿布条一圈一圈地把腰给缠上了,布条系紧、套上铠甲、翻身上马,这动作帅的一气呵成。 “将军!”薛万备一把拉住契苾何力的马缰绳:“你不能再上阵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留下养好伤才是要紧的,我替你去杀敌。” “好兄弟,我就是死也不能把危险留给陛下。”契苾何力抢下缰绳,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踩着我的尸骨,他们就休想过去。” 薛万备站在马前,张开双臂拦着契苾何力:“可是你受了重伤!” “除了生死,都是皮外伤,我大唐男儿没有?包!”契苾何力坚定的目光打碎了薛万备的坚持,他向旁边让开一步。 契苾何力一抖丝缰,提着长枪就返回了战阵之上。薛万备也紧随其后,再一次冲进了战场。 契苾何力的回归令唐军格外的振奋,将军腰被刺穿了,仅用布条缠上就投入了战斗,咱当兵的有什么理由不拼命? 别说对方有一万多人,就是有一百万天兵还能怎么地?左右爷们杀一个就是够本,杀两个就是赚一个,你们人越多,我们赚的机会越大。 在契苾何力的带领下,八百骑兵奋勇出击,竟然大败乌骨城派来的一万余众,当时被斩杀的就有一千多。 契苾何力带着八百人疯狂地追杀乌骨城一万人,一路追出去好几十里地,直杀到天彻底黑了下来,实在没法打了才收兵。 “薛万彻是你什么人啊?”契苾何力跟薛万备不是很熟,只知道他是负责管理皇帝车马的尚辇奉御。 见他一个养马看车的人打仗居然如此勇猛,契苾何力一下就把他和薛万彻联系了起来。 “乃是家兄。” 第941章 京中琐事 “好勇猛的契苾何力!”李泰放下奏报,激动得面色绯红,大唐的将士们实在是太生猛了。 八百人正面硬刚一万多人,打得对方全军溃散,斩首千余级,这简直就是个神话。 “二哥,给我看看。”坐在桌角处做功课的李治急忙伸手管李泰要奏报,小眼睛眨巴着好奇的光问:“契苾何力就是那个一只耳吧?” “再混说信不信我揍你?” 李泰把奏报举起来吓唬李治,李治一点也不害怕,就嬉皮笑脸地承认错误,李泰把奏报往他面前一扔,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自豪感。 李治快速地看完了奏报,小嘴一咧倒吸一口凉气:“腰扎穿了还能上马打仗?” 李泰发现他的小眼神直打量自己,便不悦地说道:“你看我干什么?我腰上又没伤。” “你上次屁股被阿爷打肿了,我记得你连坐着都不敢,成天趴着。”李治说着话,发现二哥的脸越来越长,吓得他小眼睛也跟着越来越长了。 眼见着二哥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小李治眼珠子一骨碌,见事不好赶紧跑,他也不打招呼,撒腿就跑了。 李泰也没有真的生气,看他跑得有几分滑稽,忍不住悄悄地笑了。李泰提起笔来继续批奏章,最近可谓是天下太平,没有新的大事发生。 各地的赈灾工作基本都完事了,灾民也都安顿好了,大明宫的修建工程又重新启动。 “二郎”云海来到书案前,躬身报道:“太子太傅高士廉来了。” “随我出迎。”李泰放下笔,整了整衣襟,迈着方步往外走,云海微躬着身子紧随其后。 高士廉站在殿门外的台阶下,听里面响起鼓乐之声,就知道这是太子亲自出迎了,不由得眉梢带喜。 李泰当上太子的第一天就把他给“劝”退休了,以为自己的仕途就算是到头了呢,没想到这次东征他又被重新启用了,太子的态度明显的转了一百八十度。 李泰笑吟吟地走出殿门,热情地快步走下台阶,恭恭敬敬地拱手一揖:“见过太傅。” “免礼。”高士廉笑微微地虚扶了一下,李泰站直了身体,刚要上前搀扶他,他躬身一揖:“臣高士廉参见太子殿下。” “舅姥爷,你就不必拜我了。”李泰上前搀扶着高士廉,说说笑笑地走进殿门。 进了书房,李泰没有到主座上坐,而是跟高士廉隔着个方几坐在了下首的位置。 高士廉推辞不过也就按家礼这么坐了,他笑呵呵地问:“陛下最近可有消息?” “刚收到的奏报。” 李泰一抬手,小黄门子拿起桌上的奏报送到高士廉面前,高士廉只轻轻扫了一眼,并没有接奏报:“这我怎么能看呢?有什么事,太子说给我听吧。” “捷报频传,就是契苾何力受了重伤,有些令人担忧。”李泰嘴上说着担忧的话,却忍不住咧着嘴地笑,一脸的喜气洋洋。 “太子不必担忧。”高士廉笑呵呵地说道:“我知道太子派了许多随军医师,将士们的伤自然有他们用心。” “但愿他吉人天相吧。”李泰提壶给高士廉倒了盏茶:“舅姥爷进宫可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进宫来看看太子。”高士廉说着端起茶盏吹了吹,也没喝水又放下了,轻轻地叹了口气。 李泰关切地看着高士廉,问道:“舅姥爷何事忧心?” “事倒没什么事,就是进宫的路上遇到长孙温、长孙净、长孙津,三个小猴崽子满街的疯跑,成天无所事事地乱蹿,气得我骂了他们一顿,堂堂的王孙公这般游手好闲还了得?” 李泰笑微微地听着,笑微微地想着,高士廉进宫不可能是来唠闲嗑的,他说长孙无忌的三个儿子都无所事事,这不就是给他们求官的意思吗? 没问题,欲要使之灭亡,必先使之疯狂,捧的不够高,摔的就不够狠。 “哦,逛个街而已,算不得什么大错,舅姥爷不必太严苛了,我给他们安排点事做,他们就安生了。” 李泰这么聪明又这么给面子,令高士廉很是舒适,他又笑着说道:“太子知道么?御街上清酒涨得不像话了,一升清酒要价八百钱呐。”biqμgètν “这么贵?”李泰最近没有到街市上了解物价,在他的印象中清酒还是三百钱到五百钱之间的样子,怎么突然翻了一倍还多? 酒通常不会大幅度的涨价,酿酒的技术没有变,酒的需求量也不可能突然增加,税收也没有增多。 李泰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就满眼疑惑地看着高士廉,诚恳地问道:“舅姥爷,你可知道这是缘故啊?” “大灾之年,粮食紧缺,陛下东征带走了很多的存粮,新粮本就没收上来多少,除了要交的,留下些防饥的,哪还有多余的卖给商人酿酒?” “原来如此。”李泰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思忖片刻,说道:“大灾过后百姓们虽然有了房子住,但绝大多数是家徒四壁,吃的粮食尚且没有着落,有钱人的粮食却拿来酿酒,是不是太令人痛心了?” 高士廉望着李泰说道:“依太子之见,当如何呢?” “我想下道禁酒令,一年之内禁止酿酒。”李泰想了想,又补了句:“百姓们交义粮的方法很好,今年赈灾没有为粮发慌,所以我想设立常平仓。” 粮食是关乎到百姓生死的大事,李泰反反复复的考虑了很久,他缓缓地解释道:“常平仓用来储粮备荒,在粮价低的时候,就高价收粮,粮价高的时候,就低价售粮。” 高士廉听罢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样既可以防止谷贱伤农,又可以防止谷贵伤民,诚所谓一举两得也。” “舅姥爷也这么想,那就太好了,我这就下令。” “太子殿下莫要如此心急,这样的事体还是要在金殿上议过方好。” “嗯。”李泰也知道这个事不小,要是议起来难免有不同的声音响起,等议出结果来,就算是大家讨论到最后,意见都一致了,只恐怕今年也来不及做什么了。 于是李泰沉稳地说道:“我就先对我的封地下令,每一州县都设置个常平仓,以备不时之需。如果效果好,可以在全境内推广,如果效果不行,就停下来,权当拿我的封地做个实验。” “这法子可行,到底是年轻人想问题全面。”高士廉笑呵呵地夸了李泰一句,刚要继续往下说,“呯!”的一声,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李泰和高士廉都吓了一跳,扭头看向门口,李治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第942章 是否纳降 “二哥。”李治边走边嚷着:“把奏报给我,我要拿给兕子看。” 看他一脸赌气的样子,就知道又被兕子给气着了,李泰笑呵呵地训斥他道:“没看见舅姥爷吗?也不知道见个礼。” 李治过来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见过舅姥爷。” “免礼。”高士廉说着话慢慢地往起站,李泰伸手拦了一下:“舅姥爷不必跟他客气。” 高士廉还是站起来了,不过李治早就跑开了,他到桌子边上翻奏报去了。高士廉笑笑,说道:“我也该回去了。” “我送舅姥爷。”李泰十分客气,一点挽留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就特别热情地搀着高士廉走了出去。 送走了高士廉,李泰转身走回庭院,李治抱着奏报一步三摇地走了出来,李泰笑着问道:“还真拿给兕子看啊,她看这个做什么?” “我说薛万备万人丛中救回契苾何力,契苾何力腰都扎漏了,八百人打败一万多敌兵,兕子说我吹牛,我让她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成天跟兕子较劲。”李泰笑着摸了摸李治的头:“这次白岩城之战打得很有风度,后面还有一份战报,你没看到呢。” “是吗?后来怎么样了?”李治好奇地仰头望着李泰,李泰搂着他的肩膀走向书房:“后来白岩城的人提出要投降,但是中途又反悔了……”ъitv “岂有此理!”李世民气恨恨地一捶桌子,桌子上的杯盏颤起来又落下叮铛的响:“居然如此的反复无常、言而无信、戏弄天子!” 中军帐内寂静无声,李世民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怒不可遏地下令:“攻破白岩城,城中男女老幼、一切物资尽赏士卒!” 破城不等于屠城,攻下一座城池,对于士兵们来说就只是打了一场胜仗,并没有什么实惠可拿。 城中的一切都得保持原状,是不允许私自拿取一丝一毫的。现在皇帝下了命令,只要破城,城中的一切都可以任意劫掠,抢到手就是自己的。 粮食能吃,财物能拿,人抢到手就是自己的私人奴隶,城中百姓已经不是平民了,只要城破他们就是亡国奴,别说打骂奸淫,就是生吃活剐也是合法的。 这一来士兵的积极性迅速被调动起来,李世勣带着人在白岩城西南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西南战事胶着,李世民坐立不安非要观战,长孙无忌最终退让一步,陪他到地势较高的白岩城西北观战。 大唐的攻势凶猛,白岩城岌岌可危,李世民正在了望战场,这时一个小校跑过来报道:“陛下,白岩城城主差使臣来见。” “带过来。” “是。”小校应了一声,一揖而退。 李世民转头看着长孙无忌说道:“你猜能是什么事?” “投降呗,还能有别的事吗?”长孙无忌想不出白岩城除了投降还有什么路可走。 李世民点了点头,笑道:“那咱们接受他投降吗?” “不接受,眼瞅着城就要破了,现在才想起来投降,”长孙无忌冷哼一声,阴恻恻地说道:“晚了。” “还是接受吧。”李世民微不察地叹了口气,小声地说道:“要不然城破了,必然就得屠城,后面还有很多城没打呢,落下个残暴的名声,后面就不好打了。” 长孙无忌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张嘴就想吼,硬是压着脾气把音儿给憋了下去,咬牙切齿地小声说道:“你还知道啊?那谁让你逮啥说啥的?” 屠城不是不行,而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不能这么干,咱是正义之师,讲的就是一个仁义之风。 咱要收的是民心,是做着把高句丽划入大唐版图的长久打算的,不是来抢劫一通就跑的强盗。 失了民心就算你武力再强盛也没用,你打下来也守不住,没有民心所向,造反就是日常活动。 “那,那我不是生气了吗?”李世民被抢白的脸都红了,但是气势不能输,他就理直气壮地来一嗓子:“那谁让你不拦着我点?” 李世民忽然又想起了李泰,青雀总是提醒他控制情绪,在控制情绪这块,他真的还不如李泰做得好,李泰总能保持冷静,而他却总有冲动用过理智的时候。 “我?”长孙无忌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还怎么拦着你?我不拦着你,你这会都蹿城墙上去了。我拦得住你的人,我还拦得住你的嘴吗?” 李世民撇了撇嘴,无所谓地说道:“所以我说接受他们投降嘛,这样就不用屠城了。” 长孙无忌一听这话,马上就急了,无论对错皇帝说出口了就得执行,皇帝说的话,怎么能说不算就不算了呢? “所以我才说不接受他们投降,那样就是他们反复无常惹怒了天子,屠城是他们罪有应得!你现在接受人家投降,说不屠城就不屠城了,将士们寒心不寒心?” “知错就改,哪有将错就错的道理?”李世民没有改错的觉悟,挺有改错的态度,一脸的骄傲彻底把长孙无忌干败了,瞅着他瞪眼说不出话来。 这时两个校卫押着白岩城来的使臣,走到李世民面前,远远地停了下来,李世民一摆手,两个校卫向两边退下,那人哆哆嗦嗦地跪下磕头:“贱臣参见陛下。” 李世民扫视了他一番,目光微垂:“谁派你过来见朕的?见朕何事?” 那人双手捧着一个信封高高地举起,低着头说道:“贱臣奉城主孙代音之命前来递降书。” 旁边的小校急忙接过信封呈了上来,李世民看了长孙无忌一眼,长孙无忌接过信封,掏出里面的降书,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李世民看着下面的人,说道:“你们城主投降可不是第一回了,朕何以信他?” “城主说唐军临城,便投刀钺为信,此番绝不反悔。”那人双手撑着地面,头也不敢抬,忐忑不安地说道:“孙城主决意要降,只是城里还有其他人不同意投降。” 李世民大手一挥,让人拿过来一面旗帜,把旗帜交到来使的手里:“回去对孙代音说,如果他真心来降,就把这面旗帜插在城头。” 那人磕了个头,抱着大旗,指天誓日地表了一通决心,然后下山去了。 李世民微抬头,淡然地望着远方的云,轻轻一叹:“这一城百姓是死是活,就看他们这次是不是真心来降了。” 长孙无忌沉着脸,紧紧地眯着眼,恨恨地说道:“他们再若耍诈,我定教白岩城中鸡犬不留!”bigétν 他们君臣正说着话,忽然一骑快马来报:“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李世勣求见陛下。” 第943章 能看懂吗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同时转头朝西南方向看,战场上没什么变化,打得还是很激烈,这时候身为主帅的李世勣怎么跑过来了? 李世民急忙传令道:“快让他过来。” 很快李世勣就策马跑了过来,他一勒丝缰,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小校,向前跑了几步,来到李世民面前躬身一揖:“臣李世勣参见陛下。” “免礼,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说。”李世民两只眼睛使劲瞪着,定定地盯着李世勣。 李世勣没他那么紧张,就淡定从容地抬起头,张嘴问道:“臣听说孙代音派人来递降书了,可有此事么?” 李世民点了一下头:“有,来使刚走,怎么了?” 李世勣又问道:“陛下可答应了么?” “当然答应了。”李世民腰杆挺得溜直:“他投降我还能不答应?” “陛下”李世勣抱拳拱手道:“陛下,你下令城破后以倾城之资奖赏兵士,是以兵士们不顾生死,甘冒箭矢之危,奋勇杀敌。现在眼看着白岩城唾手可得,陛下为何要接受他们投降,辜负战士们杀敌之心呢?” 李世勣声声诘问,长孙无忌在一边也斜着眼睛瞄着李世民,让你一生气就啥愿都许,气一消就说了不算了,这回问到你头上了,你解释吧。 “呃,这个嘛”李世民扭头看一眼长孙无忌,看他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真后悔瞅他一眼,赶紧把脑袋转过来,满脸堆笑地看着李世勣:“将军所言极是。” 李世勣也不说话,就面无表情地看着李世民,你既然觉得我说的对,那你是不是得给个说法? 这个说法李世勣不提,他就等着皇帝自己开口说,他没法要,他要多要少都不合适。 他又必须得要,他是大军主帅,他不能瞅着兵士们心里攒下了怨气而不采取任何的行动。 他不能保证一定能劝得动皇帝收回成命,但至少他要让兵士们看到,他有替他们说话,他有替他们争取应得的利益。 身为一军统帅,平时一声令下,战士们提着脑袋迎着箭矢刀锋往前冲,战士们受了委屈的时候,你连个屁也不放一个?ъitv 皇帝也得说话算话,你答应让我们明抢的,你答应这一城随便我们烧杀抢掠的,我们拼死拼活图的就是这个呀。 我们在战场上流血负伤,你都看不见,你亲口许诺的事,说反悔就反悔了,我们卖的是真命,你说的是假话? 战士们感觉自己被忽悠了,满腹委屈又不敢讲,也没机会讲,那你这个一军统帅,是不是应该站出来,哪怕你替我们说句话,也不枉我们跟着你卖一回命,死也不会抱怨你了。 李世勣一听说孙代音又要搞投降那一套,就料到皇帝有极大的可能会接受投降,这样屠城的事就泡汤了。 于是他急三火四的赶来了,他必须消除兵士们心里的怨气,不然的话后面的仗就没个打了。 士兵都跟你离心离德了,你这队伍还怎么带? “咳。”长孙无忌咳嗽了一声,李世民以为他有什么好主意了,赶紧转过头看他,他就把脸一绷,说道:“我就是嗓子发干而已,陛下知错改错,臣无话可说。” 这一句话把李世民给抢白的,好悬没一口老血喷出七尺远。 长孙无忌劝他别接受孙代音的投降,他说错在当初不该许诺屠城,现在他是知错改错,不是言而无信。 长孙无忌一脸幸灾乐祸地盯着他,你跟我不挺有能耐的吗?你知错改错不喊得挺骄傲的吗?来,跟李世勣也这么说。 李世勣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知错改错什么意思?是他给皇帝铺的台阶吗?这台阶未免太陡了点,而且还挺滑,这台阶容易拉胯。 “本来知错就应该改错。”李世民这回说的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明显有些心虚。 他目光游离不定的晃了两圈,然后依旧满脸堆笑地看着李世勣开了口。 “懋功啊,你说的都对,然而放纵士兵杀人,虏人妻小、劫财越货,朕实在不忍心。将军手下有功的将士,朕会用府库里的财物封赏他们,就当朕从将军手中赎得一座完整的白岩城,如何?” “臣代战士们谢陛下厚恩。” 李世勣并不在意皇帝会给出怎样的说法,只要给个说法,让他对兵士们有个交代就行。bigétν 而且李世民给的这个说法,也真的是到位了,大开府库赎一座城出来奖赏战士们,这是自古以来从没有过的事情。 说一句大话不牛逼,但说到真的做到了那就很牛逼。李世民这把说话算话了,这个承诺一点没打折扣的执行到底,不让一个有功的战士心里委屈。 “啊?”捧着奏报的李治惊讶地抬起头,瞪着小眼睛问了句:“阿爷那么抠,这么老多钱他真给了?” “什么孩子?”李泰抬手弹了他的额头一下:“当然给了,要不怎么说这仗打的有风度呢?你往后看。” “哦。”李治接着往下看:“此番得到城中男女一万多人,朕在水边设御帐纳降,赐给他们食物,八十岁以上的老人赏赐给多少不等的绢帛。其他城堡的士兵驻扎在白岩城的,也都予以抚慰,供给粮草,听任他们去留。”biqμgètν “白岩城更名为岩州,以孙代音为刺史。”李治忽然笑了:“投降不错哎,能混个刺史当当。” “造反更不错,能混个皇帝当当。”李泰目光如水地看着李治,李治嘴角一下耷拉了下来:“那得成功才行,失败就死了。” “投降不也有风险吗?” 李治微张着小嘴,二哥是吃错药了吗?他有点哭笑不得地说道:“二哥,你傻了?投降多容易,骨头够软就行。造反骨头软也没用啊,咋整能行?” 李泰淡然地说道:“也容易,心够黑就行了。” “心够黑?”李治皱着眉头呢喃了一句,忽然笑了:“二哥说过,人眼睛是黑的,心是红的,眼睛一红心就黑了,那是变节。” “你还记得啊?”李泰抬手摸了摸李治的脑袋:“那二哥再教你一句,人心肠是软的,骨头是硬的,心肠一硬骨头就软了,那也是变节。” “哦,二哥你是说他投降不对吗?” “他对不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姓李的,无论什么情况下,宁死不降!” 李泰的目光里透着山岳一般的坚毅,李治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忽然感觉空气都有点噎人似的沉重,他笑着捧起奏报:“后面还有一首诗呢,二哥,你能看懂吗?” 微不足道一世功, 信手拈来便不庸。 锦上添花寻常事, 绣户候门尽国公。 盛极一时文臣勇, 唐哉皇哉武将凶。 拼缀星辰千载后, 音问两绝落泥红。 ps:总有人说不知道我的联系方式,藏头诗一首,加我吧。 第944章 随意处置 李泰笑微微地看着李治,一首浅显的口语诗问他能不能看懂,也够难为这孩子的了,没话找话到了这个地步。 “这也不是打下来一座城,这不明明是花钱买下来一座城吗?”看二哥不说话,李治摸了摸奏报,有些不平地说道:“阿爷逮谁给谁发钱,赏咱们的将士就算了,连敌人和俘虏也给钱,他这会儿怎么不抠了呢?” “你这就不懂了。”李泰都被他给逗笑了,笑过还是耐心地给他解释了起来:“得民心者得天下,谁能得到百姓的拥戴,谁就能成为天下的主宰,民心靠硬手段是得不到的。” “真的吗?”李治不太相信,如果硬手段不能争来天下,那为什么要打仗? “刘备文不冒尖、武不领先、没人、没钱、没地盘,凭什么一步步登基称帝,开创一片天下?他靠的就是一条,到处收买人心。” 李治的眼珠子直冒光,也不吭个声,李泰便继续说了下去。 “一个五易其主、四弃妻子的人,愣是把仁义演到所有人都信了,历经十三次大败逃亡之后还能东山再起,就因为他掌握了民心所向,所以你说阿爷这钱花的值不值?” 李治眨巴眨巴眼睛,挺认真地说道:“那就直接给钱呗,何必打仗呢?死那么多人,到最后还不如花钱有用。” “如果不打,直接就给钱,对方会以为你软弱,拿你当冤大头,给的越多对方就越不满足,雉奴,你记住能填平大海的高山填不平人心里欲望的坑。” 李泰这边道理讲得正起劲,李治那边道理听得也正专注,他非常赞同地点了一下头:“对,咱们打高句丽就是因为他们给钱了。” 一句话又把李泰的脸给说长了,李治还深感委屈地解释道:“不是你说的他们要是不给钱,还以为他们敢打,他们送钱来证明他们不敢打,趁他们软弱正好揍他们的吗?” “你记性咋这么好呢?”李泰的原话被人家搬了出来,倒弄了他个无言以对,于是他摆出兄长的威风:“你记性这么好,把《离骚》给我默写十遍!” “十遍?”李治“腾”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撒腿就往外跑,边跑边嚷:“不写就不写,打死我也不写。” 李泰一个手势,没等他跑到门口,小黄门子就把门给关上了,并且堵着门拦着他。 李治只好停住脚,转过身笑嘻嘻地看着李泰,小脚半步半步的往回磨蹭,可怜兮兮地叫着:“二哥~” 李泰非常仁义地给他打了个对折,说:“五遍。” “二哥~”李治痛苦的表情马上就要哭了的样子,李泰伸出两个指头:“两遍,行了吧?” “一遍也不行!”李治赶紧跑到李泰身边,抱着李泰的胳膊开晃,生怕二哥跟他认真起来。 不是李治太懒,一篇《离骚》将近二千五百个字,实在是写不起,写一遍也得好几天。 李泰纯粹就是逗他,也没打算让他真写,就嫌弃地打开他的手:“行了,奏报看完没?看完收起来,没看完接着看。” “嘿嘿嘿,二哥最好了。”李治笑哈哈地捡起奏报,就站在李泰的身边看了起来。 李泰也没有理会他,提起笔来开始批阅奏章,李治看着看着又激动地喊了一嗓子:“契苾何力真是个傻蛋。” 李泰笑着抬起头,用笔杆点了点李治手里的奏报:“契苾何力将军有如此心胸,真是可钦可敬。” “他都让人捅个窟窿了,这仇为什么不报?”李治把奏报往李泰面前一递,李泰笑着把奏报放到桌子上,指着上面的一行字说道:“你看他伤得很重,阿爷亲自替他换药……” 契苾何力的伤势很是沉重,李世民每天都会抽时间过去看他,还亲自替他换药包扎。 不得不说李泰坚持要组建个医疗队随军的决策,实在是太正确了,以前没有军医这个职业,随军的医者只能统帅级别的少数几个人服务。 这回几乎所有受伤的战士都能得到治疗,军队里生病的人少,但是受伤的人多,小伤包扎好了就能作战,大伤及时治疗,能顺利地跟上行军的速度。 打仗难免要死人,人们都以为战士们是死于战场厮杀,其实多数是因为受了伤,跟不上行军的速度,便被遗弃掉了。ъitv 有了军医大幅度地减少伤亡,这就能够提升整体战斗力。 契苾何力这次若不是军中有好多的良医,他的命都未必有保得住,给他治伤不是哪个医者的功劳,而是大家齐心协力才救回了他的命。 眼瞅着他在鬼门关来回打转,李世民几次怒吼,一定要抓住刺伤契苾何力的人。 在接受了白岩城的投降之后,李世民直接就把刺伤契苾何力的人给揪了出来,并且让人把他交给契苾何力。 两个校卫押着那个人,强行把他按跪在契苾何力的床前:“就是这个人刺伤了将军,陛下让你随意处置他。” 契苾何力的腰还缠着好多层的布条,还时不时的往外渗着血和脓,他看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个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答道:“高突勃。” 契苾何力又看着那两个校卫,问道:“陛下说我可以随便处置他,对吗?” 校卫抱拳一礼,回道:“是的,将军。” 契苾何力轻轻地闭上眼睛“好,先把他带下去吧,一切以常礼待之,莫要为难他。” 两个校卫微愣了一下,都感觉有点意外,不过谁也没说什么,就双双应了一声:“是。”然后带着那个高突勃就退了下去。 很快李世民就知道了这件事,他特意跑过来,问契苾何力为什么不肯杀掉那个高突勃。 契苾何力坦然地说道:“彼为其主冒白刃刺臣,乃忠勇之士也,与之初不相识,非有怨仇。” 高突勃刺伤契苾何力,只不过就是因为战场上各为其主罢了,他也是冒着被刺伤甚至被刺死的风险,冲过来刺伤了契苾何力的。 这个高突勃也是个忠勇之士,他又不认识契苾何力,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的只是国仇,并没有私仇。 契苾何力又平静地说道:“未得陛下之语,不敢私放,故而暂禁于营房之内。若陛下宽容,臣请赦之。” 李世民都让他给说感动了,便点了点头,同意把高突勃放了。 契苾何力的伤还没有完全养好,李世民正陪他说着话,忽然一个小校急三火四地跑到大帐门口,高声喝道:“陛下,辽东道行军大总管英国公李世勣发来战报。” ъitv 第945章 先打谁呢 李世民听说有战报到了,当时就高兴得哈哈大笑,好像战报就一定等于是捷报一样,他心里都没有打输了的概念。 契苾何力急得要坐起来,李世民赶紧推着他躺好:“你可别乱动,战报朕跟你一起看,你别着急。” 李世民让人把战报送进来,他打开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李世勣真的把盖牟城给打下来了。 李世民哈哈大笑着把战报交到契苾何力手里,契苾何力半躺在床上,捧着战报看,李世勣兵分西、北二路,大破盖牟城,俘虏两万余人,得到粮食十万余石。 契苾何力高兴得笑出了声:“太好了!这仗打的漂亮!就是我没去上。” “把伤养好还愁没仗打吗?”李世民开心地安慰了他两句,便离开了。 过了两天,李世勣带着俘虏们来见李世民,李世民大张旗鼓地弄了个受降仪式,一面是为了扬扬大唐国威,一面也是给李世勣撑个排场,好好地给他庆个功。 李世勣带过来的俘虏不全是盖牟城的人,其中有七百是加尸城的人,他们是奉高句丽大莫离支的命令前去戍守盖牟城的。 这七百加尸城的士兵全部要求为唐军效力,他们愿意回过头与高句丽为敌。 李世民琢磨一下,这些人的妻儿老少都还在高句丽大莫离支的手上,就算他们是真心投降的,要是把他们放到战场上,对方只要把他们家属放到鬼头刀底下,他们立马不就又叛变了吗? 多大条的神经能抗得住自己的家人在自己面前一个接一个的被砍头? 既然他们没有可能给予自己绝对的忠诚,自己还要在自己的军营里安放七百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吗?ъitv 李世民拿定了主意,又问长孙无忌这事怎么办好,长孙无忌说道:“剁了吧,活人还得吃饭,还得派人看着他们,人少还行,这么多人太累赘了。” 见李世民不说话,长孙无忌以为他是不同意杀,便又继续劝说道:“打仗可不能妇人之仁,战俘就是敌人,对敌人残忍那不叫残忍。” 李世民没理他,又转头问李世勣有什么想法,李世勣说道:“臣觉得不该杀,可以留下他们做杂役,一天甚至两天给他们一顿饭就行,不给他们发武器,应该不会有什么乱子。”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说道:“别看他们表什么忠心,你们就心软了,他们哪来的忠心?谁抓着他们,他们马上就对谁忠心。” “长孙司徒说的对。”李世勣点了一下头,笑道:“我的意思是留着他们,万一粮食不足的话,可以救救急难。” “你们太不善良了。”李世民摇了摇头,说道:“朕决定放他们回去。” 长孙无忌和李世勣对视了一眼,马上转过头对李世民说道:“陛下,战俘哪有放回去的道理?这不等于是放王八归大海吗?” 李世勣与长孙无忌不同,他就一脸天真,笑呵呵地问:“不知陛下为何要放他们回去呢?” 李世民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然后说道:“你们都是带兵的人,如果你们手下的兵被俘后又被放了回来,你们怎么办?” 长孙无忌抢先答道:“要是人少就剁了,人多就只能是先留下。”biqμgètν “还是陛下英明。”李世勣笑着朝上一抱拳:“这些人回去会让高句丽很难办,杀不得、留不得,就像嗓子眼里有东西,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第二天李世民开大会,将盖牟城更名为盖州,并当着群臣的面,召见了那七百人。 “朕知道你们都是诚心归降,朕也非常愿意接纳你们,但是你们的妻儿老小都不在身边,他们还在加尸城。” 李世民缓缓地长出一口气,目光在他们这些人的身上来回地流连,诚恳地说道:“你们为我征战,大莫离支必然要杀掉你们的妻子儿女,我得你一人的帮助,却毁灭你的一家,朕不忍心这样。” 这一句话把那七百人给说哭三百多对,在敌人的俘虏营里,你不想家想啥?家人本身就是人们的软肋。 一提家人,他们一下子就破防了,可以想见如果真的留下他们,他们肯定会被高句丽威胁,这点是一定的。 李世民面带微笑,一脸的不舍和遗憾地下令,给他们七百人每人都赐些赏钱,并且将他们遣送回去。 这七百人个个感激涕零,人人痛哭流涕,全都跪倒磕头,额头磕伤者不在少数。 李世民此举令天下人大为感佩,真不愧是天可汗,果有包天容地之胸怀,对战俘尚且如此仁德,对自己的手下人又当如何? 一时间想要归顺大唐的夷族如雨后春笋一般,到处都有人歌颂、传扬天可汗的事迹,人们都以能成为天可汗的臣子为人生第一目标。 这一天李世民盯着地图看了好久,然后对李世勣说道:“我听说安市城地势险要、士兵精良,其城主智勇双全,当初大莫离支叛乱时,城主不服从他的命令,大莫离支久攻不能取胜,因而便仍由他管理此城。” “没错,是有这么回事。”李世勣淡然地看着李世民,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谁都知道安市是出了句的不好打,这根本不需要强调,强调这个事,毫无意义啊。 李世民微笑着继续说道:“建安城兵力微弱、粮食稀少,如果出其不意进攻它,必然能够取胜。” “哦”李世勣这回明白了,他说道:“陛下的是意思先去攻打建安城?” 李世民点了点头,说道:“你可带兵先去攻建安,建安城攻下后,则安市城便如在我胸腹中,这正是孙子兵法所说的‘城有所不攻’的道理。” 先可着周边好打的打,剩下最不好打的最后再打。 李世勣听罢摇了摇头,他并不同意这个打法,于是说道:“建安在南面,安市在北面,我方军粮都在辽东城。” 李世勣点指着地图上的安市和建安两个地方,说道:“如今我们越过安市去进攻建安,假如敌人切断我方运粮通道,那将怎么办呢?倒不如先去攻打安市,攻下安市,则可以一鼓作气轻取建安。” 李世勣也知道先把弱的打死,但是情况不一样,守安市的人不是死的,你想绕过它去打建安,他万一出来劫你粮道,岂不是盯着个小的,赔了个大的? 李世民琢磨了好久,才琢磨出来的战策,被李世勣毫不犹豫的就给否定了。明知道安市是最硬的骨头,不应该留到最后再啃吗?ъitv 李世民眨眨眼睛,一拍桌子,下定了决心。 第946章 跑个寂寞 “以公为将,安得不用公策。勿误吾事!”李世民坚定不移的眼神、掷地有声的话语,带着振奋人心的力量。 李世民没有坚持己见,而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李世勣的方案。他说既然让你做统军将领,怎么能不用你的策略?你不要误了我的事情。 李世民不说自己的策略不行,也不说对方的策略有多么高明,而说“以汝为将,当用汝策。”就是向李世勣表明用人不疑的意思。 既然让你当统军将领,那就是让你说了算,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放权就是了,至于具体怎么干,我只给你提了个建议,仅供参考,不干预你的决策。 选择执行你提的方案并不是因为你的方案多么的好,而是我对你足够信任,这就是高级的语言艺术。biqμgètν 李世民牢记着李泰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千里马需要的是信任和自由,你只需要把它带到草原上,怎么跑是它的事情,它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驽马需要的是草料和鞭策,你要给它待遇来激励它还要给它规则来制约它,并且你得给它方法指引,不然它不知道怎么跑。 强如李世民也不敢说李世勣是匹驽马,非说李世勣是驽马的话,那不是良心会不会痛的问题,而是出门能不能遭雷劈的问题。 李世勣正在琢磨怎么说服皇帝放弃先打建安的想法,皇帝就一锤定音的决定用他的策略了。 惊喜交加之余,更多的是感动,他又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皇帝给予了自己多重的信任。 若是别的皇帝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你自己任命的将军,你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 但是李世民不是一般的皇帝,李世民本身也是一员优秀至极的将领,他会领兵会打仗而且战功赫赫,打了半辈子的仗,绝对的胜多败少。 在任何一个技术领域,最难说服的人都是同行,你觉得你的方法行,我就觉得我方法棒,承认别人优秀,有的时候比低头认错都难。 就因为知道这个难度有多大,所以才对皇帝的痛快感到震惊,扪心自问李世勣觉得自己做不到。 自己一定要和对方讨论出个高低来,除非能证明自己的方法确实逊色,否则他不会第一反应就支持别人的方案。 方案到底谁的更好这个放在一边,就胸怀这一块来说,李世勣败了个五体投地,为人臣者到底目光狭隘了,还是为人君者心胸宽广。 心胸到底谁的更宽广,这玩意儿难测难量,但是草原谁的更宽广,那就一目了然了。 穿过了大漠,从薛延陀一路跑到原东突厥驻地边缘,拔灼大度设坐在马背上遥望着眼前辽阔的草原。 这片草原的尽头就是长城了,什么时候能跃马扬鞭的冲进长城以内,那时心方足。 身后三万战马嘶鸣,耳边无数战旗飘舞,拔灼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这阵势令他豪情满怀,扬鞭能抽断天边的云,纵马能踏翻远处的山。 “儿郎们!看到前面那片草原了吗?现在只需要冲过去,它就是我们的了!拿出你们的弯刀利箭,无论牛羊人马随便抢,随便杀!”ъitv 拔灼一句话点燃了草原汉子的热血,一个个举着弓,高声的呐喊不止。 “上一次唐直将军把他们赶到了长城那边,这一次不能给他们逃走的机会了。”拔灼说罢一挥大刀,高声喊道:“冲!” 拔灼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面,三万骑兵跑动起来,马蹄声声动如雷,一瞬间就跑到了草原上。 “情况不对啊。”一个胡将扭头对拔灼说道:“这怎么一个活物都没有?” “难道是他们得消息跑了?还是东突厥根本就没有复国?”拔灼大度设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左右望望,也没人能解释得清这是怎么回事。 拔灼想了想,无论什么情况,既然来都来了,那必须把这片草原拿下,有人咱就杀,没人咱就把地盘占上。 这才刚到草原边上,还不能确定整片草原上是不是也没人,他大手一挥:“继续前进!” 又向前疯跑了很远,忽然发现了人迹,一个胡将朝前一指,兴奋地向拔灼汇报:“果然他们朝长城那边跑了。” 看到前面有大队的人在跑,拔炮一点不觉得意外,东突厥的弱是出了名的,李思摩也不是第一回跑了,他们不跑才奇怪呢。拔灼冷哼一声,跑哪有那么容易?他急忙传下一令:“追!” 前面有拼命跑的,后面有玩命追的,草原上开展了一场激烈的跑马大赛,这场赛事是既决胜负也决生死。 这一跑就跑了好几天,跑到累得受不了了就停下来,马的体力上差下差也差不了太多,你跑累了证明对方也跑累了。 令拔灼满意的是一直也没跟丢,东突厥的人一直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令拔灼恼火的是一直也没追上,总是若即若离、不远不近的。 上次唐直把东突厥全境的居民都给赶进了长城,拔灼嘴上不说,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质疑的。biqμgètν 这回他算是体会到了,怪不得唐直一个人也没杀,这根本就没有交手的机会,怎么杀? 就连你晚上歇兵的时候都不用担心有人来偷袭,真是想看一眼敌人长什么模样都难。 无论如何都要追上他们,拔灼想要的可不光是这片草原,还有东突厥的人和牲畜,人可以做奴隶,牲畜可以吃。 本着要饭不嫌馊的原则,就连东突厥的破帐篷在拔灼眼里那都是财产,一丝一毫的好处也不能放过。 天色微明,拔灼吃过早饭,就开始大声地讲话。 “儿郎们,再坚持一下,都已经能望到大唐的长城了,我就不信大唐能他们开一次门,还能给他开两次门,就算是追到长城脚下,也要把东突厥给杀干净!” “追!”“追!”“追!” 每个人都举着弓大声的呐喊,喊声山呼海啸般直冲云霄。 草原汉子最擅长不过的就是跑马,这一次可跑了个过瘾的,从薛延陀出发跑过一片沙漠,又穿过一片草原,一口气跑到了长城边上。 果然这一次大唐没有给东突厥开门,东突厥的人一半往左、一半往右继续逃亡式的狂奔。 拔灼哈哈大笑,他把兵马一分为二,势必要奉陪东突厥把这场追逐的游戏进行到底。 追在东突厥的屁股后面跑了不知多久,发现自己的两股人合拢一处了,而东突厥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拔灼坐在马背上,眼前是辽阔的草原,背后是大唐的江山,他心底一片迷茫,这是什么情况? 第947章 坚壁清野 草原汉子没有抗拒跑马的,但是连跑几个月一无所获,好像就有点抗拒了,如果再加上干粮告罄,那可能抗拒的就更厉害了。 “大度设”一个胡将面带焦急地看着拔灼:“咱们是不是上当了?这怎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拔灼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这时候说这种话是不是有点晚了? 让人家带着跑了这么久,连个照面都没打上,人突然就消失不见了,这不是上当了还能是中奖了? 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局面该怎么应对。 拔灼带着三万骑兵站在离长城不远的草原边缘,带出来的干粮几乎见底了,从夏天跑到了秋天,这草原上没有野果子也没有农作物。 想要像来时一样,再穿过这片草原、穿过大漠、回到薛延陀,那除非是今年秋天老天不下雨,改下粮食了。 如果眼前有东突厥的人出现,来一场生死大战,就不用发愁了。 赢了可以抢夺东突厥的资源为己所用,输了自己的人会死掉一半,干粮也显得充足一点了。 拔灼就是看准了东突厥弱,憋着一口气,非要把东突厥一口吞下,没想到这在嘴边晃了几个月的鸭子说没就没了。 很显然这一次东突厥并不是逃亡,而是早有预谋的,不过还好。 虽然连一根羊毛马尾都没抢着,但眼前的草原还在,现在的草已经青黄相间了,可也足够养活这三万匹马一个多月的。 赶紧派人给老爹送个信,让老爹给送点粮食过来,然后再考虑是把这三万人安置在这片草原或是带回薛延陀都可以,总算这份损失还在可承受的底线以内。 拔灼简单地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形势,他转过身来面对着三万铁骑,大声的喊话。 “儿郎们!咱们胜利了!”拔灼故作兴奋地举着弓捶向天空:“咱们成功把东突厥给赶了出去,现在这片草原就是我们的了!” “嗷!”“嗷!”“嗷!”ъitv 响彻天地的欢呼声震耳欲聋,拔灼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飞出了眼眶,过了好一会儿,他又振臂高呼:“儿郎们!跟我冲!冲过去在这片草原上安营扎寨!” 拔灼纵马狂奔,跑在千军万马的最前面,纵然他骑术高超,也很难跑出一骑绝尘的潇洒,身侧不多也有几十个人围着他,身后则是真正的万马奔腾。 马跑得快,风吹得更快。人还没有跑到草原的腹地,草原上的风已经吹到了人的脸上。 这风带着丝丝点点、若隐若现的灰尘,还带着焦糊炝人、浓浓淡淡的烟火味。 “坏了!”一员胡将猛的一拉丝缰,差点把自己从马背上甩出去,他稍稳住一点身形就急急的冲拔灼喊道:“大度设,前面起火了!前面一定起火了!” “啊?”拔灼也感觉到了,这股子烧草的味道虽然淡却极为熟悉。他抬头看看天,第一次在这么辽阔的天空下,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bigétν 不用往前跑了,风往南吹,很快火就会烧过来。莫说前面就是脚下这些草也肯定是保不住了的。 敲碎拔灼的脑壳三千遍,他都不相信这火是自己烧起来的,这肯定是人为的纵火,目的就是烧光这些草,就是要断了自己的活路。 拔灼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都说李思摩是个废物,都说东突厥是个弱狗,自己一向以智者自诩,结果事实就是自己被那个废物带着一群弱狗给逼到了生死两难的境地。 “我知道了。”拔灼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慢慢地说道:“李思摩就是逼我跟大唐开战。” 拔灼和几个胡将一起分析起当前的形势,如果他们继续向前,前面最多也就是几十个放火的人,他们什么好处也得不到,没有粮没有草,这三万人马怎么活? 他们只有向后跟大唐拼个你死我活,如果输了,那就战死,不然也不就是个饿死的结局吗?那万一要是赢了,能打下一座城来,岂不是比占领这片草原香多了吗? “长城咱们也打不过去啊。”一员胡将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要是有攻打大唐的能力,咱们还能跟东突厥较劲? 换句话说,要不是怕大唐,咱们打个东突厥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咱们就是饿死到这儿,也不能挑战大唐。惹恼了大唐,就不是咱们这三万人能平息得了的事了。” “还是再找找东突厥那帮人吧,不信他们能飞到天上去。” 没有人同意拔灼的提议,谁也不想和大唐开战。 在大唐和东突厥之间,拔灼也知道应该跟谁拼命,问题是东突厥的人没那么好找,而自己的粮食已经维持不了几天了。 “我觉得跟大唐开战也不是一点胜算没有,大唐在东征,现在国内兵力不足,若不然恐怕早就跟咱们开战了,他们现在应该也是跟咱们打不起。” 拔灼试图说服大伙跟着他去攻打大唐,心里郁的气快把自己气炸了,他需要一场恶战出出气,更重要的是确实不能这么耗下去了,没有粮是真耗不起。 “不是我们不想打大唐,怎么打?长城是能跳上去还是能撞破?” “说的是,再被逼到绝境也不能使出破头撞金钟的损招,去打大唐比坐这儿挨饿,死得快多了。” 拔灼想想也是,打大唐确实不是明智的选择,他叹了口气,说道:“那就派人回薛延陀取粮草,大军原地不动,守住脚下这片地方,静待救援。” “这不就等死一样吗?” “咱们不是出来打东突厥的吗?不找他们了?” “找什么?再跑几圈,人和马都得饿死,还是大度设说的对。” “对对,咱们就地安营扎寨吧。” 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决定原地不动了,拔灼一声令下,所有人下马,能坐着就别站着,能躺着就别坐着,尽量的保持体力,一天一顿饭,不要吃太饱。 派出去三十个人快马回薛延陀送信,时光如水般的流淌,静寂无声中两天的时间就没有了。 第三天,太阳又一次活泼地跳出地平线,刹那间晨曦洒满草原,拔灼一只手撸着马鬃,无力地抬起头,看着天边美丽的朝霞,嘴角抿着一丝略带苦涩的微笑。 “大度设!”一个胡兵慌慌张张地跑到拔灼面前,气喘吁吁地指着北方:“有,有人,有好几十骑人马往这边来了。” 拔灼眉头微皱,说道:“去探个明白再来报。” “是。”这个胡兵转过身刚要跑,只见另一个胡兵又跑了过来,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他,他们都,都被送回来了。” “谁被送回来了?”拔灼听了个糊涂,他心里着急,嘴上和缓地说道:“你说清楚。” “就是回去报信的三十个兄弟,全被人杀了。”胡兵回身朝北面一指:“他们把尸首给送回来了。” 第948章 功亏一篑 什么叫把人往绝路上逼?你以为静待救援就是最惨了,不,其实你还可以孤立无援。 拔灼一听说回去报信的人被杀了,顿时火冒三丈,他直接翻身上马,瞪着一双血目,大手一挥带着人就往北方冲去。 跑了五六里,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摆放着一堆尸首,到近前一看,果然都是回去报信的人,正好三十,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派出去三十个人,回来三十具尸,没了三十匹马,丢了三十份干粮。 拔灼现在眼睛都冒火,怎么办?往前追,东突厥神出鬼没的不好追。不去追,三万人盯着呢,咽得下这口气吗? 追吧,反正人在哪儿都是一样吃饭,追上东突厥还能有机会来一场大战,等死也是死,还不如战死来的痛快。 一行人又向北狂奔了一整天,连一个鬼影子也没看见,直跑得人困马乏,手里还有为数不多的干粮,饿得头晕眼花却不敢饱餐一顿。 向北望望离薛延陀还隔着半个草原和一个沙漠,如果继续北行,这些人最多能走沙漠边缘就没粮了。 “我们不该跑过来,再跑回去吧。”一个胡将忽然发现这里的草很少,留在这里的话,别说人没粮吃,连马都没草吃。 “跑回去吗?”拔灼喃喃地摇了摇头,成天像没头的苍蝇似的乱跑,一个敌人也没看着,就这么把自己跑到了生死边缘。 拔灼心都着了火,出来打仗的人真是死都不怕,但是死得这么窝囊,实在是不甘心。 “我们得找个有水有草的地方吧?” “就这么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再派人回去送信吧,不能这么等着。” “再不拿个章程出来,眼瞅着要炸营了。” “……” 一群人围着拔灼嚷嚷,拔灼也的确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也变不出粮草来。 “没有回头往南跑的必要。”拔灼压抑住内心的焦躁,深深地做了个深呼吸:“你们看看脚下,草是被人割过才这么少的。咱们现在回去,那里的草应该也被割过了,咱们又白白跑一天,再这么跑下去,唉” 拔灼已经把军中所有的信鸽都放了出去,希望老爹早点收到自己的求助。他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信鸽身上,还得派人回薛延陀。 拔灼这次决定要派三百人去报信,吩咐他们遇敌莫战,直接回来,第一时间确定哪里有敌人,比跑回薛延陀的意义还大。 拔灼集合了三百人,给他们带上充足的粮食,看着他们上马离去,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他们能安全到达薛延陀。bigétν 草原上的星星每一颗看起来都很明亮,落进拔灼眼里的星星每一颗都像是在燃烧。 黑夜与白天的交替来的那么的自然,又那么的煎熬,拔灼一夜之间鬓边添了白发。 次日天明又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拔灼的精神却是怎么也提不出来了,坐在草地上,连头也懒得抬一下。 忽然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很多的马开始嘶鸣,拔灼一下蹦了起来,目眦欲裂地大吼:“上马!” 不只拔灼清楚,所有的草原人都清楚,这是前方有大队人马到来。不只拔灼兴奋,所有的战士们都兴奋,终于可以有一次肆意的交锋了。 三万人马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疯狂地奔跑,只小半个时辰,就看到密密麻麻的人马迎面而来。 “杀!”拔灼首当其冲,举着长刀吼得自己青筋暴起,后面紧跟着喊杀声连天。 “吁!”拔灼一勒丝缰,奔跑的速度的渐渐的慢了下来,身边的胡将打起旗语,让后面的人马也渐渐地放慢速度。 随着两面人马距离的拉近,渐渐看清了对方的旗帜。 “阿爷!”拔灼呼喊声尚未发出,眼泪已先自流了下来。 曾经多少次跟阿爷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多少次暗下决心要寻机会劈了他个老不死的。 当自己陷入生死两难境地的时候,唯一能想到的救星就是阿爷。 拔灼第一次知道血脉亲情的力量,第一次见到阿爷是如此的激动。 夷男见他朝自己策马狂奔,只是有些惊喜,远远没有他这么激动,没想到他居然会跪倒在自己的马前,哭着给自己磕头:“阿爷。” “快起来,行这么大礼做什么?”夷男坐在马背上没动,脸上笑成了一团花,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好啊,让他吃点苦,就知道想爹了。 夷男还以为拔灼在这片草原上过的很好,“此地乐、不思蜀”了呢,遇上报信的人才知道他差点被困死在这片草原上。 自从拔灼带着人马前来攻打东突厥,夷男就一直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开始是因为一直没有开战,拔灼带着人一路跑下去了,也就没有往回送消息。 后来信鸽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给射下来了,派的人肯定是被杀了,消息一直没能送回去。 夷男怕曳莽搞小动作,干脆把他赶回了北方,本以为打东突厥很容易,没想到一等等了这么久都没消息。 夷男实在是担心,派人出来打探消息,也没有打探到准消息,就说在这片草原上没见到有人。 后来靺鞨派人到薛延陀见夷男,说是高句丽节节败退,因此想要联合薛延陀一起对抗大唐。 夷男先前主动勾搭过靺鞨,他还上表给大唐想要假装替大唐出兵,结果大唐皇帝干干脆脆的就回了他俩字“不许”。 现在他想跟靺鞨联合,又怕大唐,想拒绝靺鞨,又怕高句丽。左右为难之际,夷男决定先把拔灼找到,还是跟拔灼商量最靠谱。 于是乎夷男就应付说先答应了要跟靺鞨联合,然后带着两万人马,冲过大漠,前来寻找拔灼大度设。 夷男来的是真够巧的,再晚个两三天,拔灼能不能活得下来绝对是个未知数,那时候就等着收尸好了。 愤恨、气闷与后怕集于一身的拔灼激动地大哭了一场,父子的这场重逢,差一点就拉开了生与死的距离,却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化险为夷了。 “化险为夷?”得知这个消息的唐直恨恨地啐了一口:“呸,这分明是功亏一篑。” 为了打断夷男的攻打夏、凉二州的计划,李承乾安排九姓铁勒冒充东突厥,又怂恿夷男派拔灼去打“东突厥”。 “东突厥”分出一部分人带着他们跑,另一部分人就开始割草、烧草,大肆地破坏草原,然后堵截报信的人。 没想到夷男突然带着大队人马杀出,“东突厥”自然就悄眯眯地撤回自己的老家了。 听说夷男又要跟靺鞨联手,李承乾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看来贼不死,贼心就不能死。” 第949章 写是写了 “好消息!”伴随着有几分阴冷的语气,“呯!”的一下,唐直把一个信封摔到了曳莽突利失面前的矮桌上,惊得曳莽突利失手里的酒都洒了出来。 “什,什么好消息?”曳莽突利失慌忙放下酒杯,拿起信封不看,却小心翼翼地看向面沉似水的唐直。 看唐直的脸色也知道这根本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唐直也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指了一下信封,意思是你自己看。 曳莽突利失的手一哆嗦,抽个信居然抽了两次才抽出来,打开信纸一看,是他老爹的亲笔。 夷男就告诉他,拔灼历经千辛万苦彻底把东突厥的残余给赶出那片草原了,为了驱赶他们,差点被困死,所幸老爹及时赶到。 这一次驱逐东突厥的行动,拔灼完成得很好,可以说是功莫大焉,所以夷男亲自下贴邀请曳莽,过去参加盛大的庆功会。 “不去!”曳莽随手把信纸一扔,气呼呼地嚷嚷了起来。 “老不死的就是个偏心眼子,他那个好大儿干什么了就开庆功会,不就过去跑了一圈马吗?说半天一个敌人没看着,把自己人祸害死三十个,还有脸说差点困死,刮风下雨不知道,自己带多少粮不知道?” 唐直没有坐下,他就姿态娴雅的低头看着坐在兽皮上的曳莽:“你老子爹亲自给你下贴子,不去这么长时间的孝子形象不就没了吗?” “哦,那我就去吧。”曳莽懒得动脑子,只要唐直说话了,他就只剩下个听从了,反正什么都听唐直的就好了。bigétν “上次叫你过去,商量要打东突厥,结果就让拔灼自己带人去打,跟你啥关系没有,人家出兵就把你赶回来了,你灰溜溜地白跑一趟。”唐直轻轻地哼了一声,又继续说道。 “这次屁事没有,又让你过去给他庆功,你还真乐哈哈地去啊?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你还没干够吗?” 曳莽一听这话就急了,他自小跟拔灼就水火不相容,加上老爹一味的偏心嫡子,更让他处处跟拔灼过不去,唐直这么一说,他忽然感觉满腹的委屈压不住了,像火山一样要爆发。 曳莽一扭头,歪歪着个脖子直喘粗气地说道:“我本来就说不去,不是你说要去的吗?” 唐直半眯着眼,微微一笑道:“就知道你不想去,你爹的面子也不能不给,这样吧,我替你去一趟,就说你打猎伤了脚,动不了。” 曳莽不悦地撇嘴道:“我当然不想去了,我凭什么给他庆功去?也就给他吊唁我能愿意去。” “这话说的,”唐直笑笑,随意的说了句:“血浓于水,到什么时候他都是你亲哥。” “呸!谁家亲哥像他那么对兄弟?”曳莽没好气的端起酒杯,递补向唐直,问道:“你有亲兄弟吗?你会怎么对待亲兄弟?” 刚碰到酒杯的指尖突然停顿了一下,继而一声冷哼,手便抽了回去,唐直脸一沉,转身就走了,曳莽傻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 李承乾走出帐篷,抬头望着南方的云,喃喃地呢喃了一句:“我的亲兄弟,你们好吗?” “好个屁!”李泰使劲地连拍桌子,桌子上的纸都被他给拍掉了好几张,李治就坐在下面低头偷笑,不敢大声还忍不住,笑得直点头跟啄米的鸡似的。 “你还敢笑?”李泰绕过桌子就大步流星地奔李治去了,李治“嗖”的一下就从椅子上蹿了起来,他小眼睛瞄着云海就跑了过去。 云海把李治护在身后,手里抱着个拂尘不停地冲李泰作揖:“二郎息怒,晋王还小嘛。” “你闪开。”李泰左晃右晃也晃不过去,李治揪着云海的衣服还止不住地笑,就像二哥在陪他玩老鹰捉小鸡一样。 云海说什么也不肯闪开,就迎着李泰左右摇摆不定,不断地替李治求着情,李泰一把抢下他手里的拂尘,指着他身后的李治:“你是不是不把长史放在眼里?” “没有。”李治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撅着嘴,委屈地说道:“是薛长史让我写的。” 李泰把拂尘往云海怀里一扔,指着身后的桌子,沉着脸问:“长史让你那么写的?”biqμgètν “嗯。”李治卡巴着眼睛点了一下头。 “嗯?”李泰眼睛一立,李治立马?了,赶紧解释:“是长史让我仿写的,那我就能写成那样,我有啥招啊。” “过来!”李泰转身走回到桌子边上,云海轻轻地推了推李治,挤眉弄眼的劝他赶紧过去,李治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走到二哥身边。 李泰捻起桌上的一张纸,递到李治的面前:“你给我念。” 李治接过纸,瞄一眼就想笑,偷瞄一眼二哥,见二哥一脸的严肃,他又不敢笑。 “念!”李泰突然一嗓子吓他一激灵,这回不想笑了,赶紧老老实实地念了起来:“煮豆燃豆杆,豆在锅里喊。都是一个爹,为啥要杀俺。” 看李治一本正经地读着他自己写的大作,李泰也绷不住脸,特别的想笑,他就侧转头,轻轻缓缓长长慢慢地吐气,咬着后槽牙防止笑出来。 李治念完了,悄悄地抬眼打量李泰,就看到二哥一个侧脸,完了,这回把二哥给气惨了。 都是薛长史没事找事,非让自己仿写曹植的七步诗,写也就罢了,写不好你骂我也行,你悄眯眯地把这个交给二哥,这不是活活想坑死我吗? 缓了好一会儿,李泰确定自己不会笑出来了,才斜眼瞄着李治说道:“你说你是不是故意胡闹?” “不是。”李治还真没有跟长史胡闹的胆子,他确实是就这么个水平。biqμgètν “服了。”李泰伸手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竹笔,习惯性地在指间绕了两圈。 他是真的喜欢竹笔,这是李治给他发明的,当时都把他给感动哭了,可见李治是多聪明的小孩儿,怎么做诗就能差到这个地步呢? “曹植有他的兄弟情,你有你的兄弟情,你不会仿写他的,还不会写你自己的吗?” 李泰把白纸往李治面前一推,把竹笔递给他,又把墨碟往他手边移了移:“写吧,曹植七步成诗,我也不给你限时,你什么时候写出来,什么时候吃饭。” 李治接过竹笔,怯生生地问:“那我写的不好,咋办?” “写出来就行。”李泰也不想难为他,有个好态度就行,能力也不是瞬间能提得上来的,着急也不能拔苗助长,慢慢来吧。 “那行。”李治根本不动脑子,哪用得着七步?人家一步没动,拿笔就开写:“亲娘抛下俺,亲爹不管俺。大哥千里远,二哥冲我喊。” 第950章 炫画失画 有一种无奈叫想打人抬不起手,想骂人张不开口。 李治这首小诗写的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李泰真是想揍他,又下不去手,想骂他,又舍不得说重话。 抛开写作水平不谈,这二十个字透着满满的心酸,就内容而言,人家字字句句说的都是实话。 李泰抬左手搭着他的肩膀把他带进自己的怀里,右手接过他手里的竹笔,在那张首诗旁边写下一个标题“思兄”。 李治仰头看着李泰的脸问:“你想他干什么?”bigétν “他是咱们的亲哥,同气连枝的亲哥。”李泰说着蘸了一下墨,写下一首小诗。 “双木并春池,生就连理枝,叶叶交遮映,根须同相系。陡然分两地,向风问消息。何处握团泥,可忆阋墙时?” “可忆阋墙时?”李治小嘴一咧,问道:“你就记住跟他吵架的事了啊?” “兄弟阋墙和同室操戈并不是完全相同的意思,你该学过‘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了吧?” 李泰亲和又温柔地看着李治,李治就摇了摇头:“没学过。” “那应该也快学到了,这句话出自《诗经·小雅·棠棣》,意思是说兄弟两个在家里的时候互相争吵,但是如果有外敌来犯,则必定是兄弟齐心共御外侮。” 李治半懂半不懂地点了点头,又满眼疑惑地说道:“可是大哥说兄弟阋墙就是手足相残的意思啊。” “手足相庇才是正理,舌头哪有不碰牙的?谁的牙真的把舌头咬断了?吵过闹过也就算了,到什么时候都是血浓于水。” 李治也不知道大哥和二哥谁说的对,他忽然想起大哥说过的另外一句话,就很认真地问道:“二哥,你知道什么叫风雅么?” 李泰刚要给他讲解,云海躬身一揖,说道:“吴王殿下来了。” “快请进来。”李泰说着一摆手,云海一揖而退,出去迎接吴王了。 李治赶紧到下首处坐好,李泰绕过桌子,把乱纸收拾一下,就见李恪迈着方步走了进来。 李恪走到桌案前五步远,站住脚,恭恭敬敬地躬身一揖:“见过太子殿下。” 李泰看着李治,一指李恪,说道:“喏,这就叫风雅。” 李恪闻声抬头,缓缓地直起身子,看向李泰的目光中带着微微惊讶,我给你见礼,你不说免礼,拿我当教具教弟弟? 李泰依旧没有理会他,而是对着李治继续说道:“他走的方步,斯文稳重,大一分粗野,小一分娘气;他站的位置,不偏不倚,向前一分越矩,后退一分疏离;他行的揖礼,端庄矜重,头高一分倨傲,头低一分谄媚。” “承蒙太子殿下当面夸奖,不胜赧颜。”李恪无奈地笑了:“几日不见,太子殿下这贬损人的功力登峰造极了呀。” 李恪也不用人让,自己走到李治的对面坐好,李泰笑道:“我哪有贬损你?你真会冤枉人。” 李恪也微微笑着,问道:“我多大了?会走个路、行个礼,都值得夸夸?” “我真不是夸你。”李泰一指李治,笑着说道:“是他问我什么是风雅,可巧你就来了,我觉得风雅就是举止端庄、言谈文雅、心境平和。” 李恪看一眼李治,李治就跟个点头机似的一个劲地点头,见李恪看他,他开口问道:“三哥,你说风雅是什么?” 李恪脱口而出道:“风雅当是君子之风、温文尔雅。” “哦~”李治不以为然地拉了个长音,二哥和三哥的说法基本一致,他听懂了,也能确定大哥跟他们就是不一样了。 看他一脸坏笑,没有个正经的模样,李泰问道:“你哦哦什么?到底听懂没有?” “听懂了。”李治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们说的不就是站要有个站样,坐要有个坐样,说话要得体,仪态要端庄么?” “嗯。”李恪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李泰说道:“雉奴果然是懂了。” “可是你们和大哥说的不一样。”李治小腿晃荡着,笑嘻嘻地看了看他们:“大哥说风雅就是把不要脸的事摆到明面上干。” “呃?”李泰和李恪都是一脸的惊愕,这论调来的如此猝不及防,让人一点心理准备没有,堂堂皇子说的这叫什么话? “嘿嘿嘿”李治也觉得大哥这话说的好笑,他就开心地笑了起来:“大哥说一个人偷偷摸摸去妓院那叫嫖,一群人堂而皇之地逛青楼就叫风雅。” 李恪牵了牵嘴角,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保持着略有几分尴尬的微笑,侧转头看着李泰,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李泰也挺无语的,不知道该怎么教训这个口无遮拦的弟弟。 李治也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这都是大哥教的,怎么就不对了?他笑呵呵地把目光从李泰的脸上移到李恪的脸上,恰好看到李恪的侧脸。 “咦?”李治忽然抬手指着李恪,对李泰说道:“三哥侧脸跟陆清好像啊。” “那是你没细看,细看正脸也像。”李泰一点没觉得奇怪,他早就发现李恪和陆清相貌相近了。 李泰对人物的脸型和身材是记忆最深刻的,他比较擅长画人像,画人像的第一步就是极其细腻的观察。 李恪抬手摸了摸脸,笑道:“你们不是太想陆将军了吧?我跟他怎么会连相?” “连相需要什么理由?陌生人长得相像的多的是,还有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两个人长的跟双胞胎似的呢。” “真的吗?”李恪和李治异口同声地问,双双把目光集中到了李泰的脸上。 “当然真的。”李泰泰然自若地一笑。 “人的脸型一共就六种,眉型、眼型、鼻型、嘴型、耳型再怎么变化,人的相貌也是有数的百多种,天下人数以亿计,撞脸的太多了,不足为奇。” 李泰穿越前见过多了模仿秀,撞脸这回事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稀奇的。 李治和李恪不一样,他们就相当的好奇,李治盯着李恪看,李恪嚷着要照镜子,非要确定一下他和陆清是不是真的长得相像。 “想知道你俩有多像吗?”李泰看着李恪笑吟吟地一招手:“过来看这两副画。” 李泰回身从书架上拿下来个画册,从里面抽出两张画纸铺到桌子上。 一副画的是陆清,一副画的是李恪,这么直观的看上去一眼就能分得出来谁是谁,也没觉得怎么太像。 李泰拿信封把他们的衣服遮上,再把发冠也遮上,就露出他们俩的脸来,这时再看两张脸的相近度有八成以上了。 李治撅个屁股半趴在桌子上盯着看,喃喃的说道:“真像啊。” “这两副画我要了。”李恪直接上手就把画卷了起来,大大方方的给没收了。 第951章 抠门第一 女儿多肖父,男儿多肖母,李恪的相貌跟他的外公也就是隋炀帝十分的相像。隋炀帝是个有名的美男子,李恪也是众皇子中的颜值天花板。 李恪若不是完美地继承了隋炀帝的颜值,说不定他离太子这个位置还能更近一步,就他这张脸,他只是穿着蟒龙袍,都给人一种炀帝重生的错觉。bigétν 李恪弄到手两副画,心满意足地回吴王府去了,李治则缠着李泰让他再画一副陆清的画像。 李泰禁不住李治软磨硬泡,加上他也有些想陆清了,于是就带着李治到画室,摆好画架,一笔笔勾勒起轮廓。 李治就像只温柔的小猫一样偎在二哥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二哥画画,看二哥画画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学习。 李泰的思绪随着沙沙的笔尖触纸声而弥漫开来,挥洒得到处都是。 李泰回想起当初的那个雪夜,那句半认真半玩笑的“今朝与尔同淋雪,他年君臣共白头。”想起那时陆清的激动与拘谨,这一丝丝情愫被一点点涂抹、一点点勾画出来。 “哇!”李治惊奇地叫道:“二哥,你画的是雪夜啊,雪夜哎!” 李泰画的是黑白素描,完全用黑白灰来表现整个画面,要画出雪夜来,那是相当吃功的。 李泰没理会大呼小叫的李治,就静静地把画画完,画完之后,铅笔在他的指尖转了两圈,他提笔在右侧竖着写下:“长忆与尔同淋雪,相约今生共白头。” “啊?”李治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盯着画上的字,生硬地转过头看着李泰,缺心眼似的问了句:“二哥,你要跟他白头到老,过一辈子啊?” “嗯,我跟他并骨。”李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不过又用铅笔敲了他的额头一下:“让你好好读书你不听,共白头一定是白头到老的意思,是吗?” 李治委屈巴巴地揉着额头:“那你说是什么意思啊?” “共白头就是相约年年一起赏雪,永远是好朋友的意思,懂不懂?”李泰说着话,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李治两只手先把额头捂上,然后一缩脖:“懂了,懂了。” 他们两个刚走出画室,云海迎面一揖:“二郎,工部侍郎求见。”李泰闻报说道:“让他到书房候着吧。” “是。”云海应了一声,转身向后走了。 明知道二哥有事,李治还是跟到了书房,他对工部侍郎的事没兴趣,他只是要拿走他和二哥每人写了一首诗的那张纸。 “小样儿,怕我拿给别人看啊?”李泰把纸递给他,笑道:“知道丢人就好好读书,尿布藏起来也不等于你没尿过床。” 李治冲李泰做了个鬼脸,把纸揣进怀里,一蹿一跳地走了出去。 工部侍郎找李泰就是汇报一下大明宫的情况,大明宫已经修建得差不多了,八成的工作都完成了。 现在到了收尾阶段,突然出现了一个麻烦,那就是如果按照图纸上设计的方案施工的话瓦不够。 工部侍郎来请示,不太重要的宫殿是不是可以不用瓦做屋顶?用茅茨压顶行不行? 李泰一听这话,眼睛都直了,我给老爹修宫殿,恨不得用金顶玉顶琉璃顶,一层金一层银一层钻石往上镶才好呢,你跟我说用茅茨压顶? 李泰咧嘴笑出了声,也没说同不同意,就反问了他一句:“你给令尊盖新房也用茅茨压顶么?” 工部侍郎是正四品上的官员,李泰就不信他能给他老子盖间茅草房。工部侍郎也不傻,太子这明显是不高兴了,他吓得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吭声。bigétν 李泰强压着怒火,又问一句:“我真无法理解你这想法是从哪来的,你是见过还是听说过谁家宫殿用茅茨压顶?” “此事确,确有先例。”工部侍郎撩眼皮看了太子一眼,急忙又低下头。 “有先例?”李泰是一点都不信这种鬼话,皇宫不可能不用瓦而用茅草做屋顶。 他就冷笑一声,说道:“那你说说看,我看看是哪朝哪代哪位皇帝这么清新脱俗。” 工部侍郎又悄悄地撩眼皮看了李泰一眼,哪个皇帝最抠,你心里没点数吗? “陛下曾在凤凰谷建玉华宫,” “住口!”李泰不等他话说完就一拍桌子,怒气升腾地说道:“玉华宫本宫去过,你当我瞎吗?瓦和茅草本宫分辨不出?” “殿下息怒。”工部侍郎拱手深揖:“当时陛下只将太子宫和百官衙署设置齐全,除此外就只有陛下的寝宫用的是瓦,其余的宫殿都是茅茨压顶。” “当真?”李泰去玉华宫也没有到处乱跑,他就在太子宫和皇帝寝宫之间来回走动,别的地方他真没瞅。 “这等大事臣岂敢妄言?正是因为有前例,臣才来请示的。” 李泰脸拉得快有鞋底子长了,这个事从始皇帝开算,有一个算一个,所有的皇帝里,也就他爹能干出来。 怎么就抠到这个份上?修个宫殿那钱花得跟水一样,真是淌金流银的往外放,就差这么几片瓦咱用不起吗?ъitv “哦”缓了一会儿,李泰慢慢地开口问道:“那当时是出现什么困难了?是不是弄不到瓦?” “那倒不是,陛下就是为了省钱,不只是屋顶,连柱子、门窗都是用的旧料,还有石阶原本都是雕花的,因为残缺不全,花纹也对不上了,就全都磨平了,没有雕新的图案,还有” “行了行了,不用说了。”李泰摆摆手不让他说话了。 李泰算是服了,这大唐的官脑筋都是直的,一点弯不会拐,都明示他了,他都不知道顺着你的话说,一点借口也不替你找,话说得没法再明白了,就是你爹抠门舍不得钱。 李泰暗暗地长出一口气:“说说现在遇到什么困难了,瓦为什么不够?” “烧瓦的木柴不够了,如果都用瓦的话,就得加派人手去伐木,不然工期就得延误。”工部侍郎怕太子不懂,又解释道:“烧瓦得用好木为柴,碎木细木不行。” “那就去伐木呗,这还用问吗?” “没有人可派了,修整城墙调走了一多半人,城墙修好就该上冻了,那时候就有木材也运不进来。” “嗯。”李泰点了点头,说道:“到底需要多少木柴能够,你统计个数字给我。” “至少需要上千车。”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上千车这个量还是令李泰的内心感到了震惊,他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工部侍郎一揖而退。 李泰身子向后一靠,忽然想起了陆清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陆清说不治理的话,长安附近的树早晚会被砍光,要趁早保护,多从远方运木材,禁止乱伐。 第952章 近忧远虑 有些时候有些事,不是没人提醒你,而是你没往心里去。 陆清跟李泰说长安附近的树不够砍的时候,李泰只觉得陆清是在抱怨,就不说他危言耸听,起码也是夸大其词。 现在他重又想起这些话,忽然觉得林木问题好像是个挺严峻的问题了,他赶紧让人去统计长安的总人口数以及每年消耗的木材数。 很快这个数据就摆在了李泰面前,盯着这两个数据,李泰当时就吃不好、睡不好、坐不住、站不住了。 长安是一个国际化大都市,是目前世界上最为繁华的都市,没有之一。 这无疑是一种自豪和骄傲,昭示着它的富强与繁荣,但在富强与繁荣的背后也有着大大的隐患和忧愁。 随着大唐的强大,尤其是丝绸之路的通达,长安成了全世界人民最为向往的地方,也就有了越来越多的人涌进长安。 这些人里有其他地方的国人,也有千万里之外的胡人。无论是哪来的人,都需要解决衣食住行的问题。 衣还不怎么需要木材,也就木屐能用到一小块木板;食,餐具和炊具大多数需要用到木材,烧饭要用大量的木柴;住,房子全是木结构,家俱也全是木头做的,冬天取暖也要烧炭;行,车、轿也都是木制品。 普通百姓对木材的需求量就很大了,加上一些特殊行业,时时刻刻都在消耗木材。 不用看太远,就看三年前和现在的需求量对比,已经翻了两倍多,照这个发展速度,李泰粗略的算了一下,长安最多也撑不过五十年,也就是说二三十年之后必须要迁都才行。 看来如果不解决木材问题,就不用建什么大明宫了,在长安什么都建好了,然后离开长安,玩也没有这么玩的。 李泰下决心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他冷静下来,坐在书案后面,仔细地分析着眼前的数据。 衣,不费木材;食,餐具、炊具都是能用很久的;住,房子是一次性投入,一个房子能用几百年,没人随便就把房子扒了重盖,家俱也一样能用很久;行,车和轿都是富人的标配,大多数百姓家根本就没有。 看起来就是烧掉的木材消耗是最大的,无论是做饭用还是烧炭用,抑或是打铁等特殊行业用。 也就是说木材的消耗不算大,柴禾的消耗才是负担不起的,只要有新的能源来代替柴禾,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除了木柴还有什么能烧?李泰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天然气,他差点给自己一嘴巴。 实是想的太多了,在大唐想天然气这不是做白日梦呢吗?他前世小的时候家里烧的都是煤。 煤?李泰使劲一拍脑门,怎么就这么笨呢?煤不有的是吗? 别人不知道哪里有煤,李泰好歹也是《括地志》的主编,哪里有什么矿,他是最清楚的了。 煤这种东西从战国时期就开始使用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受到重视,只有冶铁的人才会以煤为燃料。 大唐的军械处也是烧煤的,所以大唐的陌刀才所向无敌,因为陌刀已经不是铁制刀而是钢刀了。 煤在大唐的名字叫做石炭,因为它不像木头那么容易引燃,也不像木头那么容易得到,所以普通百姓都不认识它。 贵族人家也不用它,一个是没感觉到木柴有多稀少,一个是石炭根本没有人卖,偶尔遇到也不觉得它黑乎乎的有什么好,价格还奇高。 石炭贵主要是开采太难,量少显得稀有,所以难以普及。什么东西从无到有,从有到发展,从发展到普及都是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的。 但是煤的发展的确是过于漫长了,这主要是没有人意识到煤的重要性。 如果李泰不是有前世的意识在,知道煤可以走进千家万户成为民用的燃料,他也想不到用煤来代替木柴,哪怕他很清楚石炭的用途。 因为他会有一个固化思维,认为石炭天生就应该是为冶炼业服务的燃料,和民用扯不上关系。 李泰也知道开矿井采煤是不可能的,硬件条件不具备,但是开采地表矿就完全可以做得到了。ъitv 李泰一头扎进了地图堆里,每一个州县的地图他都要看看,他把有可能有地表煤矿的地方全都标了出来。 李泰马上派人去挖煤,然后统计一天能挖多少。地表矿相对来说很容易开采,就和硝石矿差不多,开采的速度还是令人满意的。 算出个准数,确定石炭的开发能供应得上百姓日常使用,李泰便下了一道禁令,禁令过度砍伐林木。 李泰终于松了一口气,解决了一个目前缺瓦的小难题,回避掉了一个二三十年后长安将承载不了百万人口的木材消耗的大隐患。 地表矿完全够用个几百年的了,李泰欣慰地笑了笑,又想到了地下矿,目前没有办法开采,但是可以给儿孙提个醒,有条件了要尽早开采。 李泰把他以前写过的概念化的蒸汽机翻出来,又在后面写下了神话版的地下开矿取石炭,连写带画的忙,弄好之后他拍了拍书册,轻轻地笑道:“这算不算大唐科幻录?” 生产力不足,那些想法都是遥远的设想,眼下最令李泰开心的是石炭的开采速度,如果煤的使用能得到普及,不只是烧瓦的难题解决了,连烧砖都不在话下了。 烧木材制砖、制瓦耗时长而且质量不够好,因为火的温度太低,烧煤可以缩短烧制时间,又快又好。 李泰算计了一下,明年就能有足够的砖了,那时就可以大修城墙了,现在的城墙就是黄土夯的,下一回雨就矮一点,被雨冲刷一回就得修一回。 李泰这边忙得脚不沾地,总算解决了燃料问题,他来到大明宫的施工现场,看着即将完工的宫殿群,不由得心欢意畅。 老爹回来看到这么好的宫殿群,一定会很开心的吧?也不知道老爹的仗打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李世民也想早点回来,决定要执行李世勣的方案,先攻打安市城之后,就开始向安市城进发。 路上走了十天,到达安市城下,立刻纵兵攻城,没别的原因,就是皇帝着急了,想家是一部分原因,更主要的是马上入秋了,天一冷就必须得撤军,于是上来就急攻快打。 安市城可以说是高句丽最为坚固的一座城池了,城墙之高超乎想像,高高的城墙像个铁桶一般地包裹着安市城,使得唐军有种老虎吃天无从下口之感。 “报!”探马飞速地来到李世民面前,翻身下马,急匆匆地说道:“高句丽北部耨萨高延寿、高惠真率领高句丽及靺鞨骑兵十五万来救安市。” ъitv 第953章 三种策略 探马报信一向以语言简练著称,但是这一句话好歹也有三十来个字,涉及到地名、人名、官职、兵种、人数这么多的元素,李世民听到耳朵里的竟然只有两个字。 靺鞨?现在应该叫大唐的燕州!天子御驾亲征,臣子冲过来替对方打个头阵,这种叛国的行径要是能忍,还有什么是不可忍的? 这些都不重要,李世民经多了叛乱,见多了造反,他这点举动实在是太小儿科了,真正让李世民脸沉下来的理由,其实是另外的八个字。 “儿若罹难,靺鞨之罪。”李承乾写下的这八个大字,赫然浮上李世民的心头。 李承乾从小到大没向爹述过一次苦,没向爹求过一次助,也就是说他没有把自己真的当成过爹,他一直当自己是皇帝,纵然是父也是君父,君字在父字的前面。 李承乾第一次以一个儿子的身份,把无助与恐惧摊在自己的面前。 李世民这会儿恨不得把靺鞨这两个字都挫骨扬灰,只要能安抚儿子那颗脆弱的心灵就好。 “再探。”李世民一摆手打发走了探马,然后马上召集众臣一起商议此事。 群臣依次走进中军帐坐好,李世民向下扫视一通,让大家分析一下当前形势,大家都挺谦虚,一致请皇帝先说。ъitv 别人谦虚别人的,李世民不谦虚,他就大大方方的开始分析:“高句丽北部耨萨高延寿带兵前来援救安市城,依朕看来他有三策可行。” 能把“将心比心”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的人,非三军之帅莫属。三军之帅就是执棋的人,下棋不能光想着自己该怎么走,也要想想别人会怎么走。 唯有提前预判敌人的走位,才能够准而无误地果断出击,一击而必中,否则只能是被动地见招拆招,拆得好不好,很大程度上要靠运气。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都不是你自己能拿出什么方案来对敌,而是你必须站在敌人的角度真心实意地先替他想想,他该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知不只是知道对方的一些情报,像有多少人马、有多少粮草、在哪里驻扎等等,还要知道对方可能会采取的一些策略。 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情报还可以派探子去查看,对方会用什么策略,该如何知晓?料敌之策,这个说起来好像很玄的样子。 兵书有云:善战者,见敌之所长,则知其所短;见敌之所不足,则知其所有余。bigétν 擅长作战的人,知道敌人有什么,就能知道敌人缺什么;知道敌人缺少什么,就能知道敌人富余什么。 推断能力是最基本的,不具备这个能力是没有资格统率三军的。 领导必须要做下面人的眼睛,下面的人可以看不到,你必须要看到,下面的人可以想不到,你必须要想得到。 一军之帅必须要有料敌为先的本事,李世民最大的爱好就是炫耀他的这个本事。 “引兵直前,连安市城为垒,据高山之险,食城中之粟,纵掠吾牛马,攻之不可猝下,欲归则泥潦为阻,坐困吾军,上策也。” 李世民一脸的得色,仿佛他替敌军想出一个高招很值得骄傲一样。 他说高延寿如果带引兵马直至前沿,与安市城连为保垒,占据高山的险恶地势,坐吃城内的粮食,让骑兵抢掠我们的牛马的话,我们想打又不能马上取胜,想要退兵又有泥沼阻隔,以此困住我军,这是上策。 不得不承认李世民想出的这个策略相当的出色,援军也不代表上来就你一刀我一枪的开战,援助的方法多的是。 高延寿如果采用这个办法,只需要选个好的地势安营扎寨,他们可以吃安市城内的粮食,而唐军的粮草有限,并且他们可以不断地抢掠骚扰唐军。 唐军想进一步又攻不下来安市城,想退一步,后面全是沼泽地,加上天越来越凉了,唐军心生退意,困他们一段时间,不用一兵一卒,胜利就到手了。 李世民又笑微微地说道:“拔城中之众,与之宵遁,中策也。不度智能,来与吾战,下策也。卿曹观之,必出下策,成擒在吾目中矣!” 李世民觉得他们与城中的军民一道,乘夜全部逃遁,这是中策。 所有人都跑了,留下一座空城,你得到又有什么意义?城中能拿走的东西全拿走了,半粒粮食、一丝布条也不会给你留下的。 你们不是想攻城吗?城给你了,等你攻破城门,进入城中,发现对方给你玩了一手坚壁清野,那时你就该欲哭无泪了。 无论你是在城中搜寻也好,沿途追赶也好,都一样的一无所获,只要多拖一段时间,你就会沦落到粮草告磬、冬衣没有的地步,想回大唐都只能是梦里想想。biqμgètν 唯有不自量力地来与唐军交战,这才是下策。 一来唐军士气正盛,这并不是交战的好时机,二来你一旦战败会使安市城内人心惶惶,使他们从绝境陷入到更深的绝境之中。 李世民料定他们必然会出下策,他志得意满地对群臣说道:“他们被擒的模样,现在就映射在我的眼中了。” 成擒在吾目中矣,这就是天可汗的自信与霸气! 仗还没开始打,就已经预见到了结局,他们必然会跪伏在我面前成为俘虏! 一句话点燃了众将的战斗激情,一个个兴奋得老脸通红,巴不得高延寿的人马立时就出现在面前。 “陛下,我们是盼着开战。”张士贵站起来朝上一揖,说道:“那他们要是不来跟咱们打,可怎么办?” 咱们这边自己说得挺热闹的,好像对方都是傻子一样,一张嘴就料定人家必出下策。 那人家要是有个不傻的,也看出了门道,就不跟咱们打,那咱们不就进退两难了吗? “高延寿无谋之人,他带兵前来必为求战而炫功。不来打,决非他不愿打,想必是兵将怯战。” 李世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即刻吩咐道:“去探高延寿人马到了什么地方。” “是。”下面的卫兵一抱拳,转身刚要向外走,探马就急急地跑了进来:“报,高延寿人马距安市城还有四十里。” “嗯。”李世民闻言开心地笑了起来,这个探马来的真是时候,距安市城只有四十里了,足见高延寿就是奔着跟唐军拼命来的。 李世民高兴地一声大喝:“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听命!” 阿史那社尔一步走到中间,精神焕发地朝上一抱拳,高声应道:“末将在!” 第954章 不听你的 大唐这边中军帐里君臣共议大事,高句丽那边就不分析一下敌我形势吗? 分析啊,高句丽有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人,官任对卢之职,他就积极地向高延寿献策。 他对高延寿说:“秦王内芟群雄,外服戎狄,独立为帝,此命世之材,今举海内之众而来,不可敌也。” 他分析的还挺远,从李世民还是秦王的时候开始分析。 他说秦王李世民铲除了国内多方势力,打败了周边许多的外敌,他才坐稳了帝王之位,像他这样的人才,倾一国之兵力来攻打我们,我们根本就无力抵抗。bigétν “可吾计者,莫若顿兵不战,旷日持久,分遣奇兵断其运道,粮食既尽,求战不得,欲归无路,乃可胜也。” 不得不说这个老对卢颇有识见,他提的策略跟李世民说的上策不谋而合。 高延寿手下有这样一位有远见卓识的对卢,实在是一种幸运,然而幸运是个调皮鬼,不是谁都能轻易的抓住他的手。 按理说有人给支了这么高超的一招,不说感恩戴德吧,起码也该按计行事才对,毕竟这是一个毫无漏洞的计策。 屯兵不战肯定没有损失吧?借助有利的地形,和安市城内大量的囤粮,起码这能最大限度的保存实力。 然后分出少量的精兵去骚扰唐军,去断唐军的粮道,自己只需要付出极小的代价,就能给唐军带去极大的恐慌。 让唐军进不能进,退无路可退,等到唐军内无粮草、外无救兵之时,再倾力一击,必然大获全胜。 可惜这个老对卢分析得头头是道,高延寿听了个昏昏欲睡,非但不肯采纳他的建议,还把他给大骂一顿。 “你偌大年纪怯战也是正常的,但是你不能因为你怕死就动摇军心。” 高延寿脸拉得老长,铿锵有力地面向全军大声地喊话。 “我帐下男儿乃是虎狼之师,今番前来援救安市城,就是要与唐军一决高下,定要生擒李世民,方雪数月来接连战败之耻,焉有屯兵不战之理?” 人家大老远地来了,就是为了要跟唐军正面硬刚一把,到地方就窝起来不打,咱是来蹭安市城粮食吃的吗? 再说窝着,那哪是咱爷们的性格?那能窝得住吗?万一给憋死了呢? 老对卢让他气得差点一口气噎死过去,就你这么个脑袋还想生擒李世民?你真是一不怕刮风,二不怕打雷。 可是再生气,也得替高句丽着想,老对卢只好忍着一肚的气,好言好语地再劝。 “唐军连克数城,风头正劲、士气正足,我们当避其锋芒、耗其士气,此时绝非交战最好的时机。” 老对卢苦口婆心地围着高延寿劝说:“若不在安市城屯兵,就不要往前走了,就近扎营,堵截唐军的后路也可。” 高延寿怎么看老对卢怎么不顺眼,他不耐烦地推开老对卢:“人老了就是罗嗦,我若怕他就不来了,来就不怕他。你休要长他人志气,灭咱们自己人的威风。” 老对卢见高延寿执意不肯采纳屯兵之策,便深叹一声道:“也罢,既不喜此策,吾还有一计献上。”ъitv 他就扯着高延寿说道:“我们只需要趁夜把安市城的百姓全都转移走,城中不留半粒粮,留座空城与唐军,只待秋霜下降,唐军不耐寒冷,必然撤退,到时候不费一兵一卒,安市城又回来了。” 老对卢出的第二个计策恰与李世民分析的中策一模一样,按说这也是一条好妙计,不料高延寿一听便急了,高声地喝骂起来。 “你个老糊涂懂得什么?再若胡说八道,先斩了你的头祭旗。”高延寿怒不可遏地吼道:“岂有将城池拱手让人之理?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唉。”老对卢差点气出心梗来,他就无奈地说道:“明知道唐军耗不起了,现在正是他们最急于作战的时候,偏要这个时候冲上去成全他们吗?” 高延寿振振有词地说道:“我们远路奔驰,为的就是与唐军决战,到了地方又歇兵不打,士气必然下落,士气低迷必然溃败!” “跟唐军决战的人还少吗?哪一阵打赢了?”老对卢说着话渐渐地红了眼睛:“不讲策略,正面对抗,谁能抗得住?” 高延寿气恨恨地说道:“放肆!唐军莫非人人三头六臂不成?尚未交战,你如何便认定唐军更强?” 老对卢哑着嗓子说道:“我们是来救安市城的,不是来跟唐军拼命的,何必非要与唐军开战呐?” 高延寿指着老对卢,一脸怒气地说道:“若是旁人敢说这话,我定当他是叛国降敌之贼!” “咳~咳咳~”老对卢被他气得直咳嗽,咳了老半天,脸都憋得通红,他怒极反笑:“叛国降敌?好好好,耨萨,千万别让我看到你伏地乞降!” “哼!”高延寿破口大骂道:“你个老棺材瓤子,瞪大你的狗眼看着,我高延寿纵然兵败也绝对誓死不降!” “好,这句话我记住了,你若能胜,我这条老命给你,你若败而不降,我这双眼睛剜出来给你,你若是屈膝降唐,高家子子孙孙男盗女娼!” 老对卢留下一句狠骂,转身就走,高延寿气得拔剑去砍他,却被高惠真给扯住了:“大战在即,休要意气用事。” 高延寿对着老对卢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说道:“咱们庆功宴上须烹此贼佐酒。” 高惠真故意转移一下话题,说道:“离唐营还有四十里地,咱们是在此歇息一日还是继续前行?” “当然是继续赶路。”高延寿一声令下,不止结束了短暂的休兵,而且要加快进军速度。 高延寿气宇轩昂地带着骑兵向前进发,他之所以不肯采纳老对卢的建议,并不完全是因为看不上那个老对卢,他心里另有一层计较。 他和高惠直两个人率领着整整十五万精兵,而大唐攻打安市城的人,一共才六万,人数上比大唐多出两倍来多,有什么理由怕他? 别外他把高句丽的士兵排在中后的位置上,在前面打头阵的都是靺鞨兵,到时候看情况再决定是死战到底还是临时撤退。 就算唐军凶猛,损失的也是靺鞨人,他怎么都能保全高句丽的士兵,所以没有不战的道理,输的可能性不大,若是赢了,自己岂不就是高句丽的天下第一? “报!”探马远远的一声吼叫,打断了高延寿的自我催眠术,他赶紧坐直了身体,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那个探马。 “前方有一千余突厥骑兵迎面而来!” 第955章 乘胜追击 身后是十五万精兵,身前是一千来犯之敌,高延寿闻报简直就是心花怒放,正叫嚣着要和唐军开战,唐军这就送上门来了。 刚说有点困,枕头就给摆好了,看来老天都上赶子往自己手里塞军功。 高延寿兴奋地大做战前动员,慷慨激昂地一通演说,最大限度地调动士兵的战斗热情。 当然吹牛是吹牛的,提起大唐将士,谁敢真的掉以轻心?高延寿一边鼓励着士兵们要英勇作战,一边也提醒大家唐军骁勇,不要轻敌。 快马如电,说话间敌军就冲到了视线范围之内,高延寿大手一挥,暴喝一声:“杀!” 十五万将士海浪一般朝着唐军席卷过去,谁是兵、谁是将、谁是谁,根本都顾不上看,就只看对方的衣服和旗帜,反正出现在对面的就是敌人,闭着眼睛玩命的拼杀就对了。 高句丽这面冲在最前面的就是靺鞨的骑兵,大唐那面冲在最前面的就是阿史那社尔率领的一千突厥兵。 靺鞨骑兵跟突厥骑兵其实同出一源,都是草原上的胡兵,都一样的以凶狠著称于世。 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都是一样的兵,站在大唐的军旗下就令人闻风丧胆,大唐的军士一出,对方自然就带三分惧意。 正因为有畏惧心,才更加的激情饱满,人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别看唐军人数少,咱绝不能轻敌,他们一百破一万的事都干过不知多少回了。 盛名之下,必无虚士!哪怕唐军人数再少,也绝对是块硬骨头!靺鞨骑兵个个瞪圆了眼,握紧了枪,拿出拼命的架式,暴吼着向前冲。 双方一交手,真是高下立判,一面势如破竹,一面四散奔逃,这才知道传言有多么的不靠谱。ъitv 原以为唐军是无坚不摧的虎狼之师,没想到刚打个照面就抱头鼠蹿;原以为这将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没想到这是一场旗开得胜的游戏;原以为会硬碰硬的厮杀,没想到唐军一触即溃。 冲在最前面的靺鞨骑兵简直怀疑自己遇上了假唐军,他们也太菜了,咱们不会是把友军给干了吧? 在大军中间的高延寿高兴得仰天大笑,真是天助我也,唐军果然到了强弩之末,早已是盛名难副了。 “大唐的军队也不过如此。”bigétν “打大唐也太容易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弱的军队,连打都不敢打,就知道个跑。” “看来大唐也不怎么样嘛。” “……” 高延寿身边的高句丽士兵也跟着骄傲起来,军中弥漫着对大唐将士的不屑与鄙视。 一时间高句丽这边士气高涨,这些言论高延寿听在耳里,喜在心头。眼见着唐军溃败,他喜滋滋地正要下令乘胜追击,那个老对卢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刚要奚落老对卢两句,老对卢抢先说道:“收兵,快快收兵,不能再打了。” 高延寿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这个老不死的是真招人烦,要是咱们打不过的话,收兵还情有可原,这打得风头正劲的时候,你跟我说收兵? 老对卢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跟高延寿说话,没奈何,军事指挥权在高延寿手里,他有什么主张也实现不了,必须得先说服高延寿才行。 老对卢指着前方烟尘滚滚之处,说道:“这分明是唐军使的一招诱敌深入之计,千万不能追着他们走下去,不然就上当了,有全军覆没之危。” “放屁!”高延寿拿马鞭指着老对卢喝道:“十几万人都没看出计来,偏你个老眼昏花的看出计来了?” 老对卢指着前方的战场,对高延寿嚷道:“你仔细看看唐军有多少伤亡,他们根本都没打,分明就是故意示弱,想让我们放松警惕。” 高延寿不屑地冷哼一声:“你少来鬼扯,离这么远,你能看得出来唐军有多少伤亡?” “如果有大量的伤亡,总得有人从马上掉下来吧?他们齐齐整整地向后退,这哪是打了败仗的样子?” 老对卢气得手一个劲地抖,连声叹气:“唐军也是没打过败仗,连装败都不会,装得这么漏洞百出,这要是让耨萨你去诱敌,一定能装得天衣无缝。” “放肆!”高延寿被气得青筋暴起,抬手“啪”的一鞭子甩了过去,正正地抽在了老对卢肩膀上,抽得上臂处皮翻肉卷,鲜血顺着手臂向下流。 老对卢没有半点防备,突然受痛,身体一晃,竟从马背上滚了下去,幸好有个侍卫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才没有摔到地上。 高延寿沉着脸,指着老对卢喝道:“这个老东西竟然通敌叛国,还在阵前骚乱军心,马上把他给我砍了,以正军法!” “慢着!”高惠真急忙过来打圆场:“两军阵前动刑不吉利,就先把他带下去吧。” 侍卫扶着老对卢向后面走去,高惠真轻声地对高延寿说道:“对卢是来监军的,咱们得罪不起,他的话你不听就是了,没必要跟他生气。” “你说的对。”高延寿抬头向前方望去,前方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喊杀声震耳欲聋,旗帜晃动、刀枪耀眼,看得人热血沸腾。 唐军明显得是节节败退,乘胜不追岂不是坐失良机?战机稍纵即逝,身为三军统率,绝不允许这么好的机会在自己的手中溜走。 高延寿大手一挥:“儿郎们,冲啊!” 高句丽的兵士看大唐这么弱,他们人人想抢头功,争先恐后地向前冲,呼喊声犹如浪潮般咆哮起来。 阿史那社尔一看高句丽的大军都被调动起来了,他当即下令:“撤!”当时后队变前队,一千突厥骑兵掉头就往回跑,跑得一溜烟。 高延寿一看,多亏没听那个老不死的,这哪是什么诱敌之计?这分明就是战败而逃,他立马传令:“追!” 前面有跑的,后面有追的,十几万人的溜马大赛热热闹闹地在辽东大地上上演了,这一跑就跑到了黄昏时分。 夜幕缓缓地拉开,前面的人也跑得没了影子,高延寿也颠簸得受不了了,急忙问问到了什么地方。 身边人说道:“此处位于安市城东南方向八里。” 高延寿一看天要黑了,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便下令依山布阵,就在这里安营扎寨。 阿史那社尔此时已跑回了唐军军营,皇帝召集群臣正在中军帐议事,他乐哈哈地走了进去。 “陛下。”阿史那社尔昂首阔步地走到中间停住脚,朝上一揖:“高句丽大军已被成功引到安市城东南八里,臣特来交令。” “好。”李世民笑呵呵地扫视一圈,问道:“诸位有什么破敌良谋尽管献上来。” 第956章 御马在哪 陛下又开始虚心求教了,他坐在上面笑哈哈地来回扫视着群臣,群臣也笑哈哈地哈哈着。 论打仗这个大帐里的人,随便揪一个出来都是行家里手,至于破敌良谋,良不良的不说,最起码谁肚子里都有小九九,但是卖弄这种事只能交给最上面的人。 谁也不傻,都知道皇上这不是在向谁讨教,这不是一道兵法问答题,这是一道情商测试题。 皇上问谁有好主意,恰巧我心里有想法,我就照直说了,不对吗?对,没人说你不对,只能说你情商低,多少沾点不太聪明就是了。 试想你的主意不如皇帝的,你说出来,他马上能指出你的漏洞,你当场就得被奚落一顿,莫不如不说,何苦上赶子让大伙拿你解个闷? 你的主意和皇帝的一样,那你急着先说干什么?让皇帝炒你的剩饭?还是为了堵住皇帝的嘴,让他无话可说? 你的主意比皇帝的好,你说出来让皇帝自愧不如,你觉得他心里能舒服吗?你让他一时不痛快,他有能力让你一世不痛快。 且不说他能不能这么干,就说你有没有必要这么赌。拿自己一生的荣华富贵赌皇帝的胸怀,风险大、收益无。 大敌当前,不应该是集思广益、共商良策,才对的吗?都不说,只让皇帝自己说,能拿得出来最好的破敌之策吗? 当然能,没人不让你说话,但说话必须分个次序。让皇帝先说,从礼上讲也是尊重领导,而且丝毫不影响任何人才智的发挥。 皇帝说完之后,如果你的想法还不如皇帝的,那你就不用说你的策略了,直接表达你的崇敬之情就行了。 虽然你能力不高,但是你能让领导感觉到舒服,这就足够成功了。 如果你的想法跟皇帝的相当,你就表达一个支持领导的意见,服从领导的安排就可以了。 不显山不露水之中,你的想法得以执行了,而且无论后果如何有上面的人担着。 有好处你是支持者之一,该是你的好处不会少,有过错,领导负主要责任。 如果你的计谋高于皇帝,皇帝说完之后,你可以适当提出几点疑问来启发一下,也可以提出几点意见来补充一下。 你提的不好,也有个积极又不抢功的好态度在,你提的好,自然是领导的得力助手,主功是领导的,你只是辅助了一波。 既不夺领导的风头,又不耽误你的主张得以实现。 总之这种发言一定要让领导先说,领导说完别人才有余地自由发挥,否则别人是没法张嘴的。 皇帝一张嘴就把问题抛给了群臣,都不说话那不就冷场了吗?于是大司徒长孙无忌急忙站了出来。 “臣闻临敌将战,必先观士卒之情。臣适行经诸营,见士卒闻高句丽至,皆拔刀结旆,喜形于色,此必胜之兵也。” 长孙无忌朝上一揖,又说道:“陛下未冠,身亲行阵,凡出奇制胜,皆凭陛下谋算,诸将只是按着预定谋略行事而已。今日之事,乞陛下指踪!” 长孙无忌拽了一通好词,无外乎就说了两句话。 一句说咱们的士兵一个个的大刀都按不住了,憋着要冲出去杀敌,那憋得相当难受。 一句说想当年打仗都是皇上你的计谋才得胜的,今天也得你来出谋划策,你划个道儿我们跟着干就完了。 一个人一时受宠,或许是运气造成的;若是一世受宠,不管什么关系,都一定是能力使然。bigétν 李世民手下的能臣很多,大多都是在某一方面才能突出。 若说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准确体察上意,随时替皇帝把台阶铺平垫稳,那真是左有长孙无忌,右有房玄龄。 李世民不是一个多细腻的人,他性格很豪放,是个粗线条的糙汉子,动不动就血上头了,脾气说上来就上来,情绪时不时的就失控一下子。 多亏了朝堂上有长孙无忌、房玄龄两个出气筒,一有事他俩就冒出来一个。 有他俩冒尖了,皇帝就揪着他俩骂,皇帝出了气,群臣被敲打一顿,他俩还没有负面情绪,被骂就被骂。 长孙无忌有时候表现得很窝火、很生气的样子,房玄龄总是当着皇帝的面,一副吓得要死的模样,出门连脸都不红。 后宫也得有灭火器随时准备着,从前有皇后长孙氏,现在有太子李青雀。 与其说一位英明的皇帝引领了一个盛世,不如说一群人成就了一代贤主。 长孙无忌话音一落,李世民当时美得笑逐颜开,哈哈一顿大笑:“诸位这样谦让,朕当为诸公商度。” 诸位确实谦让,皇帝不能谦让一下吗?不能,不是不想谦让,是没学会呢,根本就不会谦让。 一个爱炫耀的人,心里压根没有谦让这个概念,不明白谦让是啥意思。 逮着个机会,就得炫耀一下子,这远在辽东,离儿子太远没法炫耀,就炫耀一下才华也挺好的。 李世民满面红光地清了清嗓子,说道:“欲设奇谋,须先观山川形势,方知可以伏兵及出入之所。” “嗯。”群臣齐唰地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对,这绝对是真理,跟没说一样,谁还不知道得先察看一下地形? 大家全都瞪着眼睛盯着李世民,等着他的下一句话,他并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地站了起来,迈着小四方步悠闲地向前走着。 李世民一步一步跟长孙无忌擦肩而过,走到了大帐中间脚步依然没停。 长孙无忌两个大步蹿了过去,一闪身挡在皇帝前面:“陛下,你要往哪儿走?” 李世民向大帐门口望望,抬手一下把长孙无忌扒拉到旁边,这个挡视线的玩意儿。 李世民就理直气壮地看着外面说了句:“不是刚说完,要先观山川形势吗?朕观一下子去。” 观一下子去?长孙无忌脑袋“嗡”的一声,我想观你个大耳刮子,这怎么还看不住他了呢? “陛下”长孙无忌一步又晃回到了李世民对面,把门口挡得严严实实的说道:“陛下万金之躯不可轻动,臣请代为巡察山川形势。”ъitv 李世民上下打量长孙几忌两眼,挑衅似的问:“你想去?” “臣” 李世民不耐烦地一昂头:“我就问你想不想去?” 长孙无忌坚定地一点头:“想去!” “那走吧,带你一个。”李世民往旁边闪半步,抬手一指门口的侍卫:“备马!” 侍卫闻言身高矮了三寸,脸皮直抽抽,眼神不断地往长孙无忌身上飘,急得浑身是汗,最终战战兢兢地回了句:“我,我不知道御马在哪儿。” 第957章 我不同意 侍卫一句不知道御马在哪儿,把皇帝给逗笑了;长孙无忌顿时身上像火烤得一般,有种针刺似的异样感。 没人的时候长孙无忌敢冲着皇帝嗷嗷喊,理直气壮地说他把御马给藏起来了,有人的时候他敢承认他把御马藏起来了吗?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 有人的时候,无论你跟皇帝是多亲密的关系,都必须保持足够多的尊重和距离,否则触了龙鳞,你将万劫不复。 李世民就笑微微地转过身看着长孙无忌,说道:“给你一刻钟时间,更衣、备马,随朕同去了望地势。” 皇帝当着所有的大臣,亲口给长孙无忌下了一道命令,他敢公然抗命吗? 长孙无忌眼睛瞪溜圆,嘴唇直哆嗦,没想到皇帝给他来这么一手,明知道他不同意,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当众下了命令,看你敢不敢卷我的面子。 “臣”长孙无忌从牙缝里挤出俩字:“遵命。” 看长孙无忌脸色灰青地往外走,李世民都没等他走到帐外就毫不顾忌地哈哈大笑起来,终于可以出去撒个欢了。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带领着几百个精锐骑兵,纵马来到高山上向下眺望,仔细地观察地形。 “辅机,你看。”李世民兴奋的东指指西指指:“这一带林子多密,最宜深夜设伏。” 长孙无忌顺着李世民指的方向望去,也不由得连连点头:“陛下眼力不减当年,总是快我一步。” “你?”李世民不屑地“切”了一声,脸不红不白地来一句:“看出来你也不说,当我不知道么?” 长孙无忌撇撇嘴翻了个白眼,难为你心里真明白。 巡察地势是个既有危险又很艰苦的活,恰恰也是李世民最喜欢的活,危险代表刺激,艰苦代表难度。 李世民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玩点一般人玩不上来的东西,不刺激何以显胆识,无难度何以显实力? 巡山巡得很认真,一巡就巡了一整天,唯一不太开心的地方就是对手太菜了,都不知道防范对方巡山,大大方方地在山上转了一天,连一支暗箭都没遇上。biqμgètν 把对方的阵形看得明明白白,李世民很满意;把皇帝全须全尾的带了回来,长孙无忌很满意。回来也没得休息,李世民连夜召群臣议事。 “高句丽与靺鞨的兵马列了个一字长蛇阵,长达四十里。” 李世民粗略地介绍一下今天观察到的敌情,刚要商议如何布阵来对敌,江夏王李道宗忽然站了出来。 “陛下。”李道宗双手抱拳,朝上一拱手,说道:“高句丽以倾国之力来抵抗王师,平壤的守备力量必然薄弱,臣请赐五千精锐骑兵,覆灭其根本,则数十万敌兵不战而降。” 李道宗一看这满营的将官,就打个安市城,眼瞅着僧多粥少,这能分着几个人头啊? 不如自己带一股人马出去,直接干平壤,拿下平壤的话,咱们东征就算结束了,倒不是争功劳大小,主要这么玩过瘾啊,关键咱确实有这实力。 平壤对于高句丽来说有多大的重要性呢?也就相当于大唐的长安吧。李道宗自信五千骑兵足以拿下平壤,这不是自负,这得算谦虚了。 且不说李道宗带上五千骑兵能不能拿得下来平壤,就说调离一个李道宗加五千骑兵,对攻打安市城来说不能说完全没影响,但绝对影响不算大。 李道宗信心满满地挺直了身子,他忖度皇帝一定会让他去的。 李世民沉思片时,他琢磨一下这个主意还是不错的,但是五千骑兵拿下平壤不太把握。 别看李道宗张嘴就只要了五千骑兵,李世民太了解他们这帮家伙。 他们恨不得自己一个人出去灭了高句丽,从来要兵都报最小数,没有人往多里要,就像谁说个大数挺丢人似的。 “嗯,此计可议。”李世民笑吟吟地看着大伙,说道:“依朕看,不如留下一万兵马与高延寿虚与委蛇,其余人等随朕前去覆灭平壤,众卿以为如何?” 李世民一句话把李道宗给造了个目瞪口呆,你这不是当面抢我活吗? 长孙无忌一听当时两眼发黑,血压蹭蹭往上升,这个皇帝是真不拿自己当皇帝,也是真不服老啊。 打仗不好好打,还想玩点花活,这边安市城还没拿下来呢,就惦记着要奇袭平壤。 说实话如果皇帝没来的话,长孙无忌早就带人直扑平壤了,皇帝来了,这仗就不能这么打。 要知道平壤那是高句丽的心脏,别看它现在虚弱泵不动血,你要是威胁到它了,它绝对会暴发出反抗的最强音。 你知道拿下它就等于东征胜利了,它不知道被拿下就等于灭国吗?困兽犹斗,何况亡国之危? 长孙无忌刚要说话,薛万彻抢先站了出来,他抱拳一揖:“陛下不宜轻动,臣愿与江夏王一同前去。” “陛下,这糙活交给俺老程就行。”程知节大大方方地站出来,一拍胸脯:“不用五千人,给俺四千骑兵就够了。” “陛下”又一个破锣嗓子站了出来,尉迟恭豪气干云地嚷道:“让我去吧,三千五骑兵足矣。” 他还得意洋洋,笑容满面地补了一句:“要那么多人干嘛?反正管杀不管埋。” “陛下” 长孙无忌回头一看,都没听出来刚才那声“陛下”是谁喊的,一下子站出来十多个人。 不用问也知道他们什么意思了,肯定都是抢着要去打平壤,本来大家聚一起是商量战策的,这还没开始商量呢,节奏就被带得越来越偏。 长孙无忌大胳膊一抡,暴喝一声:“闭嘴!” 大司徒怒了,中军帐一下就安静了,没有人吭声了,大家心里都有几分懊恼,完了,这活肯定要被长孙无忌给抢走了。 拿下平壤绝对是东征的首功,长孙无忌要抢,别人当然抢不过他。 于公他官最大,于私他跟皇帝关系最亲近,论能力,呃,别论能力了,谁也不比谁差,谁也不比谁强。 “陛下,偷袭平壤这个事我不同意!”长孙无忌不想抢什么头功二功,他在意的不是东征的胜利与否,而是皇帝安全与否。 长孙无忌老脸拉得比驴都长,他转过身来,面对着群臣,冷冷地说道:“咱们只有三万人马,高延寿有十五万,还没算安市城里的兵马。你们居然还想往外调兵?你们把陛下的安危放在心上了吗?” “辅机”李世民笑呵呵的唤了长孙无忌一声,说道:“这个事其实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朕只需要” “陛下!”长孙无忌一转身,正面对着李世民“哐哐”捶自己的胸口几拳:“想去就从我身上踏过去,我但凡有一口气在,这个事我不、同、意!” biqμgètν 第958章 真是不傻 长孙无忌的态度极其强硬,怒气不息地盯着李世民,莫说寸步就是一根头发丝的距离,他也不肯让。 李世民东看看西看看,也没个人站出来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 这大帐之内皇帝第一,长孙无忌第二,他们俩顶起来了,谁上中间受夹板气去?谁也不是受气包出身。 关键长孙无忌是以皇帝的安危为首要的,谁要是不支持他就被扣上了不顾皇帝死活的大帽子。 支持他就等于是放弃了一招好棋,率一支骑兵出其不意地直扑平壤绝对是良策,放弃了属实是可惜。 大家的想法是选一人为将,带兵前去搞偷袭,长孙无忌是一个兵也不给放。 这僵局如何打破就看皇帝的天平往哪边偏了,所有人都闭上嘴巴、瞪大眼睛盯着皇帝。 李世民想找个台阶,愣是找不到,这会儿他突然想起了皇太子,如果眼前有青雀在,肯定能给他铺平垫稳,不会让他下不来台的。 现在只能靠自己了,没有台阶那就硬往下蹦呗,看长孙无忌脸都青了,筋都暴起来了,眼瞅着都拿出玩命的架势了,皇帝也得服个软。 李世民就不尴不尬地干笑了两声:“你不同意那就不去呗,不去不就得了吗?你这人,有话就不能好好说?越老脾气还越大了。” “不去就对了。”长孙无忌随意地朝上一拱手:“陛下英明。” “唉!”李道宗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下去,椅子都砸出了声。他觉得长孙无忌就是不顾大局,不为江山社稷,卖弄奸巧只为了巩固皇宠。 李世民知道李道宗肯定是一肚子怨气,本来人家提的意见很好,因为长孙无忌闹情绪就给否了,谁能没点怨气? 总不能只关注长孙无忌的情绪,别人的情绪也得安抚,李世民就笑呵呵地看着李道宗,问道:“你是有什么话说吗?” “臣以为长孙司徒所言有些偏颇,长孙司徒为陛下安危担忧,难道我们就不为陛下安危担忧了么?”ъitv 李道宗的脸色也很阴沉,他朗声说道:“臣率五千精锐骑兵去攻平壤,纵然战败,高延寿也必回兵救援平壤,这边的压力自然减弱,长孙司徒难道不知此理?” 李道宗斜了长孙无忌一眼,继续说道:“三万对十五万真打,与两万五对十五万假打,哪个更为安全?” 李道宗如果带走五千骑兵,那剩下的两万五根本不用真打,只需要拖延应付就行,实在不行,人家要是硬攻上来,两万五千人还是足以保护皇帝逃跑的吧? 只要把平壤拿下,东征不就彻底赢了吗?放弃这个策略,那就三万人跟十五万人真刀真枪地干,还没包括安市城里的敌人。 长孙无忌比李道宗还先看到了这步棋,他故意不走这步棋,是因为这是一招险棋。 这招棋要么大胜要么大败,而无论胜败对皇帝来说,风险都是加大的,长孙无忌也懒得跟李道宗分辩,他就盯着李道宗来了一句:“我不同意。” 李道宗就狠狠地瞪了长孙无忌一眼,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还以为他们俩能唠明白呢,一看他俩把矛盾唠大了,李世民赶紧转移话题:“奇袭平壤是个上策,奈何咱们兵力不足就不去了,还是说说当前的形势。” “阿史那社尔已经成功把高延寿引到了附近,我们想打随时能打,这是非常好的优势。” 李世民停顿了一下,观察一下众人的表情,又继续说道:“高延寿自以为打了个大胜仗,士气正是高涨的时候,而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谋划设伏。” 李世民的意思就是不能马上跟他们开战,这个时机对他们有利,拖延两天他们的士气就低落了,那时候再打就容易得多。 “我们可以不主动开战,但是他们极有可能趁热打铁地来打我们,所以朕决定先写一道手诏安抚他们一下。” 说白了就是先使个缓兵之计,大家也没有不同意见,李世民当即挥毫泼墨写下一道诏书,派使者给高延寿送去。 高延寿正忙着挨个军营探视伤员,有轻伤的也有重伤的,受伤的不多也有上百人。 不是大获全胜把唐军打得溃不成军、四散奔逃了吗?怎么还有上百人受了伤? 打仗哪有不负伤的?主要唐军将领阿史那社尔的实力太差了,让他装个失败他装失败了,总有些不听话的兵士,一不小心 bigétν就把人家给撅了。 高延寿十五万大军打跑对方一千人,才百十来个负伤的,这还不算重大胜利吗?这都牛得要上天了。 虽然有人受伤了,但并没有影响到士气,大家的战斗激情很饱满,这点令高延寿非常的开心。 很多人提出马上去挑唐营,高延寿有点犹豫,他觉得应该先把营盘扎稳,万一打不过,得有个老窝做退路。 缓几天再去挑战唐军,他也有点犹豫,他觉得唐军太厉害,难得他们现在打个败仗,正是慌的时候,如果错过了时机,怕是更打不过了。 正纠结地肠子疼,高惠真派人来对他说,唐营的使者送来一封信,高延寿闻言哈哈大笑。 不管信里写了什么,收到唐营主动送来的书信就证明自己的实力,已经站在了高句丽的颠峰,除了自己还有谁收到过唐营的信? 跟唐军交过手的,除了死了的就是投降了的,谁跟唐军有过谈话?虽然不能说这是一种荣耀吧,但这确实能说明点什么,不达到一定实力,谁跟你谈啊? 高延寿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回到大帐,帐里诸将都在等着他,他从高惠真手里接过诏书,打开一看,上面写着:ъitv “我以尔国强臣弑其主,故来问罪。至于两军交战,并非我的本意。但进入你们的境内,粮食供应不上,所以才攻下了几座城,等到你们重修臣国的礼节,就将那几座城归还。” 高惠真看他放下了诏书,便问道:“依你看,唐皇之言到底有何深意?” “这不就是在向我们低头吗?”高延寿拍着诏书,嘴角都咧到了耳朵后面:“什么唐皇,看看全篇连个朕字都没有,在我们面前他还敢称皇?” 李世民这仨字不怎么吓人,倒是高延寿这反应有点吓人,不会是疯了吧? 高惠真撇了撇嘴,也没跟他抬杠,他吹个牛皮没什么重要的,还是办法更重要,就问了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们肯定是粮草不济,着急跟咱们打,怕咱不打才写这么封信来,以为我傻呢?看他们弱赶紧上去打,我偏不打,我困他们一段时间,他们自己就乱了,那时再打岂不事半功倍?” 第959章 白袍猛将 大帐外山风呼啸,大帐里灯火通明,李世民盯着眼前的地图和众将商议破敌之策。 李世民端坐在中军帐内,心中有了成谋定算之后开始发号施令:“李世勣听令。” 李世勣一步走到中间,朝上一揖:“臣在。” 李世民一支令牌递过去:“朕命你率领一万五千名步骑兵在西岭布阵。” “臣遵命。”李世勣接过令牌,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李世民又拿起一支令牌:“长孙无忌听令。” 长孙无忌朝上一揖,说道:“臣在。” 李世民把令牌朝前一递,说道:“朕命你率领一万一千名精锐士兵做为奇兵,从山的北面穿越峡谷以冲击高句丽军队的后尾,断他的后路。” “臣遵命。”长孙无忌接过令牌,站到一边静静地看着。 “各路兵马俱以鼓号为令,听到鼓和号角声要即刻奋进杀敌。” 众将齐唰唰地躬身一揖,齐声说道:“臣等遵命!” 李世民又传下命令,派人支起一排排的帐篷、扯上条幅,建造受降场地,毕竟人家投降的时候,你得有个地方接待俘虏嘛。 仗还没正式开打,就开始大张接受投降的帷幕,这也是对对方的一种尊重吧。 毕竟对方人多,不提前准备好,让俘虏看咱笑话多不好?咱是礼仪之邦,泱泱大国不能在这种礼节上差事。 李世民又发布了几条命令,然后就散了会,让大家各自去忙了。 唐军一共就有骑步兵三万人,李世勣带走一万五,长孙无忌带走一万一,就剩下四千人了,也就能看守个大营。 长孙无忌看皇帝这次表现不错,一点没起高调,于是临走冲皇帝竖了一下大拇指,表扬他一下。 长孙无忌高高兴兴地调兵去了,李世民赶紧把铠甲掏出来穿上,嘿嘿,可把你支出去了。 看守大营,大营有啥?不就四千个人吗?我带走不就行了?我在哪儿,哪儿就是大营。ъitv 李世民率领四千步骑兵,带着鼓和号角,旗帜全都卷起来拿着,悄悄地跑到北山头,在地势最高的地方向下了望。 高延寿见很多轻伤员都没什么事了,琢磨着打探一下唐军的状况,便对探马说道:“去探一下唐军虚实,看他们还有多少粮,是不是熬不住了。” “哼!”那个年老的对卢恰巧混在这些轻伤员中间,听高延寿这么说,不由得冷哼一声,骂道:“白日做梦!就算唐军一粒粮都没带,光是他们打下的城池,掠夺的粮也够吃上几年的了。” “你这老狗居然还活着。”高延寿拔出佩剑,就朝那个老头走了过去,还没有走到近前,这时有人跑进来,报道:“唐军有动静了。” “嗯?”高延寿转身又向外走去,边走边恨恨地丢下一句话:“你最好在我回来之前就死,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我呸!”老对卢冲着高延寿喊道:“只怕你回不来。” 高延寿回过身,用剑指着他,冷笑道:“最好是我回不来,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杀你。” 高延寿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出帐篷,问道:“唐军有了什么动静?” 那人向西方一指,说道:“有人在西岭布阵。” 高延寿登高向西方一望,果然隐隐约约的能看到有旌旗闪动,他立刻聚合兵马,准备迎战。 高延寿带着大军向西面进发,这时李世民站在北山上观察形势,发现长孙无忌的埋伏的地方尘土飞扬。 李世民断定长孙无忌那边遇到了麻烦,应该已经展开了小范围的作战。 于是下令擂战鼓、吹角号、大旗挥舞,一时间各路兵马齐动,鼓噪呐喊着一同进攻。 高延寿一看敌人不是从同一个方向来的,以为唐军的后援部队到了,不由得大为慌张。 “报,西面遇袭!” “报,北面遇袭!” “报,东面遇袭!” “报,南面遇袭!” 突然之间敌军像雨后春笋似冒了出来,一刹时就遍地开花,高延寿顿时懵了,这可怎么办?敌人从不同方向来,也只有从不同方向迎战了。 可是他的兵马排成了一条直线,现在被人家给切成了线段,首尾难顾了。想调兵又不知道该从哪儿开调,不知道哪一段就失去联系了。 每一个人都问高延寿该怎么办的时候,高延寿拿不出来个主意,一刹时军心就乱了,主将都没谱了,当兵的还能不慌? “不如我们分兵几路,对唐军各个击破吧。”高延寿假装镇静,终于下定了决心,可是太晚了,此时高句丽的军队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连个阵形都归拢不出来。biqμgètν 唐军不是弱得不堪一击吗?这怎么还没到一个时辰,就把十五万大军打得溃不成形了。 高延寿有点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自己眼前看到的现实,他开始晕头转向的怀疑人生。 是不是运气不好?可能是的吧,人要是运气不好,连个好天气都摊不上。 高延寿正心乱如麻的时候,老天爷还下起雨来了,雨下得挺大也就罢了,居然还雷电交加,狂雷怒闪,雷公电母铆足了劲地来凑这个热闹。 “唰!”的一闪电晃得高延寿闭了一下眼睛,“喀嚓!”一声炸雷,好似就在头顶上作响,高延寿气得直嚷:“雷公这是要下界吗?” 高延寿抬手抹了一把脸,忽然发现高句丽的士兵连哭带喊地到处逃蹿,而引起这巨大恐慌的居然只是一个人。 高延寿远远地看到唐军阵营里冲出来一员猛将,那员猛将穿着奇装异服,身披着白色的战袍。 那员猛将咆哮着冲锋陷阵、所向无敌,犹如天神下降般地左突右冲,他所到之处,高句丽的士兵海水退潮般地溃散。 “莫不是打雷劈出来的天神?”高延寿瞪着眼睛喃喃自语:“凡人如何能有这般神勇?” 发现这一现象的还不只高延寿一个人,唐军也发现了,连在北山上观望的李世民也发现了。 高延寿这边赶紧指挥人过去斩杀那个白袍将,他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强了,无论如何都要将他的人头砍下来; 唐军跟随着那个白袍将,乘胜追击,他冲向哪里就能把哪里撕出一个突破口; 而李世民则指着那个白袍将,问身边的人:“真骁勇也,可有人识得那个白袍之人?” 因他一人,唐军顺利斩杀了两万多高句丽士兵,造成高句丽彻底的溃败,此一战的首功非他莫属。 众人纷纷手搭凉蓬都看那个白袍之人,有人一眼认了出来,急忙向李世民汇报:“陛下,小人认得那个白袍之人。” 第960章 一日之战 从山上向山下观望,能注意到白袍之人实属不易,看到的也不过就是影影绰绰鸡蛋大的一团身影。 主要是这团身影太出众了,他往哪边移动就会造成哪边的人流像海浪一样的涌动。 高句丽的人看到白袍将直接就四散奔逃,一刹时前队撞后队,光是踩踏就伤亡大半。 唐军则紧紧地追随着白袍将,他就像是引雁南飞的头鸟,在千军万马中特别地出众。 李世民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认得出来,他急忙问道:“你如何认得?” 看不清相貌,看不清身材,就凭一团白色的光影是怎么认出来的? 那人急忙回话,说道:“我认得那件白袍,那是陆清陆将军的,我” “什么?竟然是陆清?” 李世民不等他话说完,眼睛就瞪了起来,本来发现一名骁勇善战的人才很是高兴,一听那人是陆清,一股心火“熥”的一下就蹿了起来。 李世民出发之前李泰曾极力地推荐让陆清随军出征,说了好几次李世民都没同意。 李世民不肯带陆清东征,跟陆清的能力高低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李世民就是看中了他对李泰的忠心,留下他保护李泰,李世民是最放心的。 万没想到他居然为了功名,放弃了保护李泰,他才二十来岁,这么年轻,以后立功的机会多得是,何必急着抢这份军功? 李世民知道陆清来到战场,肯定是李泰的主意,但是不管是谁的主意,都是他陆清自己愿意来,不然他一定有办法拒绝。 李世民又急又怒地追问:“你能确定那个穿白袍的人是陆清吗?” “呃”那人本来挺兴奋地报事,被皇帝这个态度给吓得不敢说话了,他就弱弱地回了句:“那人穿的白袍是陆将军的,我知道他是龙门人姓薛,好像是叫薛礼。” “薛礼?”李世民对这个名字有很深的印象,李泰不只一次地向自己推荐过薛礼,说是陆清募兵时发现的人才。 李世民也没当回事,一直也没有见他,东征也没打算带他,就是想留下他,让他将来在李泰的手下立功,这样太子一系就多了一个硬手。 没想到他居然出现在了战场上,不知道他是自己来的还是李泰派来的。 “你怎么就能确定那件白袍是陆将军的,又怎么知道那人是薛礼的呢?” 战袍都是晴天披的,主要目的是遮挡阳光,防止铠甲被晒得太热,雨天没人披战袍,不需要遮挡阳光,而且湿了又会很沉。 “这大雨天哪有人会披战袍?除非那件战袍意义非凡,那是过了好多关才赢来的荣誉……” 李世民一边观察着战场上的形势变化,一边听那人讲起陆清征兵时发生的事情。 当时武举的制度还没有确立,陆清用武举的考核内容来选拔人才,薛礼能拔得头筹,相当于是夺了个武状元了。 听说陆清只给了薛礼一个从九品上的陪戎校尉,李世民轻轻地笑了,他霍然想起了李泰当初只给了陆清一个从七品的翊卫,他们两个行事倒是很一致,都这么舍不得官印。 不过想想也是,像陆清和薛礼这样的人,并不需要给多高的,给个平台就行了,人家凭自己的本事挣个前程一点问题都没有。 李世民向山下望着,发现高延寿的人马已然是溃不成军,他带领着残余的士兵,凭借着山势选择依山固守。biqμgètν 李世民微微一笑,想的真美,这种情况下还能让你守住一个山头做山大王,那我这仗打的可就有点丢人了。 李世民下令擂鼓、吹号角,打起旗语命令各路兵马对高延寿发起合围式猛攻。 长孙无忌在北面,看到皇帝发起了合围的号召,就知道这场仗打到了尾声,他急忙下令将所有桥梁撤掉,以断绝其归路。 高延寿守山守不住,突围突不出,想要逃跑居然连逃的路都没有,十五万大军在唐军面前只支撑了一天,就陷入了绝境。 第二天高延寿、高惠真率领着部下三万六千八百人请降,走到军门即双膝跪地,用膝盖当脚,一路跪着爬行向前,不停地磕头请罪,直至中军大帐。 李世民得意洋洋地走出大帐,笑着对他们说道:“东夷少年,你们只好在僻壤海隅横行罢了,至于摧坚决胜,都不如我这个老人,自今复敢与天子战乎?” 三万人马对战十五万人马,一天大获全胜,李世民仰天大笑,得意忘形的样子毫不掩饰。 高延寿及其部下,全都跪伏在地,深深地把头埋下,没有一人敢出声,仗打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话好说?bigétν 李世民下令,耨萨以下酋长三千五百人,给他们军服职位,将他们迁居内地,其余将士都放了,让他们返回平壤。 此令一出,高句丽的俘虏欢呼雀跃,他们以为自己这回就算是不死,也必然要终生为奴了,没想到当官的依然有官,当兵的可以平安回家。 这样的恩德简直做梦也不敢想,天可汗就是天可汗,这份心胸和肚量绝不是凡人可比的。 众人都高举双手以头撞地,欢呼声一直传到几十里开外。这种欢喜的气氛弥漫在天地之间,久久不能飘散。 高句丽的正规军俘虏都受到了这样的优待,协助高句丽的人至少也会受到同等待遇的吧? 不,你们想多了,不是所有的俘虏都拥有同样的运气。 李世民冷冷地开口,传下一令:“被俘的三千三百名靺鞨士兵全部活埋!” “啊?”不只靺鞨的士兵心惊肉战,连同高句丽的士兵也跟着有了后怕,却原来天可汗不只有菩萨心肠,也有雷霆手段。 张亮站出来,朝上一揖,进谏道:“陛下,靺鞨人也是父精母血生养而成,三千三百众尽皆活埋过于残暴,有损圣誉,望陛下三思。” “朕意已决,爱卿不必多言。”李世民一点犹豫都没有,这个事丝毫不用考虑,谁劝什么都是没用的。 李世民坚决地一挥手,三千三百靺鞨兵全都被填坑活埋了,至死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这个厄运的缔造者,竟然会是大唐前太子,如今的草原恶魔唐无过。 按理说这个人跟他们扯不上一点关系,他们却因为他的八个字丧了命,而他们临死还在痛恨着薛延陀的夷男可汗,如果他言而有信的话,这场仗未必会输得这么惨。 夷男可汗答应靺鞨一定会出兵相助,跟他们一起依附高句丽,共同对抗大唐,然而他们到死都没有见到薛延陀的一兵一卒。 他们想当然的以为是夷男可汗骗了他们,却不知夷男可汗的苦衷,薛延陀的兵没来,真的有足够充分的理由。 第961章 何为真假 一个人如果许下了承诺却没有兑现,通常来讲无论他如何的解释,对方极少有真正谅解的。 你言之凿凿的诺言尤在耳边,你就来讲你无可奈何的苦衷,任谁也会觉得你强大无匹的理由就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过事有例外,夷男可汗就不一样。 虽然也没什么机会向被活埋的那三千三百靺鞨人解释什么,但那些死去的靺鞨人如果能知道真相,肯定都会原谅他的,因为他真的尽力了。 这事还得从拔灼被九姓铁勒给逼困在原东突厥领地一事说起,夷男可汗接回了他的嫡长子,并且大肆的摆起了庆功宴,还特意邀请他的二儿子曳莽突利失参加。bigétν 李承乾知道,夷男不会给一个敌人都没杀还差点被困死在外面的儿子开庆功会,就算是真开,也不会无聊地邀请曳莽前去。 他们父子肯定是要商量什么大事,而这件大事,李承乾猜度极可能是薛延陀要联合靺鞨一起对抗东征的唐军。 李承乾不放心让曳莽去阻止这个计划,一来曳莽的智商玩不过那爷俩,二来也没有太好的理由蒙骗曳莽。 李承乾就干脆把曳莽留在原地,自己替曳莽过去了。 话说夷男和拔灼商量要跟靺鞨联合,父子俩这次意见很一致。 拔灼原本不同意,他可不想无故地招惹大唐,那不是给自己招灾引难呢吗? 这次他把东突厥祸害了个寸草不生,不管嘴上多硬,心里都非常地担心大唐东征之后会找他的后账。 如果能跟靺鞨联合起来,给唐军一记重创的话,那他想来打自己不也得多缓一阵子吗?为了给自己争取休养生息的时间,这兵也得出。 他们出兵去打大唐,就必须得把曳莽整明白了,不然的话,他们爷俩一走,曳莽在后方闹个独立,他们爷俩回不来了。 这次叫曳莽过来,他们爷俩根本也没有跟他商量事情的意思,他们就打算直接把曳莽扣下,他们好安心地奔赴辽东战场。 没想到那个伪装了几个月大孝子的曳莽,居然无视老爹的邀请函,人家没来,把帐下最得力的汉人将军唐直派了过来。 曳莽是拿性命信任唐直的,夷男和拔灼可不是,他们是既想利用唐直的本事,又不能完全的信任唐直。 联合靺鞨对抗大唐是天大的机密事,不可能跟唐直这个来自大唐的汉人商量。 听说只有唐直一人前来,夷男赶紧躺在床上,装作身体极度虚弱的样子,拔灼在身边端汤端药。 唐直上前说了几句宽慰人心的话,不过就是些吉人自有天相,好生保养之类的。 拔灼放下药碗,推着唐直走出帐篷,对唐直说是夷男病重了,想见曳莽最后一面,怕他担忧没和他实说,没想到他居然没来。 商量任何事你都可以替曳莽做主,奔丧这事你替不了吧?这玩意儿高低得自己亲自奔。 李承乾就算是瞎,也能看出来一个人是不是到了弥留之际,夷男那病装的还不如李承乾装脚疼像呢。 李承乾就算是傻,也知道这种事不可能绕个弯说,更何况贴子是夷男亲笔写的,字迹也看得出来人很健康。 不瞎可以装瞎,不傻可以装傻,李承乾就极其配合地表现出五分的焦急:“这可如何是好?须派快马去请曳莽突利失前来才是,大度设,你说呢?” “嗯。”拔灼大度设点了点头,急忙吩咐人快马去请曳莽突利失:“告诉他早来一日父子相见,晚来一时天人永隔。” “是!”小校一抱拳,应声而退,翻身跨上骏马,朝着北方狂奔而去。 “病人不堪打扰,我就不进去了。”唐直轻轻地拍了拍拔灼的肩膀:“你好生照看着,有事随时叫我。”biqμgètν “唐兄,承你远道而来,我却分身乏术,不能相陪。” “说哪里话来?”李承乾微微一笑:“你且去忙吧。” “好,”拔灼大度设一指远处的大帐篷,略带歉意地说了句:“你请自便。” 李承乾笑着点了一下头,转身就朝大帐篷走了过去,拔灼原地没动,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看他进了帐篷,对身边的两个卫兵说道:“悄悄地盯着他,他一出帐篷就报与我知道。” “是。”两个卫兵应了一声,便各自守着夷男帐篷的门口,正好望着唐直的帐篷。 唐直进入帐篷之后就没再出来过,帐篷内外都是唐直的心腹,他就安安稳稳地在帐内睡了一小天。 天完全的黑下来之后,拔灼来到帐前,让帐前的兵士给他通报一声,那兵士说道:“大郎一直在等你,不用通报。” 拔灼掀门帘走进帐篷,唐直放下手中的书,一摆手让帐内的人都退出去,他笑吟吟地看着拔灼说道:“怎么来的这么晚?可汗好些了么?” 拔灼摇了摇头,坐在兽皮交椅上,轻叹一声,满面愁容地说道:“阿爷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唐直伸手拿起书就着烛光看了起来,一字字一行行地扫视着,不看一眼拔灼,也不跟他说一句话。 “唐兄?”拔灼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一点动静,于是问道:“你这是何意啊?” 唐直就不喜不怒,淡淡然地说道:“你演戏还要我给你鼓掌么?既然没有实话,多说何益?” “痛快!”拔灼哈哈一笑:“我跟你讲实话,阿爷这次是真的下决心要收缴曳莽的兵权了,所虑者只唐兄你一人尔。” 唐直冷冷地说道:“杀了我不就行了?曳莽那个傻子还不由你们随意拿捏?” “唐兄何出此言?你我之间的约定,我一时一刻不曾敢忘。”拔灼发盯着唐直,问道:“不知唐兄可还愿履旧约?” “你记得就好,我若不是站你这边,我会一人前来吗?”唐直站起来踱了几步,转身看着拔灼:“需要我做什么,你就直说。” 拔灼扭头望着唐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需要你的忠心。” 唐直也定定地盯着拔灼,说道:“真巧,我需要你的诚意。”说完两个人相视一笑。 “曳莽最多能把北部交给你打理,他做可汗,薛延陀就是一分为二。”拔灼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说道:“若是我做上可汗的位置,整个薛延陀就是你的天下。” “好,我帮你清除障碍。”唐直坚定地说道:“你做可汗之日,便是我居宰府之时。” “一言为定。”拔灼说着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箭:“谁若违誓,命同此箭。”说着“喀嚓”一下,把箭折为两段,恨恨地摔到地上。 唐直还没来得说话,帐外传来心慌失措的尖叫:“大度设,不好了!” 第962章 弄假成真 帐篷外面忽然传来一声破了音的尖叫,吓得拔灼一激灵,他猛的转身看向门口。 唐直平静地说道:“你快去忙吧,我就不留你了。” “呃,”拔灼大度设回头说道:“那我先走了,你休息吧。” 唐直点了点头,拔灼急匆匆地一掀门帘走了出去,门外那个报事的人还在朝这边跑着。 拔灼小跑着迎上去,边跑边喝问:“出了什么事?” “快,快”那人见周围都是举着火把的士兵,有点拿不准这个事该不该如实的报,加上他跑得说不出话来,就指着夷男可汗的大帐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快去,快去看看。” 连个事都报不清楚,拔灼气得冷哼一声,抬腿就朝夷男的帐篷跑了过去。 唐直并没有休息,他斜坐在软榻上,一个瘦弱的身影溜进帐篷,悄悄地走到他的面前,躬身一揖:“大郎,事不出所料,夷男已经下令五日后兵发辽东。” 唐直微微地点点头,“嗯”了一声,撩眼皮看向那人:“然后呢?” “夷男已暴毙,荷包在他手上。” “做得很好。”唐直目光柔和地望着那人,轻声地问了句:“你们现在能正常吃饭了吗?” “嗯,”那人点了一下头:“什么都吃得下了。” “那就好。”唐直说道:“马匹干粮都备好了,你们两个赶紧逃离薛延陀,去铁勒等我。”ъitv “是。”那人应声而退,悄悄地溜出帐篷,迅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唐直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他盘腿坐在兽皮上,一架古琴搭在腿上,活动活动许久不曾碰过琴弦的手指,一首悠扬的曲子缓缓地从指尖流淌出来。 唐直就不信夷男都死了,拔灼还会带兵去辽东。如果他真的会去,唐直都不拦着,他去了就是去了,没有回来的可能了。 就算他在辽东打个天大的胜仗也没用,他一走,曳莽就会统一整个薛延陀,这一点拔灼比谁都清楚。 老可汗去世,新的大汗未立,兄弟俩都是名誉上的小可汗,这时候想让拔灼离开,怕是刀压脖子都做不到。 无论如何唐直都替大唐拦住了一波敌人,虽然大唐并不在意这一波敌人的加入,但是这一点不影响唐直开心。 令唐直开心的还不只是阻挡了薛延陀与靺鞨的联合,而是夷男的死势必会引起曳莽和拔灼两兄弟的内斗,这样一来大唐的北门就算是安稳了。 唐直这边曲子越弹越欢快,拔灼那边可没什么曲子,真是连哭都找不着调了。 曾几何时拔灼跟老爹相处得如同水火,恨不得亲自一剑把老爹给劈了才痛快。 这一次由于自己的自大和失误,差点被困死在草原上,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是老爹把自己救了回来,他才刚刚感受到父爱的厚重,老爹居然就暴毙了。 帐篷里有十多个人,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黑之后拔灼刚离开这个帐篷,屋里的人就被夷男给赶了出去,后来有人进来报事才发现夷男已经死了。 夷男的脸色铁青,两只眼睛瞪得发凸,面目很是狰狞,右手紧紧的攥着一个绣花荷包,衣服穿戴得很正常。 拔灼惊怒交加之下,大脑一片空白,扑到夷男身上放声大哭起来,一边连捶带摇地晃动着尸体,一边撕心裂肺地呼喊着“阿爷”。 旁边的人或拉或劝也都无济于事,拔灼哭了好久,哭得头晕眼花、吼得声嘶力竭。 从夜半时分一直哭到天都快亮了,他才停住了哭声,思维慢慢地开始运转起来。 老爹的脸色明显是中毒的迹象,自己才离开不到两刻钟,他是怎么中的毒? 拔灼哑着嗓子问道:“我离开以后都有什么人进来过?” 所有的人全都无声地摇了摇头,他们都没看到有人进来。拔灼下令把屋里所有能吃能喝的东西都查一遍,结果全都是安全无毒的。ъitv 拔灼静静地思索了一通,伸手用力地抽出老爹手里的荷包,然后阴冷地问道:“那两个大唐的女人呢?” 自从拔灼去攻打东突厥开始,拔灼就没见过那两个女人。 “早就不知所踪了,可能是死了吧。” “哦?”拔灼的眉头深深一皱,问道:“怎么回事?” “好像是被人逼着吃饭,她们就伤了脾胃,一直在养着身子,听说没养好,反而都死了。” 拔灼也不知道真假,也没心思追究真假,反正能确定不是她们害了老爹就行了。 拔灼拿着荷包,苦思不得其解,旁边的人轻声地说道:“看这个像是汉人的东西,何不问问唐将军?” 唐将军?拔灼这才想起来唐直还在这边,他长出一口气,琢磨着唐直一直在帐篷里没出来过,他带来的人也没有乱走乱动的,都在自己的监视之中。 看来这件事跟他也很难有关系,那么阿爷到底是怎么中毒的呢?中的是什么毒呢?bigétν 他闻了闻荷包,除了一股浓浓的甘草味,也没闻出什么别的。 拔灼知道老爹一死,就注定了自己要和曳莽开战,好在自己的实力远远大于曳莽,曳莽手里有多少兵马都不足虑,曳莽最大的一张牌就是唐直。 唐直到底是站在谁的一边,这回真的需要他做出个明确的选择了。 拔灼捏了一下手里的荷包:“请唐将军过来。” “是。”下人躬身一揖,急匆匆地走了,不一会儿他把唐直给请了进来。 唐直面带微笑地走进帐篷,却发现帐篷内一片素白,不由所以地惊讶道:“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爷他病重身亡了。”拔灼把手里的荷包不经意地丢给唐直,唐直接荷包在手,又听拔灼说道:“唐将军,你汉字认得多,能告诉我这上面绣的是什么字吗?” 唐直展开荷包,捋了捋褶皱,他抬头对拔灼说道:“这上面绣的是如意二字。” “如意?”拔灼皱着眉,喃喃地说着,心底里有些泄气。 原本想在荷包上寻点线索出来,说不定上面绣的是凶手的名字也未可知,没想到就是普普通通的如意二字。 这分明就是一句平常的祝福话,应该不会有任何的深意,为什么老爹临死要攥着这个荷包呢? 唐直盯着荷包,慢慢地说道:“这荷包应该是来自长安,面料极其上乘、绣工极其讲究,必定是出自皇亲贵胄或高官富商之家。” 他说着话的同时翻动着荷包,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翻过来看看内里,在内里的衬布上真的发现了玄机:“大度设,你来看,这上面还有一行小字。” 第963章 游击将军 拔灼是认得汉字的,他拿着荷包仔细地看了起来,看是看明白了,想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大唐如意公主的荷包怎么会在老爹的手上? 老爹和如意公主什么关系?为什么临终的时候会紧紧地攥着她的荷包?究竟她是老爹的情人还是杀死老爹的凶手? 拔灼看一眼平躺着的老爹,老爹闭目合眼说不了话;拔灼看一眼站在身边的唐直,唐直耸肩摇头不肯说话。 唐直并不在意拔灼会怎样猜测,只要他心里有如意公主这么个印象就行了,以他那多疑的性子,势必会去调查这个名字。bigétν 唐直要的就是他有查的这么个过程,过程比结果要重要得多,就像东征,李世民在乎的根本不是结果,他要的就是一个过程。 出征之前就不是奔着要灭掉高句丽使劲的,当然能使高句丽灭国是最好的,打个大胜仗也是很好的,打输了也挺不错的。 输了怎么还不错呢?因为东征失败不代表着东征计划失败。 只要有东征的过程,就会有大幅度的人员调动,会有人牺牲、有人升迁、有人遭贬,这个过程就是对朝堂的大清洗。 东征冲在最前方的都是胡兵,这本身就是对边地胡人的减损,东征要用到的钱粮不计其数,这些大部分是世家大族出的,这本身就是对世家势力的削弱。 别说东征的胜败,就是个人的生死,李世民都没放在心上,他要的只是给李泰打下一片清明的世界,留给太子一个干净的朝堂。 李世民对李泰的才能是满意的,他既能开疆扩土又能坐镇朝堂,唯独不放心的就是怕他压不住朝中的一些老臣。 世家与皇家之争,皇家一直都是处于弱势地位的,世家与皇家是互相依存又互相较量的,这个平衡点并不好找。 李世民是宁愿把战之罪背在自己身上,趁着自己还能打,披着打高句丽的皮,狠狠地打击世家,哪怕这根弦绷断了,伤的也只是自己。 就算是东征引起什么波澜,也尽都是对皇帝的不满罢了,太子一上台立刻会得到所有人的拥护。 这个最坏的设想结果,恰恰是李世民乐见其成的,什么叫成功?什么叫失败?真正高手就是能够把自己置于不败之地。 东征这件事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后果,都是李世民事先预想好并能够接受的,根本没有失败那个选项。 如果说有什么没预想到的事情,倒还真有,李世民就没想到三万人仅一天的时间能把十五万人打得跪地求降。 赢是毫无悬念的,赢的这么漂亮确实是喜出望外。能打赢这场仗自然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能赢得这么痛快却只因一人。 李世民刻不容缓地召见薛礼,薛礼听说皇帝要召见他,不由得喜上眉梢,他以为他这辈子没有见皇帝的命了呢。 在京城的时候跟在太子身边,太子亲自举荐多次,都没换来一次面圣的机会。 随驾东征,他根本也没资格接近皇帝,纵然他想出了瞒天过海之计,事后却只得到了张士贵将军的一句表扬加一句道歉。 张士贵说是误打误撞地冒领了他的功劳,待回师之时一定向皇帝澄清,他能说什么? 没想到这一次什么也没干,也没人举荐,反倒被皇帝召见了。 他就迈着方步,意气风发地走到皇帝面前,恭恭敬敬地躬身一揖:“臣薛礼参见陛下。” “免礼。”李世民满面笑容地上下打量着薛礼,温和地说道:“卿果然是壮如牛、矫如龙、勇如鹰、猛如虎,真骁勇善战之将才也。” 薛礼刚直起身子,急忙又躬身一揖:“多谢陛下夸奖。” “多次听太子提起过你,你是河东道绛州龙门县人?”李世民笑呵呵地一摆手:“坐下说话。” “谢陛下赐座。”薛礼恭谨地坐下,慢慢地开口说道:“臣出身于河东薛氏南祖房,是河东王薛安都六世孙,因父早亡,不幸家道中落,自小布衣,以耕田为生。” “哦,怪不得你枪法出群,却原来是薛安都之后。”李世民满是赞赏地点了点头,薛安都是北魏的名将。 “朕听闻,前月安地一战,于万马从中单骑救出郎将刘君邛,并手斩贼将、悬其头于马鞍、迫敌撤军,亦是汝之所为,真邪假邪?”biqμgètν 李世民满眼热切的光,欣赏中带着缕缕惊喜,薛礼只淡然地回了两个字:“是我。” “好!”李世民情不自禁地竖起了大拇指,前有薛万备阵前救回契苾何力,后有薛仁贵阵前救回刘君邛,大唐的猛将是真不少。 薛万备只是把契苾何力给带了回来,薛仁贵则是把敌将给斩于马下,一举震慑敌军,明显薛仁贵的难度更大一些。 李世民笑着说道:“朕封你为游击将军,赐马两匹、绢四十匹及俘虏十人为奴。” 薛礼赶紧站了起来,躬身一揖,说道:“臣谢陛下厚恩。” “我听说太子曾封你游击将军,被你拒绝了?” “……”薛礼“唰”的一下急出一身的汗,太子赠官是被自己拒绝了,那时自己寸功未立,不敢随便接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这会儿自己出生入死,不说立了多大的功勋,起码也干出点名气了,就算不给个游击将军,封个小点的官也行,别因为我拒绝过太子就不给我官了呀。ъitv 看他一副窘迫不安的样子,李世民开心地笑了起来:“好样的,好男儿当向马上取功名。” 原来皇帝没别的意思,是自己误会了,薛礼感觉一层汗上又叠了一层的汗,他就无声一揖。 “你坐。”李世民笑呵呵地和薛礼聊了起来:“朕把高句丽的俘虏都释放了,让他们迁居内地,回到平壤,你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陛下宽仁,有圣慈之心,实乃天下苍生之幸。”薛礼说完偷着向上瞄了一眼,发现皇帝脸色不善,明显这种敷衍的恭维话不是皇帝想听的。 薛礼微微一笑,又说道:“这些俘虏的妻儿老小都在内地,留下他们也不会真心顺从,数万之众一天的粮食消耗就不是个小数,莫不如放其回归故土,他们必生感恩之心,我们兵临平壤之时,他们已无再战之志。”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实在,他又问道:“朕将靺鞨三千三百名俘虏尽皆活埋了,你又是怎样看待此事的?” 李世民的嘴角噙着玩味十足的微笑,同样是俘虏,我放了一部分,我还杀了一部分,你刚才夸我仁慈,是吧?这回你再换个词夸我,我听听你能换出什么花样来。 第964章 太子疯了 薛礼脸上的笑容丝毫没变,这问题摆在别人面前或许是个难题,摆在他的面前,这就是一道送分题。 刚刚他先说了一句没营养的恭维之词来探路,这种奉承话一般来讲是不会掉坑的,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ъitv 说过之后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皇帝的神情变化。 如果皇帝喜形于色,说明他喜欢这种话,以后你就只管给他戴高帽就对了,至于什么真材实学都没有阿谀奉承得君宠。 他发现皇帝并没有欣喜反倒有些失望,这说明皇帝想听的是真知灼见。 你不用挖空心思地去琢磨怎么溜须拍马,你拼命地发挥你的才能学识就好,你说得越是真诚实际他就越是喜欢。 “虽同是与我们为敌,但高句丽的将士是保家卫国,靺鞨的将士则是叛国之举,所以一个可以释放回家,一个必须斩草除根。” 薛礼这一句话说出来,顿时惹得龙心大悦,李世民哈哈大笑道:“青雀看人确实不走眼,他说东征你必立奇功,朕还不以然,没想到卿果然出乎其类、拔乎其萃。” 薛礼谦虚道:“陛下过誉了。” 李世民特别的高兴,不只因为发现一员悍将,更重要的是这一仗所获颇丰。 取得这样的骄人的战绩,怎么忍得住不炫耀一下?李世民赶紧提笔写了一封信,命人快马送往京城。 李泰刚刚散了早朝,又急匆匆地赶到两仪殿召开内朝,虽然没有什么大事,但内朝日必须得与群臣坐一起聊聊,这是李世民出征前给太子定的规矩。 李世民在的时候,有事就召开内朝,没事小朝议就停了,但是太子不行,他必须得多和群臣接触,多交流、多了解、多学习。 李泰倒也听话,从没浪费过一个内朝日,没有大事还有小事,没有新的问题,还可以讨论旧的问题。 不大不小的事议过几件,大家都没什么正事可说了,便提起东征的事,都询问太子有没有新的战报。 李泰摇了摇头,说道:“好几天没收到父皇的消息了,天气越来越凉,想必大军也快回来了。” 李泰话还没有说完,房门轻轻地“吱呀”一声,陈文手里捧着个信封走了进来。 陈文四平八稳地走到李泰面前,微微一躬身,双手向前一递信封:“刚收到的陛下手书。” 李泰瞄了一眼信封没接,他抬手一指,说道:“先呈给申国公过目。” “是。”陈文应了一声,缓慢地转过身,走到高士廉面前,向前一递信封,高士廉笑得满脸都是褶子,欠了欠屁股,双手接过信封。 自从李世民御驾东征之后,李泰把高士廉给捧得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捧上天那算什么?都捧到三十三层天之上了。 无论收到哪里送上来的文书,只要高士廉在场,一定先交给他过目,他看完了,李泰才看,什么事都先询问他的意见,他的要求一律超额满足。 万一有什么私秘的内容怎么办?这个李泰一点不担心,但凡有一丝秘密的文件,陈文都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呈上来。 信封都没拆,陈文怎么知道里面写的什么?下面呈交上来的文书都是公事,谈不上私密,若是密奏的文书不走普通的呈报渠道。 能谈得上私密的就是皇帝发来的信件,信封上自然有别人看不懂的标识。 “哈哈哈……”高士廉捧着皇帝亲笔手书的信笺,笑得胡子直抖,引得众人全都好奇地望着他。 “好哇,这仗打的好哇。” 高士廉激动地嚷道:“陛下率领三万人马一天打败了高句丽十五万大军,一战扬威,缴获五万匹马、五万头牛、一万领铁甲、各种器械上万。” 看众人一阵唏嘘,都瞪大了眼睛,高士廉又哈哈大笑道:“高句丽举国震惊,后黄城、银城百姓都空城逃走,几百里内没有人烟。” “陛下神勇不减当年!” “胜利在望,只待王师凯旋。” “……” 这么大的一个好消息,顿时群情激奋,每个人都高兴得无以言表,只有李泰面带忧色地问道:“我阿爷亲临战阵了吗?” “哦”高士廉兴奋得忘记了太子还没看过信呢,他急忙把信拿过去,轻轻地交到李泰手上,模棱两可地说了句:“陛下语焉不详,应该没有吧。” 李泰从头到尾慢慢地看完了信,信里也没说什么,李世民就说了这 bigétν仗打得如何漂亮,也没说这仗是如何部署的。 看到最后李泰也看笑了,李世民居然十分嘚瑟地说了句:“朕为将如此,何如?” 老爹这爱炫耀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呢?李泰看着这行字不由得嘴角就往上翘,无可奈何又很开心。 散了内朝,李泰没有离开,就在两仪殿提笔给老爹写回信,才写了一半,陈文又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陈文又呈上一个信封,李泰放下笔,伸手接了过来,随口问了句:“哪儿来的?” “吐蕃。” “嗯?”李泰有点意外,前不久才收到吐蕃的信,呃,应该说是陆清从吐蕃寄回来的信。 陆清和曹蟒到吐蕃看望一下文成公主,主要就是借助吐蕃的官方驿站往长安寄个平安信,他们已经启程奔天竺去了。 李泰眨眨眼,算算日子,可能是陆清他们从天竺往回返了,路过吐蕃就又寄了封信回来。 他笑吟吟地撕开信封,掏出信纸来一看果然是陆清的笔迹,他抬头咧着嘴轻声地对陈文说道:“是陆清的信。” 陈文一点声音没出、一点动作没有、一点表情没变,就跟没听见一样一样的。 陈文这反应把李泰的表情都给定格住了,李泰眼睛左右转转,屋里十来个人站在墙角。biqμgètν 自己刚刚收到老爹的信都没这么激动,这个表现确实有点失态了,他脸色一沉,不尴不尬地补了句:“又是陆清的信,我还以为是公文呢。” 强制自己压抑住内心的喜悦,咬着牙逼自己保持一脸严肃的样子,悄悄做个深呼吸,然后一字一字地开始看信。 “哈哈哈哈……”看了没几行,李泰突然狂笑起来:“太好了!”,李泰根本就坐不住,一个高蹦了起来。 手捧着信直抖,止不住的大笑,把陈文吓得愣眉愣眼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太子殿下,你是怎么了?” “哈哈哈哈……”李泰乐得把信捂在胸口,原地真蹦:“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文满眼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陆清太棒了!我太喜欢了!”李泰举着信纸高兴得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兴奋,居然对着信纸亲了一口。 第965章 大傻二傻 “哈哈哈哈哈……”李泰狂笑不止,笑得脸也红了,筋也暴了,陈文越看越害怕,是真的害怕。 一个人要是大哭,一般不会有什么事,但是大笑很容易出事,有人狂喜会发疯,有人狂喜会暴毙。 “殿下,别笑了。”陈文有几分焦急地盯着他说道:“殿下,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你说呀。” 无论陈文说什么,李泰都听不到了,他就把信捂在胸口,仰头大笑。 陈文情急之下,抓着拂尘朝着桌子狠狠地敲了下去,“咣!”的一声,吓得李泰一激灵,当时跟还魂了一般,眨了眨眼,长出一口气。 李泰知道自己是大喜过度伤了心志,多亏了陈文这一吓,《黄帝内经》有云:喜伤心,以恐治之。ъiqiku 想要制止住过度的喜,就必须要用吓唬的手段。 陈文看他脸色还好,轻声地问道:“殿下,你没事了吧?” “哦,没事。”李泰笑呵呵地坐下,信才看了半页,还有七八页没看呢,他整理一下信纸,没急着往下看,而是满脸喜气地对陈文说道:“这是陆清手抄的熬糖法。” “终于弄到手了?!”陈文昏黄的老眼睛刹那间明亮了许多,怪不得太子这么高兴,陈文知道太子对熬糖法这三个字有多么的心心念念。 为了弄到熬糖法,他软磨硬泡的让皇帝派人多次出使天竺,没想到这个艰巨的任务被陆清给完成了。 陈文也高兴得有些手舞足蹈的,不知怎么才好,他笑着说道:“看来陆将军也快回来了。” “嗯。”李泰喜气盈盈地点了点头,边看信边说道:“熬糖法都到手了,他肯定归心似箭啊。” “陆将军做事就是稳妥,换了旁人就亲自带着熬糖法回来了。”陈文就是觉得陆清有点傻,驿站也不见得比他快多少,再说就算走官家驿站也不该走吐蕃的。 你去天竺的时候身上什么也没有,可以利用吐蕃的驿站,你带着熬糖法回来居然还走吐蕃的驿站,万一吐蕃人有异心,连你人都容易栽到吐蕃。 “他上次来信说松赞干布去打羊同了,文成出身于李府,陆清跟她很熟,先到吐蕃把熬糖法寄回来,确实是稳妥之举。” 李泰听懂了陈文的意思,也能理解陆清的做法,他说着放下刚看完的两页纸,这两页写的全是熬糖法,后面才是陆清的私信。 陈文没有说话,就笑眯眯地看着嘴角险些咧到耳朵后面的李泰,他相信此时就算是谁拿盆冷水泼到太子身上,都挡不住他笑。 陈文一向自诩看人看事很准,可是这一次,他还没腹诽完,就见李泰的眼睛越瞪越圆,嘴角越收越小,连鼻翼都慢慢地张开了。 “哼!”李泰坚持把信看完,他狠狠地一捶桌子,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个任性妄为的陆清!” 陈文第一次见李泰生这么大的气,他弱弱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私逃出京也就罢了,居然又私自征讨天竺去了。”李泰的眉头紧皱,心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箍住了一样,焦急地叹了气:“他说是天竺人劫掠了王玄策的使者团,他要借吐蕃的兵去灭了天竺。” “啊?”陈文也大感吃惊,这的确是太任性了,吐蕃也好,天竺也罢,都是独立的国家,你这祸惹的都惹到大唐以外去了,这绝对是国与国的争端。 李泰掐着额头,一股浓浓的无助感把他包裹了起来,所谓鞭长莫及,他空有监国太子的大权却不知该如何救陆清于水火。 吐蕃离长安六七千里地,他接到这封信的时候,陆清是死是活都该有定论了。 天底下怎么还有这样的傻子?他居然以为找到了熬糖法,他的命就没用了。 于公为了大唐的颜面,于私为了跟王玄策的义气,他就舍死忘生的去找天竺拼命了。 李泰无力地提起笔,想起字,笔尖居然直颤,他手上加了几分力,稳住笔杆写了两份诏书。ъiqiku 一份给鄯善州刺史杜凤举,一份给吐从浑可汗慕容诺曷钵,命令他们各率一万五千骑兵前往天竺寻找并协助明威将军。 如找不到明威将军,可直接向天竺开战,寸草莫使生,鸡犬不必留。 得到熬糖法的兴奋都因陆清的下落不明风扫而净了,李泰无奈地连声叹气,心里暗暗地埋怨陆清,区区一个天竺,你跟它较什么劲呢? 你只管先回来,国事有国事的打法,私仇有私仇的报法,想揍他还用得着你亲自去吗? 打天竺的确是谁去都可以,陆清真的不必亲自去,但是有些事情必须得亲自去,别人是代替不了的,比如奔丧,这活儿不难,就是没人能替。 曳莽刚接到一个消息说老爹病重了,他还在考虑要不要过去,病重能重成什么样?Ъiqikunět 紧接着就又收到了一个死讯,说是老爹升天了,这回他不考虑了,直接翻身上马,马鞭挥得风车一般,急急地奔拔灼的营地而去。 夷男病重的消息是拔灼派人给曳莽送去的,那时候夷男还活着,他就是想骗曳莽过来,然后直接把他扣下,他和老爹才能放心地去跟靺鞨联合。 夷男已逝的消息是唐直建议拔灼给曳莽送去的,说他若是来了,便取他的性命,他若是不来便昭告天下,他大不孝,那样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讨伐他了。 拔灼觉得唐直说的有理,便听从了他的意见,派人给曳莽送了丧信,就只等着他来自投罗网了。 唐直悠闲地摆弄着手里那个造型优美的酒杯,斟上满满的一杯清茶,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地嗅着。 他觉得曳莽应该不能傻透,如果说夷男病重,他或许真的会来,但明告诉他夷男已死,他没有道理过来。 唐直不只一次地跟他说过,只要夷男一死,他们兄弟就是生死大敌,到时候谁活下来,薛延陀就是谁的。 这时候曳莽要是来,那就是带上所有的兵马前来对战,否则就是自寻死路,拔灼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的。 自己还在这边没有回去,曳莽应该没有那个胆子兴兵来战。 唐直斜倚着软榻,嗅着诱人的茶香气,听着帐篷外面时紧时慢的脚步声,内心很是惬意。 终于盼到了他们兄弟相争的一天,薛延陀的好戏就要上场了。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唐直只想把水搅浑,其余的就由他们自己发挥了。 门帘一动,唐直的心腹小校走了进来,他缓缓地走到唐直面前,躬身一揖:“大郎,曳莽突利失只身前来奔丧了。” 第966章 几张破纸 陆清不回长安,私自跑往天竺,把李泰气得心直突突;曳莽不守家园,独自跑来奔丧,把李承乾气得脑袋直嗡嗡。 再怎么生气,李泰还是放不下陆清,立刻调集三万边兵奔赴天竺,要么救陆清回来,要么给陆清报仇。 李承乾就不一样了,一听曳莽居然跑过来了,恨得他牙根都直了,想死是吧?好的,成全你。 李承乾本来指望他们兄弟俩多打一阵子,打仗就是极速的消耗。现在曳莽傻乎乎地跑过来了,他们兄弟之间谁生谁死立马就要出结果。 李承乾沉着脸,眯眼思索了一下,如果自己站拔灼,曳莽一死,拔灼要么重用自己,要么与自己为敌。 如果拔灼重用自己,自己就可以随便祸害他们了,如果拔灼与自己为敌,自己还有九姓铁勒在手,还有跟拔灼互斗的资本。 如果自己站曳莽,危险就在当下,自己一共才带过来二十来人,怎么在拔灼的眼皮子底下反杀人家?除非曳莽带了很多人。筆趣庫 平时或许还可以寻个机会攻其不备,这个时候是拔灼警惕性提到最高的时刻了。 权衡一下轻重,还是先杀曳莽,反正他们父子三个早晚都得死,只不过是按照李承乾的预计,调整了一下次序而已。 李承乾轻轻地放下手中的酒杯,轻轻地站起来,轻轻地整了整衣襟,轻轻地理了理头发,轻轻地叹了口气,轻轻地迈开步子走出帐篷。 帐篷外阳光大好,微微的一点秋风,天气不凉也不热,不远处有杀马的、有宰羊的,一大群人在准备着各种祭品。 李承乾静静地望着夷男的大帐篷,昨天那里还是帝王寝宫,今天就变成了停尸房。 夷男的帐篷不时地人进人出,都在为祭帐做着准备。 曾几何时李承乾最喜欢装作去世的大可汗,让人们围着他走马剺面。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亲自参与一场真正的可汗葬礼了,他却没了兴致,连半点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薛延陀大可汗说起来威名赫赫,倒下去也不过死尸一具,他这葬礼论繁复、论禁忌、论规模、论仪式感,哪一样能跟大唐相比? 李承乾为长孙皇后守过灵、下过葬,也操办过安厝汝南公主的棺椁,更参加过很多皇亲国戚的葬礼。 想起从前,抑制不住的一股酸楚涌上心头,随之漫上心头的就是一股无名之火,浓烈的恨来得没有由头。 不恨天不恨地,就恨自己,他皱着眉头,瞪大了眼睛,瞪得眼睛生疼。 他就暗暗地问自己“他们有什么可喜欢的地方?就这胡闹般的葬礼,值得自己好奇得睡不着觉?”。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嘴里泛起一股苦味,就这么点眼界配做大唐皇太子吗? 李承乾眯了眯眼角,多少回心中暗恨阿爷对自己太过于严苛了,现在如果老天能让自己回去看一眼从前的自己,他一定一剑劈了当初的那个李承乾。 真不知道阿爷哪来的好耐性,屡次三番地耳提面命,总是不死心地盼着自己回头是岸,哪知道自己迷途不思返。 熟悉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李承乾懒懒地转过身,果然是曳莽跑了过来,看他只带了不到十个人,不由得又是浓浓的失望。 也不是没见过傻子,但是这么傻的真没见过,李承乾真想问问他活着不好吗?ъiqiku 曳莽看唐直在帐篷前面站着,他直接就朝唐直这边跑,唐直远远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去夷男那边。 曳莽看到了,不过他就是坚持先往这边跑,跑到近前他翻身下马,一脸汗水一脸泥地冲着唐直傻笑:“唐兄,老家伙真死了?” “嗯,你先过去拜祭吧。”唐直沉着脸,压低了声音的嘱咐道:“拔灼等你好久了,好自为知。” “急什么?”曳莽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笑着往唐直的手里一拍:“长安来的信,我也看不懂,给你的。” 唐直迅速地把信封揣进了怀里,抬眼朝那边望了一眼,说道:“你先等我一会儿,我陪你一起过去。” 说着唐直转身进了帐篷,曳莽大手一挥,让下人守住门口,他一挑门帘也钻进了帐篷。 李承乾没什么事,就是急着看信,他掏出信封“呲”的一下撕开,拿出洁白光滑的信纸。 李治的字已经写得有模有样了,工工整整每个字都是差不多的大小,版式干干净净,起码一行是一行的,笔画没有抻胳膊搭腿的,字也没有随便插队的。 “嗯。”光是这个“卷面”就足够令李承乾开心,他一字一字的看了下去,看完不觉湿了眼眶。 李治也没说什么大事正事,东拉西扯的说了几件闲事,还顺手把他二哥写的那首小诗给寄了过来。 “陡然分两地,向风问消息。何处握团泥,可忆阋墙时?”李承乾喃喃地读了两遍,想不到惠褒居然还惦记着自己。 李承乾把信折好又装进信封,往怀里一揣,随意地问了句:“你就是为了给我送信才来的吗?” 这茫茫草原之上,李承乾一个可信任的人都没有,也就曳莽算是对他最好的人了。 如果曳莽真的是为了给自己送信才不顾生死的赶来的话,李承乾也豁出去了,拼上性命陪他玩把疯狂的。 曳莽笑嘻嘻地凑到唐直身边,抻长了脖子,一脸好奇地望着唐直说道:“几张破纸值得我跑一趟吗?我是听说老东西死了才来的。” 曳莽一点没注意到唐直的脸色变化,还贼兮兮一副聪明人的样子说道:“拔灼再怎么也想不到,我手里有唐王圣谕,他那个可汗没我的大,这回整个草原都是我的了。” 唐直的脑子里一直在回放曳莽说的“几张破纸”这四个字,这四个字已经足以定人死罪了。 突然听他说起唐王圣谕,唐直都忍不住笑了,你手里要是啥都没有,要你这颗人头也就能省个祭祀的猪头,说不定人家就放过你了。 你手里有了能压人家一头的物件,随时有可能骑到人家头顶上去,人家还能放过你吗? 曳莽一点不想这些,反正终于把老的熬死了,这回薛延陀该轮到我当家说了算了。 曳莽见唐直不说话,他肩头撞了唐直的肩膀一下,问道:“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唐直扭头轻蔑地斜视着曳莽,坏坏地一笑:“从哪个角度把你射穿,会来得更爽。”https:ЪiqikuΠet 曳莽又惊又愣,唐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逗你的,赶紧走吧,先过去拜祭,然后见机行事,天一黑就赶紧离开,此地不宜久留,知道吗?” 第967章 愿你瞑目 呜呜的牛角吹出沉痛的悲壮,摇动的白幡晃出哀悼的凄惶,硕大的帐篷里停放着夷男可汗的尸身。 各种祭品摆满了大帐,拔灼率领着部下高官部署着葬礼上的仪式,以及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细节。biqikμnět 他见唐直和曳莽并肩走了过来,心底里一时间五味杂陈,曳莽是必须要除掉的,唐直真的会站自己这边吗? 没有十足的把握,拔灼不会轻易的出手,他们既然已经在瓮中了,又何必急于一时? 曳莽走到拔灼近前,沉着脸怒问道:“阿爷是怎么死的?” 拔灼捂着脸痛哭,抽泣着答道:“阿爷久病在床,你也是知道的。” 唐直抬手一指帐篷,劝曳莽道:“先进去拜祭吧。” 曳莽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唐直却站在原地一动没动,拔灼眼角紧紧地眯了起来,他看了唐直一眼,唐直摇了摇头。 拔灼的意思是想直接把曳莽杀死在帐篷里,唐直表示不同意。拔灼靠近唐直,压低了声音地问道:“有何不妥?” “青天白日的,做这么昭彰。”唐直悠悠地长出一口气,慢条斯理地说道:“月黑风高杀人夜,这都不知道吗?” 拔灼轻声道:“晚上灵堂也是亮的。” 唐直凑近些,小声地说道:“天一黑他就会走,你现在就派人去半路上设伏,到时候射杀他就是天经地义的。” 拔灼点了点头,问道:“他真的会走吗?” “我亲自送他。”唐直说着用下巴指了指帐篷的门口,曳莽已经磕完了头,大咧咧地走了出来。 拔灼抬袖口压眼角,假装擦擦眼泪,待曳莽走到近前,他开口说道:“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呢,既然你也到了,咱们开始祭帐吧。” 按照突厥的习俗,拜祭的人需要绕着帐篷走马七圈,绕帐呼号,大声的哭喊,最后一圈走到帐门的时候要以刀剺面,然后大哭,血泪俱流。 这个拜祭的人并不只是子孙亲属,还有其他前来参加丧礼的人,像唐直就属于是赶上了,也必须得照脸上来一刀。 曳莽是不在乎,他既然是来参加丧礼的,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他粗声大嗓的答应道:“那就开始呗。” “诶~”唐直可不想真的在自己的脸上划个口子,他说道:“祭帐须得有个好时辰才行,明日清晨太阳初升之时正宜祭帐。” “嗯,”拔灼不懂也不信什么时辰不时辰的,他知道这就是唐直不想划破脸,才故意拖延,晚上他就跑了,根本等不到清晨。 不过拔灼并没有说破,而是就势答应道:“就依唐将军之言。” 唐直微微一躬身,柔和地说道:“你们节哀,我先退下了。” 唐直转身就走,曳莽抬腿就追,唐直停住脚,说道:“你不该留下来留灵吗?跟着我干什么?” 曳莽也说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就本能的想跟唐直在一起,被唐直一问,他就尴尬地挠头。 唐直看一眼夷男的大帐篷,轻声地说道:“好歹做个样子。” 曳莽傻乎乎地点了点头,唐直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天近黄昏,曳莽守灵守得头晕眼花,便寻个机会奔唐直的帐篷而来,他轻挑门帘,见唐直姿态娴雅地盘坐在兽皮上,他身前是一张红漆的小矮桌。 桌上摆着一张古香古色的琴,琴前面的香炉里燃着一支香,唐直见他进来了,微微一笑,双手在香火头处拢了拢,然后轻舒十指,认真地弹起了琴。 曳莽就静静地坐在对面,他不懂曲子,但他就是特别地喜欢听唐直弹曲,每次听都感觉心异常的平静,那种享受很难用语言去评说。 唐直弹完了曲子,让人摆上一桌丰盛的宴席,还破天荒地斟了两杯清酒,曳莽有些意外地问:“唐兄,你不是不能饮酒吗?”Ъiqikunět “今天日子特殊,我陪你喝几杯。”唐直端起酒杯敬向曳莽,曳莽激动得差点连杯子一起丢进肚子里。 菜真的是硬菜、酒真的是好酒、人真的是贵人,曳莽很快就吃饱喝足了,带着七分醉意的问:“今晚还走吗?” “当然走,迟了就走不成了。”唐直笑呵呵地看着这个真心信任自己的人,可惜他的这份真心来的太晚了一些。 唐直真心想和他交朋友的时候,他自以为聪明的跟唐直玩心机,唐直对他冷了心,开始拿他当一枚棋子的时候,他倒是学会了真心以对。 唐直看出了曳莽的顾虑,他就是怕跑半路上会节外生枝,于是唐直安慰他道:“不必多想,我和你一起走。” 听说唐直跟自己一起走,曳莽立马就来了精神,只要有唐直在,千军万马都吓唬不了曳莽。 在曳莽眼里,唐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却不知唐直也是凡人,他也不能撒豆成兵,若不然的话,他其实更愿意先杀拔灼,奈何人家手握十五万大军,而自己只有二三十人。筆趣庫 曳莽和唐直披挂起来,悄悄地溜出帐篷,带上自己的人,在夜色中纵马疾驰而去,一路向北。 天上繁星闪烁,耳边秋风瑟瑟,唐直说怕前面有埋伏,让所有的人先走,他和曳莽走在最后。 李承乾很喜欢在这样的夜晚里跑马,他单手拉着丝缰,摸出酒馕,拔掉塞子,对着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然后把酒馕递给曳莽。 曳莽也“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还以为是水,没想到真是酒,他笑道:“你的酒是真好喝,哪儿弄的?” “好喝你就多喝点,喝完咱俩赛马。” “好!”曳莽的骑术相当的精,虽然比唐直略逊一点,但还不至于不敢比,他一抖缰,大喝一声,狠狠的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唐直没有催马去追,只是缓缓地拿起他的铁弓,搭上比平常的箭要长个三寸的特制箭,对着曳莽的后心,一闭眼一咬牙。 “嗖!”的一声,利箭离弦。 摔下马的曳莽低头看着从胸口穿出来的箭头,一刹那间除了吃惊还是吃惊,除了不敢相信还是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曳莽满目惊恐地看着坐在马背上的唐直:“为,为什么?” “你就当我是为了富贵吧,暂借你项上人头一用。”唐直翻身下马,手中提着一柄长刀,淡然地说道:“别怕,我保证用不了多久,拔灼也会去陪你的。” 曳莽握着箭头,惨笑着说道:“你说要射穿我,你果然做到了。”,他抬泪眼望着唐直问了句:“你真的叫唐直吗?你到底是谁?” 唐直听着草丛里的虫鸣,傲然地报上了名号:“大唐前皇太子李承乾。” 第968章 草原主宰 薛延陀真珠毗伽可汗夷男的葬礼算不上风光,唯一特别的就是殉葬了一个亲儿子。 曳莽的死还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北部族很多人不服气,有的要带一部分人离开、有的公然率领一部分人讨伐拔灼、有的守着旧地想要自立为王。 拔灼部下的意见也并不一致,有人觉得应该快速接收曳莽那片草原,有人觉得不能接收那片草原。 南部和北部从地盘上说差不多大,如果接收了北部的草原,那北部的高官肯定也一并被接收了,很多人的利益是会受到冲击的。 拔灼原来嫌老爹把草原一分为二,使得薛延陀不够统一,他以为只要老爹一死,他立马就能统一薛延陀。 没想到老爹死了,曳莽也死了,薛延陀的局面反而变得更乱了,甚至乱到让他很烦躁,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这个乱摊子了。 夜色之下是几团篝火,天上的星星很低,仿佛伸手就能碰到,拔灼心里堵得慌,随便走走想要透透气,忽然一阵悠扬的琴音随风入耳。 他循着琴音走向那顶偏远的帐篷,帐篷里透出一丝光亮,就是那么弱弱的一丝光亮,仿佛能带给人希望、能给人的心里注入力量。 自从杀了曳莽,一转眼也十多天过去了,李承乾一直在那顶帐篷里,没有出来过。 忽然门声响动,李承乾抬眼望去,拔灼掀门帘走了进来,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一样的不喜不悲,十分的淡然。 李承乾没有动身,只是手上稍停了一下,甩甩手指、抚抚琴弦,便又低下头开始弹琴。 拔灼也没有说话,只是脚步没停,就慢慢地走到李承乾的对面,静静地坐了下来。 一曲终了,李承乾展颜一笑,淡淡地问道:“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拔灼轻轻地叹了口气,缓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心乱如麻,想找个人说说话。” “我也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李承乾轻笑一声,说道:“按理你刚刚失去了父亲和兄弟,该劝你节哀才是。不过否极泰来,我似乎更应该向你道贺。”ъiqiku “节哀谈不上,道贺也没必要。”拔灼把眼前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感慨道:“原以为会顺理成章地继可汗位,想不到局面竟然乱成一团糟。” 他见唐直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说,却一言不发,他便问道:“唐兄,你心中可有良策?”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李承乾随意地拨弄了一下琴弦,百无聊赖地说道:“说来说去说的都是你的事,与我唐无过无关啊。” “唐兄,你何出此言啊?难道你忘了我们曾经约定好的” 唐直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不阴不阳地说道:“你还记得吗?我以为你忘了呢。”biqikμnět “嗐!”拔灼一推古琴,说道:“唐兄何以如此看我?我岂是背言之人?只不过这些日子忙得没有顾上而已。” 拔灼自立为颉利俱利失薛沙多弥可汗,却对唐直的官职只字不提,并不是真的因为忙才忽略了唐直,而是他一直在考虑该怎么对待唐直。 重用唐直,他担心唐直对他不够忠心,也担心唐直不能服众。不重用或是暗杀唐直,他又不甘心失去一个有实力的助手。 他需要冷静几天,也需要观察几天,这十来天唐直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杀了曳莽那么大的功劳,也不到你面前讨一个字的赏,无缘无故地被晾着,也不急不恼不抱怨。 关键是现在他急需一个有能力帮他解决问题的人,他不能让老爹和曳莽的死没有促成薛延陀统一,反倒使薛延陀四分五裂。 李承乾勾了勾嘴角,邪气十足地一笑:“只要你肯放权,这些事都不叫事。” “好!”拔灼坚定地说道:“明天我就宣布你是薛延陀主宰,可汗之下第一人,如何?” “嗯,乱世当用重典,现在是非常时期,最重要的是树立权威,凡有不顺上意者杀无赦,杀五百人自然天下归心。” 唐直出了个血流成河的好主意,反正不管怎么样,杀的都是薛延陀的人,李承随意做这样的事。 果然这一次拔灼没有食言,第二天唐直就成了这里的主宰,主宰这个官职是拔灼临时设定的,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权力极大。 权力这东西在你手里的时候,一定要珍惜,这东西虽然好,但是过期是真的会无效。httpδ:Ъiqikunēt 唐直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他做皇太子的时候,真的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他沦落到右领军府的时候,那日子立马就吃不好、穿不暖。真的是一朝权离手,没人拿你当人看。 唐直最不能辜负的就是权力了,他做了主宰,立马就把对接收北部这个事,有不同意见的人都给劝服了,劝得血流一地。 然后带上人马直扑北部,这段时间蹦着高要造反的以及逃离的,只要知道去向就马上捉回来,该晒干的晒干,该腌好的腌好,眼见着要过冬了,该存的得存起来。 那些吵吵着要自立为王的,一看到唐直立马就投降了,马上改口说是在等待唐直归来,至于什么其他的说辞一律都是造谣。 唐直刚开始提出要用雷霆手段迅速出击的时候,拔灼还觉得有些残忍,苦于他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就任由唐直折腾了。 没想到仅仅几天的工夫,薛延陀就面貌一新了,拔灼稳稳地坐在了大可汗的位置上,自此他对唐直的信任瞬间就提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无论大事小事,事无巨细都要向唐直请教,只要唐直张了嘴,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唐直的办法简单粗暴,就是八个大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凡是跟我有不意见的,直接就杀掉。 开始总有骨头硬的站出来,后来就没有不同的声音了,当面要么顺着说,要么闭嘴不说。 背后有多少怨言也不敢说出来,只能憋在心里,谁出了不协调的声音,谁就要掉脑袋。 长此以往的后果不用多说,李承乾心知肚明,装了一肚子史书的人,岂能不知为政之道? 他就是故意这么干的,眼下痛快就是痛快,至于薛延陀将来如何关他什么事呢?薛延陀又不是他的。 他也不是想要在薛延陀实现他多么崇高的政治理想,他的目的很单纯,单纯地就想祸害祸害薛延陀,杀他的高官、杀他的百姓,仅此而已。 “唐兄”多弥可汗拔灼喜笑盈盈地来到唐直面前,跟他商量道:“我决定要出兵夏、凉二州,你意下如何?” 第969章 抓个间谍 “出兵夏、凉二州?” 李承乾食指轻轻地刮了刮下巴,微微地点了点头:“好啊,马上到秋天了,是该出去抢点米粮过冬。最外开战也能促进内部团结,这个想法很好,我支持。” “我就知道你肯定支持,不像那帮鼠目寸光的家伙,就知道害怕大唐。” 看唐直同意开战,拔灼兴奋得两眼放光:“大唐正在打辽东,根本顾不上边境,怕他何来?” 唐直淡然地一笑:“话虽这样说,但也不能轻视大唐,还是要讲点策略的。” 拔灼爱听的就是这话,他需要的是研究如何作战,而不是讨论要不要战,打夏、凉二州的想法可不是突然冒出来的。筆趣庫 被大唐给压得抬不起头来,想打大唐都想出臆症了,平常没有机会。 再想打也不敢打,趁着大唐这会儿正在大战,边边角角的能去占点便宜,这好时机怎么甘心错过? 拔灼谦虚地问道:“唐兄有何高见?” “首先应该给大唐皇帝上个表,说明一下老可汗已逝,请求大唐对你进行册封。” 唐直慢条斯理地说着:“任何一个政权,新皇初立的时候都是最薄弱的,加上你主动请封,大唐会放松警惕。” 拔灼以为既然要和大唐开战,那就是撕破脸,没必要再向大唐上表了,听唐直这么一说,他感觉很有道理。 如果不开战,示弱的必要性还没那么强,但是要开战的话,示弱还真是一步好棋。 “嗯,你说的对,这个表就你来写吧。”拔灼生怕唐直不愿意做这种小事,急忙解释道:“我的字拿不出手,唐兄的文才实在是无人能及。” “写几个字而已,没问题。”唐直毫不在意的样子,令拔灼心里极度舒服。 唐直很认真的跟拔灼商讨了半天的战策,直到确定了所有的战略部署,他才提笔给大唐皇帝写了一份表书。 拔灼捧着唐直写的奏表,看得笑容满面,才华这个东西真是招人稀罕,这奏表写得真是漂亮,无论措词、版式、字迹,样样完美到无可挑剔。 “写的真好啊。”拔灼简直有点爱不释手了,唐直只是微微一笑:“太潦草了些,我明天重抄一遍再发走吧。” “这还潦草?不用那么辛苦吧。” 唐直轻轻地摇了摇头,笑道:“你不知道大唐的书法家比草地上的牛还多,不认真一点真的入不了人家的眼。” “好,那就有劳你了。”拔灼放下奏表,又闲谈了几句就告辞了。 第二天一早唐直就把抄录好的奏表交给了拔灼,又拿出一柄弯刀:“我想把这刀送给大唐皇帝,行与不行,可汗你来定夺吧。” 拔灼接过弯刀看了看,又拔出刀来仔细地看了看,就是个普通的弯刀,于是不解的问道:“这是何意啊?要送就送把好的,这也太破了。” 唐直慢悠悠地说道:“国礼必定是最好的,而我们最好的刀也不过如此。”筆趣庫 “哦”拔灼顿时恍然大悟,让大唐皇帝以为我们连好刀都没有,自然对我们就更放心了:“不愧是主宰,想的果然周到。” 拔灼拿起印信盖到奏表上,连弯刀一同交给下人,急速地给大唐皇帝送去了。 大唐皇帝刚刚将营帐迁到安市城东岭,就收到了来自薛延陀的奏表。李世民一听是薛延陀来的奏表,心都跟着往上提一块。 撕开封皮,掏出奏表一看,果然是李承乾的笔迹,心才慢慢地落了下来。 李世民认真的看了一遍,就是一份公文没有半点私语。 夷男和曳莽都死了,现在薛延陀是拔灼的天下,高明能过得好吗?低头再看看奏表,李承乾能写奏表,说明他混得还不错吧? “唉。”李世民深深一叹,在曳莽那边,李承乾是掌实权的,在拔灼这边,李承乾不是个俘虏也是个降将,能好过到哪儿? 拔灼要是重用他,就不会只是让他做个代笔了,想来也就是封他个虚衔罢了,他大概率过得如奴似仆。 想起李承乾,李世民真是又气又恨又心疼,怎么就那么愿意往草原上跑?在长安享福不好吗? 李世民放下奏表,看到桌子上还有一柄弯刀,他拿起来看了看,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拔出刀来仔细的敲了敲,刀很一般。 没事送把刀,还不送好的,拔灼是脑袋烧出泡来了吗?李世民不信这里面没点别的原因,他左一眼奏表,右一眼弯刀。 奏表是以拔灼的名义写的,但字迹是李承乾的,这不会错。弯刀就是最常见的那种弯刀,这肯定不对。biqikμnět 普通的弯刀没有送礼的价值,最起码没有送给贵族的道理,是找着让人家嘲笑你的吗? 刀身上看不出问题,李世民又把目光移到了刀鞘上,迎着光换着角度的看,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正看着刀鞘,忽然一道稚嫩的童声在李世民的脑海里响起:“阿爷,这个刀鞘里面只能装刀吗?我要是把它拆开,能不能掏空它,藏点秘密。” 高明幼时的脸又浮现在自己的眼前,那时他才五岁,听了汉献帝的衣带诏的故事之后,非要把刀鞘拆开,在里面藏点“情报”,结果刀鞘拆了个稀碎,到底什么也没弄成。 李世民把所有人都赶出大帐,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刀鞘,结果刀鞘果然是有隔层的,隔层里有一张纸。 “不孝儿拜上阿爷,拔灼欲攻夏、凉二州,作战部署如下……战事时有变动,此为初议,勿以此为准,但请阿爷速作准备,儿高明拜揖。” 李世民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才把这张纸给收好,他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你何必担这天大的风险,送这没用情报。”李世民指肚轻抚着奏表上的字,浓浓的爱子之情默默地在心间流淌。 “阿爷想要的,不是这没用的情报,凭他玩命的打又能如何?你什么时候能懂,阿爷想要的只是护你周全。” 李世民提起笔,写了一份诏书,一面声称要为真珠可汗举哀发丧,一面册封拔灼为颉利俱利薛沙多弥可汗。 至于夏、凉二州根本不用担心,李世民知道李泰早就做好准备了,不过还是决定召大家过来商议一下。 议事的人还没有到齐,忽然帐外一声高喝:“报!候骑擒获大莫离支手下一人,帐外候传。” 李世民闻报一惊,泉盖苏文的手下被巡卫骑兵抓住了?泉盖苏文派人到唐军的营地附近溜达什么? 问都不用问,肯定就是探子了,这是抓住了一个间谍啊,李世民望着帐门,说道:“押他进来。” 第970章 驸马都尉 不多时两个侍卫押着一个骷髅般的瘦汉走进大帐,粗糙的麻绳五花大绑,那人背负着双手,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 本来李世民是瞪着大眼睛盯着那人的,随着他一步步向前,李世民的眼睛越来越聚光,等他走近前,李世民的两条眉毛都拧成一根绳子了。 李世民看着那人惊奇地问道:“何瘦之甚?” 谁也不是没见过瘦人,但是像这么瘦的确实少见,形容别人瘦最多就是个皮包骨,这位可倒好,皮几乎都要包不住骨了。 那人被掼在地上都没发出多大的声音,他挣扎了几下,也没有起来,连跪着都坐不到,就趴伏着。 李世民摆摆手,侍卫上前解开他身上的绳子,他才能活动活动身体,慢慢地跪好:“不敢走大道,每天偷偷地走小道,没有东西可吃,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这样啊。”李世民像吃了什么酸东西似的直咧嘴,和善地吩咐道:“快给他拿点吃的。” 很快一盘食物就摆在那人的面前,李世民还柔声细语地嘱咐:“慢点吃,粮食有的是,别吃急了。” 那人有些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一般来讲抓到个奸细不应该是往死里打吗?居然还给吃的? 饥饿的力量只有挨过饿的人知道,摆在眼前的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也谈不上是珍馐佳肴,但对一个即将饿死的人来说,诱惑力之大超乎想像。 人在饥饿的时候,对食物的要求仅限于能吃,而不是好吃。 在要饿死的情况下,哪怕眼前的食物有毒,或者说谁吃一口就会被砍头,那也毫不犹豫的吃。 那人现在就是快要饿死了的状态,他根本也无暇考虑其他,本能的抓起馍馍就开吃。 李世民还让人给他递上一碗清水,不时地劝他慢些吃。 两个馍馍下肚,心里稳当了不少,没人问他话,他自己就开说了:“我叫高竹离,莫离支派我来做间谍。” “哦,那你做间谍得快点回去复命才行吧?”李世民根本没给他机会说太多的话,他能给出的信息基本可以判定为是没用的。 李世民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你回去告诉 https:ЪiqikuΠet莫离支,想要知道我方军中情形,可以派人直接到我的营地来,何必偷偷摸摸地这么辛苦呢?” 高竹离简直怀疑自己是幻听了,临死前能吃上一顿饱饭已经感恩戴德了,听这话居然有放自己回去的意思? 高竹离正在发愣,又听李世民说道:“给他带些干粮,送他出营门,莫要难为他。” “是!”两个侍卫应了一声,便上前来扯高竹离。 高竹离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挣脱他们的手,规规矩矩地重又跪倒好,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高呼谢恩。 高竹离起身又深深一揖,转过身向外走,还没走到帐门,忽然李世民又喊了声:“回来。” 高竹离闻言心里一抖,果然想走没这么容易,哪有人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走间谍? 看来还是自己太单纯了,刚才竟然真的以为天大的幸运降临到了自己身上。 高竹离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头也不敢抬,步也不敢迈,就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李世民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撇了撇嘴,说道:“怎么还赤着脚呢?这怎么走路?朕赐他一双草鞋,送他出营吧。” 高竹离想说句什么,嘴唇直打颤,还没等他发出音来,两个侍卫扯起他往外就拽,他只来得及冲李世民鞠了一躬。 抓获了一名军事间谍,在别人眼里该是挺大的一件事,李世民三言两语就把间谍给放了回去,既没有严刑逼供,也没有扣下他当做和对方谈判的筹码。 很快被李世民叫过来议事的人都到齐了,李世民却只说了薛延陀上表的事,没提李承乾密报的事。 夷男和曳莽的死不能说不算个事,但这最多也就算是屁大个事,根本没必要召大家过来。 李世民就又宣布了一件事,他下诏令将战死的将士尸首标识姓名,等到回师返朝时一同带回,另外又任命高延寿为鸿胪寺卿,高惠真为司农寺卿。 大家都有点迷惑,这两件事倒是正事,可也没啥可商量的,皇帝直接下命令就行了,难道皇帝今天就是想热闹一下,非要开个茶话会?biqikμnět 还别说,大伙真猜对了,李世民笑呵呵的就是一句:“今天朕没什么事,召你们过来就是问问你们有什么事没有?” 这话说的,谁有事还不知道上报?李世民也觉得这句话说得有点尴尬,没话找话也是一种技能,而李世民这项技能明显的不合格。 “对了,你们谁知道阿史那社尔的伤怎么样了?”李世民悄悄地转移一下话题,顺便向下扫视一圈,观察一下大家都很自然的脸色。 “陛下”薛万彻抱拳一揖,开口说道:“臣刚刚去探视过阿史那社尔,他说他的伤已经痊愈了。” “放屁!”李世民都忍不住笑了:“他身中数箭,添了好几个窟窿,两天就痊愈了?” 薛万彻坦然地说道:“臣看过了,确实上了药,缠了绷布,不冒血了。” 李世民使劲地翻了个白眼,大唐这帮疯子,契苾何力说除了生死全是皮外伤,阿史那社尔说伤口不冒血就是痊愈了。 阿史那社尔说的不冒血可不是伤口愈合的那种,而是用草药把伤口堵上就算不冒血了。筆趣庫 “今天议事就到这里,朕要去看看阿史那社尔。”李世民说着站了起来,众人朝上一揖,然后排着队的向外走,只有薛万彻站在原地没动,他笑着说道:“臣陪陛下同去。” “好。”李世民和薛万彻一同朝阿史那社尔的帐篷走去,边走边闲聊着,薛万彻嘲笑阿史那社尔缺心眼。 “中箭是不是应该带着箭作战?他居然嫌箭扎身上碍事,把箭拔下来了,那得有多少血够往外蹿的?” 李世民斜了薛万彻一眼,说道:“中箭就应该赶紧后撤,带伤作战殊为不智。” 薛万彻坚决地说道:“后撤那是蹬腿以后的事,活着绝不能后撤。” 李世民又瞪了薛万彻一眼,无奈地“嗯”了一声,说道:“不是阿史那社尔缺心眼,我看是驸马都尉都缺心眼。” 阿史那社尔尚衡阳公主,薛万彻尚丹阳公主,俩人都是驸马都尉,骂人嘛,都是妹夫,不能重此薄彼,李世民把他俩一勺烩了。 薛万彻不服气地说道:“陛下这话可不对,咱是忠心保国不是缺心眼,胡人才是一根筋,撞八百次南墙不回头,就是个固执。” 第971章 恩仇难辨 胡人的固执那是出了名的,尤其是胡人中的贵族。 阿史那社尔出身于突厥皇族,是处罗可汗的次子,统治铁勒、回纥、同罗、薛延陀等部落。 后来薛延陀反叛,欲谷设被薛延陀打败,阿史那社尔出兵救援欲谷设,结果也被薛延陀打败。 后来西突厥内乱,阿史那社尔趁机出兵,一举打下西突厥近半国土,自称都布可汗。 阿史那社尔念念不忘的就是曾被薛延陀打败,他新朝未稳就急着要去攻打薛延陀,结果再次被薛延陀打败,无奈败走高昌,后来就投了大唐。 两次被薛延陀打败,使得阿史那社尔有了执念,那就是一心想要灭了薛延陀,奈何大唐与薛延陀和平共处,还差一点结成了姻亲,他根本也盼不来出兵薛延陀的机会。 这一次东征,阿史那社尔作战异常勇猛,身中数箭依然奋勇杀敌。 如今在营中养伤,他心心念念地想要回到战场,于是拿别人都当傻子骗,逮谁告诉谁他痊愈了。 “圣人至!”帐前侍卫一声高喝,阿史那社尔眼睛一亮,赶紧站起来,笑呵呵地走出来迎驾,双手抱拳、躬身一揖:“臣阿史那社尔参见陛下。” 李世民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你逞什么能?快进去,受了风怎生是好?” “陛下,臣已然痊愈了,不信你看。”阿史那社尔刚要展示他的健康,李世民急忙拦住他:“别乱动,你小心些。” 李世民搀着他走进帐篷,扶着他慢慢地坐好,他老想证明一下他痊愈了,李世民就按着他的手不放。 “陛下,我现在完全可以披挂上阵,我这点皮里肉外的伤根本不碍事。” 阿史那社尔急的把求助的眼神直往薛万彻身上飘,薛万彻就端了端肩膀,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不碍事也得好好养着,你”李世民话还没有说完,阿史那社尔就抢着说道:“陛下,你听我说,” “你听我说!”李世民眼睛一立,你一个伤员还敢抢我的话,我嘴大你嘴小,我说我先说就必须我先说。https:ЪiqikuΠet 阿史那社尔这回不抢话了,他老老实实地闭嘴,安安静静地看着皇帝。 李世民摆摆手,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帐篷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 李世民笑呵呵地说道:“你当年只身入朝,你的旧部大都安置在灵州,对吧?” “呃”阿史那社尔被问懵圈了,怎么突然提起旧事了?这都过去十几年了,旧事重提是什么意思? 不管皇帝是什么意思,他只能照实回答:“是,一部分在灵州,一部分在夏州,还有一部分在胜州。” “嗯,这辽东之役已经打到了尾声,天就要凉了,你又一身的伤,不如你现在就动身到胜州去养伤,顺便也看望一下你的老部下。”Ъiqikunět 阿史那社尔感觉自己不是身上受了伤,好像是脑袋受了伤,怎么这个转数就是不够用呢? 皇帝让自己回胜州养伤,顺便见见老部下?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怀疑自己什么? 阿史那社尔一脸的苦相,无助地望望薛万彻,薛万彻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皇帝这是抽了什么风。 “你想什么呢?”李世民看他这个表情就忍不住笑:“朕就是让你出镇胜州,同时照应一下夏、凉二州,没有别的意思。” “哦”阿史那社尔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让自己出镇胜州,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问句什么。 皇帝有命令,你就只有执行的份,还能问个为什么吗? 李世民看出了他的疑惑,便直言不讳地说道:“朕收到密报,薛延陀有进犯夏、凉二州之心,因此想让你过去。” “谢” “陛下!”薛万彻赶紧的一抱拳,急吼吼地说道:“臣,臣也要去。” 辽东这边都快打完了,那边刚开干,还是那边要打的仗多,薛万彻生怕把他给落下了。 “也好,两个人有个照应。” 李世民不动声色地把李承乾信中提到的信息跟他们讲了一遍,就以送阿史那社尔前去养伤为由,把他们两个给派到胜州去了。 如果薛延陀进犯夏、凉二州,他们可以拦截,如果没有这回事,最多就是个密报失误而已,也不耽误什么事。 密探嘛,没有报上名字的,谁像高竹离,不打自招地先报上了姓名。若不是李世民没兴趣听,他说不定还有多少机密事要说呢。 李世民给了他干粮、水馕、草鞋,很快他就回到了高句丽大莫离支泉盖苏文的身前。 高竹离恭恭敬敬地一揖,说道:“臣已经去过唐军阵营了。” 泉盖苏文高高地坐在宝位上,脸色阴沉地看着高竹离。他探回来多少有用的信息不知道,但是他被唐军给抓住了,这事泉盖苏文知道。 一个被敌军放回来的间谍,他说的话还可信吗? 泉盖苏文咬了咬牙,说道:“那你说说唐军军营什么样。” “是。”高竹离应了一声,然后直起身子,昂然说道:“大唐皇帝的军营都设置在明处,有巡查的校官也有岗哨,并没有设沟堑堡垒。” 安营扎寨都是挑个隐蔽点的地方,李世民没有,打仗嘛,藏起来干什么? 又不是藏猫猫游戏,想打你还得先找着你,那多累人?我就在明处,你来就得了。 在明处也行,那起码得挖个沟、垒个墙什么的吧?也没有,一点防御工事都没有。筆趣庫 这话说出来谁信呢?但事实是高竹离真的没有撒谎。 泉盖苏文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也并没有表示不信,因为他也知道这个情况。 高竹离继续说道:“唐军的营地离城池极近,几乎要贴到城墙上了,也不见我方军士有人出城,唐军士兵单人去野外打猎,有时在野外露宿,犹如在自己家中的一般。” 大唐不光将狂,大唐的兵也狂,一个人就敢到处乱走,丝毫不把辽东的将士们放在眼里。 这话别人说倒也罢了,从一个己方的间谍嘴里说出来,怎么咀嚼怎么不是个味。 “呯!”泉盖苏文狠狠地一拳砸到了桌子上,咬牙切龄地骂道:“让你前去打探军情,你打探到了什么?如此这般长他人志气,莫非有降敌之心不成?” “大莫离支息怒,臣只是实话实说,不曾有降敌之心,乞望明鉴。” “放肆!”泉盖苏文气得脸色铁青,当即下令:“把此贼推出门外立斩!” 高竹离一听这话放声大笑:“我被擒于唐营帐下,大唐皇帝不曾问罪于我,赐鞋赐食放回,回到高句丽反倒成为刀下鬼,何为恩、何为仇,我竟分不清楚了。” 第972章 谁不同意 言出如箭、入耳难拔,高竹离轻飘飘的一句话,引起太多人的反思。 大唐皇帝能赐给高竹离吃食,还赐他草鞋,放他回来,而泉盖苏文连一句暖心的话都没有,张嘴就是要杀。 论胸怀,这一局李世民真是实力碾压泉盖苏文,碾压得高句丽朝臣都对大唐官员心生羡慕。 区区一个高竹离,还不至于让很多人有这样的想法,问题是李世民放回的可不止一个高竹离。 李世民放回了成千上万的战俘,甚至其中很多人明确表示愿意效忠于大唐,李世民说不忍心让他们的家人受到伤害,因此拒绝了他们。 这种事几乎伴随着战争一直没断,大唐就是一路打,一路释放着俘虏,而被释放回的俘虏,多半都被安排去做一些苦力了。 泉盖苏文一方面不能把这些被放回来的人都杀了或是关起来,一方面不敢相信他们了,而且他也需要人,不能把这些人都放走。 于是把这些人都打散了重新混编,由于人数过多,混来混去就混乱了,为了防止出现倒戈的现象,没事就查查花名册,看看谁和谁是有联系的。 仗打得输赢胜负都不重要,关键是这仗打得憋屈。明明手底下有人,偏偏不敢用,时刻担心会有人叛变。httpδ:Ъiqikunēt 泉盖苏文恨得牙根痒痒,你抓住俘虏是你的本事,你或杀或卖或收留,都随你的便,谁让你把他们好好放回来的? 最令泉盖苏文抓狂的还不是被放回的俘虏本身,而是这么一来,唐军所到之处,高句丽的将士和臣民们明显地没有抵抗之心了,反正最大了不起就做个俘虏呗,也不打也不骂,还能平安回家。 失了兵马不要紧,还能再招募出来;失了城池不要紧,还能再夺回来;失了粮草也不要紧,还能再征调出来。 若是失了人心,那就什么都没了,所谓得人心者得天下,人心所向便是大势所趋。 泉盖苏文最怕所有人都没了斗志,那岂不就真的要亡国了吗? 他琢磨一下,便下令让安市城的百姓轮番地登上城楼,只要远远地望见大唐皇帝的旗帜伞盖,就一起敲鼓呐喊。 安市城久攻不下,李世民都换了好几个方向安营扎寨了,也没找到个风水的地方。 眼见着、摸不着,李世民心中本就恼火,一看安市城的百姓如此地激情饱满,不由得一层愁上又叠了一层愁。 想要攻城,他们城墙太高;想跟他们开战,他们城门紧闭。 又听到城头传来令人躁动的鼓声,李世民一时没有压住情绪,气得把桌子都掀了,破口大骂:“安市愚民胆敢如此挑衅,岂非欺朕乎?”biqikμnět 一看皇帝都被气冒烟了,帐下臣子要么低下头,一声不吭地降低存在感;要么嗷嗷大叫,气愤填膺地请战。 请战有什么用?现在不是咱们不想打,而是没仗打,人家缩在城里不出来,你又没办法进城。 “陛下”李世勣站出来,朝上一拱手,说道:“臣请克城之日,将城中之人,无论男女老幼皆坑杀,鸡犬不留。” 李世民斩钉截铁地应道:“准奏!” “万万不可!”薛礼一步站了出来,他急忙朝上一揖:“陛下,臣请陛下收回成命,东征这一路尽施仁政于斯,突然改弦更张,甚为不妥。” 薛礼劝李世民不要这么做,从打辽东开始,咱的人设就是仁君,你不能脑袋一热就暴露本性,呃不,情绪失控。 什么都能塌,人设不能塌,人设一旦塌了,那就等于是前功尽弃。 “哼!”李世民大袖子一挥,侧转过身,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 薛礼看皇帝不搭理他,他又对李世勣说道:“安市城中之人,若是觉得投降可以活命,他们哪还有抵抗之心?若是觉得城破必亡,岂有不死守到底之理?” 道理这东西就不是在有人血上头的时候讲的,都在气头上,讲什么道理都是没用的。 李世民是个情绪化的人,若是李泰在,或许还能稳得住他,现在谁都劝不住他了。 李世勣也是同样的心情,他一直在第一线猛攻狠打,眼瞅着城墙攻不进去,本就心焦难耐,安市城的百姓居然还来挑衅。 他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安市城,哪里听得进去薛礼的话,他就不悦地说道:“怕他们死守不成?” 安市城的百姓不是自发去敲鼓的,而是被泉盖苏文给逼上去的,并没有多少抵抗之心,听说城破之日便是他们被活埋之时,这一来他们愈发的坚定了守城的意志。 任凭大唐怎么努力,安市城依然是久攻不下。 高延寿、高惠真他们两个来找皇帝,说道:“我们既然委身于大唐,便不敢不献上一份忠诚,这样既可以相助天子早成大功,我们也可以早日与妻儿老小相见。” “你们坐吧,有什么话但讲无妨。”李世民看一眼他们两个,虽然他们都是降将,却也没有另样相待。httpδ:Ъiqikunēt 高延寿、高惠真先道了声谢,然后轻轻地坐下来。 高延寿先开口,缓缓地说道:“安市人顾惜自己的家,人人各自为战,不容易立即攻克。像我们当初率领高句丽士兵十多万,望见旌旗即遭溃败,高句丽人闻风丧胆。” 高惠真接着说道:“乌骨城首领多老迈无用,很难坚守城池,如果大军移师临近该城,必定朝至夕克,其余挡道小城,必定望风溃逃。然后广收他们物资粮草,一鼓作气,平壤必定坚守不住。” “嗯。”李世民听罢连连点头,他感觉这主意不错:“你们说的有道理,朕即刻召人前来商议。” 很快众人都被召了过来,李世民把这个主意说了一遍,大家纷纷表示同意。 江夏王李道宗笑呵呵地说道:“张亮兵在沙城,召之信宿可至,趁着高句丽恐慌之际,并力拔乌骨城,渡鸭绿水,直取平壤,在此举矣。” 李道宗一直主张放弃安市城,直接去打平壤,早点这么干,这工夫高句丽都姓李了。 帐下众将的意见出奇地一致,都觉得这是一条良计,李世民也哈哈大笑,终于找到一条新路可走,总比硬啃安市城好得多。 “好!”李世民大手一挥,非常坚定地说道“就依尔等,先拔乌骨后取平壤。” “陛下圣明!”众将高兴得都欢呼了起来,管打谁呢,出来就是奔打仗来的,这光围着也不打,早就围够了。 就在众人都满面欢欣之时,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阴冷冷地响了起来:“陛下,这件事我不同意。” 第973章 城中鸡鸣 长孙无忌一句话如同霜降,顿时把众人高涨的热情给浇灭了一半,上次李道宗提出要直扑平壤,就被长孙无忌给挡住了,这次他又站出来了。 李世民的老脸也拉得越来越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很不耐烦地说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也不是没听你的,这不是安市攻不下来吗?” 长孙无忌才不管皇帝是什么态度,他脸色也很不善地说道:“眼前攻不下来不等于以后攻不下来,攻不下来就想办法攻。”筆趣庫 “你看看现在是什么季节了?”李世民指着帐门嚷道:“再攻不下来就该班师回朝了,你甘心就这么回去吗?” “再打个月余不是问题,破城就是一瞬间。” 长孙无忌强压怒火,面沉似水地说道:“现在该谈论的是如何攻破安市城,而不是如何逃避!” 李世民皱着鼻子说道:“什么叫逃避?你还能说得更难听点吗?” “城攻一半、掉头就跑,还想让我说点好听的吗?”长孙无忌转过身,扫视一圈营中众将:“你们就甘心让一个小小的安市城,在你们眼前炫武扬威吗?” “长孙司徒此言差矣。”李道宗礼貌性地朝长孙无忌拱了拱手,说道:“打仗当从大处着眼,没必要盯着一座城较劲,我们是来打高句丽的,不是来打安市城的。” 上次李道宗没有多说,结果皇帝听了长孙无忌的话,自己苦心谋划的计策就平白地泡了汤,这次他要据理力争。 “一城一池的得失何足挂怀?打下平壤才是真正的胜利,那时莫说安市,便是整个高句丽都将灭国亡族。” “你说的没错。”长孙无忌并不是不懂战术,他当然知道先拔乌骨后灭平壤是绝佳的计策:“但是你考虑的还是太片面了,天子亲征,异于诸将,不可乘危侥幸。” 长孙无忌昂然道:“如今建安、新城的敌兵还有十余万人,如果我们移师乌骨城,他们势必追袭我军的后路,到时腹背受敌,风险忒大。” “兵贵神速,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已经拿下乌骨城了。”李世民也不想再放弃一次良策,他说道:“若说风险,人活着就有死的风险,大限躲得过吗?” “两害相权取其轻,攻安市最大的失败,就是保持现在的样子回长安,攻乌骨最大的风险是整个大唐都承受不起的!” 长孙无忌是真的急了,张嘴也不管什么忌讳不忌讳的了,把无忌这两个字给发挥到了极致。 他怒气冲冲地吼了起来:“陛下若是有个闪失,我拿什么脸回去见惠褒?又如何向天下苍生交待?” 李世民让他气得脸都青了,天底下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敢当面诅咒帝王? 李世民就指着他喝问:“你是来打仗的还是来扯后腿的?明明是一招好棋,就因为你不同意,良策不得实行。”https:ЪiqikuΠet 长孙无忌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我扯后腿?”长孙无忌愣是被李世民给气笑了:“要不是你非要御驾亲征,现在泉盖苏文的脑袋都挂我裤腰带上了。” “依长孙司徒之见,该当如何?”李道宗一看他们两个都动了真火,他急忙站出来转移一下话题,缓解缓解尴尬的气氛。 长孙无忌强压着心头怒火,对着李道宗语气尽量平缓地说道:“依我之见,倒不如先攻下安市,占取建安,然后再长驱直入,这才是万全之策。” “嗯。”李道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李世民说道:“陛下,长孙司徒所言甚有道理,臣以为可商议一番。” 李道宗既不想放弃自己的主张,又不想看着他们吵个不休,他提出可以商议一番,就是拉出个时间段来让他们缓一缓情绪。 “有什么道理?他就怕我死,朕今天就不信这个邪了。”李世民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下令:“取道乌骨!” “臣不敢奉命,臣这把老骨头就麻烦陛下带回长安了。”长孙无忌一字一顿地说道:“陛下决意以身赴险,臣唯一死尔。” 李世民真想一巴掌拍死长孙无忌,可又不能真的拍死他,他是一心为自己好的,多半辈子的情谊在这会儿爆发了个淋漓尽致。 满营的将官,有的是奔军功来的;有的是为大唐来的;有的是为理想来的,为荣华的、为富贵的,为什么的都有,唯一一个为保护自己而来的人就是长孙无忌。 李世民也知道如果不听长孙无忌的,这场仗赢的面很大,这将成为他这辈子最大的功绩。 但是李世民放不下这半生的知己情,宁愿打输这场仗,他也不能真的让长孙无忌死。 长孙无忌会死吗?会!他说得出就做得到,情势所逼,就算他不想死也得死,毕竟脸面比性命重要。 “听你的!”李世民一脚把桌子踹飞了,恨恨地吼道:“都听你的!” “谢陛下。”长孙无忌赶紧跪倒,伏身叩头。 情绪发泄完了,还得解决问题。既然定了要死攻安市城,那就必须得拿出最大的决心去攻了。 “陛下,”李道宗站出来,朝上一揖:“臣请筑土山于城东南隅,浸逼其城。” “准奏。”李世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打不了多久了,胜负在此一举,多大的耗费都能舍得了。 “谢陛下。”李道宗退回自己的位置,看着大家七嘴八舌地商议着如何攻城。biqikμnět 很快攻城的事就议完了,李道宗率领着部下在城东南角筑土山,安市城的人一看,他们赶紧给城墙加高以防止唐军登上城墙。 李道宗的土山堆得渐渐地就挨到城墙上了,双方的兵士摩擦不断,唐军用冲车和发射石块,撞开城墙垛,城中随即立木栅栏以堵塞缺口,每天都要交手个六七个回。 李世民依然是在山上居中指挥,每天遥望着各个方向,各路大军都在急攻安市城。 谁都知道没有时间了,全都铆足了劲,非要攻破它不可,奈何天意从来都不遂人愿。 安市城的百姓依旧是有事没有事上城楼上擂通鼓,似乎是在激励大唐的将士们一样。 这一天,李世民忽然听到安市城里鸡叫得厉害,他便哈哈大笑起来,旁人都不解其意,都把疑惑的目光投向皇帝。 李世民不管别人,他就一扯长孙无忌:“你听听,城中是不是鸡叫声连成了片?” “何止是鸡?还有猪和羊。”长孙无忌也满面欢喜地笑着:“看来离城破之日不远矣。” 李世民笑吟吟的开口说道:“传令下去,今夜贼人定来偷袭,务必严加防范。” 第974章 私离营所 听鸡城外,激起心澎湃。先只道困境难挨,忽地风散云霾。 天地悠悠苍茫,古今圣明无双。利剑待试锋芒,绣衮欲压龙骧。 李世勣正要向皇帝汇报安市城中鸡鸣狗叫,请求严加戒备,就收到了皇帝的手书。 他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围城积久,城中烟火日微,今鸡甚喧,此必飨士,欲夜出袭我,宜严兵备之。” 李世勣微微一笑,上下同心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他急忙安排人手暗中布防,表面上看起来倒比往日松懈了许多。 当夜果然有人顺着绳索爬到城外,李世勣的伏兵隐匿在城墙附近,他下的命令是必须等到城墙上没有人往下爬了,才可以冲出来作战。 很快有数百人都从城墙上爬了下来,伏兵还在观察城墙,忽然耳边喊杀声震地动天。 李世勣也吓了一跳,怎么突然从山上冲下来数十骑骑兵?定睛看时,他一眼便认出了冲在最前面的竟然是皇帝!biqikμnět “我的天!”李世勣后脑勺直冒凉风,刹那间灵魂差点出窍,谁听说过打仗时皇帝亲自冲到阵前的? 李世勣暗暗咬牙,恨得在心里暗骂长孙无忌,一共他就一个活儿,就看着一个人,怎么就看不住呢? 这也不能怨长孙无忌,长孙无忌被派出去了。 长孙无忌担心李世民亲自上阵,他走的时候把所有的兵都带走了,就给皇帝留了几十个人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长孙无忌说什么也想不到,李世民能带着那几十个人趁夜冲到城墙下面来。 李世民纵马如飞,后面的骑兵玩命的跟都跟不上他,他拎着长枪就冲进了敌人堆里。 “嘿!”一枪扎死一个,“啪!”一甩又砸趴下一个,长枪舞动得如同车轮一般,不一会儿就收割了数十条人命。 李世民越杀越起劲,他哈哈大笑地左冲右突,自己玩嗨了。 李世勣所有的计划都被他给搅了,什么也都顾不上了,就一门心思地往李世民身边靠。 好不容易来到皇帝身边,李世勣让人把皇帝围在中间,强制性地裹胁着皇帝向后退,愣是把他给带回了军帐。 安市城出来的人多半都逃了回去,李世勣赚开城门的计划彻底没有用上,一个大好机会就这么白白的浪费掉了。 李世民还乐哈哈地询问:“城门开了没有?”biqikμnět 李世勣只好一脸遗憾地叹了口气:“贼人不肯开城门,始终未得机缘。” “无妨。”李世民自己杀了个够,他兴奋得忘乎所以,心情好得要起飞,也就无心责怪谁了。 他还美滋滋地安慰李世勣:“看来城中已经快要断粮了,我们只需要再等几天,胜负自见分晓。” “陛下说的是。”李世勣心里着急,嘴上也没说什么。 谁都知道多围它几天,安市城不攻自破,问题是咱们还有多少个“几天”可以用来等。 看李世勣如此敷衍,李世民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于是说道:“东南隅的土山筑得越来越高了,到时候进城就不难了。” 李世民知道自己过来肯定会打乱李世勣的作战部署,于是他也没有声张、没有举旗、没有穿龙袍,奈何李世勣一眼就认出他了,这也不能怨李世勣眼神好,李世勣就算看不清人也认得御马。 李世民的确是按捺不住想要亲临战阵的心,可他也不是来捣乱的,他知道李世勣这边人手不够,如果对方开了城门,还真的未必能打赢。 李世民盘算着李道宗那面成功的几率更大,自己过来帮李世勣个忙,能赚开城门更好,不能的话,杀点敌人也过过瘾。 李道宗筑土山快两个月了,动用劳力五十万人次,昼夜不停地干活,现在山顶已经比城墙高出好几丈,站在山顶可以俯瞰城中。 眼见着胜利在望,李道宗欣喜若狂,拿下安市城,平壤如在囊中,整个高句丽,就只有安市城最能抗,其余的全都是望风而逃的货色。 当初泉盖苏文弑主夺权,就只有安市城城主不奉命,如今唐军东征也只有安市城城主负隅顽抗,可以说安市城城主是高句丽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或许是饮食失调伤了脾胃,或许是山上太冷受了风寒,李道宗这几天上吐下泻、浑身发冷,无奈他只好下山调养身体。 临行前李道宗命令果毅都尉傅伏爱领兵驻守在山顶,以防备高句丽的兵士。 “高句丽的人现在就像是被困到绝境的困兽,别看眼下平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起疯狂的反击,那将是他们最后的挣扎。” 李道宗苦口婆心地叮嘱傅伏爱:“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一定要日夜监守,一时一刻不得松懈。” “是!”傅伏爱拱手应命,待李道宗下山之后,他只在山上坚守了一天,便觉索然无味,于是私自跑下土山,到林子里去打猎。 起头两天他只是去个把时辰就跑回来,第三天他发现也没人敢管他,于是一跑一整天。 “轰隆!”一声巨响,土山突然坍塌,山石碎木全都砸向城墙,大量的尘土遮天蔽日、经久不散。 安市城的城墙纵然坚固,又怎么禁得起一座山来压?坚不可摧的城墙顿时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此时只需要有人振臂高呼,喊一嗓子带人冲进去,就可以宣布东征彻底胜利了,然而唐军的将领一个都不在,傅伏爱还在山下的林子里大口大口地吃着野味。 唐军的兵卒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辛辛苦苦筑的土山倒了,这得向领导汇报啊,一下子跑了一群去报信的人,剩下的人也不敢随便闯进安市城,没有领导的话,越过城墙这条线是违反军纪的。 唐朝高级将领没有收到消息,低级士兵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安市城的人反应过来了。 安市城的城主一天十二时辰不脱铠甲,随时都是备战状态,一双血目愁得眨眼都磨得生疼,就时时刻刻地盯着大唐的土山,那是悬在安市城头顶的一把利剑。 他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土山倒塌,这是危机也是转机,他立马带人从城墙的缺口冲出,不管三七十二一的疯狂屠杀守山的兵卒。httpδ:Ъiqikunēt 山顶只有几十个人在,如果他们有序地守住城墙的缺口,那是冒头一个砍死一个,但是他们都散开了,缺口瞬间被安市城的人给占领了。 几十个兵卒怎么跟人家几百将士作战?没到半个时辰土山就被安市城的城主给占领了。 安市城城主下令迅速修复城墙,并且把守住土山,决不能让唐军再卷土重来。 第975章 城楼拜辞 中军帐内,李世民刚刚下了一道诏书,诏令将战死的将士尸首标识姓名,等到回师返朝时一同带回。 大家都知道马上要回长安了,心中既有返乡的欣喜又有未攻下安市城的遗憾。 前几天安市城刚刚进行了一次夜间偷袭,由于唐军早有防备,偷袭未成,折损了几十人,没有取得半点成果。 看来短期内他们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明知道他们粮食已经不够吃了,现在就是比谁更能坚持,唐军只需要再多围个十天半个月的,安市城必降无疑。 可是天气不允许,按理早在二十天前就该返回了,就是因为不甘心才迟迟不肯走,一直在等李道宗的土山筑成。ъiqiku 土山一旦筑成,就可以利用抛石机向安市城里投掷石头等物,当初打高昌的时候用的就这个办法,那真是旗开得胜的一场战役。 还多亏了李泰手下的匠人们,才使得打高昌变得如同老鹰捉小鸡般的容易,如今故伎重演,可以说是胜利就在眼前。 这两天就要对安市城发起最后的一波攻击,李世民召集众将过来就是商议这个事情的。 无论这一次冲锋是大获全胜还是留有遗憾,都将成为东征的落幕之战,所以李世民格外的重视。 “陛下!”帐外忽然传来喊破音了的一声惊呼,吓得大家心都一激灵,李世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帐门处,李道宗披散着头发、光着双脚、衣衫不整地跑了进来,留下一路踉踉跄跄的狼狈。 李世民一看他这副模样,心猛地往下一沉,如同坠入万年冰窟之中,他如此的慌张不是好兆头,看来事不能小了。 “陛下~”李道宗跑到近前,李世民才发现他是哭着跑过来的,顿时头皮都发凉了,李道宗负责的是筑造土山,难道这一次东征真的要功败垂成了吗? 李道宗颤抖着双膝跪地,未曾说话先哭了出来:“臣罪该万死!” “承范,你这是做什么?”李世民向上抬了抬手:“不管出了什么大事,你起来说话。” 李道宗没有起来,而是跪伏在地,哭着说:“土山突然坍塌,”“唉。”李世民闻言深深一叹,并没有怪罪李道宗,反而宽慰他道:“你也不必自责,这大概就是天意吧,既然土山已经坍塌,我们也没必要再围下去了。”筆趣庫 李道宗哭得心直抽,若只是土山坍塌,他也能坦然接受,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发生这种意外谁也没办法。 “有一段城墙被砸倒,” “什么?”李世民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城墙倒了一段,那不就可以冲进去了吗?他大嘴丫子一咧,还没等笑出声来呢,李道宗一盆凉水兜头就泼了过去。 “果毅都尉傅伏爱私离营所,使得土山被高句丽占据,守山士卒尽皆被杀,城墙亦修复如初矣。” 李世民的身子晃了两晃,这哪是凉水浇头?这分明是五雷轰顶! 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天赐良机啊! 你苦于打不开城门,老天推倒了土山,压倒了城墙,而你的人却擅离岗位把土山拱手让人了。 讲笑话也没有这么讲的,还有比这更窝囊、更丢人、更无语的事吗? 李世民气得都不知道什么叫生气、什么叫暴怒了,周身上下每一条血管都充盈到了极限,血液都不是流动而是沸腾了。 “傅伏爱何在?”李世民一声暴喝,五花大绑的傅伏爱被推进了大帐。 傅伏爱跪倒在地,连磕头也做不到,只能是低着头,静静地等待发落,他也无言为自己开脱。 “推出去,斩!” 李世民恨得头顶要冒烟,哪有可能给他留活路?一句话就直接杀了,至于他为什么离岗,有什么苦衷等等,根本就听不下去,什么实话假话都不想听了。 “冤枉!陛下,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说啊……”任凭他怎么手刨脚蹬,叫喊连天也是没人理会他的,拽出帐门没几步直接就剁了。 杀一个傅伏爱容易,消气太难了,李世民不扶着桌子,都站不稳了,眼前一阵飞花。 “陛下”李道宗捂着老脸说道:“臣情愿以死谢罪,望陛下勿以臣为念。” “论罪,你的罪过的确该当处死。”李世民慢慢地坐下,双目赤红地看着李道宗,缓缓地说道:“但朕以为汉武杀王恢,不如秦穆用孟明。且有破盖牟、辽东之功,故特赦汝耳。” 李世民就是吃错药了也不能处死李道宗,抛开李道宗是皇族不说,这次东征,人家立下的战功可不小,盖州、牟州、辽东城都是他打下来的。 胜负乃是兵家之常,总不能因为打了一次败仗、犯了一次错误就抹杀人家所有的功劳。 李世民一句话赦了李道宗失职的罪过,又急忙命令众将去争夺土山,众将率兵前去,猛攻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攻下来。 李世民慨叹安市城城主果然是个英雄,他占据了土山之后立刻命人挖起了沟渠,开始布置军事防御工事。 若是打长期战,他再怎么布防也是没用的,奈何大唐的军队打不了长期战,因为没有棉衣,在这边过不了冬,无论如何都必须得撤兵了。 安市城城主也正是清楚这一点,才使出浑身解数来拖延,安市城里的百姓和兵士们是在忍饿,而大唐的将士们是在受冻,现在就看谁先顶不住。 “此辽东之地早寒,现在草都枯了,早晚还有结冰的现象,咱们的士兵和马匹不宜久留,更兼粮草也不多了,这仗咱们不能再继续打了。” 李世民知道现在回去都晚了将近一个月,实在是不能再恋战了,于是他敕令班师还朝。 来,咱是大大方方地来的,走,咱也不能灰溜溜地走。咱是撤军不打了,不是逃跑的,做事必须要有仪式感。 临走李世民亲自在安市城下来一场盛大的阅兵,以显耀兵力。 安市城中的百姓都藏匿起来,他们都曾经被泉盖苏文逼到城楼上,大肆地辱骂过大唐皇帝,这时候哪敢露面? 安市城城主则登上城楼,恭恭敬敬地拜谢大唐皇帝,亲自为大唐军队送行。筆趣庫 李世民称赞他忠勇可嘉,并且赏赐他绸缎百匹,嘉奖他固守城池有功,然后亲自率领大军凯旋,命令李世勣和李道宗率领步骑兵四万人殿后。 出征的路不好走,回家的路也不容易,一天时间走到了辽东城,两天时间渡过了辽河,辽泽一带道路泥泞,车马难以通行。 地面上雪水和泥,滑得连站都站不住,遑论行军? 第976章 喜得卿也 “唉。”李世民皱着眉头一叹,呼出一条长长的白气,白色很淡也很清晰。 “陛下不必忧愁,回京的路岂能为泥潦所阻?”长孙无忌紧了紧战袍,说道:“我带人去割草填道,决不会耽误大军的行程。” 对付泥泞也唯有割草填道这一个方法了,李世民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 长孙无忌带领一万人开始割草填道,说是割,哪有刀啊? 士兵们手里都是制式武器,基本都是长矛,少部分有刀的也是杀人用的长刀,割草属实是不好用。 早知道还有这活儿,就应该一人带把镰刀,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大家只好上手拔草,没几下手就受伤了。 长孙无忌把战袍撕成巴掌宽的布条,分给周围的士兵,让他们把手缠上再拔草,并且撸起袖子带头干,士兵们虽然辛苦,却无一人有怨言。 每个人都缠布条是不可能的,没那么多的布,就用草把手缠上,然后再拔,拔出来的草首先把马蹄子给裹上,其余的用来填路。 这一带的路不只是泥泞,路面还极其的不平,水深的地方长孙无忌用车做桥梁。 李世民亲自将薪木等拴在马鞍后帮助铺路,全军上下齐心协力地努力了九天,十月初一这天到达了海城县西北,也就是蒲沟。 李世民督促填道铺路的各路军渡过辽河下游的渤错水,结果赶上天降暴风雪,士兵们衣服都湿了,有很多人被冻死。 李世民敕令走在前面的人沿途点上火堆,放慢行军速度等侯士兵们烤火。 李世民一连数日不思饮食,长长是哀叹不止,总是懊悔没能大获全胜,又后悔班师太晚,害得这么多士兵受冻而死。 要么一举灭掉高句丽,要么早点回来,都是自己的决策失误,害了这么多的好儿郎,都走在了回京的路上却永远也走不到家了。 看皇帝陷在自责中闷闷不乐,契苾何力上前劝道:“陛下不必如此伤怀,咱们这次东征所获颇丰,可以说这绝对是一场足以名标千古的大胜仗了。” “是啊。”李世勣接过话茬,掰着手指头说道:“此次征伐高句丽,总共攻克玄菟、横 筆趣庫山、盖牟、磨米、白岩、辽东、卑沙、麦谷、银山、后黄十座城,迁徙辽、盖、岩三州百姓共计七万人。” 李道宗也说道:“仅新城、建安、驻骅三大战,便斩首四万余级,我大唐战士死者将近二千人,战马死者十之七八,这还不算大胜吗?” “终究是未能最后取胜,仗打成这个样子真不长脸。”李世民轻轻地摇了摇头,长出一口气,说道:“还真让袁天罡说着了,果然是我军势如破竹、高句丽命悬一线。” 高句丽这一次真的是好险,差一点就真的亡国了,若不是李世民非要带着几十个人冲到城墙下去杀敌,破坏了李世勣的计划,说不定城门就破了; 若不是傅伏爱私离营所,土山绝不会失守,当时只需要派一个人下山报信,其余的人守着城墙缺口,高句丽除了亡国没有第二个选项。 然而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遗憾就是让你用来怅然的,不可能给你机会弥补。 “大概这就是天意吧。”李世民没精打采地说道:“我还记得袁天罡说‘高句丽虽然惨败,但国运尚存一丝星火不灭。’,依朕看来,这一丝星火就是安市城主。” 十天后,唐军走到了营州,总算是走出了噩梦般的地带,不用再担心会有人冻死了。 李世民感叹那么多士兵死于征东之役,战争是残酷的,战场上的人命是廉价的,但是下了战场,每一条人命都是无价的。 哪个人不是父精母血生养而成?谁没有父母兄弟?谁没有姐妹妻儿?尤其大军凯旋,看着别人家都团圆了,而自己的家人永远回不来了,那么沉重的悲戚如何承受得起?biqikμnět 李世民深知得民心者得天下,什么事都能做,让百姓心寒的事不能做。人家付出了生命,就要给人家应得的荣耀。 荣耀重要吗?战死的士兵不是都有赙物发放给家属的吗? 赙物就是抚恤金,这个很重要,但不等于说有了赙物就不需要荣耀了。 荣誉是奋斗的目标,待遇是生活的保障,这还是李泰说给李世民的道理。 奖励什么就是激励什么,李世民需要士兵做什么?当然是需要士兵们都以上阵杀敌、以身殉国为终极目标。 于是李世民下诏令将在辽东阵亡的士兵的尸骨一并汇集在柳城东南,命令有司设太牢。ъiqiku 猪、牛、羊三牲被摆上祭台,李世民率领着三军共同祭奠这些为国牺牲的烈士们。 李世民亲自写文祭奠亡灵,并亲临灵堂痛哭,悲悲惨惨、哀哀切切,哭了个十分痛快。 哭死人都是给活人看的,皇帝亲笔手书祭文,皇帝带着一众将领以及数十万士兵拜祭,什么样的人才配享受这么高的待遇? 这些被祭奠的人全都是普普通通的士兵,说不定其中的谁就是你朝夕相处的战友。 这一场祭祀,使得数十万大军痛哭,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差点就成了被祭祀的一员,庆幸的同时又为去世的战友欣慰,看到他们享有如此规格的一场祭奠,能有如此哀荣,死也值了,甚至不少人还心生羡慕。 知道的这件事的可不只是这些征东的将士,很快这件事就传扬得天下尽知了。 那些烈士的父母感动得纷纷落泪,都说:“吾儿死而天子哭之,死何所恨!” 李世民东征之前最怕的就是百姓不同意,他先调查了民意,发现百姓对东征这回事很积极,他才坚定了东征的决心。 李世民东征回来最怕的就是百姓不满意,仗没打赢,还死了二千多人,生怕百姓心里怨恨,他刚到营州就举行大型的祭奠烈士活动。 光是安抚百姓的情绪不行,百姓虽然重要,但毕竟只是地基,国家这部机器的运转还是得依靠文臣武将。 李世民巡视军营之余,对随行在身边的薛礼说道:“朕诸将皆老,理该提拔骁勇雄健的年轻将领。朕见年轻一辈,无如卿者,朕不喜得辽东,喜得卿也。” 老将的心思一个个深得都能沉到海底,李世民有一口气在都看不到他们对太子的真实态度。 薛礼不一样,他是陆清选拔出来的,曾经跟在太子身边一些日子,李泰对他的好,他应该心里有数。 李世民眼角含笑地看着薛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说道:“朕任命你为右领军中郎将,负责镇守宫城玄武门。” 第977章 父子相逢 李世民、李泰、李承乾、陆清,原本都是困守京中的大人物,寻常情况下连出城门的机会都难找。 可是造化弄人,老天似乎是开了个玩笑,同一时间他们竟然没有一个在京城的,全都奔波在路上。ъiqiku 李世民率领着几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从辽东返回,受尽了严寒之苦。 李泰带领着一万骑兵夜以继日地从长安奔向辽东,说不尽的行路之难。 李承乾明带着一部分薛延陀的人马,暗带着一部分九姓铁勒的人马,在草原的边缘给多弥可汗拔灼殿后。 陆清和王玄策押着阿罗那顺和他的王妃、皇子,以及俘虏一万二千多人,还有牛马两万余头,正在通往长安的路上晃悠着。 李世民归心似箭,李泰心急如焚,父子两个都想早一点见到对方。 李承乾瞻前顾后,陆清提心吊胆,他们两个时刻警惕着,生怕会有危险来袭。 赶路的人一心赶路,按理来说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变化,偏偏都还有点小变化。 李世民纵然心急也没有办法,几十万人的队伍想走快是不可能的,毕竟骑兵只是少数,多数都是步兵。 长孙无忌来看望皇帝,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药味,他抽了抽鼻子,也闻不出是什么药,便问道:“陛下吃的什么药?莫非龙体不适吗?” 李世民靠着枕头,斜坐在软榻上,笑呵呵地说道:“不过一剂补药尔,不必挂心。” “那就好。”长孙无忌情知硬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便装个糊涂,轻轻地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了下来,喜气盈盈地说道:“营州虽然寒冷,却不至于冻死人了。” “嗯。”李世民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离长安还有不到四千里了,还真是哪里都不如家好,出门在外想的就是早点回到家才好。” “陛下说的是。”长孙无忌也想家了,他长出一口气:“一转眼离开京城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京中有什么变化。” 两人正说着京中,京中的消息就飞进了门,一声喝报说是京中来信,李世民急忙唤人进来,拿到信封一看是房玄龄发过来的加急文书。 “青雀竟然如此心急,这孩子忒不沉稳。”李世民笑得后槽牙都露了出来,把信往长孙无忌怀里一扔,还故意说着:“不以江山社稷为重,跑出来接我做什么?” “他可早点到吧。”长孙无忌看完把信轻轻地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了出去。 李世民冲着他的背影得意地撇了撇嘴,他知道长孙无忌嫌自己太操心了,不过他一点没有替长孙无忌省点心的觉悟。 他趁长孙无忌这会儿没注意到他,他带领护卫飞骑三千人甩下几十万大军,说跑就跑了。 连想跑就跑的自由都没有,那算什么皇帝?李世民飞奔五百里,一口气跑到临渝关。 李泰这一路可是过足了跑马的瘾,他想着快点再快点,早一天见到老爹,就能给老爹多带来一点欣慰之喜。 他刚进入临渝关,忽然探马来报:“前方二十五里烟尘滚滚,有千余骑人马沿官道而来。”ъiqiku 李泰勒住缰绳,喝道:“再探!” “是!”探马答应一声,急忙又跑了回去。 李泰琢磨既是沿官道而行,应该是大张旗鼓的,也没听说这一带有什么不安宁,不会是山贼劫匪、叛军逆臣。 什么人敢带领千余骑人马在官道上跑得烟尘滚滚?这初冬时节也不适合打猎,就算是官员打猎也不敢摆这么大的阵仗。 李泰转头看向身边的苏烈,满眼疑惑地说道:“能是什么人呢?” “能不能是陛下派来的人?”苏烈分析道:“陛下率领几十万大军回京,这事无人不知,太子前来迎驾,这事也无人不晓,前后两段路中间,谁敢这么高调地跑马?定是陛下派人给太子送信的。” “你说的有理。”李泰大手一挥,队伍继续向前行进,很快那个探马就飞驰而回,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李泰面前。 “太,太子殿下。”他喘着粗气地说道:“前方是,是陛下到了!” “什么?”李泰身子使劲往前一探,老爹怎么来的这么快?按常理推算大军至少该在六七百里之外才对。 管不了那么多了,李泰一抖丝缰就朝前方疾驰而去,苏烈也急忙扬鞭打马,紧紧的跟上。 十几里路,转瞬即到,李泰眼睛瞪得酸疼地盯着前方的官道,忽然看到老爹骑着御马迎面而来。 “阿爷!”李泰刹那间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他玩命地朝前狂奔,待到近前他勒住丝缰,翻身下马,向前跑了两步,刚要跪倒行礼却被李世民一把扯住。 “青雀,你怎么跑出这么远来?”李世民拉着李泰,挪不开眼也不肯撒手地打量着:“这一身风尘,哪还像个太子的模样?” “阿爷,你”李泰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李世民,一件褐色的袍子上面有好几个破洞,一时间他不由得湿了眼眶。 李世民扶着儿子的肩膀,盯着儿子看个没完,李泰伸手抓起李世民的衣袍,一张嘴竟然哭了出来:“阿爷,你真的一直穿着它了?” “君无戏言嘛。”李世民笑呵呵地从李泰手里抽出袍子:“从定州出发的时候,朕说过‘俟见汝,乃易此袍。’,怎么样?你爹我说到做到了吧?” 这件袍子是出征的时候,李泰送给李世民的,李世民一直穿着它,从未更换过,在辽东的时候,酷暑难耐,热得汗流浃背,他都坚持不脱不换。 热倒还好说,到了秋冬这件袍子就有点漏风了,众将纷纷上前劝说,想让皇帝换件袍子。 李世民不说因为这袍子是儿子给的,所以不换,他振振有词地说:“军士衣多弊,吾独御新衣,可乎?” 一句话说得全军上下没一个将军敢搞特殊化,个个都与普通士兵同衣同食、同甘共苦。 李泰拿出一套新衣请李世民换上,李世民开心地要到车里换衣服,李泰要跟进去侍候,李世民说什么也不同意。httpδ:Ъiqikunēt “更衣这种小事用得着你吗?”李世民脸一沉,训斥他道:“别忘了你是太子。” “太子也得侍候爹。”李泰就要登车,李世民眼睛一瞪、脸一绷、手一挥,愣是把李泰给拦在了车外。 李世民换好了新衣服,又叫李泰上车陪他同坐,一路骑马确实是辛苦,父子俩坐在车里感觉舒服多了 “青雀,你怎么没带陆清出来?” ps:我的小号换号了,大家关注一下“火红果果”,由于信息注册问题,以后我的新书会用“火红果果”这个号发,我还是用“西瓜瓤”这个号跟大家互动,有什么疑问进群聊,我微信号就是“锦绣盛唐”的拼音。 第978章 很难想通 陆清绝对是大唐朝堂里最为奇葩的存在,官做到了从四品,却几乎没上过朝,甚至都没怎么上过班。httpδ:Ъiqikunēt 一年到头不是在度假就是出差中,这回又来了个私逃,一下子跑出去十万八千里地。 陆清还有一个神奇之处就是升官的速度快,并且升得莫名其妙,什么功都不用立。 在街上抓住个贼偷,直接穿上了官服;用官服扫个雪,官升了四级;仓促地娶个媳妇,官升了五级。 谁能说运气不是实力?虽然讲不出什么道理,但事实却是很多时候运气都是一种硬实力。 皇帝问到了陆清,李泰也不敢隐瞒,怕他私逃会惹得龙颜大怒,李泰便说道:“我让他出使天竺找熬糖法去了,果然被他找到了,他办事还是稳妥,先把熬糖法送到了京中,他现在还在回京的路上。” 李世民一听这话,眉头立马皱成个铁疙瘩,他不悦地说道:“他居然跑出去那么远?” “是啊,他这次立下的功可太大了。”李泰满面笑容的看着李世民,刚要列举一下陆清的英雄事迹,李世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立什么功比保护太子重要?” 李世民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东征之所以没带陆清,就是让他保护太子的,他可好,一股脑跑到天竺去了,比高句丽还要远得多。 “呃,是我让他去的。”李泰是一心一意地护着陆清,想要把负责揽到自己身上来,给陆清只留下功劳。 可是他这么心急的解释,一下子引起了李世民的疑心,原本李世民还没有多想什么,真的以为是李泰派陆清去天竺的。 李泰这么一强调,李世民的眼睛便眯了起来,如果真是李泰派他出去的,李泰应该强调为什么把陆清派出去,而不是强调陆清为什么会出去。 “哦,那你说说他立什么功了。”李世民料定陆清是私逃出京的,却并没有说破。 说起陆清的天竺之行,李泰眉梢鬓角都沾染上了一层喜气,一开口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李泰当初派鄯善州刺史杜凤举和吐谷浑可汗慕容诺曷钵,各率一万五千精锐骑兵前去支援明威将军,他们才刚刚汇合,没走出二百里地就遇上了回京的天竺使团。 看到他们,陆清激动得人前大笑、人后偷哭,笑是因为开心,哭是因为感动。 从天竺到长安的路是充满了艰辛的,抛开其他不说,就只是行路之难都已经超出了很多人的想像,更何况还充满了刀光剑影? 陆清万万没想到回京的路会是这样的不太平,或许是这个使节团带的宝物太多了,一路上朝迎劫匪、暮送山贼。 大唐的境内一向太平无事,边境却很乱,陆清每天都在浴血奋战,一连几个月没睡过一个整宿觉,有时候站着打个盹就算休息了。 这么多前赴后继的麻烦,陆清的人手明显不够,他便一路走一路募兵,招募了上千人之后,安全总算有了保障。 或许是人多了,或许是离边境远了,来找麻烦的人是越来越少了,陆清手里最大的麻烦反倒是他招募来的这些人。 募私兵,别说他只是个将军,就是皇族也得砍头,陆清一面要保护这个使节团,一面又得想办法找个适当的时机解散他募的私兵。 所以遇上朝廷的援军,陆清才会兴奋得连哭带笑,他有了正规军的支持,立马宣布解散这些雇佣兵。 可是这千余人却只走了百十来个,其余的人都是无家可归,哪怕不要军饷也跟着陆清。 这一来陆清可犯了难,留着他们是大罪临头,赶走他们又于心不忍。 他索性实话实说地向朝廷上了表,替这些人争取一个名正言顺的应征入伍的资格。httpδ:Ъiqikunēt 只要把这一千来人送进大唐的军营,那他就是替朝廷募兵,也就没有罪了,他们也有了正经的归宿,这是多好的事? 一般人募私兵是不敢在明面上提的,陆清之所以有这么强的信心,是因为这个事李泰完全有权力直接拍板,他相信李泰一定能同意。 李泰当然没问题,不就往军营里塞一千个人吗?只要陆清没出事,这都不算个事。李泰不需要跟任何人商量,这点小事他直接就批了。 为了让陆清安心,李泰派人急如星火地把批示文件给陆清送了过去。陆清接到文件,高兴得手舞足蹈,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们。 陆清以为他们都是没有出路才跟着自己,为的就是混口饭吃,现在他们都是大唐正规军的一员了,肯定都会兴奋得不能自已。 结果却是那些人全都在第二天不声不响地消失不见了,没留下一个字的话给陆清。 一千人就算是有序撤退也做不到悄无声息,这些人就像是一夜之间蒸发了似的,甚至给人一种他们从未出现过的错觉。 陆清坐在一个土坡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他感觉自己的脖子上长了个死心的木疙瘩,他的脑袋好像根本就不会思考问题。 他就是想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当初他招募私兵的时候,明确的说过是要护送大唐使节团到长安的。 一般的人谁会愿意走这么远的路,做一份卖命又不得自由的差事?本以为招不到人,却在半个月内招到了一千个壮汉。 雇佣兵就是随时雇佣随时解散,他们都不愿意离开,认可不要钱也跟着陆清。 给他们一个加入正规军的机会,他竟然连夜不辞而别,一下走得干干净净。 陆清连捶了自己的脑袋好几拳,不住地唉声叹气,曹蟒大大咧咧往他旁边一坐,笑哈哈地问:“你愁啥咧?” 陆清把手中的花名册往地上一摔,说道:“全是假的,没有一个名字是真的。” “名字有什么真的假的?你叫俺曹蟒也行,叫俺大傻也行,叫俺夯货俺不也答应吗?” 曹蟒心里不装乱七八糟的事,一天到晚最关心的事就是下顿吃什么。 陆清暗叹了口气,自己愁得肠子要打结,他那边就知道吃饱不饿。 “他们为什么用假名字应征?为什么赶他们的时候不走,给他们安顿好了,又都不辞而别?” 陆清无奈地望着曹蟒,与其说他在问曹蟒,不如说他在问自己,因为他知道曹蟒给不出答案。 曹蟒连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管人家用什么名字,人家没害过你就行呗,他们当初不走就是想跟着你,现在走了就是不想当兵。”ъiqiku 陆清眨眨眼,还是想不通他们又不认识自己,有什么道理非要跟着自己?不想当兵又为什么应征而来? 第979章 必须彻查 陆清怎么都想不明白,又放不下这份疑虑,而且回京怎么向太子解释? 你上表说要一千个新兵的名额,给你了,你又说人没了?人哪儿去了?为什么没了? 曹蟒揉了揉咕咕乱叫的肚子,对陆清说道:“吃饭去吧,别傻坐着了。” 陆清也饿了,但他没有心情吃饭,就皱着眉头干坐着,曹蟒劝了他两回,他就自顾自地说道:“这事实在是太奇怪了。” “西行路上怪事多了,这算什么?”曹蟒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就当是神仙下凡来帮你个忙,帮完人家就回去了。” “我就这么跟二郎说吗?”陆清斜眼盯着曹蟒,曹蟒挠了挠后脑勺,傻笑道:“也行吧,老大不会为难你的。” “我知道二郎不会为难我,可是这件事必须要查个清清楚楚。”陆清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他们一千多人跟了我们近两个月,我不信一点痕迹都找不出来。” 陆清放缓了赶路的速度,开始一个一个的排查起来,他非要查出那些人的底细来不可。 他却不知,此时有人也正要查他的底细。 “陆清不姓陆,你可知道吗?”李世民平静地转过头盯着李泰的眼睛,李泰平静地摇了摇头。 李世民眉心微微一皱,李泰这个反应有点不太正常,如果他知道的话,他应该点头,如果不知道的话,不该这么平静。 李世民也不绕弯子,就当面直问:“你就一点不觉得奇怪吗?” “我查过他的身世,什么也查不出来,陆家所有的人都被转移了,我猜这事应该是阿爷做的。” 李泰坦然地说道:“如果他姓陆,应该没必要转移整个陆氏家族,我猜到他可能不姓陆了,却不知阿爷为何要隐瞒他的身世。”筆趣庫 把整个陆家都转移干净了,应该就是不想让陆清的真实身世浮出水面,否则也找不到第二个动机了。 “嗯。”李世民也没有否认,他缓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也没查出来,陆家的人没一个知道他的身世的。” 李泰有点意外地问:“他不是在陆家长大的吗?总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到陆家的吧?” 李世民轻笑一声:“他是被他爹陆静武抱回陆家的,没人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的身份很高贵。” “高贵?”李泰忽然想起陆清和李恪的相貌有七八分相近,难道陆清也是个皇子? 李泰嘴都闭不上了,满是惊讶地盯着李世民,不敢明面上问,只在心里暗暗地腹诽:“陆清不会是阿爷流落民间的亲儿子吧?” 看李泰这个吃惊的表情,李世民笑道:“他那个继母是陆静武的嫡妻,他亲娘的坟是一座空坟,如果他的身份不够高贵,陆家至于为一个婴孩儿,全族人演这么一出大戏吗?” 李泰感觉有点懵,他想问又不知道该问什么,就选择了闭嘴,静静地听着李世民说。 “除了陆静武没有人知道陆清的身份,连陆清自己也不知道,陆静武的死使得陆清的身份成了迷。陆清从小到大朝习文、夜习武,他所有的老师都是假名字,一个都查不到。” 李世民看着李泰轻轻一叹,眼中透着微微的一股凉意:“你说他身份能普通吗?” 李泰从来没考虑过陆清的身份普不普通,他感受到的就是李世民的态度有点不普通。 李泰微微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有种乌云压顶的感觉,他本来是想在皇帝面前替陆清邀功的,没想到老爹似乎是对陆清很不放心。 李泰有点尴尬地抹了一把脸,笑嘻嘻地说道:“管他什么身世,又能怎么样啊?他自己都不知道,就当他是陆家嫡子不就好了?” 李世民不说话,就淡然地看着李泰,这孩子唯一的弱点就是重情,一动感情就变傻。 李泰有点焦急地继续说道:“不管他什么身世,他都是陆清,都立下了赫赫功勋,哪怕他生身父母是叛国反贼,又与他何干?”biqikμnět “我知道你跟陆清情谊深厚,但事关江山社稷,不能不重视。”李世民抬手拍了拍李泰的肩膀:“陆清的身世必须彻查,不查清不能重用。”李泰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生怕陆清的身世会给陆清带来灾难,便说道:“阿爷,只要陆清没问题不就行了吗?他父母是谁又不是他能选择的。” “青雀,你糊涂。”李世民瞪了李泰一眼:“如果他只是个侍卫,他的身世不重要,他是从四品大员,连他的家谱都没查清,这像话吗?” 李泰总是不放心,就说道:“既然当初没查,也就没必要追查了,他又没犯什么诛连九族的大罪。” “他要是没什么本事,也就不必查了,他曾率百二十骑破敌万二,这次又以一己之力,一举灭了五个天竺国,这样的人要是有异心,你拿什么压制他?” 李世民从来不怕手下的人有本事,但是必须搞好平衡。ъiqiku 他非常真诚地对李泰讲:“我也不怀疑陆清现在有什么问题,但我无法相信他以后也没问题。” 这还讲理吗?谁能保证谁以后一定没问题? 李泰目瞪口呆地表示无言以对,李世民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便耐心地给他讲起了道理。 “能把事情做得这么隐秘,陆清背后的人能量不会小,现在的陆清只是陆清,但是当他的身世需要被利用起来的时候,陆清未必有能力还只做陆清。” 李泰条件反射般地摇了摇头:“不会的,我相信陆清。” “青雀,你要知道人的力量有的时候真的很渺小,阿爷也相信陆清这个人,但是阿爷不相信,他的生身父母费这么大的劲隐瞒他的身世,会没有目的。” “嗯。”李泰只好点了点头,无可奈何地说道:“那就查吧,查出来也能还他个清白,总这么稀里糊涂的也不是个事儿。” 李世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他慢慢地说着:“陆清很简单,他的身世不简单,他从来没有受过真正的伤害,暗中一定有人保护他。” 李世民的意思是给陆清送点危险,只要抓到一个陆清的暗卫,就能审出陆清的身世,李泰说什么也不同意这样的查法。 “不能这么做,万一误伤了陆清,怎么办?还是想个稳妥法子才好。” 看李泰满眼的担忧,李世民点了点头:“依你的,这事不急,回京以后商量个稳妥的办法再查。” “谢阿爷。”李泰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他也不介意查陆清的身世,只要不伤害到陆清就好。 车马缓缓而行,忽听一声喝报:“幽州到。” 第980章 赎买奴隶 进入了幽州地界,真的是可以长出一口气了,到了幽州无论气候还是地势,都很熟悉了,不用担心有人受冻而死,也不再有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艰难了。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到了幽州,不用再担心军粮出状况了,几十万人的队伍,光是后勤物资输送就不是个好解决的问题。ъiqiku 虽然幽州离长安还有千里路程,但已经有了回到家里一般的安全感,对于李世民来说,也真的是回到家里了,幽州是有行宫的。 来到行宫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好好地沐浴更衣,先洗去这一身的风尘再说别的。 李泰洗的很仔细,赶路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的洗个澡,他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净点,一向珍惜时间的太子沐浴更衣足足磨蹭了半个时辰。 李泰清清爽爽地来到老爹的寝宫,却被告知皇帝还在沐浴。李泰便到偏殿去等着,这一等就又等了半个时辰。 这行宫许久不曾有人住了,若不是皇帝要过路此地,连个打扫一下的人都没有。 现在行宫里的人都是现调过来的,连个小黄门子都没有,更没有一个宫女,整座行宫就跟少林寺似的,除了男人还是男人。 李泰苦笑一声,心里暗暗地腹诽了一句:“老爹这是一根头发丝、一根头发丝地数着洗的吗?” 李泰脚步轻盈地走到寝宫门口,笑呵呵地推开房门,他回身把门关上,鼻子一抽,屋子里怎么浓浓的一股檀香味? “阿爷,你又不信佛,怎么烧起香来了?” 李泰笑吟吟地走向书案,李世民手握书卷,眼皮也没撩一下,就淡淡地说道:“屋子久不住人,有些霉气。” “有么?”李泰使劲抽了两下鼻子,也没闻到什么霉气,这大冬天的会有霉气? 李泰就要走到书案前面了,李世民伸手一指,没好气地说道:“去下面坐着。” 李泰微微一愣,按规矩他是应该在下面坐着,只不过平时跟老爹没规矩惯了,突然被呵斥一句,还有点不大适应。 “哦。”李泰老老实实地到下面的椅子上坐了,他环视一圈,这屋子里只有四个侍卫站在墙角。 “阿爷,我们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侍候的人不够的话,可以买些奴婢进宫。” 李泰琢磨皇帝洗澡洗了那么长时间,应该是侍候的人不顺他的心,肯定是又发脾气了,这是消了气才肯见自己。 “哈哈哈……”李世民闻言笑了起来:“住行宫委屈着你了?侍候的人还能不够?” 李泰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望着李世民,李世民笑道:“奴婢可用不着买,东征带回来高句丽百姓一万四千余人,够你用的不?” “阿爷,”李泰问道:“你是打算将这一万四千高句丽百姓,尽皆发落为奴吗?”筆趣庫 李世民笑着点点头,这话问得都稀奇,几千里地把俘虏带回来,不发落他们为奴,还拿他们当座上宾恭敬着吗? “这些人就是用来奖赏军士们的,到时候论功行赏,把他们赐给将士们做奴隶。” 李泰知道这是惯例了,没什么可唏嘘的,他也不想替高句丽的百姓争取什么自由,不过略一沉吟,他又改变主意了。 “阿爷,我有个想法,你看能不能用府库的钱把这些人给赎出来?让他们成为平民,奴隶是有价的,民心是无价的。” 李泰生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又解释道:“他们成了平民,也就成了我大唐的子民,他们都会对朝廷有感恩之心,也让天下人知道我大唐的胸襟气度。” 恢复俘虏的自由身,这绝对是法外开恩的大恩典,李泰看到的是可以利用这件事,让天下的百姓都看到皇帝的仁慈,唯有民心安定才有国家安定。 李世民像盯着一方金玉似的盯着李泰,不由得眉梢眼角都是得意的笑,李泰的建议也没有多高明,莫说这个方法好与不好,就亲自实践李世民也早就这么干过了。 东征的时候,李世民一时气愤,没管住情绪,让将士们破城之后随意地烧杀抢掠。 话一冲动就说出口了,过后李世民冷静下来,又改为他用府库的钱从李勣手里把百姓都给赎出来。 如今与当初是何其的相似?李世民原本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就是要把这些人发落为奴。 听了李泰的劝说之后,皇帝立刻改了主意,不差这一万四千个奴隶,花钱就当是买个名声。 李世民带着几分不着调的语气,笑道:“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白哗哗的银子跟水似的往外流,要不这钱由你这个太子爷出吧,你看怎么样?” “不行。”李泰对他爹还是了解的,不管他说什么,反正一提钱就是:“没钱,我一个铜板也没有。” 李泰这倒不是撒谎,你现在搜他身的话,的确是一个铜板也没有。 李世民冷笑一声,斜视着他道:“不出钱也行,出力,写道诏令。”“是。”李泰提笔就写,写字不算个事。 李世民坐在书案后面,略微有点远地看着李泰认真地写诏令,眼里看着儿子写字的样子,嘴角翘起欣慰的笑意。 李泰的诏令写完以后,捧着给李世民念了一遍,李世民很满意地点了点,就直接下发了。 李世民诏告天下,说他不忍心看着高句丽一万四余百姓,全都父母生离、妻离子散,于是命有司统计人数,皇帝按照奴隶的价格把他们全都赎出来。 高句丽的人一听这话,顿时兴奋得要上天,二次为人不是神话,突然间就变成现实了。 光是欢呼声就整整三天没停,每个人都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纷纷跪在地上冲着行宫的方向磕头,不少人甚至额头都磕破了。 在幽州小住了几天,李世民坐上车马大轿继续赶路,他一出宫门就见高句丽的那些百姓自发地站成了两个长排,夹道相送陛下回京。 他们一个个手舞足蹈、欢呼拜伏、展转于地、尘埃弥漫,嘴里说着杂乱的感恩的话,手都拼命地摇摆着,还有人流下了两行热泪。 李泰骑着高头大马随行在李世民的车驾旁边,他不时地向车驾的方向看上两眼,心里纳闷老爹一向喜欢骑马,他什么时候爱上坐车了?筆趣庫 一行人走的不快不慢,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易州地界,远远地看到易州的城门,李泰催促队伍加快速度。 行走间看到前面有很多人,沿着官道而来,李泰急忙派探马前去打探情况。 “报!”探马飞速地跑回到李泰面前,向李泰汇报道:“易州司马陈元前来接驾。” 第981章 如此嘉奖 易州司马陈元率领着易州的大小官员、衙役仆从、富商百姓等等一千余众出城来接驾。 李泰看他带了这么多的人,摆了这么大的排场,便心生不悦,若不是有皇帝在,他肯定痛骂陈元一顿,直接把他赶走。 “阿爷”李泰下马来到李世民的车驾前,躬身说道:“易州司马陈元前来接驾。” “嗯,直接去住处,莫在路上耽搁。”李世民微闭着双眼,轿帘都没掀一下。 “是。”李泰应了一声,转过身就吩咐直接赶路,陈元带着人在前面领路就好。 陈元大费周章以为能得到皇帝的赏识,结果别说皇帝连太子的面都没见上,看来皇家的威仪真不是他能想像的,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扑腾,担心哪里做得不够好。 易州行宫已废弃多年,陈元听说皇帝回京要路过易州,急三火四逼着百姓连夜动工,十天时间把一座行宫收拾得焕然一新。 目光所及之具没有一件旧物陈器、宫内所侍之人尽是青壮男女;盘中有珍馐、盏内有美酒;暖阁里尽都是鼓乐钟鸣、庭院中更不缺玉山红梅。 李世民一步踏进行宫的大门,迎面就是一股泼天的贵气,到处都是金碧辉煌之象。biqikμnět 来到寝宫李世民自然要沐浴更衣,李泰笑嘻嘻地上前说道:“阿爷,我要亲自侍候你沐浴。” 李世民闻言当即沉下脸,怒斥道:“你能不能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太子不是奴才!不在家国天下的大事上用心,成天围着我转,我吃喝拉撒用你操心吗?” 李泰好像是被骂习惯了,脸上不见半点彷徨的戚戚然之色,倒有三分的调皮相,等到李世民不骂了,他又贱兮兮地笑道:“儿子侍候爹是天经地义的,我是汝子就有权力侍候你。” “权力?”李世民笑了,要别的玩意儿不敢说有,就权力有的是,既然你提到权力了,那就看看谁的权力大吧。 李世民故意轻咳一声,然后露出猫戏鼠般的眼神看着李泰说了句:“把太子给我拖出去。” “是!”两旁的侍卫应了一声,转过身就满脸祈求地望着李泰。 总不能真的上手拽太子,太子的襟袍碰一下都是死罪,虽然是皇帝放了话,那也不敢随便就上手。 李泰知道这就算是失败了,捋虎须也得讲个分寸,如果他再强硬地坚持一下,那就是对皇权发起挑衅了。 “哼。”李泰使劲一甩袖子,跩跩地昂起头,骄傲得像只斗鸡似的走出了房门。 出得门来先是一声长叹,李泰发现李世民每次洗澡时间都有点长,每次洗完澡屋子里就点很多支檀香,他就觉得不对劲,就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世民把他赶出来,他就更觉得是有问题了,他快走了几步,来到院外悄悄地吩咐一个知近的侍卫:“查查都是什么人侍候陛下沐浴,都做了些什么。” “是!”侍卫应了一声,心里好生奇怪,洗个澡有什么好打探的? 李泰回到自己的房间,也是先简单地沐浴一下,换身干净的半新袍子,就静静地批起了奏章。 很快那个侍卫就过来了,他走到书案前躬身一揖,说道:“侍候陛下沐浴的就是随行的士兵,也没做什么,不过” 那个侍卫向撩了一下眼皮,弱弱地说了句:“我好像看见高御医也进去了。” “嗯。”李泰平静地头都没抬,一边写字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还有别的情况吗?” 侍卫低头答道:“没有了。”biqikμnět “下去吧。” “是。”那个侍卫躬身一揖,后退三步,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李泰心慌意乱地放下笔,用力地掐了掐太阳穴。高御医是太医院治外伤最拿手的人,这次是李泰力荐让他随驾东征的。 这次东征与以往出征最大的不同就是多了个医疗队,这是李泰提出的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条件。 带医疗队自然是为了救援,与其李泰希望他们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倒不如说李泰更希望他们寸功不立。 他们立的功越大,说明受得伤越重,要么就是受伤的人地位够高。 李泰对身旁的侍卫说道:“把高御医请过来,切记莫要惊动旁人。” “是。”侍卫躬身一抱拳,他刚要向外走,一个报事的小校走了进来:“太子殿下,陛下有召。” “嗯,知道了。”李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襟,带上一份自然而然的笑容,抬腿朝皇帝的寝宫走去。 李泰推门进屋,见李世民正笑呵呵地在餐桌边上坐着,餐桌上的食物可谓是丰盛至极,偌大的餐桌,居然摞起来摆了两三层的盘子。 菜品多还没什么,最惹眼的是入眼有很多的盈盈绿色,这冰天雪地的时节,能吃到蔬菜简直是不敢想的事。 李泰在长安也就种了点香菜、辣椒,还都是花盆里种的,他都没大量的弄反季疏菜,可见成本该有多么的高。 其实反季蔬菜的事,李泰考虑过,比如扣个大棚什么的,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出怎么弄塑料布,没有塑料布拿啥扣大棚? 早知道能穿越就该先去农业大学进修两年,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李泰看到绿色的蔬菜,不由得眼前一亮,这大唐可真是有人才啊,自己没弄出来的东西,有人弄出来了。 李泰走上前,笑盈盈地躬身一揖:“拜见阿爷。” “坐吧。”李世民看一眼餐桌,笑着说道:“吃饭还得请你,是生气了还是摆谱呢?” 李泰还没坐稳就笑了:“阿爷又来打趣我,我是敢生阿爷的气还是敢在阿爷跟前摆谱?” “油嘴滑舌的,好话要是能顶饿,我一辈子不用吃饭,都能让你哄饱了。”李世民拿起筷子,夹了点蔬菜在半空中举着:“这可是好东西,不是寻常能得到的。” “是啊,”李泰也笑呵呵地看着蔬菜:“我正想问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李世民把菜放到碟子里,不喜不怒地说道:“很简单,让百姓在地下用火烧增温来种菜就行了。” 李泰光是听听都被这豪气震得心惊胆战的,就为这么几片绿叶子,得烧多少炭?用掉多少人力?而且他用人力有没有给工钱?筆趣庫 李泰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这个陈元真是够用心的。” “的确是很用心。”李世民目光柔和地望着李泰,语气很轻缓地问:“那你觉得该如何嘉奖他呢?” 李世民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就想看看李泰是什么态度。 李泰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觉得他太过操心了,这官让他当的实在是太累了,不如就赏他个无官一身轻吧。” 第982章 躺枪大师 陈元把行宫装饰一新、地下蓄火种蔬菜、带领千余人出城百里迎驾,别人看到的是陈元的谄媚和殷勤,李泰看到的是陈元的辛苦。 既然当官让他这么累,那就别当官了,李泰这个幽默逻辑逗得李世民轻笑一声,点指着他笑骂道:“好好说话,罢官就罢官,什么无官一身轻?” 天底下除了李泰,大概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把罢官说得这么体贴入微了,仿佛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的样子。 李泰傻笑着看了一眼桌上的绿叶菜,笑道:“菜种的是不错,只不过太奢靡了些,像他这种下压黎民、上谄君主之人断不可留,此风不止、朝纲必败。” “所以你要罢他的官?”李世民斜着眼睛盯着李泰,李泰坦然地“嗯”了一声。 这种官不能留,李泰的态度很坚定。 贪官这俩字,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显得很平常,唯独在贞观一朝简直是个稀奇的字眼,莫说贪官就连污吏都少见。 “然后呢?”李世民说着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别说,这大冬天的吃口新鲜蔬菜还真的挺享受。 罢官就是罢官,还有什么然后?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 李泰开动脑筋,自己说要罢陈元的官,老爹问然后呢?是在提醒自己多想想罢陈元的官,会有什么后果的意思吧? “没有什么然后,不管他有多深的背景,是蛀虫都得离开朝堂。”李泰昂首道:“我管他是苍蝇还是大虫,凡是有害的必须拍死。” “拍死一个有什么用啊?”李世民一边招呼李泰吃饭,一边说道:“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才行,你不想用这种人当官,那首先就不能让这种人混进官员的队伍中来。” 李泰懵懵懂懂地点着头,轻轻地呢喃着:“对,是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问题是根源在哪儿呢?” 李泰也想从源头控制住官员的质量,但这也没法定个制度,白纸黑字的写上贪奢谄媚之人不得为官,那不成了笑话了吗?https:ЪiqikuΠet “他这官是怎么当上的?谁提拔的他?”李世民看着李泰,认真严肃又不失温和地说道:“下面的人犯了错,就往上追究,以后谁再任命官员的时候就知道好好掌掌眼了。” 李泰这回懂了,天下官员的任免当归吏部,现任吏部尚书是杨师道,就是那个因为替假子赵节求情而被贬去了中书令之职,降为吏部尚书的杨师道。 杨师道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安安生生的什么都没干就接到一纸调令,因任用官吏不称职而获罪,从吏部尚书降职为工部尚书。 从中书令到工部尚书一共分了两步,第一步假子赵节参与个有计划没行动的谋反,第二步属下陈元劳民伤财地拍了个起反作用的马屁。 别人遭贬高低他得干点啥,干错了算活该,干对了也容易被人曲解,总之一动不动很难遭贬,毕竟贬谪一个官员得给个理由,总得有个罪名才行,哪怕是冤枉的也得是先抓住个小辫子再做文章。 杨师道就与众不同了,啥也不用干,在家躺着就能遭贬,这种躺枪的事,有生之年能摊上两回,这运气也是够强的了。 每次吃完晚饭,李泰都会陪李世民下棋聊天,总是很晚才走,这一次刚吃完饭,李泰就以奏章没批完为由,早早地离开了。 李泰并不是急着批什么奏章,而是他怀疑老爹受了伤,早点走一是想给老爹更多的时间休息,二是他要问问高御医。Ъiqikunět 李泰回到书房没多一会儿,高御医就被叫了过来,他来到书案前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臣高荣,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李泰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笔,慢慢地把目光移到他的脸上,慢慢地开口:“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高御医忽地感觉到一股威压,仿佛太子的眼神能洞穿人心一般,尽管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事,也莫名地有些心虚,他有些颤抖地说道:“臣不知。” 李泰面沉似水地盯着高御赐医,冷冷地说道:“本宫也不和你绕弯子,直说我阿爷身上的伤,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高御医一听这话浑身冒凉风,隐隐似有冷汗渗出了毛孔,太子问到头上了,敢撒谎吗? 撒谎确实是心慌,可是实话也一样不敢说。 “太子殿下,”高御医深深地低着头不敢抬起来,他战战兢兢地说道:“臣并不知晓陛下身上何处有伤。” 李泰哼了一声,冷笑道:“阿爷每次沐浴都叫你过去侍候,不是叫你治伤,还是叫你搓背的不成?” “哦”高御医暗暗地长出一口气,他可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皇帝的身体状况问题,还以为太子真的知道了皇帝负伤的事,却原来只是因为自己侍候皇帝沐浴做出的推断。 “殿下容禀,陛下叫臣过去是做推拿的。” 高御医的推拿是一绝,叫他过去做个推拿也很正常,李泰琢磨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 “推拿?”李泰冷冷地说道:“推拿完了还需要用檀香熏吗?” “檀香可提神醒脑,有舒缓焦虑之功效。” 李泰也不能随便对御医动刑,问也问过了,他要是执意不说,多问也是枉然,于是李泰就让他走了。 “谢殿下。”高荣深深一揖,向后退了三步,然后慢慢地转过身走了。ъiqiku 高荣才走出房门,李泰马上吩咐两个侍卫悄悄跟上去,并盯嘱道:“观察高荣的反应,看他是抱怨还是庆幸,若是有庆幸之色,直接抓回来见我。” “是。”两个侍卫答应一声,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高荣走出院子,急忙长长地叹了口气,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去,刚才跟太子说话的时候,整颗心都是在嗓子眼那里含着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抬袖子压了压额头,衣袖瞬间被汗水给浸透了。想想刚才,真是心有余惊。 高御医可是被前太子亲自上脚踹过的人物,他深知太子这俩子意味着什么,太子愿意对你和煦是你的运气,太子一翻脸你的末日就到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关总算是躲过去了,他先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昂首挺胸地迈开步子朝前走了。 两个侍卫看着他背影,悄悄地商量着。 “他这算是庆幸不?” “算是吧,我也说不清,不过他这怎么也算不上是抱怨。” “对,不是抱怨就是庆幸,抓他没错。” 两个人简单地交流了一下,就给高荣定性为“庆幸”了,然后就上前不容纷说地把他给扭了回来。 高御医被两个侍卫扭着,根本就挣扎不了,他只是看着李泰嚷:“太子殿下,这是何意啊?” 第983章 想早回京 皇太子绝对是站在权力颠峰的人物,那他有没有需要顾忌,不敢轻易得罪的人呢? 有的!别的不说,最起码有两种人是不能随便得罪的,一个是御厨,一个是御医。 别以为他们的生杀大权在你手里,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想想“羊斟惭羹”、“盆水杀人”,谁还敢随便得罪小人?https:ЪiqikuΠet 有些关键岗位上的人,不论地位有多低,哪怕只是个车夫、更夫,一旦激起他们的恶念,他们也有着惊人的报复力。 李泰深知不论对谁,能用软刀子的情况下,尽量不用硬刀子,面对高御医的诘问,李泰并没有以势压人,而是表现出微微的惊讶之色,随即一沉脸,对那两个扭着高御医的侍卫说道:“你们就是这么请人的?” 两个侍卫也有点发懵,不是你说把他抓回来的吗?你也没说请回来啊,他们俩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吭声,李泰一摆手,不悦地喝斥道:“滚下去!” “是!”两个侍卫急忙应声而退,满心忐忑地走出房门,没想到迎面就有人给递上两份赏钱。 高荣的心呯呯地乱跳,心里明明白白的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但凡敢说实话他早就说了。 李泰心里也清楚,老爹若是真的受了伤,势必不愿意声张,上意决定一切,高荣铁定是不敢违拗皇帝的意思。 “请坐。”李泰笑吟吟地一伸手,“谢坐。”高荣战兢兢地落了座。 看他一副心神难宁的模样,李泰笑着说道:“近日来车马劳顿,我有些腰酸背痛的,想起先生推拿有术,因此上去而复请。” 高荣低头说道:“太子殿下言重了,给太子殿下推拿本是份内之事。” 谁也不是傻子,太子想让你给他推拿,还用得着一个“请”字?当然也不至于用一个“抓”字。 李泰绕过桌案,随手端起桌角的一盏茶,轻轻地放到高荣手边的方几上,高荣“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局促得不知所措。 李泰一摆手把屋子里所有的下人都赶了出去,高荣不由得又多了几分的紧张。 李泰一拍高荣的肩膀,笑微微地说道:“你知道我想问什么,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 高荣不敢抬头,李泰看到他的脖子上都是细密的汗珠,李泰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身走回书案后坐好。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高荣依然不肯开口,李泰淡然地一笑:“这里没有别人,你不必想太多,所谓话不传六耳。” “太子殿下,臣实是不知陛下身上是否有伤,不敢妄言龙体有恙。”筆趣庫 李泰微昂着头,看向远处的门:“下人们都看到了本宫亲自奉茶与你,若是你在本宫这里受了什么责罚,该不会有人对本宫怀恨了吧?” 李泰倒是不遮不掩,一点弯不拐,直截了当地告诉他,给他端杯水就是给别人看的。 礼贤下士太子已经做到了,那么你要是在这儿受到了刑罚,足以说明是你自己不懂事,敬酒不吃那少得了罚酒吗? 单纯的处理你一个人,对太子来说真的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假装对你好一下,是怕寒了别人的心,不是太子不敢动你。 在李泰一番热哄冷吓唬之下,高荣终于哆哆嗦嗦地说了实话。 李世民在东征都到了末尾的时候,听到安市城里鸡鸣猪叫,明知道人家要趁夜来袭,他实在是憋不住了,支走了长孙无忌,自己带着几十个人就冲到了安市城的城墙下面。 半个晚上的奋力厮杀让他过足了瘾,把李世勣吓得魂飞魄散,所有的计划都被皇帝给搅乱了,城门也没有顺利攻开。 然而最糟糕的绝对不是战事上的失利,而是李世民在乱战中中了箭,还不是一箭,是三箭! 一箭正中后心,两箭射在了腿上,多亏了李世民的金丝软铠是天下极品,后心那一箭只扎进去箭头的三分之一长,腿上那两箭扎得很深,但好在不是要害之处。 李世民只悄悄地让高荣帮他上药包扎,严密地把这件事给瞒了下来,并没有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李世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一个是怕影响到三军士气,一个是他觉得受伤很丢人。 他是天可汗,他怎么可能受伤?没有就是没有,身上那三个小窟窿眼儿是蚊子叮的。 李泰满目焦急地看着高荣:“从安市到易州三千多里,你说伤的不重,怎么这么长时间伤口还没长好?” “三个伤口全都不断地化脓,伤口不大但很深,脓排不出来,药物难达病灶,陛下又不肯好好养着,故而越治反而越重了。” “好,你下去吧。”李泰有气无力地望着高荣:“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我再多说了吧?”筆趣庫 “臣明白。”高荣深深一揖,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李泰来来回回地在院子里转圈,心里着急又很无助,伤只能由高荣来治,他伸不上手。 “怎么办?”李泰愁得长出一口气,竟呼出了一条白线,李泰又故意呵了一下,果然是天冷了,已经能呼出白气了。 这么冷的天,在哪里养伤都不合适,必须加快赶路速度,早点到长安才能安心的养伤,只有长安的皇宫有地暖。 夜幕拉开,宫门挂起了灯笼,李世民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为了掩盖身上的药味,屋子里点了好多支檀香,烟气多少有些呛人。 身上不舒服,想要看看书来转移一下注意力,却一点也转移不了,恨人的伤口总也长不好,它不光疼还痒得厉害,难受得钻心。 李世民放下书,刚要撸起裤管看看腿上的伤口,忽然院子里传来一声喝报:“见过太子殿下。” 李世民急忙端端正正的坐好,笑眯眯地看着李泰推门走了进来,轻声问:“这么晚了,又过来做什么?” “阿爷”李泰走到书案前站住了脚,笑嘻嘻地说道:“我想早点回去,明天咱们就带着精锐骑兵先走,让苏烈留下带步兵慢慢走,行吗?” 这个提议堪称是正中下怀,李世民恨不得一步蹿进长安城才好呢。 不过李世民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笑着问道:“怎么这么急着回去,出什么事了吗?” “快过年了呀,我答应兕子年前一定赶回去。”李泰说着腼腆地一低头,弱弱地说道:“另外出来的久了,我也有点想伯悦了。” 李世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李泰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就知道他这不是想伯悦了,是想伯悦他娘了。 “青雀,你是不是该纳几房妾氏了?” 第984章 向往爱情 深羡一世一双人,天为侬春、地为侬春。叵奈皇家计无门,恩也郎君、怨也郎君。 青鸟殷勤报信频,襟染啼痕、袖染啼痕。倦对孤灯闻漏尽,空了此心、苦了此心。 李世民忽然提起纳妾的话题,李泰真的有点猝不及防,不过他并没有慌张,只是淡然的一笑,乖巧地回了句:“阿爷说该就是该,阿爷说不该那就是不该。” 李世民对这个回答多少有点意外,拍着良心说李泰是个听话的好儿子,几乎不论什么事,只要是老爹安排的,他都照单全收、一律照办。 唯有纳妾这回事,你对他恩威并重,他跟你软硬兼施;你跟他大呼小叫,他跟你软磨硬泡。 你跟他讲理,他跟你讲情;你跟他讲情,他跟你撒娇,反正他有的是办法拒绝或拖延。 没想到这次他这么痛快,也不知道是他们小夫妻的新鲜感过去了,还是他看中了谁家的姑娘。 李世民面上平静地问道:“你心里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李泰摇了摇头,满眼认真地看着李世民,轻轻地问了句:“阿爷,你对爱情这两个字,有过向往吗?” “向往?”一个词汇把李世民的思绪给拉远了,他想起了跟长孙皇后短暂又甜蜜的岁月。 从青梅竹马到结为夫妇,从相濡以沫到琴瑟和鸣,一起天真过、一起奋斗过、一起为过难、一起历过险、一起吃过苦也一起享过福。biqikμnět 爱情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那没什么可向往的,老子都得到了。自己手里有的东西,何必去奢望? 李世民慢慢地收回思绪,缓缓地摇了摇头,笑呵呵地说道:“我没向往过,你想说什么?” 李世民猜测他是想要婉拒纳妾这回事,不过也没揭穿他,就耐心地看着他,想看看他能耍出什么新鲜的花招来。 “我有向往,我向往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李泰无奈地苦笑一声:“我知道,我没那个资格。” 看他一脸的哀怨,李世民多少有点同情他了,身为皇太子何止纳妾这么一件事,太多的事都是身不由己。 “你有!”李世民非常肯定地点了一下头,认真地看着李泰:“青雀,你要清楚纳妾与爱情无关。” “嗯,我听阿爷的,我不是抗拒纳妾,我只是觉得纳了妾就污了爱情。” 李泰不想再跟老爹犟什么了,老爹为了家国天下亲自冲锋陷阵,如今带伤而回,自己不该也不能再惹他生气了。 李世民摆了摆手,不能认同他的说法,笑呵呵地说道:“你要是真的爱上了一个人,以后再遇上无数个也只是喜欢,如果你还能爱上另一个人,那是你原本就不够爱。抗拒纳妾就说明你对你自以为很珍惜的爱情不够自信。” “我知道了。”李泰说着话,慢慢地站了起来:“阿爷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李世民巴不得他快点走,一丁点也没留他,就十分痛快地说了个“好”。 “儿拜辞。”李泰恭恭敬敬地躬身一礼,躬身后退三步,然后利利索索地转过身,迈着小方步走了出去。 李世民都忘了身上的奇痒难耐,就笑眯眯地看着李泰的背影,这孩子行个礼都这么标准,走个路都这么帅,随朕。 随着房门被关好,李世民赶紧撸起裤腿,结好的痂上布满了裂纹,用力一挤,脓水顺着缝隙往外冒,李世民三搓两压的把那层脆弱的痂又给弄掉了。 祸害完一个伤口,再祸害第二个,腿上的祸害完了,祸害背上的,背上的那位置想挤又够不着,但是乱挠的话能够得着,先挠它个稀烂再说。 一顿操作下来,他是解了痒了,三个伤口全都不忍直视了,大袍子往身上一裹,让人去叫高御医,朕又要沐浴了,让他来侍候。 高御医一看这种情况,顿时手麻、脚麻、脑瓜子都麻了,为什么天天跟痂过不去呢?一天最少撕开一遍,这啥时候能长好? 高荣也是不明白了,给他敷好的草药,他全都抠得干干净净;给他清洗好了的伤口,他非得又撕又挠,活活整得成天化脓。 “陛下,”高荣一边往上敷草药,一边叮嘱着:“这回包扎好,可不能再随便打开了。” “朕知道了,这回绝对不会随便打开了。”李世民每次都信誓旦旦地答应,每次都做 筆趣庫不到。 高荣也没有一点办法,皇帝自己的伤口,人家有权力撕,这谁能管得着? 按理说若是平平常常的扎个窟窿,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还不好,关键是敌人的箭头射出来之前也没消消毒。 不过话说回来了,人家没往箭尖上涂点毒,也就算不错了,否则想装作若无其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第二天一早皇太子就过来问安,陪着皇帝一起吃早饭,然后就匆匆忙忙地开始赶路。筆趣庫 没几天就来到了定州地界,遥望定州的城门,父子俩的心潮都变得起伏不定。 当初皇帝御驾亲征高句丽,太子一路跟随,就是在定州才分开的。 李世民不知多少次畅想过,他率领大军回来的时候,皇太子很可能也会在定州迎驾。 谁能想得到皇太子居然跑出去四千多里接驾,这还是李世民提前知道消息跑出来迎了他一段路,不然的话他大概能跑到高句丽。 说不感动是假的,皇太子这个位置是最为敏感的,也最不安全的。 李泰贸然的跑出来迎驾,谁来保证他出来的路上不会出问题,谁来保证他回去的路上不会出问题,谁来保证朝堂上不会出问题? 他就这么一路跑了过来,这份父子情是沉甸甸的,李世民心里非常地欣慰,儿子这么在乎自己,自己还有什么可苛求的? 定州离长安不算太远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李世民在路上奔波的太辛苦了,刚安顿下来,他就要摆宴席。 或许是酒肉吃得太多太急了,李世民上吐下泄地折腾起来,李泰本打算直接回长安的,这一来走不了了,无论如何得先把老爹的身体调养好。 李泰什么事都不做了,就围在李世民的床边端茶倒水地侍候着,亲自熬药、亲自尝药,照顾得无比周到。 只有高御医过来的时候,李泰才肯离开一会儿;高御医一走,李泰马上就会回来。 李泰回到书房,拿起本书来看了没几行,一个侍卫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李泰不悦地放下书,刚要开口训斥他,他上接不接下气的开始报事。 “陛,陛下晕倒了,高御医请太子殿下过去。” 第985章 疖痈之症 皇帝病倒了,这绝对是天大的事情。李泰一溜烟的跑过来发现宫门外重重护卫,庭院里护卫重重,就连屋里也站满了侍卫。 李泰急匆匆地来到病床前,俯着身子向前望,只见老爹脸色泛白,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李泰转过身看着高御医,急吼吼地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晕倒了?” 高御医深深地弯着腰,头都快贴到腿上了,他拱手作揖地说道:“陛下这几天应当忌口,却吃了大量的羊肉导致昏厥。臣刚把了脉,陛下脉象平稳,应该无有大碍,很快就能醒过来了。”Ъiqikunět 听他这么说,李泰的心稍稍放下来一点,抬头一看屋里全是人,他一挥手,喝道:“都下去!阶前五步不许有人。” “是!”侍卫们齐齐一揖,然后排着队有序地走了出去。 直到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了,李泰才小声的说了句:“到底是什么情况,跟我说实话。” “殿下莫急。”高御医微微挺了挺身子,朝床上望了望,然后缓慢地说道:“陛下主要是伤情反复,伤口不大但很深,里面清理不干净,总是化脓。” 高御医缓了口气,又继续说道:“臣想用草药把里面的余毒拔出来,陛下却敷不住药,总是把药抠出去,把结好的痂撕掉,一来二去里面反而积住了脓水。” 伤口清理不干净,反复化脓肯定是要感染的,一发炎难免红、肿、胀、痛、痒,忍不住就会把痂挠掉,形成恶性循环可不就越来越严重了嘛。 “我看看。”李泰盯着躺在床上的李世民,眉头不由自主的紧紧皱起,浓浓的关切之情从眼底流出。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天可汗,此时就是一个虚弱的老人,李泰轻轻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额头有些微凉,像是有层细密的冷汗。 高荣挽起皇帝的裤管,露出两个拇指肚大小的伤口,他小心地揭去覆盖在上面的草药,又仔细地清洗着。 李世民的睫毛抖了抖,眼睛还没有睁开,腿先动了一下,李泰条件反射地扑上去按住了老爹的腿,然后才慢慢地转过头,见老爹并没有醒,他压低了声音地对高御医说:“手上轻着些。”“是。”高御医应了一声,轻轻地挤了挤伤口,把深处的脓水挤出来一些。 腿上的箭都扎到了骨头上,又被李世民一把硬给拔了下来,所以伤口也并不整齐,里面的脓水根本就挤不净。筆趣庫 高御医用软布条蘸着药水往伤口里试探着擦拭,李世民腿上的肉机械地抖动了两下。 李泰龇牙咧嘴地看不下去了,这能不疼吗?他伸手抓住了高荣的手腕,不让他弄了。 李泰一脸苦相,看起来离哭不远了的样子,他摇了摇头,说道:“这法子不行,这太疼了。” “臣正是趁着陛下没醒不知道疼,才探得这么深。”高荣急直早虚汗,弱弱地问道:“要不试试拔一罐?” “不行。”李泰直接否掉了这个建议,大唐没有能控制力度的拔罐器,除了竹罐就是陶瓷罐,力度实在是太大,一拔肯定会造成更大的创伤,万一流血不止,容易出大事。 “唉。”李泰深深地叹了口气,在现代的话,一个注射器就能解决的问题,在大唐愣是束手无策了。 李泰咽了一口口水,无意地吸住了嘴唇,忽然一下启发了他,一个念头从心尖扫过,不由得喜上眉梢。 李泰双手按着李世民的小腿,俯下身对准伤口,吸了上去,用力地吸了一口。 “噗!”李泰转头吐出一股深黄的脓水,再看伤口渗出了血迹,血色发乌,看起来有点黑。 李泰俯下身连吸了两口,再吐出来已经有鲜红的血往外渗了,高荣端着茶盏,双手直哆嗦地递过去,李泰接过茶盏漱了漱口,高荣又捧着痰盂等候。 用干净的布擦拭一遍伤口,李泰挤了挤,仔细地看了看,深处还是有没清净的脓点,李泰豁出去了,又吸了四五次,总算是一点脓水也没有了。 高荣麻利的给伤口清洗、敷药,李泰退到一边反复地漱口。 处理完了腿上的伤口,把裤管放下来,高荣长出一口气,总算是彻底的把深层的脓水排出来了,但愿皇帝多昏迷几天,让伤口赶紧长好吧,别辜负了太子的一片孝心。 高荣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微躬着身子,笑着对李泰说道:“太子殿下真是贤孝,陛下背上的伤口就由我来吸吧。” 李泰朝床上望了一眼,很是担心地说道:“这么折腾阿爷都没醒,不会有问题吧?” “不会的。”高荣微笑道:“臣怕清理伤口会把陛下疼醒,故而点了安神的香,陛下这几天又十分劳累,没醒是正常的,应该也快醒了。”biqikμnět 李泰一听这话,赶紧站了起来,说道:“那动作快点吧,万一阿爷醒了又该骂我了。” “怎么会呢?太子亲自替陛下吸脓,陛下高兴还来不及呢。” “阿爷最看重面子,他受伤的事不想让人知道,我就不知道好了。”李泰走到床边,又扭头说道:“你扶着点,还是我来吸吧。” “殿下,还是我来吧,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这本是臣份内之事。” 李泰无声地一笑,目光流转轻轻地瞟了李世民一眼:“你对陛下有君臣义,难道我对阿爷就没有父子情吗?” 李泰伸手拿起一个软垫扔到床边的地上,他跪到软垫上,轻轻地推着李世民向里侧翻身,高荣跪在床板上扶着李世民,防止他倒下去。 故伎重演显得驾轻就熟了很多,背上的伤口相对会浅一些,但是受伤的面积比较大,好在也不怎么费事,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脓水吸干净了。 李泰这一次连及时漱口都做不到了,他扶着李世民,高荣才好下手处理伤口,很快就敷好了草药,又精细地包扎了起来。 李泰把床边一个小被子卷着个筒状,小心翼翼地放在李世民的身前:“让阿爷就这样躺着吧,平躺容易压到伤口。” “殿下真是心细如发。”高荣终于包扎好了伤口,他轻轻地向下抻了抻李世民的衣服。 李泰满意地说道:“阿爷若是问起,千万记得说,我是你处理好了这一切之后才进来的。” “唉呀”高荣懊恼地捶了自己的腿一拳:“陛下受伤的事瞒不住了,陛下晕倒时很多人在场。” 高荣又指了指床前这一地的狼藉,痰盂里的脓水、血水,擦拭伤口的布条等物:“这些都瞒不了人。” “这有何难?”李泰笑微微地说道:“他们只知陛下过度操劳累得晕倒了,却不知陛下一路征尘,身上长了许多疖痈。” 第986章 甥舅亲情 李泰急于回京就是为了让老爹好好养伤,这回脓水排净了,老爹的手居然也不欠了,伤口只两三天就明显见好,他便也不急着回京了。 当然伤口见好这事都是高荣私下里悄悄告诉他的,毕竟皇帝根本就没受伤,哪来的什么伤口愈合? 挤出去不少脓水、血水是真的,那不是身上长疮了吗? 天寒地冻的还不许有个冻疮啥的?皇帝冻不着?那可能是火疖子,也可能是痈疽,反正就是坏得流脓,呃不,皮破流脓了。 皇帝养伤的日子还是挺惬意的,痒的难受,为了分散点注意力,就叫太子过来陪他下棋,一下一小天的。 第一场雪还没有下来,银霜炭已经点起来了,暖融融的屋子里,父子两个喝茶下棋,大有一种山中无历日、岁尽不知年的悠闲之感。 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好多天,这一天他们父子正在闲谈,忽然有人来报说长孙无忌已率大军来到定州城外五十里。 “啊?”李泰有点意外地看向李世民,笑着说道:“舅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不算快了。”李世民骄傲的一昂头:“这要是我带兵,至少比他早两天到。” “哈哈哈……”李泰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顺着说好像父子俩一起吹牛,逆着说那不是兜头泼老爹的冷水吗?于是他就傻孩子般地傻笑起来。 李泰急忙更衣,带人跑出去城去迎接,才跑到十里长亭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大军。 皇太子亲迎,这绝对是一等一的殊荣,远远地看到旗幡舞动,众将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 长孙无忌大笑着举起马鞭,左右看看大声的说道:“太子接咱们来了,都精神点!” 长孙无忌带着众将,真个是人如猛虎马如龙,一溜风地冲向前,离太子大约三十米处才停住,纷纷翻身下马,徒步往前走。 李泰则跃马扬鞭把别人统统甩在了身后,一个人骑着汗血宝马就跑了过来。 “舅父!”李泰人没到声先到了,老远他就开始摇着鞭子大声地呼喊。 李泰眨眼之时就跑到了近前,他满面笑容地从马背上跳下来,长孙无忌带着众人齐唰唰地躬身施礼, 筆趣庫齐声高呼:“臣等参拜太子殿下!” “免礼。”李泰笑吟吟地跑到长孙无忌面前,双手端着他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一双眼睛冒着热切的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他。 “惠褒!”长孙无忌抬手把李泰紧紧地抱住,哽咽着说道:“总算是回来了。”Ъiqikunět 人的感情是复杂的,虽然对于李泰做太子这件事,长孙无忌坚决的不同意;虽然李泰许多的政见与他不合;虽然李泰对他只有礼貌没有真诚,但这都打不断血脉相连的甥舅情。 长孙无忌伴驾东征一去就是六千里地,一来一回不算打仗,光是赶路吃的苦也够几大车。 出征在外的人,能看到家乡的一片云、一颗草、一捻土都是好的,能收到家乡人的一寸纸条都值万金,何况是看到自己的嫡亲外甥? 别的不说,就此时此刻而言,长孙无忌对李泰的感情是纯粹的,是真挚的亲情。 李泰也紧紧地抱住了长孙无忌,笑着说道:“回来了就好。” 李泰的心情也是复杂的,他希望长孙无忌伴驾东征,因为他需要长孙无忌替自己照顾老爹,但是他并不希望长孙无忌平安归来,当然这个愿望不能说。 长孙无忌轻轻地推开李泰,拍着他的肩膀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就像会传染的瘟疫一样漫延开来。 先是长孙无忌一个人大笑,紧接着他身边的众将也跟着大笑,再然后兵士们也都笑了起来。 震天动地的笑声持续了好久,这笑声仿佛是在向天地间的万物宣告,大唐东征的汉子回来了! 李泰知道大家不容易,能活着回来是一种幸运,人的情绪都需要发泄,用笑来发泄总比用哭好。 李泰和长孙无忌并辔而行,率领着众人缓缓地朝定州城走着,长孙无忌笑着问了句:“惠褒,你不是着急回京吗?怎么在定州留下来了?” “唉。”李泰轻轻地叹了口气:“我阿爷病了,调养了几天,才见好,本打算启程了的,听说舅父就要到了,就多等了两天。” “病了?”长孙无忌没想到皇帝东征一路都没事,回程居然病到赶不了路了,他满眼疑惑地追问道:“怎么病的?” 李泰也想问问他皇帝是怎么病的,临走的时候李泰千求万求,磕头作揖地求他一定要保护好皇帝,他胸脯拍的啪啪响,指天誓日地打保票。 结果呢?要不是皇帝身上的软铠够好,要不是敌人的箭上没毒,这会儿皇帝该进皇陵了吧? 心里有怨气是心里有怨气的,不能表现在明面上。 李泰依旧笑意盈盈地说道:“阿爷身上长了几个脓包,御医说必须得忌口,他不听,又是羊肉又是狗肉的,一下晕倒了。” “惠褒,你”长孙无忌又是翻白眼又撇嘴,最后点指着李泰说道:“你阿爷一向百无禁忌,你不是不知道,这你不看着他点?” “舅父你也知道我看不住阿爷,阿爷一生气,我哪还敢多嘴?” “这会儿你不敢了!”长孙无忌一激动没控制好音调,可也没当回事,继续吼道:“就不让他吃,他能吃了你呀?” 李泰没吭声,就低下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事你说事,耷拉个脑袋干什么玩意儿?哪有一点大唐太子该有的气象? 长孙无忌一看他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身上穿着蟒龙袍,真想抽他两鞭子。 “在辽东的时节,陛下多少次要亲自上阵,我都是拿命把他拦下来的。”长孙无忌提起往事,不由得就是一腔的骄傲。 不管怎么说是我长孙无忌拦住了皇帝,这事说起来不值一提似的,其实不然,敢当面忤逆皇帝的人,从古至今也没几个。biqikμnět 他骄傲地板起脸,又数落李泰道:“就一个忌口的小事,你看不住他?分明是你没上心看。” 李泰就笑了笑,没和他多说一个字,只在心里暗暗地腹诽,我不上心看,我阿爷的伤是我治好的,你上心看,就看出三个窟窿来。 长孙无忌看他这是一点没往心里去,自己说的话完全被他当成放屁了,一股浓浓的失望从心底里翻了上来。 忽然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了,他根本就不拿自己的话当话听,你的态度是好是坏都不是问题,你没态度这多气人? 长孙无忌可不想辅佐这么个油盐不浸的玩意儿,他的目光送远,雉奴该长大了吧? 第987章 漏风的嘴 雉奴有没有长大,这个事没有人知道,不过青雀为老爹吸吮痈毒这个事,全城都知道了,想找不知道的人都难。 消息这东西没有腿,比豹子跑得都快;没有翅膀,比老鹰飞得都远;没有毒素,传播范围比瘟疫都广。 李泰也没想到,自己这个皇太子没有因为政绩出名,却因为替老爹吸个脓包出了大名。 关键是这个事,李泰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不觉得这有多光荣。 孝行自然是最闪光的,但李泰并不想以此来为自己增加荣耀,哪怕这件事能给自己的脸贴上一丈厚的金,他也不想利用老爹的隐疾来为自己贴这层金。 生疮这种小病,在疾病当中算不得什么,但是这种病很脏,民间多用生疮来骂人,像什么脚底生疮骂人坏透了、头顶生疮骂人坏冒顶了。 李泰替李世民吸那个脓水的时候,真的什么都没想,没想过要利用这件事做点什么文章,就纯粹的是情之所至。 李泰自从被立为皇太子以来,深深地感受到了来自李世民的关怀和爱护,沉重而又浓烈的父爱把他层层包裹起来。 李世民对他越是真诚,他就越是愧疚,他知道自己的心一直是伪装,面对老爹的时候,就像是站在阳光下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老爹的万丈光芒照射出自己心里的阴团。 于是他大胆地跟老爹一次次开诚布公地谈话,一点点地把自己的心打开,把心里的阴影驱散。筆趣庫 李泰很欣喜,有生之年终于可以放下戒备享受父爱了,他是真的拿李世民当亲爹来对待了。 别的事不好查,这个事根本就不用查,知情者除了自己就只剩下一个高御医了。 李泰气恹恹地坐在书案后等着高荣,他忖度高荣把这件事说给皇帝,大概是想替自己在皇帝面前卖个好,这个举动真是多余。 很快有人来报说高御医到了,李泰沉着脸端端正正地坐好,静静地看着高荣一步一步躬身走过来。 高荣恭恭敬敬地躬身一揖,说道:“臣高荣参见太子殿下。” 李泰也不说免礼,就一脸怒气地盯着他,说道:“我是怎样叮嘱于你?何故泄露?” “呃?”高荣抬起头,有几分怔愣地看一眼李泰,急忙又低下头,说道:“臣不知太子所言所事,臣不曾泄露太子殿下任何事情啊。” “哼!”李泰一听更来气了,本来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他居然矢口否认:“本宫替陛下吸脓的事,除了你还有谁知晓?” “这”高荣满脸惊讶地又抬头瞭了李泰一眼,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不是、殿下、你、你自己说出去的吗?” 高荣觉得这事没别人知道,现在宣扬得满城尽知,一定是太子自己说出去的。 李泰眉头一皱,并双指指着自己的额头,冷笑道:“当面诬陷抵赖?” “臣岂敢?”高荣高高地抱拳,连连作揖:“臣万死不敢泄露太子殿下的事,这事臣绝没对任何人提起过一字。” “呯!”李泰一捶桌子,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说道:“本宫是不是脾气太好了些?” “噗通!”一声,高荣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人在着急的时候,智商最容易占领高地。 高荣这会儿不怀疑是李泰自己说出去的了,如果是的话,他没必要纠缠自己问这无聊的问题。 当时寝宫里没有别人,这点是可以肯定的,宫殿之大就算是门口有人也看不到、听不到。 这件事是皇帝宣扬出来的,皇帝既没问过自己也没问过太子,如果是另有他人告诉皇帝的,皇帝至少要找自己或太子核实一下再往外说。 皇帝不可能听风就是雨,随便谁说点什么直接就信了,也就是说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别外的那个知情人就是皇帝! “殿,殿下,我知道了。”高荣伏身叩头:“那天陛下应该是早早就醒了,只是我们没注意到。” 李泰缓缓地坐下,倒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看高荣吓的这样子,估计他也是被自己冤枉了,毕竟如果是阿爷逼着他说的,他大可以把陛下抬出来。 李泰又追问了一句:“真不是你说出去的?”https:ЪiqikuΠet “臣以全族人的性命发誓,” “行了,你下去吧。” “谢殿下。”高荣就地磕了个头,然后连忙起身,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李泰也想不明白老爹这张嘴是怎么回事,说他漏风吧,他挨了三箭的事他知道不说,说他不漏风吧,风都不信了。 这事传扬开来,闹得所有人都知道皇帝身上长疮了,李世民也不以为意,还十分骄傲地炫耀他的疮好了,百官都被逼,呃不,主动地齐声恭贺。 一时间皇太子贤孝的名声大噪,弄得李泰都觉得尴尬,明明是出于本心为老爹做点事,却搞得像是故意做给人看的一样。 李世民才不觉得身上长疮有什么丢人的,相对于中箭来说,长疮是生病,中箭是受伤,生病有什么丢人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丢人,也就丢我李世民一个人的脸面而已。受伤就不一样了,那丢的可是大唐的脸面。 “这次来定州,一路上我坐着轿,青雀就一直扶着轿子走过来的。”李世民喜气洋洋地看着长孙无忌,滔滔不绝地炫耀着他的青雀儿对他怎么孝顺。 长孙无忌一张扑克脸,也看不出半丝的喜怒,他就淡淡地说道:“惠褒是个好孩子,孝顺爷娘、爱护弟妹,这都没说的。” 孩子?李世民眼角微眯,长孙无忌把李泰定位到孩子这两个字上,说他照顾家人照顾的不错,不就是在说他治国能力不行吗? 李泰监国可不是一天两天,整整两年了,他一个人坐镇朝堂,也没出什么乱子,四方安定、繁荣昌盛,这还不行吗? 李世民故意笑呵呵地说道:“青雀确实不错,这天下交到他手上,我放心。” 李世民这话说的没毛病,天下不往太子手里交往谁手里交?长孙无忌却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嘴,似乎很不爱听这种话。 李世民心里顿时有些不痛快了,这时李泰推门走了进来,他笑盈盈地走上前先对李世民躬身一揖,然后又给长孙无忌见了一礼。 李泰轻轻地坐在长孙无忌的对面,看着李世民说道:“阿爷,所有的大军都到齐了。” “嗯,明天就启程回京。”httpδ:Ъiqikunēt “阿爷,怎么没见薛礼回来?”李泰笑咪咪地说道:“我问过张士贵将军了,他说是薛礼立了功,被调到阿爷身边了,他也不知薛礼去向。” 第988章 我真不累 李世民就看自己的青雀儿好,李泰一进门,他感觉心底有朵花带着丝丝热度慢慢地绽放开来。 他就笑意盈盈地看着李泰,见他打听薛礼,便说道:“薛礼先一步回京了,你找他有事吗?” “哦,没事。”李泰很随意地说道:“就是他走的时候我也没来得及送他,他回来了想见个面而已。” 长孙无忌一听这话,有几分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是你安排薛礼东征的啊,看来你们私交不错。” 长孙无忌的意思就是在说李泰有培植私党的嫌疑,李泰安插心腹在东征的队伍中,这不扣他一顶有异心的大帽子,也能扣他个任人唯亲的小帽子。 李世民一听这话,眼角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自从那天亲眼看着李泰为他吸出伤口里的脓水,心潮是如何的澎湃就不用提了,躺着装晕,眼泪都差点飘出眼眶。 昔日汉文帝背上长了一颗痈疽,疼痛难忍时,邓通为他吸脓。汉文帝曾问邓通“这天下谁最爱我?”邓通答“当然是太子”。 汉文帝特意命令太子给他吸脓,太子不敢违命,很不情愿地替父亲吸了一口脓,回去以后数日难以进食。 为此事太子深深地记恨着邓通,待到他登基第一件事就是罢免邓通,没收他全部家产,让他活活饿死。 汉文帝的太子是太子,自己的太子也是太子,相比之下这差距该有多么的大? 同样是为亲爹吸脓,刘启是奉命行事,还别别扭扭,纯属不得已而为之;李泰是主动去做,不声不响,甚至嘱咐高御医不得告诉陛下实情。 李世民一下就想起了李泰画了八幅长孙皇后的画像屏风,被自己发现之后,他说的那句“我画阿娘,只是因为我想阿娘,不是要用阿娘的画像邀功。” 以及他费尽心力地为李承乾打造出轮椅,却让自己赐给东宫时,说的那句“我只是心疼他走不了路,不需要他领我的人情。” 这一次他也只是想让阿爷的伤口快点好起来,并不想以此来搏取君宠。 他有用嘴吸脓的念头很正常,这事本有古例,但他并不是必须亲自做,他完全可以随便 biqikμnět叫个人来做,然后赏几个钱或者灭口都是很平常的事。 更何况高御医当时就提出要替他吸,他明明白白地拒绝了,他看重的就是最纯粹、最干净的父子情。筆趣庫 这样的太子还有必要像防贼一样的防着吗?对他有戒备心,都会令人感到羞愧。 这样的太子给他什么不是心甘情愿的呢? 尽管有两个儿子都造反了的先例,李世民对现太子的信任依然坚如磐石,丝毫不担心太子有谋反的意图。 什么江山、什么社稷、什么天下、什么皇位,这些本就是他的,早一天给他还是晚一天给他,又有多大的区别? 只要青雀儿过的好,李世民不在乎多当一天皇帝还是少当一天皇帝,又怎么会在乎李泰是不是在自己身边安插什么亲信? 他相信就算李泰有意的在自己身边安插什么人,那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绝不会有恶意。 李泰也不是傻子,他当然听得出来长孙无忌是什么意思,气得他肝都直颤,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和他私交不错? 有没有私交,薛礼也是在张士贵帐下应征入伍的,就因为他在出发前跟自己打过几个照面,就没了东征的资格了吗? 李泰赐予薛礼官职,都被薛礼婉言拒绝了,人家就是以一个普通士兵的身份走上东征之路的,就这也能算是跟太子私交不错? 李泰刚要张嘴回怼,李世民笑呵呵地对他说道:“你舅父说的没错,用人可不能看重私交。” 李泰没想到老爹也这么说,他不服气地绷了一下嘴角,刚要辩解,李世民又很严肃地说道:“私交是最不靠谱的,不管多重的私交都有消耗干净的时候。” 李泰小嘴微张,莫名的尴尬,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老爹这哪是在说自己,这不分明在敲打长孙无忌么? 李泰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打个圆场还是怎样,算了,就当没听出来吧,他就恭谨地低着头,说道:“是,儿记下了。” 长孙无忌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东征自己豁出老命地保护皇帝,处处以皇帝为重。 只要是对皇帝好的,不惜得罪所有的人,不惜把命都押上,这一回来还没到京城呢,皇帝就先跟自己翻脸了。 自己说错什么了吗?明摆着李泰跟薛礼私交深厚,这事不应该给皇帝提个醒吗? 皇帝不是没听明白,他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太子什么样他也不往心里去,他就是个没原则地护犊子。 这气氛突然间就变得尴尬起来,长孙无忌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笑呵呵地说道:“惠褒问起薛礼,我才想起来好久没见到薛万彻了,他干什么去了?”biqikμnět 长孙无忌这也算是硬转移话题了,李泰薛礼去哪了,他就问薛万彻去哪了,之间的联系也就是共用了一个薛字。 李世民平静地回了句:“他和阿史那社尔去胜州了。” “阿史那社尔我知道,他就是去养伤的,薛万彻跟去做什么?” 长孙无忌有点纳闷,薛万彻什么时候跟阿史那社尔有这么深的交情了?居然还陪他养伤。 “哪里是去养伤的?薛延陀那边又起乱子了,他们是去抵挡多弥可汗的。” 李世民话音刚落,有人来报说是江夏王李道宗求见,李道宗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李泰在说话。 “我已经派遣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统领突厥兵驻扎在夏州以北,以防薛延陀之患,难道他们又去攻胜州了吗?” 李泰收到了李承乾的密报,他就在夏、灵二州布了防,老爹派人去了胜州,这是什么情况? “胜州?”李道宗边走边笑道:“薛延陀要是去打胜州,那可便宜了阿史那社尔了。” 长孙无忌又阴阳怪气的来了句:“阿史那社尔就不是去养伤的,人家表面是出镇胜州,其实是看着灵州和夏州的。” 这句话李道宗听明白了,这不就是去打仗的吗? 他连坐都没坐下,直接冲着皇帝一抱拳:“阿史那社尔有伤在身,不宜出战,臣请代为镇守胜州。” “嗯。”李世民呵呵一笑,说道:“你刚刚东征归来,连京城还没走到呢,怎么好再次出征?自古道天子不遣疲兵。” “陛下!”李道宗赶紧说道:“臣多谢陛下有体谅之心,然东征时臣本戴罪,现在有机会为国尽力,臣愿肝胆涂地以赎前衍。” 第989章 天子回京 东征归来的李世民,人是一步一步走向长安,心是一步一步飞向草原。 他不担心灵、夏二州会如何,那里固若金汤不可能出问题,就算是真的失守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最担心的是大唐的守军太猛,他们只是守还好,万一打上瘾了,追上去反击可怎么办?biqikμnět 把薛延陀灭了不是问题,误伤到唐直那就不是一个薛延陀能赔得起的了。 李世民笑呵呵地琢磨着怎么能更好地保护唐直,他的目光就在李道宗和长孙无忌的身上来回地流转。 李道宗是皇室宗亲,长孙无忌是唐直亲舅舅,他们俩应该能真心地保护唐直。 “嗯,我也担心阿史那社尔身上有伤,他那性子若有战事必然逞能,多个人去帮忙也好有个照应。” 皇帝嘴就是大,说什么都有理。阿史那社尔身上的伤这会儿可能都快养好了,当初派他过去的时候,你是不知道他身上有伤吗? 李世民一句话把李道宗的眼睛都说亮了,既然你也这么想的,那赶紧派我去吧,我身上没伤,正憋着想干一场硬仗好洗刷东征失利的耻辱呢。 长孙无忌的眼睛不亮,他低下头,微眯着眼睛,降低存在感,生怕皇帝把他派出去,他不介意出去打仗也不介意回京当官,他只是不愿意离开皇帝。 皇帝在的地方才是权力核心,无论出门还在家,只要围在皇帝身边,你就是权力层最核心的人物。 抛开利害得失不谈,从感情上说长孙无忌也是愿意守在皇帝身边,吵也好、闹也好,几十年的交情不是假的。 长孙无忌不想去,奈何皇帝点他的名:“辅机,我看不如你和承范一起走一趟吧。” 长孙无忌缓缓地扭过头,斜眼盯着李世民,就刚才说了你儿子一句,你就要把我打发出去? 长孙无忌无奈地咳嗽了一声,说道:“打个薛延陀还用多少人?谁都不用去,对付他们,阿史那社尔和薛万彻两个人都有点多了。” “阿爷”李泰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仰视着李世民,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将士们刚刚东征而回,眼看要到家门口了,个个归心似箭,派他们出去征战并不合时宜,不如就让我去吧,我最知道该怎么做。” 李泰现在跟李世民说话已经放弃绕弯子了,有话就大胆地直说,你派谁去也不能保证他一定就会保护唐直,毕竟在军功与国家面前,前太子的死活对他们来并没有什么意义。 只有我会放弃国家利益去保护唐直,也只有我有这么大的权力,他们若真是为了保护唐直而犯了军法,你的刀会不会照准人家的脖子落下来,谁心里也没个准谱。 李世民老脸上闪着欣慰的光,满脑子往外蹦的就是个词“老怀甚慰”,还是青雀最了解自己担心的是什么。 他清楚自己最在意的不是国事而是家事,他知道自己关心的是唐直,他却不知道自己更关心的是青雀,他远远地低估了他在老爹心里的位置。 曾经的李承乾的确是无可取代的独一无二,但如今的唐直拿什么跟李泰争地位? 万事不讲,就说他们兄弟俩对亲爹的态度,那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李世民还不至于连好歹都分不清。 李世民明明白白地要求唐直留在京城,享受一生富贵、做一世闲人,他偏偏要跑出去横刀立马。 别说为了大唐,大唐不需要你,需要你的是你老爹。你老爹不需要你创立多大的功业,他就需要你好好活着,随时能看到你就行了。 李泰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亲自东征,由于老爹坚决地不许,他便哭着回了长安。 如果父子两个注定有一个人要做违心的事,他宁愿违自己的心;如果父子两个注定意见达不成一致,他知道听从父命。httpδ:Ъiqikunēt 从前的李承乾只要肯回头,哪怕他身上背着千错万错,李世民都肯给他机会,哪怕杀了李泰能让他振作起来做个好太子,李世民都能下得去手。 但是现在的唐直,纵然他身上没有任何的差池,哪怕他一身正气、光芒万丈,李世民都不会让李泰因为他而背负上一点风险,让李泰舍生忘死地奔赴战场,他不配。 “这件事还是议一下吧。”李世民笑呵呵地让所有的将官都过来商议,而大家过来之后,他一个字也没跟大家商量,直接就下了敕书。 “敕令礼部尚书、江夏王李道宗,征发朔、并、汾、箕、岚、代、忻、蔚、云九州兵马镇守朔州。” “敕令胜州都督宋君明,左武侯将军薛孤吴,征发灵、原、宁、盐、庆五州兵马镇守灵州。” “敕令司徒长孙无忌为夏州道行军总管、英国公李世勣为朔州行军总管,统领大军抵御进范之敌。”筆趣庫 众人排着队地向前领命,然后就各自准备去了,李泰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老爹发号施令,满眼都冒着崇拜的光。 李泰笑微微地看着李世民,心里暗暗地在想“老爹可真厉害,这么大的事,这么迅速地就安排定了,如果是自己来做,怕是一天也拿不出一个妥当的方案来。” 过了几天各路大军都出发了,李世民的伤口也完全的愈合好了,便一声令下启程回京。 天子远征归来,迎驾的规模自是隆重,离洛阳还有百余里,就遇上了以高士廉为首的前来迎驾的百官。 李世民带着李泰到洛阳的行宫住了几天,然后打算悄悄地回长安,却在离城门近三百里处,又遇上了前来迎驾的李靖和房玄龄等人率领的大部队。 长安城门外一百多里,官道两旁都是自发前来迎驾的百姓,百姓们纷纷夹道欢呼、扬尘舞蹈。 “阿爷!”远远的一声的呼唤,只见一匹汗血宝马朝着仪仗狂奔而来,马上的少年风姿俊朗、神采英拔,让人一见生喜。 “雉奴!”李泰连个招呼都没和李世民打,直接一抖丝缰就迎了上去,李世民在后面撇了撇嘴,雉奴喊的是阿爷,又没喊二哥,你激动个什么? “想二哥了没有?”李泰拍了拍刚刚翻身下马的李治,笑呵呵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臭小子你又长高了。” 李治也打量了李泰两眼,然后就大模大样的跟他擦身而过了,撒腿跑到李世民的马前,大声的喊着:“阿爷!雉奴想你了。” 李世民见雉奴的身高已经接近成年人了,却还是一脸的稚气,说话也像个孩子一样,便笑道:“好,上马,一起回城。” “是!”李治转身就跑回到李泰身边,笑兮兮地看着李泰:“二嫂让我先喊阿爷后跟你说话的。” 第990章 大型野游 回城的路是快乐的也是幸福的,皇帝的身边有成群的文臣武将;李泰的身边有个不停嘴的李治;仪仗旁边有数不清的百姓。 “二哥,大哥来信了。”李治从袖子里扣出一个信封来递给李泰,李泰接过来一看,上面的火漆丝毫未动,便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不看?” “刚要出门来接你,信就到了,反正写给你的,你自己看吧。” “哦”李泰刚要撕开信封,眉头一皱,低声训斥了他一句:“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来接我?” “嘿嘿”李治吐了吐舌头,嘟囔道:“你不也是来接阿爷的嘛,所以接你等于接阿爷。” 李泰没心情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撕开信封,一手揽着丝缰慢慢地走着,一手拿着信纸慢慢地往下看着。 看完信,李泰抬起头望了一眼遥远的北方,不知道大漠的尽头是不是也有一双南望的眼睛。 李泰握着书信,心里暗暗地飘过一句:“大哥你就放心吧,阿爷已经派人过去了,大唐固若金汤,你也要稳如磐石。” 此时漠北的草原上已经看不到草了,第一场雪虽然还没有下来,天气已经寒冷得令人打战了。 唐直连马都懒得骑了,每天就在温暖如春的帐篷里面看书、下棋、泡脚,帐篷外面太冷,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他是负责在后方给拔灼压阵的,这阵压的是真稳,一动都不动,连前方的战况都不打听,反正大唐也输不了,有啥可问的。biqikμnět 对大唐来说这一场有准备的仗,李泰早就派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统领厥兵驻扎在夏州以北了,多弥可汗一到,左武侯中郎将田仁会与执失思力合兵进击。 他们知道多弥可汗的目的是奔夏州使劲的,于是执失思力佯装战败,诱敌深入,把他们直接引到了夏州。 拔灼还以为自己足够威武,一路打进了夏州,结果被揍得都找不着北了,被唐军一路追出六百多里,一直给打到了漠北老窝。 李承乾看拔灼狼狈而回,虽然折损了不少兵马,但军事实力还没有被消耗干净。 他笑着安慰道:“胜败乃兵家之常,咱们这次是人带的太少了,重整旗鼓再去,必定能一举拿下夏灵二州。” 拔灼真是被打怕了,连嘴都不敢硬了,他就颓丧地叹了口气:“时机不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李承乾一看他不敢去了,这可不行啊,我话都放出去了,你不去的话,惠褒还以为是我小题大作了呢,老爹也得怀疑是我撒谎。 我说的那么郑重其事的,你到夏州边上露个面就落荒而逃了?我大唐的军士不白准备了吗? “时机正好,唐军主力东征未回,夏州守将自以为得胜,正是最骄傲的时候,所谓骄兵必败。” 李承乾面带邪魅的微笑,非常笃定的说道:“这次你来守帐,我替你去会会唐军到底如何,说什么这仇都得报。”ъiqiku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鄙视吗?你不敢去我去,你害怕我替你报仇,你不行我上。 拔灼怎么说也是出身于草原贵族的,从小就是人中龙凤,一直活在骄傲中,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讥讽? 他当即决定非要来个二进宫不可,小小夏州算得了什么? “你帮我筹备粮草,我要再攻夏州!” “好!”李承乾一拍胸脯:“粮草包在我身上,我手里还有四万兵马你都带上。” 拔灼感动得热血沸腾,自己去打仗,唐直守后方,自己战败而回,唐直百般鼓励,还筹备了大量粮草,并且弄到了四万兵马,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强的助手吗? 拔灼喘口气,吃了两顿饱饭,就带着人马再次冲向大漠。 李泰收到的信还是拔灼第一次去打夏州的时候李承乾写的,信上只说拔灼已经出发了,让李泰关注一下战报,如果拔灼赢了,他必率九姓铁勒与之血拼,如果拔灼输了,他必吞掉其残部。 李承乾没想到拔灼打了个半输,虽然输了,但剩余的兵马还挺多,于是他又把拔灼给送出去一次。 这一次拔灼挺长脸,连个半输也没输,他带着人马一路狂奔,再次来到夏州边缘。 听说阿史那社尔、薛万彻、长孙无忌、李道宗、执失思力、田仁会、宋君明、薛孤吴他们这些人已经把灵州、胜州、夏州、塑州布置得铁筒一般,于是他采取了王八战术,往壳里一缩,一动不动。 薛延陀的将士们一个个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多弥可汗是犯了什么病了,大老远的跑过来,然后来个按兵不动。 这是在家吃饭吃得不香吗?非得带着粮草跑到大漠南边来吃,野游也没有玩这么大规模的。 多弥可汗的这趟野游心情可不怎么好,堪称是憋气又窝火。 李世民就不一样了,明明是回家的,一进皇宫院就感受到了旅游的氛围,纯属是意外之喜。 一系列繁琐的礼仪之后,皇帝决定要到甘露殿去歇息一会儿,陈文过来顶着一张笑得要开花的老脸说了句:“陛下,太子建了许多新的宫殿,可比甘露殿强得多呐。” “什么?他又建宫殿了?在哪建的?”李世民在曲池给他建了那么大的一座宫殿群,他在京中又有一座魏王府,还建宫殿做什么? 陈文的拂尘朝北指了指,说道:“就在北面。” 北面哪有地方建宫殿?那不是大明宫的旧址吗?李世民满眼疑惑地问了句:“他把大明宫接着建起来了?” 陈文笑眯眯地连连点头,李世民都不知道嘴里是苦是甜了,心里一股暗火往上蹿,顿时有种牙疼的感觉。 这个败家子,把大明宫建起来那得花多少钱?完了,李世民深深地后悔,走的时候不该把府库完全的交给太子。 当时看李泰挺知道节俭的,怕他在钱财上受了委屈,把家底都交给他了,结果他就这么挥霍,看来这回指定是毛干爪净了。 尽管陈文暗示得很明显,李世民依然没有选择去看新宫殿,而是垂头丧气地走进了甘露殿,吩咐一声把府库的账簿拿来,然后就浑身无力地往软榻上一躺。 不一会儿账簿被送了过来,李世民怕自己发火的时候牵连无辜,索性把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然后才心慌手抖地拿起账簿,从最后一页开始看。 先是一惊,账簿上的钱竟然这么多,后是一喜,太子果然没有乱花钱,看来他建的宫殿也就是几间房子罢了,绝不是重启大明宫那么大的工程。筆趣庫 刚松一口气,忽然心又提了上来,他该不会是做了本假账吧?就算什么都没干,账簿上也不应该有这么多钱啊,这钱不是没少是明显多了! “这个混账!”李世民恨恨地把账簿往桌上一摔,大吼一声:“把太子给朕叫来!” 与此同时,房门“吱呀”一声,李泰怯生生地探出个头来,弱弱地问道:“阿爷,你叫我?” 第991章 钱从何来 “滚进来!”李世民没一丝好气地怒吼,李泰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刚到家应该也没什么事发生,老爹怎么突然就发疯了? 李泰小心翼翼地走进屋,试图用嬉皮笑脸来缓解尴尬,可是一点作用也没有,李世民就是沉着老脸,没有一点开晴的意思。筆趣庫 李泰提着心地轻声问道:“阿爷,何事动怒啊?” 李世民也不说话就用手指头“铛铛”地点着账簿,李泰伸手把账簿拿过来,看了一眼封皮,不禁笑道:“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别的事,李泰心里没底,府库的钱咱可没乱花,你要是查这个账,那咱理直气壮。 李世民绷着嘴角、斜着眼睛,冷气嗖嗖地说道:“你猜我为什么生气?” 李泰摸了摸账簿的封皮,轻轻地说道:“儿智穷,猜不出来,这一没丢、二没少,有什么不对的呢?” 李泰就算是没好意思直接说他爹抽风,有事直说呗,敲打账簿谁知道你犯的什么羊角疯? 李世民伸手把账簿抢下来,往桌子上一摔:“钱你随便花,花没了就花没了。账你不能随便记,那得丁是丁、卯是卯,丝毫不能差。” “钱我花了,账我也记了,我没乱花钱也没乱记账。”李泰站在桌角,无辜地看着李世民,弱弱地问道:“阿爷,我到底是哪儿做错了?” “钱你花哪儿了?账你是怎么记的?”李世民拍打着账簿,盯着李泰说道:“两年开销和进项相抵,能余下这么多,你是会种摇钱树啊?” “唉。”李泰无奈又得意地叹了口气,不怎么着调地瞟了老爹一眼,委屈巴巴地说道:“阿爷大可以拿着账簿到府库对一下,对不上再寻我的不是也不迟。” 一句话把李世民的火气都给说没了,好像谁故意找他的茬一样,李世民冷哼一声:“少跟我扯皮,钱哪儿来的?” “咱不是说好了,免国策府三年的税吗?三年后得按七成上税,我没舍得把税钱纳入国库,就纳入府库了。” 国策府的钱还真是李泰自己赚的,说是他种的摇钱树也不为过,丝绸之路那是黄金铺成的,赚钱的速度比想像的还要快。 当年也就父子俩随便那么一说,李世民也没当回事,根本就没走任何程序,甚至没跟任何人提过。 没想到李泰还挺言而有信的,自动自觉地就把税交上来了,虽然是交到了自己家的金库里。 “行,就算你的税钱填充进来了。”李世民又说道:“那你建宫殿没花钱吗?你纳了多少税,建完宫殿还能剩余这么多,你当我是傻子吗?” “建宫殿的钱不是从府库出的,”李泰的话还没说完,李世民就急眼了,嗷的一嗓子:“什么?钱不是从府库出的?”李世民眼珠子瞪得跟牛眼睛似的,恶狠狠地盯着他:“你胆敢动用国库的钱建宫殿!”筆趣庫 府库的钱那是皇帝的私财,李世民还真不在乎府库的钱有多少,国库的钱那是国家的,整个国家机器的运转都要依靠国库的钱。 花国库的钱建宫殿,那就是最典型的公款私用,这是李世民说什么都容忍不了的事情。 李泰无语地耷拉着脑袋转身走到下面,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也不说话也不看那个暴怒的皇帝。 每次李世民发脾气,李泰都绞尽脑汁地哄他开心,哭着哄、笑着哄、跪着哄,这次却一反常态,连理都不理他了。 李世民有点不适应,你还敢跟我玩沉默?李世民“呯!”的一拍桌子,指着李泰吼道:“你装什么哑巴?说话!” “说什么?”李泰只瞟了他一眼,就又把头转到了一边:“想骂你就骂呗,骂我也不用找借口。” “用国库的钱建私宅,骂你不对吗?”李世民真是被他气着了,好像他多冤似的,谁没事能找借口骂他? “谁跟你说的这话,直接诛他九族。”李泰转过头,本来一脸的气怨看着老爹又笑了出来:“修建大明宫是我孝敬父皇的一份心思,能花别人的钱么?” 李世民估计他也不可能把整个大明宫的烂尾工程都给启动了,充其量就是续建了几间宫殿给自己居住。 以东宫的财力修个十来间宫殿应该没什么压力,李世民就是担心他花了钱又做假账,既然他人品没问题,那就万事都好。 宫殿多一间少一间能怎么地?哪怕就只给自己修一间宫殿,也是儿子的一份孝心。 “这还差不多。”李世民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又忽然一板脸:“那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好好说我能骂你吗?你说是不是你的错?” 李泰第一次体会到脸抽是怎么回事,他只好站起来,整了整衣襟,然后恭恭敬敬地一躬身,作揖道:“儿知错了,望父皇宽恕。” “嗯,这次我就原谅你了。”李世民故意挺了挺身,还假装正经地训斥了李泰一句:“下次把话说清楚点,知不知道?” 李泰无缘无故的感觉牙好疼,没办法老爹嘴大,他说啥是啥,也只好顺着他说道:“儿谨记在心,不敢稍忘。” “走,看看你建的宫殿去。”李世民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他笑盈盈地绕过桌案,李泰赶紧上前搀扶着他,却被他一下甩开了:“我走个路还不用扶。”筆趣庫 出了房门就坐上了辂车,很快就到了大明宫,一下车李世民的眼睛就不够用了。 陈文在一边主动当起了向导,他跟在李世民的身旁,滔滔不绝地讲着,这个大明宫的建设过程中发生的一些趣事。 李世民从来没想过,宫殿这种东西能带他给深度的震撼,宫殿对百姓来说可能是一种向往,一辈子想仔细地看一眼的机会都不会有。 但是对于皇帝来说,还有什么是比宫殿更为寻常的吗?然而李世民也不得不承认,他从没见过如此这般宏伟壮丽的宫殿建筑群。 李泰这不是重启大明宫,也不是修几间宫殿,而是扩建大明宫!这么大规模的修建宫殿,真的是太劳民伤财了。 李世民一面欣赏着新的宫殿群,一边心疼这白花花的银子,这得花多少钱啊?这可不是个小数,东宫的私财是肯定不够的。 “青雀,你说你没动府库的钱,也没动国库的钱,那你哪来的钱盖了这么多的宫殿。” 李世民一定要问个清楚,钱可以赚也可以花,但必须得来去明白,来得干干净净、走得清清楚楚才行。 李泰看着赏心悦目的新宫殿,微微一笑:“这个嘛,说来话长了。” 第992章 提个要求 大明宫,李世民特意为李渊建的宫殿群,在天下人眼中这是皇帝的孝行,事实上也算是无奈之举。 李世民身上最大的污点就是“残害手足、囚禁生父”,这是他最怕被诟病的地方。 残害手足没有办法澄清了,毕竟李建成和李元吉都死了,连同他们的后代也都铲除干净了,这件事怎么都洗不白了。 囚禁生父这个还可以洗一洗,毕竟人活着,只要让人们看到自己的孝行,人们能够公认自己是个孝子,那所谓的囚禁生父的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当时李渊的居住环境的确不是很好,他执意搬离了皇宫,在宫外一个又小又破的行宫里住,为的正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李世民对他不好。 父子关系虽然只是面上相和,实际早已破裂得一地碎渣,但是血脉亲情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李世民心里对老父亲有着深深的愧疚,又倔犟得不肯低头,在房玄龄和魏征的建议下,他决定设计并兴建大明宫。 那时候别说府库,就是国库也没多少钱,李世民是豁出去把钱花光也要建大明宫。 一方面算是对老父亲的一点弥补,剥离了权力这层关系,怎么说爹都是亲的,不管嘴上有多犟,心里还是希望父亲过的好一点。 一方面他必须做个孝子,孝这回事按理说是论心不论迹,可是心怎么论呐?谁能钻谁心里看看? 孝行这两个字,你要是想让人看到,就必须得有痕迹,有重重的痕迹才行。 大明宫地处长安城北郭城外,北靠皇家禁苑、渭水之滨,南接长安城北郭,西接宫城的东北隅。 一条象征龙脉的山原自长安西南部的樊川北走,横亘六十里,这个痕迹足够重了。 大明宫轰轰烈烈地动土开工了,然而李渊没有这个福气,大明宫还没有建完,他就升天了。 李世民当即下令停止施工,建了一半愣是不建了,一方面是为了省钱,另一方面是为了证明这个大明宫就是给老爹建的,不是给自己建的。 可是面对着大明宫的图纸、建了一半的工程,心里有没有觉得可惜?有没有觉得遗憾?有没有想要住进去的渴望?Ъiqikunět 答案是肯定的,李世民十分想把大明宫建完,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盯着图纸一看就很久,每次陈文都得催他好多遍才肯去睡觉。 如今真的亲眼目睹了大明宫的真容,而且是扩建版的,一朝夙愿得偿,李世民激动得满脸通红。 得到大明宫令李世民开心,令李世民更开心的是这大明宫是李泰为他而建的。 大明宫因李世民的孝行而停工,如今又因李泰的孝行而竣工,这份礼物算是送进了他的心坎里。 兴奋之余他还知道建大明宫花费非轻,得问问李泰钱是从哪来的,李泰笑吟吟的一句“说来话长”,紧接着话风一转:“阿爷,你先答应我,不能因为这个钱的事治我的罪。” “好,我答应了,你说吧。” 李世民非常痛快的就答应了,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爽快,并不是相信李泰一定没有什么罪过,恰恰是为了留一线机会给李泰。 他是真怕孩子犯了错,而自己连说句原谅的机会都没有,李承乾和李佑的事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不管什么事,自己先承诺不会治罪,那时候一句“君无戏言”就能成为赦免儿子最好的借口。 “这个钱的事,说起来儿有瞒报之罪,当日前皇太子李承乾被囚在宫中……” 李泰缓缓地说起,李承乾临发配之前告诉他,冰室之内暗藏着一座宝藏的事:“我没有将此事上报,就是想留点私房钱,这次我想起阿爷有风疾,龙首原地势高对风疾有好处,于是就全拿出来修建大明宫了。” 李世民听着听着脸就沉了下来,原本以为李承乾造反就是被人忽悠的,他手里没兵、没卒、没钱、没马,拿什么造反? 他们策划的政变方案也就是个临时起意罢了,有天大的运气或许有可能成功,运气差一点就身首异处了。 万没想到李承乾的手里还有座隋朝遗留下来的宝库,有这么一大笔钱财傍身,他就住在东宫,难怪他敢造反,他是真有底气啊。Ъiqikunět 李世民正在胡思乱想,又听李泰说道:“其实这大明宫都是花前皇太子的钱建的,我根本也没出什么力,阿爷,你看能不能看在他有献宝之功的份上” “嗯?”李世民纳闷地扭过头,皱着眉头盯着李泰,怎么突然替前皇太子说上话了?他再有功又怎么样,现在还能怎么补偿他? 虽然朝中上上下下都知道唐直就是李承乾,但是这个事不可能拿到桌面上来说。biqikμnět 现在别说李世民,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没有办法恢复李承乾的身份了,不是恢复他的皇太子身份,就连恢复他的皇嫡子身份都做不到。 “你又想说什么?”李世民无奈地看着李泰,现在想要对李承乾好,已经做不到了,因为李承乾早就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想要对唐直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现在是拔灼帐下第一战将,薛延陀跟大唐正发生着军事摩擦,想找到唐直这个人都难如登天,更别说你要对他有什么好。 李泰微低了一下头,语气很弱地说道:“我想他纵然犯下大错,一死也尽够赎罪的了,他活着被贬出京,死后就让他回来吧,让他陪在阿娘身边,行吗?” 虽然李承乾是假死,但却是真葬,千百年后他的归宿就会被定格在黔州。 如果把他迁葬至昭陵,那才是一家人真正的团圆,至灵柩里面的人是谁倒不是最重要的,并且以皇家的实力,完全有机会把假的换成真的。 李世民沉默了,若是应允了这个要求,那建大明宫的功劳就被李承乾分走了,李泰忙了近两年,结果功劳给了一个“死人”,这对他公平吗? 见李世民不吭声,李泰又恳求道:“阿爷,就让他回来吧。” “嗯”李世民犹豫不定地看着李泰:“这明明都是你的功劳,你都推给别人,何苦来的?好处都推给了别人,你能得到什么?” “本来就是他的功劳,儿羞于冒领他人之功而已。”李泰嬉皮笑脸地说道:“我需要的就是阿爷开心,反正话我说完了,怎么裁定是阿爷说了算。” 如果说大明宫这个礼送的正合李世民的心意,那么李泰这个要求提的就是正中靶心。 有些事不能宣之以口,李世民嘴上不说,心里对李承乾的惦记浓得都溢出来了,时刻都想为他做点事,奈何唐直不肯听他的话,就不愿意留在京中。 “此事可议。” 第993章 迁个坟玩 大明宫分为前朝和内庭两部分,前朝以朝会为主,内庭以居住和宴游为主。 李世民回宫以后在内庭逛了好几天,歇得都不好意思再歇了,终于给宣政殿开了个张。 第一次走进宣政殿,心情还有点荡漾,很久不上朝了,又换了新的办公室,呃不,金銮殿,感觉呼吸都比以前顺畅。 百官依礼朝拜之后,齐公公一声高喝:“有本早奏,无本散班!”biqikμnět 眼见着过年了,正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基本上也没什么可奏的,零星地处理了几桩不咸不淡的事,就没人再上奏章了。 李世民看看时间还早,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诸位爱卿,你们觉得这宣政殿比大兴殿如何?” 宣政殿是新建的,今天才第一次在这里议事,大兴殿那是隋朝留下来的旧殿,虽然前两年翻新了一次,现在也旧了。 无论从哪个方面比较,大兴殿都没法跟宣政殿比,这还用吗? 皇帝这一开口,群臣顿时恍然大悟,咱们皇帝一大爱好就是炫儿,太子干出这么大的功绩来,居然没人站出来夸夸,真是太没眼色了。 于是乎,朝堂上开始了成语典故大比拼,一个个讲今比古地开始夸奖太子殿下,有赞太子孝心可昭日月的,有赞太子才能前无古人的,总之赞什么的都有,这波主打的就是一个捧上天。 太子殿下一点没感觉到被夸有什么好,就感觉两只耳朵嗡嗡的,嗡嗡得脑瓜子直发懵。 李泰无奈地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李世民,原大兴殿最初皇帝也是坐在一个蒲团上议事的。 后来李世民坐惯了李泰发明的椅子,就摆了个大点的交椅在上面,臣子们还是坐在蒲团上。 这个宣政殿就不一样了,皇帝坐的龙椅后面是一排金光闪闪的屏风,龙椅之大,躺仨人不在话下。 臣子们也都有了带靠背的交椅,除了最前面太子和晋王的是雕饰着龙凤图案的太师椅以外,其余的都是标准的制式枣红色交椅。 这个不着调的老爹,有事直接说事多好,非拐个弯,逼着人家来夸我,你真就一点不尴尬吗? 不尴尬,李世民就美滋滋地看着别人争先恐后地夸他的儿子,直到大家搜肠刮肚也整不出什么不重样的词汇了,他才得意地开了口。 “朕就是觉得这宣政殿不错,你们居然就替太子邀上功了,既是如此,朕当重重的赏赐太子才是。”李世民笑眯眯地看向李泰,爽快地说道:“青雀,你想要什么就直说。” 李泰站起来躬身一揖,还没开口说话,眼角余光扫到旁边的李治像得了多动症似的乱动。 他扭头看向李治,李治冲他挤眉弄眼的笑,小眼珠骨碌碌地转,意思让他把握住这个狮子大开口的好机会。 李泰会心地一笑,恭恭敬敬地朝上一揖,说道:“儿不要赏赐,但有一事相求,若得恩准,此心即足。”筆趣庫 李世民满眼好奇地问道:“什么事?” 李泰低着头,声音很清晰地说道:“儿愿用所有功绩恳求将前皇太子李承乾的灵柩迁入昭陵。” 李泰一句话把整座大殿给定格了,所有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一时间都不知道说句什么才好,干脆先选择闭嘴,静静地观看风向,看明白再说话,免得出差错。 巧的是所有的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一下子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样,安静得连喘息之声都没了。 群臣都在看李世民的态度,李世民也在看群臣的态度。 按理说,李承乾犯的是十恶不赦的谋逆大罪,没杀他已经是破天荒的破例了。 就是普通人家出个企图弑父的逆子,也不可能允许他入祖坟,何况是帝王之家?他是万万没有资格进皇陵的。 宣政殿外飘起了清冷冷的雪花,室内却是暖意如春,只是太过安静了些。 能在这间大殿上混个座位的,就没有一个脑子转速慢的,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情况,是不能按常理推论的。 李承乾造反都能活下来,唐直更是大摇大摆地出入皇宫,可见这个皇嫡子在皇帝心中有着怎样的地位。 关于他的事,谁敢随便置喙?这必须得想好了再说,皇帝要是没这个意思,太子绝对不会贸然地提出来。 太子不是一个冲动的小孩子,这种事他肯定是先跟皇帝商量过才拿到朝堂上来说的,甚至这件事是不是太子的意思都不一定,很可能是皇帝让太子这么说的。 这件事还真是皇帝让李泰在朝堂上提出来的,李世民也想把李承乾的灵柩移到昭陵,但是他不想把建大明宫的功劳算到李承乾的头上,这样大家看到的,将是一个手握宝藏不肯上报,被人欺负又不敢吭声的太子。 他首先先承认这份功劳是李泰的,然后让李泰以这份功劳为底气,提出给李承乾迁坟,这样大家看到的就是一个有能力又重情的太子。 李世民目光向下扫视一圈,没人说话,那就当你们都默认了:“你们全都没意见吗?” 既然都没意见,那这个事就这么定了,李世民嘴角一挑刚要说话,这时刘洎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没这个必要,黔州到长安路途遥远,还是不折腾地好。” 刘洎觉得这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劳民伤财之举,没事迁个坟干什么?把一个犯了谋逆大罪的人迁入皇陵,你让那些配享太庙的功臣之家怎么想? 李世民自然不爱听这种话,他淡淡地向下望了望,问道:“谁还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 皇帝这是给出明示了,这个意见我不喜欢,你们谁出来说个不同的意见给我听听。 这一下心领神会的人可就多了,来济第一个站了出来,他吃过替李承乾说话的甜头,这种事他最积极。 “陛下,臣以为此事可行,常言道人死罪消,再说以太子殿下今日之功为胞兄求此小情并无不可。” “嗯。”李世民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继续鼓励大家畅所欲言,有人给打了样,那还有抓不住风向的?群臣纷纷上前附和。 李世民频频地点头,说道:“你们说的都有理,刘洎说的也不错,按理的确没有折腾的必要,那个逆子也不配入昭陵,不过看在青雀的面子上,这件事朕准了。” 这件事碍不着别人什么,跟任何人的利益都没有关系,所以也没人会提出强烈的反对,无端地得罪一下皇帝和太子,实在是有点蠢得说不过去了。 皇帝一句话把这件事定准了,也就散了朝,今天没有内朝,李世民直接回到了寝宫,他看着那幅彩铅画的全家福,喃喃地说道:“一家人就该永远在一起。” biqikμnět 第994章 朕想升官 “陛下,”陈文轻轻地走到李世民身边,抱着拂尘,微微一躬身:“中书令马周求见。” 人的运气真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来了,历史的精彩之处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是谁成全了谁。 原中书令杨师道因为假子赵节参与谋反被贬为了吏部尚书,中书令的位置就由岑文本来坐了。 岑文本在东征的路上由于工作太过于认真,活活把自己累死了,当时重量级的人物大多都跟随在皇帝身边。 马周受命在京城辅佐太子,就近就被封为了中书令,杨师道这个倒霉催的,在皇帝回京的路上,因为陈元献了几道青菜,竟然把他杨师道给贬为了工部尚书,原因是他用人不力。 就这样马周这个中书令又代理了吏部尚书一职,看来有的时候升官也不需要立什么功勋,运气才是硬实力。 “让他进来吧。”李世民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全家福上移开,慢慢地走到外间,在书案之后坐下来。 这次回来莫名地就不想理政,什么正事也不想管,李世民叹了口气,大概这就是老了吧。 从有记忆开始,李世民就没有过像现在这样从心里发懒,哪怕是几昼夜衣不解甲地战斗,累得坐在马背上睡着也不是一回两回,无论身体怎样的疲惫,心都不会懒。 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情况有过好多次,但是力有余而心不足的情况,这绝对是第一回。 马周走到桌案前,躬身一揖:“臣马周参见陛下。” “免礼,坐吧。”李世民笑微微地说道:“难得你有空进宫来看我,吏部很忙吗?” “到年底了,哪有不忙的人?大家都差不多。”马周在下首处坐好,微笑着说道:“臣进宫一是看望陛下,二是有事要说。”筆趣庫 李世民上下扫视了他一通,看望陛下,空着两只手来的;有事要说,带张嘴来的:“什么事?说吧。” “臣以为四时选官过于劳累,请复以十一月选,至三月毕。”马周淡然地望着李世民,轻问道:“陛下以为如何?” 此时大唐的选官制度是一个季度一选,优秀的提拔、合格的留任、不达标的罢免。 马周觉得这种选官法太折腾人了,不如恢复以前的制度,每年十一月份选官,选到三月份结束,一年一回挺合理的。 吏部负责天下官员的升迁和罢免,选官一事自然是吏部的主营业务,这也正是吏部地位高的原因所在。 身为吏部尚书,按理说该是巴不得一个月一选官才好呢,每次选官就是吏部尚书行使最大权力的时候。Ъiqikunět 不说这其中有多少不足为外人道的灰色收入,就说当官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对行使权力这回事着迷嘛,有权不使那心多刺挠? 实话实说三个月一选官的确是太频繁了,三个月新上任的官员可能还没有完全熟悉自己的工作环境呢。 这个意见提得不错,是个良心建议,提得为国为民,就是对吏部来说,权力无形中被缩减了一大部分。 这个意见要是别人提的还情有可原,偏偏是吏部尚书提出来的,这无私的形象霍然高大。 李世民看着他忍不住的笑,这怎么还有和我一样不愿意干活的人呢?这是老年人的通病吧,看来我老的不算快,马周比我还小两岁呢。 “宾王,你这想法不错,官也不能看得太紧了,一年一选挺好。” 李世民就怕有的官员尸位素餐,恨不得给他们每个人身边都配上三十二个监督员,又不能真的派专人盯着官员,就把一年一选官给改成了三个月一选。 现在想想的确是有点过激了,还是改回来的好。 马周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奏章来,笑呵呵地走过去,轻轻地放在桌子上,说道:“具体细则我已经拟好了,请陛下过目。” 李世民大手一挥:“我不看了,拿给太子看吧,让他定。” “呃”马周的手尴尬地在半空中顿了顿:“这个事其实就是太子提出来的,这个细则也是太子让我送过来的。” “哦?”李世民有点意外地看着马周问道:“既然是他的意思,你为何不在大殿上启奏?” 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是堂堂正正的公事,在金銮殿呈个本就行了,没必要特意进宫一趟。 如果说这事是马周的想法,他先进宫来探探皇帝的意思是正常的,但这是太子的想法,你只管呈本就是了,皇帝就算是生气了,也有太子替你顶着。 “太子说三月一选官是陛下定的规则,他一定要臣先来问过陛下再行决定。” 李世民微微地点了点头,青雀办事就是这么谨慎。皇帝的决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他发现了也不会说出来。 他先找相关部门商讨,确定有问题之后,还是要先私下里向皇帝请示,而不是堂而皇之地把问题摆到公众面前。 “宾王,你从来是刚正直言,这也是朕器重你的根源所在。”李世民先给马周戴了一顶高帽,然后正色道:“朕问你,近二年来太子监国究竟如何?” 马周毫不犹豫地说道:“太子殿下省徭役、恤民力、处处节俭,勤学好问、知错则改,颇有明君风范。” 李世民听得眉头一皱,有点没整明白马周说的是实话还是反话,别的事不清楚,李泰扩建大明宫的事没法不清楚。 “他大兴土木扩建大明宫,这叫省徭役、恤民力?”李世民冷笑一声,说道:“你该不会是讽刺他呢吧?” “臣岂敢?”马周坦然地说道:“这二年天下并不安宁,七处地震、数月水患,太子派人抢险救灾、建民宅、修堤坝,免赋税不说,还让受灾的百姓以工代赈,这大明宫工程救活了无数百姓啊。” 隋朝大兴土木失去了民心,李泰大兴土木赢得了民心,这事奇怪吗?一点不奇怪。 百姓们痛恨的从来都不是大兴土木,而是硬抓他们做免费的劳动力,并且是干到死的那种,一个工程结束了,马上逼着你去做下一个工程,什么时候死了,就直接被丢去填坑。httpδ:Ъiqikunēt 李泰是雇佣百姓做工,要么给钱要么给粮,只有多给没有拖欠,这样的大兴土木一点不招人恨,特别招人喜欢,尤其是耕地被淹了,秋天没有收成的百姓,恨不得天天有工做才好。 “看来太子已经能撑得起一方天了。”李世民拿起桌子上的奏章,随意地翻了翻,漫不经心地说道:“宾王,你是吏部尚书,掌管天下官吏的升迁,你看朕能不能升个官?” 第995章 朕想退休 马周,马宾王,唐初宰相之一,出名的有能力、主意多,他上过的谏书真的够写本书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有才能的高官,却被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给问得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吏部尚书官是不小,但是吏部尚书官再大也没有皇帝的官大;马周手里的官印是不小,但是马周手里的官印再大也没有玉玺大。 马周微微一愣,随即干瘪瘪地笑了两声,说道:“陛下真会说笑话,陛下乃是天下共主,已经是最大的官了。”https:ЪiqikuΠet 马周又不是缺心眼,皇帝突然甩出这么大个雷来,他可不拿手抱着。皇帝能升什么官?这是在说他想退位,问你觉得怎么样,谁敢说挺好? 皇位是人家的,人家父子谁爱坐谁坐,跟自己没关系,这可不能随便表态。 跟皇帝说话,心得提着、脑子得转着,一句话说不好,容易说丢个脑袋,这水深的,一脚掉进去,到来年开春都沉不到底。 “谁说皇帝就不能升官了?”李世民笑呵呵地说道:“宇文赟才做一年皇帝不就升太上皇了吗?” 意思就是说皇帝升官这回事是有例可循的,人家能升我为什么不能升呢? 马周嘴角抽了抽,你要举例子不用举那么远,你爹不就升太上皇了吗?当然这句话,他不敢说。 马周就再一次尴尬地笑了笑,感觉后背似有汗出,面上却云淡风轻地摆出一副闲聊的姿态:“从天地初分至今,还有比宇文赟更不着调的人吗?” 宇文赟即北周周宣帝,他的传奇人生怎么说呢?人生虽然不长,但足够传奇。 他十四岁被立为太子,二十岁登基为帝,二十一岁做了太上皇,二十二岁驾崩了。 他的父亲对他的教育不能说是严厉,堪称冷酷,他稍有错误便是一顿毒打。 由于被父亲压抑得太久,一朝登基为帝,便开始了胡作非为,任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就他做皇帝这么短短一二的时间,他立了五个皇后,而且不是废一个立一个,是并列的五个皇后。 立后还不算什么荒唐事,他公然羞辱大臣,看谁不顺眼就打,张嘴就是一百棍。 皇帝突然当够了,嫌官小,于是乎把皇位传给了自己年仅七岁的儿子,从此自称天元皇帝,住处称为“天台”,戴二十四旒冕,对臣下自称为“天”。 国家大事全当成儿戏一般来处理,忽然冒出个想法就得执行,忽然后悔了就得停止,朝令夕改使得政令无法真正执行下去。 所有当年老爹不让做的事,都得做上一遍,并且做到极致。 周武帝不让他接近女色,于是他下令官员之女不许出嫁,都得让他先挑一遍。 周武帝打击佛、道二教,他大力地建庙宇、道观,使劲推崇佛、道二教。 周武帝不许他宠信宦官,他就重用宦官;周武帝让他对官员宽和,他就滥施刑罚。 也许周武帝的基因主打的就是个任性加不着调,生了宇文赟这么个儿子不说,还生了个女儿清都公主,对,就是阋婉的祖母。 “唉!”李世民叹了口气,看着马周说道:“百官都有解甲归田的一天,朕什么时候能挂冠解绶啊。” 李世民要求也不高,不能升官就不能升官,能退休也行。 马周可不想跟他探讨这个问题,于是就笑着说道:“恕臣愚钝,不知道陛下这是想挂谁的冠、解谁的绶啊?” 李世民见马周没有跟他好好聊的意思,便把他给打发走了,这种事的确也没人可商量。 他静坐了一会儿,也没心思理会任何的政事,悄悄地走出房门,见陈文抖搂着拂尘在逗猫,雪团一样的小猫不断地蹿起去抓拂尘,拂尘一甩,小猫一个后空翻,逗得陈文哈哈地笑出了声。Ъiqikunět 李世民又悄悄地走回了房中,回想这多半生的波澜壮阔,精彩固然精彩,可哪一天是真正为自己而活的呢? 小时候不得不学文习武、长大了不得不走南闯北、当了将军不得不南征北战、成了亲王不得不龙争虎斗、登基为帝不得不如履薄冰。 明明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却难以有个悠闲安适的晚年时光,每天还要统领文武、坐镇朝纲。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院子里点起了灯笼,陈文第三次走进来,李世民头也没回,不耐烦地说道:“朕不想吃,出去。” 陈文这次不是来劝他吃饭的,是来报事的,于是走到近前说道:“陛下,是太子带着殿下们过来了。” 要是李泰自己来的,陈文也就不进来报了,李泰带了一群人过来的,陈文赶紧进来报一声。 李世民还没来得及说见还是不见,一大群人就乱哄哄地跑了进来,全无半点规矩。 跑在最前面的就是妞妞,妞妞提着漂亮的花裙子,一溜小碎步地往前跑着,她的身后是兕子,兕子娇嫩的小脸已经没有稚气了,有了几分大姑娘的模样。 兕子没有跑,只是走的稍快些,还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城阳怀里抱着的李欣。 李治边走边逗弄着李欣,嗯嗯啊啊地陪着他说起了谁也听不明白的话,李欣现在偶尔能说出几个字来了,基本上就会叫人。 李泰没有理会李欣,他追着妞妞连跑带叫的往阿爷身边冲。 听说皇帝心情不好连晚饭也不想吃了,李泰就带着他们全都过来了,一进屋就委屈巴巴地嚷着:“阿爷,我们都饿了。” 这种亲情围绕的感觉曾经感动过李世民不知多少次,而这一次他真的没有感觉到一丝的感动,甚至有点漠然地看着他们。 他们哪一个会是真的饿了?他们装出这副可怜样,就是来劝自己吃饭的。 自己只是无缘无故地有点小情绪,李泰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把这些人都给折腾来了,可见在他的心里自己是有多重要。httpδ:Ъiqikunēt 李世民有点近乎麻木地笑着,让孩子们装傻充愣地来哄自己,这不是把自己给当成老小孩了吗? 妞妞上前扯住李世民的袖子,一下一下地又抻又拽,撒娇地说道:“阿爷,你好久没夸过妞妞了。” 李世民刚要随便说句好话来敷衍她,兕子这时又走到了身边,骄傲地一扬脖子:“阿爷,我今天抄了一遍你的诗,你肯定看不出来哪个是真迹。” 李世民笑逐颜开地看着她们俩,这时城阳又迎面走了过来,城阳抱着李欣说道:“阿爷,伯悦给你见礼来了。” 李治看一眼李欣,转过头对李世民说道:“阿爷,伯悦都有字了,你也给我赐个字吧。” 第996章 感情破裂 名字包括名和字,名在出生的时候就起好了,字一般在成年以后才起,名大多由祖父或父亲来起,字多数由比较敬重的师长来起,也有少数人是自己起的字。 李泰这个爹当的比较省事,李欣的名是李世民给起的,字是李承乾给起的,他一点心没操。 李治还没到十六岁,起字有点早,不过这也算是个合理要求,他笑呵呵地看着李世民,希望老爹能给自己起个好听又有好寓意的字。 李世民连看都没看他,眼神直接从他身上略过了,伸手把李欣抱到了怀里,合不拢嘴里看着李欣傻笑。 “阿爷?”李治可怜巴巴地提醒李世民一声,好歹自己也是个亲王,不能被忽视得这么明显,这不合理。 李世民就专注地跟李欣“哦哦噢噢”地交流着,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理会李治,虽然眼神没往他身上飘,但确实是很客气地跟他说了一句话:“找你二哥去!” 李治憋了巴屈地望了李欣一眼,找二哥就找二哥,二哥现成的,他转过身就对李泰说:“二哥,你给我起个字。” 李泰瞟了李世民一眼,看李世民注意力完全在李欣身上,他就悄悄地摇了摇头,并向李治丢了个眼色。 李治懂二哥的意思,他也知道字应该让阿爷给起,可是阿爷那个态度让他很生气。 他就故意装作不懂,大声地说道:“阿爷让你给我起个字的,你敢不理我?” 一句话把二哥摘得干干净净,确实是皇帝亲口说的让李泰给李治起个字,李泰起了也不能算是逾矩,不起反而是抗旨了。 李泰无奈地一皱眉头,不悦地说道:“阿爷现在忙,你就等会再说,这么不懂事。” “谁不懂事?”李治没想到二哥居然训斥自己,他不服气地说道:“明明是阿爷说的,你没听见吗?” “百善孝为先,为人子要多体谅、少较真,懂不懂?”李泰才不会干当面就越俎代庖的事呢,一点小事让人心里不舒服,多犯不上。 李治没李泰那么谨慎,他就感觉很生气,既然二哥摆明了态度不管,他又转身去磨阿爷:“阿爷,我二哥不管,你听到了吧?” 李世民也不想理他,可是他毕竟也是亲生的 筆趣庫,总不能嫌弃得太明显,于是就敷衍地说道:“你二哥不是给你起字了吗?百善孝为先,你的字就叫为善吧。” 李治小嘴微张,小眼睛变得细长,惊讶地望着李世民,二哥是这意思吗?我怎么一点没听出来,你确定不是敷衍我? 李泰又冲他挤眉弄眼的丢了个眼色,他撇了撇嘴,很敷衍地朝上拱了拱小手:“谢阿爷赐字。” 不管谁说啥,李世民就抱着孙子不撒手了,什么儿子、女儿平时都是无可替代,这工夫全变成可有可无了。 吃饭也抱着孙子,先喂孙子吃,自己吃凉的就行。 李泰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上前劝道:“阿爷,他早就能自己吃饭了,不用抱着,太溺爱了长大会没有规矩的。” 这话说的不好听,你跟谁讲规矩呢?规矩是谁定的,你知不知道?李世民眼睛一立:“不用抱?从现在开始我什么事也不干,就抱孙子。” 李泰一看这都急眼了,他也不敢再啰嗦,只好撇了撇嘴,无奈地退了下来。 李泰以为老爹不过就是说了句玩笑话而已,根本也没往心里去。 年关岁底正经的事情并不太多,就是各种工作总结性质的奏章和贺岁的奏章特别的多。 李泰一如既往地埋头苦干,真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通宵达旦地批着一千多份特别枯燥的奏章。 “二郎”云海走到桌案旁边,轻轻地唤了一声,李泰头也没抬地说道:“我知道了,我再批一会儿就去睡。” “刚刚送往紫宸殿的奏章被送回来了。” “哦,放下吧。” 李泰送过去的是一份来自百济的奏章,也没什么事,就是百济想派使臣过来当面向大唐皇帝恭贺新年,礼节性地先问问允不允许来。 这么简单的一份奏章,批得快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云海轻轻地放下奏章,抿了抿唇又轻声说道:“这个奏章连殿门都没进去。”筆趣庫 “嗯?”李泰疑惑地抬起头,定定地盯着云海,奏章进不去殿门,这事可不正常。 别说是奏章,就是太子的一寸纸条,下人也不敢不送进去,这是出了什么差错? 云海低着头,微躬着身子,说道:“陛下有命,所有奏章悉数送往东宫,所有事情由太子殿下决断。” 李世民最近不爱批奏章,李泰是知道的,最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办,他一头扎进了这些闲杂无聊的奏章里,让老爹清闲一点。 没想到老爹清闲出瘾来了,连一个奏章都不想批了,这怎么行?李泰抓起桌上的奏章,在手心掂了掂。 这个事虽然小,但必须得皇帝批复才行,大小这也是涉外事件,虽然谁都知道这个答案该是肯定的,但是这个答案必须由皇帝来揭晓。 李泰二话没说,直接就往外走,云海抖了抖披风,急忙快走两步追了上去,帮李泰把披风系好又拍轻轻地打了两下,才放心地退到一旁。筆趣庫 李泰进皇帝的寝宫不需要通报,他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径直奔向寝宫正门,他推门的一刹那,顿时把自己给定格在了这里。 堂堂的天可汗居然趴在地上哄孩子,李泰的脑瓜子“嗡”的一下,这个不着调的老爹,宠孙又上新台阶了。 “阿爷”李泰三步并两步地冲到李世民身边,伸手便去搀扶李世民。 李世民没有站起来,而是扭过头,脸上带着三分不耐烦还有三分愤怒地说道:“从今后,送到东宫的奏章一律由你裁决。” 东宫的奏章由太子批,这实在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问题是李世民还下了一道命令,他让人把所有的奏章都送东宫去。 李泰都没心思说奏章的事了,堂堂皇帝跟个两岁的娃娃在地上比爬,这像话吗?他弯着腰,无奈地说道:“阿爷,地上凉。” “你回东宫去,别在这儿捣乱,朕不能输。”李世民懒得理他,这屋子里就数地上最热,爬时间长了都烫得慌。 李欣笑呵呵地撅着小屁股,回头看着李世民,小手“啪啪”地拍地面,口齿不清地喊:“爬,爬。” “好好好,来了来了。”李世民乐哈哈地往前爬,李泰抬腿就朝李欣踢了过去,嘴里还吼着:“你让谁爬?我踢死你。” 李世民当时给表演了一个什么叫手疾眼快,一把抄起李欣直接就站了起来,他抱着李欣,怒发冲冠地一声暴喝:“把太子给我叉出去!不许他踏进紫宸殿半步。” 李泰一脸苦相,父子感情这就破裂了吗? 第997章 计上心来 李泰别别扭扭地不想走,武士战战兢兢地不敢动,李世民老眼睛瞪溜圆,非常亲和地冲李泰一声暴吼:“滚!” 李泰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爹一点也不听话啊,他刚一转身又转了回来,双手掐着奏章向前一递:“这是百济送来的,说”ъiqiku 李世民抱着李欣,没一丁点好气地对李泰说道:“你拿去批,别往我这儿送,我没空。” “这是外邦的表章,我” “你什么你?”李世民眼睛一立:“我不在,你批不批?” “好吧。”李泰临走狠狠地瞪了李欣一眼,李世民赶紧轻轻地拍拍,可把孩子吓坏了。 老爹年纪大了,喜欢孙子也是人之常情,李泰只好默默地把所有的奏章都拿到东宫,先把自己权力范围内能做主的都批完,其余的先批个大概意见,然后交给老爹过目。 奏章批得李泰头晕眼花,李治帮他批了两天,便发誓再也不肯帮他了。 “二郎。”云海捧着半盒子的奏章来到李泰面前:“这些又没进去紫宸殿的门,陛下说什么奏章也不看,看一眼就头疼。” “头疼?”李泰选择性失聪,云海说了那么长的一句话,就最后的俩字他听清了:“不会是病了吧?” 云海也不敢说你爹就是矫情,他头疼也不是病了,估计是输的。 这几天太子没日没夜地批奏章,皇帝就没日没夜地搓麻将,麻将都摩擦出火星子了。 云海片时的沉默,李泰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撒腿就往外跑,以风的速度冲出了门,又以闪电的速度跑了回来。 屋子里面是温暖如春,穿着丝罗单衣一点不觉得凉,屋子外面是风冷如刀,皑皑白雪可不只是看起来赏心悦目,还能让你铭心刻骨。 李泰先到里间换了衣服,然后急匆匆地奔紫宸殿去了,路上就在想是不是地热把屋子烘得太暖了?屋里屋外温差太大,阿爷大概是折腾感冒了。 李泰火急火燎地走进紫宸殿,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里面传出狂笑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哗啦哗啦”的麻将声。 李泰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地,他走进第一道门,小黄门子赶紧过来帮他更衣,他步履从容地走进第二道门。 一看是他进来了,李世民便抢先板起脸,说道:“你又来做什么?” “阿爷”李泰恭恭敬敬地站在李世民的身旁,微躬着身子,说道:“奏章都批完了,请阿爷过目。” “批完就发下去,给我看什么?”李世民皱着眉头,盯着牌桌,一副我不干活我有理的样子。 “批是批完了,没加印信无法下发。”李泰可以给皇帝代笔,但是他没有替皇帝盖章的权力。 李世民转头冷冷地斜眼盯着李泰,这话说的挺委婉啊,这不就是在说他的活都干完了,剩下的全是自己的活了吗? “行,朕知道了。”李世民一脸的嫌弃加不耐烦:“你下去吧。” 李泰一看老爹连话都不愿意跟自己说了,就一门心思地打麻将,甚至连奏章也不想理会,他便劝道:“阿爷你是不是没睡好?我看你眼圈都黑了,不如先歇息去吧。” “走你的吧。”李世民才不听他的劝呢,一摆手就把他轰了出去。还说什么没睡好,是没睡,好吗? 李泰留下也就是多挨两句骂的事,他只好无奈地走了,回到东宫也没什么心思再批奏章。 老爹怎么还突然一下堕落了呢?你贪玩不是问题,但你不能耽误正事,这怎么连国事都不上心了呢? 李泰唉声叹气地琢磨,是东征把心给征野了?也说不通,谁能出去打个仗,回来就不愿意理政了?Ъiqikunět “二郎”云海一路小跑的跑了过来,李泰的思绪一下就被打断了,愣愣地看着他。 云海一向沉稳,很少见他跑起来,他跑到近前,急促地说了句:“陛下送了好多的印信过来。” “啊?”李泰懵了,送印信是什么意思?他咂了咂嘴,吩咐道:“拿过来。” 云海冲门外一晃拂尘,一排小黄门子走了进来,他们一个个手里都捧着个盒子,每个盒子里都是一方印信。 李泰让他们把盒子全都打开放到桌子上,自己挨个的看了一遍,除了最大号的那方玉玺没有,其余能代表皇权的印都送来了。 李泰这回明白了,老爹是想把权力都交到自己的手上,要接吗?这是真心实意的给还是又一次试探? 李泰摩挲着一方方金印,这代表的是天下最高的权力,心动吗?或许没有人会不心动吧。 李泰不知道老爹这是在做什么,他只想两个问题,一个是老爹是真的想把这些交给自己,那么这些早晚都是自己的,急什么? 老爹能对自己真心以待,自己不该做个真正的好儿子吗?只要老爹精神抖擞,自己做一万年太子又如何? 一个是老爹想利用这些来考验自己,自己已经稳稳地坐在了太子的位置上,监国也有两年了,尝到了实权的滋味,老爹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急着想要更进一步。 那么只要自己表现出一点欣喜,就将给自己招来灾祸。ъiqiku 左右都不该欣然接受,他刚要让人把这些原样送回去,一想这么干也不行,老爹让人送过来的,你原样送回去,这不是惹他生气吗? 于是李泰把奏章拿出来,该盖什么印就盖什么印,全都盖好了之后,让人把奏章和印信统统送到紫宸殿。 李泰很聪明,第一时间把这些形式上的奏章盖好了印章,然后把印章原样送回,一方不多一方不少。 表明自己替皇帝干完了这批活,以后的得皇帝自己来了。 李世民看着这些东西,内心里五味杂陈,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一方面为李泰的滴水不漏感到骄傲,一方面为李泰的滴水不漏感到无奈。 他相信李泰肯定不是个死心眼,绝对不是真的以为送这些印信就是让他处理这一批奏章的,他送回来就是他的态度。 不管他出于哪种考虑,这都是他做出的选择,李世民的心也被揉得快碎了。 太子没有向前争一步的心,令他欣慰也令他头疼,太子越懂事,他越是觉得该给太子更多的权力。 父死子继不是最好的权力交接,扶上马再送一程才是个好父亲该做的事。 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他不肯接也是枉然,该怎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从自己手中把皇权接过去呢? 李世民在大殿中央来来回回地走着,忽然想到一个好办法,不由得喜上眉梢,自己可真是个天才,就这么干了。 第998章 朕休养中 冬去春来,凛冽的寒风总算有了低头的姿态,一眨眼年也过完了、节也过完了,又到了万象更新的时候。 含元殿的大门缓缓地打开,迎接着年假刚刚结束的文武朝臣们,年后的第一天上朝,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得跟刚当上官似的。 李泰笑微微地看着给自己整理朝服的房遗月,房遗月上下扫视一遍,见没什么不妥,才笑着说道:“你赶紧上朝去吧,只管傻笑做什么?” “笑你呀,这种小事何必亲力亲为?”李泰的衣物从里到外都是房遗月亲自打理,从来不让下人沾手。筆趣庫 房遗月抿嘴一笑:“朝仪怎么是小事?” “现在除了你,都是小事。”李泰笑盈盈地瞄了房遗月微隆的小腹一眼:“好好养着,我走了。” 房遗月单手轻抚了小腹一下,喜滋滋地微笑着:“才四个月不用那么精细。” “四天也得精细。”李泰抬手刮了房遗月的鼻子一下,然后笑哈哈地跑了出去,一出内室立马就满脸的严肃,迈着方步走出了殿门。 李泰昨天和皇帝老爹一起吃的晚饭,李世民特意说早上不用过去问安了,他便直接去了含元殿。 李泰到了含元殿的后殿,发现老爹还没到,他也不急着到前面去,就等了一会儿。 结果连一向懒于听政的李治,都穿着朝服过来了,也没等到老爹,眼见着上朝的时间要到了,李泰决定亲自去请,这时远远地看到陈文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李泰心急地拉着李治迎了上去,相距二尺远,陈文躬身施礼道:“参见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何须多礼?”李泰急吼吼地问道:“为何不见陛下到来?” 陈文并没有解释陛下为什么不来,只是平静地说了句:“陛下让太子主持今天的朝会。” “这”李泰满眼的疑惑加焦急,年后第一天的朝会就是走个形势,谁也不会开门第一天就啰嗦些个公务,可以说这是一年的早朝中最为轻松的一次。 老爹有什么理由不来呢?昨天晚上还在一起吃饭了,就算生病也没有这么急的吧? 李泰前后望望,前望不到老爹的身影,后望不到大殿上的朝臣。 李泰又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biqikμnět 陈文无奈地看着李泰说道:“陛下说他病了,一早传了十几个御医也没诊出什么来。” 一个御医诊不出来病,有可能是御医无能,十几个御医都诊不出来病,要么是病情复杂,千古难得一见的疑难杂症;要么是病得蹊跷,病就不在身体上。 从陈文这毫不着急还有些无可奈何的态度上,李泰笃定老爹这是装病,这个爹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李泰深深地叹了口气,嘱咐陈文好生照顾陛下,自己拉着李治到大殿上去了。 文武官员依次走进大殿,见太子殿下的椅子转了个方向,龙椅上面空空荡荡,都是一脸的吃惊。 按照规矩大家参拜了太子殿下,落座之后又说了几句必须要说的官话,一整套的程式化动作结束了之后,李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张这个嘴。 总不能跟大家说皇帝在装病吧?可是皇帝在装病,这事还不能瞒着,你必须得给个说法解释一下皇帝为什么没到场。 而这个说法,皇帝给出答案了,陈文特意过来说皇帝病了,你不能再编别的理由了。 虽然李泰也想不明白老爹这是在玩什么花活,但是他必须得按套路出牌。 于是就面带忧伤地说道:“今晨起陛下身心不畅,已然传了十数位御医,此时尚不知如何,本宫深为忧虑,欲前去探望,你们有想去的尽管随本宫同去。” 这种事谁能说“我不去”,然后转身就走?一个个抢着上前表爱心,全都跟随着太子直奔皇帝的寝宫。 寝宫门前侍卫是里三层、外三层,没等走到殿门,就感觉到了一股冷气森森的味道。 众大臣有近期没见过皇帝的,开始纷纷地乱猜测,看这个阵势,皇帝应该是病的很沉重。 甚至有的人都怀疑皇帝很可能是在征战高句丽的过程中,染上了什么病症,一直拖延到现在,不然的话,什么病也不应该来得这么突然,一定是皇帝熬不住了,才承认自己生了病。 一定是这么回事,咱们皇帝是什么人?那是天可汗、是天神下界,若不是实在挺不住了,肯定不会让人知道他病了的。 李泰率领着一群人急促地走进紫宸殿,来到李世民的床前,只见李世民躺在床上,微闭着双眼,脸色红扑扑的,看上去就像是太热了。 “阿爷”李泰弯着腰,轻轻地唤了一声,李世民撩眼皮,慢慢地睁开眼,像是才知道来了这么多的人一样,搭着李泰的手坐了起来,说道:“朕只是有点头晕,没有什么大碍,你们都回去吧。”ъiqiku 当然没有人会实在的马上离开,众人纷纷上前说起了吉利话,又跟比赛似的嘱咐皇帝好好养着。 李世民一直都笑呵呵的,别的话不爱听,就这种话最是爱听,没等听完精气神就明显上来了。 群臣一个个离开,就只剩李泰了,他纳闷地看着老爹,直接问道:“阿爷,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何要装病啊?” “放肆!”李世民这缠绵病榻的人中气还很足,一声暴喝吓得李泰一哆嗦:“朕怎么是装病呢?朕就是病了,你这不孝子,居然说朕是装病。” “我说错话了。”李泰没别的,就是态度好:“那阿爷好好休养一天,明天早朝必然精神百倍。” “病嘛,总得治好了才行,休养哪有休养一天的?你小小年纪怎么就糊涂了?”李世民得意地打了个呵欠,理直气壮地赶李泰走:“朕要休息了,你下去吧。” “儿告退。”李泰深深一躬,然后向后退了三步,转身慢慢地走了。 李泰第一次对老爹的病情一点不紧张,看来老爹就是不想上朝,想歇就让他歇几天吧。 谁也没想到皇帝这一“病”,就“病”了两个多月,李泰也不知道老爹抽什么风,猜测他可能是从心里厌倦,或许是有什么心事。 李泰使尽了手段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说他没病,他就赖在屋里不出去,说他有病,他能吃能睡能搓麻将。 到底怎么能让老爹恢复正常呢?李泰来回的走动,心想要是有点喜讯让老爹高兴一下,说不定就行了。 李泰正想着如何制造一份喜讯给老爹,一份真实的喜讯就闯进了门。 “二郎,这是边关送回来的战报。” 第999章 只富不贵 大唐皇太子李泰连战报长什么模样都没看到,就咧着大嘴开始笑了,一听到战报两个字立马就笑逐颜开,喜上眉梢的欢愉难以遮掩。 正愁没有喜讯可以让老爹高兴一下,喜讯这不就送进门了吗? 战报一定等于喜讯吗?不一定,绝对的不一定!别说会不会打仗,是个人就知道胜败乃兵家之常,这世上哪有什么常胜将军? 不过对于大唐来说,还真的没人想这么多,战报到了那就是到了备宴的时候,大坛备酒、大块切肉,庆祝就完了。 打仗还能输?脑子里也没这概念啊,战报就是功劳簿! 李泰接过战报,一看是薛延陀那边的,脸色顿时不是那么好了,心里微微地打了个颤。 薛延陀没有赢的可能,输是一定的,有没有被灭是不一定的,李泰捏着战报,有点不敢打开来看,此时此刻他甚至有点希望这不是一份喜讯了,哪怕是大唐输了,也能接受。 “唉。”李泰轻轻地叹了口气,大唐要是打个薛延陀都打输了,阿爷的脸往哪儿放?唐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阿爷的假病要变成真病了。 不管怎么样都得面对事实,李泰拆开封皮,拿出战报来,仔细地从上到下的看了起来。 拔灼跑到夏州城下就龟缩不出,一直躲在营帐里,未曾发出过一兵一卒,进一步不敢、退一步不甘,他就消消停停地跟大唐耗上了。httpδ:Ъiqikunēt 拔灼以为大唐的中原之师远路疲奔,在边关守不了多久就会撤回,到时候夏州空虚,他就有机可趁了。 也不知道是运气差了点,还是人算不如天算,拔灼在夏州这边趴得好好的,大唐的将士也没找他的麻烦。 一来大唐的将士都是奉命去镇守各州的,并没有主动出击的必要,二来跑出来打拔灼也没什么肉可吞,最多是把他打跑,大唐想要的是一口吞下,不是驱逐离境。 双方正这么和谐的耗着,如此美好的和平局面却突然之间被一个愣头青给破坏掉了。 大唐有一个神奇的明威将军,闲得无聊私逃出境了,脑袋一热灭了五天竺,终于浩浩荡荡地保护着使节团回国了,过了玉门关、肃州、甘州,一路来到了凉州。 凉州这地方自来就是胡人聚集地,胡人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偏偏这个明威将军就嗅到了不同的气息。biqikμnět 他总觉得有很多的胡人都非常地紧张,这不对呀,胡人性格粗犷并不是心思细腻的人,紧张都写脸上了,肯定是有事。 于是乎他在凉州不走了,非要打听出个所以然来,这还挺好打听的,没费吹灰之力就打听明白了。 原来是薛延陀要进攻夏、灵二州,大唐已经在夏州、灵州、胜州、塑州布好兵了。 “哦”陆清慢悠悠地转着手里那个充满了异域风情的酒杯,好整以睱地自言自语:“薛延陀的兵也到了,大唐的人也来了,人都齐了还不打,是差哪儿了呢?” 曹蟒大口大口地吃着炖得烂软的猪肘子,满嘴流油地说道:“仗打不起来还能是差哪儿?差没人先动手呗。” “嗯。”陆清抿了一小口当地的佳酿,看了一眼曹蟒:“我丈人教我遇敌则战,不遇敌可咋办呢?” “找他们去!”曹蟒毫不犹豫地就是一嗓子,陆清轻微地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对。” 陆清当即吩咐探马:“去给我找找薛延陀的朋友,看看他们在哪个草坑趴着呢。” “是。”探马应声而退。 曹蟒“吧唧”一下把肘子都扔回了盘子里,他抹一把嘴角的油:“你真要干他们啊?” “嗯。”陆清慢悠悠地点点头,就好像这是极小的一件事,小到不值一提的那种。 曹蟒吞了一口口水,急切地说道:“杜刺史回鄯州了,吐谷浑的人也回去了,你招那千十来人都跑了,到现在连根毛也没找着,就咱俩干薛延陀去?” 陆清愣眉愣眼地缓缓转过头,跟个傻孩子似的问道:“不是你说找他们去的吗?” “我随便说的,谁让你当真事了。” “哦,我也随便说的,你也不用当真事。” “这还差不多。”曹蟒的心一下就放了下来,抓起肘子继续啃,还没啃完呢,那个探马就回来了,薛延陀的兵马也不怎么隐蔽,多少是有点好找。 陆清不动声色地喝光了杯中的美酒,“啪!”的一声把杯子摔得粉碎,大踏步地走出了房门。 王玄策正在清点物资,见陆清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急忙迎了上去,笑着打个招呼:“陆将军,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没事,把兄弟们叫过来,我说几句话。” 王玄策吩咐一声让所有的兵丁都过来集合,陆清笑呵呵地对他说道:“我就送你到这儿了,后面应该也没什么危险了,我要去办点私事,你一路保重。” “呃?”王玄策意外地望着陆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突然要分开还有点失落:“陆将军,你是有什么要事么?我能不能帮上忙?” “一点小事,我忙完就回去了。”陆清正说着话,曹蟒呼哧带喘地跟了上来,边跑边喊着:“大哥,大哥。” 陆清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苦笑着对王玄策说道:“看我丢不了吧?一天到晚跟叫魂似的。” “呵”王玄策都被陆清逗笑了:“曹蟒兄弟憨直,也就怕你一个人。” 这时护卫军也集合好了,陆清一个眼神过去,曹蟒自动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嘴也不敢乱张了。 陆清在人前来回走了几步,然后下令道:“独生子出列!身有伤残者出列!二十岁以下的出列!五十岁以上的出列!” 随着陆清的吩咐,唰唰的人影晃动,待到安静下来,陆清又说道:“出列的可以离开了,剩下的兄弟们,有不想活着回去的,带上三天的干粮,跟我走。” “哎!”王玄策一把扯住转身要走的陆清,急火火地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去?” “闷得慌,出去走走而已,你不必担心。”陆清又扭过头对紧紧跟在自己身边的曹蟒说道:“你也留下。” “我要去!”曹蟒急吼吼地刚要说什么,陆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伊丽哈桑做了天竺女王,我要是战死,二郎就只有你一个朋友了,你必须回去!”biqikμnět “我不!”曹蟒使劲地摇头,陆清温和地说道:“答应我一辈子别当官,做个贪财好色的俗人,不学文不学武,吃喝嫖赌都可,千万莫违法度,保护自己好好活着,让二郎随时能看到你就行。” 第1000章 宣退位诏 大唐,长安,东宫,太子书房,李泰手里拿着一份振奋人心的战报,手却抖成了花。 一摆手轰走了所有的人,不争气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夺眶而出,他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早就知道大唐会赢,赢确实是赢了,结果却赢得皇太子抱头痛哭。 陆清只带走了二十三个精锐骑兵,就一头扎进了薛延陀的守军大营,可以想像那将是怎样惊心动魄的一场恶战。 具体是如何作战的战报上没写,只写了结果,说是薛延陀四散溃逃,引起了薛延陀国内的骚乱,多弥可汗率军返回,不知为何又直接出逃,现在已不知去向。 李泰把战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多遍,陆清以及他带走的人再也没有出现一个字。 不知去向的何止多弥可汗,还有大唐的明威将军;骚乱的何止薛延陀,还有大唐太子无法安放的心。 李泰哭够了,擦了把脸,把战报装回信封中,努力地劝解自己往好的方向想,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照照镜子,发现自己眼睛哭肿了,于是派人把战报给皇帝送过去。 大唐,长安,大明宫,皇帝寝殿,李世民手里拿着一份期待了很久的密报,心都揪成了一团。 一个眼色赶走了所有的人,难过的一声长叹,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一刹时头晕乏力,仿佛看到了他的青雀儿愁肠百转。 早就知道陆清的身份不简单,果然是不简单,不简单得让大唐皇帝都心神俱疲。 李世民当然不在乎一个陆清,杀一个陆清不费劲,那就是个手起刀落的事,问题是陆清毫无过犯又立下赫赫战功,冤杀他确实令人心痛,更何况他已经是李泰的知己、李靖的女婿,这两层关系是不得不考虑的。 李世民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回到书案旁,这件事还是先放一放,等陆清回来以后再说,暂时就当自己不曾收到过密报。 他刚坐下,陈文就推门走了进来,陈文走到书案前递上一个信封:“陛下,太子殿下送过来的战报。” 李世民伸手接了过来,看一眼封皮,原来是薛延陀那边的,这个消息不新鲜,李世民已经知道了,他比李泰知道的还要多一点。 就是这 https:ЪiqikuΠet件事暴露了陆清的身份,陆清一有危险,立马就有神兵天降,陆清危险一解除,保护他的人立马销声匿迹。 陆清孤身入虎穴,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危机,他所有的隐卫全部现身,整整三千余铁甲精兵,把薛延陀阿波设的兵马打了个落花流水。 这些人每次都是在暗中帮助陆清,这一次他们来得突然、退得艰难,陆清在其中发现了“熟人”,不少眼熟的面孔在他的身边闪现,他连敌人都不杀了,追着熟人跑,非要问个究竟不可。 同样皇帝的密探也终于抓住了这条大尾巴上的几根毛,顺藤摸瓜总算是审出了陆清的身份。 李世民扫了一遍战报,便把它扔在了桌角,淡淡地说道:“薛延陀亡国之日不远了,这就是夷男活着的时候没有安顿好国事,给拔灼留下个烂摊子,若不然也不至于亡国如此之速。” 陈文微笑着说道:“夷男鼠目寸光之辈,如何能有陛下这般英明?” “嗯,青雀说过有看穿千年的眼光方能成就千古一帝。”李世民缓缓地点着头,思绪变得飘渺不定起来。 李泰就曾亲手撕烂御笔亲书的“立储秘诏”,他说跟儿孙千年不竞比起来,他一个人一生的帝王功业算了什么?他想要的只是父子亲情和真正的兄友弟恭。 可真是,站在现在看现在,晚饭多一个鸡腿都算是件事,但如果站在未来看现在,一人的帝王功业算得了什么? 想起李泰跑出四千多里去接自己,若不是真心的牵念,出城四百里还不够他在人前做秀的吗? 想起李泰悄悄替自己吸脓,若不是自己当时醒着,他都不想让自己知道,这难道不是最真实的父子情吗?biqikμnět 又猛地想起了自己刚刚登基之时,突厥二十万雄兵,列阵于渭水北岸,旌旗飘飘数十里。 当时京中兵力不足一万,长安城戒严,李世民亲率一小股骑兵前往便桥,痛斥东突厥背盟。 大唐文臣有谋、武将有勇,也算是天佑大唐,一个疑兵之计退了突厥二十万雄兵,比诸葛丞相当年的空城计还要惊险刺激得多。 现在回头想来东突厥颉利、突利二可汗来的好巧啊,这是瞅准了新皇登基才来的。 强如李世民尚且被人看不起,他初临帝位还要接受这么大的考验,李泰一场硬仗都没打过,他登基的时候会有多少人存着欺负他的心思? 不用外人,就是朝堂上这帮老家伙,他都未必压得住。李世民悠悠一叹,早点把担子交给他,他挑不动自己还能在边上扶扶,眼看着他走稳了,自己也能闭得上眼睛。 总好过等到自己死了,不管什么局面都只能新皇一个人去面对,那时候他的青雀儿为多大的难,都得自己抗了,那种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滋味,他不想让儿子也尝一遍。 一转眼皇帝装病不上朝都快三个月了,也没个机灵懂事的站出来说“皇帝既然病的上不了朝,那就赶紧退位得了”,把李世民急的,想就坡下个驴,偏就没人给铺这个坡,哪怕陡点的也行。 算了,实在没坡就直接下驴得了。 这一天清晨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一看就是个上朝的好日子,李世民穿戴整齐早早地就走进含元殿,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面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 李泰习惯性地先去给阿爷问个安,顺便蹭顿早点,却被告知皇帝去上朝了。 李泰高兴地哼着小曲赶到含元殿,结果偏殿又没人,他小跑着冲到大殿上,果然阿爷坐在宽大的龙椅上,他开心地深深一揖:“恭贺阿爷!” 李世民笑呵呵地看着他:“免礼,坐吧。” “谢阿爷。”李泰坐下来,刚要跟阿爷说话,大殿的门缓缓的打开,一道光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大殿,一刹那光芒万丈,整个大殿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文武群臣走进来,见皇帝坐在上面,都感觉有几分吃惊,一点小道消息也没得着,皇帝突然就出现了。 没多一会儿就感觉自己这惊吃得太早了些,见皇帝一面就觉得吃惊了,听皇帝说话才活活地惊掉下巴呢。 群臣给皇帝过礼之后,纷纷端坐在自己的交椅上,这时李世民从龙袍的大袖子里抽出一个卷轴交给齐公公:“宣!” 齐公公接过卷轴,缓缓地打开:“呃,呃”,齐公公惊恐地转头看向李世民。筆趣庫 “哑巴了?还是不识字?”李世民大喝一声:“宣!” “是~”齐公公哆嗦着应了一声,咽了好几下口水,使劲咬咬牙,压下浮动的气息,沉声读道:“退位诏书……” 第1001章 太子出迎 退位诏书自然是很长的,不过李泰就只听到了“退位诏书”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就像是晴空里的霹雳,“咔嚓”一下就劈到他的脑袋上了,他顿时大脑就死机了。 听到退位诏书这四个字,李泰第一反应居然是想到了他的爷爷李渊,李渊是被逼退位的,虽然明面上话不能这么说,但是谁心里也都有数。 看着齐公公的嘴一张一合地动,李泰一个字也听不清,他痴愣愣地在想爷爷是太上皇,老爹也要当太上皇,那自己将来是不是也必须得太上一下意思意思呢? 咱们大唐老李家的礼制是不是应该改成代代太上皇,这是不是要形成个传统,千秋万代传下去? 不知道是哪根神经错乱了,他忽然想起了前世所知道的某个王朝,没别的特点就是盛产太上皇。 貌似那个王朝下场并不好,尽管很富,可是没人把他当雄狮,都把他当肥猪,活得跟没长骨头似的。 被四邻给欺负得就剩下半壁江山,连皇帝都让人家抓去当俘虏了,还太上皇?太上皇也没跑了,一起被抓走了。 不行,不能让老爹当太上皇,这要是让李欣看在眼里、记到心里,时时刻刻惦记着让自己退位当太上皇,那还了得? 李泰撩眼皮看了一眼龙椅,那位置要么我不上去,上去我就不想下来了,我不要退休,我天生工作狂,我要干到死。 心潮澎湃得无法形容,目光微转见齐公公还在那儿口吐白沫地读呢,李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听了,不管后面说点啥,冲这个标题爷就不想听了。 “阿爷,你不能退位,我不同意!”李泰掷地有声地说完,便直直地跪了下去,俯身叩头道:“阿爷,儿请你收回成命!” 诸位大臣都被这突然的诏书给整懵了,谁也不敢随便地先表个态,太子殿下带头劝皇帝收回成命了,这就都有了说话的方向。 有了太子殿下打的样儿,群臣纷纷张嘴劝说皇帝,李世民老脸一沉:“诏书已下,众卿不必多言。” 多言其实没人愿意多言,问题是这事不能不多言,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何况新换个国君?httpδ:Ъiqikunēt 谁也不知道这火能往哪边烧,万一伤害到自身利益,怎么办?变动带来的结果是未知的,那不变动就是最好的结果。 再傻的人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满朝都是老臣,能出现在金銮殿上的人物也没有太子提拔上来的,大家当然都不愿意让皇帝退位。 虽然太子上位是早晚的事,但是事有早晚,你得给人家点时间,哪怕明知道自己必将退出这片江湖,也得先把后路铺稳再退。 太子带头,满殿的人都跪下了,李世民不喜欢耳边有一群苍蝇嗡嗡。 他“啪”地一拍桌子,大声说了句:“下月初一,太子登基,礼部速速准备登基大典。”说完大袖子一甩,抬腿就走了。 “阿爷!”李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李治和李恪对视了一眼,都是满脸的迷茫,刚才大家都跪,他俩也跟着跪了,现在都是一脑袋浆糊,懵得北都找不着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恪微弯腰,小声地问道:“阿爷怎么突然要退位了?” 李治摇了摇头,失望地说道:“我也是才知道的,他们有事都不跟我说。” “看样子你二哥也不知道,可能就是阿爷突然决定的。” 百官一个也没走,全都面面相觑地表达着自己的惊讶,都想从这两位亲王嘴里套点信息出来,奈何他俩也没什么可透露的信息。 李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李恪到底比他镇静些,他拿出亲王的威仪,对大家说道:“朝会已散,各位请速离。” 金銮殿不是菜市场,不能随便的进出也不能随意的逗留,朝会已经散了,大殿上还乱烘烘的一群人,这是对朝廷威严的挑衅。 速离是速离了,只是离开了含元殿,谁也没离开皇宫,整整齐齐地奔皇帝的寝宫去了。 平常他们哪一个想进宫见皇帝都很容易,今天却不容易了,远远地就看到连太子都被拦在了寝宫外面,寝宫的大门都关上了。 门口就有两个屁事不顶的小黄门子,身体躬得跟只大虾似的,头也不敢抬,话也不敢说的,见人就是一句:“陛下有命,今天谁也不见,都请回吧。” 不论多大的官,就是太子也不敢硬闯皇帝的寝宫,宫门只是关着并没有上锁,但是谁敢上前推一把?就是门前的台阶也不是谁都敢接近一步的。 见不到皇帝 httpδ:Ъiqikunēt,那就跟太子说吧,众臣围着李泰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有的人询问皇帝是不是真的病了;有的人请太子劝皇帝别退位,因为这会对太子的名声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 李泰本来就心乱如麻,想向他们讨个主意,结果他们也没主意,反而把他给吵嚷得更加烦躁不安了。 李泰只好赶他们走了,于是无奈地说道:“诸位先回吧,本宫自会劝说陛下收回成命的。”httpδ:Ъiqikunēt “如此,臣等告辞了。”群臣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眼见着守在这里也是进不去门,倒不如先离开的好。 众人一个个唉声叹气地准备着离开,云海急三火四地朝这边跑来,大家纷纷向两边后退,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太子殿下”云海跑到李泰面前,呼哧带喘地说道:“司徒长孙无忌、江夏王李道宗率大军回京,车马在城外百里处待命。” “舅父回来了?”李泰顿时喜上眉梢,长孙无忌是铁保皇帝的人,他死活不会同意皇帝退位的。 听说他们回来了,第一个高兴的人是李泰,第一个松了口气的人却是礼部侍郎宋福。 李道宗是礼部尚书,他回来了礼部的事就不用宋福操心了,若不然新皇登基大典他到底准不准备? 准备好像你急着让皇帝退位,这么多人在这儿劝呢,你那边张罗起来了? 不准备你就是抗旨不遵,皇帝下了诏书,在金殿下当众下的诏书,你敢当儿戏? 左右都是掉脑袋的勾当,他正在心里合计回家以后如何安排后事呢,李道宗这就从天而降了,这顶头上司回来的好啊,天塌就得个高的顶着。 “随我出城迎接!”李泰一声令下带走了所有的人,这一路马蹄子都跑冒烟了。 长孙无忌慢吞吞地向前晃悠着,远远地看着前来迎接的人,不由得就是一脸得意的笑容。 没想到皇帝给自己这么大的面子,虽然不是皇帝亲迎,却让太子带上了所有的京中高官。 “舅父!”李泰使劲地打马,刹那间就跑到了长孙无忌的面前,他翻身下马,长孙无忌也急忙翻身下马。 长孙无忌正要迈开方步向前行个虚礼,却被李泰一脸泪痕的模样给吓了一跳,李泰抬手抹了一把脸,哽咽道:“舅父,救我。” 第1002章 过耳之言 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愿意保李世民做皇帝,那这个人一定是长孙无忌。为了让李世民当上皇帝,长孙无忌用尽了一生的心血和力气。 突然听说李世民要退位,长孙无忌的血压瞬间飙升了上去,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地骂了李世民一句“这个老不着调的东西!”。 长孙无忌气恨恨地扯起缰绳,翻身上马,“啪!”地一鞭子,骏马撒开四蹄,飞一般的速度冲了出去。 李泰安排人带领大军回军营,然后他带着刚出来的群臣和刚回来的众将官一起进城。 长孙无忌进宫是毫无悬念的,但是他不能在宫内跑马,进了宫门就给他换上了车。 通常情况下,虽然坐的是马车,但是马都是散步式的走着的,这一次或许是知道长孙无忌心急,车夫居然赶着车跑了起来。 长孙无忌惊讶地问道:“何故如此紧急?” “回大司徒的话,不是紧急,是陛下现在不在甘露殿居住,住在大明宫里,路太远了,陛下特准宫内马车可疾驰。”https:ЪiqikuΠet “大明宫?”长孙无忌的眉毛都拧成了一个死疙瘩,大明宫什么时候建起来了? “是,大明宫。”车夫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扬着马鞭,侧转头对着长孙无忌笑道:“大明宫是太子殿下特意为陛下建的。” 大明宫长孙无忌没见过,但是大明宫的建筑图纸长孙无忌可不止是见过,还参与过设计与施工。 大明宫的庞大与宏伟长孙无忌比谁心里都有数,他缓缓地闭了一下眼睛,又缓缓地睁开,随着马车的前进,大明宫的轮廓逐渐显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亲眼看到比当初图纸上还要壮观的大明宫,说不出的震撼在心底里如同海浪般翻着花的往上涌,这一派盛唐气象,不正是自己毕生所求的吗? 大明宫真的是越看越拔不出来眼,一刹时胸中充满了浓浓的“我愿已足”之感。 马车跑了一刻钟才勉强能看到皇帝寝宫的殿门,长孙无忌长出一口气,咬了咬牙根,难怪皇帝有了退位的想法,原来是大明宫迷住了他。 这个惠褒的心机还真是够深的,老子在外面打仗,他在家里建宫殿,大明宫建起来怕不是掏空了他老子的府库。 用皇帝的钱孝敬皇帝,还把皇帝感动得要提前把天下交给他,这算盘打得是真够精的。 远的不说,就今天他率百官出城迎接征战归来的将士,见面就百般恳求我来劝说皇帝,表面上看他是不同意皇帝退位的,但事实上真的如此吗? 说李泰是真心不想让皇帝退位,长孙无忌是说什么都不信的,别说什么亲情、什么苍生、什么礼义纲常,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长孙无忌亲身经历了皇位的争夺战,为了那顶冕冠,泯灭了多少人性,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李泰明知道自己一定会进宫来劝说皇帝的,别说他主动请求,他就是玩命地拦也拦不住,倒不如装个样子出来,还能搏个贤太子的好名声。 若不然,他有什么必要把所有的京官都带上?还不是为了在人前演戏吗? 像他这种一步三算、心深如井的人,能是好摆布,呃不,好辅佐的吗? 长孙无忌来到皇帝寝宫门前,小黄门子一声报换来皇帝一声请。 未曾进门长孙无忌嘴角先抿了起来,百官都被挡在了殿门之外,谁敢向前半步? 事情不大,但这是一个符号,论圣宠还得是我长孙无忌,别看我久不在京城,这御前第一红人的地位依旧不可捍动。 李世民知道他们回来了,这一点不意外,只是对他们的行军速度感到一点惊讶。 长孙无忌走进寝宫,老脸拉得老长,气呼呼地冲着李世民随意地拱了一下手,阴阳怪气地说道:“臣拜见太上皇。” 李世民使劲翻了个白眼,连个“免礼”也没说,长孙无忌也不用他说,根本没好好拜他,拱一下手就算给挺大面子了。 长孙无忌扯了把椅子,用力一撴,大马金刀地就坐下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臣还记得在辽东的时节,陛下说臣越老越完蛋、越老越怕死了,陛下倒是越老越有出息、越老越有胸怀了。”ъiqiku 李世民知道他有一肚子的牢骚要发,也不吭声,就让他自己一个人说个够,不让他说怕憋死他。 “这大明宫是真好啊,好得陛下都甚觉此地乐、不思蜀了。” 天气虽然开始转暖了,但是屋子里一点温暖的意思都没有,只觉得到处都冷嗖嗖的。筆趣庫 长孙无忌一句话使得气氛变得莫名地尴尬,不过他并没有停止的念头,继续往下说了差不点一个时辰。 李世民一直绷着脸,虽然不爱听,却也没打扰他,还时不时地派人给长孙无忌填茶。 不知不觉地天色暗了下来,宫内掌起了灯,宫外挂起了灯笼,李世民打个哈欠,感觉耳朵要磨出茧子来了。 李世民也不赶他走,反而笑呵呵地说道:“接风御宴备好了,赏个脸吧?” “我说鸡,你就说鸭。”长孙无忌啥也不想吃,气都要气饱了:“什么御宴,你能好好做皇帝,我把饭戒了都行。” “我怎么没好好做皇帝了?大唐江山在朕手里这些年,变化不可谓不大吧?”李世民挺骄傲地昂起头:“虽然四处用兵,但并未劳民伤财吧?” 李世民这话说的对,大唐对外战争一向是赢的多、输的少,打仗非旦没有劳民伤财,相反的还能挣点。 长孙无忌转正了身子,正正地盯着李世民,眼睛都瞪得比平时大了两圈。 “陛下能不能正视一下臣的话,我说让你好好当皇帝的意思,是置疑你皇帝当的不好吗?” 长孙无忌撇了撇嘴,无奈地继续劝说道:“既然你皇帝当的这么好,那就继续当下去啊,你年富力强,正是好时候,你要退位?” “你不饿,我可要自己吃了。”李世民就不接他的话茬,他爱说啥说啥,就当是起风了。 李世民吩咐把御宴摆上来,然后就坐在桌子边上点,悠闲地边吃边听长孙无忌唠叨。 长孙无忌为了早点到京,这几天一直疲于赶路,肚子早就饿得叽哩骨碌乱叫了。 看着人家吃得满嘴流油,自己在这儿说得满嘴起泡,才不干这傻事呢,你吃我也吃,长孙无忌拎着椅子过来,又使劲一撴,然后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长孙无忌拿起筷子,夹了片肉过来,刚要往自己的嘴里送,忽然“吱”的一声门响,他扭头看去,陈文倒腾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第1003章 绝不同意 没有大事,陈文是不会在皇帝吃饭的时候进来的,长孙无忌都没心思吃了,把刚夹起来的肉片轻轻地放进了手边的小碟子里,目光随着陈文缓缓地移动。 陈文来到皇帝身边,躬着身子,看着自己的鞋尖说道:“陛下,百官跪殿。” 李世民该吃吃、该喝喝,眼皮都没撩一下,就心不在焉地说了句:“知道了。” “这大冷的天”长孙无忌斜眼看着李世民,叹了口气:“你让百官在殿门外跪着,这要是跪伤了,你心里就那么坦然吗?” “哪个是我让他跪的?”一听这话李世民立马不乐意了,理直气壮地说道:“有事说事,没事跑到朕的寝宫堵门跪着,我没揍他们一顿,就算脾气挺好了。” “有事没事你心里没数吗?”长孙无忌被气得直翻白眼:“你把早上发的诏书收回,我看谁愿意在大门外跪着。” “诏书发都发了,哪有随便收回的道理?”李世民挺骄傲地一扬脖子:“朕是那种说了不算,办事反反复复的人吗?” “是!”长孙无忌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非常认真且严肃地看着李世民:“你要是说话算数,夷男能被气死吗?你要是不反反复复,当年东突厥” “那叫兵不厌诈!”李世民赶紧打断了长孙无忌的话头,这怎么唠着嗑还开启了揭短模式呢?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堂堂大司徒连这都不知道吗?没文化是真可怕。 看皇帝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长孙无忌就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劝不成功了,他也不跟皇帝说话了,直接对陈文说道:“告诉他们回去吧,只要我不死,皇帝就不能退位。” “是。”陈文轻轻地应了一声,微微地一缩脖,悄眯眯地撩眼皮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没什么反应,他慢慢地后退三步,转过身倒腾着小碎步出去了。Ъiqikunět 过了不多一会儿,陈文又回来了,他走到皇帝身边,躬身说道:“陛下,百官都回去了。” 李世民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然后淡淡地问了句:“太子呢?” 陈文答道:“太子并未回宫。” 李世民疑惑地“嗯?”了一声,李泰率百官出城去迎接长孙无忌、李道宗他们,现在百官都回来了,他去哪儿了? 李世民看着长孙无忌问道:“你知道太子去哪儿了吧?” 李世民怀疑是长孙无忌给李泰出了什么损主意,比如让李泰先玩几天人间消失,逼皇帝收回成命,否则太子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别说这办法太幼稚,这办法还真的会奏效,找不到太子,皇帝就必须得临朝掌政,这是毫无疑问的。 李世民确实有那么一丢丢的担心,担心李泰真的听长孙无忌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可就太傻了。 你以为你在玩计策,假装人间消失,长孙无忌有能力玩个计中计,让你真的人间消失,这要是玩个弄假成真,天底下可没有卖后悔药的。 “我听信儿就跑回来了,那么多人看着,我能把惠褒藏起来不成?”长孙无忌被问得胡子直往上翘,被人当面当成傻子来看的感觉真的不是很美好。 “那他去哪儿了呢?”李世民琢磨着长孙无忌也没有机会跟李泰“密谋”什么,毕竟他们的身边都离不了人。 “你还知道关心关心他去哪儿了,你能不能替他想想?”长孙无忌无可奈何地说道:“好端端的你突然要退位,让别人怎么看惠褒?谁不得说是太子阴谋逼宫?” “人的嘴那还堵得住啊?”李世民满不在乎地说道:“净考虑别人怎么说,就不用活着了,死都有人骂你的死法不对。” 论道理的确也是这么个道理,做事肯定不能时时处处都按着书本时辰瞳,而且就算你真的照着书上说的做了,也难免有人会骂你是个死笨呆。 没有人能做事让所有人满意,这话是真的,但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为所欲为、丝毫不顾忌其他人了吧? “你要是有换太子的心也行,说是怕雉奴压不住惠褒,你马上退位把他扶上去,我也能理解。” 长孙无忌说着说着都气笑了:“你又不换太子,这江山早晚都是惠褒的,他都不着急,你急的什么?你这事干的,我怎么都理解不了。” “我也没让你理解。”李世民吃饱了,站起来转身就走,长孙无忌就跟在他的身后,他也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到软榻上躺着去了。 李世民懒懒洋洋地侧卧在软榻上,一脸幸福地微笑着:“这日子多好。”httpδ:Ъiqikunēt “哪儿好啊?吃饱就睡就算是好啊?”长孙无忌满脸鄙夷地扫了李世民一眼:“你挺有追求啊。” “辅机,这你就不懂了,人生百年何足百?再不逍遥几年真的就老了,到时候想走走不动、吃啥都不香。”李世民笑微微地看着长孙无忌:“洪福不算福,清福才是福。” 长孙无忌就是不敢跟他动手,但凡他不是个穿龙袍的,长孙无忌都想把他的牙掰下来,让他顿顿喝西北风,彻底享清福去。 “你爱说啥说啥,反正这个事我是绝对不同意,你想退位就灭我九族,我长孙家有一个人活着都不接受皇帝退位。” 长孙无忌不同意有用吗?有用,他可以驳回皇帝的诏命,这不是滥用职权,是他有这个权力,因为他身兼门下省侍中之职。 大唐实行三省六部制,三省为中央最高中枢政务机构,一般为中书决策,门下审核,尚书执行。 门下省要是坚决不同意的话,皇帝的诏书也是可以作废的,若不是有这么个制度存在,某位皇帝也不至于因为想换个皇后低三下四地到长孙无忌的家去送礼,十大车的礼物都打了水漂。 李世民也知道长孙无忌这关不好过,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突然的就宣布退位诏书,就是想趁长孙无忌不在家,他可以拿捏门下省,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 “行了,这事不急,先缓两天也行。”李世民也不想跟长孙无忌硬刚,于是他主动换了个话题:“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别提了,回军的路上遇到了薛延陀的伏兵,说来好生奇怪,这股士兵个个悍不畏死,而且喊着叫着要杀我。” 长孙无忌第一次知道自己在薛延陀这么有名,居然被人点着名的喊杀:“这些人好像是冲着我来的。” ps:书友群出现一个猛人,必须要给全书宣传一下!网名“水枪装尿呲谁谁叫”,别看网名如此的接地气,人家可是位温柔可爱的小女生。为什么说她猛呢?说来话长,自从“老猫的红尘客栈”当上了群管理,就立了条群规,新入群者必须要背诵《长门赋》、《破窑赋》、《称心赋》中的任一篇,就因为这个群规曾经有人被吓得直接退群,也是没谁了。当然没有人真的背,直到这个小妹妹进了群,人家半夜躲厕所里悄悄的语音背诵了《称心赋》全篇,你们就说牛不牛?说实话,这个我自己也背不下来。 biqikμnět 第1004章 各有心事 打仗跟打架不是一回事,打仗为的是国,拼的是一军之胜负,打架针对的才是人,不管单挑还是群殴,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干倒某个人。 哪有打仗的时候,都喊着叫着要杀某一个人的? 长孙无忌自己也想不明白,他苦笑着说道:“三军夺帅倒也正常,问题我也不是统领啊,那支大军是李道宗率领的,我只是随行而已。” 李世民慢慢地坐了起来,掸了掸身上原本就没有的灰尘,淡然一笑:“这有什么好琢磨的?长孙家与薛延陀本有世仇,薛延陀的人恨你,实在是没什么可意外的。” 长孙无忌的爹长孙晟就是个突厥通,从北周到前隋一直是负责出使突厥的外交官。 同突厥交往二十余年,提出“远交近攻、离强合弱”的战略方针,“以夷制夷、分化突厥”的政策方向,为突厥的覆灭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无论东突厥还是西突厥最恨的人未必是中原王朝的皇帝,但一定是长孙晟这个超级特工。 从这个角度上想,似乎是有点道理。 从北周到隋长孙晟一直致力于消灭突厥,而到了唐朝建立,长孙无忌又为突厥的覆灭加了一把火,薛延陀就是西突厥的残余,恨长孙无忌倒也说得过去。 李世民有几天没出寝宫了,今天长孙无忌来了,吃饱了喝足了,他的闲心又上来了,带着长孙无忌开始游览起了大明宫。 至于薛延陀的人为什么死咬着长孙无忌不放,非要杀他不可的事,两个人云淡风轻地闲聊两句就过去了,谁也没有再提起。 嘴上没有再提,脸上没有在意,心里真的就没有嘀咕吗?不可能的,两个人心里各有想法,只是谁都不想再往深里聊了。 长孙无忌对这个事会不上心?他一直在查,这次“追杀长孙无忌”的行动,是什么人主导的,他还不能确定,但是能确定其中至少有一部分人来自某个神秘组织。 那个神秘组织是长孙无忌追查了很多年的一股力量,长孙无忌知道这股力量的存在,却捕捉不到一点影子,这次终于有了点苗头。筆趣庫 长孙无忌脚步轻缓地陪着李世民在大明宫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思绪却飘回了几天前的一个夜晚。 “见过大司徒。”一身夜行衣的探子鬼魅般地从房间的角落里走出来,对着刚刚进门的长孙无忌深深一揖。 “嗯。”长孙无忌很是疲惫地坐在兽皮交椅上,问道:“查出什么来了?” “那些人与前隋治书侍御史陆知命有些瓜葛,他们都是前隋的死忠,久怀叛逆之心。”Ъiqikunět “陆知命?”长孙无忌的眼窝深陷,两只眼睛紧紧地眯了起来,果然牵出了一个大人物,只是有点不太对劲:“陆家不是连根铲除了吗?难道还有余孽?” 陆知命,出身于吴郡世家,江南有名的士族代表。 陈朝灭亡之后,陆知命赋闲在家,当时的晋王杨广奉命前去江南平叛,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陆知命,请他出山为自己出力。 陆知命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力劝十七座城池主动投降,杨广一举收获了三百多名叛军首领。 陆知命以功拜仪同三司,赐以田宅,复用其弟陆恪为汧(音千)阳令,陆知命以恪非百里才为由,上表请求罢免他弟弟的官,皇帝杨坚二话没说直接同意了。 陆知命出使高句丽,竟然把当时的高句丽国王给劝得直接向隋称臣,之后他的官是越做越大,权越来越重。 杨广的儿子齐王杨暕特别的倨骄放纵,陆知命上奏参劾,杨暕为此获罪,若不是杨广当时没有第二个成年的儿子,杨暕连命都保不住,顿时朝堂上百僚震栗。 “陆知命一家确实是铲除干净了,但是他弟弟陆恪有七个儿子。” 长孙无忌一听就明白了,陆恪当时也被清算了,并没有遗漏掉他,可是他的族谱上就只有六个儿子。 “陆恪的嫡长子叫陆静武,自幼就被送进了前隋长公主宫中秘养,正是他训练出了万余人的军队,叫什么候龙归。” “候龙归?”长孙无忌冷哼一声,还真是贼心不死:“那陆静武现在何处?可能找得到吗?” “陆静武大约在四前年死掉了,现在‘候龙归’的首领不知是谁,听说他们还有个少主,是陆静武的儿子,也不知在哪里。” 长孙无忌鹰一样的眼神冷冷地盯着那个密探:“都查到陆静武了,会找不到他的儿子?” “我们查到陆静武的时候,陆家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应该是早得了风声,不知隐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个一心复隋的组织对长孙无忌下手,这简直就是太正常了,长孙无忌只是苦于没有把这个候龙归的根脉都摸清楚,还不能一举把这个组织铲除。biqikμnět 长孙无忌早就怀疑有忠于前隋的一股军事力量存在,只是一直没有查到端倪,他曾经深度怀疑那股力量是李恪背后的底气,所以他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朝李恪出手。 一方面是想暗杀李恪,除掉李世民庶子里最强的人,以此来保护嫡系的顺位继承。 另一方面是想通过暗杀李恪,来引出这股他一直认为有却抓不着的神秘组织。 可是他一次次的暗杀全都失败了,不是被李恪自己化解了,就是被李世民给挡下来了。 长孙无忌走在大明宫里,心里还在暗暗的思忖,那个什么少主未必是陆静武的亲生,会不会是李恪? 复隋想复到杨家人身上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了,杨氏皇族就没留下男丁,所谓赶尽杀绝,改朝换代这种事,必须要杀得尸山血海,前朝皇室必须要灭种绝根。 长孙无忌就担心那些人把希望寄托在李恪身上,毕竟他是杨广的亲外孙,身上流着一半杨家人的血,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身处梦境般迷离的大明宫,李世民的心里也是千丝万线,扭头看一眼身边的长孙无忌,从小一起长大,本该心无芥蒂的人,却一时分不清跟他是亲是仇。 这一次长孙无忌险些被薛延陀的人给军事斩首,长孙无忌在自己面前装作傻傻地不明就里,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李世民暗暗地摇了摇头,不可能,长孙无忌又不是真的傻,他难道不知道薛延陀现在是谁主事吗? 陆清灵州一战,把薛延陀吓退兵了,拔灼带兵跑回老家,唐直这个殿后的倒成了被留在战场上的人,他当然也是带兵后撤,他才不愿意跟大唐的人动手。 听说李道宗要还朝,唐直还下令远离唐军,莫要引起唐军的注意,可是听说长孙无忌也在军中,他突然改了主意,下了道死命令:“杀长孙无忌请赏,后退则后队斩前队。” 第1005章 太子书信 当好一家之长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好一族之长就更加的难了,当好一国之长肯定是难上加难。 李世民当皇帝不怕远征近战,也不怕朝堂惩贪治腐,他最为难的就是如何平衡关系。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不得不睁一眼闭一眼,不是是非不分而是不能太较真,尤其是涉及到感情的事情,哪有什么黑与白?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灰色地带。 人生最高明的交际手段就是和稀泥,说起来像是没有难度,其实是难度最大的,稀泥和得下去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一旦到了稀泥和不下去的时候,那就是必须要拿出立场的时候。 此时的李世民面上是淡定从容,站在大明宫的最高处,俯瞰着整座长安城,随风轻飘的衣袂无意中渗透出人间帝王的霸气。 身边陪驾的是大唐第一外戚,官拜大司徒、威压满朝文武的长孙无忌。 李世民背负着双手,微微昂着头,长孙无忌指着城中棋盘一样规整的街道,郎舅两个谈笑风生。 成年人谁还不是咬着牙地撑起微笑的表情?哪怕他是人间帝王,哪怕他是凌烟阁第一人,都一样的心如刀绞而面如春风。 李世民不用猜测,他很清楚这一次是他的好大儿李承乾朝长孙无忌出了手,他是真的没想到李承乾会把刀挥向他的亲舅舅。筆趣庫 李世民并没有责怪李承乾的意思,他在暗暗地检讨,检讨自己当初是不是对李承乾关心的太少了? 在李世民的认知里,没有人比长孙无忌对李承乾更好,包括他这个当爹的,都远远不如长孙无忌这个舅舅在李承乾身上付出的多。 李承乾有可能恨任何人,绝对没有可能会恨长孙无忌,李承乾犯过的错数不清。 长孙无忌就跟在他后面给他擦屁股,替他遮、替他瞒、替他争,在他身上耗尽了心血,费尽了力,就换来他的挥刀相向? 知子莫若父,李世民相信李承乾不是一个没良心的孩子,他要是恨一个人不可能是没理由的,一定是有太多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现在回想李承乾谋反失败被囚于宫中的时节,长孙无忌口口声声咬定是李泰谋嫡才把李承乾给逼到了绝路上。 自己也曾亲自去问过李承乾,那时李承乾说李泰不曾谋嫡,倒是长孙无忌常干涉东宫政令。 当时李世民也没多想,李承乾也没有半点心思放在正事上,长孙无忌不出手帮他,他的政令必然是乱得一塌糊涂。 李世民觉得长孙无忌做为一个长辈,对李承乾的态度必定有些强势。 李承乾不能理解老人的良苦用心是正常的,谁没年轻过?谁没有过不想被管教、不想被束缚的叛逆?Ъiqikunět 如今想来应该不是那么回事,现在的唐直可不是从前的李承乾了,他不再是个孩子,他比谁都知道好歹,他能向长孙无忌索命,这已经不是怨而是仇了。 想想当初在两仪殿,李泰把长孙皇后搬出来明示长孙无忌给李承乾求个情,长孙无忌一个字都没替李承乾说,反而往坑里推了李承乾一把。 当时李世民对长孙无忌失望过,但也深刻地理解,毕竟连自己都没有办法替李承乾开口,何况长孙无忌? 现在回头再去想,李泰怎么敢去找来济求情呢?李泰不知道他要背上多大的风险吗? 当时被审的人虽然是李承乾和李佑,但是真正被推到风口浪尖的人绝对是李泰,对他来说那是最敏感的时期,所有人都盯着他,他一步行差踏错就将跌入万丈深渊。 他要进,就是进一步成为太子;他要退,就不是退一步,做不成太子就保不住亲王,不是被贬出京就是被软禁在宫中。 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冒着天大的风险救了李承乾一命,万里江山与一生富贵在他心里都不如亲情重要。 长孙无忌替李承乾求情最多被降级罢官,不可能危及到他的生命,而且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官复原职,这是谁都心知肚明的事。 当时李世民想救儿子,缺的就是一个台阶,他这个舅舅就不肯替外甥铺这条生路。 长孙无忌是真的对李承乾好吗?他对李承乾所有的好,都基于李承乾是太子的前提之下,那么他就只是对太子好。 可是青雀做了太子,也没见长孙无忌对他多好,可见他只对听话好摆布的太子好。 他不是想辅佐高明,是想控制高明,他需要的不是意气风发的太子,是乖巧听话的傀儡。 李世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无奈在他的眼角悄悄地又画下一道皱纹,他脸上露出些许的疲惫,声音略显沙哑地说了句:“辅机,一转眼你我都老了,看你这次回来,白发又添了不少。” “是啊,日月轮转,哪有不老的人?”长孙无忌微笑话锋一转,说道:“老有什么不好?苍松更能耐岁寒,老骥伏枥尚有千里之志,何况人乎?”筆趣庫 李世民知道他这是在敲打自己,又在提退位诏书的事,李世民就装作听不懂,也不理会他。 夜色越来越浓,陈文催促了好几次,李世民终于肯回宫休息了,长孙无忌也只能往自己家的方向望上两眼,近在咫尺出不了宫门。 两个人慢慢地往寝宫的方向走着,李世民忽然想起早朝后到现在,一整天没看着李泰了,便问陈文:“太子回宫了没有?” 陈文抱着拂尘,小声地说道:“还没有。” “还没有?”李世民有点着急了,他问道:“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陈文也不敢撒谎,只得实话实说道:“先前递了个消息回来,说是去献陵和昭陵一趟,按说也早该回来了,却一直没回宫,不知又去了哪里。” 李世民这会才有点慌了,不知道李泰是有什么事没来得及向自己汇报,还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带了多少人,和谁在一起?” “听说就带了苏烈和李淳风两个人。” 李世民一听这话,一股火“蹭”的一下就蹿了起来,跟他说了多少次,出门必须把百骑带上,怎么说都不听,这孩子实在是太气人。 李世民刚要派人出去寻找一下太子,就见一个小黄门子朝这边跑来,不一会儿小黄门子来到近前,喘着粗气地说道:“太、太子,送,送信来了。” 李世民的心猛地一下提了上来,连气都不喘了,紧张地盯着小黄门子,小黄门子一个劲地喘粗气,哆哆嗦嗦地举起手中的信封。 李世民的耐性一秒钟就被磨没了,他一把抢下信封,“呲”的撕开,拿出信纸一看,不由得脑门发凉,当即吩咐:“备马!辅机,走!” 第1006章 魏徵病了 “啊?”李世民急火火的样子把长孙无忌给吓麻爪了,他惊恐交加地问道:“惠褒出什么事了?” 李世民急匆匆的脚步一顿,扭头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惠褒没出事,是魏徵病危了。”ъiqiku “哦”长孙无忌顿时松了口气,随即说道:“那,那赶紧去看看吧。” 宫门刚刚关上,按理是天亮之前是不可能打开的,规矩这回事怎么说呢,规矩是人定的,也是给人定的。 但是不管什么规矩都得分人,有的皇帝被管得跟妃子睡个觉都得定时,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干完活,有的皇帝从来不会被规矩束缚,要么挑战规矩,要么制定规矩。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一人一匹快马,急奔向宫门,宫门守卫早早的打开宫门,连给皇帝提个醒的人都没有,仿佛从来没有过不许夜开宫门的规矩。 长安的街道是宽阔的,也是漆黑的,远远地看到郑国公府的大门上方,挂着两只红色的灯笼,李世民的心才稍稍安稳了一些。 皇帝的突然到来使得魏家人有些慌乱,并不是下人不肯通报,而是下人没有李世民跑得快。 他直接就冲进了魏徵的卧房,连个喊“陛下驾到”的人都没有,因为谁也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皇帝就已经进来了。 李世民急冲冲地扑奔到床前,盯着出气多进气少的魏徵,一张嘴没发出声,眼泪先流了下来。 长孙无忌也没比李世民慢多少,紧跟在他身后,也就两三步的差距,他狠狠地深呼吸了两次,才把上浮的气息平稳下来。 李世民望着魏徵,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长孙无忌望着李世民,暗暗地腹诽着“一把年纪了,跑得比兔子都快,就这身子骨,还吵吵病得要退位?” 一直守在床边的李泰向后退了半步,躬身低头唤了声:“阿爷。”,李世民连眼神都没往李泰身上飘一下,直接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没有?” 李泰的头又低了低,微微有些哽咽地轻声答道:“什么都没说,儿赶到的时候,郑国公已经口不能言了。” “玄成,你不能走。”李世民轻轻地坐在床边,紧紧地握住魏徵的手:“朕还需要你直言上谏,辅朕安邦理民。” 长孙无忌悄悄地瞟了李世民的后背一眼,又开始腹诽上了“老魏头都要死了,还让人家辅政安民,你龙精虎猛的要退位,别人都得给你干到死,你想撂挑子就撂挑子?”ъiqiku 魏徵说不了话,李世民就一个人说:“你上的表《十渐不克终疏》,朕反复看了好几遍,你说的都对。” 魏徵在李世民刚从辽东回来的时候就上了表,历数这些年来李世民犯的种种错误,大意就是说贞观之初的时候皇帝是多么的好,现在你骄傲了,动不动就犯个浑。 一条一款详细地列举了李世民十项罪过,主要就是提醒他要戒骄戒躁、慎终如始。 李世民看魏徵的面色很是灰暗,嘴唇都没了血色,一双昏黄的老眼睛也没了光彩,眼看着就要留不住了,一时间心里酸楚万分,眼泪像决了堤似的流。 “阿爷”李泰伸手扶着李世民的肩膀,轻声地劝道:“阿爷不必如此,惹郑国公心焦,反而于病不利。” 李泰没好意思直说,上回秦琼病危,你就活活把人给哭死了,这回你又开始了,人还有气呢,你哭也得节制点吧,这多不吉利? 李世民也不是愿意哭,确实是忍不住,他本就是个很感性的人,这几十年的君臣情份不是假的。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魏徵就没有如此兴盛的贞观之治,李世民是个纵情任性的人,没有魏徵这面人镜,他肯定会多犯很多不该犯的错误。 李世民知道魏徵这个人心里装的只有国家,他所惦念的就只有大唐的未来。 魏徵最怕皇帝骄傲自满,以为自己文治武功天下无双,老了老了反而更不着调了,辛苦了多半辈子才打造出大唐的盛世轮廓,你一个晚节不保,历史的车轮必将倒退。 李世民缓了缓情绪,对魏徵说道:“朕今闻过矣,愿改之,以终善道。有违此言,当何施颜面与公相见哉!” 李世民当面答应他一定会有始有终地做个好皇帝,掷地有声地向他保证,为了让他安心,又补了一句。 “方以所上疏,列为屏障,庶朝夕见之,兼录付史官,使万世知君臣之义。” 魏徵知道李世民寝宫里的屏风上,密密麻麻地写着所有官员的事迹。 李世民决定把魏徵上表的内容也写到屏风上,朝夕相对,时时来警戒自己,并且把这些都交给史官记录下来,让魏徵千古扬名。 魏徵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呼吸极度的困难,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眼里似乎有了些微的光。 李泰拿块丝绢在魏徵的脸上轻轻地点压两下,擦掉了别人脸上的泪,却流出了自己的泪。 李泰知道没有魏徵的鼎力相助,自己不会这么顺利地坐到太子的位置上。 这几年魏徵没少指教他,跟魏徵这样的大佬学习,进步的速度堪称是一日千里。 魏徵眼看着时日无多了,李泰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无奈、无助,纵使你有天大的权势,在生死面前也是无计可施。 皇帝、太子、长孙无忌全都围在床边,京中的高官也陆陆续续的赶了过来,没到半个时辰就比上朝来的人都全了。筆趣庫 魏徵的家很破败,原本没有地方招待这么多的贵客,但是他家有个特别奢华的中堂,也就是客厅。 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客厅里,也并不显得拥挤,大家还有点意外,魏徵穷的出名,怎么有这么好的中堂? 互相一打听才知道这中堂是两年前李泰给他装修的,连设计带施工,一个中堂忙了差不点一年才完成,比太子东宫的书房还要大,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最好的材料。 魏徵不是第一次病倒了,曾经在立太子前夕,他病危过一次,病好了之后,他就发现家里连招待客人的厅堂都没有,于是请李泰帮他装修一下中堂。 李泰当然不遗余力地往好里装,也不可能让魏徵花一个铜板。魏徵谦让了几回,几次更改设计图,最后还是同意让李泰随便弄了,但是只准许他装修一个中堂。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没完没了地哭,便把他给拉到中堂,陪大家坐一会儿,缓解一下情绪。 李世民双眼通红,微低头叹了口气:“贞观之后,尽心于我,献纳忠谠,安国利民,犯颜正谏,匡朕之违者,唯魏徵而已。古之名臣,何以加也。” “阿爷”李泰快步走进中堂,来到李世民面前,他急匆匆的步伐让李世民的心都提了起来。 第1007章 相星殒落 李世民瞪着眼睛,气都不喘地盯着李泰,李泰快速地说道:“阿爷,魏公家里连停灵的地方都没有,趁着人还有口气,得赶紧给收拾个地方出来啊。” 李泰操办过李大亮的后事,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停灵的问题,李大亮那会儿就是没来得及收拾,就在卧室的地上停的灵。 大唐宰相总不能在院里搭个灵棚就停尸吧?至少得有间屋子才行,魏家除了这个中堂,就没有合适的地方了。 魏家的宅院规模不小,但是能住人的地方是有限的,大多是闲置的仓库,闲了几十年的危房四处透风,根本不能用。 李泰的意思是挑一间大小合适的,连夜简单地收拾一下还是来得及的,大唐的建筑主打的就是一个快。 李世民一听魏徵连个停尸的地方都没有,这怎么能行?他一声令下:“建庙!” “这来得及吗?”李泰都懵了,再快也需要时间啊,魏徵这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怕是等不了多久。 李世民不管那么多,他想建庙就得建庙,他让李泰见识了一把什么叫王命如山。 二更天下的令,一座虽然小但五脏俱全的庙,在天亮之前赫然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biqikμnět 天寒地冻的初春,河道还没有开,木料哪来的?从皇宫运来的。 皇宫也没有多余的建材存放,又没有工程,哪来的木料?从甘露殿的院子里拆了一间偏殿,拆下来的木料不能用吗? 拆皇帝的宫殿给臣子建一个停灵用的庙,这种事自开天辟地以来大概也是个古无前例。 东方的第一道曙光穿透深邃的黑暗,白茫茫的光仿若一地秋霜,泛起透骨的寒凉。 一代名贤相魏徵在清冷的晨光中含笑而逝,一刹时天子痛哭、百官呜咽。 皇帝太过于伤心,百官上前劝说也无济于事,李泰便搀扶着他,把他哄回了皇宫。 李世民下诏追赠魏徵为司空、相州都督,赐谥号“文贞”,同时赐羽葆、鼓吹,加班剑四十人,赠绢布一千段、米粟一千石,又下令赐金车御马来拉魏徵的棺椁,一切要以奢华为主。 魏徵的妻子裴氏夫人亲自到皇帝面前请罪,送回了金车御马,说是魏徵留有遗言,要求一定要薄葬。 裴氏夫人说魏徵一生简朴,豪华奢靡的葬礼不是亡者之志,请求皇帝务必收回成命。 李世民坚持要给魏徵一个最为风光的葬礼,他历数魏徵这一生的功绩,说着说着几次忍不住滴下泪来。 “玄成苦了一辈子,当了宰相也没享受过富贵的日子,朕一定要让他哀荣无限,以显君臣之义。” “阿爷,有道是死者为大。”李泰上前轻声地劝道:“郑国公一世清廉、最喜素淡,不如就成全他的遗志吧。” 在李泰的再三劝说之下,李世民终于同意这个事让裴氏做主了。 裴氏对朝廷供给的一切仪仗和物品都推辞不受,仅用白布、帷幕装饰承载灵柩的素车,不用花纹、色彩和刍灵。 李世民亲临魏徵的丧礼,痛哭流涕,为魏徵废朝五天,并令内外百官与在长安的朝集使一同前来参加丧礼。 皇太子李泰在西华堂为魏徵举哀,晋王李治奉诏致祭。 下葬的那天,李世民亲自登上御苑的西楼,望着魏徵灵柩的方向痛哭,竭尽哀思。 李世民让百官把灵柩一直送到昭陵,他亲自给魏徵写下碑文,并创造了十首挽词。 本来李泰是要亲自送魏徵到昭陵的,但是自从魏徵过世之后,李世民一天比一天憔悴,总是心神俱疲的样子,眼里没有一点神采。 李泰怕李世民太过于难过,就留在宫中陪他,让李治带领着文武百官奔昭陵去了。 到了昭陵一切都要听礼部的安排,自然少不了要拜祭长孙皇后,李治当然是站在最前面的,他身后就是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并肩站着。ъiqiku 长孙无忌的身后站着褚遂良、萧瑀和许敬宗,房玄龄的身后站着马周、张亮和刘洎,再后面人多得就看不清了。 李世民唉声叹气地走下西楼,李泰扶着他坐上銮驾,他手一拉把李泰也给扯了上去,父子俩慢慢地离开御苑。 李世民并没有去他最喜欢的大明宫,而是回到了他最熟悉的两仪殿和甘露殿,他絮絮叨叨地跟李泰东一嘴、西一嘴地讲着从前在这里发生过的旧事。 魏徵的离世真的给李世民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他眼圈泛红地说道:“青雀你曾经说过魏徵就是朕的一面镜子,现在朕的人镜没了,朕再也看不到他了。” 李泰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只是轻声地劝道:“阿爷,我们去凌烟阁看看吧,那里有魏公的画像。” “好。”李世民一下子来了精神,他都忘了李泰擅画人像的事了,一想起凌烟阁上还有魏徵的画像,他走路都快了许多。 李泰扶着李世民在凌烟阁里来回地转,一副副画像活灵活现,虽然没有李泰的素描那么传神,却也足以慰藉李世民那颗想要睹物思人的心了。 “阿爷,人死不能复生,不过我可以多画几幅魏公的像,什么时候想看就能看看。” 李世民也没出声,眼神也没动一下,他就黯然神伤地看着魏征的画像,轻轻地吟道:“劲条逢霜摧美质,台星失位夭良臣。唯当掩泣云台上,空对余形无复人。” 李世民一时间思绪万千,好像有无穷无尽的话想说,话到舌边又咽了回去。 “本来说好了,这个月初新皇登基,愣是被魏徵这老家伙给耽搁了下来。”李世民扭过头双目无神地看着李泰:“让李淳风给看个日子,你赶紧登基。” 李泰脸上的表情一丝未变,连睫毛都没动一下,他缓缓地跪下,微微地低头:“阿爷,你是想逼死我吗?” “你这叫什么混话?”李世民眉头一皱,怒气冲冲地训斥他道:“太子登基不是早晚的事吗?你有什么好抗拒的?”httpδ:Ъiqikunēt 李泰低头不语,李世民知道他必定顾虑重重,他一向谨慎得令人发指。 这么大的事,他深恐自己说的不是真心话,如果这只是一番试探,他不拒绝登基就是死路一条了。 李世民直接挑开了,明明白白地说道:“你无需多想,我就是累了,想让你早点登基,我好好享享清福。你休听别人胡言乱语,我要想换太子,不用找借口。” “阿爷,你要是不想我死的话,就别再提这个事了。我真的除了死,想不到第二个办法来阻止阿爷了。” 李世民瞪他一眼又一眼,可惜他不抬头,一眼也没看见,李世民气得一甩袖子就走了,边走边吩咐:“召李淳风到紫宸殿。” 第1008章 两个少年 初春时节冰雪早已经消融,嫩绿的小草探出头来,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顽皮的太阳弹出地平面,大片的晨晖把天地间晕染得分外迷离。 两匹骏马低头嗅着清新的草香气,却很难找到一颗可以入口的青草。 两个少年昂然地望着南方的天空,却像断了翅的大雁很难奔向遥远的家乡。 陆清扭过头,歪着头挑衅似的盯着李承乾,突然问了句:“痛快了吗?”biqikμnět “痛快!”李承乾毫不犹豫地点了一下头,脸上浮起舒畅的笑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笑眯眯地问陆清:“你不痛快吗?” 陆清一脸怨气,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是痛快完了,我怎么办啊?” “跟我混呗。”李承乾豪气地大手一挥:“你看这里天高地阔,我保你在薛延陀称王!” “称王?”陆清自嘲般地苦笑一声,边说话边缓缓地蹲到了地上:“我什么时候有了称王的命了?莫名其妙。” 看他情绪有些低落,李承乾也蹲了下来,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刚要说话却被他一把推开:“离我远点,我是有妻室的人。” 李承乾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给推摔,不过他也不介意,自己站起来,边拍打着衣襟边瞄了陆清一眼:“想家了?把她们母子接过来也不难。” 陆清也不理会他,就一点点地低头,像只驼鸟一样把头埋进了胸口,李承乾挨着他蹲了下来,他微微转了一下身:“你走开,我想哭会儿。” “行,哭够了叫我。”李承乾起身奔他的马去了,走了六七步,回头看陆清还保持着原姿势没动。 他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发现陆清的肩在抖,他冲过去一把扯起陆清,见他满脸的泪痕,惊讶地吼道:“真哭了?你这点出息。” 陆清用力地推开他,昂头望着天空流泪:“妻离子散、家国俱丧,还不许我哭吗?” “谁不是啊?我失去的比你少吗?谁没有妻儿?谁没有家国?走到这一步,我不也得活吗?” 李承乾一连串的话把陆清问得无言以对,陆清失去的再多也无法跟李承乾比。 陆清眨了眨眼,止得住眼泪却止不住难过,他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句:“我回不去了!” 李承乾也抬头看了看天,轻轻地叹了口气,苦涩地笑道:“我说我也想回去,你信吗?” 陆清使劲抹了一把脸,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又使劲地搓了搓脸,恨恨地吐出一口闷气:“我说我想骂你,你信吗?”https:ЪiqikuΠet “骂我干什么?我惹你了?”李承乾翻个白眼,冷哼一声:“不是我箭法好,有你的命在?” “谁用你救?我宁愿战死!”陆清一腔怨气,刚忍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喃喃地哭道:“我真不如战死的好。” “战死容易,这我就能成全你,问题是死有用吗?” 李承乾认真地看着陆清,认真地说道:“你死开心的是仇人,伤心的是亲人,你就那么想用你的命换一个亲者痛、仇者快吗?” 陆清转过身去,背对着李承乾,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陆清忍不住泪湿长衫,李承乾就默默地陪着他。 过了好久,陆清终于哭够了,他转过身来看着李承乾,淡淡地问了句:“你心里苦吗?我怎么感觉像是被苦水泡了一样,从心里苦到嘴里。” 李承乾面无表情地说道:“称心死的时候,我觉得我就是人世间最苦的人,被阿爷抽了一顿之后就只记住了痛,再不知道什么是苦了。” “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骂人都这么含蓄。”陆清撇了撇嘴,笑道:“你直接说我欠抽不就行了吗?” “没有,我真不是这意思。”李承乾看他情绪稳定下来了,便笑着问道:“你怎么对我怨气冲天的?我除了救你一命以外,应该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你?”陆清一股无名火从心底蹿了起来,又狠狠地咽了下去,恨恨地说道:“你做事能不能不那么冲动?你怎么能对长孙无忌动手呢?你有胜算吗?” “你只打有胜算的仗?”李承乾满不在乎的抚摸着马背:“兵法云遇敌必战,我带的是薛延陀的兵马没理由不打,倒是你,你怎么也朝唐军出手?” “我当时是追着‘候龙归’的那些人跑过来的,正好遇到你们混战,听到薛延陀的人喊‘只杀长孙无忌一人’,我知道是你的人马,就选择帮你了,没想到‘候龙归’的人有不少被俘了,这回我成了大唐的叛军,再也回不去了。”biqikμnět 身为大唐的明威将军,带领着一群来历不明的士兵,明目张胆地公然向大司徒长孙无忌出手,这没什么可解释的,典型的叛国行为。 这件事已经足够定他死罪的了,更何况长孙无忌还没死,陆清若是回到长安,怕是连论罪的那一天都等不到,就得被长孙无忌剁了。 陆清怨气不休地斜了李承乾一眼:“要不是你,我怎么能沦落到与大唐为敌?” 李承乾无奈地笑了起来,自己何曾与大唐为敌? 世事弄人,自己这个大唐皇帝的嫡长子居然站到了大唐的对立面,祸乱朝纲的权臣居然成了大唐的代表性人物。 “行了,就算没这事,你也一样回不去,真想不到的你身世竟是如此的离奇。” 李承乾抬手拍了拍陆清的肩膀,抿着嘴地笑道:“算来多少咱们也算沾点亲戚,我请你喝酒,你给我保证不哭,行不?” “行,不白喝你的酒,跟你说我知道你妻儿的下落……” 两个人翻身上马,迎着晨晖跑回唐直的大帐篷,他们刚进帐篷,还没来得及坐下,一个小校就跟着钻进了帐篷,对着唐直一抱拳。 “报,多弥可汗率领数千骑奔往阿史德时健部落,本部许多元老对此事有异议,都聚在可汗大帐。” “哦,”唐直点了点头,吩咐道:“安排五百弓箭手,包围可汗大账,朝帐中射火箭,有从帐中走出者,一律杀无赦!” “是。”小校应了一声,急忙退下。 陆清愣眉愣眼地看着李承乾,这祸害人也祸害得太明显了点吧?杀人不问罪,还说的如此从容。 看陆清一脸的不可思议,李承乾微微一笑:“习惯就好,跟我在一起,比跟惠褒在一起玩的刺激吧?” “他很少杀人。”陆清虽然也算得上是个杀人如麻的将军了,却也还是看不得无故地作贱人命,他走出帐篷,把目光送向遥远的南方,心里升腾起浓浓的惦念,也不知道李泰现在在做什么。 第1009章 一道诏书 李泰现在什么也没做,就在书房里老老实实地坐着,坐着等人,倒也没让他等太久,很快李淳风就摇头晃脑地进来了。 李淳风慢慢悠悠地走到近前,稳稳当当地施了一礼,乐乐呵呵地说了句:“参见太子殿下。” “行了,快坐吧。”李泰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略显焦急地问道:“我阿爷怎么说?” 李淳风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着急,也无法共情别人的着急。 他可不管李泰急不急,他就轻轻地坐下,轻轻地撩起袍襟又轻轻地放下,轻轻地拿起茶壶,轻轻地倒了半盏茶,轻轻地嗅了嗅又轻轻地饮了一口。 急惊风遇上慢郎中,你急他不急,李泰也拿他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等。 等到实在没什么磨蹭的了,李淳风才慢慢地开口:“你这么着急,是不是不信任我?”筆趣庫 “行了,你不用说了。”李泰一摆手赶紧止住了他的话头,别在这儿吊我胃口了,我不想听。 不用听他说什么,就看他这个德性也知道结果了,李泰故意不理他,他也不在意,就悠闲地品着茶。 过了一会儿,李泰忽然笑了,说道:“你还真有两下子,那么多人都劝不动我阿爷,你三言两语就让他打消念头了,怎么做到的?” “这有何难?”李淳风一挑眉头,得意地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李泰无声地竖起大拇指,抿着嘴地笑了,果然还是李淳风有办法,讲正理他不一定行,胡说八道他是第一名。 李世民突然下了一道退位诏书,一下子砸懵了所有的人,其中最懵的人就是李泰。 李泰不知道李世民这是什么意思,突然让他登基,他不知道该不该应承。 脑子里最后一丝理智强行地劝住了自己那颗燥动的心,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李世民说的是真的,那说明自己的太子之位极稳,登基就是个时间问题,早晚都是你的,那你急什么? 如果李世民说的是假的,那说明自己的太子之位不稳,登基是个未知数,这道诏书就只是个试探,那你急什么? 既然左右都是不急的好,李泰当即表态绝不接受皇帝提前退位。 天底下有哪个太子不急着早点坐上龙椅,一锤定音才能永无后患,一天没有登基,就不知道那位置跟自己到底有没有缘。 李泰表面上如同冰封一般的无动于衷,内心里如同沸水一般的来回翻腾。 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得先真心实意、竭尽全力的带头反对皇帝退位,他带着百官到皇帝的寝宫准备跪殿,可巧长孙无忌的大军回来了,于是他赶紧带着百官出城迎接。 长孙无忌第一个快马进城,百官随后也都进了城,李泰却去了献陵和昭陵。 过年刚拜祭过献陵和昭陵,李泰这一趟去的可以说虽无过犯却也没有必要。 李泰并不是去拜祭谁的,只是想找个由头脱离众人的视线,这么大的事,他必须要向李淳风讨个主意。 李淳风二话不说,当即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就地摆了个阵,嘟嘟囔囔地研究了半天,最后的结论就是现在不宜登基。 有了李淳风的这句话,李泰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进城就听说魏徵病危,加上长孙无忌强横地驳回了皇帝的诏书,这件事就这么拖住了。 李泰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老爹一闲下来,又想起要退位的事了,李泰是好话说了三千六,硬话说了六千三,怎么说都没用。 皇帝也懒得跟他说了,直接找李淳风,想让他给挑个好日子让李泰登基,没想到李淳风一张嘴就是风水、阴阳、吉凶、祸福……https:ЪiqikuΠet 李世民也没听明白多少,反正结论他是听懂了,总而言之一句话,现在不是退位的最佳时机。 “不错,这事干的漂亮。”李泰笑吟吟地看着李淳风:“直说吧,想让我怎么赏你?” “我倒不稀罕什么金银财宝,你要真心想赏,就赏我个十年不见袁天罡。” 李淳风一句话把李泰给逗笑了,袁天罡那是有名的见首不见尾,想见他一面比登天也容易不了多少,居然还有人特意不想见他。 不过这个还真没办法答应,因为李泰也不知道袁天罡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出现,缘分这东西想来就来,不想来怎么求也不会来,根本就不受人的控制。 李泰微笑着问道:“我阿爷又和你提大唐国运的事了?” 李淳风无奈地点了点头,故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耸了耸肩:“多亏我下手快,先把墓地找好了,死也有地儿埋了。” “你要是真能测,就测测呗,我阿爷不会因为这个事治你的罪的。”李泰两眼放光地说道:“其实我也很好奇大唐的国运如何。” “说实话,我以前测过,现在再测居然变了。” 李淳风懊恼地叹了口气,低着头,恨恨地直咬牙:“国运是不可能在短时期之内有大的变化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呃”李泰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淳风,弱弱地问了一句:“先前如何?现在又变成什么样了呢?” “反正是变好了。”李淳风也没细说,他站起来,拍拍衣襟,一脸地沮丧:“不是我和你夸口,测算之事还从未失算过,这遭真是奇怪。” “有失误才是正常的,一次失误都没有,那除非是神仙降临。”李泰赶紧安慰他道:“你也不要多想,说不定哪次是算错了,你再多算几遍就是了。” “找不到错误,重复算一万遍又有什么用?”李淳风敷衍地朝李泰拱了拱手:“臣拜辞了。” 李泰摆了摆手,看着他走出了房门,心里莫名其妙地翻腾,大唐的国运和原来不一样了,是不是跟自己有关系? 李泰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多圈,不住地思量着李淳风的话,怎么想怎么觉得跟自己有点关系。 自己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原历史中的许多事都被改变了。 不说别的,就说自己所处的位置,大唐皇太子怎么都是跟国运沾点边的人物,毕竟他一句话就可以影响到政坛风向。 第二天早朝,李泰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老爹意气风发的样子,李世民精神抖擞地坐在龙椅上,笑眯眯地看着文武百官。https:ЪiqikuΠet 上到太子,下到百官,无不为皇帝亲临大殿而感到心潮澎湃,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说话的声音都大了。 很顺利地处理了几件事情之后,大家都以为皇帝要下朝回宫了,没想到李世民突然又颁布了一道诏书。 第1010章 实权太子 长安城大明宫紫宸殿,大唐帝王高高在上,文武公卿端坐在下,齐公公捧着一卷诏书,大声地宣读。 “上疾未全平,欲专保养,诏军国机务并委皇太子决外。祭祀、表疏、胡客、兵马、宿卫,行鱼契给驿、授五品以上官及除解、决死罪皆以闻,馀并取皇太子处分。” 李世民说他的病没有完全好,他要专心保养身体,把军国机务全都交给皇太子处理。筆趣庫 当然了他也不能说啥都不干,当爹的哪能说把担子全撂儿子肩上?他也得负责一部分,他负责什么呢? 李世民就负责每年的大祭祀必须他站最前面,边关重臣的表章必须送他那儿去,外国使臣来了必须参拜他。 征调与宿卫换防、发放鱼符传符、任命五品以上官员以及拜官解职、处决死罪等,这些都必须上奏皇帝。 简单的说就是他名誉上还是皇帝,权力九成都给太子了,他就是个吉祥物,呃不,是大唐帝王形象代言人。 你们不是都不同意我退位吗?李世民这回明确表态,我不退位了,退权。 齐公公在上面高声宣读诏书,文武百官在下面面面相觑,皇帝不退位了,没什么可劝的,皇帝要退权,这事谁也管不着。 皇帝病了还不许保养一阵子吗?皇帝病了,大权不交给太子交给谁?这事心里再有意见,也不敢张嘴说出来。 李泰也惊讶地抬头向上看,老爹是真有招,看来老爹是真心要放权给自己的,自己又一次以小人之心度老爹之腹了。 既然你诚心给,那我就不推辞了,李泰等到诏书宣读完毕,大大方方地站出来,向上叩头谢恩。 李世民哈哈大笑地散了朝,大步流星、气宇轩昂地回了寝宫,还点名把几乎半朝的臣子都叫了过去。 李泰、李恪、李治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老爹的背影。 装病这回事,像不像姑且不说,起码得有个装的过程吧?你这装的痕迹也太浅了点,一点没看出来装。 李世民下朝走出后殿门,顿时感觉天清地朗,连喘口气都格外的痛快,他笑哈哈地看着满屋子的老兄弟:“朕老了,你们也都不年轻了。” 李世民如同春风一般温柔的话语,说得人心尖上瞬间结了一层薄冰,这话怎么听起来冷嗖嗖的? 你退休了,我们就得跟着退休吗?退不退自己看着办,皇帝这就算是旁敲侧击地给你提过醒了。 这个话茬自然是没人愿意接的,没人愿意退休,权力这东西一旦触碰过一次,就终生不想放手。 皇帝这么说了,大家心里也就有数了,聪明的人也就知道该给自己铺好后路了,不然的话能不能平稳后退就不一定了。 “陛下说的是,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李靖笑着接起了话茬,避免让皇帝冷场。 李靖敢接着说,他比皇帝退得还早呢,他闭门不出都四五年了,今天要不是皇帝下诏召他来上朝,他才不会起大早进宫呢。 李世民笑呵呵地看着李靖,说道:“听说卫国公有数月不曾出过家门了,你也不说出来走走,在家闲着有什么乐趣吗?” “在家倒也不曾闲着,整理了几卷兵书,正是乐在其中,丝毫不觉烦闷。” 李靖真是打配合战的好伙伴,皇帝在这儿劝大家退休,他就说在家挺有意思的,李世民赶紧趁热打铁。 “是啊,打了多半辈子的仗,是该总结总结,你以后多来宫里坐坐,咱们多聊聊以前的战事。”筆趣庫 “陛下不嫌烦,我自当常来。” 李靖话音刚落,长孙无忌就不耐烦地嚷了句:“让你们说的跟老掉牙、走不动了似的,怎么就老了?刚东征回来,一下子就老了?” 长孙无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别说顺着他们说,就是听都听不下去了,要么咱们商量点正事,要么闲聊点纯风花雪月的。 谁也不是来听你们说相声的,这借东说西是怕谁听明白了,还是怕谁听不懂呢? 尽管长孙无忌的脸色很难看,李世民一点也没生气,笑呵呵地对着李靖说道:“辅机提起东征,好不让人郁闷。朕率举国之兵力,攻打高句丽那么个弹丸之地,居然不能全克,你说这是什么原因呢?” 李靖轻笑一声,这话问得真蹊跷,东征的事问得着我吗?满屋子跟你东征的人,你一个也不问,偏来问我,我去了吗? 李靖直接把球给传了出去,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道:“此事道宗可解陛下疑惑。” 虽然李靖一直都闭门不出,但是东征的事他还是知道不少,关于打仗的事,他是非常感兴趣的。 皇帝这话问的明显是对长孙无忌不满意,李靖很清楚东征没有取得完全性的胜利,根本原因就是长孙无忌的打法太保守了。 长孙无忌在辽东根本就放不开,他心里就一个目标,那就是把皇帝全须全尾毫发无损地带回长安,至于战争的胜与负都是不重要的。 李靖更清楚长孙无忌和李道宗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得罪长孙无忌的话是李道宗愿意说的,而自己没必要卷进去,得罪任何人都犯不上。 李道宗正憋着想找个机会好好说说这个事呢,如果不是长孙无忌硬拦着,就不会采取堆土山那么笨拙的方法去破城,也就不会出现土山坍塌而守将擅离的事故。 就因为土山事件的失利,李道宗立下的功劳都被抹得不剩什么了,心里的这份愤懑,始终没有机会发泄出来。 李道宗赶紧详详细细、一条一款地说起当初在辽东驻骅山的时节,自己多次提出要取道平壤,多次提出以奇兵制胜的方略,而最终都因皇帝偏听偏信长孙司徒的话而作罢。ъiqiku 李世民就听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等到他啰啰嗦嗦地说完了,李世民连连地拍打自己的脑袋:“哎哟,当时匆匆,吾不忆也。” 李世民说完转过头看着长孙无忌笑道:“我说老了,你还不服老,这么几天的事,我竟然都想不起来了。” 长孙无忌气得脸色铁青,只好扯了扯僵硬的脸皮,干干地陪了几声假笑,愣是什么话也没说。 这事更不好搭茬,你说你记得清楚,那你说说为什么东征没有把高句丽灭国,是不是因为你? 你说你也记不起来了,正好证明大家都老了,都该盖一个统一养老的敬老院了。 气氛忽然间变得有些微妙,莫名的有点尴尬,这时陈文推门走了进来,他躬着个身子,倒腾着小碎步,径直来到皇帝面前:“吴王殿下求见。” 第1011章 看你就烦 今天是李恪进宫探母的日子,探母就不可能不来探探父,尽管早朝上刚刚见过,也必须得走这个流程。 若在平时,李世民正和这么多的好兄弟说笑,就直接打发李恪走了,但是今天李世民特别高兴,就笑呵呵地对陈文说道:“让他进来吧。” 李恪现在是京兆尹,掌管着京中的治安以及民事诉讼,他这个官是李泰全力推举上位的。 他本本份份地工作之余得罪了多半朝的人,李世民必须让大家看到自己对这个儿子是足够欣赏和器重的。 “是。”陈文轻轻一揖,躬身后退了三步,慢慢地转过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李恪在喧笑声中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一路目不斜视地走到李世民面前,微微躬身,拱手一揖:“拜见父皇。” “免礼。”李世民笑微微地朝长孙无忌身前一伸手:“坐吧。” 李世民当然是居中的正位,下首分了两排,一排是以长孙无忌为首,一排是以李靖为首,他们两个人的前面还都留了一个空位,倒也不是给谁留的,就是习惯性谦虚。https:ЪiqikuΠet 让李恪自己选,他肯定会坐李靖前面,李靖为人大度,不会跟他计较座位问题,论起来李恪也是个正牌的亲王,坐前面是应该的,主要是李恪不烦李靖。 长孙无忌就不一样了,他和李恪已经不是互相看不顺眼的问题了,如果没有皇帝在上面坐着,两个人都恨不得直接动手撕了对方。 皇帝大爪子,呃不,龙爪一挥,李恪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只好不动声色地坐在了长孙无忌的前面,还礼貌性地对着长孙无忌轻轻地点了点头。 长孙无忌也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恨得牙根发直,旧账就不提了,这次在薛延陀被人点名追杀,长孙无忌就怀疑那个什么候龙归的组织是暗中拥护李恪的。 长孙无忌笑呵呵地微转头,看着李恪问道:“吴王殿下如此的意气风发,最近可是又有什么大案重案吗?” 这话说的李恪都想把他的舌头给拽下来,我意气风发是因为有大案重案发生?按你的说法,大唐民怨沸腾就是我的理想呗?“案子哪天都有,大案小案都是一样的审法,轻案重案也没什么分别。”李恪到底年轻些,锐意分明的眼神不是浅浅的笑意就能遮掩的:“恪但禀一颗公心,有案即接、当断则断。” 李恪眉梢眼角都扬着一股傲气,尽管他竭力地压制,还是越过了礼貌的线,盛气凌人的模样绽放着青春的光芒。 上次有人告长孙无忌,李恪做足了文章却被李泰把事情给压下去了,他就是特意警告长孙无忌,别看我李恪官小权力不大,你可千万别落到我手里,我主打的就是个敢接状,我不惹事是真的,我不怕事也是真的。 “哈哈哈”李世民闻言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早说过恪儿英果类我,青雀确实没看错人,你坐镇京畿这几年,京城一带堪称路不拾遗。” 炫儿狂魔给大家开好头了,来吧,都跟上,夸吴王殿下大会赶紧拉开序幕。 好话谁都会说,但是大家明显表现得不够积极,夸李恪都只是给皇帝个面子,夸的敷衍了事。 “是啊,”长孙无忌笑眯眯地点着头:“吴王的英明果敢,当真是无人能及,一封朝奏、百官砍头,这等胆魄绝非常人所有。” 长孙无忌时刻不忘给李恪挖坑,没有新鲜的事可说,就翻旧账,说什么也不能让大伙忘了李恪得罪过多少人。httpδ:Ъiqikunēt “长孙司徒谬赞了。”李恪强忍着满腔怒气,脸上却怎么也装不出笑脸了,就冷着一张脸说道:“公事公办而已,谈不上什么胆魄。” “恪儿说的不对。”李世民笑着说道:“公事公办就是胆魄,做人做事理当如此。” 李世民直接站出来替儿子撑腰,当初是李恪查出来的牒谱造假冒官案,人是我下令杀的,怎么地吧? 我是他老子,我赞成他这么干,你有意见吗?你想替谁鸣冤就冲我来。 李恪激动地站起来,朝上一揖:“谢父皇教诲,金玉之言儿谨记于心、深铭肺腑。” 长孙无忌气得胡子往上撅,心里暗暗的骂李世民不知好歹,你就护着他个小老婆生的吧,不一定哪天他造你个反,你就知道儿子是不是亲的了。 看长孙无忌变了脸色也不言语了,李世民也不是没完没了的人,他笑呵呵地转移一下话题,问李恪道:“最近府衙没什么事吧?” 李世民就是随意地问句话,李恪只要敷衍一句“没什么事”就过去了,李恪偏偏认了真,他眉头微皱,思索了一下,说道:“事不多,但有些蹊跷。” “蹊跷?”这个词有点新鲜,一下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大家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李恪的身上。 李恪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着李世民:“最近案子不多,但是大多都是民告官的,还不只是京城的百姓,四面八方的都有。”https:ЪiqikuΠet “哦?”李世民颇为意外地问道:“都告些什么?” 李恪如实回道:“五花八门的,告什么的都有,以贪污和侵占百姓田产的居多。” “你审了没有?到底是诬告还是确有其事?” 李恪无奈地说道:“接了不少的状,审倒是没审几桩,都是告地方官的,我这儿不方便审,劝百姓回原郡去告,百姓大多不肯。” 长孙无忌忍不住笑出了声,冷笑道:“光接不审,你这爱民如子的方式属实有点特别,光安抚百姓的情绪,不给百姓解决问题,拖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李恪真想跳起来给长孙无忌两个大耳刮子,谁听说过天底下还有光接不审的案子? 审案不得一个一个审吗?地方上的事,坐在京城里怎么审?下去审案不得报批吗? “哪有只接不审的道理?接了自然就是要审的。”李恪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已经上报给太子了,只等批复下来,便下去查访。” 长孙无忌哈哈一笑:“这京兆尹还不如惠褒自己做了,左右活也是他干。” 长孙无忌说的倒也没错,李泰要是坐镇府衙,这事不用上报,他直接就可以往下查,问题是同样的京兆尹,权力不一样大,李恪敢随便离京查案去吗? 李恪气得脸都红了,他刚要张嘴回怼长孙无忌,李世民可不想听他们唇枪舌战,于是抢先开了口。 “嗯,朕倒想看看他是怎么干活的。”李世民笑呵呵地吩咐了句:“把太子给我叫过来。” 第1012章 龙的传人 东宫太子书房绝对是名副其实的一个书房,书房,顾名思义装满了书的房子。 太子书房里现在可不只是装满了书,连竹简都快堆成山了,李泰在这片文字载体的海洋里遨游得都失去了方向。 “太子殿下,这个行吗?” “太子殿下,秦朝的《秦律十八种》还有《秦律杂抄》。” “太子殿下,《开皇律》、《北齐律》都翻过了,没有。” “太子殿下,咱现写一个吧。” “……” 百十来人左一句右一句嚷得李泰脑袋直嗡嗡,他东看一眼、西看一眼,看得头晕眼花。 雕龙刻凤的逍遥椅不紧不慢地前摇后晃,穿着蟒龙袍的晋王殿下翘着二郎腿,嘴角抿着幸灾乐祸的微笑。 这当太子有什么好?他眼看着二哥一天到晚不是忙的要死,就是累的要死,不是愁的要死,就是气的要死,总之就有一种当太子很难长寿的感觉。 小黄门子云霄捧着一盘黄瓜,走到李治面前,躬着身子说道:“晋王殿下,胡瓜送来了。”ъiqiku “嗯。”李治看一眼绿油油的黄瓜,一边伸手去抓,一边不悦地说道:“什么胡瓜?胡说八道,这分明是唐瓜,唐瓜!记住了吗?” 云霄吓得一迭连声的答应道:“是,是是是,记住了。” 李泰闻声回头,看一眼捧着黄瓜嚼得津津有味的李治,这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还挺倔强。 黄瓜本来就是汉朝的时候从西域传过来的,大唐的人习惯性地叫它胡瓜,这本也没什么毛病。 自从李治知道了胡瓜的胡字代表着它的来源地之后,就硬性规定所有带胡字的食物,都必须把胡字给改成唐字。 李泰笑着摇了摇头,正头疼得紧,便从书山中爬出来,走到李治身边缓口气。 “雉奴,你这也太霸道了吧?胡瓜就是胡瓜,你改成唐瓜有什么意义?” “没有胡瓜,就是唐瓜。”李治举着半根黄瓜振振有词地说道:“它在大唐种出来的,凭什么是胡瓜?” “你这没用的民族自豪感,一个瓜的名字何必这么计较?”李泰笑呵呵地摸了摸李治的脑袋,李治使劲一晃,眉头挤成了个川字,满满的嫌弃毫不掩饰。 李泰轻笑一声也不介意他的嫌弃,被甩开的手就轻轻地搭在了逍遥椅的椅背上。 “要我说你这就是无能才愤怒,你想如果胡地也是大唐的领土,你会介意它叫山东瓜还是河北瓜吗?” 李治的小眼睛瞬间放大一圈,闪出灼人的光芒,格局是什么?看不见也摸不着,却屡屡被碾压得目瞪口呆。 二哥说的对呀,抢一个瓜的名字有屁用?把胡地改为大唐的一道、一州、一郡、一县,那什么都不用抢了,全是大唐的,那该有多好? “二哥,”李治兴奋地从逍遥椅上蹦了下来,手举着半根油绿油绿的黄瓜,大声地嚷道:“我要让天下万国百姓都成为大唐的子民!” 李泰笑道:“哪有那么多国?” 李治笑嘻嘻地说道:“呃,我就是打个比方,万国不是一万个国,反正就是很多的意思。” “我懂你的意思,我是说这天底下只有一个国度,那就是大唐,其他的都是即将归附大唐的部落。” 一句话说傻了一个亲王,李治顿时感觉血液在燃烧、脑浆在沸腾,眼珠子直往眼眶外面挤似的。 “真的吗?”李治高兴得直往上蹿:“二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李泰按着他的肩膀,轻声地训斥了他一句:“老实点,别乱蹿。”然后柔声细语地说道:“是不是真的,就看我兄弟有没有本事了。”筆趣庫 李治小嘴微张,说了半天,原来你是想让我把所有的国都干掉啊,我想是想的,问题是我能行吗? 李泰看他这个惊讶的小表情就想笑,他转身到书架上拿下来大大的一本书册,招招手把李治叫到身边。 李泰打开书册,原来里面是很多很多的地图,展开最上面的一幅地图,李泰笑微微地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这就是咱们的大唐全域地图。” “哇!”李治感觉这地图好大,他伸手在上面从东摸到西,还喃喃地念着上面出现的地名。 李泰看着地图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对李治说:“这就是阿爷和他的兄弟们打下的江山,阿爷的愿望就是我和我的兄弟们能守得住这片江山。” “嗯!必须守得住!”李治豪情万丈地一拍胸脯:“大唐江山,寸土不让!” “阿爷白手起家能打下这么大的一片江山,”李泰拍了拍桌子上的地图:“我们有这么好的底子,有什么道理不打下更大的一片江山?” 李治抬起头,满眼天真的迷茫,他嗫了嗫唇,嘟囔了一句:“还有这么大的地方可打吗?” 李泰咬咬牙,控制住了差点抽向李治的手,这可真是李泰使劲地给李治展示什么叫天高地阔的格局,李治玩命地给李泰展示什么叫坐井观天的见识。 李泰“哗啦啦”地展开后面的许多幅地图给李治看:“这是高句丽的全域地图,就是阿爷刚刚东征过的地方。这是吐蕃的、这是大食的、这是百济的、这是夜叉国的、这是流鬼国的、这是……” “这么多啊,这打得过来吗?”李治看都看不过来了,原来这些国度的名字他也都知道,但从没想过人家的领土面积有多大,这个问题似乎是跟他没什么关系。 李泰就不一样了,李泰比较勤快,主编个《括地志》给他画地图的瘾养成了,不只把大唐的地图给整明白了,捎带着把世界地图都给整明白了。 “知不知道什么叫有志者事竟成?”李泰狠狠地白了李治一眼:“阿爷和他的那帮老兄弟们个个如狼似虎,我和我的兄弟们就甘愿如狗似猫吗?” “我才不要做猫狗,”李治嗷的一嗓子:“我是龙!” 李泰一捂耳朵,抬手弹了他的额头一下:“你倒是光聋不哑,震死我了。” “太子殿下,找到了,你看看这个。”黄门侍郎捧着一本书册颠颠地朝李泰跑了过来,李泰高兴地迎了过去。 接过书册翻了两页,李泰开心地笑了:“太好了,我要找的就是这个。” 李泰拿着书册走到书案后面,坐下来笑呵呵地翻看着,边看边吩咐:“研磨。” “是。”云霄急忙走过来拿起磨条就要磨墨,李泰撩眼皮看了他一眼,突然换人侍候有些不大习惯,便问道:“云海的病好些了吗?”ъiqiku 云霄还没来得及说话,云海就推门走了进来:“二郎,陛下唤你速去。” 第1013章 父子三人 李泰赶紧放下书册,看着云海说道:“病了就歇着,不要硬撑。” 云海笑着回道:“不碍事,我好多了。” 俗话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李泰一句关怀的话,让云海的心底升起一层热烘烘的暖流,一刹时病体都轻了许多。biqikμnět 云海自幼进宫,没亲人也没朋友,他一个阉人需要什么?金银财宝对他来说有多大的意义?给他一座金山,他有空出去花吗? 他需要的就是一份温情和尊重,一辈低眉顺眼地服侍人,跟主子平视一回都是不敢想的奢望,摊上个好主子少些打骂就算是幸福的了,还指望主子拿你当个人看? 李泰算是好主子吗?此时此刻的云海会毫不犹豫地竖起大拇指,太子殿下绝对是最好的主子,没有之一。 但是如果时间再往前倒上几年,长孙皇后在世的时节,李泰算是好主子吗? 那时的云海会毫不犹豫地摇头,摊上这么个暴躁的主子,只能说自己上辈子罪孽深重。 看着李泰走出殿门的背影,云海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长孙皇后,当年若不是长孙皇后多次庇护,自己可能早就被四殿下给打死了。 “唉。”云海重重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孩子离了娘,立时就长大了。” 说着话,抬头看看了这东宫的院落,忽然想起了当年服侍太子李承乾的秦胜,不禁又摇了摇头:“也不尽然呐,前太子就反而变坏了。” 李泰走进大殿,一看满屋子都是人,也不知道老爹这是什么爱好,还是这批人,就换了个地方聊天,有什么事不能在早朝上说呢? 自己忙得要冒烟,还被叫过来陪他闲聊,这么多人就没一个会说话的吗? 心里腹诽着什么并不重要,毕竟心里话在脸上又看不出来。 李泰笑吟吟地走到李世民面前,微微躬身一礼:“见过阿爷。” “免礼。”李世民好歹还让李恪坐了,对李泰则连坐都没让坐,直接就开口问道:“吴王的奏章你看过了吗?” 李泰老实地回答道:“看过了。” 李世民抬手一指李靖的身前,示意李泰过去坐:“那你说说吧,你打算怎么办?”李泰先规规矩矩地坐好,然后看了李恪一眼,报告刚打上来没到半天,就跑这儿告状来了?多亏自己没懈怠,先紧着他的事考虑了。 李恪接受信号也快,一下就明白李泰是什么意思了,他故意耸了耸肩,说道:“阿爷和长孙司徒很关心府衙的近况,听说我上了表章,可能是不相信我,就请你过来对质。” “三哥真会说笑。”李泰无声地笑了,李恪的话他听明白了,意思就是长孙无忌又盯着他不放了。 李泰转过头看着李世民说道:“三皇兄上的表章说很多百姓进京来告地方官,我数了一下多达四十七份诉状。” 李泰瞟了长孙无忌一眼,又转过头继续说道:“我觉得是咱们的律法有漏洞才造成了这种情况。” 大唐现行律法是贞观律,是长孙无忌编写的,李泰这么说话等于是把矛头直接指向了长孙无忌,而且他说话之前还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长孙无忌怎么能忍得了被外甥当面数落?他当即反驳道:“哪条律法有漏洞?是哪条律法鼓励民告官了,还是哪条律法鼓励官欺民了?” “律法有漏洞这本就是不争的事实啊。”李恪突然就笑了:“律法没有漏洞我至于连个通奸罪都不会判吗?” 李恪满脸的洋洋得意,光你长孙无忌会无时无刻地盯着我的伤疤戳刀子?翻旧账、揭老底,我也会。https:ЪiqikuΠet 李泰一看这嗑要是再唠下去,可就连表面上的和谐都保不住了,他赶紧若无其事地接过话茬。 “我说律法有漏洞是因为进京告状的人太多了。”李泰坦然地望着李世民:“一两个人犯错,那是他们个人的错;十来个人犯错,那是他们领导的错;百十人犯错,那一定是制度出了问题。” “你们真不愧是亲兄弟。”长孙无忌脸色很难看地开口说道:“一个接案不审案,把责任推给太子,说是报上去了在等太子批复。一个直接把责任推到了律法上,这可真是笑话,照你的意思是说人没犯错,是律法写的不对了?” 李泰一看舅父这是急眼了,他笑着解释道:“我没说律法写的不对,我的意思是律法有待补充。” “贞观律施行可不是一年两年了,以前怎么没出现这么大批的民告官?”长孙无忌原本只看李恪别扭,现在看李泰也不顺眼了。 于是他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皇帝御驾东征的这两年出事,你是不是该想想,到底问题是出在律法上了还是出在监国的人身上了?” 这话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其实就是蛮不讲理,任何一件事物的出现都得有个过程,就算贞观律有再大漏洞也不可能当时就反映出来。 错误的根源和错误的现象之间是有时间差的,但是这个道理又不好讲,无论病根在哪儿,都不能否认这个现象的确是在李泰监国期间出现的。 长孙无忌已经开始正面针对李泰了,李世民顿时觉得心里不怎么舒服了。 “有没有这件事,律法都应该补充。”李世民笑呵呵地看着长孙无忌说道:“朕记得你在洛阳的时候写了一个‘唐律疏议’,写完了没有?” 长孙无忌当初去洛阳走得是相当的急,从皇宫就快马挥鞭地跑了,不走就得找个地缝往里钻了。 李恪当众把长孙家二儿媳的近侍跟和尚私通的事给揭了出来,他无地自容才跑到洛阳去的。 到了洛阳他就开始写唐律疏议,律法可不是一条两条,那要逐条地写个解释出来,不是短时期内能完成的活。 长孙无忌才写了一半不到,就急匆匆地跟着皇帝奔辽东去了,他只好向上回复道:“没写多少,才开了个头而已。”https:ЪiqikuΠet “哦,那正好,朕也想总结点东西,你抽空多来宫里,咱们一起著书立说岂不是好?” 李世民看似随意的一句话,轻飘飘地就把话题给带偏了,人家在聊律法的漏洞问题,他扯到劝长孙无忌退休上去了。 李世民的想法也很简单,什么民告官根本不重要,这事随便交给谁去审问、查访都可以,让长孙无忌和自己一起退休才是真正的大事。 长孙无忌才不愿意退休下来,成天的写字看书呢,他正在想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拒绝皇帝的提议,李泰笑着开了口。 第1014章 六条问事 让长孙无忌退休是李世民的想法,不是李泰的想法,李泰不想让长孙无忌退休,所谓登高必跌重,早早的让他下来,他就摔不着了。 让长孙无忌写《唐律疏议》不是李世民的想法,是李泰的想法,李世民不在乎什么律法的解释条文,他觉得这纯是李泰和李恪整蛊长孙无忌的恶作剧。 不过李泰也并不急着让长孙无忌马上把《唐律疏议》写出来,毕竟这是大事不是急事,李泰眼下要解决的是百姓的燃眉之急。 李泰想要的是切合实际地解决问题,而不是唇枪舌剑地扯皮,于是他接过话茬。 “远水解不了近渴,《唐律疏议》固然重要,但不是一时之间可以仓促写就的,待到舅父写完,怕不要个几年时光,百姓们如何等得?”biqikμnět 李世民微微地点了点头,笑呵呵地看着李泰,说道:“那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解决?” “我大致翻了一下卷宗,百姓们有告官府强夺民田的,有告豪绅以强凌弱、以众暴寡的,也有告衙门假公济私、侵害良民的,至于恃怙荣势、请托所监、阿附豪强、通行货贿的更是多不可数。” 李泰扫视了一圈,所有人都在听他说话,没人打断他,他便继续说道:“被告的人从刺史到县官,什么品级的都有。” “嗯,”李世民饶有兴趣地问道:“这能说明什么?” “如果告的都是一样的事,那说明针对这种事的政策有问题,如果告的都是同一级别的官,那说明针对这一级别的官有不当的政令,可是告的事情如此多样,级别如此广泛,这说明整个官僚体系存在一个大的漏洞。” 李泰一口气说了很长的一段话,像是怕谁听不懂似的,故意停顿了一下,给大家点反应的时间。 李世民笑着问道:“那你找到漏洞了吗?想到解决这个漏洞的方法了吗?” 李泰点了点头,又扫视了一圈,说道:“漏洞就是我们缺少一个针对官员的监查部门,官员上任之后就没人看管了,他们自以为天高皇帝远,就为祸一方,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监管机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每年都有官员的风评考核,三年一次大考核。 京官和京城附近的官还好些,离的稍远一点的就不拿这个当回事了,毕竟所谓的考核只是看一下交上去的材料,又不是真人下到实地去考察。 他们把精力都用在了弄虚作假上,也不求升官,只要能在原地当个土皇帝就知足了。 “照你这么说,还得成立个专门看着官员的监查部门?”长孙无忌看着李泰,有几分不大理解地问道:“那这个监查部门是不是也得有个部门监管?一层一层地还有完吗?” 长孙无忌当然知道官员需要被管,但是被监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谁能成天在被人监管的状态下工作?那不跟戴着镣铐跳舞一样吗? “一个部门从成立到发挥效力也是需要很长时间的,所以我觉得应该先成立一个临时的监查部门,先派人下去把这些案子查清,顺带把所有的官员都查一遍。” 李泰说着转头看向李世民:“以后这种下去临时下去监查官员的事情要变成常态,什么时候查,查什么都是临时决定,以免有人提前得到风声。”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成不成立新的监查部门可以再议,但是派人下去把所有的官员都清查一遍,的确是很有必要。筆趣庫 李世民早就琢磨要把官员好好地梳理一遍了,这正是个不错的契机,于是他当即拍板。 “青雀说的对。”李世民脸色阴沉地说道:“当务之急是赶紧给百姓解决问题,一个平民百姓能跋山涉水地到京城来告状,说明已经被欺负得没有活路了。” 事情的确是需要解决,但是光有解决的决心不行,还得有解决的方法,李世民又问李泰:“青雀,你有什么想法具体说说。” “派人下去查不难,难的是以什么为依据下去查。”李泰看一眼李恪,又说道:“我翻了半天的书楼,找到了汉朝的‘六条问事’,我想以此为模板制定规矩,每年派人下去巡查一次。” “既然有现成的,拿过来用就是了,何必非要重写一份?”李世民倒也不嫌弃,用汉朝的律法一样能管唐朝的官。 六条问事是汉武帝制定的监察、考核官员时的依据准则,刘彻办事还是靠谱的,如果这是刘禅制定的那大概只能用来行个酒令了。 条例有了,就算马上成立个监查部门,查完一个案子再去查下一个案子的话,也得查到猴年马月去,所以李世民决定多派点人下去,一起把所有的案子都查清。 派什么人下基层去干这得罪的人活可是个技术活,李世民不能让李泰来指派这个人选,他向下扫视了一番,冲着李靖开了口。 “药师,依朕看,这事交给你正好,你就带人下去走一趟吧。” 李靖一愣,我都在家闲多少年了?怎么突然给我派个活儿?他刚要拒绝,李世民满面笑容地说道:“青雀刚刚掌朝,正需要有人鼎力相帮。” 皇帝都把话挑明了,太子刚刚掌握实权,很多人憋着劲地盯着他看呢,没人支持他的话,恐怕就得有人有异心了。 李靖要不要支持太子一下?这答案必须是肯定的,他早就绑到太子这架车上了,不然也不会把女儿嫁给陆清。 李靖站起来,毫不犹豫地一拱手,朗声道:“臣遵命。” 李靖是大唐军神,他的震慑力足够了,但是查案不是他的主营业务。 李世民又派大理寺卿孙伏伽等二十二人,以汉朝考察官员的六条诏书到全国各地去巡察。 李泰刚捋出个头绪的事,李世民三言两语就给解决完了。biqikμnět 李世民笑呵呵地看着李泰问道:“青雀,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什么事了,”李泰一看老爹这都下逐客令了,赶紧起身,躬身一揖:“儿告退。” “你忙去吧。”李世民高兴地大手一挥:“把雀牌摆上,朕要玩个痛快。” 李泰差点一个跟头摔地上,这个爹办正事的时候挺正经的,但是说不着调就不着调,他急着退休,感情就为了玩个雀牌? 皇帝可以任性,怎么玩都行,李泰必须回东宫去处理政务。 他刚走进东宫大门,就见院里站着黑塔似的一个壮汉,正背对着殿门,仰头望着天空。 李泰站住了脚,定睛细看他的背影,不由得喜出望外地唤了声:“曹蟒?” 第1015章 谁的功劳 曹蟒闻声回头,扯着大嗓门子喊了声“老大!”,撒开腿就朝李泰跑了过来,跑到近前咧着大嘴,也看不出来他这表情是哭是笑。 李泰又是惊喜又是期待地朝他的身后望了望,又转头向两边望了望,确定就只有他自己,笑着说道:“回来了就好。” 回来了就好,平平常常的五个字,让曹蟒那么个看起来像山一样强壮的汉子哭了出来。 从长安到天竺再返回来,走一遍的艰难都够写本《西游记》的,曹蟒走了两遍,这其中的辛苦自不必说。 一句“回来了就好”,说明李泰一直在为他们担忧,也深深地知道他们经历了多少的不容易。 人不怕走夜路,也不怕登山涉水,在痛苦中还可以咬着牙前行,人就怕被理解,被关怀,一句暖心共情的话足以令人破防。 “嗐,你哭什么?”李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陆清说你没心没肺的还特爱哭,我本来都不信,没想到你还真爱哭。” “他才没心没肺呢。”一提起陆清,曹蟒就哭得更厉害了。 曹蟒一放声,李泰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李泰最后一次接到关于陆清的消息,就是陆清带着二十三个骑兵冲向了薛延陀的守军大营。 薛延陀被陆清打得落花流水,但陆清也从此下落不明。 李泰一直盼着陆清能跟曹蟒一起回来,如今曹蟒回来了,看样子陆清并没有跟他在一起。 “别哭了。”李泰提着心地轻声问道:“陆清没和你一起回来么?” “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去打薛延陀了,不让我跟着,也不让我等他,他说他要是能活下来就直接回长安了。”Ъiqikunět 曹蟒边说边哭,边哭边说:“我去他家问过了,他不光人没回来,连个信都没递回来。” 曹蟒一抬头,瞪大眼睛盯着李泰,忽然来一嗓子:“老大,你说他是不是死了?” “不可能!”李泰一声暴喝吓得曹蟒连哭都忘了,不只是他,谁也没见过李泰的情绪如此的失控。 李泰本来还在安慰他的,听他问陆清一个死字,当时就暴怒了,他的眼睛瞬间变红,指着曹蟒警告他道:“陆清不可能出事,不许你诅咒他!” 曹蟒被吓傻了,话也不会说了,脑子也不会动了,连解释也不会解释,就愣愣地点头。 若是换了别人,随便点这一下头,都容易把自己的头给点没了。 点头就代表着你在向太子保证以后不会再诅咒陆清了,这就等于你承认了刚才就是在诅咒陆清。 正常人一定先解释自己只是担心并没有诅咒,而不是傻傻的点头,好在他是曹蟒,李泰知道他头脑简单,不会和他计较。 “陆、清、不、会、出、事!”李泰一字一顿的说着,又坚定地强调:“绝不会!” 曹蟒看李泰太阳穴处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知道他动了怒,也知道他无法接受陆清战死的消息。 曹蟒原本只是因为怀疑陆清战死而难过,现在又多了一层对李泰的理解和心疼。 “老大,他说他活着一定会回长安,说不定他现在还在路上,可能是我心急走的太快了。” 曹蟒并不是一个多会安慰人的人,只不过人在通常情况下,都喜欢把事情把往坏处想,而是事情基本可以确定坏到极点了的时候,又都会竭尽全力地往好处想。 曹蟒心里深信陆清已经战死,但是他和李泰一样的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于是他就又开始往好的方向上想。ъiqiku 他是真的希望陆清能够活下来,真的希望陆清只是赶路的速度比他慢。 “嗯。”李泰比曹蟒清醒得多,他虽然没有得到准信,却也知道陆清必定是凶多吉少了,不然他人回不来,也会想办法捎个信回来的。 “他或许是伤了,或许是病了,或许是有什么事羁绊住了,总之他只是暂时回不来,早晚他一定会回来的。” 李泰喃喃自语式地说着话,转身看向北方,又喃喃地吐出三个字:“薛延陀。” 李泰就盯着北方的天空看,曹蟒一开始静静的陪着他,也不敢吭声,后来时间长了,就提醒了他两次,他也不理会曹蟒。 过了很久,他终于缓缓地转过身,迈开方步慢慢地走回他的书房,曹蟒跟进来,自己在下在找了个座位就坐下了。 李泰发现桌案上有份奏章,打开来看却原来是王玄策送上来的,内容也并不新颖。 大意就是说他奉命出使天竺,然后在回国途中,因为天竺皇家内部发生了政变,新皇帝居然派部队抢劫了他的使节团,他被俘之后又逃了出来。 然后他四处借兵,一举灭掉了天竺五个国家,现在天竺已经五国合一,共同拥立了一位女王陛下叫伊利哈桑。 伊利哈桑打了个奏表上来,随着奏表还一同奉上了天竺的全境地图,她要求把天竺全境都划入大唐的版图,问大唐同意不? 这种事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李泰连想都懒得想。 他很清楚地知道真正灭了天竺五国的人不是王玄策而是陆清,他也很清楚地知道伊利哈桑这个女王也是陆清一力推上去的。 原本都是好事,可是现在看这份奏报,心就像是被刀子剜一样的难受。 所有的事情都是陆清做的,论功不当是他的首功么?他却把自己抹得干干净净,功劳完完全全地算到了别人的头上。 李泰不想亏待陆清,可是连陆清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想对他好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好。 最起码李泰不想让别人冒领了他的功劳,于是大笔一挥,不吝言辞地夸奖了王玄策一通,什么忠勇有加、什么大扬国威,写了好多好听的名词。 最后来一句,因此行有大功,故免融州黄水县令之职,恢复朝散大夫之职。 好话说了一大车,最后给王玄策发了个荣誉证书,光凭王玄策带回来的那些奇珍异宝以及牲畜,至少也该给个官升数级吧? 王玄策原本就是朝散大夫,李泰连半级官都没给升,朝散大夫是个散官,没一丁点的实权。 李泰对下属从来都是敢于放权、擅于提拔,这一次却如此的冷情,实在是出人意料。 别人看着都觉得有些过份了,王玄策却很坦然,他知道如果没有陆清,他未必能活着回到长安,这些天大的功劳都是陆清硬塞到自己手里的,本就不是自己的东西。https:ЪiqikuΠet 处理完了这一份奏表,李泰铺好一张白纸,提起笔来唰唰地开写“薛延陀屡屡作乱,国境不宁、百姓难安,故而……” 第1016章 不用废话 李泰一气呵成地写了一大张纸的字,写完之后又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错漏之处,把纸一折,随手拿起一个信封装了进去。筆趣庫 “给陛下送去,”李泰把信封递给云海,又嘱咐了一句:“不需等回复,交给陛下即可。” “是。”云海接过信封,躬身而退。 云海刚走到院子里,迎面就遇上了陛下派来的小黄门子,见他的手里也拿着一个信封,便知道他是过来送信的。 小黄门子满脸堆笑地一躬身:“见过云公爷。” “嗯,进去吧。”云海面无表情地跟他擦肩而过,很快来到皇帝的寝宫,离门口很远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阵的大笑声。 云海走进去一看皇帝在玩雀牌,他悄悄地走到皇帝身边,躬身向前一递信封:“陛下,太子手书。” “嗯?”李世民多少是有意外,李泰倒是经常派人过来传话,写信的时候不多,同在一个皇宫里住,写封信似乎是很没必要。 事出反常,必有所怪,李世民连牌都不打了,急忙接过信封,把信纸掏出来,快速的看了一遍。 没看的时候心有疑惑,看完以后疑惑更深了。李泰通篇只说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要揍薛延陀。 这个想法以前李世民也有过,但是被李泰给阻止了,他说薛延陀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看在唐直的面子上,暂且不去动它,给唐直留一方自在天也好。 这怎么突然间他就要揍薛延陀了呢?是不在乎唐直了,还是急着把唐直给抓回长安? 李世民一下又想起了,李泰派人把前皇太子李承乾的墓迁入昭陵的事,算日子现在黔州那边也该开始着手了。 难道他是想让唐直亲眼看着李承乾的墓迁进昭陵? 以李泰平时对兄长的好,他做任何跟李承乾沾边的事,李世民都不怀疑他有恶意,自动自觉地就往对李承乾好的方向上想。 不过想想也说不通,没必要因为想抓一个唐直回来,就把薛延陀给灭了,使出灭一个国的力气去抓一个人,这不是有病吗? 李世民看着纸,轻轻地一笑,自己真是老了,李泰说的是国事,自己怎么总往私事上想? 想必他是刚刚看过自己送去的战报,觉得现在是个进攻薛延陀的好机会,所以就有了这个想法。 李世民看罢,对云海说道:“告诉他,朕现在只管专心养病,别的事一概不管,他随便。” “是。”云海躬身一揖,后退三步,然后转过身走了出去。 李世民说着把信纸往桌子上一丢,笑道:“青雀真能折腾,军国大权才交到他手里一天,就瞅薛延陀不顺眼了,非要打仗。” “啥?”李道宗一听这话,“啪!”的一下把自己眼前的雀牌推倒了。 打薛延陀不能落下他啊,这就是他的活儿。 他刚打完薛延陀回来,再打也得他去才合理,这不是新战争,这是上一场仗没打完,所以该谁的庄稼就得谁去收,对不对? “陛下,这事可跟我有关系,必须得我” “诈和!你这就是诈和!”李世民不管他想说啥,就指着他的牌嚷:“拿钱,诈和赔三家。” “什么诈和不诈和,我说这次打仗得我去吧?” 李道宗哪还有心思打牌了?他一门心思要把打薛延陀这个活儿给揽到手,军功不军功的先不提,有仗捞不着打,那心多刺挠? “军国大事都交给太子了,这事跟朕说不着。”李世民就一脸无赖地指着李道宗的牌:“诈和赶紧给钱,别想耍赖。” “我不玩了,给你什么钱?”李道宗起身就走了,既然打仗的事跟你都说不着了,那谁还陪你个退休的老家伙玩雀牌?httpδ:Ъiqikunēt 李世民指着他恨恨地骂道:“这个老货,输不起。” 马周和刘洎谁也不说话,就对视了一眼,现在三缺一了,还玩不玩呢? 当然玩,李世民一指陈文:“你过来充个数儿。” 陈文赶紧把拂尘往腰上一别,屁颠屁颠地倒腾着小碎步就过来了,一笑满脸是褶子,倒有那么几分的……慈祥。 李泰那边,云海刚出门,小黄门子就进了门,送来一份战报,李泰打开一看,我的天哪,薛延陀乱成花了。 多弥可汗也就是拔灼两次带人去攻打夏、凉二州,结果第一次被执失思力给打得晕头转向,第二次刚跑到地方就听说唐军已经列阵以待了。 拔灼被吓得连个屁也不敢放,悄眯眯地找个隐蔽的地方眯了起来,就这还被陆清带人冲进军营一顿乱杀,当时军心大乱,一溜烟地又跑回了漠北。 拔灼自己带兵回到了薛延陀,唐直还在后方跟唐军作战,他却怎么想都觉得薛延陀不够安全,于是乎他率领数千骑奔往阿史德时健部落。 当年夷男可汗的老部下,如今薛延陀的旧贵族首领对多弥可汗的逃跑行为很是不满,大家聚集在一个大帐里商讨此事,唐直下令围着帐篷射火箭。 唐直一举杀光了薛延陀的贵族首领,成了薛延陀真正的掌权者,与此同时薛延陀也走向了分裂,绝大多数的人支持唐直,一少部分人分散奔逃,去哪儿的都有。 其中最强大的一股势力拥有大约七万余人,他们拥立真珠可汗的侄子咄摩支为伊特勿失可汗,然后一路西奔。 唐直率领着薛延陀的大部兵马去阿史德时健部落寻找多弥可汗,声称要迎主回归,可惜晚了一步。 回纥、铁勒也不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突然联合起来对阿史德时健部落发起猛攻,多弥可汗稀里糊涂地死于乱战之中。 拔灼是死于箭伤,一支铁箭从后心射入,从胸前穿出,他看着箭头恨恨地嘟囔了一句什么也没人听清。httpδ:Ъiqikunēt 后来战场归于平静,有人在清洗那支铁箭的时候,在箭头上发现了突厥文刻字,便把箭送到了唐直手里,唐直用汉语翻译了一下:“恭喜你兄弟同命,曳莽在地下等你。” 唐直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个汉人,不懂突厥的规矩,从今往后这里的规矩由我来定。” 定什么规矩呢?第一件大事就是多弥可汗的葬礼,唐直吩咐下去一定要厚葬,这支名贵的铁箭就做他的陪葬品,形式一定要隆重,隆重到什么程度呢? 唐直给了一句话:“挖个坑埋了。” 的确是挖个坑埋了,一个人、一支箭,别说棺椁连草席也没一张,碑也没立,埋是埋了,想再找到可就不太容易了。 “听说咄摩支往西跑了,这边九姓铁勒又对薛延陀贼心不死。”唐直淡然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郎:“我分身乏术,可怎么办呢?” “我去呗,废什么话?” 第1017章 一人之功 李泰手里拿着来自薛延陀的战报,都不知道自己是想笑还是想哭,自己刚要打薛延陀,薛延陀就乱了个四分五裂,这简直就是上天送来的神助攻。 所谓趁你病、要你命,这句话用在哪里都合适,尤其是用在战争中,国中不稳必然会有外患。 现在的薛延陀没人打它,它都分裂了,要是再有人打它,它不就被灭了吗? 李泰既为能轻易灭掉薛延陀而开心,又为陆清草率的牺牲而难过,区区一个薛延陀,要灭了它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你何苦把命搭上? 李泰不许别人诅咒陆清,他却坚定地相信陆清早已战死,二十几个人冲进敌军大营,这不就是送人头去了吗?生还的机会万中无一。 另外他知道如果陆清活着,一定会想尽办法的给自己送个信,他一定知道自己有多惦记他。 这么久了,他连一个字的消息都没收到,他的期待一点点地被放凉,失望一点点地积攒成山。 生,不能比肩度日;死,不能扶棺话别。 李泰盯着战报,脸上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一会儿笑、一会儿愁,他幽幽地长出一口气,薛延陀无论如何都要打。 陆清活着,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回来;陆清死了,就算出兵百万也要替他报仇!Ъiqikunět 李泰放下战报,抬头看了一眼坐下面胡吃海塞的曹蟒,问道:“陆清走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说了。”曹蟒使劲地把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说道:“他让我贪财好色、吃喝嫖赌,嗯,还有别当官、别犯法。” 李泰的眉头微皱,有点不大理解陆清的意思,贪财好色、吃喝嫖赌也不是什么好品德,不让曹蟒当官或许是怕他粗鲁无识做不好官。 不让曹蟒犯法,这还用提醒吗?哪个正常人成天想着干点犯法的事? 李泰带着几分好奇地问了句:“他为什么这么说呢?” “他说我不用学文学武,只要好好活着,让你随时能看到我就行。”曹蟒边吃边说话,说着一抬头,李泰突然转过身,微仰头望着天棚说了句:“我封你做个元帅,去征讨薛延陀,如何?” 李泰突然被那句“让你随时能看到我就行”给感动得破防了,眼泪充满眼底,他怕眼泪真的流出来,就转过身仰望着天棚,把眼泪生生给憋了回去。 曹蟒不知道怎么回事,见李泰仰着头,他便也抬头向上看,李泰说要封他做个元帅,他居然喃喃地整出来一句:“天棚元帅?好像挺威风啊。” 李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狠狠地白了曹蟒一眼:“吃你的吧,别胡说八道的,什么天蓬元帅?你蠢得像头猪一样,哪里威风了?” “那你还派我去打仗?我才不要当什么元帅,我就留在家里吃喝玩乐。” 曹蟒本就不是个爱吃苦的人,偏偏去了两趟天竺,回来之后他真的是什么也不想干了,就想好好地享受人生。 突然让他当元帅,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拒绝,他不怕死但他也不想死,陆清的话他是真的听进去了,他确实是喜欢过躺平的生活。 “征讨薛延陀没什么难的,你只要” “太子殿下!”李泰话还没说完,李道宗脚下生风地走了进来,远远地就开喊:“征讨薛延陀一事,主帅必须由我来当。” “江夏王请坐。”李泰先是礼貌地一伸手,请李道宗坐下,然后缓缓地开口,问道:“我阿爷如何说?” 李道宗坐下以后,微微地躬着身子,轻笑道:“陛下并没有说什么,只说一切由太子殿下做主。” “哦”李泰看了曹蟒一眼,曹蟒急忙摇了摇头,转过身子背对着李泰开吃。httpδ:Ъiqikunēt 李泰让他当元帅也不是让他真的指挥三军去打仗,而是让他用心地去寻访陆清的下落。 见他如此的不情愿,那也只好先放弃这个念头了。 “既然阿爷说让我做主,那我就做主一回。”李泰笑着对李道宗说道:“江夏王刚刚回朝就再度出征,是不是有些太过劳累?” 天子不遣疲兵,人家才回来就把人家派出去,这样的做法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除非是国事紧急或者朝中无人可派,否则没人愿意做这样的事。 李道宗怕就怕这个,打仗谁怕累啊?他老眼睛瞪得溜溜圆,胸脯拍得啪啪响:“太子说哪里话来?臣这是打一半仗,回来过个年,然后再接着打。” 李道宗把两次攻打薛延陀说成了一次,你看我的活儿没干完,我继续干就是了,没有把我的活儿强制性分给别人的道理吧? 李泰都被他给逗笑了,大唐的武将们一个个抢军功都能抢破头,给出的花样理由都不着边际。 只要能让他们有仗可打,鸡蛋他们都能说成是三角的、四棱的,甚至是会变形状的。 “好。”李泰略微想了想,跟李道宗聊了聊薛延陀的近况,又说:“江夏王能否预计一下薛延陀未来的走势。” 李道宗毫不犹豫地说了四个字:“国将不国。” “薛延陀在草原可谓是根基颇深,纵然有些个风吹草动,也不至于迅速亡国。” 李泰一脸认真地继续说道:“薛延陀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江夏王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李道宗过来是为了抢元帅的大印的,不是过来上政治课的,最讨厌的地方是上课也就罢了,居然还老是提问。 问点有用的也行,一个劲问薛延陀衰败下来的原因,那也不是我把它祸害得衰败了,你老问我,我问谁去? 李道宗心里有些不耐烦,脸上却都是不掺假的微笑:“听闻多弥可汗性情多疑、暴躁,对下属从无宽厚仁和,多猜忌、少恩惠,任人唯亲还大肆地乱杀无辜,引起了国人的不满。” “嗯。”李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说的都对,可这些都还不至于让薛延陀衰败的如此之速。”筆趣庫 李道宗不是新出道的毛头小子,他可是政治场上的老油条了,听这话当然知道李泰这是准备要揭晓答案了。 李道宗竖起耳朵,一脸求知欲地看着李泰:“愿闻其详。” 李泰微微一笑,满脸骄傲地说道:“薛延陀能够如此迅速地败亡,多赖一人之功。” 李道宗心里多少是有点数了,不过他依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是什么人呐?” “本宫有个义兄叫唐直唐无过,小字高明,在薛延陀颇有些名望,曳蟒便死于他手。此番出兵,薛延陀必亡国,切莫误伤了我义兄。” 李泰想打薛延陀没错,但是不能把唐直也连累进去,打下一个薛延陀,得罪一个老爹,那可太得不偿失了。 第1018章 该投靠谁 唐直唐无过可不只是在草原上有名,在大唐也是名震朝野的人物,只要不瞎的都能认出来他是李承乾,只要不傻的都能知道他是前皇太子。Ъiqikunět 唐直就是李承乾,这个事可以说是大唐最公开的秘密,秘是肯定没秘住,公开那是绝对的公开。 这个事从一开始就是正大光明的,根本就没背过人。 李泰说着打仗的事,突然郑重地提出了唐直这两个字,特意叮咛嘱咐李道宗“切莫误伤”了唐直,这是什么意思? 这到底是正话还是反话?这要是理解错了,事可小不了。 李道宗的脑袋主要是太好使了,曹蟒就一点都不会为这种事犯愁,老大说别误伤那就是不能误伤的意思,脑子里根本不会转第二条线。 李道宗不行,他和曹蟒不一样,他不缺心眼啊,但是人要是太聪明了,有时候确实很苦恼,同样的话完全能品出相反的两个意思来,这应该选哪条路? 这事问又不能明问,不问万一搞错方向了,你把嫡长皇子给杀了,一个脑袋肯定是不够赔的;你要是错把唐直给放跑了,将来太子登基的那天,大概就是你离开朝堂的那天。 看李道宗面带犹疑,李泰就知道他误会了,于是赶紧正面、正色、正经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对他开了口。 “我的意思是哪怕咱这仗不打,就是打输了都行,也绝不能伤害到他一丝一毫,换句话说薛延陀灭国与否都不如他的安全重要,他是大唐的功臣、是我的结义兄长,我说清楚了吗?” “哦,哦。”李道宗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臣听懂了。” “还有”李泰缓了口气,说道:“陆清陆将军很可能也在薛延陀,如果发现他的踪迹,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是,臣都记住了。”李道宗就是想去打仗,这么两个小条件不算是条件,他赶紧追问道:“太子殿下还有别的嘱咐么?” 看他这个心急的样子,李泰笑道:“没有了,你去准备吧,我这就下诏书。” 李道宗赶紧站起来,躬身一揖:“臣告退。” 李泰点了点头,也没说话,李道宗后退三步,然后转身走了出去。李泰当即草拟了一份诏书,任命江夏王李道宗、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为瀚海安抚大使; 又派右领卫大将军执失思力统率突厥兵,右骁卫大将军契何力统领凉州以及胡族兵; 代州都督薛万彻、营州都督张俭各统率本部兵马,分兵几路,齐头并进,进攻薛延陀。 别看薛延陀不像高句丽那么强大,但是想打薛延陀也没那么容易,至少你动作得快,动作要是慢了,可能连根薛延陀毛都捞不着。 现在要打薛延陀的可不只有大唐,还有薛延陀周边的小部落们,像回纥、铁勒等几乎是夜以继日地在攻打薛延陀。 薛延陀的大部分领地都被蚕食掉了,几大部落之间也并不和平,总是打来打去,整个草原都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之下。 草原恶魔唐无过的战斗才华,在这个春天绽放得比鲜花更加灿烂,无论各个部落之间怎样的摩擦,所有的部落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服从于唐直唐无过。ъiqiku 唐直也并不在意他们这些敕勒部落之间是否和平,爱打就打,他从来不管,他还巴不得他们互相撕咬。 薛延陀大部分领地在唐直的手中,可是唐直对薛延陀也并不怎么上心,甚至他都不拿薛延陀的人当人。 周边的部落争着抢着想要多占薛延陀点便宜,又都觉得自己不够强大,于是乎全都依附于唐直帐下,想以唐直为靠山。 回纥的首领琢磨着以唐直为靠山看似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唐直这人来者不拒,所有的人都以他为靠山,那他还靠得住吗? 众多部落之间怎么厮杀,唐直都只是袖手旁观,这些首领臣服于唐直,只是图个唐直不特意针对他的部落而已,根本不可能指望他成为你的底气。 以前小部落还可以依附于薛延陀,现在的薛延陀是唐直掌权,而且薛延陀已经是风雨飘摇、自身难保了。 想要安全就必须找一个强硬的靠山,回纥的首领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向咄摩支靠拢。 咄摩支毕竟打着薛延陀可汗的旗号,现在跑到了薛延陀的故地——郁督军山北麓。 去投靠咄摩支,就等于是背叛唐直,这个事可不敢光明正大地做。 回纥首领一想,万一这事走漏了风声,回纥部都得被唐直斩草除根。 看来与其派个人前去联络咄摩支,还不如直接率领全部人马去郁督军山。 咄摩支要是能接纳自己,回纥整个部落就搬到郁督山; 咄摩支要是不能接纳自己,那就再跑回来,就说自己是去讨伐咄摩支的,想必唐直也能相信自己,毕竟自己可没少给唐直献上好处,在唐直心里自己应该是很忠诚的。 想到就要去做,做就要动作快,于是乎半天之内回纥整个部落的人开始悄悄地奔向郁督山,要到郁督山北麓去找咄摩支。 天遂人愿可能永远都只能是一句祝福,很少能够成为现实,回纥的人夜以继日地奔向咄摩支,结果别说没见到咄摩支,连郁督山的边都没挨上,就遇到了一股强有力的袭击。 回纥不算是最大的部落,可也有三万多人,居然被打得七零八落,一战死伤四千有余,全部被俘,逃出去的人不会超过两位数。 被打得鼻青脸肿,居然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回纥首领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问:“你们是什么人啊?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路过?”一个壮汉手执皮鞭恶狠狠地问道:“你们要去哪儿?去做什么?”。 沦落到了这个地步,自然要更加的谨慎才行,本不想说实话,奈何对方太会劝人了,在皮鞭和烙铁的说服下,终于说出了实话。ъiqiku 听说他们是要去投靠咄摩支的,高高在上的那个少年,从黄花梨的高背椅上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们可真够蠢的,你要投靠别国我也不说什么,既然想要投靠薛延陀,难道你不知道薛延陀谁说了算吗?” “当,当然知道,可是唐直他对所有的敕勒部落态度都一样。” “真是个死心眼,你就没想过去投靠大唐吗?靠山当然是要找强者,当今天下谁最强,你不知道吗?” 那少年摆了摆手,兵丁上前给回纥首领解了绑,那少年笑吟吟地对他说道。 “听我的没有错,去投大唐才是长远之计,我送你一纸书信,你交给大唐皇太子,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第1019章 太子太傅 所谓的谈判,有个前提,那就是双方必须势均力敌,否则谈就只能是一种形式,没有实际意义,城下之盟根本就没得谈。 回纥的酋长吐迷度此时就深刻地理解了这个道理,表面上那个少年是在跟他谈,事实上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两个选择:要么听他的,去投靠大唐;要么不听他的,被他杀死。 当你只有两个选择项,而其中一个是死的时候,那还叫有选择吗? 然而尽管是如此简单的一道选择题,也让吐迷度犯足了难。 去投靠大唐,是向汉人投降,这和向唐直或者咄摩支靠拢是完全不同的,他个人愿意投降没有用,他手下的两万多人愿意投降大唐吗? 另外去投靠大唐,不可能带着两万多人奔向长安,别说长安,就连长城都过不去,只能是他只身奔赴长安。 如果大唐不肯接受他的投降,他就生死难料了。如果大唐肯接受他的投降,再回来带领这两万多人去大唐指定的地方。 那时候这个少年会把到手的两万多战俘交给自己吗?如果他变了卦,自己折腾这一遭不还是死路一条吗? 不去投靠大唐,眼前就是死路一条,左右这两万多人都是直接归这个少年统领。 思前想后,最终的结论就是要么去大唐碰碰运气,如果能得到大唐的支持,说不定官运亨通了呢,最差的结局也就是个死。 要么现在就死,两下相比较,答案并不隐讳,吐迷度无奈之下只好点了头:“我愿意去长安献降。” “嗯,这便才是。”那少年抬眼,怅然的目光送向远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转过身,走到书案之后坐好,提起笔来时写时停地写了封信。 信写好之后,反复地检查了几次,确定没有问题才装进信封又漆好封口。 刚把信封交给那个回纥酋长吐迷度,一个身穿铠甲的校尉走进大帐,朝上抱拳拱手道:“少主,咄摩支手下梯真达官求见。” “嗯,让他进来吧。” 那少年说着摆了摆手,吐迷度赶紧低头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在帐外与梯真达官打了个照面,话是没说上,只来得及满 筆趣庫是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梯真达官是咄摩支手下的一个大酋长,他来见这个少年还要通报,这个少年是什么人呢? 他战力非凡,感觉他比唐直的作战能力还要强,自己三万多人只支撑了不到两天就被他全部拿下了,他应该是久经战阵的将军。 他在郁督山下扎营又不是咄摩支的人,不然他应该把自己交给咄摩支才对。 他逼自己向大唐投降,难道他是大唐的人?那梯真达官应该是他的敌人才对,怎么敢这么只身来见他?难道梯真达官背叛了咄摩支? 吐迷度脑子正犯迷糊,突然被人猛推了一把:“快走!帐前不许停留。” “哦,是。”吐迷度回身鞠了一躬,起身之时朝帐内望了一眼,恰见梯真达官拱手冲着那少年作揖道:“梯真达官见过宇文公子。” 宇文公子?宇文可是北周的皇姓,难道那少年是北周皇族?吐迷度又回头向大帐内望了一眼,随即轻轻地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这异想天开的想法。httpδ:Ъiqikunēt 宇文皇族在隋朝的时候就经历了惨痛的屠族式杀戮,如今哪里还能找得到宇文皇族的后裔了? 再说北周皇族的后代也没必要心向大唐吧?他最多是个贵族,应该跟皇族不沾边。 “快走!”吐迷度又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并被喝斥道:“不许胡乱张望。” “是。”吐迷度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赶紧往前走着,不到一个时辰就收拾好了上路的东西,也没有机会和其他人见面,在十几个人的押送,呃不,保护下奔长安的方向去了。 长安城的繁华自然是不必多说的,长安可是天底下最受瞩目的大都市,可以说是万国仰望之城。 城中最受尊崇的建筑当然就是皇宫,皇宫里最为核心的地方就是东宫皇太子书房,那里是真真正正的政治权力中心。 书房中的皇太子此时并没有理会什么政务,也没有接见什么人,而是静静的在作画,画一个大肚子的女人。 房遗月怀上第一个孩子以后,李泰去了洛阳,并没有陪伴她渡过一个完整的孕期。 如今房遗月又怀上了第二胎,李泰要把她每个月的变化用画笔记录下来,难得忙里偷闲,他就支起了画架,一笔一笔地勾勒起轮廓。 李泰很久没有沉浸在绘画的世界之中了,静下心来作画是李泰的快乐也是李泰的享受和幸福。ъiqiku 他正美滋滋地画着自己的爱妻,云海来到身边低声报道:“太子太傅萧瑀来了。” “哦。”李泰赶紧放下笔,站起来整了整衣襟,抬腿走出殿门以外去迎接。 李泰规规矩矩地依礼把萧瑀请进了书房,一进书房萧瑀就看到了画架,便问道:“太子在作画么?” 李泰笑着回道:“打发时间而已。” “哦?”萧瑀扭头斜着眼睛看向李泰,不太友好地问了句:“太子殿下的时间很闲?” 李泰一听这话音不对,虽然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他一句“老古板”,脸上却满是谦和的笑容,低眉敛目地答道:“学生知错了。” “如此敷衍。”萧瑀说着绕到画架的前面,一看太子画的居然是太子妃,不由得冷哼一声,正色直言道。 “你若画些金戈铁马也养养威气;画些山川大河也养养浩气;哪怕画些闲云野鹤也养养秀气。” 萧瑀指着画上那个挺着孕肚的房遗月,说道:“你竟然画了个脂粉妇人,真真惹人生气!” 李泰表面上躬身敬听,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暗骂他的太子太傅“纯属是骡子放屁”。 萧瑀骂了个够,见李泰就一个半鞠躬的姿势,不声不响地听着,便喝问道:“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 李泰头也不抬一下,就恭恭敬敬地回了句:“金玉良言,学生谨记在心。” 李泰的态度一直很好,但萧瑀并不好应付,你光是口头上态度好是没用的,说的好听不代表你真的听话。 当初的前皇太子李承乾的态度也好,结果呢?他就是表面文章做得好,然后关起门来胡作非为。 “嗯,”萧瑀轻轻地点了点头,又说道:“你要真听进去了,就把这未完之作当面毁掉,免得你挂肚牵肠,我一走你又接着开画。” 李泰眉心一动,眼睛微眯了一下,我恭敬你一声老师,你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是吧? 第1020章 天天上朝 一幅画的价值是很难估量的,一幅彩铅素描在大唐可以说随便画点什么也值个百八十两白银。Ъiqikunět 因为纸和笔都很贵,画素描的纸不是普通宣纸,是特制的纸,笔的彩色料都是用宝石研磨而成的。 这还没有算上技术成本,会画彩铅的人不超过二十个,能画得好的不超过五个,画得出彩的就只有李泰一个,其余那些会画的人都是李泰教出来的。 在封建社会,画的价值还不能单单去看笔墨成本以及艺术价值,还要看画是什么人画的也要看画的是什么人。 皇子亲手画的画,哪怕是涂鸦之作也不容轻慢;皇太子妃的画像,哪怕是未完之作也不得损毁。 该说不说的,这次真的是萧瑀太托大了,完全把李泰当成了一个小学生来训斥。 李泰的确是态度好,也听得进去谏言,他知道李世民的成功有一大半的因素就是擅于纳谏,所以自己也虚心纳谏,甚至是求谏。 无论别人说的对不对,都不会打击,对的就吸收,错的就当是提了个醒。 李泰知道谏言逆耳,也知道无论臣子说的对还是不对,都必须鼓励他们说。 不管是好听的声音还是不好听的声音都比没有声音要好,一个朝堂最可怕的不是骂声一片,而是沉寂一片。 但是这都不能成为被人欺负还默不吭声的理由,今天保不住一幅画,将来就保不住万里江山。 当别人欺负你成了习惯,你的感受就会越来越多的被忽略。人的本性都是一样的,你让他得寸,他就会想着进尺。 或许就是一直以来李泰的态度太温和了,才有了今天这样的事情。李泰的确是很擅长忍耐,但李泰的底线也是不容触碰的。 李泰闻说让他把画作毁掉,便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冷冷地看着萧瑀,声调清冷地说道:“萧相,你好好看看这是何人的画像。” 萧瑀也是说着说着就说激动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话说得大了,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怎么能轻易的改口? “此乃东宫书房,是太子议政之所,无论是何人画像都不该在此处摆放。” 萧瑀悄悄地换了个词,先说让李泰把这幅画当面毁掉,现在又说不该在此处摆放。 这就是在示弱,意思是不用损毁画作了,你只需要把它摆到别的房间就行了。 你看,我这太子太保都退一步了,你也赶紧见好就收吧,何苦把气氛搞得这么尴尬? “亏礼废节,谓之不敬。”李泰面若冰霜地冷言冷语道:“皇太子妃的画像岂容出言相侮、意欲损毁?此非大不敬而何?” 李泰张嘴就把一顶大不敬的帽子扣到了萧瑀的脑袋上,这萧瑀可顶不起,大不敬是十恶之六的重罪。 所谓十恶不赦,大不敬位列第六,其中最轻的处罚都是绞刑。 萧瑀似乎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少年并不只是他的学生,还是皇太子,一旦人家摆起君的架子,自己立马就不再是老师而是臣子。 萧瑀没想到李泰说翻脸就翻脸,一下子后背隐隐有冷汗渗出,然而一辈子没低下来过的头颅是不那么容易低下来的。 “太子殿下未免太过于言重了,教导太子是臣的职责所在,臣并非有意轻侮太子妃殿下,只是担心太子殿下重画技而轻社稷,贪享乐而荒政务。”ъiqiku 李泰见他如此说,也只好作罢,又不能因为一言半语的小事真的治他的罪,便就坡下驴道:“在书房作画是本宫的不是,本宫自当改过,萧相出言也有失谨慎,本宫虽偶有书画之闲,却不曾懈怠政务。” “殿下又强词夺理,须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小事不慎终将酿成大祸。” 萧瑀又拿出语重心长的姿态说道:“太子殿下乃是国之基石,当以勤政爱民为首要之事,岂能分心于音书棋画之小道?” 李泰感觉自己都是个工作狂了,居然被人教训他不勤政,他心头一股火起,便嚷道:“萧相教训的是,本宫这就下诏,改三日一朝为一日一朝,以免本宫心生懈怠,荒废了军国大事。” 李泰这几天就在琢磨着要改三日一朝为一日一朝,反正自己是住在皇宫里的,上不上朝也是天天处理政务。 大臣们三天来一趟,有事就得攒一起说,攒着攒着有时候就忘了,不如折腾他们一天来一趟的好。 他本想着哪天小朝议的时候提一提,大家商量一下这个事情,现在借着这个由头,他干脆直接下诏了。 这样还能试探一下自己的诏书有多大的份量,有多少人毫不犹豫地支持自己,有多少人对自己的决策持怀疑态度,又有多少人公然反对自己。 李泰这么一说,萧瑀当时傻了眼,原本三天上一次朝,大家过的都挺安逸的,突然改一日一朝了,谁愿意天天起大早往皇宫跑? 更可怕的是太子下这个诏书的原因在自己身上,那满朝文武还不都冲着自己撒气了? 好好的突然就变成了众矢之地,每个人都可以理直气壮地拿他当出气筒,这日子还有个过吗? 萧瑀急忙说道:“太子殿下休说气话,三日一朝乃是祖制,岂可轻易改更?” “规矩还不都是人定的?” 李泰微微仰头,昂然说道:“大唐初建民生凋敝、国土稀少、交通不便,三日一朝足矣;如今的大唐百业兴旺、国土广袤、四通八达,三日一朝必然导致政务积压,是时候改一改规矩了。” “太子殿下太想当然了,含元殿上现在还是陛下说了算。”萧瑀一点锋芒不让地说道:“几日一朝当是天子来定,皇子尚无此等权力。” 萧瑀说的对,上朝不上朝的事得是皇帝来定,太子是没有权力定这个事的,虽然你现在是个实权太子,上面的椅子空着,但不代表上面的人不在了,你想改制必须得皇帝拍板。 萧瑀知道皇帝现在成天在大明宫里闲游乱逛,除了打雀牌就是看闲书,根本没心国理政,三日一朝他都不朝一下子,改一日一朝他不会同意的。 李泰淡定地一笑,这事李泰早就跟老爹提过了,不然他才不会贸然地就说要下诏,以他的谨慎,犯什么错误都不可能犯僭越的错误。 李世民倒也没说同不同意,他就大手一挥:“你说了算,少来烦我。” 李泰刚要张嘴回怼萧瑀两句,云海又走了进来,他来到李泰身前,躬身一揖,说道:“太子太傅房玄龄在殿外候迎。” “哦”李泰立马和颜悦色地对萧瑀说道:“请萧相稍待,本宫去去就回。” biqikμnět 第1021章 房家有女 李泰抬腿往外走,萧瑀微愣了一下,叫我稍候?我不候,萧瑀也抬腿跟了出去。 房玄龄站立在东宫殿门之下,听到脚步声,他抬头向内观望,不一会儿李泰绕过了影壁墙,李泰的身后还跟着萧瑀。 房玄龄笑着迈步踏上台阶,先是冲着萧瑀拱了拱手:“不知萧太保在此,劳动萧太保出迎,老夫真是” “哼!”没等房玄龄把客套话说完,萧瑀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从房玄龄身边走过。 房玄龄愣眉愣眼地转过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李泰多少也有些尴尬,谁也没想到萧瑀会是这样的态度。 萧瑀离开东宫也没去见驾,就气呼呼地径直走出了宫门,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朱雀大街上,依然还是觉得心中气闷难耐。 萧瑀正咬着牙不知道该到哪里吐吐槽,迎面遇上了骑马前行的长孙无忌,两个人走了面对面,自然是要打个招呼的。 长孙无忌见萧瑀脸色不好,明显的一脸气怨,便问道:“你这是从哪里来啊?什么人敢惹你生气?” 什么人?还不就是你的好外甥。 萧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刚从东宫来,太子殿下越发的任性不上进了。” 长孙无忌“哦”了一声,才想起来今天是太子太保进宫的日子,便说道:“正好我明天进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说,我去管教他。” “唉,连你进宫也有日子。”萧瑀阴阳怪气地说道:“咱们到底不如老房。” 长孙无忌一听这话里有话啊,太子三师进宫当然是有日子的,总不能三个人同一天进宫教导太子吧?筆趣庫 听他这意思是房玄龄今天也去东宫了,按说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值得他这么酸吗? “不如到我家坐坐,温壶酒给你散散愁闷。”长孙无忌笑着邀请萧瑀去他家,萧瑀也没客气,拨转马头就跟他走了。 到了长孙府上,长孙无忌备了一桌宴席,跟萧瑀推杯换盏中聊得火热。 萧瑀把李泰在书房作画还强词夺理,不肯毁掉画作的事说了一遍,又说了李泰要改三日一朝为一日一朝。 “想不到以前那么恭谨听训的太子,一旦掌权就变得固执己见了。”萧瑀想起李泰那个针锋相对的态度,不免又是一声长叹。 “惠褒长大了,不能像管小孩子似的苛求他了。” 长孙无忌提起酒壶给他倒了一盏酒,温和地笑道:“只要没误了正事,偶尔画幅画也不算是大错,不是我护着外甥,你实在是过于刻板了。” “我说他两句,就要闹一日一朝,这不是扯呢吗?”萧瑀气恨恨地说道:“不用大司徒你说他,我看老房就得骂死他。” 萧瑀相信没人愿意一日一朝,毕竟大家三日一朝都习惯了,长孙无忌却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房玄龄在背后撑腰,惠褒哪来的胆气跟你叫板?” 萧瑀眼睛一瞪:“老房也不至于连一日一朝都支持他吧?” 长孙无忌呵呵地笑了两声:“还别说支持,我都怀疑这根本就是房玄龄的主意,他身兼数职,本来也是天天在皇宫里转悠,慢说一日一朝,就是一日三朝他都不在乎。” 萧瑀这酒喝的,越喝心越凉了,闷气也没有散出去,反而感觉越积越多了似的。 长孙无忌也不像个会劝人的,把人劝得愁眉紧锁、唉声叹气:“同是太子三师,偏他不和咱们同心。” “哈哈哈……”长孙无忌没笑挤笑地笑了起来:“房家女儿长的好,若不是枕边风吹得紧,丈人如何能比舅舅亲?” 萧瑀气呼呼地说道:“长此以往,只怕将来房家要独霸朝纲了。” “现在我都得让人家一箭之地,还谈什么将来?” 长孙无忌边说话边倒酒:“也就你这么刚直的人敢给房玄龄摆脸子,放眼这满朝之中哪有第二个人敢?” 萧瑀端起酒杯没有喝,又轻轻地放了下来,自言自语式地说道:“看来有房玄龄一日在朝,太子就不能尊师重教。”筆趣庫 “这话你当我说也就罢了,且莫对旁人说起。”长孙无忌端起酒盏敬向萧瑀:“有道是当让则让、当退则退,拿着鸡蛋去碰石头的事,还是不要尝试的好。” “我自然知道大司徒说的都是好话,只是人心不平、实难忍耐。”萧瑀喝得多了,舌头都有些生硬,长孙无忌见他醉了,便派人用马车把他送回了家。 第二天醒了酒,萧瑀仔细地琢磨长孙无忌跟他说过的话,怎么想怎么觉得房玄龄就是祸国殃民的根源。 房玄龄的女儿当上了太子妃,把太子给迷得心里眼里就她一个人,白天一起吃、晚上一起睡,就这还不行,在书房居然还悄悄画她的画像。 太子成亲两年多不肯纳妾,这次迎接皇帝东征回来之后,终于纳了几房妾氏,到现在为止没一个妾怀孕,足见房家女儿是多有手段,又是多么贪权,自己一个人独霸掌管后宫的权力。 想想房遗月的爹是当今陛下驾前第一红人,房遗月的娘那是有名的妒妇,她会是个单纯的美少女吗? 不可能的,她绝对就是妲己第二、褒姒重生,天生的红颜祸水,就是迷惑男人的妖精。 萧瑀又不能针对房遗月做什么,毕竟没有接触也抓不到短板,想指出人家的错误都没有一件事是实证。 光凭自己的推理和猜测,去和李泰说这些,想想还是算了吧,李泰一准会护着他的老婆,想起他连一幅画都舍不得的嘴脸,萧瑀拿不出勇气去和李泰说。 今天是上朝的日子,萧瑀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的,气宇轩昂地走进含元殿,只见最上面的金色龙椅空着,李泰一身黑色的吉服,头戴五色珠的冕冠,坐在最前的椅子上,无形中就渗透出一种睥睨天下的威压。 今天朝堂上提出意见的臣子没几个,事情可以说是比较少,很快就处理完了。 李泰看没什么事了,直接让齐公公宣读他昨天写好的诏书,改三日一朝为一日一朝。 突然就下诏书,群臣真的很意外,这事起码应该有个议的过程吧?大家把疑惑的目光齐唰唰地聚焦在了长孙无忌的事上。 长孙无忌掌管门下省,这诏书得经过他的批准才能生效,他都不召大家议一下,直接就同意了? 长孙无忌倒也直爽,他直接向大家解释了一句:“这份诏书还没有经过门下省,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ъiqiku 萧瑀没有看长孙无忌,而是紧紧在盯着房玄龄,说道:“这事房相应该清楚的吧?” 第1022章 皇帝骂人 萧瑀生怕自己成为众矢之地,他就把火往房玄龄身上引,让大家都认为这个事是房玄龄主张提出来的,加大工作量可跟我萧瑀没有关系。 这其实真的是他多此一举了,如果他不吭声,本来也没人知道跟他有什么关系。 李泰直接就下了诏书,群臣有意见可以当面提,没意见就直接执行了。 按理说君王下诏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是为了防止君王独断专行,做出错误的决策,大唐实行三省六部制,其中中书省负责草拟和颁布诏令;门下省负责审核诏令;尚书省负责执行诏令。Ъiqikunět 如果皇帝下的诏书离了谱,中书省有权不给拟诏、不给颁布;门下省有权驳回诏令;尚书省有权拒不执行诏令。 当然规矩是规矩,真正实行起来,敢跟皇帝对着干的时候实在不多,也就长孙无忌真的把皇帝的退位诏书给驳回了,其他的诏令还真没有被驳回的。 萧瑀提名道姓地把房玄龄给推了出来,李泰不由得眉心一皱,昨天你冲我叽叽歪歪的也就罢了,今天还没完没了地冲我丈人来了,这道坎你是诚心不想过去了,是吧? 李泰刚要说话,房玄龄笑呵呵地开了口:“没错,这件事我很清楚。” 房玄龄脸上不见一丝的愠怒,笑微微地看着萧瑀,又缓缓地环视了一周,说道:“昨天萧太保到东宫教导太子当以勤政爱民为首要之事,不可心生怠慢,太子殿下正是受到了萧太保的教诲才改三日一朝为一日一朝的,对吧?” 萧瑀当时目瞪口呆地傻在了原地,自己这是何苦来的?这典型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萧瑀是想把球踢给房玄龄的,没想到房玄龄老奸巨滑,直接把球给踢回来了。 萧瑀想要暗示群臣,这个主意是房玄龄出的,他和太子是翁婿关系,他又是太子太傅,他一向主张勤政,提出这样的主意再正常不过了。 没想到房玄龄直接揭开了真相,连暗示都不暗示,直接就是明说,这事就是因为你萧瑀才出现的。 萧瑀太低估房玄龄了,换了别人或许不敢跟他硬刚,房玄龄却没有怕他的理由。 房玄龄也不傻,他一张嘴,房玄龄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怎么可能任由他颠倒黑白?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长嘴了。 萧瑀也不能就这么默认了,他赶紧向大家解释道:“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我只说让太子殿下莫把心思放在音书琴画这等小道之上,仅此而已。” “多谢萧相教诲。”李泰赶紧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冲着萧瑀一鞠躬:“金玉良言学生自当铭记在心,为不荒度时光,本宫特下此诏。” 李泰非常礼貌地把这件事给定性到了萧瑀的脑袋上,萧瑀一时间有种有口难辩之感。 “萧相本有教导太子之责,提醒太子勤政也是份内之事。”长孙无忌站出来笑道:“太子下诏从今后一日一朝,各位有什么想法,只管当面说。” 金銮殿是商量正事的地方,不是扯皮的地方,长孙无忌赶紧转移了话题。 这个诏令是太子下的,因为谁因为什么下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文臣武将们到底同不同意。 房玄龄第一个表了态:“三日一朝,说起来清闲,其实余下的两日也是坐衙处理公务,有些事还得打表上报,倒不如一日一朝,有难决之事当日便可面奏。” 刘洎紧接着站出来说道:“以往在太极宫上朝路途虽近,下了朝要去衙门坐衙,一日一朝确实不方便。如今在大明宫上朝路途虽远,但是下了朝还是在宫里坐班,一日一朝确实方便得多。” 李泰在建大明宫的时候就考虑到,百官来上朝比以前路途远了许多,于是就在宫里给各个部门都建了办公室,几道墙做隔断,大家都集中在一起办公,效率成倍的提高。 若是以前改一日一朝,百官都会有意见,毕竟是人家的休息日,你折腾人家进宫,现在大家真的没什么意见,反正都是在宫里,区别就是先到含元殿打个卡呗。筆趣庫 萧瑀没有想到这一点,是因为他的官职太高了,三日一朝他也不是必须到场的,他完全随心所欲,可来可不来。 而且像他这个级别的官员,莫说在宫里,在宫外也没有办公的场所,有事皇帝就派人直接去他家找他了。 在他的认知里上朝还是和以前一样,从家里跑到宫里,至于大明宫投入使用之后,大家每天都在宫里办公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没走心。 群臣们一个接一个的开口表态,全都是表示同意的,因为每天上朝的话,大家其实是省力气的,可以少写很多没用的奏章,有话直接就说了,解决问题的效率会更高。 大家之所以没人主动提出这个建议,不是大家没意识到一日一朝的好处,而是大家都知道一日一朝其实是加大了皇帝或者说现在的太子的工作量。筆趣庫 萧瑀像个透明人一样傻呆呆地看着大家表态,他无法接受大家都愿意一日一朝这个现实,于是他开始安慰自己,不是自己判断失误,是这些人都惧怕房玄龄。 房玄龄简直就是国之祸害,他居然在朝堂上一呼百应,这不就是个弄权的奸臣之像吗? 既然大家的意见这么一致,这件事当即就定了下来,李泰的心情非常愉悦,他转头见萧瑀傻愣愣的样子,不由得心情更好了三分。 李泰带着李治开心地从大殿的后门走了出去,李泰抬头看了看蓝蓝的天空,说道:“我们去看阿爷吧。” “别找骂了。”李治笑嘻嘻地说道:“昨天阿爷还说不让咱俩去烦他呢,今天过去一准被骂死。” “说的也是,那就明天再去挨骂吧。”李泰边走边问起李治最近的学业进展如何,李治小嘴一撅:“你还是看阿爷去吧。” 李世民可不缺人看,含元殿的早朝刚散,太子太保萧瑀就跑到皇帝的寝宫见驾去了。 李世民听说了他昨天到东宫鸡蛋里挑骨头的事,不过也没有跟他计较的意思,还是得鼓励他继续说。 太子三师就是教导太子的,说得对与不对、说得深与浅,都没有关系,只要肯说就是好的。 陈文一声报,说是萧瑀来了,李世民长出一口气,还搓了搓脸,然后才宣他进来。 李世民准备好了笑脸,准备好了和和气气的好脾气,结果萧瑀一张嘴,就把李世民所有的准备都给破坏掉了,把李世民给气得直接就是破口大骂。 第1023章 唠丢个官 萧瑀发现太子不听话了,这还得了? 本来他就是针对李泰一个人,想着怎么能让太子心服口服地听话,经过长孙无忌一番开导,他发现了事情的本质。https:ЪiqikuΠet 房玄龄才是站在太子身后的人,不把房玄龄搬倒,太子就不能听他的话,今天在朝堂上,房玄龄一张嘴,百官都跟着附和,更让他感觉这潭水深不可测,必须得给皇帝提个醒去。 萧瑀昂首阔步地来到皇帝寝宫,客气话说了没三句半,忽然莫名其妙地问了皇上一句:“陛下东征的时节,曾任命司农寺卿李纬为户部尚书,后来无故改任为洛州刺史,此事是为何故?” 李世民御驾亲征去打高句丽,当时让房玄龄留守京城,一切事务都由房玄龄便宜行事。 李世民亲自下诏任命司农寺卿李纬为户部尚书,后来有人从京城到前线,李世民就问那人关于李纬,房玄龄说什么了没有。 那人告诉李世民说:“玄龄闻李纬拜尚书,但云李纬美髭鬓。” 李世民一听,立马就又下了一道诏书,把李纬的户部尚书给撸了,贬为了洛州刺史。 房玄龄是最擅长提拔人才的,那双老眼睛毒的,跟在油锅里炼过一千年似的,如果李纬有真才实学,房玄龄不可能只夸他胡子头发好看。 这件事本来也不算什么事,也不会被很多人知道,但是咱们的大唐皇帝有名的嘴巴漏风。 李世民觉得自己聪明,你看看房玄龄什么都没说,我就知道李纬不称职,你们说我厉不厉害? 他把这个事当成炫耀的资本,逢人就讲,逮个机会就叨咕一顿,弄得上上下下没人不知道这事了。 现在萧瑀突然旧事重提,这明显就是要找茬的节奏,一下问得李世民都愣住了。 这怎么昨天教训太子反被太子给训了,今天这是教训我来了?我好欺负,是吗? 李世民就平静地看着萧瑀说道:“此事萧公应该有所耳闻啊,当初玄龄言其美髭鬓,朕度其无才便将其贬往洛州去了,萧公何故有此一问?” 萧瑀见李世民没有耍赖,直接承认了是房玄龄导致李纬丢官的,便说道:“堂堂户部尚书只因房玄龄一句闲话而遭贬谪,陛下觉得此事妥当吗?” 妥不妥当的,这事也不是才发生的,这都过去一冬加八夏了,你怎么想起来替李纬鸣上不平了呢? 李世民就笑呵呵地问了句:“你是觉得哪里不够妥当吗?” 皇帝的语气明显不大好,稍微聪明点的都知道这时候不能再顶风上了,偏偏萧瑀是个以不会看眼色,呃不,以耿直著称的人物。ъiqiku 他丝毫没有理会皇帝的情绪问题,他就直说道:“房玄龄随便的一句话就能影响到陛下的判断,能决定一个尚书的升迁,他的影响力是不是太大了呢?” 一听这话李世民明白了,他今天不是来找自己茬儿的,是来找房玄龄的茬儿的。 这个事虽然说是跟房玄龄有点关系,但也没多大关系,房玄龄也没说啥也没做啥,李纬升官是皇帝升的,降官也是皇帝降的。 要是因为这个事找房玄龄的麻烦,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你这话说的就有些偏颇了,朕若不是素知玄龄的识人之能,焉有此事?这事怪不着他,是你多虑了。” 李世民连弯都不拐,直接就告诉萧瑀朕对房玄龄是了解的,你不用处心积虑地说房玄龄坏话了,朕是不会听的。 萧瑀不理他那套,你爱不爱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说。 “我多虑了?”萧瑀指着自己的鼻子,歪着脑袋看着李世民,说道:“房玄龄与中书门下众臣,朋党不忠、执权胶固,陛下不详知,但未反耳。” 萧瑀就不信皇帝能没个底线,房玄龄再得宠也得有个边界,别说你是太子的丈人,你就是皇帝的丈人也没用,皇帝还能容忍你造反吗? 萧瑀张嘴就说房玄龄私结朋党、对皇上不忠,但是具体都结交了哪些人,如何结交的,他又没说; 他说房玄龄操持权柄、固执己见,但是具体都做了哪些事情,如何固执己见的,他又一字未提。 既没有站得住脚的事实,又没有生动鲜明的例子,让皇帝怎么相信他? 别说李世民不糊涂,就算李世民是一个耳朵根子再软的人,你也得说出个一二三来才行啊。 李世民感觉萧瑀像是把自己当成傻子了一样,他连篇小作文都懒得写,扔出一个题目就想把房玄龄搬倒,你想得也太美了吧? “卿言得无太甚!”李世民沉下脸,不悦地说道:“人君选贤才以为股肱心膂,当推诚任之。人不可以求备,必舍其所短,取其所长。朕虽不能聪明,何至顿迷臧否,乃至于是!”httpδ:Ъiqikunēt 李世民毫不留情地骂了萧瑀一顿,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堂堂的朝中重臣,说话也太过分了点,朕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还不至于好坏不分。 萧瑀见皇帝这么说,心里也是老大的不高兴,就觉得皇帝是偏心房玄龄太多了,于是当面抱怨起来,指责李世民偏听偏信,任用官员不依法度,完全的随心所欲。 李世民都过上好几个月的退休生活了,躲在宫里吃喝玩乐,小日子过得挺美的,突然这个萧瑀跑进他的寝宫,对他指手划脚的一顿指指点点,还骂骂咧咧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可把他给气着了。 陈文进来报事,刚一进屋就感觉气氛不对,抬眼看李世民老脸拉得比鞋底子都长,萧瑀还在不停嘴地说。 “闭嘴!”李世民实在听不下去了,大手一挥,客气地吼了一句:“滚出去,朕不想听你啰嗦。” 陈文看一眼被吼得一声不吭了的萧瑀,急忙对皇帝说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昨日你不还对太子说,萧太保只是言语有些犀利,心是极好的,应该多加包容的么?” 说别人的时候,那谁还不是叭叭的?轮到自己了,谁还不是气得脑袋直冒烟? 陈文这么一提醒,李世民才想起来萧瑀还是太子太保呢,自己都要被他气疯了,李泰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怎么受得了这么个老顽固? 李世民冷哼一声,一拍桌子,说道:“即刻解除萧瑀太子太保之职,余等官衔、爵位皆保留。” 李世民可不能让他再去教导太子了,万一把太子给气疯了,那可如此是好? 本来李世民想把他一撸到底了,一想他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胡搅蛮缠,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忠直之处居多,不忍心将其废弃。 第1024章 陈王殿下 智商和情商在很多时候都不是成正比的,倒是成反比的时候更多一些。 萧瑀出身梁朝宗室、身为隋朝外戚、官至唐朝宰相,论智商那绝对是一流的,他的学识才华都是顶尖的。 或许就是因为身份和才能都处于顶峰的位置,性格才特别的偏执,论情商都低到冰面以下了。 宦海浮沉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如果一个人能六次封相,是不是就有点不正常了?最起码说明这个人五遭罢相。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但凡情商高一点,知道吸收点经验,少干点无故得罪人的事,也不至于从相位上被罢免五回。 就连魏徵那个以专怼皇帝闻名于世的家伙,也知道看火候,没风险的时候玩命上,有风险的时候,基本上他都在休病假。 萧瑀论起来还是李世民的表姑父,从关系上讲是亲戚,从感情上讲是老臣,从功劳上讲萧瑀是最早追随李渊打天下的人。 出于哪方面考虑李世民都得给他点优待,他却一点不知道珍惜,一次又一次地把李世民惹得奓毛。 这一次他又把李世民气得七窍生烟,李世民考虑他年纪也大了,又多次被罢免,就只是解除了他的太子太保之职,免得他再去气李泰,其余的官职爵位都没动。 萧瑀并不觉得皇帝对他有多仁慈,反而觉得皇帝太过分了,自己好心跑过来给他提个醒,他一点好话听不进去,还对自己冷眉横眼的乱吼了一通,把自己的太子太保给解除了。 萧瑀气呼呼地走出房门,和进宫的张亮走了个碰头,张亮笑呵呵地上前,冲他一拱手,刚要跟他打个招呼,他就冷着一张脸跟人家擦肩而过了。筆趣庫 张亮尴尬地愣在了原地,上扬起一半的嘴角不知道是该继续上扬还是下落。 陈文干笑了两声,催促道:“陛下还等着呢。” “哦。”张亮微躬身,冲陈文点了点头:“多谢陈公爷提醒。” 张亮迈开步子走进屋内,笑着向前躬身施礼:“臣张亮拜见陛下。” “免礼,坐吧。”李世民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张亮的屁股还没碰着椅子,李世民深深一叹,他又站了起来,惶恐地问道:“陛下何事忧心?” “没什么。”说着没什么,又情不自禁地一捶桌子,冷哼了一声,把张亮给吓得不知所措,是今天进宫没看黄历吗? 本来不想说,但是李世民那张嘴,他也管不住啊,于是就跟张亮说了萧瑀是怎么把他气到这个地步的。筆趣庫 抱怨这回事,不抱怨也就罢了,一旦抱怨上了就无休止,话是越说越多,情绪是越抱怨越激化。 “他一不是没读过书的无知之人,二不是懵懵懂懂的年少之人,三不是白衣粗服的升斗小民,他学富五车、老迈年高、身居相位,说话就这么不靠谱。” 李世民越说越气,张亮也不敢接话,就一脸虔诚的微笑,边听边跟着点点头。 “张嘴就污蔑房玄龄结党营私要造反,就他这样的还信佛呢?哪尊佛教他红口白牙的胡说八道?” 李世民气恨恨地盯着张亮:“他那么信佛,怎么还不出家呢?那么愿意啰嗦,跟佛祖磨叽去呗,佛祖比我脾气好,佛祖不骂人,我听不得胡言乱语,直接把他骂出去了。” 张亮一直也不搭茬,皇帝说气话的时候,他也把不准脉,谁知道他消气以后对这个事是啥态度? 他又是个嘴巴漏风的主,你要是顺着他说,等他气消了,把你的话传出去,没人敢惹他,你可成了背锅王了。 你要是逆着他说,不用等他气消了,现在就能收拾你。 李世民看他一直不吭声,自己一个人说也没啥意思,于是长出一口气:“不提他了,你干什么来了?” “我”张亮又尴尬地笑了:“是陛下召我进宫的呀。” “啊对”李世民连拍脑门:“让他给我气糊涂了,我最近研究出个新招,特意叫你过来陪我手谈几局。” “好。”张亮生怕叫自己进宫有什么不好的事,却原来只是陪皇帝下几盘围棋,这不算个事,张亮再怎么也不能像唐俭似的,陪皇帝下棋还局局都赢。 李泰就没有老爹这么轻松了,奏章都批不过来,哪有闲工夫下棋? 他是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无论什么奏章都批,从来不会让人先筛选一遍。 他深深地知道自己有一分懈怠,就会出现十分漏洞。今天懒一懒让别人帮着做一部分,明天权力就会被别人分走一部分。 该是自己做的事,再多再累也要亲自做完做好。 他正一份份地检查着自己刚刚批好的奏章,看看没有需要更正的地方就盖章下发,窗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喝:“晋王殿下到!” 李泰轻笑一声,早就说过李治过来不用报,这小子还摆个谱,你喊有什么用?指望我出去迎你吗?做梦吧。httpδ:Ъiqikunēt 李泰继续看奏章,眼皮也没撩一下,忽听窗外又传来一声高喝:“陈王殿下到!” “呃?”李泰猛地一下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怀疑是自己耳盲听差了,于是问身边的小黄门子:“谁来了?” 小黄门子咧了咧嘴,嘴唇哆嗦着说了句:“没,没听清,好像是陈王殿下。” 李泰懵了,两个人都听成了“陈王殿下”,应该是没听差,可是也没有“陈王”这么一号人物啊。 李泰急忙吩咐道:“出去看看。” “是。”小黄门子应了一声,赶紧快步走向房门,他还没有走到门口,房门从外面打开,李治拉着李欣的小手,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二哥,你看伯悦好不好看?”李治笑哈哈地和李欣一起慢慢地向前走着,李泰的眼睛都直了。 李欣小人不大,穿着一身黑色的吉服,头上还像模像样地戴了一顶七旒冕冠。 正常冕冠上的珠子每一粒大约有半个小指肚那么大,李欣的冕冠上的珠子也就有米粒那么大。 “拜见阿爷。”李欣奶声奶气地抱着小拳头作了一揖,小模样煞是可爱。 李泰也不说话也不笑,他上前摸了摸李欣的衣服,啧啧两声:“还是真材实料的蟒龙袍呢。” 李泰又捻了捻李欣冕冠上小小的白玉珠:“这小玩意儿弄的跟真的似的。”说着抬头看了李治一眼:“你也太能胡闹了吧?你把他打扮成这样干什么?” “才不是我搞的呢。”李治抬手轻轻地拍打着李欣的小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道:“阿爷刚封的陈王殿下,要不是这身行头不好弄,赐封诰书早就到手了。” 第1025章 问个缘由 不到三岁的儿子被封了王,任谁也会高兴得合不拢口,李治这个当叔叔的都跟着开心得不得了,李泰这个当爹的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愣愣的出了神。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同样是皇子,同样是被皇爷爷赐了封号,李欣被封为了陈王,而自己被封为了宜都王。 陈王是一字王,宜都王是二字王,一字王是亲王,二字王是郡王,简单的说一字王是国家权力的象征,二字王是地方老大的标志。 一字王是真正的龙,二字王就是个地头蛇。 第二年他被封为了卫王,授予上柱国,李泰微冷地一挑嘴角,无声地一叹,这等恩宠的背后竟是为了把他过继给故去的皇叔父李玄霸。 李泰就这么从李世民的儿子变成了李玄霸的儿子,若不是后来的玄武门一战,老爹登基做了皇帝,自己现在应该还是管皇叔父叫爹的。 正是因为被过继出去的那几年,使得李泰的童年是缺少亲情的,导致他骨子里对亲情有着浓烈的渴望。 回想自己这一路走来,竭尽所能地维护着皇家亲情,是易阳的步步为营,又何尝不是李泰的层层祈盼? “二哥?”李治伸手在李泰眼前乱晃了两下,不就给李欣封了个王吗?这怎么还乐傻了呢?至于的吗? 李泰狠狠地瞪了李治一眼,然后骄傲地看着李欣说道:“陈王很了不起吗?陈王也得管我叫爹。” 李欣还不满三岁,听不懂太多的话,从来没听过“爹”这个字眼,不知道是啥意思,就呆萌呆萌地看着李泰。Ъiqikunět 李治也狠狠地瞪了李泰一眼,然后无奈地看着李泰说道:“你了不起,你说的都对。” “本来就对。”李泰转身要走,李欣奶声奶气地问:“阿爷,你说的是什么呀?” “我说我爷不如你爷”李泰蹲下来,捧着李欣的小脸说道:“你也别得意,你爹不如我爹。” “切”李治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抢先把李欣给抱了起来,斜着眼睛对李泰说道:“你哥还不如我哥呢。” 李泰反问道:“我哥不是你哥吗?” 李治忽略了这个问题,于是强词夺理道:“我只有一个哥。” “真巧”李泰笑道:“我也是。” 兄弟俩正没事闲磨牙,忽然窗外传来一声喝报:“杜公公到!”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杜公公一般就是负责宣个旨、传个诏什么的,他来基本上就代表着是皇帝有话说。 皇帝身边的人,高低得给点面子,李泰带着他们叔侄俩迈步朝门口走去,才走了几步,杜公公就进了门。 李泰笑呵呵地说道:“正要出门迎你。” “怎敢劳烦殿下们出迎。”杜公公急忙躬身一揖:“拜见太子殿下、晋王殿下、陈王殿下。” “免礼。”李泰伸手一指茶几旁边的高背椅:“请坐。” “谢太子殿下,我就不坐了。”杜公公满脸堆笑地躬着身子,说道:“陛下让我来传句话,说从明天开始歇朝三日。” “歇朝三日?”李泰的眼睛瞪大了一圈,朝也不用他上,他强制性的地给大伙放三天假干什么呢? “是的,陛下要大宴群臣庆祝皇孙封王。” 喝酒真是从来都不缺理由,皇孙封王都能成为歇朝三日、大摆宴席的借口,皇孙封王也不是凭功劳挣来的荣耀,那不就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吗? 难怪要歇朝三日,不给放假哪有时间参加宴席?李泰也是无奈了,这个爹没治了,什么朝政都得先放下,不能耽误他喝酒。筆趣庫 “哦”李泰无语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淡然地问道:“还有其他事么?” “没有了。”杜公公刚要告退,李泰说道:“既然没事了,坐下来喝盏茶吧。” 杜公公一听这话,顿时心里乐开了花,一碗水不值钱,但是太子殿下亲自邀请喝的,那就非同凡响了,这是普通的水吗?这是天大的荣耀。 虽然很想坐下来享受太子殿下赐的茶,但是做人必须要拎得清才行。太子殿下对你客气是你的福气,你不能没有边界感。 太子书斋是理政兼待客的地方,能坐在这里喝上一盏茶的都是什么人物?你是个什么人物?人贵有自知之明。 “多谢太子殿下。”杜公公深深地鞠了一躬:“茶改天再喝,我还得回去复命,这就告退了。” 杜公公说完向后退了三步,然后慢慢地转身向外走了,李泰一抬手,旁边的小黄门子急忙跟了上去,一直把杜公公送到殿门以外。 李治知道李泰又有的忙了,明天开始要歇朝三日,他今天得把所有的奏章都处理完,不然就要积压三天发不出去,于是他抱着李欣一步三摇地离开了。 李泰的奏章已经批完了,只差一少部分没检查完,没多一会儿他就全都发了下去。 好不容易有了片时的清闲,他忽然想起萧瑀的太子太保被解除了,而他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老爹下了这样的决定。 于是他就来到皇帝的寝宫,想要一问究竟,皇帝正和张亮、房玄龄、刘洎打雀牌,根本就懒得答理他,他连句像样的长句子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皇帝老爹不耐烦地驱赶了。 李泰好脾气,被赶也不走,就嬉皮笑脸地在一旁侍候着,干别的或许不行,哄爹咱是天下第一名。筆趣庫 直到黄昏拉开了序幕,李世民也不得不散了雀牌的局,总不能每天都不放臣子回家吧? 李泰终于有了跟老爹独处的机会,他赶紧问道:“阿爷,到底是因为什么解除了萧瑀的太子少保?” 太子三师突然少了一个,这可不是小事,如果不是萧瑀把皇帝给气到冒烟了,是绝不会做出这种决定的。 “别提他。”李世民一听到萧瑀这两个字,就感觉头要炸了:“他啰嗦地要命,我没把他赶出朝堂就算是不错了。” 李泰轻轻一笑,老爹这么敷衍的理由,显然不是真的:“他啰嗦也不是一天了,阿爷绝不是因为这个。” “你还挺聪明,好吧,就告诉你吧。”李世民这保秘能力实在是太强悍了,保不过三秒钟,自己就交待了。 李世民原原本本地学了一遍萧瑀当时的态度,以及他诬告房玄龄的事,顺便连他对张亮说过的话也复述了一遍。 “青雀,”李世民又想起来萧瑀信佛的事了,他便问李泰:“你说佛祖可信吗?” 李泰微微地一笑,佛祖可不可信那完全取决于你信还是不信,信的人就觉得佛祖法力无边,不信的人觉得佛祖纯是虚妄之谈。 第1026章 自请出家 李泰当然知道李世民对佛教并不感冒,李世民本人没有任何的宗教信仰,如果说什么东西能让他深信不疑,那答案大概只有实力,他就相信唯有实力强大,才能征服一切。 李唐皇室出身于关陇贵族,虽然也是士族的圈层,但是在贵族当中并不是贵得显眼的那种。Ъiqikunět 于是乎李唐皇室就拼命地往道家老祖身上靠,愣说自己是道家鼻祖的后代,是仙人的后裔。 为了体现自家血统的尊贵,当然要使劲地提升道教的地位,怎么可能吹嘘佛教如何如何的好? “梁武帝、梁简文帝够虔诚了吧?也没见萧家的江山多么稳固。”李泰没有多说什么,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李世民闻言哈哈大笑,说得好,说得太对了。 人都是功利的,除却极少数的精神性偏执者,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有功利心的,信佛也好、信道也罢,不管信什么都是为了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要么能得到现世现报的福报,要么能得到福荫儿孙的福报,人们才愿意付出自己的虔诚,否则谁会爱好烧香磕头呢? 萧梁皇室一心向佛,结果呢?保不住今生的基业、护不住儿孙的性命,哪里还有什么来世可指望? 信佛信得好悬没拿命献祭,就换来个国破家亡,这佛信的是不是有点荒唐了? 再想想萧瑀那个德性,他可不就是个荒唐人嘛。会说话的人不用多说,李泰只用了一句话,就把李世民哄得心花怒放。 第二天李世民大宴群臣,李泰最不喜欢这种无意义的应酬,他就应付了个开场,然后就悄悄地离席了。 宫廷楼阁、歌舞宴乐,最宏伟的建筑、最庞大的乐队、最妖娆的舞者、最顶尖的厨师……,莫说座上宾都是一等王候,就是轮流的侍卫、传菜的丫头也都是占尽风流的人物。 这一场盛会真好似的天上的蟠桃宴,各路神仙云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在这里呈现。 李世民就是想跟老兄弟们尽情地乐上一乐,也是故意把大家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像这种所谓庆祝皇孙封王的宴席,大家可以毫无负担地吃喝玩乐,这样也能促进感情上的沟通。 可是再好的聚会,总有人不愿意捧场,专门就来破坏气氛。 萧瑀就坐一边不吃不喝不说话,沉着一张老脸,跟谁欠他八百吊似的。筆趣庫 看着别人高兴得手舞足蹈,他心里就越发的难过,“皇帝一句话,能让三岁奶娃娃封王,也能让太子太保丢官,这等一言决人上下的局面,何日能休?” 萧瑀在一边暗暗地操着没用的心,忽然张亮走了过来,静静地坐在他的旁边,随手端起一个茶盏,轻轻地抿了几口。 萧瑀的位置相对来说就有点偏远,张亮也是图个清静才奔这边来的,他不想喝得大醉,他得提防着皇帝一高兴就要下个棋、玩个雀牌、握槊,或者其他游戏。 张亮倒不是对玩的东西有兴趣,而是想争这个陪皇帝开心的机会,到时候皇帝肯定得找个稍微清醒点的人一起玩,所以他提前离席躲几杯酒。 萧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张亮是特意过来安慰自己的呢,他还故意坐得更直了些,嘴角故意绷得更紧了些,没想到张亮跟个哑巴似的,目光都不往他身上飘一下。 萧瑀就一眼又一眼地看向张亮,连句话不和我说,你坐我身边干什么? 他看了张亮半天,奈何张亮没看他,实在忍不住了,他便先开了口:“郧国公莫非是吃醉了酒,来此以茶醒酒不成么?” 张亮扭头看了他一眼,回道:“非也。” 张亮这态度明显是不想和他聊天,他还追问道:“那你过来做什么?” 张亮这回连看都没看他,直接回了句:“不做什么,就坐坐而已。” “这大殿上能坐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萧瑀就不信他没有目的,死咬着问道:“你何故偏偏选了此处?” 张亮简直要无语死了,这大殿上能坐的地方再多,我不也得选一个地方坐下吗?我坐这儿碍着你什么事了呢? 张亮无可奈何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怎地这般啰嗦?怪不得陛下说你怎么还不出家,你这张碎嘴正好念经。” “你说什么?”萧瑀一下抓住了关键词,瞪眼睛问道:“陛下真是这么说的?” 张亮微转身,朝李世民的方向拱了拱手,看着萧瑀说道:“陛下就在上面坐着,我敢撒谎吗?” “我却不信,”萧瑀不相信皇帝能说出让他出家的话:“陛下原话是怎么说的?陛下未必是这意思,说不定是你没听明白。” 张亮冷哼一声,撇了撇嘴,说道:“陛下原话说‘卿既事佛,何不出家?’,你若不信,只管去问就是。” “问就问。”萧瑀猛的一下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李世民走去。 李世民坐在正中央的高台上,兴奋得满脸通红,正和文武百官举杯畅饮,忽见萧瑀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心里先是不喜。 萧瑀情商也太低了点,饱读诗书的人难道不知“一人向隅,举座不欢”吗?参加御宴还拉个大长脸,这真是皇帝请你来的。httpδ:Ъiqikunēt 李世民赐宴百官图的是个热闹,不管别人怎么样,自己不能砸自己的场子,便不等萧瑀开口,他先笑着说道:“宋国公,我看你来了多时,怎么才过来?朕都要下去找你了。” “找我念经吗?”萧瑀傲骄地一梗脖子,冷声冷气地说道:“陛下不是盼着我出家呢吗?臣自请出家,望陛下恩准。” 萧瑀觉得皇帝说让他出家只是一时气话,但是这个气话确实也太气人了,他才不要受这个窝囊气,于是他过来狠狠地将皇帝一军。 当着好几百人的面,他自己提出要出家,就看皇帝怎么办。总不能因为一句气话,真的让自己出家吧? 萧瑀身份高贵,凌烟阁上排第九,论功劳、论亲疏、论资厉,论啥他都有留在朝堂的价值。 李世民看他这个德性,恨不得下去踹他两脚,别说是出家,就是跳河,李世民都不能拉着他。 李世民非常痛快,毫不犹豫地说道:“朕知公雅好桑门,今不违公意。” 萧瑀信佛这个事,全天下但凡知道萧瑀这俩字的都知道,他信的特别深,还真的钻研佛法,写过好几本关于佛法的著作。 萧瑀当时愣住了,皇上这就答应了?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是麻木地一鞠躬,机械地回道:“臣谢陛下厚恩。” 第1027章 这把稳了 几百人聚在一起推杯换盏,高台之上还有大型的歌舞表演,气氛热烈得像沸腾的水花,却因一句“谢恩”瞬间平静得毫无声息。 在场的人都不是小人物,谁都不是闲人,一天到晚都要处理很多件事情,意料之中的自然是占多数,意料之外的也不在少数。 因为经历的事情多,也就见怪不怪了,在场的人可以说个个都是处变不惊的高手,能令大家感到意外的事属实是不太多。 今天萧瑀算是让大家开了眼了,站在云端的高贵人物居然当着百官的面向皇帝提出了要出家的请求,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你要是年轻也可以理解,年轻人难免会做点出格的事,你这都土埋半截的人了,怎么还胡闹上了呢? 胡闹不要紧,要紧的是怎么收场?萧瑀以为皇帝会放低姿态来哄他,会求着他留下当官,不可能同意他出家,他拿准了皇帝惜才重情的弱点。 当初侯君集造反,皇帝都哭着求大臣们放他一条活命;党仁弘贪赃百万,皇帝为了留他一命,非要亲自到南郊请罪,最后公然下了罪己诏。 那些违法乱纪的老臣,皇帝都百般不舍,对自己怎么可能绝情呢? 玄奘法师取经归来,皇帝多次要求他到朝堂上来做官,那现成的和尚,皇帝都想让他还俗为官,怎么可能同意自己出家? 萧瑀并不是冲动才提出这个要求的,他是想借此将皇帝一军,让皇帝向他低头,以此来显示他地位的尊崇。 没想到皇帝直接就来了个同意,一点二话都没有。萧瑀可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他千算万算漏算了一样。 俗话说“龙有逆鳞,触之者死。”,龙的逆鳞不只一片,其中有一片叫做“威胁”,皇帝不接受任何人任何形式上的威胁。biqikμnět 别说你萧瑀只是李世民的表姑父,李承乾是李世民的嫡长子,他当初闹绝食也不是一回,哪一回李世民低过头?好好的,怎么着都行,你要是连作带耍,李世民是真不怕。 别说你功劳大,皇帝就会对你无限包容。 当初高甑生诬告李靖,直接就被流放了,那还是怕李靖知道真相会难过,不然的话直接就砍了,高甑生也是个刺史,人家也是刚打完仗回来的,也有功劳在身。 你张嘴就诬蔑房玄龄,只是解除了你太子太保的职位,这还不够轻吗?别说你只是随便说说,你那叫御前告状。 萧瑀实在是没认清形势,也高估了自己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你萧瑀的确是位高权重,的确是皇亲国戚,但是你哪一样能跟房玄龄比呢? 凌烟阁你排第九就骄傲得找不着北了,房玄龄排第五,那还是人家自己提出所有司空当中他垫底,论位高权重,你是不是差了点? 萧瑀是李世民的表姑父,长子尚襄阳公主;房玄龄次子尚高阳公主、三子娶的是荆王李元景的女儿、长女嫁韩王李元嘉、三女是皇太子妃,论亲疏远近,你是不是又差了点? 左一点右一点萧瑀都没考虑到,他就感觉自己运气差了点,谢了恩自然就是往下退了,他神情恍惚地退出大殿。 萧瑀来到大殿之外,站在回廊上,愣是不知道自己该走向什么地方,就痴呆呆地在廊下站着。 “宋国公”长孙无忌急匆匆地走到萧瑀身边,气都没喘匀就问道:“好端端的,闹什么出家?” 萧瑀憋屈得嘴唇直颤,一脸便秘相,吭哧了半天,才整出一句:“哪里是我要出家?是陛下想让我出家。” 长孙无忌还没老到失忆的程度,这两分钟之前的事记得还得挺清楚的,分明就是萧瑀自请出家的,怎么就变成是皇帝想让他出家了? 看长孙无忌瞪着大眼睛,萧瑀也知道自己话说得不够清楚,他使劲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张亮告诉我的。”筆趣庫 长孙无忌更迷惑了,这怎么越扯人越多了?他眯着眼睛问道:“张亮?他怎么说的?” 萧瑀垂头丧气地对长孙无忌说起了事情的始末,从他到皇帝面前说房玄龄结党营私,有很大的造反的嫌疑,一直说到他自请出家。 长孙无忌听罢真是无语又无奈,就气恨恨地说道:“你也忒莽撞了些,难道你不知道有人状告房玄龄,陛下连一个字都没过问直接就斩了吗?”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萧瑀懊恼地低下头:“再说要不是你说太子仰仗着房玄龄才肆意胡为的,我也不能到陛下面前说这个。” “你既然知道房玄龄树大根深,就应该先剪枝摘叶,哪有直接朝树根动手的?”长孙无忌瞪了他一眼,咬牙把后面的一句咽回了肚子里。 长孙无忌特别想问问萧瑀,你就不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吗?你打也得挑打得过的下手吧? 直接朝房玄龄出手,长孙无忌只能夸他一句勇敢了,好运这俩字祝福他不太合适,应该祝福他好走才对。biqikμnět “那现在怎么办呢?”萧瑀不想忏悔什么,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无法改变,他只想知道如何走下一步棋。 “还能怎么办?你总不能真出家吧?”长孙无忌深叹一口气,说道:“放下面子去向陛下道个歉、服个软,我再帮你说说话,先保住你自己再说别的。” 不管怎么说,萧瑀都还是长孙无忌的好搭档,如果他真的出家了,那不等于是先砍了自己这边的枝桠,摘了自己这边的叶子吗? 萧瑀点了点头,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慢慢地说道:“也只好如此了。” “嗯,我先回去了。”长孙无忌是借口上厕所跑出来的,也不好离开太久:“你琢磨一下怎么跟陛下说,你也知道陛下是个重情的人,你偌大年纪了,几句好话就能感动他。” “我知道了。”萧瑀点了点头,慢慢地撩起眼皮,看着长孙无忌一溜小跑地回到大殿以内,他斜着眼,冷哼了一声。 长孙无忌若不多嘱咐他那几句,他还没有多想,多跟他啰嗦了几句,他就想得多了。 长孙无忌什么意思?他暗示我跟房玄龄作对,我才落到这个下场的,如今皇帝让我出家,他又来劝我回去认错,我哪儿错了? 长孙无忌一直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他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 看来是皇帝想要平衡朝堂势力,需要有人针对房玄龄,只是我没抓着房玄龄的把柄。 皇帝不可能真的想让我出家,只是面子上下不来,这不就打发长孙无忌来提醒我了吗?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萧瑀高兴得笑出了声,大摇大摆地朝大殿走去,这把肯定是稳了。 第1029章 太子召见 萧瑀委托禇遂良递上一纸告假文书,就是在试探李泰的态度,不管怎么说,他都做了很长时间的太子太保,好歹也是太子三师之一。 他现在故意给出一个信号,那就是我耍脾气了,我不上朝了,你看你是不是得来哄哄我? 高低得证明一下我在百官之中地位还是特殊的,我在皇帝那边丢的面子,是不是得在太子这边找补回来? 李泰倒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是不尊重师长,只是身为东宫皇太子要处理的政务实在是太多,加上大明宫里还有个时刻需要关怀的老爹,他真的是分身乏术。 他本来也有过府探望萧瑀的打算,一看他的告假文书,足癣那么大的病,还是别亲自过去了,万一再传染呢?ъiqiku 人可以不到,心意不能不到,李泰吩咐工匠们打造了一辆豪华版轮椅,命人送到萧府。 萧瑀一看到轮椅当时气得七窍生烟,太子人不到,这根本显不出来他的地位有多尊贵。 另外太子送了这么个物件过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让我坐着轮椅去上朝? 萧瑀铁青着一张老脸,眼神冷气嗖嗖地看着宫里来给他送礼物的小黄门子,居然是个生面孔。 自己这种常年出入东宫的人都不曾见过,可见是个没名没姓的小人物。 不派云海出来也就罢了,好歹派个有头有脸的,这太子要么是不懂事,要么是故意不给自己挣这个面子。 “去回复太子殿下,就说轮椅我收下了,只是坐轮椅进宫也不太方便,老夫还是先休养一段日子,待到足疾痊愈之后再进宫面谢太子。” 小黄门子低头听着,直到他一句话说完,才开口说道:“太子殿下说请宋国公安心养病,不必惦念朝中的事。宋国公的告假文书,太子殿下准了个无限期。” 无限期准假,这把面子给挺大,萧瑀一听这话,肺子差点气炸。这个李泰是李世民亲生的吧?呃对,就是亲生的。 这爷俩一对听不懂人话,我说要出家,皇帝直接就准了,也不知道动动脑子,我能是真的想出家吗? 我说要请假,太子直接就准了,还整个无限期,你长没长脑子?我一个脚气至于上不了朝吗?我是想要假期吗? 无限期地准病假这也不是什么长脸的好事,这不就是明摆着在说朝堂上不需要你吗? 萧瑀越想越气,可又说不出什么,假是他自己请的,李泰只是准了而已,他真真是闹了个有苦说不出。 李泰才没空理会他是什么心情,李泰就觉得没有他在眼前晃,耳根子清静了不少。 这一天他正在书房看书,云海倒腾着小碎步,快速地走到他的面前,躬身一揖:“二郎,刚收到一份回纥的拜贴。” “嗯?”李泰的眉心动了动,回纥不过就是草原上小小的一支部落,跟大唐没有任何的来往和瓜葛,他怎么突然送了份拜贴上来?莫不是有人想利用他传话吧?筆趣庫 李泰的心如果能切开的话,得有一半在草原那边扔着,他的嫡亲兄长在薛延陀,不过他并没有多惦记他,因为他知道草原就是李承乾的欢乐天,他混得要多好就有多好,日子过得美着呢。 他的好兄弟陆清就是去打薛延陀,然后才下落不明的,他虽然坚定地认为陆清已经战死了,但心里总有一丝期盼如同不灭的灰烬,时不时的还发出一丝的亮光来。 “这大老远的,来一趟可不容易,既然拜贴到了,就让他进宫来吧。” “是。”云海撩眼皮向上望了一眼,急忙低下头,没想到太子这么看重一个小小的回纥。 拜贴能递到东宫,这应该都是费了不少的力气,谁敢指望拜贴呈上去就一定能换来进宫的机会? 太子每天日理万机,接待什么人都是按重要级别排序的。像回纥首领这种小部落,通常来讲连进宫的机会都够呛能有,更别说马上就接见了。 回纥的人来办什么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从草原来的,李泰需要跟他打听一下草原上的情况。 再加上大唐前一阵子刚派兵去打薛延陀,李泰也急于知道那面的仗打得怎么样了,是交过手了还是怎样,一直也没收到前方发回来的奏报,心总是不落底。 回纥的首领吐迷度就在宫门口等着,好多人劝他回驿站等消息,他就倔强地不肯走。 他以为像在草原一样,有什么事要和别的部落的酋长谈,最多在帐篷外面等上一会儿,一般只要大点声喊就能把人喊出来。 他实在是低估了拜见大唐首领的困难程度,也实在是想不通就见个面,咋还走一堆的流程? “快走吧,拜贴呈上去就行了,多少人连拜贴都呈不上去呢。”一个穿着圆领长袍的中年汉子,好声好气地劝解着吐迷度。 吐迷度就是不愿意回驿站,于是吞吞吐吐地嘟囔道:“总得,呃,那,那总得等大唐太子一个回话再走吧?” “哈哈哈哈……”吐迷度身边的十来个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这想法简直太异想天开了,你在回纥是个首脑人物,在大唐你算个什么? 皇太子殿下凭什么给你回个话?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他们正在大笑,忽然看到宫门前的一个守卫朝他们跑了过来,他们立马变得很紧张。 “我就说让你快走,宫门前不许逗留,咱们这回可惹了大祸了。” “咱们现在走吧?” “不行,晚了,还是看人家怎么说吧。” 他们生怕触犯了大唐的法律,处处小心谨慎,都没敢在宫门前等着,特意走到了街的对面,没想到还是招惹到了宫门守卫。 宫门守卫穿过一百五十米宽的街道,总算是来到他们的面前,他气都没喘匀就问道:“回纥的拜贴是你们送上去的吗?”httpδ:Ъiqikunēt 吐迷度一步走出,昂首挺胸地说道:“是我送上去的。” 宫门守卫拱双手一揖,说道:“那有劳你跟我走一趟,太子殿下召见。” 第1030章 宇文公子 不是说要走流程的吗?这怎么直接就召见了? 吐迷度身边的十来个汉子都震惊得倒吸了一口气,吐迷度反而显得平静些,他挺了挺身子,骄傲地晃了晃肩膀。 “诶。”一个汉子伸手扯住吐迷度的胳膊,嘱咐道:“进宫切莫失了礼术,什么话当讲不当讲,你要心里有数。” “说一万遍了,你烦不烦?”吐迷度拂开他的手,大步流星地跟着宫门守卫走了。 吐迷度身边的人没有资格进宫,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吐迷度的背影,向天祈祷他不要乱说话,不要惹祸招灾。 这些人都是奉命以保护的形式押送他来长安,逼迫他向大唐献降的,把他送进宫门也就算是完成使命了,至于吐迷度会不会乖乖的献降就不是他们能控制得了的事了。biqikμnět 一路上他们都在给吐迷度讲大唐的皇室有多么的高高在上,让他们给形容的好像凡人都没资格跟皇室成员说句话似的。 吐迷度很快就进了宫门,边走边想着大唐的皇太子殿下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大的架子,一封拜贴送上,这不马上就召见我了吗? 没走多远,又让他上车,车跑得飞快,他被颠簸得肠子都疼,几次喊人停车,都没人搭理他,车夫就使劲地抽马。 他以为在这里没人知道他这个回纥首领,其实只是一个战俘的处境,他还可以挺骄傲地扬起尾巴。 此时他才反应过来,大唐的人是真的不拿他当盘菜,连一个普通的车夫,这等奴下奴的小人物,都不会把一个边夷首领放在眼里。 他不由得暗暗地叹了口气,可笑自己曾经以为薛延陀大可汗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人物了,这可真是坐井观天、见识短浅。 到了东宫几乎是没有阻碍地走进了太子书房,从皇宫的大门走到这里,这一路就让吐迷度大开了眼界,原来皇宫是这么的大、这么的金碧辉煌。 一进太子房迎面就是一股淡淡的香气,抬眼一看,格子窗、红木柱、高背椅……,眼睛实在是有点不够用了。 前面有一个小黄门子引路,他就边跟着往前走边四下里张望,小黄门子停住脚,往旁边一闪,他急忙也停住了脚。小黄门子躬身一揖,低头说道:“太子殿下,回纥俟斤吐迷度到了。” “嗯。”李泰闻言抬头,从上到下地扫视了吐迷度两眼,吐迷度就直勾勾地盯着李泰,小黄门子回头冲他挑了一下眉毛,他才低下头,赶紧抱拳拱手朝上一揖:“回纥吐迷度拜见大唐皇太子殿下。” “免礼,”李泰平静地一摆手:“坐吧。” “谢坐。”吐迷度的心脏突然不争气地狂跳,好在还没忘了学了好几天的礼仪,他轻轻地坐在下首处的高背椅上。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难免会令人感到拘谨,尤其吐迷度这么个一直没离开过草原的人。Ъiqikunět 看他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鞋尖,李泰微微一笑,说道:“不必紧张,先喝盏茶润润喉。” 吐迷度微抬头,先向两侧扫了几眼,确定屋里只有他一个人是坐着的,太子确实是在跟自己说话之后,他笑着一撅屁股:“多谢太子殿下。” 说完就像是怕有人会抢了他的茶似的,急忙抓起茶盏,两口喝光了一盏茶。 “你慢些饮,不急。”李泰也没心思跟他计较他那不伦不类的礼术,只是淡淡地笑着说道:“大老远的路程辛苦你了,有什么事,尽管直说无妨。” “我是来大唐献降的。”吐迷度果然听话,让直说就直说了,一点弯儿都没拐。 李泰并没有感觉有多意外,脸上的表情一点都没变,既没有欣喜也没有惊讶。 “你为何突然要来献降呢?”李泰猜测他大概是在薛延陀混不下去了,但凡能忍受得了,谁愿意千里迢迢地来投奔大唐? 对于草原民族来说,向大唐投降那就是向汉人投降,很多人是带有民族情结的,非常的难以接受这样的安排。 “殿下有所不知……”吐迷度直爽地说起了薛延陀的事,现在的薛延陀都乱成了一锅粥,九姓铁勒各部落之间大小战役不断。 薛延陀南北两部被唐直合而为一,他成了薛延陀的无冕之王,不只薛延陀是他的,九姓铁勒也都依附于他。 但是他却懒得管理,谁爱怎么打仗就怎么打,他就看热闹,坐一边吃着大瓜,然后关心一下结果,哈哈一笑,别人提着脑袋拼着生死的一场战争就只给他填了点花余饭后的笑料。 回纥不算小也不算大,吐迷度一琢磨就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九姓铁勒再互相撕咬的结果肯定就是都变弱,然后会被唐直逐一击破。 吐迷度还算有点远见,虽然并不多,他不想一成不变的继续稀里糊涂地混日子,想找个真正靠得住的靠山,于是他就来大唐献降了。 “原来如此”李泰缓缓地点了点头,吐迷度所说和他得到的战报基本是一致的,看来去攻打薛延陀的大军还没有走到地方。 “你向大唐献降,本宫自然是欢迎的,不过那片草原并不是大唐的领土,如果你们没有离开故地的打算,说实话还不如投靠草原上的霸主。” 李泰并不在意一个回纥小部落是不是来投降,反正整个薛延陀都即将成为大唐的领土了。 李泰这么说,就是想跟他打听一下草原上霸主们的情况,最大的霸主自然就是唐直,按理说回纥如果有向大唐献降的心,都不如直接投降唐直,吐迷度照样还能做回纥的首领。 虽然从自立为王的“土皇帝”变成了别人帐下的“将军”,那也比来大唐献降要好得多,毕竟大唐未必允许他继续统领回纥部落。 吐迷度一听这话,眼珠子都向前凸出一块儿,这也太神奇了,大唐皇太子简直是未卜先知的神人啊,你怎么就知道我去投奔草原上的霸主了呢?https:ЪiqikuΠet 吐迷度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你说的太对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连夜带着人跑到郁督山,想要去投奔咄摩支,结果刚到山脚下,就被人给打得晕头转向……,后来就是那人劝我降唐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中途劫住了你啊?” 李泰对这个人很感兴趣,他中途劫持了回纥的俟斤,这没什么可意外的,趁乱劫财也是常有的事,可是他居然让吐迷度来投唐,这就不合常理了,除非那人是大唐的人。 “他二十来岁,长的很俊,叫宇文法,他的手下都喊他少主,别的我也不知道了,对了,他还写了封给你。” 吐迷度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伸手就递向李泰。 第1031章 一纸鱼书 李泰身边的小黄门子急忙跑下去接过信封,转过身走回来呈给李泰。李泰的眼神一直粘滞在信封上,血液流动的速度豁然加快。 草原上有什么人会大老远的给自己写封信? 除了唐直以外,李泰能想到的就只有陆清一人,而唐直没有必要通过吐迷度传信,他可以大大方方的以薛延陀的名义发份公文过来。 小黄门子轻轻地把信封放到李泰的桌子上,李泰盯着上面的字迹,差一点就蹦了起来,果然是陆清的亲笔! 无论内心有多么的激动,脸上都如同冰封的湖面一般的平静,李泰暗暗地长出一口气,目光从信封上移到吐迷度的脸上,气息平稳地问道:“和你一起进京的还有什么人呐?” “就是那个宇文公子派人送我过来的,没有别人了。” “哦”李泰对身边的小黄门子说道:“带他到偏殿休息,把送他来的人都请进宫来。” “是。”小黄门子应了一声,倒腾着小碎步走到吐迷度面前,伸手朝门口一指:“请吧。” 吐迷度恋恋不舍地抬起屁股,端起茶盏“咕咚”一下把半盏茶给倒进了嘴里,不小心洒得前胸的衣襟都湿了一片。 吐迷度出了门,李泰挥挥手把屋里的人都赶了出去,才一把抓起信封,封皮还没有撕开,情绪早已涌满心怀,手抖得信封居然撕了两下才撕开。筆趣庫 “二郎,见字如面。深悔当初一念生,轻别君驾赴远征。可喜辛劳不负梦,终获甘饴慰苦情。 满心欢喜归帝京,不料中途遇灾星。忽闻贼军窥边境,只身匹马踏敌营。 驱散儿郎三万众,回马又闻鼙鼓声。恰逢唐直与人战,未加思索便助攻。 刀锋直指唐主帅,长孙司徒兵更凶。休战方晓已叛国,此身又被旌旗拥。 数千貔貅呼少主,言我身世寒刺骨。隋皇长女我生母,宇文士及我亲父。 昔年化及弑君主,我父投唐我母苦。十岁禅师当面死,一遁空门户不出。 眼望天边云里鹤,腹怀沧海一遗珠。假名借姓民间送,陆家府上重托孤。 候龙归是前隋卫,矢志复国入魔窟。本不欲应谋逆事,叵奈此身离故土。 权在匪中称霸主,暂拢贼酋敕勒川。静待王师定北日,不教胡马过汉关。 此身难回旧城都,眉心锁死再难舒。遥望关山对月吟,呢喃乡酒最难沽。 和泪剖心真情话,至死不改永如初。慰二郎两行雁字,奠陆清一纸鱼书。” 李泰快速的把信看完,又一字一字的细看了一遍,他能体谅陆清的无奈,又不知道该如何救他脱离苦海。筆趣庫 他向长孙无忌出了手,这是妥妥的叛国罪,揭也揭不掉。 他这复杂的身份也是个大问题,他前隋南阳公主的嫡子,身边又有以复隋为己志的候龙归的卫士追随,这又是妥妥的谋反罪。 李泰把书信重新装好,无论如何他总算是知道了陆清的准消息,知道了他还活着,知道了他在什么地方,知道了他过的怎么样。 李泰摸着信封,轻轻地呢喃着:“我就说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给我透个消息的,他知道我想知道。” 想要把信收起来,忍不住又掏了出来,反反复复的看了半天,想要把信放好,又觉得放哪儿都不合适,想起自己有个爱偷看的老爹,于是一狠心连同信封一起就着蜡烛点着了。 把那十几个陪同吐迷度进京的人叫过来问了问,也没问出什么新的信息来。 李泰愁绪萦怀,对着一盏油灯、倚着半扇格子窗、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知不觉地就熬到了天明。 也没心思吃早饭,洗漱一番就准备去上朝了,走出房门数步,忽然停住了脚,吩咐云海道:“带吐迷度到大殿后面等我。” “是。”云海应声而退。 李泰先叮嘱了吐迷度几句话,然后才到大殿去上朝。李泰面向百官而坐,身后是高高在上的龙椅,身前是依礼参拜的群臣。 一套程式化的参拜过后,开始了一天的大朝议。 大唐的习惯是外来者先发言,今天的大殿上只有一个远路而来的使者,那就是回纥大可汗药罗葛·吐迷度。 吐迷度站在比较靠前的位置,他一步走到中央,先是抬头向前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拱手作了个揖。 “参见大唐皇太子殿下,我是回纥可汗药罗葛·吐迷度,特来向大唐献降,望大唐皇帝陛下与太子殿下能接纳我们,我们愿永为大唐子民,绝无二心。” “嗯,”李泰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们在草原过的不好吗?为什么大老远的要来献降呢?” 吐迷度咽了一下口水,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是被宇文公子给逼来的,你以为我愿意来啊? 多亏早上李泰嘱咐他了,不然他就把宇文公子给招出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薛延陀的多弥可汗去世之后,夷男可汗的侄子咄摩支在郁督山扯旗自立,自称伊特勿失可汗,意欲谋取薛延陀,九姓铁勒皆惶恐不安,观望之下不知何去何从,臣自思薛延陀与咄摩支皆不可靠,臣愿投唐,一片诚心苍天可鉴。” 李泰抬眼扫视了一圈,慢慢地开口说道:“夷男可汗也罢,多弥可汗也好,都是我大唐册封的可汗,伊特勿失可汗貌似不是我大唐册封的。诸位,你们有什么想法?” 李泰知道陆清就在郁督山下和咄摩支周旋,他不能让陆清一个人孤立无援,他要出兵帮助陆清攻打咄摩支。 事可以这么办,话绝对不可以这么说,为了师出有名,李泰把咄摩支自立为王说成了对大唐的蔑视,这不就有理由揍他了嘛。 李世勣站出来,说道:“咄摩支拥兵自立,势必对薛延陀造成威胁,郁督山终为碛北之患。臣以为隐患当早除,臣愿前去一扫胡尘。” 李泰点了点头,果然有反应快的,这边才刚一张嘴,那边就知道你是什么想法了。筆趣庫 打仗这回事就不能在大唐的朝堂上提,不然容易在朝堂上就打起来,李世勣这边刚一提要去打咄摩支,顿时武将们就沸腾了。 李泰还想假模假样的再讨论一会儿,结果没有人讨论要不要去打咄摩支,个个都抢着要挂帅。 “诸位不必说了,既然都同意征讨咄摩支,那就由李世勣率领九姓铁勒一起讨伐咄摩支。” 李泰看了吐迷度一眼,说道:“将回纥游牧之地设为瀚海都督府,以吐迷度为怀化大将军兼瀚海都督。” 吐迷度眼睛瞪得贼大,不知道说谢恩,却傻傻呆呆地问了句:“真的吗?” 第1032章 想去灵州 李泰懒得跟傻子说话,就笑微微地点了点头,吐迷度依然不知道谢恩,只是粗声大嗓地来了一句:“太好了。” 回纥的地盘变成了瀚海都督府,吐迷度做瀚海都督又身兼怀化大将军之职,这样他就成了大唐的官员,回纥的地方受大唐的保护。 吐迷度一点没考虑回纥的地盘已经是大唐的领土了,这个他觉得无所谓,反正还是原来的地方,还是原来的那些人,还是由他来领导,他都没有顶头上司,这不和原来都是一样的吗? 至于叫可汗还是叫将军有什么不同?都是回纥这片地区的一把手。 区别就是谁再敢向他挑衅,大唐就会出手保护他,他只不过每年向大唐纳点税,这不就跟交点保护费是一个意思吗?合适,太合适了。 吐迷度迷一样的开心了起来,朝堂上并没有人理会他的悲与欢。 李世勣抱拳一揖,开口说道:“太子殿下,咄摩支若是投降,我们是否接受?” 李世勣并不在乎一个小小的咄摩支,踏平郁督山根本不在话下,但他必须得问明白咱们的目的是什么,是直接打死还是打服就行。 李泰沉静地答道:“降则抚之,叛则讨之。” 怎么对待他们,那要看他们是什么态度,他们要是投降,那就安抚他们;他们要是反叛,那就讨伐他们。 投降这回事,还真是不能拒绝,所谓做人留一线,凡事不可做绝。人家都投降了,你还不接受,非要把人家赶尽杀绝。 这样的话,你的胜利会来得异常艰难,因为投降也是个死,战死也是个死,你会把你的敌人逼到抵死反抗的地步,如果投降有活路,他们早已没有了抵抗之心。 并且你不要以为一次把事情做绝没有关系,有这一次,就代表着下一次你的敌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投降,因为他们知道曾经有人想要投降,却被你屠了个精光。 “臣领命。”李世勣一揖而退。 打仗的事定了,大家也就没什么可争吵的了,朝堂上恢复了平静,李泰向下扫视一圈,慢悠悠地开了口。 “铁勒九姓若干个部落,如今有来向我大唐献降的,也有不肯降唐的,如今要是不乘机图谋,恐怕将来会后悔,我应当亲自去灵州招抚各部落,诸位以为如何?” 李泰在家里坐不住了,他想去灵州,过了灵州就是薛延陀的地盘,离李承乾和陆清就只有一线之遥了。 “太子殿下,臣以为大可不必。”李世勣又站了出来,他向上一揖,说道:“臣奉命率领九姓铁勒共图咄摩支,自然会去劝服九姓铁勒,何劳太子殿下亲临?” “英国公不必多虑”李泰微笑着说道:“九姓铁勒虽然有的并未归顺我大唐,但基本上都已经归附薛延陀。咄摩支是薛延陀的心腹大患,你去对付咄摩支,不用担心九勒不配合。” 九姓铁勒就算是傻也知道哪头重、哪头轻,把咄摩支干掉,就剩下他们互相之间扯扯皮,也都是些小动作,没有太大的伤亡。 但如果咄摩支有朝一日壮大起来,它势必要跟薛延陀掰掰手腕,到时候无论站在哪一边,最先头破血流的肯定是他们九姓铁勒。 不管他们是否投唐,他们都会积极地跟着李世勣去打咄摩支,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李泰去招抚他们,并不会影响到李世勣去打仗,他是去劝服他们归降大唐的。 当然这只是李泰给自己找的一个官方的理由,其实他就是想把陆清给找回来,不管他叫什么名字,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太子詹事张行成一步走出人群,朝上一揖,说道:“太子殿下巡幸灵州,倒不如留下来监国。” 张行成觉得这么点事不值得让皇太子跑到灵州那么远,太子是储君,没有大事是不可轻动的。 尤其像李泰太子之位这么稳又实权在握的储君,绝对称得上是万金之躯,太子出征和御驾亲征的份量不相上下。 “朝中事有父皇做主,边关事我去巡查,正是两相合宜。”李泰不担心没人监国,宫里还有个闲置的老当益壮的爹。 李泰那个爹干别的事不敢说行,治国绝对是天下第一高手。 张行成坚持说道:“太子殿下理应留在朝中接对百寮、明习庶政,既为京师重镇,且示四方盛德。” 李泰也不肯让步,坚持要去灵州招抚九姓铁勒,这时长孙无忌站了出来,他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正色道:“些些小事,何足皇太子亲巡?” 长孙无忌也不同意李泰往灵州跑,那地方可不像长安城里这么安全,一旦有点闪失,那可就哭都找不着调了。 “常言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国事本也不分什么大小,再说小事都做不好,还谈什么大事呢?” 李泰寸步不让,他知道长孙无忌这么说是为自己好的,但是他心里面已经乱成一团麻了,他在家也是坐卧不宁,心都不知道飞出去多远了。 张亮站出来,抱拳拱手,说道:“太子殿下,就算臣等都没有异议,你也得问过陛下才行,臣料定陛下不会同意的。” 张亮一句话把李泰给说沉默了,李泰用脚趾盖想也知道老爹不会同意的。 “我自然会说服父皇的。”李泰这话说的一点底气都没有,他很是心虚地转移了一下话题:“这件事就议到这儿,大家还有什么事要上奏?” 大家本来多少是有点事的,被这个事一搅和,一下子想不起来什么了,于是纷纷的选择了闭嘴。 朝堂上变得安静无比,李泰直接示意齐公公散朝,他抬腿就朝皇帝的寝宫走去。 “二哥”李治一路小跑地追着李泰:“你真的要去灵州啊?” “嗯。”李泰点了点头,看了李治一眼,一步没停地向前走着。 李治跑跑颠颠地跟在李泰身边,兴奋得小脸通红:“二哥,你带我一起去呗。” 李泰脸一沉,沉声说道:“你当是出去玩的吗?” “玩我还不和你一起去呢,”李治微微上喘,气息很不平稳地说道:“我要出去长见识,你不是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嘛。” 李泰抬手在李治的脑门上弹了一下,笑道:“还说不过你了,反正啊,你就老实在家呆着,别的想法都不要有。” 李治不服气地昂起头:“你这不是不讲理吗?” 说不过我不应该照我说的做吗?怎么说不过我还跟我来硬的?这不就是欺负我吗? “跟你讲什么理?”李泰毫不在意地一扭头,大步流星地朝前走了。 第1033章 亲自上朝 有句话叫“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可见想要劝动一个人改变想法是有多难。 李治想跟李泰一起去灵州,李泰说什么都不同意,任凭他说出花来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也不跟他讲什么道理,也不跟他提什么条件,反正就是个不行。 李治气得嗷嗷乱蹦,哪怕他使出浑身解数,李泰自是岿然不动。 李泰想要去灵州,李世民说什么都不同意,要么咱们父子都在长安城守着,要么灵州他要亲自去,反正摆在李泰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老老实实上朝,要么老老实实监国。 李泰气得眼冒绿光,任凭他舌灿莲花,李世民就是个油盐不浸。 李治拿他二哥毫无办法,同样李泰拿他亲爹也是毫无办法,反正去灵州也不是马上就走,李泰只好先压下这个事不提,慢慢把老爹磨通了再说。 长孙无忌也在劝人,他看萧瑀多日不来上朝,便过府去劝他多到皇宫走走,你总也不露面,那慢慢地不就被皇帝给遗忘了吗? 你有事没事总得经常到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才行,否则你真的就要凉了,你说要出家,皇帝一点没犹豫,这不就是个信号吗? 你再不主动一点,什么好事能轮得到你呢?长孙无忌好说歹说总算是没白说,萧瑀真的答应多进宫了。 长孙无忌琢磨着萧瑀没犯什么大错,只要多进宫跟皇帝见上几面,哪怕你陪他下几盘棋、陪他摸几轮雀牌,感情不就升温了吗?ъiqiku 本来也没多大事,自己非得作,一会儿要自请出家,一会儿说有脚气上不了朝,结果回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瑀自从答应了长孙无忌之后,还真的是频繁地进宫。 李泰把京中所有的部门人员都集中在皇宫里办公,几堵墙做隔段,彼此沟通方便又互不打扰。 萧瑀进了宫也不去上朝,也不去看皇上,就挨个部门乱蹿,跟这个聊一会儿,跟那个扯一会儿,溜达够了就回家。 一天两天李世民不知道,时间长了李世民能不知道吗?李世民不只知道他来了,还知道他是什么意图。 他就是想让李世民请他过去,显得他有面子,李世民偏不给他这个面子,就装作不知道他进宫了。 萧瑀一连几天在皇宫里乱逛都没人理他,逐渐地他对皇家人开始有了怨气。 说皇帝的不是,他还不敢,于是他便和人讲从前他还做过太子太保,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己就在宫里,太子都不请他到东宫坐坐,这是弟子对老师该有的态度吗? 萧瑀还真没有诋毁太子的意思,他就是想说几句酸话来引起太子的注意,希望太子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隆重地请他到东宫,他就想要个面子。 结果这些话没传到李泰耳朵里,倒是传到了李世民的耳朵里,李世民一听萧瑀在背后败坏太子的名声,当时就怒了。 你有本事冲我来,哪怕你说的再难听,我都能包容你,咱们打了多半辈子交道了,我高低得给你留点面子。 你冲我儿子使能耐,我是死了吗?你就着急欺负他了。李世民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死了之后,朝堂上的老臣会倚老卖老地想要压李泰一头。 你可好,没等我死呢就拿我儿子不当回事了,堂堂太子是让你们在背后品头论足的吗? 这一天李泰起了个大早,神彩奕奕地来到含元殿,刚一进后殿门,忽见院子里有一辆銮车,他不由得一愣,老爹怎么突然来上朝了? 李泰笑呵呵地走进后殿,只见老爹嘴角上翘,正喜气盈盈地眯着眼,一脸的知足与满意。Ъiqikunět 李泰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美的,就颠颠地笑着一揖:“拜见阿爷。” 李世民笑道:“家无常礼,以后没人不用拜了。” “阿爷”李泰直起身子,笑呵呵地问道:“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嗯,有一点小事。”李世民冲着大殿的方向一努嘴:“不必等我,你先过去吧。” “哦,好。”李泰又作了一揖,然后急忙走到前面去了,很快文武百官依次走了进来。 后面的人是什么也看不到,前面的人发现太子的椅子今天很是不同,居然换了个方向。 众人刚要依礼参拜太子,忽然传来一句底气十足的“圣人至!”,众人吓得一激灵,抬头向前看时,只见李世民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李世民坐在上面先接受百官的朝拜,然后齐公公站在殿角一声高呼:“有事早奏,无事散班!”。 皇帝许久没有上过朝了,众人在早朝的时候见到皇帝,莫名的还有点兴奋,一下子竟然都不知道奏点什么事好了。 长孙无忌笑着迈步来到中间,朝上一揖:“陛下龙体大安,真真可喜可贺!” 皇帝这段日子声称是御体有恙,一直在后宫休养,今天这么红光满面地临朝,看来你病是好了,那以后不能再躲在皇宫不出来了吧? 李世民知道他什么意思,就故意说道:“朕旧疾未愈,还得休养一阵子。今天是有几句话,想和大家说说,才强打精神过来的。” 皇帝说有话要说,别人自然只有洗耳恭听了。biqikμnět 李世民笑呵呵地向下扫视一圈,开口说道:“萧瑀许久不来上朝,说是有足疾,结果只是足癣,这不是胡闹吗?前番御宴上,当着朝中百官的面,他自请出家,须臾之时又反悔,这不是戏耍君主吗?” 长孙无忌一听,这个话茬不太对劲,这像是要收拾萧瑀的意思,他急忙站出来朝上一揖:“陛下,这事过去很久了,再说当时萧瑀也是喝多了,一时醉话尔。” 喝什么多?他连桌都没上就喝多了?李世民才不听他这一套。 “他说话反反复复,非常的不靠谱,最近他又时常进宫来,却不曾面君,这不是有意做给朕看的吗?” 长孙无忌一听这话人都傻了,是他劝萧瑀多进宫的,萧瑀居然只是进了宫,不见皇帝你进宫干嘛? 长孙无忌真是恨得牙痒痒,让他低头去跟皇帝沟通一下感情,他倒好,高调地把皇帝给惹毛了。 “陛下,萧瑀那个臭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脑子确实是不大灵光,念在他年纪大了,又有功劳在身,就别和他计较了。” 长孙无忌说什么都得力保萧瑀,想尽办法地替他说情。 李世民是谁的人情也不想准,他今天就是要拿萧瑀开刀,让别人都看看欺负太子是什么下场。 “君臣之间谈不上计较。”李世民脸色微沉,抬了抬手,对齐公公说道:“宣诏。” 第1034章 陛下急召 “朕于佛教,非意所遵。求其道者未验福于将来,修其教者翻受辜于既往。” “至若梁武穷心于释氏,简文锐意于法门,倾帑藏以给僧祗,殚人力以供塔庙。” “及乎三淮沸浪。五岭腾烟,假余息于熊蹯,引残魂于雀,子孙覆亡而不暇,社稷俄顷而为墟,报施之征,何其谬也!” 李世民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齐公公慷慨激昂读了一大阵,上来就把佛教给痛批了一顿。 佛教讲究修福于来世,李世民说我没看到谁在来世享什么福,我倒是看到人们在今世遭了大罪了。 梁武帝潜心于佛教,梁简文帝执意于法门,倾尽府库所有的财物供给僧寺,耗费大量的人力修筑塔庙。 后来造成三淮五岭,到处发生变乱,最终结局象战国时楚成王和赵武灵王那样悲惨,子孙灭亡而无暇顾及,江山社稷倾刻间化为废墟,佛教报答施恩的征兆,是何等的荒谬! “践覆车之余轨,袭亡国之遗风;弃公就私,未明隐显之际;身俗口道,莫辨邪正之心。” “修累叶之殃源,祈一躬之福本,上以违忤君主,下则扇习浮华。自请出家,寻复违异。一回一惑,在乎瞬息之间;自可自否,变于帷帐之所。” “乖栋梁之体,岂具瞻之量乎!朕隐忍至今,全无悛改。可商州刺史,仍除其封。” 李世民觉得萧瑀这种做法就是重蹈梁朝的覆辙,承袭亡国者的遗风; 抛弃公义曲就私情,不懂得扬名隐世的道理;身在俗世、口诵佛语,不能分辨邪恶正义。 想修去累世孽源,祈求一己的福根,对上违犯君王,对下则煽动浮华风气。 自己请求出家,不久又有反复。瞬息之间反复变化无常;自我肯定与否定,都是在天子与群臣议政之处。筆趣庫 如此深乖国家栋梁的体面,这难道是宰相之才该有的度量吗?朕一直隐忍到今天,萧瑀全无悔改之意。将他降为商州刺史,免除他的封号爵位。 李世民下诏把萧瑀降为了商州刺史,把他的封号爵位都给削除了,基本上可以说就是把他踢出贵族圈了,除了一顶乌纱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这么大年纪被赶出京城,再想回来只怕是难了。 长孙无忌之前已经力劝过了,这时候再开口也是枉然,他就回头看了褚遂良一眼。 褚遂良心领神会,一步走出人群,朝上一揖,说道:“陛下,萧瑀虽是出言反复,亦不曾触犯律法,如此重罚恐失人心。” 哪条法律也没写着说话不算数要判刑啊,人家就说个想出家又后悔了,这都不行吗?这还至于把人家一撸到底啊? 一人做事百人瞧,你别以为你处置一个萧瑀就只是一个萧瑀的事,你这么对待老臣的话,那所有的老臣都会寒心的。 褚遂良话说的在理,但是他说还不如不说,李世民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而是就想拿萧瑀开刀,杀鸡的目的是为了儆猴。 李世民还没有开口,刘洎一步走出人群,他朝上一揖:“萧瑀居功自傲、诋毁太子、目无君主,岂曰无罪?” 刘洎虽然一直是目不斜视,褚遂良还是觉得他这话像是针对自己而说的。 褚遂良直接冲刘洎说道:“你怎么可以如此地信口开河?做这等落井下石之事,岂是君子所为?” 刘洎转过头,盯着褚遂良冷冷地问道:“什么时候仗义执言竟变成了落井下石?” 刘洎说着转过身,扫视了一圈大殿上的群臣:“萧瑀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太子殿下不重师道,这不是诋毁太子么?” 刘洎没有点人名,但褚遂良也知道如果再逼进一步,刘洎一定能叫出很多个证人来,说实话这种闲话褚遂良也听到过不只一次了。 褚遂良不敢跟刘洎硬刚了,萧瑀发过的牢骚不知有多少,真要较起真来,别说帮萧瑀恢复爵位了,怕是萧瑀连商州刺史都保不住了。 这一局不能再继续了,可以说这一局认输就算是赢了。否则一个不小心,把丢官的事给帮成丢命的事,那笑话可就闹大了。 “原来是这样。”褚遂良转身朝上一揖:“臣不知细情。” 褚遂良来个一推二六五,区区五个字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李世民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早朝散去,长孙无忌阴沉着一张脸走 https:ЪiqikuΠet出殿门,他想保下萧瑀,结果连句话都没敢说,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阵营里少了一员老将。 李泰可没有时间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他在琢磨怎么能去灵州,这个事必须得老爹同意才好。 李世民的态度非常、特别、很、十分地坚决,也没啥理由,就俩字“不行”。 实在说服不了的话,能不能直接跑?先不和爹打招呼了,先创造一个即成事实出来,到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老爹除了依着我,还能怎么办? 于是李泰下令开始收拾东西,清点一下上路都需要带什么,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李泰从皇宫里出来,就可以一路向北了。筆趣庫 李泰心情大好,嘴角时刻都噙着微笑,如果说有什么放不下的,那就是房遗月的肚子越来越大,眼瞅着十天半个月的就要临盆了。 李泰坐在书房里,纠结什么时候出发才好,要不要等房遗月生完二胎再走,这时李欣拿着一块甜糕边走边吃地走了进来。 李泰一看到甜糕就想起了糖,为了给他找糖,陆清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有见上一面直接就走了。 算了,不等了,李泰下定决心明天就启程去灵州,他提起笔先给老爹留封信,说一声自己私逃不对,但是你千万别把我抓回来。 唰唰点点地写了好几篇字,李泰反反复复地检查了两遍,然后把信折好,装进信封。 “云海”李泰笑呵呵地把信封往云海面前一递,吩咐道:“明天午后把这个交给陛下。” “是。”云海应了一声,急忙躬着身子,伸手去接信封,他的手还没有碰到信封,忽听门外一声喝报:“杜公公到!” 杜公公不是来传圣旨就是来传口谕的,李泰把信封放到桌子上,急急忙忙地向外走去。 云海看了一眼信封,没有去拿,而是急忙跟在李泰的身后。他走出门外,恰见杜公公双手抱着拂尘,急切地冲着李泰一揖。 “太子殿下,陛下急召。” ps:请大家在番茄小说app搜一下《锦绣圣唐》,加个书架,谢谢。这是我用火红果果号发的新书,请大家关注火红果果,关注新书,鞠躬致谢!!! 第1035章 急病来袭 李泰想不出来老爹能有什么紧急的事,这才刚刚分开没到半个时辰,他真有急事应该让杜公公直接说事才对吧? “哦,知道了。”李泰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说道:“本宫换身衣服就过去。” 李泰下朝回到东宫就开始忙着发号施令,后来又写了封长信,连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掉。 “太子殿下!”杜公公声调上扬了两度,急得差点上前去抓李泰:“陛下急召!衣服就别换了。” 杜公公这个态度让李泰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急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哪知道什么事?”杜公公急得眼圈都泛了红,刚要再催促太子一句,李泰已然拔腿朝前跑了。 发生什么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爹着急了,那自己就必须拿出一个着急的态度。 “殿下坐车呀!车就在门口!”杜公公抬腿去追李泰,可他那两条老腿哪里追得上李泰?倒是被后面的云海把他给追上了。 云海一扯杜公公的胳膊,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唉!”杜公公看一眼已经跑远了的李泰,又抬头看了看天,小声地对云海说道:“天道无常,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敢多说。” 李泰越跑越心慌,听说杜公公是带车过来的,看来确实是有很急的事,李泰跑出殿门,果然车马大轿停在门口,他直接就蹿了上去。 太子殿下还没有坐稳,马车就原地起飞了,差点把李泰这个皇太子给甩出去,多亏他紧紧地抓住了轿杠。 宫里都是青石铺成的路,路自然是平坦的,但是车轮不行,大唐也没有橡胶,这种铁箍的车轮跑快了,那真叫一个颠簸。 东宫离紫宸殿说远不远,说近可也不近,车夫敢把马抽得四蹄如飞,说明皇帝是动了真气了,如果不是皇帝下令,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对待太子。 李泰感觉要被颠散架了,也只能咬紧牙关挺着,脑子转得比车轮都快,依然想不出有什么事能惹得老爹如此暴怒。ъiqiku 难道是自己想要私逃去灵州的事暴露了? 没道理这么快就暴露了啊,自己下朝以后才有私逃的念头的,下达命令收拾东西不假,但没人知道自己是要私逃。 自己一步没有走出长安城门,就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自己是要私逃,除非是自己写的信暴露了,可是信才写完,还在桌子上放着呢,怎么暴露的? 马车跑到紫宸殿殿门前不得不停了下来,殿门的台阶以及门槛都不是马车能过得去的。 马车还没有停稳,李泰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然后急匆匆地跑进了殿门,一口气跑到寝宫门口。 “太子殿下到!”院里的小黄门子扯着脖子高声喝报,早有人打开了寝宫的房门,李泰脚步没停地跑进了屋。 一进屋李泰吓得汗毛倒竖,满屋都是御医,个个面带忧愁,见李泰来了,也没人给他见礼,也没人跟他说话,纷纷向两侧躲开,给他让出一条路来。筆趣庫 李泰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也没有多问一句话,直接就跑向御榻前,李世民躺在床上,双手抱着头,紧闭着双眼,不吭也不动。 李泰喘着粗气弯下腰,有些急,声音又很轻地唤了一句:“阿爷?” 李世民抬起右手,摆了摆手,又恢复了双手抱头的姿式。陈文站在床尾冲着李泰摇了摇头。 李泰不解地看着陈文,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李世民的气色看起来还是挺好的,不像是生了什么大病。 再说就算是生病也没有这么快的吧?这才下朝不到一个时辰,刚刚还生龙活虎呢。 要说没生病,那弄一屋子御医是干嘛使的? “陛下头晕目炫,刚刚呕吐不止,这才稍稍安稳些。”陈文微低着头,向李泰解释了一下。 李泰这才相信老爹是真的病了,病这回事从来也不会提前打个招呼,病真是有急有缓,急病也是常有的。 李泰慢慢地蹲下,手扶着床边,探着身子望着李世民,过了好一会儿,李世民才缓缓地松开一只手,依然一只手压着额头。 李泰关切地问道:“阿爷,好点了吗?” 李世民头晕不敢点头,就说道:“好一些了,你不必担心。” 陈文搬了个绣墩放在床边,李泰坐了上去,还满怀感激地冲陈文点了一下头。 御医见皇帝能说得出来话了,立马伸手给皇帝把脉,把个脉就像是入定了一般,好久也不出个声。 李泰坐在一边急得汗都下来了,也不敢催促,几次想张嘴问问又忍住了。 好不容易把完了脉,御医面带微笑,慢声细语地说道:“陛下只管放心,龙体并无大碍,喝上两剂药也就好了。” “哦,到底为何病来的这么急啊?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晕起来了呢?”李泰的目光锁定御医的脸,盯着他问个不休。 御医也给不出什么正经答案,就模棱两可地回了句:“病来如山倒,谁能说得清,山是因为什么倒的呢?” 这话貌似有道理,仔细想想跟没说一个样。李泰也没心思细追究,便又问道:“当真两剂药就能好吗?” 李泰也不想知道病是怎么来的了,你就告诉我你能不能治得好,让我知道病什么时候能彻底地走就行了。 “便是仙丹也不敢保证一定药到病除,臣自当尽心竭力,陛下洪福无边,自然” “行了,赶紧开药方去吧。”李泰算是明白了,医学上永远不说百分之百,看来这是有传统的。 “是。”御医躬着身子向后退了几步,到一边开药方去了,一群御医围了上去,他们无声地交流了起来。 “阿爷,能坐起来么?”李泰小心地伸手扶着李世民的肩膀,想要把他给扶起来。 李世民摆了摆手,微微睁眼看了李泰一眼,又赶紧闭上眼睛,说道:“还是晕得很,头不敢动。” “哦,那就不动。”李泰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静静地看着。 过了有小半个时辰,李世民才敢睁开眼睛,慢慢地坐起来:“突然一下就感觉天旋地转的,连房子、桌子都在转,晕得我直吐。” 李泰估计老爹可能是一下子血压高了,他又不知道这个年代有什么办法降血压,只能靠御医慢慢地调节了。 李泰笑着安慰李世民:“御医说两剂药就好,没事的。” “有你这么孝顺的儿子在身边,我还怕有什么事?”李世民伸手接过李泰递上来的茶,轻轻地喝了一口:“青雀,看到你这么贤孝,阿爷就是死也闭得上眼了。”筆趣庫 “阿爷莫乱说,谁还没有个头晕脑胀的时候?不是什么大事,真的。” 李世民轻轻一笑,把茶盏递给李泰,说道:“阿爷不在乎有没有事,阿爷有一件事要交待你,陆清不能留。” 第1036章 你懂了吗 面对慈父近乎于临终遗言般的吩咐,哪个做儿子的能开口回绝? 冤杀一个真心实意对待自己的知己,哪个做兄弟的能如此冷血? 李泰没有震惊也没有慌乱,有的只是安静,他低头无语,默默地缓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目光柔和,语调温和地问了句:“阿爷,是陆清做错了什么事,还是他的身份有什么问题?” 李泰能提出这样的疑问,说明他是想讲理,想通过讲理来拯救陆清。李世民微微地一笑,身子向后一靠,悠悠地一声长叹。 讲理是最没用的,尤其是感情问题,理讲得再清也没用。感情这东西,一尺是一尺,一丈是一丈,跟有理没理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按讲理来说,陆清的身份就注定了诛他九族都不为过,李世民迟迟没有对陆清动手,唯一的原因就是照顾儿子的情绪。 这一次头晕让李世民有了危机感,天旋地转的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得过去了,刚刚有了一丝平稳的迹象,他就急忙给儿子提这个醒,有些事必须得面对,有些心痛是不能拒绝的。 “青雀,我知道你舍不得陆清,有些事真的是没有办法。”李世民的头还是有些晕,不敢随便转头,他轻轻地闭上双眼,慢慢地和李泰说起关于陆清的事。httpδ:Ъiqikunēt “你和陆清在街上巧遇,你带他回了魏王府,当天就有人向我报告,我那时怀疑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后来查出那个贼偷有案底,真的是个惯犯,那个老太婆也不是演戏,你们的相遇真的就是个巧合。” “我想你交个朋友也没什么,只要他身世清白就好,他轻松地入了职,可见他身份也没什么问题。” “后来你把他送进了李靖的家里,李靖明面上不曾收徒,暗中让女儿和陆清来往,我看你是有重用他的心思,便彻查他的身世,查出他是陆清武的儿子。” “陆静武是前隋高官陆知命的侄子,陆家只有这么一支活了下来。陆静武的爹也就是陆知命的弟弟陆恪并不曾为官,只是个富商而已,而陆清都不知道自己跟陆知命有亲戚关系。” “他这个身世也没什么问题,因此我一路升他的官,也是有意为你培养一支新生力量。” 李世民伸手握住李泰放在床边的手,缓了一会儿,才又慢慢地说道:“陆清屡立战功,能力太强大了,东征回来听说他以一己之力灭了五天竺,我就感觉他的身世不简单。” 李泰抬头看着李世民的脸,不解地问道:“这跟身世有什么关系啊?” “能力一定和身世有关,青雀你记着,龙生龙、凤生凤,陆家祖上也没出一个有陆清这么强大的人物,我再一次下令彻查陆清的身世。”https:ЪiqikuΠet “结果查出陆静武竟然是从小在前隋南阳公主府中养大的,而陆清并非陆静武亲生,他是南阳公主和宇文士及的嫡子,南阳公主一直有复隋之心,她召募了一批死忠于前隋的卫士,组建了一个什么候龙归。” “前不久你舅父回京的路上还和候龙归的人交了手,虽然没有实证证明跟陆清有关系,但陆清的确是在那段时间接管了候龙归。” “也就是说他现在不回来就是在逃的嫌犯,踏进大唐国土一步,就有造反的嫌疑,怎么都没理由留下他了。” 李世民的话说完了,李泰一直没有任何的反应,李世民缓慢地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李泰,微笑着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李泰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否认没有任何的意义。李世民“哦”了一声,李泰知道却没有提过,可见他是想保住陆清。 “其实他做没做错什么,甚至他的身份是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你肯原谅,他做错什么都不是错,只要你能接纳,他什么身份都可以改更。” 一听这话,李泰的眼睛一亮,莫非老爹有给陆清留条活路的意思? 李世民继续说道:“上意决定一切,等你做皇帝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所有的规矩都必须对你有利,否则就需要更改规矩,所有的事都可以破例,律法有十恶不赦,天子有特赦。” “做皇帝自然可以随心所欲,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自由,才要更加的小心,做事不要太随心,要多听谏言,多约束自己的内心,不然就容易天下大乱。” “阿爷让你除掉陆清,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也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有可能成为你最大的隐患。他现在出于无奈能坐到候龙归少主的位置上,将来会有更大的无奈裹胁他。” 李泰真的没想过这么多,经老爹的提醒,他的心变得更乱了,但是他坚定地说了句:“我相信他不会做对不起大唐的事。”https:ЪiqikuΠet “他知道自己身份的第一时间没有选择回来投奔你,而是选择了留在草原,说明他不敢用性命来赌你的信任,你真的敢用江山去赌他的忠诚吗?” “我”李泰的嘴唇颤了颤,终究他没能说出一个“敢”字,江山的份量太重了,别说他只是个太子,就算他是皇帝也没有资格拿江山去赌一个人的忠诚。 李泰找不到一个保住陆清的理由,刹那间眼底盈泪,他紧紧握着阿爷的手,一眨眼滴下一串泪水:“我舍不得他死。” 李泰穿着朝服,屈膝跪倒在床边:“阿爷,我求你留他一条命,行吗?” 李世民抬手滑走了李泰脸上的泪水:“阿爷知道你有多难过,可是为人君者就是要做出许多次令自己撕心裂肺的选择,别说好兄弟,就是亲兄弟有时候也不得不下手啊。” 李世民太知道被裹胁的无奈,他相信此时的陆清,但他不相信日后的陆清,什么都能给太子留,但是隐患不能留。 “我不想一辈子在痛与悔当中煎熬,我只想留他一条活命而已,让他脱离那个候龙归,在大唐做个良民。” 李泰并不需要陆清权倾朝野,也不需要陆清战功赫赫,他只需要陆清活着,他需要的只是陆清这个朋友,而不是陆清这个臣子。 “青雀,重情可以,但不能太天真,你愿意让他做个良民,他愿意吗?他愿意,候龙归的人会让他如愿吗?” 李泰说道:“候龙归一定会被剿灭,到时候就没有人胁迫他了。” “青雀,你到底有没有听明白阿爷的话?陆清能不能留不在于那个候龙归,几只泥鳅能掀起什么浪来?陆清是一把好刀,关键是能不能为你所用,如果注定不顺手,那就趁早毁掉,而不是闲置不用,你不用它,自然有人惦记着用它,你懂了吗?” “懂了。”李泰双目无神地点了点头,缓缓地站了起来:“阿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 第1037章 徘徊不定 大明宫的紫宸殿外殿聚集着一群御医,五六个药方在他们之间传来传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凝结着忧虑和紧张,有人不断地捻须,有人皱眉叹气。 “太子来了。”守在门口的小药童回头嚷了一嗓子,大伙立马安静了下来,慌乱地向两边避让,给太子闪出一条宽阔的通道。https:ЪiqikuΠet 李泰失魂落魄地走到外殿门口,本想直接回东宫,可又放心不下老爹的病情,他知道御医们还没走,于是就强打精神过来问问。 李泰正了正衣冠,长出一口气,昂起头,顶着一张不喜不怒的扑克脸,迈着方步四平八稳地走进外殿。 “参见太子殿下!”众御医齐唰唰地躬身施礼,李泰的视线丝毫不受阻碍,心里却堵得没有一丝缝隙。 “免礼。”李泰径直走到最前面的主位坐好,目光淡淡地扫视一圈,开口问道:“陛下的病症到底如何?” 李泰一句话问出,就仿佛是对着空气问的一样,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声回答。 李泰的心忽地往下一沉,没人敢应声不是好兆头,他平和地说道:“你们不必多虑,只管实话实说,本宫绝不会为难你们。” 御医们不敢不说又不敢胡说,他们面面相觑地互相对望,之后竟然选择了集体跪倒加默默不语。 李泰的心顿时如沉湖底,感觉头皮上直冒凉风,右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微微一闭眼,眼前金星乱闪。 尽管心突突地乱颤,还是控制住了声调的平稳:“陛下的病到底有多凶险,你们务必据实上禀,不得虚言隐瞒,否则本宫定治你们个欺君之罪。” “是。”跪在最前面的王御医,拱手说道:“不是我们不肯说,实是不敢乱说。陛下的病症有些复杂,眼下能治得好眩晕之疾,但这病说发就发,难以根治,也说不好多久发作一次,也许三两个月,也许四五年,并且每次发作起来的程度也不同,也许晕几天,也许” 王御医不敢说犯忌讳的词语,李泰并没有难为他,这是不用说也能懂的事。 李泰又看向别的御医,大家的说法大同小异,只不过甩出来的专业词汇略有区别,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意思。 总的来说就是李世民的病来得很急,而且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炸一下子,也不一定能炸到什么程度,也许崩个坑,也许崩稀碎,没有准的事。 李泰不懂医术,用他的思维去理解,大概就是高血压带来的眩晕症,随时有脑中风、脑出血的危险。 御医这碗饭不是那么好吃的,就像李世民这个病,你要是给说严重了,他感觉自己没什么事,你就是诅咒帝王,九族都得洗脖子了。 你要是给说得太轻了,他突然间来个暴毙,就是你没诊断出来,没有提前给出预警,你就是失职之罪,至少全家都得流放。 遇上李泰这么开明又包容的太子,也算是他们的福气了,李泰真的是说到做到,没有难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殿下,我看你的脸色也不大好。”王御医临走前奓着胆子劝了一句:“陛下洪福齐天,你也别忧心太甚了。” 李泰两眼黯淡无光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就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王御医一揖而退。 李泰从来没有过心这么乱,好像一叶小舟在茫茫的大海上突然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努力才好。 计划好的要私逃出城奔灵州,现在计划被迫搁浅了,说什么这时候他都不能私逃。 老爹这病还没有好起来,自己要是私逃了,这一刺激,说不定直接就把老爹气得升天了。 本来是想去灵州,无论如何都要把陆清给接回来,不管用什么样的形式,哪怕是抓也抓他回来。 现在李泰已经放弃这个念头了,虽然他很想让陆清回来,但是不能随便的把他带回来,他的安全更重要。 他在外面或许还好些,他要是回到大唐,自己未必保得住他。 皇太子又能怎样?皇帝要是想让他死,他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再说皇帝之外还有一个长孙无忌。 陆清朝长孙无忌动了手,长孙无忌也不可能给他留活路,明的暗的长孙无忌都有实力弄死他。 想要保住陆清,李泰唯有改变皇帝的想法,只有皇帝肯放过他,他才有活路。筆趣庫 再一个必须干倒长孙无忌,长孙无忌不倒,别说陆清,就连唐直也不敢回来。 皇帝的想法已经明明白白地说给李泰了,皇帝想杀陆清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担心陆清会成为自己身边最大的隐患。 隐患问题从来都是斩草除根的,没有人会愿意留着哪怕一丁点的隐患。 李泰相信陆清的忠诚是没有用的,必须要让皇帝看到陆清的忠诚才行,这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让皇帝看到陆清的忠诚呢? 李泰一面为陆清的事闹心,一面又为老爹的病情忧心。 天底下真心想让皇帝老爹多活几天的太子,说实话真的是不太多,李泰恰恰是极少数当中的一个。 李泰对权势这回事不能说不热衷,只是热衷的程度比别人差很多,他之所以处心积虑地谋嫡,更多的还是出于自保。 他不上位很可能就会丢命,他不想丢命,也不拒绝上位,因此便使出浑身解数来争这个太子之位。 自从当上了太子,他更多的是从李世民的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炽烈的父爱,他很贪恋这种亲情。 亲情,别说在皇家弥足珍贵,在民间也不是廉价的东西。 李泰用尽心机才换来的父子两个真心以对,他不像别太子一样急着登基,他如今实权在握,登不登基差别并不是很大。 像现在有事情爹可以替他做主,他可以跟爹商量,真要是没了爹,什么风雨不都得自己顶着吗? 感情这东西也真的是没有道理可讲,说一千、道一万,最后还是个有情说什么都对,无情做得再对也无功。 姑且不说老爹的能力有多强大,就算是老爹瘫痪在床,就算是老爹小脑萎缩,李泰也愿意养着老爹,只要有一句气在,他也不想失去老爹。 将心比心地想,尽管李世民主张杀了陆清,李泰也没有理由抱怨,他知道李世民说的对,自己也并不是看不清事情的本质,只是自己动了真感情。ъiqiku 人一但动了感情,就很容易犯错。 李泰在坚持做正确的事还是坚持做不违心的事之间拿不定主意,连东宫也没回,就在外殿从中午徘徊到第二清晨。 上朝之前,他先到内殿去给老爹问安,李世民看他一眼,猛的吃了一惊。 第1038章 取消行动 “阿爷,你怎么了?”李泰见老爹的神情忽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急忙关切地问道:“是心悸还是头晕?” 李世民盯着李泰的脸,心疼地说道:“你怎么这么憔悴?” “哦”李泰轻轻地长出一口气,笑道:“哪有憔悴那么严重,昨晚没睡好而已。”说着他抬手摸了摸脸,问道:“是不是眼圈有点黑?熬夜熬的。” “不是眼圈黑,是眼底都是血丝。”李世民指了一下床边的绣墩:“你坐。” 李泰听话地坐下,李世民抬手捋了捋李泰的头发,发现他头顶心处有小指粗一绺头发变白了。 李泰看老爹那心疼的表情,他故作轻松地笑了:“我没事,补个觉就好了,阿爷,你头还晕吗?”ъiqiku “还有一点,已经好多了。”李世民缓缓地收回手,轻声问了句:“昨天和你说的事,让你伤神了吧?” “多少是有点上火了,不过没关系。”李泰强逼着自己保持一个微笑的表情:“我想明白了,阿爷说的对。” 一个对字说出口,李泰的心一阵揪疼,忍住了嘴角不往下落,忍不住眼圈泛红,眼底涌起一团晶莹。 李泰暗暗咬着牙,绷紧嘴角,缓慢地转过头,快速地站起身,控制着声调平平稳稳地说了句:“我还没洗漱呢,怕误了早朝,儿告退。” 怕眼泪掉下来没敢回身作揖,也没等老爹的回话,就这么径直抬腿朝外走了。 李世民无声地看着李泰的背影,看着他强装镇定地走出了房门,李世民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他伸手在褥子下面摸出一个沾满了油渍和糖渍的信封,拿出里面的信又看了一遍。 这是李泰亲笔写下的书信,原本吩咐云海第二天午后交给皇帝,结果被杜公公一打扰,这封信就被李泰扔到了桌子上。 当时云海追着李泰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个刚会走路没多久的李欣,他手上拿着甜糕,弄得手上都是糖和油,他抓起信封蹭手。 李欣正抱着信封胡蹭,忽然有人来传帝王口谕,说是要请陈王殿下前去见驾,于是乎这封信就这么提前到了李世民的手里。 一字字、一行行地看下去,真的是感人肺腑、催人泪下,李泰没有隐瞒也没有狡辩,他坦然地承认他去灵州就是想把陆清带回来。 他也知道自己私逃有错,他恳求阿爹允许他任性这么一回。 李世民看完信肠子都跟着打结,一面为儿子的坦诚而感慨,一面为陆清的境遇而无奈。 狠下心也就狠一回,留下隐患那就真的是后患无穷了。李世民虽然能够理解李泰的感情,却也还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现在不一样了,李泰一天的工夫头发就白了,真的要是杀了陆清,李泰能不能未老先衰? 杀陆清是为李泰好,把李泰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还是为李泰好吗? 李泰已经长大了,他的事该交给他自己做主了,就像他曾经说的“既然让他坐在太子的位置上,就该相信他能当好一个太子。”。 更何况陆清能不能成为李泰的隐患还是个未知数,目前只是一种猜测而已,要不要这么武断地冤杀他呢? 李世民开始动摇了,陆清想成为李泰的隐患也没那么容易,首先他得回来才行,回不来什么都是白说。 其次他回来以后还得在朝堂上做高官,到时候他要是真的怀有异心,李泰未必糊涂到舍江山去保他,也未必就镇不住他。 有没有必要这么郑重其事地拿他当大唐的公敌一样对待?伤了儿子的心,值得吗? 李世民打了个响指,陈文抱着拂尘,倒腾着小碎步,快速地来到床前。 陈文躬身一揖,说道:“陛下,一切都准备好了。” “先待命吧。”李世民幽幽一声长叹:“朕还没想好,要不就放陆清一条生路,怎么样?” 陈文头也没抬地应付了一句:“陛下说好便好。” 眼瞅着李泰愁得头发都白了,李世民是真的心疼了,他知道李泰的内心有多空虚,从小到大李泰在感情上都 Ъiqikunět是处于饥渴状态的。 不到一周岁就被过继出去,从小就没有得到家庭的温暖,父母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过孤苦伶仃的日子。 九岁才重新回到父母身边,却和家里的人格格不入,跟谁都是一副目高于顶的样子。 李世民知道他就是从内心里渴望亲情,又害怕别人不拿他当家人,他就故意摆出一张臭脸来,装作我不在乎你们任何人的样子。 李世民也没有别的办法,就拼命地宠着他,给他封地给他钱,希望他能体会到父爱,能对这个家有认同感。 任凭李世民怎么努力也是起不到什么作用,李泰自己不肯主动融入,其他的皇子女们也都不肯主动迁就。 直到长孙皇后过世,李泰性情大变,这帮孩子才真正变得懂事起来,才知道相互关爱。 那时李泰已经十六岁了,对亲情的渴望远不如对友情的渴望更深,而他的亲王身份注定了难以交到真心相对的朋友。 陆清的出现恰好填补了李泰心灵的空虚,他们性情相合、无话不谈,日子久了陆清几乎成了李泰的精神依赖。 如果说长孙无忌是李世民最好的朋友,陆清则是李泰唯一的朋友。 除了长孙无忌,李世民还有很多的铁哥们,多得双手加双脚都数不过来,即使如此李世民对长孙无忌下得去手吗? 李世民对长孙无忌不满意的地方太多了,他要是下得去手,别说一个长孙无忌,就是十个八个长孙无忌也杀光了。 将心比心地想自己对长孙无忌下不去手,逼着李泰对陆清下手,他就下得去手吗?biqikμnět 李世民坐着觉得有些累了,便干脆躺了下来,不用去上朝,随便睡大觉的日子多么地幸福,何苦想太多的事? 陈文伸手拉上床幔,李世民手肘拄着床又半坐了起来,陈文刚要劝皇帝好好睡吧,李世民压低了声音地说道:“朕病得又急又凶当让百官知晓。” 陈文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李世民方才满意地躺了下去。 第1039章 送行之宴 长安城的街道一直都是车水马龙的繁华,最繁华的地段当数号称金市的西市。 西市有许多的酒家,其中胡姬酒家最为有特色,通常都是些外国来的美女开的店,店中无论饮食还是器皿都令人眼前一亮。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走在西市的街上,边走边聊着天,两个人的表情都不是很愉快的样子。 长孙无忌的老脸拉得比鞋底子还长,褚遂良不时地叹气,脸上写满了愤怨不平。 “怎么没选天和酒楼?不会是差钱吧?”长孙无忌扭头看了一眼天和酒楼,这才是长安城最出名最高档次的酒楼。ъiqiku 褚遂良也看了天和酒楼一眼,说道:“倒不是钱的事,申国公说今天是个送行宴,简朴些倒好,过于豪奢恐行人心内不安。” “哦”长孙无忌没有再说什么,原来是自己的亲舅舅高士廉的主意,到底是老人考虑事情更为周到一些。 高士廉与萧瑀同岁,他更能体贴萧瑀的心情,今天是萧瑀离京去商州赴任的日子,如果在天和酒楼摆宴,那岂不是用京中鼎盛的繁华对比他被贬的荒凉? 这时候萧瑀哪有讲究排场的心思?他巴不得悄悄地走掉才好。只是同朝为官大半辈子了,怎么能不给他送个行呢? 高士廉选了一家最为有名的胡姬酒家给萧瑀设宴送行,酒家的门口挂着一面红色的酒幌,上面写着四个黑色的大字“残阳酒家”。 长孙无忌一看这酒幌不由得皱起了眉,这酒家怎么起了这么个伤感又不够吉利的名字? 名字虽然不怎么好,装修倒很大气,门脸看起来还有几分富丽堂皇的味道。 一个粟特人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语,上前打起门帘,恭敬地弯腰说道:“两位贵客,里面请。”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迈步走进店中,一位高鼻深目的美女笑着走到近前,轻轻地一福:“两位贵客,楼上请。” 不用多问,今天这个酒家被高士廉给包下来了,凡是进来的人都是要上楼的,而楼下没有一个杂客。 来到楼梯口,褚遂良躬着身子一伸手:“长孙司徒请。” 长孙无忌抬腿就上了楼,褚遂良紧随其后,和他们打招呼的那个美女呆愣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他们都转过弯了,她依然还在发呆。 一位身材高挑、一袭白衣的胡家女子从里间走出来,见她盯着楼梯发呆,便说道:“傻丫头,不好好做事,傻站着干什么呢?” 那姑娘一下回过神来,笑着跑到那白衣女子面前,兴奋地说道:“大人物哎,你知道刚才上去的人是谁吗?” “多大的人物?皇帝啊?” “不是。”小姑娘摇了摇头,神秘感十足地笑道:“可也差不多少了。” 白衣女子的音调高了八度地惊呼道:“是太子?” “也不是。”小姑娘笑嘻嘻地说道:“告诉你吧,是长孙司徒,长孙司徒哎。” “我当是谁呢,原来就是个长孙无忌啊。”那白衣女子满不在乎地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了脚。 长孙无忌可是驾前红人,要不要上去听听他们说什么?白衣女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纱巾把脸给遮上,然后抄起一把琵琶就上了楼。 楼上的客人来的还不算太多,那个白衣女子来到楼上也没和任何人打个招呼,径直到略远处的蒲团上坐了。 她微微低着头,舒展手指,轻挑慢捻之中一首悠闲的曲子缓缓地流淌出来。 “你实在不该一时意气用事,非要自请出家,不然哪来后面这么多事?事到如今,你说后悔不后悔?” 长孙无忌忍不住就想抱怨萧瑀两句,宦海浮沉,升官也好,罢官也好,都是常事,但总该有个理由。 谁像萧瑀,闲的没事磨牙玩,把官给磨没了,犯得着吗?筆趣庫 萧瑀说不后悔,能不后悔吗?可是这个时候后悔跟谁说去?说后悔还有什么意义? “当时要不是张亮对我说陛下有意让我出家,我怎么能自请出家?”萧瑀终究也免不了俗,事到临头不找自己的原因,硬是把过错往张亮身上推。 “张亮?”长孙无忌的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眯。 张亮很早以前做过洛阳都督,是他把洛阳那边李承乾一系的人都给调离了洛阳,把李泰一系的人安插到洛阳。 这次东征高句丽,张亮也去了,立了不少的战功。张亮可以算作是李泰一系的老功臣了。 “张亮又没让你找陛下对质去,话还不是你自己说的?”高士廉举起酒杯,对萧瑀说道:“此去商州路途遥远,路上切自珍重。” “多谢申国公送行之情,”萧瑀也举起酒杯,有几分伤感地说道:“今日一别,只怕是今生再难有重逢之日了。” “唉,今日之局面,皆因刘洎一人尔。”褚遂良深深一叹,送行的滋味就没有好受的,送行的酒总是渗透着酸味:“那天在金殿之上,若不是刘洎落井下石,陛下未必不能收回成命。” 褚遂良曾经在金殿上替萧瑀说话,可是却被刘洎一句话给怼得哑口无言。事情虽然不大,但是想起来心里就堵得慌。 “刘洎?”长孙无忌又皱了一下眉,刘洎只是个侍中而已,在他们这个顶级的贵族圈里,真的算不了什么。 刘洎一直是李泰这边的人,李泰做亲王的时候他就在王府里供职,后来李泰做了太子,他又成了东宫属官。 “刘洎说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陛下的主意,要我说还是老萧你的不是,陛下最是溺爱太子,你不该背前面后地说太子的不好。” 高士廉也为萧瑀感到可惜,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管不住自己的嘴,事到如今谁也保不住他了。 “申国公说的有理,但你不知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借口罢了。”萧瑀恨得暗暗咬牙:“主要原因还是在房玄龄身上,说到底咱们就是败给了房玄龄。” “东宫的人是该梳理梳理了,太子越来越听不进去话了。”长孙无忌端起酒杯敬向萧瑀:“过去的事不说了,祝你一路顺风。” “多谢长孙司徒。”萧瑀刚刚举起杯,忽听一阵异常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大家纷纷扭头看向门口,不知是什么人竟然如此慌乱地跑上了楼。 筆趣庫 第1040章 陛下急召 有人慌乱很正常,有人跑上楼很正常,有人慌乱地跑上楼也很正常,但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发生这样的事就很不正常。 今天高士廉包下了这个胡姬酒家,专门给萧瑀设的送行宴,喝完酒就要出城门去长亭送别了。 今天这个酒楼是不允许有外人出现的,而在座的都是顶级的勋贵,谁家的下人也不可能跟火上房了似的往楼上跑,哪怕火真的上房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年轻人两步五个台阶地蹿了上来,跟头把式地跑到门口,却原来是长孙府上的小厮。 “哼。”长孙无忌把酒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撴,不悦地说道:“连杯酒也喝不消停,你今天要不说出个天塌地陷的大事来,仔细我掀了你的皮。” 长孙无忌的话音未落,那小厮龙卷风似的跑了进来,人还没到近前,就呼哧带喘地嚷道:“陛,陛下急召司徒入宫!” 一听是陛下急召,长孙无忌比那小厮跑得还快,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他人都跑到楼下了。 高士廉淡然地看着那个小厮问道:“陛下何事召司徒进宫?” 那小厮气还没有喘匀,躬身一揖,老老实实地回答:“小人不知,宫里来人只说陛下急召长孙司徒进宫,并没有说是什么事。” 高士廉一摆手,那小厮无声而退。httpδ:Ъiqikunēt 既然没说是什么事,想来应该没什么大事。长孙无忌走了,宴席还得继续,高士廉急忙端起酒杯,笑着招呼众人。 长孙无忌御街之上疯狂地跑马,鞭子都差点抽断。 虽然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皇帝着急了,哪怕皇帝只是召你进宫打麻将,你也得拿出救驾的速度来,这是他的为臣之道。 无论什么人进宫都是一件麻烦的事,哪怕是太子回宫,在宫门处也得有个检查的流程。 可是这次长孙无忌却异常顺利地进了宫门,根本没有检查的流程,宫门大开,守门的侍卫老远的就伸手示意他直接进去。 这一下长孙无忌心里可没底了,看来是真出了大事,这例可是从来没破过的。 长孙无忌就骑着高头大马,一溜烟地从太极宫跑进了大明宫,一直跑到紫宸殿,紫宸殿的大门也敞开着。筆趣庫 长孙无忌跳下马背就往院里跑,从酒家出来开算,一直到皇帝寝宫,长孙无忌是一秒钟都没浪费,就没遇上一点阻碍。 长孙无忌连门都不用推,寝宫的门也是敞开的,他直接就跑进了屋子,屋子里浓浓的一股药味,人倒不算多,就几个小黄门子站在角落里,床边只有一个陈文。 长孙无忌满头大汗地跑到床边,见李世民躺在床上,双眼微微地眯着,看上去脸色还挺正常的,他就使劲地喘了两口粗气,稍微缓和了一下气息,躬着身子问道:“陛下急召为臣,不知有何要事?” 李世民缓慢撩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缓缓地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辅机,朕刚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回来,想来怕是不久于人世了。” “陛下!”长孙无忌急忙打断了李世民的话,好端端的说这不吉利的话做什么? 李世民微微上扬了一下嘴角,笑着说道:“尸山血海里走了大半辈子,我早就不怕死了。” 长孙无忌本来就不信李世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他真的不爱听这种话,便又一次打断了皇帝的话,说道:“陛下春秋正盛,这是说哪里话来?” “朕真的没跟你说笑。”李世民说话的声音很低,气息很弱的样子:“朕急召你过来,就是有事情想要托付于你。” 李世民这副认真已极的样子,令长孙无忌后背的汗都湿透了中衣,他瞪着双眼盯着李世民。 李世民缓缓地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青雀还太年轻,朕要将他托付给你,你定要好好地辅佐他,就像辅佐我一样的对待他。” “惠褒是我亲外甥,不用陛下嘱托,臣自当尽心竭力。”长孙无忌深深一揖,边说话边观察着李世民的气色,怎么看也不像个有病的样子。 李世民轻轻地拍了拍床边,陈文急忙搬过来一个绣墩,长孙无忌慢慢地坐下。 李世民说话的速度很慢,基本都是眯着眼睛,长孙无忌一直望着李世民的脸,两个人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地聊了起来。筆趣庫 李世民像忆苦思甜似的,七百年谷八百年糠都往外倒腾,长孙无忌就有一搭没一搭地陪他唠着。 李世民是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有时候一个事刚说完没二十秒就又重说了一遍。 说来说去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李世民才亲切地问了句:“天不早了吧?你是不是该回家去了?” “天确实是不早了,”长孙无忌赶紧站起来,躬身一揖:“臣这就告退,陛下多多保重。” “走吧,走吧。”李世民一摆手,长孙无忌向后退了三步,确定皇帝没有喊住他的意思,他才转过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长孙无忌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向前走了一段路,抬手叫过来一个小黄门子,问道:“这几天有多少御医来过紫宸殿?” 皇帝真病假病,这事怎么能知道?首先看他有没有传御医过来,如果连御医都没传,那就不用怀疑了,肯定是装的嘛。 “所有的御医都来过,每次都过来很多人,现在御医们还在外殿没走呢。” 长孙无忌转头看向外殿,既然御医还在,那说明皇帝确实是病了,至于病的严重于否,直接问御医就行了。 长孙无忌抬腿就走进了外殿,一进屋就看到一群御医乱烘烘地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长孙司徒到!”一声高喝,众御医立刻就不吵了,齐刷刷地躬身施礼:“见过长孙司徒。” “免礼。”长孙无忌大步流星地走到他们的中间,环视了他们一圈,开口问道:“陛下的病情到底如何?” 长孙无忌一句话问哑巴了一屋子的人,居然没一个人主动回他的话。 第1041章 兴师问罪 走进紫宸殿外殿的时候,长孙无忌的步伐还是铿锵有力的,走出外殿的时候,长孙无忌的步伐就变得绵软无力了。 他抬头看看天,感觉连云彩都看不清楚,抬手揉了揉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往外走。 刚走了一半,听到前方传来混乱又急促的脚步声,他不由得心上一紧,猛抬头向前看去,只见门口的侍卫正抡着胳膊比划,示意不用检查,可以直接过,一如他刚才进来时的情景,这又是谁来了? 长孙无忌有几分怔愣地站住脚,抻着脖子向前望着,只见一道身影跟流星赶月似的,“嗖”地一下跑过了殿门,定睛细看却原来是李靖。 “哦?”长孙无忌的瞳孔都瞬间放大了,惊奇地感叹了一句:“这个老家伙居然能跑这么快?!” 长孙无忌这个关注点也是没谁了,他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会被李靖的速度给惊得连皇帝重病的忧伤都给忘了。 李靖自然也看到长孙无忌了,不过连个招呼也没跟他打,就一溜烟地从他的面前跑了过去。 长孙无忌的目光刚从李靖的背影上收回,一扭头就看到房玄龄坐着肩舆进了殿门。 肩舆就是一张椅子上面插两根竹杆,前后各一个人抬着走的简易型轿子。 不过今天的肩舆可不是稳稳当当地走着的,而是贴着地面向前飞,至于跟长孙无忌打招呼,那就不是房玄龄想不想的事,而是他根本就做不到的事,他两只手拼了老命地抓着扶手,都时刻担心被摔出去。 看他们急如星火地冲进了皇帝的寝宫,扭头看看外殿,那里有一群吓得哆哆嗦嗦的跪下了一地的御医们,再回想起刚才李世民说话颠三倒四的状态,长孙无忌心里一酸,一股悲凉涌上心间,眼底浮起一层晶莹。 长孙无忌抬头望着天上的云,缓缓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眨了眨眼,皇帝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子为何不在? 长孙无忌想不出太子有什么理由不在,他出了殿门,跨上马背就奔东宫而去,定要好好地教训李泰一番,就算你有天大的事要处理,也没有你爹病危的事大吧?biqikμnět 东宫还是原来的样子,李泰当上太子之后并没有装修一下东宫;李泰成亲的时候打算装修一下的,结果他把材料都拿去装修金銮殿了;第二年说是要好好地装修一下东宫,他又把钱都拿去建造了大明宫。 长孙无忌刚从大明宫出来,看到有几分陈旧之感的东宫殿门,忽然心底又多了一抹柔软。 “见过长孙司徒。”东宫殿门的守卫刘唰唰地冲着长孙无忌躬身施礼。 长孙无忌翻身下马,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免礼,不用通报了。”,随手把缰绳扔给侍卫,抬腿就进了殿门。 按理李泰是应该出来迎接的,但是长孙无忌不耐烦等着,就省了这么一道程序。 同样按理长孙无忌是没有权力直接进入东宫的,但是他既是太子太师又是太子的亲娘舅,对他来说从李承乾做太子的那天开始,这规矩就一直是摆设,李泰自然也不会跟他计较。 长孙无忌知道李泰白天基本上都是在书房,他就径直奔东宫的书房而来,刚一进院,云海就急忙迎了上来,弯腰说道:“见过长孙司徒。” “嗯,”长孙无忌向屋里望了一眼,问道:“太子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我这就去通报。”云海躬着身子向后退了一步,长孙无忌说道:“不必通报了。” 长孙无忌一摆手,云海只好闪向旁边。httpδ:Ъiqikunēt 长孙无忌推门走进屋内,只见偌大的书房空空荡荡,墙角站着十来个装饰物一样的小黄门子,并没有看到李泰。 小黄门子们刚要施礼,长孙无忌打了个手势,他们便没人敢出声了。 长孙无忌走到桌案前,一看两大盒子的奏章工工整整地摆着,连一份都没批。 长孙无忌的火气“熥”的一下就上来了,还以为他批奏章太忙才没去紫宸殿,想不到他趁皇帝在病中,竟然学会了偷懒,连奏章也不批了。 长孙无忌绕过屏风,推开里间的门,见李泰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正侧卧在软榻上睡觉,软榻边上有个绣墩,李治坐在绣墩上守着他。 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未时刚过,大太阳明晃晃地挂在窗前,你干点什么不行?大白天的居然睡觉? 古代是没有电灯的,光是极其重要的资源,丝毫容不得浪费。 李治轻轻地站了起来,竖起食指挡在嘴前,示意长孙无忌不要出声,以免打扰李泰休息。 李泰连着两天两夜没睡觉了,好不容易打个盹,李治可不希望他再被人给惊醒了。 “哼!”长孙无忌恨恨地冷哼一声,左右看看,也不能直接上手把李泰给揪起来。 “啪!”的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床头处的方几上,方几上的茶盏都被震得跳了两下,有一个茶盏震倒了,险些滚落到地上。筆趣庫 “啊!”李泰吓得激灵一下坐了起来,脑子也懵、心跳也快,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李治嗷的一嗓子嚷了起来:“我二哥好不容易睡着的,你把他吓醒了!” 李泰稳稳心神,刚要和李治说话,长孙无忌横眉立目地冲李治吼道:“你给我出去!” 李治到底胆气不足,一跺脚就跑了。 李泰慌忙穿好靴子,站起来躬身一揖道:“不知舅父到来,未曾” “少说废话。”长孙无忌铁青着脸,怒火直喷地说道:“我问你,陛下病中,你为何不前去照料?” “舅父容禀,非是我不肯前去照料阿爷,实是出于无奈。御医说阿爷若是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凶险,说不定平安无事,若是知道了,恐怕更添症候。” 李泰头也没抬,继续解释道:“我若是守在阿爷身边,阿爷必然多心。” 长孙无忌没办法接受他这个理由,冷冷地说道:“你倒是挺放心啊,怕你阿爷多心,你就躲在东宫睡觉,连面也不露?” “我想在紫宸殿收拾一间偏殿出来,就说每天有奏章要请教阿爷,搬过去住比较方便。” “胡扯。”长孙无忌觉得这就是他临时想出来糊弄自己的鬼话:“哪有太子不住东宫的道理?” “我只是暂住,阿爷病好了,我自然搬回来。” 李泰话音刚落,云海便走了进来,他躬身一揖,说道:“紫宸殿那边收拾好了。” “好,先把奏章送过去吧,我马上过去。” “是。”云海一揖而退。 长孙无忌微微有点怔愣,原来李泰说的是真的,他凝神细细地打量了李泰两眼,忽然一把扯住了他。 第1042章 东宫立威 长孙无忌使劲眨了眨眼,看李泰的头上有几根白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细一看就是有那么四五根白发,都长在头顶心的位置。 长孙无忌扯着他的胳膊,说道:“你低头。” 李泰听话地低下了头,长孙无忌拨了拨他头顶的发丝,发现可不是白了四五根那么简单,头顶心足有小指粗那么一绺头发都白了。 长孙无忌就两天没上朝,才两天没见,他的头发怎么就白了这么多? 长孙无忌疑惑又心疼地问道:“惠褒,你头发怎么白了?” “少白头这回事自古有之,不足为奇。”李泰缓慢地抬起头,扯出一个生硬的近似微笑的表情。 “别动。”长孙无忌抬手捧着他的脸,定睛细看他的脸,发现他的眼角发红,眼睛里大量的红血丝,面容也没有了光泽,脸色发黄。 “惠褒,你这脸色也太差了,你不会也生病了吧?” “多谢舅父关怀,我没事。”李泰摸了摸脸,自己都能摸出来脸瘦了一圈:“就是这两天没睡好而已。” 这两天?长孙无忌是才收到皇帝的急诏,进宫来才知道皇帝病了的,御医只说了皇帝的病不容乐观,也没说皇帝什么时候病的,难道是三天前就病了? 长孙无忌直接问道:“你阿爷什么时候犯的病啊?” “就前天”李泰说着一眨眼,眼泪就滴了下来,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睡,眼睛早已干涩难耐地疼了。 “惠褒”长孙无忌伸手把李泰扯入怀中,搂着他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他的后背:“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最大的孝道是照顾好自己,知道吗?”筆趣庫 “嗯,我理会得。”李泰就势伏趴在长孙无忌的肩上,无声地抽泣了起来。 自从穿越过来,李泰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时刻都处于要绷断了的状态,当上太子也没能松一口气,不用跟兄弟们斗法了,立刻就投入到朝政当中去摸爬滚打。 老爹让了权,整个天下有百分之八十的担子,压在了他一个二十岁孩子的身上。 在现代社会他才是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年纪,在大唐二十岁怎么都不能算是孩子了,何况他头顶五色珠、身穿蟒龙袍? 太久太久没人拿他孩子一样的哄了,长孙无忌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让他破了防。 李泰好歹的他光哭不出声,李治就不一样了,哭得天崩地裂的,差点把李世民给送走。 话说李治被舅舅吼了一句,一跺脚就跑出了太子书房。 李治有个外号叫“小瞎”,走路从来不会好好看路,门、柱子、墙都是他的障碍物,哪天都得或轻或重地撞几遍。 这带着怨气跑出来的,刚出门没两步,就要回身骂舅舅,结果嘴还没张开,人使劲一蹿,撞到了廊下的红柱子上。 李治这神操作也是没谁了,跳起来往柱子上撞,柱子也是万万没想到还能有人这么干啊,它也是没来得及躲,李治结结实实地撞了个实惠的,这一下可给他疼麻了。 在太子书房门口,他又不敢声张,这事让谁知道了谁都得骂他,总不能骂柱子吧? 这口恶气要是不出,晋王殿下的肺子都得憋炸,于是乎他一声令下,坐上轿子就奔紫宸殿去了。 “阿爷~阿爷啊~”李治进院就开哭,人没到,哭声先进屋了。 李世民刚打发走了李靖和房玄龄,正得意地跟陈文炫耀演技,呃不,回忆刚刚发生的事,忽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唤声传来,就像是奔丧的调子。 陈文抱着拂尘,赶紧把脑袋往胸口里藏,肚子里鼓泡的想乐,也不敢真的笑出来,只能在心里暗暗地腹诽,这爷俩真是绝配,老子能装病,儿子就能哭灵。 “这个混账东西,大白天的,嚎什么嚎?”李世民边说边穿靴子,他刚站起来,李治就哭着朝他跑了过来。 看李治半闭着眼睛、咧着大嘴,小胳膊抡得跟风车似的朝自己扑奔而来,李世民感觉有点好笑又很感动。 或许是自己装病,呃不,真病了的消息传到了李治的耳朵里,他大概是又急又怕,心里承受不住就哭了,若不然他堂堂一个亲王,什么人能把他惹到这么疯嚎? “行了!”李世民故意板起脸,说道:“阿爷这不好好的吗?你哭什么哭?” “阿爷!”李治跑到近前,“噗通”一下跪倒,抱着李世民的大腿就往他的龙袍上蹭鼻涕,呃不,痛哭流涕,对,是痛哭加流涕,一共两个动作。httpδ:Ъiqikunēt “起开!你没完了?跟你说我好好的,好好的,你哭什么?”李世民甩了一下腿,甩得李治跟着晃悠了一下,却并没有甩开。 “舅舅打我!”李治使尽力气地喊了这么一嗓子,然后就开始玩命地哭上了,眼泪不能说没有,反正不仔细看是看不清楚。 嚎啕大哭嘛,大哭算不算咱不知道,嚎啕确实是嚎啕得挺卖力气。 “你好好说话!”李世民怀疑自己听差了,一脚甩开了李治,李治被甩得趴在地上,他就手推着地嗷嗷大哭,哭得李世民特别闹心,猛的一声暴喝:“别哭了!” 李治不敢哭了,使劲地憋着,憋得直打嗝。陈文赶紧上前去扶李治,李治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陈文年纪大了,硬币拽也拽不动,他转头对李世民说道:“陛下,晋王都哭抽了,你看他手都是凉的。” 李世民刚要发脾气,听陈文如此说,心又软了下来,耐着性子蹲在李治面前,好声好气地问道:“你刚才说你舅父打你,他为什么打你?在哪儿打的?怎么打的?” “就在我二哥书房里间,他啥也没说,就打我打我”李治一抽一抽地说着话,陈文一直腰,别在腰间的拂尘碰到了他的左臂,他“嗷”的一嗓子叫疼,右手急忙按住了左肩头。 “你身上有伤?”李世民揪着李治的衣领就把他给提了个双脚离地,轻轻地放下,快速地扯开他的衣服,只见他的左肩头一片紫青色淤血。筆趣庫 淤血的面积不大,也就三钱酒盅盅口大小,但是这个事大不大,要看受伤的人是谁。 如果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别说这么大一块淤血,就是掉这么大一块肉,事也不大,但是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可就不一样了:“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治在来的路上就想好怎么说了,他就说他二哥在睡觉,舅舅进屋以后他示意不要吵醒他二哥,舅舅提起他一甩就把他甩到了柱子上,他没敢哭出声,舅舅还是一巴掌把二哥吓醒了,然后直接把自己赶出来了。 李世民紧咬牙根,脸“唰”的一下子就红得发紫了,好个长孙无忌,刚听说朕病了,就跑到东宫立威去了,吓大的、打小的,够威风的啊。 第1043章 冲天发誓 李世民气得浑身直哆嗦,嘴角紧紧地绷着,右手背在身后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尽管心气得直突突,脑子毕竟没懵,这么点小事能把长孙无忌怎么样?就算你找他当面对质,他也有的是理。 外甥不懂事,当舅舅的有教育他的权力,当爹的再心疼,你也得忍着,总不能因为孩子磕了一下,大人就翻脸吧? “娘亲舅大,打你活该。”李世民转身就回到床上躺着去了,李治憋憋小嘴又要哭,李世民不耐烦地吩咐了一句:“去,把你二哥给我叫过来。” 小的受了委屈知道找爹哭,大的受了委屈都不能让爹知道。长孙无忌挂着太子太师的头衔,更可以理直气壮地教训李泰了。 长孙无忌本来就看不上李泰,想必他去东宫就是故意给李泰立威的,想试探一下他是否好拿捏。 李世民可不想让儿子在长孙无忌面前受气,还是赶紧把他叫过来的好。 “哦。”李治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憋了巴屈地退了下去,垂头丧气地向外走着。 本以为来个恶人先告状能整治舅舅一把,没想到阿爷根本不管,他也不拿我当亲生的啊,这可怎么办? 李治止不住地叹气,哎呀,这事干的有点草率了,万一阿爷把这事说出去,舅舅知道我撒谎,那还不得真揍我一顿? 李治出了殿门,坐进轿子里,慢慢悠悠地往东宫走着,还没走上一半的路程,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二哥。 “二哥!”李治从轿子里钻出去,直接爬上了李泰的那辆四匹马拉的金辂车。 李治委委屈屈地把刚对老爹说的那番话,又对李泰说了一遍,爹不像亲的不要紧,二哥肯定是亲的。 李泰听罢,无奈地唤了一声:“为善。” “嗯?”李治有点发毛了,愣眉愣眼地望向李泰,李泰一直都叫他“雉奴”,这还是第一次从二哥的嘴里听到他叫自己的字。 按理说叫字是一种很亲切的叫法,但得分什么人叫,亲人之间还是叫小名更为亲切,二哥这样叫自己,明显是生气了。 “雉奴,你的字叫为善,你真的为善了吗?”李泰扭头看着身边的李治,说道:“你怎么能诬告舅父呢?” “我”李治气得把头扭到了一边,嘴硬地说道:“我没诬告,他真打我了,他就是打我了。” 李泰是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他的,就冷冷地说道:“舅父疯了吗?无缘无故地动手打你?他打你,我怎么不知道?” “他疯没疯我不知道,反正他打我了,你那会儿不是睡着了吗?”李治使劲地把衣服拽开,露出他的左肩:“你看,我身上有伤。” 李泰扯着他的胳膊看了一眼,没好气地问道:“你这又是在哪儿磕的?” 李治“哼”了一声,开始胡乱地整理起衣服来了,李泰沉着脸责备他道:“你是真瞎假瞎?一天磕八遍,不长记性还越磕越猛了,你能撞死不?” “跟你说了是舅舅打的,你偏不信。”李治嘴撅得老高,他就认准了当时屋里没有别人,他感觉他这谎话天衣无缝,就打算嘴硬到底了。 李泰说什么都不信他的鬼话,就盯着他说道:“你敢发誓你没撒谎吗?” “我敢!”李治抬起手指着太阳,极其认真地嚷道:“我冲天发誓,撒谎死舅舅的!” 李治说完就嬉皮笑脸地看着李泰,李泰一脸凝重,十分正经地说道:“那这次我支持你撒谎。” 兄弟两个忍不住对着笑了起来,笑一笑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这几天李泰的心情实在是太沉闷了,陆清的生死、老爹的健康,两座大山压得他都喘不上来气。 李治狡黠的小眼睛闪着亮光地看着李泰,问道:“二哥,你怎么一下子就知道我撒谎了呢?” 李泰翻了个白眼,不屑地冷哼一声,对他说道:“舅父都不用打你,朝你比划一下,你都得跟杀猪似的嚎叫。吼你一嗓子,你都诬告呢,真打你一巴掌,你还不得说他要杀你啊?” 李治憨憨地傻笑着挠了挠头,担忧地问道:“二哥你说,阿爷是不是也知道我撒谎了?” “你撒谎最多也就是舅父没有打你而已,但是舅父把你惹哭了,是绝对的事实,对阿爷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他根本不会去想你撒没撒谎,因为那都不重要。” 李泰这么一说,李治感觉心里踏实多了,他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李泰说道:“二哥,你得帮我说话。” “我当然帮你,不过你下次可不能再这么干了,有什么事必须先跟我说,不能擅自行动,知不知道?” “嗯。”李治撅着嘴,不耐烦地做了个鬼脸,很快金辂车就到了紫宸殿门前,兄弟俩下了车,并肩地走进殿门。 李世民早就从里间走了出来,坐在桌边看书,李泰和李治双双走到近前,齐齐地躬身一揖:“见过阿爷。” “免礼,坐吧。”李世民放下书,目光淡淡地从李泰的脸上扫过,像是不经意的一瞥,看的却是异常的仔细。 李泰刚刚哭过的泪眼有着洗不下去的痕迹,李世民心里一揪,李泰和李治不同。 李治受点委屈就哭,李泰已经成人了,没有点触动心灵的事,轻易是不会落泪的,想必是长孙无忌给他施加压力了。 李世民不动声色地问道:“青雀,你舅父刚才去东宫,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李泰抬头望了老爹一眼,又微微地低下头,语气很弱地说道:“就让我在阿爷跟前多尽孝,叮嘱我多勤政、多学习、少懈怠。” “对了,你舅父去的时候,你正在睡觉?是什么人叫醒你的?” 李泰的头低得更深了一点,有几分惶恐地说道:“是,我是在睡觉,是舅父叫醒我的。” 李世民一看李泰这肯定是被训了,他不悦地说道:“东宫没人使了吗?怎么连个通报一声的都没有呢?”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应该是舅父没让人通报吧。” 李泰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说出了口,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就可以给长孙无忌定性为闯宫了,虽然说这只是极小的小事,但通常能引起人们的情绪的都是小事居多。 李世民也跟着点了点头,自己刚刚放出病重的信号,长孙无忌出入东宫就有如进入无人之境了。 父子们闲聊了一会儿,李泰提出要在紫宸殿偏殿批阅奏章,李世民没准,直接把他给赶回东宫了。 李泰只好先回东宫,以后再软磨硬泡不迟。他还没有走进殿门,一个宫门守卫就急匆匆地上前一揖,双手奉上一块玉佩:“太子殿下,有人凭此物求见。” 第1044章 易小郎君 有些人天天在身边,却从来都不曾走近;有些人明明在天边,却一直都不曾走远。 就像有些东西时时在眼前,却总是视而不见;有些东西久久不曾露面,却一见即掀起千层波澜。 区区一块玉佩再怎么精美,也不足以入大唐皇太子的眼,然而眼下就是区区一块玉佩,差点把李泰给刺激疯了。 李泰随意的瞄了一眼,目光与玉佩相遇的一刹那,眼前突然一亮,便一把将玉佩抢到手里,急吼吼地问道:“人在何处?” 宫门守卫真的有点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傻了,凭玉佩求见,人当然是在宫门外候着,没得到太子的准话,谁敢把人放进宫门? 守卫躬着身子,弱弱地回道:“人还在宫外等候。” “快”李泰张嘴只说了一个字,后面的话又吞了回去,他想把来人请到书房,忽然又觉得可能不大合适。 这玉佩是陆清的,如果是陆清回来了,又没有凭着明威将军的身份进宫来找自己,那就是他不想用陆清这个身份进宫,让他进宫来会暴露他的身份。 如果是他打发别人过来找自己的,或许是有些不太方便说的话要说,那在宫里就不方便说,宫里是没有秘密的。 守卫还躬着身子等李泰的吩咐,李泰则一甩袖子,抬腿就跑了,等守卫反应过来,早已看不到李泰的背影了。 李泰边跑边吩咐人去牵他的汗血宝马,他跑到殿门稍等了一会儿,待到侍卫把马牵过来,他急急忙忙地翻身上了马,“啪!”的一鞭子,抽得骏马撒开四蹄蹿了出去,一溜儿跑冒烟了。 李泰冲到皇宫门口,两排侍卫齐唰唰地躬身施礼:“参见太子殿下!” 李泰没时间、没心情也没必要理会侍卫们,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宫门外一个高挑的身影。 一个看起来有几分熟悉的背影,一时竟想不起在哪里曾见过。 宫门不允许随便张望,那人本来是背对着宫门而站的,听到侍卫们高声参拜,那人才转过身来。 李泰定睛细看,那人脸上戴着一块白色的面纱,朦朦胧胧中透着几分神秘。 面容被遮住了一多半,李泰看到她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她有点像伊利哈桑,又不敢十分确定,毕竟当初对她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 李泰一揽丝缰,慢慢地向前走了两步,那人怔怔地望着他,竟忘了施礼。 李泰也不在乎什么礼不礼的,他先开口说道:“玉佩乃是我一故友随身携带之物,不知为何会在姑娘手里?” “哦”那姑娘听到李泰说话,才回过神来,慌忙一福,说道:“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嗐~”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废话,李泰无奈地应道:“免礼,宫门口也不是说话所在,本宫有事要出门,你跟着本宫走吧。” “是。”那人应了一声,便跟在马的旁边随行。 李泰就信马由缰地向前胡乱走着,走出一段距离,离皇宫有些远了,他翻身下马,单手拉着丝缰,半倚着马身,微笑着问道:“姑娘是否认得我?” 那人缓缓地摘下面纱,果然是原鄯善国公主伊利哈桑,她笑着冲李泰一抱拳,说道:“小女子闺名秀娥,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李泰微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蟒龙袍,苦涩地一笑:“我官身姓李,单名一个泰字。白身姓易,单名一个阳字。” 伊利哈桑莞尔一笑,说道:“那我还是叫你易小郎君吧,玉佩的事说来话长,我还是先和你说说眼前的事吧。” “好,但不知眼前有何事?” “眼前我在西市开了个‘残阳酒家’,今天店被人包了下来……”伊利哈桑一字一眼地对李泰说起了今天才发生的事情。 高士廉包下酒楼替萧瑀摆下送行宴,宴席当中他们说了许多的话,伊利哈桑尽量对李泰学了他们的原话。 李泰听懂了,总的来说就是一个意思,那就是长孙无忌要清理东宫这一脉的人了。 “多谢姑娘送信之情。”李泰随意地朝她拱了拱手,这个消息当然有大价值,她提醒李泰要早加防范。 李泰也不是不想防范,只不过这种事真的是防不胜防,你光只知道有人想要算计你没用,你根本不知道人家会从哪条道儿上杀过来。 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 李泰不能把精力都用在防备上,这种事也只能是静观其变,然后见招拆招了。 否则的话,假若你处处防备着,能不能防得住敌人不一定,但一定会让你变得草木皆兵、风声鹤唳,敌人还没出招呢,你先把自己弄了个身心俱疲。 李泰最关心的还是陆清的问题,于是他追问道:“陆清的玉佩为何会在你的手中?他有说什么吗?” 伊利哈桑微昂头,目光渐渐地送远,她的脸上挂着浅浅淡淡的微笑,慢慢地说道:“那还是我们一起到泥婆罗借兵的时候……” 伊利哈桑对李泰说起当时的情景,陆清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他便把玉佩交给了伊利哈桑,并嘱咐他如果自己战死的话,希望她到长安城里来开个酒楼茶馆什么的。 陆清说李泰拥有江山社稷,却没有真心实意的朋友。 万一自己战死了,他希望伊利哈桑能陪李泰说说话,让李泰有一个能摘下面具放心面对的朋友。 伊利哈桑以为李泰听完会很感动,没想到他只是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这个傻子。” 李泰恨死陆清的傻里傻气了,傻傻的以为自己有多伟大,他怎么就不知道感情这东西是无可替代的? 陆清代替不了伊利哈桑,同样的伊利哈桑也代替不了陆清。 李泰满脸的无奈又很无语,伊利哈桑忽然很兴奋地说道:“哦,对了,易小郎君,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ps:请大家关注一下我的新书《锦绣圣唐》,作者是我的小号“火红果果”,想进群的小伙伴,加微信,微信号是锦绣圣唐的拼音。 第1045章 晋王唱歌 情绪是会传染的,本来李泰的心情并不怎么样,看到伊利哈桑眉飞色舞的样子,他不由自主地就跟着笑了起来。 李泰想不出什么样的好消息能让伊利哈桑高兴成这个样子,他就三分好奇、两分期待地看着伊利哈桑。 伊利哈桑满脸喜气地笑道:“也不能说是好消息,应该说是坏消息。” “嗯?”李泰的兴趣更浓了一些,追问道:“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坏消息,坏消息。”伊利哈桑说着坏消息,嘴角却咧得都要收不回来了。 “好。”李泰笑嘻嘻地说道:“那你说说,我听听,是多坏的坏消息。” “吐蕃赞普松赞干布这几年南征北战一直没停,好不容易消除了所有的边患,一天太平福没享着,直接就病倒了。” 伊利哈桑眉眼含笑地说道:“我来长安之前,文成公主对我说她就快变成寡妇了,这不是坏消息吗?” “是,人命关天的坏消息。”李泰笑道:“看来文成也快回来了。” 伊利哈桑摇了摇头,说道:“她不回来了,若不然我就等她几天,跟她一起走了。” 文成公主不回来了,这倒是出乎于李泰的意料,吐蕃那种地方对于一个在长安长大的女人来说,应该是不会喜欢上那里的。 布达拉宫再漂亮也抵抗不了气候带来的不适应,加上那边的风俗和大唐迥异,她怎么会不愿意回来呢? 李泰轻笑一声,问道:“她是自己不愿意回来,还是有什么事情缠身回不来?”ъiqiku “吐蕃好不容易才把周边都给统一了,她要是一走,只怕又要四分五裂了。” 伊利哈桑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说她会把吐蕃全境交给大唐,她愿意替大唐守着吐蕃。” 李泰轻轻地点了点头,果然是出身将门的人,一腔的报国之情令人感动。 李泰抬眼看了看伊利哈桑,故意问道:“你身为天竺女王,也是受大唐册封的官员,你私自跑回长安,不合适吧?” 李泰当然没有为难伊利哈桑的意思,但是伊利哈桑这么擅离职守,要是细揪起来,其罪非轻。 “呵呵”伊利哈桑轻轻地耸了耸肩膀,笑着回道:“我现在就是纯纯的普通百姓,天竺的女王换人了。” 伊利哈桑把五天竺女皇的宝座转手送人了,这份豪气堪称是惊天动地的,她在回长安之前做好了一切交接工作。 李泰还没有收到奏报,想来也快了,他笑呵呵地问道:“你把王位传给谁了?” “就是文成公主的一个侍女……” 当初李泰从李靖的府上带走了六个侍女,一个摇身变成了文成公主,别外的五个以侍女的身份跟着,一起去了吐蕃。 如今又从五个当中选出一个做了天竺女王,文成公主自己留了两个侍女,另两个也跟着到了天竺。 她们会用铁腕手段让自己的领域保持完整,同时还致力于打通吐蕃到天竺之间的路途,顺便把一些国家也纳入大唐的版图。 几个女子都能为国家开疆扩土,李泰不知道自己应该感到骄傲还是惭愧。 他回到东宫静静地看着大唐全域地图,吐蕃马上就要划入大唐的版图了,李泰笑吟吟地等待着一个报丧的奏章。 李泰又想起了文成公主出嫁之前,信誓旦旦地说的话“五年,要么吐蕃归唐,要么松赞干布归天。”。 李泰舒心地点着头,感叹道:“她真的做到了。” 一眨眼又是三四天过去了,李泰每天最为关注的就是送来的奏章里有没有报丧的。 “二郎,这是李靖送上来的奏章。”云海双手捧着一份奏章,躬着身子恭恭敬敬地往前一递。 李泰看了一眼奏章,发现是普普通通的奏章,这可有点意思啊。 要是有大事,李靖是随时可以进宫的人物,他还用得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下来吗? 若是没有事,那就更没必要写份奏章了。https:ЪiqikuΠet 李泰接过奏章,打开从上到下地看了一遍,奏章写的挺长,内容比没事还没事。 前几天李世民下令让他以汉朝的六条为准,下去查看地方官,他写个奏章就说这几天都做了哪些准备工作,现在都准备好了,他马上就走了。 李泰瞅着奏章纳闷,写这么一份奏章是什么意思?就告诉自己一声他要走了,是想让自己给他送行的意思吗? 李泰反复看了两遍,事情的确就说了这么一件事情,其余的就是一些客气话了。 比如皇帝正在重病之中,他心里非常的牵挂;比如家人都在京中,他心里也很是放不下,希望他回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能变得更好。 李泰明白了,李靖这是在向他讨一个态度,想必是陆清的事,他已经得到消息了,他担心陆清会连累到李云霞,甚至整个李家。 李泰当即写下回复,告诉他只管放心地去巡查,京中的一切都有太子照看,保证不会出差错。 这颗定心丸是必须得给的,而且李泰也的确不能让陆清身败名裂,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背上叛国的恶名。 哪怕陆清永远都不回来,李泰也能接受,李泰只希望陆清能过的好一点,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算日子李世勣的人马也快到郁督山了,有李世勣的帮助,区区一个咄摩支根本不在话下,陆清应该安然无恙的吧? 李泰坐在桌子后面正胡思乱想着,忽听院里传来李治唱歌的声音,荒腔走板倒还好说,歌词听着很陌生。 李泰站起来,悄悄走到门口,倚门看向院子,李治手里拿着一根木剑,一边唱一边舞,忙得脑门上都冒汗了,自己把自己哄得挺乐呵。筆趣庫 “我剜你的眼呐,叫你看不见。我剥你的皮呐,叫你没衣穿。我削你的肉啊,叫你站不住。我要你的命呐,你活不到明天。” 李泰听得直皱眉,这么粗浅的歌词,这么沙哑的调子,明显不是中原的歌曲,他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音乐是可以起到教化作用的,这种歌会把他教得很暴力。 “我要你的眼,你有眼看不见。我要你的皮,你有衣不要脸。我要你的肉哇,你有腿站不直。我要你的命呐,你不配在人间。” 李泰听完第二段,笑着点了点头,不错,还是很有深意的,有眼看不见是庸官;有衣不要脸是贪官;有腿站不直是谀官,这帮邪官的确不配在人间。 李治一转身看到李泰在门口站着,他笑哈哈地跑了过去:“二哥,我唱的好听吗?你猜谁给我的歌词?” 李泰抬手想摸摸他的头,想起他长大了,便把手放在他的肩头,问道:“谁给你写的?” 第1046章 和泥娃娃 蓝汪汪的天空、素白白的云彩;硕大的斗拱、弯翘的飞檐;笔挺挺的廊柱、笑吟吟的太子;粗野的腔调、顽皮的晋王。 李治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笑呵呵地递给李泰:“大哥给我写信了。” 李泰接过信纸先是照他的头上拍了一下,然后笑道:“大哥写给你的信,交给我做什么?” 话是如此说,李泰手上没停地展开了信纸,目光由上至下认真又快速地扫过一列又一列。 满满一篇信纸写得密密麻麻却一丁点正事都没有,李泰眉头微皱,最近是怎么了,是流行废话文学吗? 李靖写废话奏章,李承乾写废话家书,这正常吗? 李泰微咬牙,目光在李治的脸上上下扫动一番,见他一脸的懵懂和天真,忽然觉得好像是自己想多了。 是不是自己最近太紧张了?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本来李承乾跟李治也没什么正事可说,这应该是很正常的。 李泰看完了信,慢慢地拍好信纸,刚要把信纸还给李治,手又停在了半空中,他突然一板脸,喝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你有病吧?”李治一把抢下信纸,没好气地往怀里一揣,怨气冲天地说道:“一天到晚怀疑我,烦我就直说,我再不来了。” 李治说着转身就下了台阶,步履匆匆地往外走,李泰三步两步追了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胳膊。 李泰还没有开口说什么,李治一把拂开了他的手,笑嘻嘻地撒娇道:“二哥最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烦我的。” 李泰本来是想逼问他有没有撒谎的,被他这一张好人卡发的,话涌到舌尖愣是吐不出来,他就张口结舌地干笑了两声。httpδ:Ъiqikunēt 李泰拉着李治的手,兄弟两个并肩走向书房,李泰边走边想,这小子真的懵懂吗?真的天真吗? 自己问他一句话,他先装生气,抬腿就走,既不向自己解释又不肯再听自己说话,如果自己不去追他,他就算是完美地躲过了自己的问题。 自己扯他一下,他立马开始撒娇讨好,他一句话就把自己的话给憋回去了,这是没有心机吗? 他就是不想听自己说话,你想哄我,我笑了,我没生气,你哄什么?你想骂我,我冲你笑呢,抬手不打笑脸人,你好意思骂我吗?你想审我,我一脸天真,你注意力是不是被转移了? 李泰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可是他更怕是自己想少了。 李泰看似漫不经心地踏上台阶,随意地问了句:“大哥给你写了几封信啊?” “有六封了吧。”李治抬头看了李泰一眼,只看到了他的侧脸,见李泰没有盯着他,他的心向下放了放,补充了一句:“我也记不住几封了,反正我都给你看过。” “大哥真够无情的,每次写信都是一张纸,薛延陀那么缺纸吗?就算没有纸,布总是有的吧?再不济不是还有兽皮呢吗?” 几千里寄一封家书回来,却只是一张纸,一张纸还写满了废话,大老远地就给李治送一首歌词,李泰怎么都想不通,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李治低头看着台阶,慢慢地拾阶而上,心里开始咚咚地打鼓,二哥果然是起疑心了,他知道自己没时间多想,必须快速地回话,不然二哥的疑心会更重。 “呵”李治轻笑了一声,说道:“二哥你真傻,大哥怎么可能缺纸?他写的少就是跟我没话说呗,你们都一样,哼,全都拿我当和泥娃娃。” “胡说。”李泰斜了他一眼,笑道:“拿你当和泥娃娃的人,智商怕是高不过那团泥。” 李治闻言嘿嘿地傻笑了起来,一脸得意地摇晃着小脑袋,说道:“还是二哥会夸人。”https:ЪiqikuΠet 走进书房两个人闲谈了没几句,李治喝茶的时候忽然打了个喷嚏,茶水溅到了衣服上。 “你小心些,仔细弄脏了大哥的信。”李泰指了指李治的胸前,嘱咐他道:“把大哥的信好好收着,弄脏弄坏了可没法补。” “知道,这不是拿给你看的嘛。”李治边擦衣服边说道:“大哥给我写的信都在小坛子里放着,一张都没少。” 李泰微微地笑了,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脑袋再怎么够用,心智总是不够成熟。 李治看似随意的回答,其实是他故意想要遮掩真相,而他的紧张出卖了他。https:ЪiqikuΠet 话不必多说,他生怕二哥起疑,心里便着了急,他故意告诉李泰所有的信都在小坛子里,是在提醒李泰可以查那些小坛子,这样就能知道一共有多少封信了。 他不该补充一句“一张都没少”,他的东西别说故意放在小坛子里的,就是随意扔在地上的,没他的话也没人敢随便的处置,怎么可能会少? 他这一句强调,实属是画蛇添足,本意是想要掩盖真相,结果却起到了个欲盖弥彰的效果。 李泰一下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没有错,果然李承乾给他写的信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可以给自己看的,还有一部分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他们之间会有什么秘密呢?李泰知道李治曾经烧掉过李承乾的信,信的内容只有李治一个人看到过,自然他说什么是什么了。 烧信这回事,李泰知道的是一次,不知道的还有多少次?而且他若是诚心想瞒自己,就算不烧也有的是地方可以藏。 李泰笑呵呵地看着李治,说道:“对了,大哥的信是怎么交到你手里的?” “这话问的可真稀奇,信还能怎么到我手里?当然是小黄门子送到立政殿的,难不成我还天天守着分发司不成?” 李泰淡然一笑,他料定李承乾来的信不只这么一个通道,只不过李治不肯承认,也不肯告诉他罢了:“你很久没出宫了吧?” “我哪天不出宫?”李治白了李泰一眼,说道:“我天天不都得去魏王府读书吗?” 李泰撇了撇嘴:“我说的是出宫玩,想带你去骊山,你去不去?” “去!去去去!”李治高兴得蹦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大叫。 这时云海走了进来,看一眼貌似不太正常的晋王殿下,径直走到李泰面前,躬身一揖:“二郎,陛下让你过去。” 第1047章 出趟远门 去骊山玩,是李治特别喜欢的事,然而李泰却不是为了让他开心才想带他去骊山的,而是为了调虎离山,只有把他带离长安,李泰才好下手狠狠地查他,他和李承乾之间的秘密,李泰很感兴趣。 李泰刚说要带李治去骊山,李世民就召他去紫宸殿,天大地大老爹最大,他当然直接就过去了。 李泰在紫宸殿殿门前下了车,气宇轩昂地走进院子里,抬头看看天再看看这崭新的皇家庭院,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易阳从前曾听过一句话,说有的人的高贵是刻在基因里的,周身流淌的血液里就没有奴颜媚骨的低气。 当时的易阳对这句话很是不以为然,认为这句话本身就是对权贵者的追捧,纯纯的一句奉承之词罢了。 如今的李泰却深刻地感受到了环境的力量,在皇宫内院长大的帝王之子和流离失所的难民之子,不可能有同样的眼界、胸怀和世界观。 虽然都是生长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却真正的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就像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时节,音容笑貌都和李泰一样,但就是没有李泰那种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架势。 蟒龙袍披在普通人身上就只是一件普通的绣花衣裳而已,李泰就算一身青布衣衫,一举手、一投足、一言一语、一喜一怒之间都自带身份感。 李泰走到内院,发现院子里人很少,呃,根本就没人,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推门进屋发现屋里也没人,他顿时感觉有点紧张了。 皇帝身边哪有没人的时候?屋里居然连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院子里也没人,这是有什么机密要事吗? 李泰回身关好房门,快步走到李世民面前,恭恭敬敬地躬身一揖:“见过阿爷。”httpδ:Ъiqikunēt “免礼,坐吧。”李世民坐在书案后面,不冷不热地问道:“你行囊都打点好了吗?” “嗯?”李泰微微一愣,反问道:“阿爷,我何须打点行囊啊?” 李世民也不说话,就面沉似水地望着李泰,李泰被看得直发毛,就尴尬地笑了笑:“阿爷,是不是你吩咐我做什么事,我给忘了?” 李泰开始怀疑他爹小脑萎缩了,是不是什么事他没说出口,在心里寻思一下就当成是说过了? 李世民冷哼一声,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不阴不阳地说道:“你不是张罗着要出门吗?你出门不需要打点行囊?” “呃”李泰面皮直抽,怎么都摆弄不明白自己脸上这几块表情肌了。 自己张罗要出门,也就是带李治去骊山呗,这念头完全是自己临时起意,老爹就算是神仙,也不能未卜先知吧?Ъiqikunět “我是说要带雉奴去骊宫玩玩,可还没定下来哪天去,收拾行囊也不用这么着急。” 李世民身子往后一靠,脸上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说道:“骊山你去不成了,灵州你可以去。” 李泰一下子把嘴张得老大,像是要一口把老爹给吞进肚子里似的。 自己想去灵州,想的都要发疯了,可是他自从被李世民骂过之后,这件事连提都没有再提,因为他知道老爹说了不同意就不会同意的,他去也是偷着私逃。 若不是老爹一下病倒了,自己这会儿应该都跑出一千里地了。但是想要私逃这个事,自己跟谁也没提过,老爹怎么知道的? 自己是曾经写过一封信留给云海,云海说那封信被陈王李欣给揉烂了,他也没在意。 这可真是宫里没秘密,自己还惦记着查李治的秘密呢,自己这点小秘密都没守住。 李泰有个好习惯,就是从来不犟嘴,他微低头,说道:“阿爷跟前儿不敢说谎,我确曾想过要私自去灵州,现在儿想明白了,事关江山社稷,我不该任性。” “听不懂,”李世民故意晃了晃脑袋:“你的意思就是说你现在不想去了,是不是?” “我”李泰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说不想去,实在是违心,说想去,又有什么意义? 老爹会是真的有让自己去的心吗?还是在试探自己听不听话,这颗心有没有死? “你什么你?”李世民一撩眼皮,冷冷地说道:“想去就赶紧收拾行囊,你不想去就我去。” 李泰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兴奋地向前走了两步,急切地问道:“真的吗?阿爷你同意我去灵州了?” 李世民嘴角噙着笑意,眼里含着笑意,微微地点了点头,从心里舍不得让儿子远路奔波几千里去迎风沐雨,可是“心疼”带不出来好儿子,堂堂皇太子身上一点军功都没有,拿什么服众? “太好了!”李泰高兴得蹦了起来,忽然他的嘴角又慢慢地向下滑,他不无遗憾地说道:“阿爷,我还是不去了,阿爷龙体欠安,儿子当侍奉榻前,不该远行。” “少扯没用的,我这病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吗?别人当真事也就罢了,你也信了不成?” 李世民这病说来,那是来得又急又凶,说走,可也不比来的速度慢。 李世民是不拿身体当回事,李泰则不然,他是真知道李世民的病还是有很大的风险的。 “阿爷,该派的兵和将都派出去了,我去灵州招抚各部落,也就是个受降仪式,算来也真的是没必要为了个虚名折腾。” 李泰一面想去,一面又不想去,天人交战好几天了,自己都快把自己折磨疯了,好不容易坚定了不走的想法,老爹又来撩拨,心头的小火苗止不住地往上蹿。 “看看这个。”李世民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份奏章,轻轻地抛给了李泰,李泰手忙脚乱地接住,先是愣眉愣眼地看了李世民一眼,然后才打开奏章,从上到下地看了起来。 “谁说只是个受降仪式?此番去到灵州,一切军务由你调派。”李世民目光坚定地说道:“要向四方扬国威,轻撄我大唐锐气者当斩!” https:ЪiqikuΠet 第1048章 陆清已死 看奏章对李泰来说,比老师批作业还要频繁得多,可以说他看的最多的玩意儿就是奏章了。 什么大事、小事、正事、闲事都看得多了,无论是军机要事还是烽火急事都很难引起他情绪上的波动了。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是每一个上位者的必备素质;心怀激雷而面如平湖,这是每一个皇子的必修课。 一份奏章不过区区百余字,却让李泰彻底破了防,双手捧着奏章都抑制不住地手抖。 什么叫面不改色?我们太子爷的脸,赤、橙、黄、绿、青、蓝、紫都转一圈了。 什么叫面如平湖?李泰、李惠褒、李青雀的面皮像春风吹过池塘一般,脸都哆嗦出皱纹来了。 一点脑子不用过,用脚趾头思考一下,李泰也知道这份奏报是假的。 奏报上说奉旨出使乌罗护的校尉郎宇文法,在出行途中偶遇薛延陀阿波设陈兵于大唐的东方边境线之内,于是借靺鞨之兵,一举击退了薛延陀的伏兵。筆趣庫 现在随同宇文法一起出使的人都回来了,宇文法却没有回来,说是他追击薛延陀的兵马,一路跑到了薛延陀境内,然后就下落不明了。 李泰见多了各种各样的奏报,这种一眼假的胡说八道式奏报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薛延陀阿波设陈兵于凉州境内,这是事实,当时是陆清率领着二十三骑骑兵冲过去把他给打跑的。 当然奏报上说是宇文法干的,这也没错,毕竟陆清的真名就叫宇文法。 但说是借的靺鞨兵,这就有点过分了,这是赤裸裸的把人的智商按到地上摩擦。 别的事不说,就是刚刚才结束的东征,李世民下令活埋了三千三百靺鞨俘虏,靺鞨人是有多不记仇,才能借兵给大唐的一个小小校尉郎? 这奏章的真假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皇帝亲自交到自己手里的,不管上面写的是什么,都必须是真的。 大唐皇帝甩手抛出来的奏章能是假的吗?开什么玩笑呢? “薛延陀胆敢羁押我大唐校尉,太不把大唐这两个字放在眼里了吧?”李世民嘴角噙笑地说道:“你务必把宇文法给我全须全尾地带回来,这件事薛延陀必须要付出代价,莫要让世人看轻了我大唐的威严。” 李泰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他想去灵州最主要的目的也就是这个,只要能把陆清带回来,谁在乎他姓陆还是姓宇文?只要他这个人没变,别说宇文,他就是姓数学都行啊。 “哦,刚收到一个坏消息,你应该还不知道。”李世民目光如水地盯着李泰,慢慢地说道:“陆清带伤查验新研制出来的火药,被炸得血肉横飞、尸骨无存。朕已经派人给云丫头送信去了,你走之前抽空过去吊唁一番吧。”https:ЪiqikuΠet 这种偷梁换柱、假借名姓的手法没什么稀奇的,李泰再笨也想得到,但是他不敢这么干。 这事必须得李世民同意才行,否则你就是个欺君之罪,李泰也曾跪着哭求饶陆清一命,可是被否决了。 李世民明确说过不行的事,李泰也就敢在心里想想,连再提一次的勇气他都没有。 他太知道皇帝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为了陆清他可以不眨眼地舍出黄金万两,为了陆清他可以不皱眉地舍出城池十座,但是陆清还没有重要到值得他跟老爹对着干的地步。 李世民也是看不得儿子难过,李泰自从没了娘,就没跟自己犟过一次嘴,不管自己给他多少委屈,他都默默地承受。 李泰曾经说过如果自己和阿爷的想法不同,那错的人一定是自己,只要是阿爷给的,无论什么他都选择先接受,他相信一定是自己的见识还不到,才不能理解阿爷的做法。 说一句甜话哄人不难,难的是他做到了。 李泰越是懂事,李世民就越是心疼,他的一绺白发,让李世民乱了章程,什么原则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顺儿子的心意一次,又有何难? 皇帝一句话,陆清根本就没离开过京城,并且已经因公殉职了,人都没了,谁还能拿他的身份说什么事? 皇帝一句话,宇文法就是奉旨出差的校尉郎,大唐出兵迎接他回国,师出有名又给足了宇文法面子。 皇帝一句话,宇文法用的兵都是从靺鞨借的,那借来的兵是愿意回靺鞨还是愿意跟着宇文法归唐,就都有了名正言顺的说法。 李世民已经把路给铺到这个程度了,陆清到底愿不愿意回来,就看他自己的了。 如果他愿意回来,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如果他不愿意回来,李泰也就死心了,李泰要是动了怒,血洗薛延陀就是一句话的事。 “阿爷”李泰嘴唇乱颤,声哽咽喉说不出话来,他抓着奏章屈膝跪了下去,缓缓地伏身叩首,任凭李世民呼唤,久久不肯起来。 李世民无奈只好绕过书案,走到他身边,伸手扯他,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就势扑进李世民的怀里,什么话也不说就默默地哭得满面泪痕。 李世民拍了拍他的后背,轻轻地推起他,笑着说道:“大军都准备好了,三天之后启程,你也好好准备一下。” “阿爷”李泰抬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道:“我想把义兄唐直也带回来,行吗?” 李泰想让陆清回来的想法再强烈,也赶不上李世民想让唐直回来的想法强烈。 李世民的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他怕是不愿意回来吧。” 唐直明目张胆地冲长孙无忌出了刀,他敢回长安么? 陆清也冲长孙无忌出手了,他敢回吗?他敢不敢不在李世民的考虑范围之内。 “若得机会,我劝劝他,我相信他一定更喜欢长安。” “唉”李世民摇了摇头,他并不是觉得唐直喜欢草原才不回来,而是觉得唐直心有顾虑才不肯回来:“天有风雨行路难啊。” “天有风雨人有伞,天有雷霆人有屋,天有冰雪人有炉,天道从不绝人路。” 李泰性情偏柔,但他绝不?,要说?,他也就面对李世民一个人的时候?,别人想欺负他,门都没有,有人欺负他的家人,他绝对敢玩命。 他知道老爹什么意思,他就是明着摆出自己的态度,如果长孙无忌敢朝唐直出手,他就朝长孙无忌亮剑。筆趣庫 李世民又摇了摇头,他要是能舍得动长孙无忌,长孙无忌也嚣张不到今天了。 “你见机行事吧,他若不愿回来也莫强逼于他。”李世民说完,无力地一甩衣袖,径自走向里间休息,呃不,养病去了。 第1049章 忘件大事 李世民安排李泰去灵州,目的并不是单纯地让李泰去灵州揽点军功以及让他亲自处理陆清的事情,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 为了给李泰留下一个干净的朝堂,李世民真是操碎了心,大刀阔斧地处理了一批老人,可还是感觉不够,砍来砍去砍的都是些细枝末节,没有砍到根上。 根上这一刀难的不是下刀,而是要下准刀,如何能知道到底谁是李泰执政最大的敌人? 李世民让权给太子,无论支持的还是反对的都只是对这一政策有意见,而未必是对太子有不良动机。 李泰掌朝也看不出什么,毕竟李世民就在后宫摔雀牌,谁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也不敢露出来。 李世民装病也没有大用,别说装病,就真的病死了,李泰肯定是顺利登基,这点李世民丝毫也不担心。 李世民担心的不是李泰能不能即位,而是有没有人暗揣“挟天子”之心。 打了一辈子仗,读了一辈子兵书的人,最知道什么叫引蛇出洞。 太子在前殿掌朝,皇上在后殿掌舵,父子都是理政高手又父子同心,谁敢在这种情况下有一点异动? 想要找到敌人,就得先示敌以弱,太子远赴边关,皇帝突然病重,朝中臣子自然就泾渭分明了,到时候谁会兴风作浪、谁会随波逐流、谁是中流砥柱、谁是滥竽充数就一目了然了。 李世民斜卧在软榻上,时而为自己的聪明而沾沾自喜,时而为李泰要远行而满心忧虑。 出征要带什么东西,这个一点不用操心,大唐别的事有可能生疏,就出征这个活儿干得最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有人在打仗,区别就是大仗还是小仗而已。https:ЪiqikuΠet 李世民操心的是李泰没有上过战场,又怕他像自己一样喜欢逞能冒险,又怕他一惯求稳的性子会延误战机。 一会儿怕他餐风宿露吃了苦,一会儿怕他侯服玉食惹众怒;又是怕他一意孤行不听人劝,又是怕他什么话都听没有主见。 “唉”李世民使劲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陈文说道:“让他去,哪有我自己去的好?” 陈文轻轻地笑道:“小鸟长大了都要飞出巢,何况人呢?” “给他三天时间准备,也不知道他都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你去打听一下。” 李世民想知道李泰怎么准备的,陈文并没有动地方,直接躬身答道:“太子一直在东宫,寸步未曾离开兰芷殿。” 这可真是少年夫妻,在民间如此黏腻的话,倒还算可以,在皇宫大内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通常情况下,白天李泰是不回兰芷殿的,这大概是要出远门了,就把时间用在陪媳妇上了。 李世民闻言微微一皱眉,这么儿女情长可不是好事,刚要张嘴说点什么,陈文转身朝门口走了过去。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有人过来报事了,李世民便也抻长了脖子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哈哈哈哈……”陈文人还没回来,笑声先进了屋,紧接着就见陈文老脸笑成了一朵大菊花的模样,一步一颠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嚷:“陛下,喜讯,喜讯呐~” 李世民无动于衷地看着陈文,冷冷地冷哼了一声,不屑地撇了撇嘴:“你这个老东西,什么阵仗没见过?说吧,朕听听什么喜讯把你乐这样。”筆趣庫 “太子妃生了,刚生的,是个” 陈文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惊得他猛地抬起头,发现软榻上已经空无一人,扭头再看皇帝,唉呦喂,这速度都冲到门口了,陈文特别想大喊一声“皇上,你的病可还没好呢。”。 李世民忘了太子妃即将临盆的事了,大孙子都满地乱跑了,谁还在乎第二胎? 突然听说太子妃生了,李世民兴奋地冲出了门,急匆匆地赶往东宫,进了东宫直奔兰芷殿。 “圣人至!”喊破音儿的一声喝报,使得屋里本就混乱的人群,更加的手忙脚乱起来。 李世民还没有走到门口,李泰率先走了出来,他向前几步,躬身一揖:“参见父皇。” 李世民正走路呢,突然眼前多了个障碍物,他伸手一拨就把李泰给拨到一边去了。 李世民所到之处自然是跪倒一片,他进屋先看内室的门,看一眼便知道太子妃生了个女儿,真好,这回自己不光有孙子还有孙女了。 李世民坐在外间,静静地等着,过了好长时间,奶娘终于把刚出生的小婴儿给抱了出来。 李世民屏着呼吸眉开眼笑地看了半天,几次想要伸手抱抱,最后总算是忍住了。 李泰也陪在一旁,他百感交集地看着刚出生的女儿,盼这一天盼了十个月,好不容易见了面,两天之后你爹我就要去灵州了。 父子俩的眼睛都盯着孩子粉嫩的小脸,怎么都看不够的感觉,这要是依着他们看,大概能一直看到过年。 奶娘把孩子抱到了里间,他们父子俩才相视一笑,李泰扶着李世民慢慢地走了出来。 李泰想带老爹去书房,李世民哪个房间也不想进,于是李泰就扶着李世民在东宫随便地转了起来。 李世民怕李泰恋家,于是说道:“青雀,你要是不想去灵州,可以不去。” “我想去。”李泰急忙表态,这事定死了,不能临时换人:“我一定要去。” “嗯,去不去都依你。”李世民又笑着说道:“去灵州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慢的话可能两年都回不来,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知道,我会尽快回来的。”李泰说着抬头看了李世民一眼,又快速地低下了头,嘴唇动了动也没出声。 看他这副犹犹豫豫的模样,李世民真想一脚踹死他,李世民就喜欢说话干脆利落的:“有什么话就直说。” “好。”李泰弱弱地应了一声,然后吞吞吐吐地说道:“阿爷,我若是,我是说万一,嗯,我要是回不来了的话,” 李世民站住了脚,目光正正地盯着李泰的脸,说实话这一点李世民真的没考虑过,在他心里没有这个概念,他的青雀儿是必须安然无恙地回来的。 天有不测风云,李泰别说去灵州那么远,就是出城打个猎都不敢说一定回得来。 李世民没有打断他,就耐心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李泰小声地说道:“我要是回不来,求阿爷给他们兄妹俩在宫外做个安置,天高地阔放他们个自由自在。”httpδ:Ъiqikunēt “这叫什么混账话?”李世民白了李泰一眼:“太子不在还有太孙,他们怎么能到宫外生活?” “不行,李欣年幼,储君之位还是雉奴更合适。” 第1050章 临行送别 李泰满眼的真诚,令李世民有些恍惚,这些年论起胸怀和眼界,早已被李泰给碾压得没了脾气。 李世民见过心胸宽广的,没见过心胸这么宽广的,临出征之前按最坏的打算,留下几句嘱托之词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然而李世民万万没想到,李泰居然能说出如有万一请立雉奴为太子的话。 无限感慨与欣慰的同时,心底又生出无限的心疼与爱怜,他淡淡地一笑:“青雀,你也胆小得过甚了,虽说刀箭无眼,但你也太小看我大唐将士了,纵然推平薛延陀也不至于把太子折在外面吧?” 李泰微微一低头,恭谨地说道:“阿爷教训得是。” 好话不说二遍,说话要懂得点到即止,这个醒提过了就可以了,不需要跟阿爷再多次强调或是解释什么。 李世民爽朗地一笑,边走边叮咛了李泰一些细节,李泰无不应承,一路点头称是。 李世民在东宫并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他要把这珍贵的时间留给李泰去做他想做的事。 李泰骑上他的汗血宝马,一个人就出了宫门,他扬鞭打马直奔梁国公府。 房遗月生了个女儿,这天大的喜事当然要跟娘家人分享,可也没必要让太子亲自上门报喜。筆趣庫 李泰马上要出征远行,他心里自然放不下妻子和一双儿女,于是亲自登门来央求丈母进宫照看一个月。 这对房家来说不只是喜事更是一种荣耀,皇宫不是客栈,那不是谁想住就能住两天的,太子妃也好,皇妃也好,就是皇后的母亲进宫也是有时间和次数限制的。 李泰早就破例恩准卢氏一个月可以三次进宫探女了,如今又请她入住东宫一个月,这绝对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这么点事,李泰在时间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还亲自跑一趟,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没错,就是小题大做才能显出隆重嘛,若不然何以彰显太子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再重视,这件事也不难办,总共李泰就只说了一句话,房玄龄直接点头应允,连卢氏的面都没见着,这件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来一次梁国公府,李泰总不能只说一句话就走,房玄龄邀请他到书房小坐,翁婿两个人小坐了一个多时辰,李泰才起身告辞。 房玄龄把他送到府门外,一直到他的背影完全的消失在视线中,才缓缓地转过身,抬头看天边乌云层叠,很有几分闷气。 房家的老奴仆扶着房玄龄,随意地说了句:“看这天,怕是要有风雨。”ъiqiku 房玄龄幽幽地叹了口气:“天边的风雨怎及得这长安城内的风雨。” 两天后的清晨,天刚刚放亮,李泰就起来洗漱,房遗月也要起来,他说什么都不许房遗月下床。 李泰一手斜揽纱幔,嘴角噙着温暖的笑意,眼含柔情地说道:“闲事少管,你就负责好好地将养身体,照顾好你自己和咱们的一双儿女,安心地等我回来。” 房遗月温柔地点了点头,伸手拉住李泰的手,好半天才说了句:“谨慎阵前千百事,休将故里挂心肠。” “娘子多虑了。”李泰微微笑道:“此去边关抚降将,不向刀头挣太平。” “你”房遗月一颗心悬得老高,千言万语在舌尖上打转转,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最终只说了个:“珍重青春年少万金躯,珍重儿女双全结发妻,珍重江山如画社稷美,珍重春雷乍响透云曦。” 房遗月不担心一路的风霜与坎坷,她担心李泰到了边关,手握军权又无拘无束,一时冲动怕是后果难料。 她劝李泰多多保养自己的身体,不要身临险境,别一冲动就不要命了,家里还有妻有子有女儿呢。 她知道李泰有打造盛世的理想,理想能不能实现有个前提,那就是你人得活着,而且你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开创锦绣盛唐。 因为你是千古第一位实权太子,这么好的形势你要是因为一时冲动出了意外,你损失掉的可不只是一条性命,还有一个好时代。 李泰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用力地握紧房遗月的手:“感君情深言婉转,训诫提点也缠绵。先辈开基经百战,刀枪阵里骋雕鞍。男儿怎甘尘扑面?心怀一志洗汗颜。黎民待我施云雨,山川待我染醉颜。收拾风雷供调遣,谈笑而去谈笑还。” 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明亮,室内小两口依依不舍地话别,最后还是房遗月轻轻地推开李泰的手,嘱咐了一句:“我自安然君勿念,快去早回。” 李泰俯下身,亲吻了她的额头一下,低声说道:“放心吧,我有空便写信给你。” 再不舍也得舍,李泰狠心地一转身,一步没迈又转了回来:“不许哭,大军出征落泪不吉利。”https:ЪiqikuΠet 房遗月眼含着泪,嘴角噙着笑,轻轻地冲他挥了挥手。李泰几次抬腿都走不出去,腿沉得像灌了铅一样,最终还是云海硬把他给扯了出去。 走出兰芷殿,他长出一口气,抬头看看天,使劲地眨眼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他抬手揉揉胸口,胸口里面又闷又疼,原来离家是这么的难,自己这还是看到了刚刚出生的女儿,当初陆清连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走了。 李泰在心里暗暗地问了陆清一声,“兄弟你是多狠的心肠,怎么忍心走的呢?”。 陆清要是知道李泰是怎么跟娘子话别的,肯定更佩服他的毅力,他当初想走,直接从骊山就走了,连家都没敢回,他怕看一眼老婆就拔不动腿了。 李泰刚要去紫宸殿跟老爹话别,杜公公就过来了,他来传话说陛下要率百官给太子送行,让太子去承天门候着。 李泰没想到老爹摆这么大的阵仗给自己送行,承天门一年到头举行的仪式真的是屈指可数,那是每年的正月初一,万国衣冠冕旒的地方。 不一会儿礼部侍郎宋福就过来了,在他的指挥下李泰跟个木偶似的换衣服、上金辂,走走停停,反正听从他的摆布就是了。 李泰赶到承天门的时候,百官都已经列好队在等着他了,他也不敢向前,就在边上等着,等李世民登了台,他才走到百官的前面,开始给皇帝行礼。 一套简化了的流程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李世民让李泰跟他同坐銮驾出城。 长安城的百姓经常看到大军出征,很少见到銮驾出城,这一看可了不得了,怎么里面坐着两个皇帝?一个老的身穿龙袍,一个小的身穿铠甲。 送行送到城门口也行,送到十里长亭也行,可是李世民送上瘾了,说什么也不肯回城,一直送出去一百多里。 第1051章 真病假病 春末夏初的天总是很明朗,清晨的风也柔和得很,随着太极宫第一声钟声响起,宫门、坊门、城门次第而开。 荡漾开来的钟声中,大唐的百姓推开房门、点起炊烟,开始了一天忙碌的生活。 这层层叠叠浪花般推开的钟声,仿佛带有唤醒全世界的力量,每个大唐人听到这钟声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脊梁,不经意间脸上扬起自信的微笑。Ъiqikunět 大国的民族自豪感那是刻在基因里的骄傲,这份骄傲不是挺起胸脯那么简单。 没有路不拾遗的治安,百姓哪来的安全感?没有万国来朝的盛事,百姓哪来的荣耀感?没有百战百胜的战绩,百姓哪来的自豪感?没有户列珠玑的繁华,百姓哪来的优越感? 百姓尚且洋洋自得,百官更是意气风发,大明宫的含元殿上站满了文臣武将,一个个斗鸡般的精神饱满,全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大唐皇帝天可汗来上朝。 皇太子率领大军奔赴灵州而去,皇帝当然要亲自临朝,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然而大家等了有一刻钟还不见皇帝的人影。 “陛下怎么还没来?” “今天不会是要歇朝吧?” “……” 群臣等得无聊便纷纷议论起来,长孙无忌眉头一皱,回身对众人说道:“都稍安勿躁,陛下马上就来了,昨天陛下还说今天早朝让我一定过来呢。” 长孙无忌的话,大家肯定是相信的。长孙无忌是有名的不爱上朝,皇帝点名让他过来是很正常的事。 长孙无忌话音刚落,后殿就有脚步声传来,大家立马闭上了嘴,都赶紧整理一下衣服,规规矩矩地站好。 不一会儿,只见齐公公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含元殿,众抻长了脖子向后望,他的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齐公公并没有登上高台,而是径直走到了长孙无忌的前面,面向群臣说道:“陛下送太子出征归来的路上,感染了风寒,昨夜突然发作,现在体力难支,故而今日歇朝一天,诸位请回吧。” 果不其然今天要歇朝,皇帝不爱上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能找个借口也算是给大伙面子了,尽管这借口找的有点说不过去,大夏天的他感染风寒了? 没多少人相信皇帝真的感染风寒了,这事是真是假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歇朝,可以回家了。 “陛下病了?”长孙无忌半信半疑地看着齐公公,齐公公也是才知道这个事,他哪知道是真是假,只好赔着笑脸回道:“陈公爷是如此说,杂家便如此传,别的我也说不好。”biqikμnět 也不知道是李世民装病的次数太多还是装病的时间太长,他这放出话来说自己病了,大家的第一反应不是替皇帝的身体状况着急,而是先质疑皇帝这病是真是假。 百官多有起此疑心的,连齐公公也不相信李世民是真的病了,长孙无忌闻言心向下放了一大块。 虽然心底里没那么担心,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长孙无忌说道:“既是陛下龙体欠安,我等理当前去探望,诸位咱们一起走吧。” 长孙无忌这话说的真蹊跷,陛下龙体欠安,按理不应该是需要静养吗?他带着一大群人前去探病,这不是给病人心里添堵吗? 长孙无忌就是故意的,就是要声势浩大地去看望偶感风寒的皇帝,给他一点压力,省得他装病上瘾。 要是没人过去看他,他这一个病还不知道要养多少天呢,大家都来探望他,他的健康状况到底如何就一目了然了,谁也不是傻子,想骗也骗不过去。 今天他说歇朝就歇朝了,那明天呢?长孙无忌要杜绝后患,今天你染上风寒了,明天你吃坏肚子了,你借口还能找多少个? 长孙无忌带领着百官走向皇帝的寝宫,这一路上他真的是气怨满怀,这个皇帝也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三天两头的要退位,他是一件正事也不想干。 来到紫宸殿殿前,长孙无忌先报上名号,小黄门子迅速地跑进去报事,很快小黄门子带回了陛下的口谕:“陛下说三品以上可入内,余者请回。” 大唐三品官也没有几个,三品以上那都是荣誉称号了。 别人能不能进长孙无忌不管,反正他能进就行,他抬腿就进了殿门,走到寝宫门前,小黄门子赶紧把门打开。 长孙无忌走进去,目光一扫,李世民竟然在床上躺着,还真挺像个病人的模样,走到近前一看,他这做戏可真是做了个全套,额头上还放了一块湿手巾。 陈文站在床边,满眼关切地看着李世民,还小声地问道:“要喝水么?” 长孙无忌差点笑出声来,装个病还用得着真躺下?你就一句“不见”,谁还敢闯宫不成? 长孙无忌来到床边,漫不经心地躬身一揖:“臣长孙无忌参见陛下。” “辅机”李世民的声音特别的沙哑,也特别的虚弱,仿佛是从很远处传来的一样,长孙无忌心一抖,这才抬眼好好地看看李世民。 李世民的脸色很不好,一点都不好,脸色灰暗、眼窝塌陷、嘴唇干瘪,这不是装病,这是真病了。 “陛下”长孙无忌向前一步,弯腰看着李世民问道:“你这是什么时候病的?哪里不舒服?”Ъiqikunět “昨天夜里突然发病,”李世民双眼无神地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又赶紧把眼睛半眯了起来,缓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想不到青雀刚走,朕就病倒了。” “人吃五谷杂粮,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长孙无忌轻轻地坐在了床边的绣墩上:“再说送青雀出征走了那么远的路,来回折腾也是够累人的。” 长孙无忌刚要问御医是怎么说的,就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黄门子尖锐的嗓音喊着:“王御医到!” 话音刚落,一个矫健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王御医手里提着一个药罐子,身后还跟着一个药童。 王御医来到床边,长孙无忌自动自觉地站了起来,王御医坐下开始给皇帝把脉。 药童倒出一碗药放在床头的方几上,长孙无忌赶紧把药碗端了起来,语气柔和地对李世民说道:“坐着请脉吧,先趁热把药喝了。” 药童指着药碗,说了句:“长孙司徒,那不是喝的。” 第1052章 长孙探病 长孙无忌不只官大,人家学识也高,不说才高八斗吧,起码也知道饭是吃的、药是喝的,小药童一句话愣是把他说愣了。 他直接问道:“熬好的药不是喝的,那是干嘛的?难道是摆着当装饰品看的吗?” 说对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要不说人家能当上大司徒呢,随便吐槽一句,都是正确答案。 小药童伸双手接过药碗,一边轻轻地把药碗放回到床头的方几上,一边乖巧地回话:“这药不需内服,只要一直熏着就好。” 小药童说着话,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神奇的设备,这东西长孙无忌眼熟,这就是李泰发明的“铜火锅”的微缩版。 下面一个小炉子,炉子里面放上炭,点燃炭以后,把药碗放到上面的小铁架子上。ъiqiku 长孙无忌看明白了,这就是让药一直处于沸腾状态。熏蒸疗法也不算什么神奇的事,长孙无忌还不至于连这都不懂。 只不过熏蒸都是对准了病灶的部位开熏,哪有离人三尺远熏蒸的? 长孙无忌决定把不懂就问的精神发挥到极致,他指着药碗问药童:“这是熏哪儿呢?熏屋子吗?” 不错,又答对了,可不就是个熏屋子嘛。好好的人谁喝药?呃不,病重的人怎么能喝得进去药? 小药童拿起一个挺迷你的小扇子,对着床的方向轻轻地扇动:“长孙司徒有所不知,这药呼吸之间就可吸收。” 长孙无忌撇了撇嘴:“整这没用的景,哪如直接喝了来得快?” 王御医这会儿把完了脉,他起身对着长孙无忌轻轻一笑:“这药性烈,直接喝会烧心。” 长孙无忌用满含疑惑地眼神望着王御医,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能不能降低一点药性,直接喝呢?” 长孙无忌指了指那个小火炉:“我总觉得这个熏法好病慢。” 王御医笑呵呵地说道:“药性不是说量小就不烈了,这法子是慢了些,但是稳妥。” “稳妥好,慢就慢点,反正熏着也不遭罪。”长孙无忌也不懂岐黄之术,治病的事哪敢跟御医犟?“陛下这病几天能好?” “这我可说不好,陛下就是操劳过甚才病倒的,需要多休养一段时日。”王御医又看了看李世民的脸色,然后温和地笑着说道:“陛下不必担忧,龙体并无大碍,静心休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李世民“嗯”了一声,声音沙哑地说道:“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你也不用在朕跟前耍障眼法,到底怎么样你只管实说便是。” 长孙无忌从来没听过李世民哑嗓子,这动静实在是太难听了,和别人哑嗓子的感觉还不太一样,听着气息就不顺畅,看来这次病得真不轻。 王御医还没开口,长孙无忌抢先对李世民说道:“有点毛病就吓这样,让你养着你就好好养着,想那么多没用的,你要真有啥大病,他敢瞒着吗?他长几个胆子敢欺君。” 王御医躬着个身子,抱着拳,也不知道是冲皇帝还是冲长孙无忌连连地作揖。 李世民一摆手,王御医赶紧的退了下去,长孙无忌又坐在床边的绣墩上陪李世民聊天,他尽量的多说,让李世民少说。 刚开始还聊得挺好,聊着聊着李世民的记忆丧失症又犯了,长孙无忌刚说完的事,他就盯着问,长孙无忌只好再说一遍。 同一件事长孙无忌总是三遍两遍地重复着说,说得长孙无忌嗓子也要冒烟了,他赶紧找个茬口告辞了。 “他可算是走了。”李世民一下坐起来,陈文赶紧把一个水壶递了过去,还紧着劝:“陛下,千万慢着点喝,别喝急了。” 李世民从来也不是个听劝的人,“咕咚、咕咚”地往肚子里灌凉白开,怎么喝都不解渴的感觉。 李世民喝了大半壶的水,伸手摸着自己的脖子,说道:“朕的嗓子不能总这样吧?” “不会的,两天就好。”陈文笑呵呵地看着李世民:“陛下也是实在,吃几根咸菜就行,你非抓把盐吃,可 筆趣庫不把嗓子齁坏了。” 李世民伸手摸摸嘴唇,起皮裂口得很严重:“搓狠了,真挺疼。” “粗盐那么硬,当然疼了。”陈文说着挺感人的话,嘴角总是绷不住地往上弯。 李世民一看他这副德性,就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道:“少说那些没用的,端盆水来。” 陈文抱着个拂尘也没动地方,就说了句:“陛下你还不能洗脸,还有挺多大臣没见呢。” “看看谁还没走,不行一次都叫进来得了。”李世民叹了口气,有点玩够了。 这装病也不容易啊,脸涂得灰了吧唧的,嗓子难受得不行,嘴唇也冒火似的疼,关键躺着不能动,躺得腰都直发酸。 装病的不容易,探病的也不容易,长孙无忌走出紫宸殿就不停地咳嗽,话说多了,嗓子有点水肿,特别的不舒服。https:ЪiqikuΠet 嗓子难受倒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心里难受,原本以为皇帝是装病,没想到他真的病倒了。 长孙无忌一步一叹气,生老病死实在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 想起前几天御医说的话,长孙无忌懊恼地挠头,早知道皇帝的病随时有可能发作,怎么就固执地认为皇帝是装病呢? 想起李泰知道皇帝病了,一夜之间就愁白了头,皇帝的病能轻吗?别的事都有可能造假,头发那玩意儿是想白就能白的吗? 想起李泰刚刚率军远赴灵州,长孙无忌又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皇太子前脚刚走,皇帝就病倒了,这可怎么办? 把皇太子叫回来,这也不现实,再说皇帝只是病得重,并不是病危。 御医说皇帝这病去根没有可能,治好最少也需要好几个月,但要说病死,那还远远达不到。 长孙无忌回家里也是一个劲地长吁短叹,正是愁眉不展的时候,下人来报说是高士廉来了。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没主意的时候,多问问老人还是有好处的,长孙无忌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急忙起身出去迎接。 第1053章 甥舅交谈 长孙无忌贵为大唐第一外戚,乃是一等权贵人家,长孙无忌颇喜奢华,家里装修得一派富丽堂皇,然而这高门深院之内又有多少欢声笑语? 长孙无忌的书房很大,偌大的书房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长孙无忌,一个是长孙无忌的舅父高士廉。 高士廉见长孙无忌面色凝重,又把下人都给打发出去了,就知道他有很大的事情要说,于是他正了正身姿,略紧张地看着长孙无忌。 “唉。”未曾说话,长孙无忌先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愁眉苦脸地把皇帝病倒了事跟高士廉说了一遍。 “我早就知道陛下这个病不好,没想到这么快就发作了。”长孙无忌耷拉着脑袋,感觉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偏生太子又刚刚出征。” 高士廉沉吟了片时,微眯着一双昏黄的老眼睛,慢慢地说道:“陛下这个病,太子心里有数吗?” “嗯。”长孙无忌点了点头,说道:“惠褒心里是清楚的。” “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高士廉分析道:“太子既然知道陛下随时可能发病,他怎么肯远行?他就不怕万一这时候出点什么意外,他可就回不来了。” “御医说过这个病是年纪越大越容易发作,太子应该是想趁早把北方平定下来。” 长孙无忌知道高士廉的意思就是怀疑皇帝是装病,于是他说道:“目前是平定北方最好的时机,陛下若不是知道自己身体不行,太子能有机会去灵州么?” 高士廉也好,长孙无忌也罢,都是陪李世民一起打天下的人,李世民有多喜欢亲临战阵,他们比谁都了解。 东征高句丽那么好个大揽军功的机会,皇太子可是连根毛都没捞着,现在李世民要不是身体真的出了问题,他能老老实实地在大明宫里躺着? 李泰想去灵州,就算把眼珠子想冒血,也轮不到他去,李世民早就嗷的一嗓子蹿过去了。 高士廉和长孙无忌探讨了半天,最后他们甥舅两个一致认为皇帝这次是 https:ЪiqikuΠet真的病倒了,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后半生怕是要一直缠绵于病榻之上了。 “陛下病了,太子不在。”高士廉忍不住地嘴角上扬了起来:“这朝中大事你可要多多费心了。” 长孙无忌的地位那就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这二人全都脱岗了,一个在养病,一个在远行,没人能管得了长孙无忌了。 这回朝中的大事小事,肯定都是长孙无忌一个人说了算了,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这个时候你不下手去清理朝堂,还等什么时候呢?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httpδ:Ъiqikunēt 长孙无忌还真的没想过这些,他只是纯纯地为皇帝的病情担心,他就勉强笑了笑,问道:“舅父,你见多识广,陛下这个病你有什么偏方吗?” “这个嘛”高士廉还挺认真地回想了半天,然后摇了摇头,说道:“莫说没有什么偏方,就有也不能给陛下乱用啊。” 给皇帝找偏方?高士廉直接瞪了长孙无忌一眼,这真是找死呢。 太医院那么多御医都束手无策,你给整个偏方就能有用?这概率也太小了,风险可不小,九族都押上了。 长孙无忌愁得连连叹气,李世民不只是皇帝还是他的兄弟、他的妹夫、他的知己、他的发小。 从十几岁到今天,几十年来一起经风历雨,多少次生死与共、多少次甘苦同尝、多少次剖心以待。 从一起河边捉鱼到一起读书破题;从一起弹琴唱曲到一起吟诗下棋;从一起上阵杀敌到一起谋划布局……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人值得长孙无忌用命去保护,那这个人一定是李世民,在长孙无忌心里,李世民是唯一一个比他自己还要重要的人。 “你可还记得那天在残阳酒楼上给萧瑀饯行时,我们说过的话吗?” 高士廉没那么多的愁绪萦怀,他笑呵呵地说道:“你不是说该好好地清理一下东宫了吗?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呀。” 长孙无忌心慌意乱地摇头叹气,他现在不想谈论这些事,也不想听任何的事,于是他直接开口说道:“我头疼难耐,舅父且请回吧。” 高士廉没想到长孙无忌居然直接赶他走,他的老脸“腾”地一下红过了脖子根。 “你?”高士廉站起来指着长孙无忌骂道:“早知道你是个榆木脑袋,当初就不该把你养大。” 长孙无忌幼年丧父,他和妹妹便投奔了舅舅高士廉,一共也就在高家住了不到三年,这份恩情就算是还不完了,但凡有一点不顺他意的地方,他就把这事翻出来挂在嘴上。 长孙无忌不想跟他吵架,便站起来朝他一揖:“舅父息怒,甥儿实在是头疼欲裂,并非有意轻慢舅父,望舅父明察。” “哼!”高士廉狠狠地一甩袖子,胡子一撅一撅地走了出去。 高士廉走到了长孙府的大门之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有事找长孙无忌,让他给气得忘了说,想想又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什么事来的了。 “这个混账东西!”高士廉恨恨地骂了长孙无忌一句,然后抬头看看天,本打算进宫去看皇帝的,一看天时不早了,于是直接回了家。 长孙无忌目送高士廉出了房门,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长孙无忌走过去把书房的门关好,并抬手挂上了门闩。 他拿出一本画册,那是他用尽手段欺负李泰给他画的,有他的画像、有皇帝的画像也有长孙皇后的画像,他翻来覆去地看着,看着看着就看得自己泪流满面。 “人要是能像画里的一样,永远不老该有多好啊。” “妹妹,你要是还在,二郎不能老得这么快,他都糊涂了还记得你爱吃小酸枣。”筆趣庫 长孙无忌哭得老泪纵横,又怕弄脏了画,他只好把画册放得稍远一点,他看着画册里的李世民,轻轻地呢喃着:“一辈子大风大浪,你就想歇几天都没歇成就病了。” “报!”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喝报,吓得长孙无忌心一抖,赶紧抹了一把脸,问道:“什么事?” “候龙归的事查出一点眉目了,特来汇报。” 第1054章 毫不猜忌 从大唐建国的那一天开始,长孙无忌就一直在清算前隋的残余势力,几十年无止无休,从未懈怠过。 任何一个王朝都有它的死忠追随者,无论那个王朝有多烂,都一定有人誓死追随,哪怕是商末那么黑暗,周初那么清明,依然有人宁愿饿死也不食周粟。 有人说这种人是大贤,也有人说这种人是大愚,贤也好,愚也罢,谁都不能否认这是对国家的忠诚、是对一个朝代的忠诚。 这种忠诚无关国君是谁,他们忠于的只是自己内心的一股执念,他们不允许任何人颠覆他所忠于的朝代,任何人包括他们自己。 他们不会自己登基为帝,而是用尽心力地寻找他们认为有资格成为他们主子的人,然后倾尽一生所能为复辟他们的王朝而努力。 尽管他们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们的努力是不会有结果的徒劳,依然痴心不改,或许努力的这个过程就已经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了。 或许他们想要的并不是真的复辟成功,而是自己真的为了复辟而付出了所有。 说是一种执念也好,说是一种信仰也好,很难说谁对谁错,他们有他们的坚持,就像长孙无忌他也有他的坚持,他坚持扫清一切对大唐的不利因素。 凡是不诚心归顺大唐的武装力量,无论是官、是民、是匪、是贼、是外敌还是内鬼,只要露头的一律打死,只要有蛛丝马迹的一律严查到底。 长孙无忌一直怀疑有候龙归这样的组织存在,但是查访了很多年也没有查出来。 想不到这一次从薛延陀回来的路上,自己居然遭到了薛延陀和候龙归的联合追杀。 薛延陀对大唐一会儿依附,一会儿反抗,一会儿是敌,一会儿是友,反正彼此就是一个谁强谁就想把对方消灭掉的关系。 候龙归这个组织显然各方面实力都太弱了,他们必须要拉个同盟,借助别人的力量还对抗大唐。ъiqiku 长孙无忌觉得薛延陀和候龙归的人勾结在一起,实在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他们想组团对抗大唐,一群绵羊就能对付猛虎了吗?简直是自不量力。 长孙无忌不在乎薛延陀,那是明面上的敌人,他更在乎的是候龙归,那是潜伏在水下的敌人,必须要把这个组织连根拔了。 听说候龙归的事有了眉目,他赶紧把脸上的泪水抹干,缓了一口气把门打开,报事的人站在台阶之下,慌忙弯腰鞠躬近九十度。 “进来吧。”长孙无忌转过身,背着手慢慢地走到他的主位上坐好。 报事的人低着头慢慢地不远不近地跟着走了进来,长孙无忌平静地看着他,说道:“都查出什么来了?” 那人低头回答道:“候龙归的少主乃是陆静武的嫡长子,名唤陆清。” “陆清?”长孙无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微微一皱眉,感觉不能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陆清,说不定是重名,于是追问道:“那个陆清有什么特征?”筆趣庫 报事的人微抬了一下头,连桌子角都没看到就又低下了头:“就,就是明威将军陆清。” 长孙无忌确实有些不敢相信,他说道:“陆将军刚刚殉职,此事恐是虚传吧?” “陆将军的墓只是个衣冠冢,凉州有薛延陀人犯境,据说就是陆将军把薛延陀的兵给驱散了。” 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说太多,他一个字也没说陆清假死,却字字句句在说陆清假死。 墓是个衣冠冢,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连尸首都没看到,怎么能相信他真的死了? 在凉州出现过陆清的身影,证明陆清根本没在京中,那又何来的骊山被炸? 长孙无忌微微一沉吟,陆静武也只是候龙归的一个大首领罢了,陆清最多算是前隋高官的一个侄子,身上没有前隋皇室一丁点血脉,少主这个位置他根本不配。 “你是说陆清假死乃是金蝉脱壳之计,为的是脱身去做候龙归的少主?” 长孙无忌说着话,自己就摇了摇头,自己就把这个说法给否掉了,他笑道:“不可能,如果他是候龙归的少主,他不应该假死,应该隐藏好身份,继续留在太子身边伺机而动。”https:ЪiqikuΠet 长孙无忌可能是刚才哭晕了,把智商哭得离家出走了,不过他的智商走的快,回来的也快,他马上就想到了,陆清假死的事跟陆清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自从东征归来,他就没见到过陆清,他还问了两次,李泰只说陆清在骊宫养伤,真假也没人知道。 看来李泰在为陆清遮掩,陆清是早就离京了,说不定陆清是奉命去做这个少主的,那也就是说李泰比自己还早的查到了候龙归。 可惜李泰已经出征了,若不然还能好好跟他谈谈。这般大事,长孙无忌真担心李秦会感情用事。 长孙无忌捏了捏眉心,说道:“还有什么消息,一并报上来。” “候龙归少主驻扎在郁督山,已与咄摩支相持数月。” 长孙无忌一听这话,眉心舒展了不少,李泰派李世勣去攻打咄摩支,看来陆清是在给李泰打前站。 陆清是李靖的女婿,又是李泰的亲信,升官的速度令人咋(音责)舌,他怎么可能真的去做候龙归的少主? 他又不是傻子,拎不清哪头香哪头臭吗?他又不是不了解大唐的战力,候龙归能存在多久完全取决于能隐藏多久,露头就是个死。 长孙无忌见那人不说话了,便开口说道:“陆清应该不是候龙归真正的少主,继续查,一定要查得清清楚楚。” “是。”那人一揖而退。 长孙无忌不信陆清是候龙归的少主,因为候龙归的少主必须得与前隋皇室有一定的关联才行,陆静武的儿子也就配给人家当个侍卫。 候龙归的少主会是谁?长孙无忌的眼睛紧紧地眯了起来,嘴角浮起一丝阴狠的冷笑。 这个人是谁不是谁好像也并没有多重要,反正候龙归这个组织必须要铲除,重要的是这件事可以拿来随便地做文章。 第1055章 马周作证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吃五谷杂粮,谁都免不了生个病、有个灾的,皇帝也不能例外。 前几天还生龙活虎地跑出几百里地为太子送行,谁能料得到刚刚回京就倒在了病床上。httpδ:Ъiqikunēt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以为皇帝只是累了,歇朝几天也就没事了,没想到一连歇了十多天还不见皇帝好转,皇帝不只是歇朝那么简单,连寝宫都没出过。 大臣们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进宫看望皇帝,然而并不是谁都能进得去紫宸殿的。 当然能走到紫宸殿门口的,都是有资格的人物,可是能不能进得去还要看运气,赶上这会儿人多,你就得排队等着,赶上这会儿皇帝睡着了,你来得再早也没用。 这一天褚遂良和马周就来晚了,只好在紫宸殿的寝宫门外候着,正焦急又无聊地四处张望,忽听门声响动。 他们俩的目光立马朝门口送去,只见刘洎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俩急忙迎了上去。 褚遂良心急地问了句:“陛下的病情,到底如何?” 刘洎忧心忡忡地回答了一句:“疾势如此,圣躬可忧!” “唉,这可如何是好?”马周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皇帝病了真是令人着急,马周直搓手也搓不出治病的良方来。 褚遂良又对刘洎说道:“圣上的身体一向康健,这怎么突然就病得重了呢?” 刘洎也不知道怎么病得重了,皇帝怎么跟他说的,他就怎么信呗,他只好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抬腿就走了。 褚遂良跟在马周身后,一起走进皇帝的寝宫,一进屋就闻到浓得刺鼻的药味,走到床前见李世民脸色灰暗地躺着,眼窝深陷没有半点精神。 君臣们说了几句话,也不过就是安慰之辞和祝福之语,他们没坐多一会儿,有人进来报事找马周,马周只好先离开了。 褚遂良看一眼马周的背影,心里暗暗地感慨,当初常何家里一个打杂的,谁能想得到他会坐到中书令的位置上? 什么叫命?什么叫运?抓得住机会,就会一飞冲天,抓不住机会,那就只能是蹉跎岁月,年复一年。 李世民躺得太累了,他就坐起来背后靠着个厚厚的垫子,看着褚遂良说道:“登善,你觉得刘思道这个人怎么样?” 褚遂良见皇帝突然问起刘洎这个人怎么样,以为皇帝对刘洎有什么不满之处。 一般以某某人怎么样开头的句式,下面大多都是要指责那个某某人了。 褚遂良揣摩上意大概是想吐槽刘洎一番,于是说道:“臣也不好评判别人如何,只是觉得他这个人有点怪,说话挺怪的。” 李世民就是想借着闲聊的机会,弥合一下褚遂良和刘洎之间的感情。上次在金殿上,他们唇枪舌箭地差点打起来,褚遂良最终落了下风。 褚遂良的回答成功地勾起了李世民的好奇心,他赶紧追问:“怎么个怪法?他说什么怪话了?” 褚遂良微微一笑,缓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洎言国家事不足忧,但当辅幼主行伊、霍故事,大臣有异志者诛之,自定矣。” 李世民一听这话,当时脸色又晦暗了三分,阴沉得几乎能滴出墨汁般的黑水来。 李世民是想跟褚遂良闲聊,褚遂良这话说的可不是闲聊,这是妥妥的告御状,而且是罪名是足以灭九族的那种。biqikμnět 说什么国家事不足忧,只要效仿当初的伊尹、霍光就行了,大臣当中有不顺从的就杀,大局自然就稳定了。 稳定的破碎也算稳定的话,那确实是挺稳定的。这边皇帝还没怎么样呢,虽然吵吵得挺凶,但也看不出来马上就要死了吧? 哪个大臣敢这么大包大揽地说话?朝廷上的事,你一个人说了算了,是吧?你看谁不顺眼就不杀谁? 独霸朝纲这还算是小事,效仿伊尹、霍光是什么意思? 那是随心所欲地换太子的意思啊,太子谁当、皇帝谁做,这些事都得掌握在你的手掌心里。 一句话不算什么,轻飘飘地就说出了口,但是一句话的重量,你有考虑过吗?一句话不只是能杀人,而且能灭人满门! 如果这句话,当真是刘洎说的,那绝对不是刘洎一条命能平息得了的事情。 宫廷之中最为敏感的字眼,除了“谋反”就是“传位”了,敢在这两个字眼上指手划脚,那绝对是寿星佬吃砒霜,百分之一千的是嫌命长了。 褚遂良这不是从嘴里吐出来一句话,是在刘洎的族谱上悬了一把刀,这一刀下去,老刘家族谱都不是论页撕了,那是整本烧。 看皇帝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褚遂良的心里变得越来越得意,好事啊,脸色越难看,说明皇帝越在意,脸色越难看,说明皇帝越相信,脸色越难看,说明后果越严重。 “这话当真是他说的吗?”李世民的声音很难听,他的哑嗓子都十来天了,现在虽然恢复了一点,但还是很刺耳:“除了你,还有什么人在场?” 这么大的事必须要有人证,不能凭你一个人红口白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算数了。 褚遂良没想到皇帝居然还管他要上人证了,这上哪儿整证人去?他琢磨刚才也就跟马周在一起了,于是张嘴就说道:“马周能作证。”httpδ:Ъiqikunēt 褚遂良大概是撒谎的次数不多,明显的缺少经验,皇帝又没问你刚才跟谁在一起了,你也不必说这话是刘洎刚才说的,这种话就算是去年说的那也是犯罪,你大可以想好了再说嘛。 李世民对什么事都可以不追究,这个事他绝不可能轻易地放过,既然褚遂良这么痛快地说出了证人,那就必须要好好地过问一番。 找别人困难,找马周不困难,马周就在皇宫里上班,他是中书令,他的办公室就在皇帝寝宫附近。 “去把马周给我叫过来。”李世民一声令下,陈文急忙应了一声:“是。” 陈文到门口吩咐一个小黄门子快速地去请马周,小黄门子撒腿就跑,结果差点撞马周身上。 第1056章 马周之语 马周刚才是有事被人找走的,事情处理完了,他又急急忙忙地赶回来看望皇帝,结果在门口就撞上了要去找自己的小黄门子。 宫中的人最知道守规矩,没事是不会乱跑的,马周紧张地问那个小黄门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黄门子尴尬地连连作揖:“圣上的事,我哪里能够知道呢?” 马周也懒得跟小黄门子多说,反正离寝宫进门的台阶不到五步远了,他小跑着冲进了屋里。 “陛下,何事召唤为臣?”马周微微气喘地来到床前,看皇帝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了,不禁有些担心起来,他关切地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舒服就传御医了,叫你干什么? 李世民看一眼褚遂良,丢了个眼神过去,意思是让褚遂良把刚才的话,当面跟马周对质一下。筆趣庫 褚遂良觉得这种事肯定是隔离问话的,他心里忐忑得厉害,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扑腾,把智商都给扑腾没了。 他在心里想着马周一到,皇帝肯定就得赶他走,结果马周一到,皇帝就给他丢了个眼色,于是他立马站了起来,躬身说道:“臣且回避。” 李世民看了看他和床边的距离,恨自己腿长短了,这一脚也够不着踹他。 李世民就是单纯的嗓子不舒服,不想多说话才让他亲自跟马周对质,没想到这个傻货居然要回避。 马周扭过头,愣眉愣眼地看着褚遂良,他怎么还需要回避?这明摆着是有事情啊。 “回避什么?”李世民不悦地说道:“把你刚才说的话,跟他重复一遍。” 马周看看褚遂良又看看皇帝再看看褚遂良,疑惑地说道:“什么话,你就说吧。” 褚遂良感觉自己绷得要断了的神经突然一个回弹,他差点笑出声来,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他最害怕的是隔离问话,那马周编也编不出来自己说的那段话,当面来问那不就容易串供了吗? 心花怒放的褚遂良缓了一口气,平稳地对马周说道:“刚刚在门口,刘洎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噢”马周轻松地弯起了嘴角,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点事不算是个事,他点了点头,说道:“我听到了,他也没说什么啊。” “国家事不足忧,但当辅幼主行伊、霍故事,大臣有异志者诛之,自定矣。”褚遂良脸上露出些微的得意,问道:“这句话是他亲口说的吧?”httpδ:Ъiqikunēt “嗯?”马周跟遭雷劈了似的,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溜圆,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扯谎还有当面扯的?你拿我当傻子玩没问题,你不能拿我当刀使啊,这一刀下去老刘家血流成河了,我不是无端造孽吗? 褚遂良看马周这个反应,心里又急又恨,我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吗? 李世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马周,语调还算平和地问道:“刘洎到底说过这话没有?” 马周这才反应过来,褚遂良这不就是在污蔑刘洎吗?还想拉着自己做人证,自己凭啥无缘无故地干这丧尽天良的事? 马周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绝对没说过,臣一个字都没听到。” “马周!”褚遂良指着马周,怒气腾腾地喝问:“他刚刚才说过的话,你就敢当面否认,莫非你们之间早有勾连?” 马周冷笑一声:“当着陛下的面,你居然敢肆意地污蔑朝臣,莫非不知王法为何物么?” “好一张利口!怪不得他敢当着你的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褚遂良恼羞成怒,一时急得脸红脖子粗,心都跳出了鼓声,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就必须得咬牙硬挺到底了。 这一口咬住了能咬刘家个灭门之祸,这一口咬不住那自己家的族谱就可以祭天了。 “陛下,臣用项上人头担保,刘洎确实不曾说过此话。”马周坚决地不肯跟褚遂良合作,他就要实话实说。 “陛下,臣用全族性命作保,刘洎确实刚刚说过此话。”褚遂良坚决地不肯承认错误,他根本就没有回头路可走,唯有硬着头皮挺下去。 李世民真的是闹心闹得够够的了,自己还没怎么地呢,就只是装个病,大臣们就乱成了这个样子。 自己要是真的死了,是不是他们都得在昭陵打起来? 大事解决不了也就罢了,连一句实话谎话的事也整不明白了?李世民一闭眼睛,大手一挥:“都下去吧。” 无论真假先把他们两个赶走,李世民实在不想听他们吵架了。 “臣告退。”马周毫不犹豫地一鞠躬,后退三步,然后利落地转身走了。 “陛下”褚遂良还想再说点什么,必须加强一下皇帝对自己的信任,这一局押的有点大,多少是有点输不起。httpδ:Ъiqikunēt 李世民不耐烦地暴喝了一声:“下去!” “是。”褚遂良战战兢兢地一鞠躬,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三步,转过身腿软身飘地向外走去。 待到他们全都离开了,李世民又挥了挥手,陈文晃了晃拂尘,说了句:“都出去吧。” 屋子里的宫女、小黄门子等十几个人排着队地走了出去,陈文到门口,又晃了晃拂尘,院子里的人全都退了出去。 陈文知道皇帝现在很闹心,每次他心烦的时候,就把身边的人清理得干干净净,有人在他就难受,他需要极度的安静。 陈文轻轻关上房门,悄悄地走回到床边,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声不语地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睁开眼睛,使劲地叹了口气,用力地捶了一下床板,气恨恨地骂了半天。 他还没想明白这件事该如何解决,褚遂良是长孙无忌的铁跟班,也是个有才华又有功劳的人。马周和刘洎都是李泰的东宫属官,这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动哪块都疼。 他抬头看看陈文,陈文跟个雕塑似的也不说话,他只好开口问道:“你觉得他们谁在撒谎?谁在欺骗朕?” 第1057章 谁是外人 人到了年纪,难免会有个耳聋眼花的,比如陈文早已白发稀疏,怎么可能像年轻人一样的耳聪目明? 李世民瞪着眼睛问他话,他眯着眼睛打盹,仿佛,呃不,根本就没听见皇帝说啥。 要不是看他年纪大了,李世民真想一脚踹飞他,我这边说得口吐白沫,你那边昏昏欲睡地装聋作哑?话说我的嗓子都这样了,到底谁哑? 陈文纯粹地就是懒得搭理他,他那话问得一点营养都没有,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得罪人的话让我说?Ъiqikunět 褚遂良说刘洎大放狂言还说马周是证人,结果马周当面澄清没这回事,你还来问是谁在撒谎,你真不知道是谁在撒谎吗? 上意决定一切,谁在撒谎根本也不重要,重要是你的刀想偏向哪一边,你是想收拾谁就收拾谁,我不发表任何意见。 “咳!”李世民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陈文跟刚还魂似的,“激灵”一下凑过来,撅着屁股问道:“陛下要喝水么?” “我问你刘洎到底说没说过那种话?”李世民这回脸对脸、眼睛盯眼睛地问,看他还怎么装聋。 陈文呵呵一笑:“反正没当我的面说过,跟别人说没说过,我就不知道了。” “当我的面他可说过。”李世民身子向后一靠,双臂环胸,脸色阴沉地说道:“东征之前朕留他在京中辅佐太子,他就曾说过‘愿陛下无忧,大臣有罪者,臣谨即行诛。’” 刘洎是个刚烈的性子,皇帝对他委以重任,他为了让皇帝放心,就直言大臣有犯罪的,我一定杀。 当时李世民就觉得他这性格太过于刚直,还警告过他:“卿性疏而太健,必以此败,深宜慎之!” 他这个性格早晚给自己招祸,让他小心谨慎一些,结果果不其然吧?到底被褚遂良给抓住了小辫子,这场祸事也算是他自招的,怨不得别人。 李世民恨恨地叹了口气:“或许他刚才没有当马周的面说过,但这种话他的确说得出来。” 刘洎以直谏闻名于世,他那个心直口快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曾经李世民笑呵呵地向群求谏,问大家自己最近有什么过错没有,长孙无忌、李世勣、杨师道全都异口同声地说:“陛下没有过失。” 只有刘洎上来一句:“近来有人上书不合陛下之意的,陛下都当面百般责备,上书者无不惭愧而退,这样做恐怕不能广开言路。” 李世民当时陪着笑脸连连称是,保证这个错误一定会改。 别人都知道给皇帝留面子,都知道皇帝喜欢炫耀,这是变相地让你夸他,就刘洎实在。 李世民表面上必须和颜悦色,但内心里会真的喜欢他这样的人吗? 还有一次李世民管褚遂良要专门记录皇帝言行的《起居注》,褚遂良不肯给,李世民问:“我有不好的言行,你也要记下来吗?” 褚遂良答道:“臣职责所在,不敢不记。” 刘洎在一旁插嘴道:“即使褚遂良没有记录,天下人也会记住。”,李世民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好作罢。httpδ:Ъiqikunēt 给看不给看都是褚遂良的事,跟你一个铜板的关系也没有,你上去怼皇帝个面红耳赤干什么呢? 诸如这般的事,刘洎干了不知多少。 李世民这回装病又把李泰给打发出去,目的之一就是要清理朝堂上的刺头,给太子留下比较顺手的刀,刀刃再锋利,刀把带刺儿也不好掌控。 李世民当然知道就这件事而言,刘洎一定是被冤枉的,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本身就在李世民想要清理的范围之内,褚遂良恰到好处地把他推到了铡刀之下,自己要不要顺手先剁了他。 剁了他肯定是一桩冤案,自己过后可以悔过,可以给刘家补偿,可以当众嚎啕大哭,恨不能杀身以殉,可以下罪己诏,可以借着这桩冤案再处理掉一大批人。 现在令李世民犹豫不决的点,就是明知道是怎么回事,硬是冤杀刘洎,确实是有点亏心,几十年的君臣关系,事到临头有点下不去手。 陈文以为皇帝既然心知肚明的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算是不主持公道,至少也不会冤杀无辜,没想到他这刀真的要往刘洎的脖子上飘。 陈文微躬身,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地说道:“刘洎好像是最早追随太子的人了。”筆趣庫 陈文知道皇帝清理朝堂的目的就是为了李泰,既然是为了李泰好,总不能把李泰的人给清理掉吧? 李世民缓缓地点了点头,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我没说刘洎不忠于太子,可他终究是个外人呐。” 外人再怎么也不如亲人可靠,太子最大的后盾肯定是他的亲娘舅,长孙无忌才是皇嫡子最大的保护神。 动褚遂良就等于是动长孙无忌,相比之下还是牺牲刘洎更划算一些,毕竟长孙无忌才是大唐的顶梁柱,将来太子登基也要仰仗长孙一系。 “外戚说到底不也是外人嘛。”陈文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上嘴唇轻轻一碰下嘴唇,吐出一句:“前太子有事的时候没指上外戚,现太子有事就一定指得上么?” 李世民最担心的是什么?当然是担心李泰登基以后政权不稳,所以他才想让长孙无忌权倾朝野,努力地升长孙无忌的官,培植长孙一系的力量。 可是长孙无忌真的靠得住吗?他对你忠诚是真的,对太子未必忠诚。 前太子被下狱的时候,他非但没给求情,还落井下石了一把,当时他的主张是立李治为太子。 如果现太子政权出现危机,他一定能保李泰坐稳江山吗?未必吧?说不定他又扶植李治去了,搞不好他兴许扶长孙冲上位呢,这谁能说得准? 一句话能捧人上天,一句话能摔人入地,一句话能让你扶摇直上,一句话也能让你粉身碎骨。 陈文的一句话,成功地搅得李世民心绪大乱,如落叶缤纷、如江河咆哮、如星辰逆转。 “报!”院内远远地传来一声喝报,陈文赶紧走到门前,一晃拂尘,小黄门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长孙司徒求见圣驾。” 第1058章 如何了断 长孙无忌急匆匆地走进皇帝的寝宫,发现屋子里只有李世民和陈文两个人,不由得头皮有点发麻。 一般情况下,皇帝的身边都围着很多人,屋子里都得有十多个装饰物般的小黄门子或是宫女站岗。 屋子里若是清静了,那说明皇帝的心不静了,都是几十年的兄弟,谁还不了解谁? 长孙无忌气得暗暗咬牙,这个褚遂良实在是太草率了,诬告刘洎没问题,问题是你得找好时机,有个谋划的过程,他倒有个爽快劲,说干就干,纯属于是拔腿就冲刺,抬头一看跑偏了。筆趣庫 “参见陛下。”长孙无忌先是躬身一揖,然后向床上望了一眼,满是关切之情地问道:“陛下今日可好些了么?” 李世民扭头看向床里边,连瞅都懒得瞅他了。好不好的,你也不瞎,看不出来吗? 就算你看不出来气色如何,还看不出来生没生气吗?李世民的老脸都要比裤腰带长了,你说好不好? 陈文一看气氛这么尴尬,他弯着老腰抱了个绣墩过来放在床边,笑着对长孙无忌说道:“陛下今天本来好了些,刚刚又动了火气,反倒不如前几天了。” 陛下也想好,你们也不让陛下好啊,刚有点好的意思,这就给气懵圈了。 长孙无忌没有坐下,他看了陈文一眼,这老家伙可真是个好人啊,正愁不知道从哪条道儿上引出话题呢,他就把道儿给你划好了。 “什么人惹得陛下动了火气?”长孙无忌的目光从陈文的脸上移到李世民的脸上,轻声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就凭长孙无忌来的这个时间,要说他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恐怕连屋子里的蟑螂都不能信。 李世民转过来斜着瞄了长孙无忌一眼,气恹恹地冷哼一声:“褚遂良干的好事,红口白牙诬陷刘洎,要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我就把他抓起来了。” 李世民不想跟他打哑迷,彼此装糊涂有什么意思?他直接把事情摆到了明面上,就这么个情况,你想怎么办吧? “哦?”长孙无忌装作微微有点震惊的样子,仿佛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情:“褚遂良以何事诬陷刘洎?” 李世民倒也不嫌厌烦,就把褚遂良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问长孙无忌:“刘洎会在朕的寝宫说这种话吗?” 刘洎就算是疯了,也不能在紫宸殿说那种大逆不道的话吧?皇宫里哪有什么秘密可言?在皇宫想找个完全没人的地方,简直可以说是难比登天。 长孙无忌干瘪地抽了抽嘴角,刘洎的确是没有可能在皇帝的寝宫门口,就大肆地胡言乱语,就算再想痛快痛快嘴,也没有必要冒这天大的风险。 只要不是个精神病,就不能怀疑刘洎真的说过那句话,所以说真相就是褚遂良在诬陷刘洎。 “在这个门口谁敢胡言乱语?刘洎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长孙无忌也不能硬把脑子抠出去,非说一切皆有可能。 要是这么死心眼式地硬犟,那他别说混到司徒这个地位,可能连他现在这个岁数都活不到,早就让人打死了。httpδ:Ъiqikunēt “不过要说褚遂良诬陷他,我看倒也未必。”长孙无忌又把话头拉回来,他说什么也得死保褚遂良。 就像李世民说什么也得死保长孙无忌、李泰说什么也得死保陆清、李承乾说什么也得死保称心一样,无论保不保得住,保是必须的,甚至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人家在你身后站了队,你就得做人家挡风的墙,连自己最得力的助手都保不住,还有人愿意跟着你吗? 李世民明知道他想替褚遂良狡辩,故意问道:“这话怎么说?” “刘洎若是从未说过,褚遂良哪能脱口而出?这是其一,其二以刘洎那目中无人的性子推断,这话从他嘴里出来不稀奇。” 长孙无忌也实在是找不着什么点替褚遂良辩理了,这事让他干的,死搅也搅不出理来。 长孙无忌的态度很明确,那就是不管刘洎说没说,就都当他说了那么办,反正他是很有可能会说的,换句话说,我猜他应该是犯罪了,所以他就是犯罪了。 陈文站在一旁抱着个拂尘笑出了声,李世民看他一眼,他笑道:“长孙司徒还真是认亲不认理。” 长孙无忌这做法,那就是一点理都不打算讲,完全地以势压人。 李世民的眼睛微微地眯了眯,现在他就这么跋扈,将来如果他权势倾天到足以压制天子,他会不会也来个指鹿为马? “呵呵”李世民也冷不冷、热不热地干笑了两声:“我倒是觉得他挺有意思的,还其一其二,有其三其四没有?” “有。”长孙无忌就是来说话的,说话的机会当然要抓住,他一屁股坐在绣墩上,往床边蹭了蹭。 离李世民很近的距离,压低了声音地说道:“其三,褚遂良曾做过起居郎,陛下曾向他索要《起居注》而不得,有这事吧?” 这事肯定有,而且满朝堂的人都知道,李世民也没法否认,便点了点头,问道:“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陛下深思,如今褚遂良若是因一句话的事而被处罚,天下人会怎么想?还不都以为陛下是找茬报复?” 跟聪明人说话从来都不用说得清清楚楚,长孙无忌这话表面是说皇帝不要轻易的处罚褚遂良,因为他被罚会导致皇帝受人非议。 其实他就是在提醒李世民,别忘了《起居注》是谁写的,你得罪他,他一个墨点子下去,你千秋万代就算是洗不净了。 长孙无忌把这么大的事说成了“一句话的事”,意思是想要动褚遂良必须有足够的理由才行。 李世民闻言缓缓地点了点头,平和地问道:“依你之见,这桩事该当如何了断?” ps:好消息,新书《锦绣圣唐》签约了,作者号“火红果果”,喜欢追书的开撕吧,喜欢囤书的再等等,新书字少还不够肥。写书的事交给我,章评、段评、催更交给你们了! https:ЪiqikuΠet 第1059章 一字惊心 褚遂良诬陷刘洎这个事,那真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可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或许这世上本就没有真与假,有的只是利益驱使的方向。 李世民问长孙无忌这件事该如何了断,长孙无忌倒不客气,直接说道:“惊动了马周,这件事已然是瞒不住了,那就干脆杀一儆百,刘洎其实也不算冤枉。” 如果刘洎这都不算冤枉的话,那好像窦娥就更不冤了。https:ЪiqikuΠet 长孙无忌连不了了之这条路都没选,直接就选择了整死刘洎,来个一了百了。 李世民没哼声,就斜着眼睛瞧着长孙无忌,权臣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矛盾无时无处不在,李世民现在最大的矛盾就是,他需要长孙无忌是一个威压百官的权臣,他又担心长孙无忌是个威压百官的权臣。 压不住百官,怎么给李泰撑腰?压得住百官,还有谁敢与之抗衡?那李泰还压得住他么? 如果把李泰逼成了他的傀儡,自己是给儿子铺路呢还是给儿子挖坑呢? “这有什么好想的?”长孙无忌手心里捏着一把汗,脸上故作轻松地说道:“退一万步说,也得杀刘洎以杜后患,总不能放纵别人在背后妄议皇家吧?褚遂良就算这次说的不对,心也是好的。” 长孙无忌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刘洎说没说过不该说的话都不重要,只要给他按上乱说话的罪名,就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褚遂良诬告不诬告的也不重要,只要奖赏他告发有功,就能激励别人替皇家监视其他官员。 讲道理,只有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才有用,否则真理只有一条,那就是用实力说话,弱肉强食才是永远不变的真理。 刘洎和褚遂良虽然力量相差无几,褚遂良比刘洎强也强不了太多,但是褚遂良背后站着长孙无忌,刘洎的背后充其量能算是站着李泰,可是李泰没在家,谁会保他? 摆事实,事实就是上意决定一切,只要能说服皇帝,那就能摆平一切。 “嗯,你说的有理。”李世民轻轻地点了点头,无奈地长出一口气:“叫刘洎过来问问,若是他肯认罪,便死也不算冤枉了。” 很快刘洎就被叫了过来,他还以为皇帝是病得重了,有什么大事要托付给他呢,他就忧心忡忡地来御榻前,躬身一揖:“臣刘洎拜见陛下。” 李世民躺在床上“嗯”了一声,长孙无忌坐在床边的绣墩上,开口说道:“国家事不足忧,但当辅幼主行伊、霍故事,大臣有异志者诛之,自定矣。” “啊?”刘洎猛的一抬头,目光正正地盯着长孙无忌,这个长孙司徒是吃疯药了吗?这是要当面造反的意思吗? 皇帝看上去也不像病的要死的样子,长孙无忌哪来的胆子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Ъiqikunět “哼!”刘洎还在发愣,长孙无忌冷哼一声:“这是你说过的原话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刘洎做梦也想不到还有当面诬陷人的,这种话是随便说的吗?不是刘洎不给长孙司徒面子,这话要是顺着点个头,头可就没了。 长孙无忌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有人在御前揭发了你,我劝你趁早认罪的好,抵赖、狡辩还是省省吧。” “陛下”刘洎“噗通”一下跪倒在床边,冲着李世民拱手说道:“这话莫说是说,便是听,臣也是刚从长孙司徒口中听来的,到底谁有这等祸心,陛下定有圣裁。” 刘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可不是普通的吵架拌嘴那么简单,这事必须澄清到底,不然刘家家谱不保。 这不是客气的时候了,既然长孙无忌要把自己往死道上逼,自己也只有往他身上咬了。 长孙司徒刚刚说什么,但当辅幼主行伊、霍故事?”刘洎昂首恨恨地盯着长孙无忌:“太子年过弱冠已然不能算作是幼主了,陈王刚刚蹒跚学步,晋王正值舞勺之年。” 李泰现在怎么都不能算是幼主了,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选如果排除李泰的话,那只有李泰的儿子陈王李欣和李泰的同母弟晋王李治了。 刘洎很早就在魏王府供职,现在是东宫属官,他一直都是李泰的人,他能辅佐的人选就只有一个李泰。 他不可能放弃李泰,然后在陈王和晋王之间来回跳,除非是李泰在前线阵亡了,否则他跳个什么劲?谁上位都不如李泰上位对他的利益最大。 长孙无忌可就不一定了吧?当初他就是极力主张要立李治为太子的,如果说有人要扶“幼主”上位,那长孙无忌的嫌疑总比我刘洎要大得多吧? “大胆!”长孙无忌“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刘洎一句话说得长孙无忌火冒三千丈。 长孙无忌伸手在腰间一摸,摸了个空空荡荡,腰刀在进宫的时候被侍卫给拿走了。筆趣庫 没有特殊批示,任何人不得携带铁器进宫,在皇宫门口会有人检查,佩刀一类的也有专门保管的地方。 刘洎见长孙无忌的杀意毫不掩饰,便知道自己危险了,别以为长孙无忌是臣子,你也是臣子,就可以公平地讲理了,那你也太天真了。 长孙无忌的能量有多大,别说一个刘洎无法反抗,就连唐直不也不敢回来么?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手呢,把人逼到绝路还有不反抗的?刘洎当时就豁出去了,他也站了起来,恨恨地盯着长孙无忌连珠炮似的说了起来。 “是谁要行伊、霍故事,长孙司徒心里最是清楚。自与魏王撮合克夫寿的姻缘始,长孙司徒不欲魏王即太子位之心便已昭然。前皇太子被贬后,罔顾长幼之序,极力谏请立晋王为太子亦是君之所为。” “刘洎,刘思道!”长孙无忌指着刘洎一声暴喝,他没想到刘洎竟然敢把火往自己的身上引,气得他破口大骂:“你个无耻之徒,竟敢污蔑我,真真不知死活。” “若不是说到了你心里,你又何必恼羞成怒?就像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若不是心有邪念,焉能够脱口而出?” “够了!”李世民重重地一垂床面,顿时止住了他们的争吵,他无奈地皱了皱眉,缓了一会儿才慢不耐烦地开了口。 第1060章 决断难下 李世民实在是闹心得不行,这件事若是论理,那没什么可犹豫的,一刀把褚遂良剁了就完了,这官司打到如来佛祖面前也是褚遂良诬告。https:ЪiqikuΠet 这件事若是论情,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一刀把刘洎剁了就完了,说出花来,刘洎也比不上长孙无忌在自己心里的份量重。 可偏偏这件论理也不行,论情也不行,自己当时要是一笑了之也就没事了,偏偏自己把事给搞大了,不了了之也不行了。 这事要往大里说,那是足能杀得血可漂橹的大事,要往小里说,那就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不过就是褚遂良说刘洎说了那么一句话,刘洎不承认,然后就开始互相扯皮,这算什么事? 话不可乱说?那得看皇帝往没往心里去,当初张亮举报侯君集造反,李世民一句话就把事给抹没了,明着对张亮说,就算他说了,他不承认你有什么办法? 现在刘洎也不承认,你怎么就有办法了呢?说到底,你心里不就是存着收拾刘洎的念头吗? 李世民的确是想借这个机会把刘洎除掉,可是现在他又有点动摇了。 他想除掉刘洎,是担心刘洎这个人性格太刚直,他又是最早追随李泰的人,身居相位、功劳又大,到时候摆起老资历来,怕是连新皇都不放在眼里。 再好用的刀也得顺手才行,不合用的刀就趁早毁掉。 刘洎一句话,猛地勾动李世民心底最深处的某根神经,万千往事齐涌心头,想起了长孙皇后临终遗言,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别让长孙无忌掌权。 想起了长孙无忌多次刺杀李恪;想起了长孙无忌悄悄暗害李佑;想起了长孙无忌不肯救护落难的李承乾;想起了长孙无忌挑唆李治夺鸡心…… 远的不说,就月余之内,李治状告长孙无忌打他,事后查清长孙无忌确实没打他,但确实是把他吼了出去,而李泰也被他训得战战兢兢。 指望长孙无忌坐镇朝堂来给李泰撑腰,李泰真的需要他吗?真的愿意用他撑腰吗? 想起唐直率薛延陀之兵,宁与大唐结仇,也要把刀锋指向长孙无忌;想起陆清率候龙归的散兵游勇,毫不犹豫地杀向长孙无忌,这难道不是李泰的态度吗? 李治连哭带嚎地诬告舅舅,李恪只要能恶心长孙无忌一下,连命都舍得豁出去。 死保长孙无忌、力挺长孙无忌真的是对的吗? 刘洎的那句“是谁要行伊、霍故事?”,就像一把匕首扎到心脏上了,带着一击毙命的力量。 李世民一时心乱如麻,无论如何他还是对长孙无忌下不去手,要不要先拿褚遂良开刀,来一个敲山震虎,或许长孙无忌能知道收敛一二。 这时候不能下任何的决定,他要给自己点时间冷静冷静,心绪不宁的时候下的决定一定会让自己追悔莫及的。 “此事明天早朝再议,都下去吧。”李世民说完就闭上双眼,表示不想听任何人说话了。 长孙无忌站着不动,刘洎也不走,两个人都想再争取一下,都想一下把对方整死。 “二位先回吧。”陈文还有心情面带微笑,乐呵呵地一摆拂尘。 “哼!”长孙无忌恨恨地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刘洎整了整衣帽,规规矩矩无声地冲着李世民深深一揖,缓慢稳健地向后退了三步,转过身迈着方步走了出去。https:ЪiqikuΠet 陈文看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李世民,抱着拂尘,倒腾着小碎步出了寝宫的房门,过一个庭院,就能看到前方的殿门了。 陈文看着长孙无忌绕过了影壁墙,刘洎离殿门还有一段距离,他晃了晃手中的拂尘。 一个小黄门子急忙跑了过来,陈文和他耳语了几句话,便转身回去了。 李世民哪里躺得住?陈文回来时,他正满地乱转地闹心呢,陈文悄悄地站在墙角,降低存在感。 “你干什么去了?”李世民眼睛一立,陈文使劲一缩脖,弱弱地回了句:“就打发个人看着点刘洎而已。” 刘洎有什么可看的?他还能跑了不成?李世民虽然生气,智商还没离家出走,陈文一说,他就明白了。 陈文这是担心有人暗杀刘洎,李世民的眉头微皱,长孙无忌能跋扈到任意杀害朝臣的地步吗? “哼。”李世民闷哼了一声,如果这一次长孙无忌真的敢暗杀刘洎,那神佛也保不住他了。 李世民说什么也不能容许,一个“顺吾意则生,逆吾心则死。”的权臣执掌朝纲,那还有什么纲纪可言了? “你说那话有没有可能是出自于长孙之口?” 李世民是真的走心了,如果换个人来诬告刘洎,他或许不能多心,偏偏是褚遂良,褚遂良那是有名的长孙无忌的嘴替。 但凡有点长孙无忌不方便直说的事,褚遂良就替他说了。 李世民开始怀疑能不能是长孙无忌真的说过那样的话,褚遂良心里有印象,才能脱口而出地诬陷人。 “这话我可不敢乱说,陛下心里定然有数。” 陈文大概是天底下最懂语言艺术的人,这一句话听起来像是什么都没说,其实相当于别人长篇大论说了一大车的话。 前半句就是个虚词,后半句才是重点。Ъiqikunět 什么叫陛下心里定然有数?就是你想的对,你不用怀疑了,事实肯定和你想的一样。 那陛下怎么想的,陈文知道吗?当然知道,皇帝开始时候的态度多坚决,根本没有半点讲理的意思。 现在皇帝开始犹豫了,说明事情的发展方向发生了变化,陈文来坚定地支持一下皇帝的猜测。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刘洎没有任何的过犯,还是不要冤杀他的好,不管怎么说他总是李泰的班底成员之一。 至于长孙无忌,他也没有太重的罪过,他的势可以倒,人不能没。 李世民怅然地长出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朕说过,我做一天皇帝,就保长孙一天富贵,朕做到了,朕要有始有终。” 陈文回头看一眼门外,赶紧来到李世民身边,躬着身子说道:“梁国公来了。” 第1061章 早有预谋 房玄龄有日子没进宫了,自从李泰出征以后,李世民就没见过房玄龄,他再不来都要下旨召他进宫了。 “这个老家伙还知道来看看朕,我以为他忘了进宫的路了呢。” 李世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陈文只是木偶一样地在边上站着,任凭他怎么酸,都不搭茬。 房玄龄满面红光笑盈盈地走了进来,迎头见李世民一脸黑气,那表情跟死了爹似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惹着他了还是摆脸给自己看的。 也无所谓了,反正他心情不好也是预料之中的事,装病,呃不,生病的人心情能好到哪儿去? “臣参见陛下。”房玄龄就装作没看出来他在生气,中规中矩地近前一揖。 “免礼,坐吧。”李世民拉个长声,生怕房玄龄没注意到他的情绪。 房玄龄就慢悠悠地坐在了下首的位置,抬头看着李世民笑呵呵地说道:“最近是不是有人到陛下跟前告御状啊?”httpδ:Ъiqikunēt 李世民直眉愣眼地盯着房玄龄,不知道他这算是会察言观色还是未卜先知,抑或是明知故问? 看李世民的脸色,虽然不一定能知道是有人来告御状,至少也知道有人惹他不高兴了。 如果房玄龄还不知道褚遂良和刘洎的事,那就是未卜先知了,如果他已经知道了,那就是明知故问。 李世民沉着脸,不悦地说道:“你是知道啥了还是想说啥呀?有话就直说,卖什么关子?” 房玄龄不管李世民是什么脸色,他就满面春风,呵呵地轻笑了两声。 “最近我在家中吟风赏月、含饴弄孙,日子过的颇有几分闲适的雅兴,疏于待客,不曾与人往来,倒是不知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这话说得李世民眼睛都直了,我跟你还是实实在在的儿女亲家呢,我这边病得要死,都吵吵出雷声了,你那边在家里闲出屁来了,都不知道进宫瞅瞅我? 李世民冷哼一声,直接说道:“别的事你不知道,朕病倒在床,都歇朝十多天了,你不知道吗?” 房玄龄是一点理亏的觉悟也没有,就一脸洋洋得意地笑着:“听说了,陛下是真命天子,自然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区区一点风寒算得了什么?” 你不拐弯,我也不抹角,房玄龄就明说了,我心里有数,明知道你的病没啥大事,根本没有看你的必要。 人家是李泰的老丈人,自己这病到底什么情况,怕是李泰早就泄了实底,李世民深深地叹了口气,别人家养的都是儿子,我养了个叛徒。biqikμnět “好吧。”李世民无奈地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有人告御状了的?” 褚遂良诬告刘洎这件事刚刚发生不过半天,房玄龄的确不大可能会知道。 “我不只知道有人告御状,我还知道被告的人是谁。”房玄龄老神在在地晃着脑袋说道:“是东宫属官,对不对?” “东宫属官多了,”李世民不屑地一撇嘴:“你不是知道是谁吗?是谁呀?” 房玄龄伸出右手食指,一点一顿地说道:“刘,洎!” “哦?”李世民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这不正常,这没有可能是胡乱猜的,这里面绝对有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哈哈哈哈……”房玄龄大笑起来,笑够了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陈文赶紧过去接着,转身双手呈到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扫了一眼信封,信封上面光溜溜的,一个字都没有,他接过信封,一看信封的口都没封,他伸手把信纸拿了出来。 还没有看展开信纸,李世民先问道:“这是什么?” “太子临行之前,有几件小事交待给我,我怕记不住就让他写下来了。” “青雀的信?”李世民好像整句话就听到“太子”两个字了,赶紧把信纸展开。 信写得非常的简明扼要,字不多,就几句话,李泰拜托房玄龄多多照看东宫属官,并且也要格外小心,千万保护好自己,防范被小人陷害。 其中李泰点到了几个人名,有刘洎、张亮、房玄龄等,这些都是容易被人诬陷甚至暗杀的对象。 原来李泰在离开之前就已经预见到这些事了,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会提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 这些担忧与猜测,一定是他知道了些什么事,才推断出来的结果。 李世民拿着信纸,看着房玄龄问道:“青雀为何会有这样的忧虑,你可知晓?” “我哪知道他怎么想的?”房玄龄笑呵呵地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我倒是知道西市上有个残阳酒家,是个胡姬开的店,听说很是不错。” 东西两市李世民以前也经常走动,自东征回来还真没逛过街,他知道市面上有不少胡姬酒家,只是没有去过。 房玄龄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这个话茬,这个酒家必定有故事,李世民笑问道:“哪里不错?” “我也不曾去过,听说萧瑀离京赴任之时,申国公曾在那个酒家为其送行。当时去了不少的高官贵胄,席间申国公和长孙司徒给大家讲起了笑话,说是东宫确实该梳理梳理了……”biqikμnět 房玄龄话还没有说完,李世民早已气得上牙打下牙了,还以为褚遂良诬告刘洎只是临时起意,没想到竟是早有预谋。 自己还在这儿来回犹豫,对人家下不去手,人家都已经开始朝东宫下手了,梳理梳理东宫?这话是没把东宫放在眼里,还是没把皇帝放在眼里? 梳理东宫不就是明目张胆地削弱李泰的势力吗?自己病倒了,太子势弱,那江山岂不是要由外戚来执掌了? 李世民一直觉得外戚总比外臣要亲近,让长孙无忌掌权,他能真心实意地辅佐新皇。 现在他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有点可笑,在王朝、江山、社稷这几个词面前,亲戚算什么? 李世民可是清晰地知道隋朝的江山就是从亲戚手里夺来的,也是被亲戚夺走的。 更忘不了自己的帝位是怎么来的,亲戚?别说舅哥,亲哥不也动手杀了吗? “既然你也不曾去过那个残阳酒家,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想必声名在外一定是有道理的。” 第1062章 东宫势微 天底下的事情如果分为两种,一种是皇帝知道的,一种是皇帝不知道的的话,那么第二种一定是皇帝不想知道的。 但凡是皇帝真心想知道的事,就没有他没办法知道的。 褚遂良诬告刘洎这个事,如果是单纯的个人恩怨,李世民可以稀里糊涂地利用这件事做点文章。 但如果这是长孙一系向太子党吹起的冲锋号,李世民绝对不可能继续装疯卖傻。 房玄龄吃准了李世民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他敢用命赌皇帝对这件事一定感兴趣,只要他想知道,那么剩下来的事就不用自己操心了。 房玄龄给提供了这么精准的线索,想查出实情来也就半个时辰的事。 那天上楼的人并不少,给萧瑀送行的人就很多,而且每个人都至少带两个随从,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坐一桌,但是所有人都在一间屋子里了。 房玄龄把李泰的话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李世民下令照着名单“请人”,请的基本都是各府的下人。 请进宫以后全都单间侍候,一样的问题隔离问话,多数人的答案一致便可取信。 不一致怎么办?好办,不一致就统一送上皮鞭、棍棒、小烙铁套餐,这一条龙服务下来,全都服服贴贴的,问啥说啥,撒谎根本不符合人性。https:ЪiqikuΠet 这些事根本不用李世民沾一手指头,齐公公老眼一眯,没半个时辰真相就送到皇帝面前了。 皇帝在哪儿?在西市,一家名叫“残阳”的胡姬酒家,正和房玄龄行酒令呢,赢了的作诗喝酒,输了的喝酒作诗。 两个人正在兴头上,陈文踩着楼板噔噔地走了过来,他躬身一揖,笑呵呵地双手向前递上一张纸:“陛下,宫里送来的,请御览。” 李世民单手接过纸,轻轻地一抖,笑哈哈地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看罢把纸往桌子上一拍,笑道:“果然如此,卿之言一字不差。” “哈哈哈”房玄龄喝得老脸通红,指着李世民狂笑:“叫我说着了吧?你服不服?” 说着话,房玄龄端起白玉打磨而成的酒杯,猛地向前一推:“你输了,你喝!” 许是喝多了的人手上没准,许是喝得太兴奋了用力过猛,总之这一推,酒杯里的酒“呼”地一下荡了出去,多半杯的葡萄酒全都泼在了李世民的身上。 这一下顿时惹得龙颜大怒,李世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边抖衣裳边大骂房玄龄,骂着骂着火就更压不住了,“呯!”的一脚把桌子给踢翻了。 李世民一脚踹翻了桌子,杯盘狼藉的溅了房玄龄一身,房玄龄嫌弃地拍扫着身上的污迹,还口龄不清地嘟囔着,李世民狠狠一甩袖子,迈开大步就下楼去了。 陈文扭头看一眼房玄龄,房玄龄挺直了身子傲骄地一昂头,陈文点指着那一地的污秽,小声地说了句:“房相结账哦。” 房玄龄一脸嫌弃跟轰苍蝇似地摆了摆手,陈文笑呵呵地又补了一句:“摔坏的物什也得照价赔,西域来的白玉杯哟。” 李世民回到宫里还怒气不休,逮着什么砸什么,看着谁就骂谁,整个大明宫别说鸟不敢乱飞,连花都不敢乱开。 好不容易把这一天熬过去了,第二清晨百官依例入宫,虽然皇帝每天都歇朝,但是他们每天都必须得过来点个卯,确定今天歇朝再走。 文武百官按次序走进含元殿,本以为今天又是见不到皇帝的一天,没想到眼前一亮,穿着龙袍的皇帝迈着方步走了进来。 李世民的脸色依旧是灰突突的,没一点健康红润的样子,一看就病恹恹的,眼窝深陷,双眼也没有了神采。biqikμnět 坐在大大的龙椅上却是满脸的怒怨之气,跟刚被谁抽了八百个耳光似的,吓得群臣都不敢出声。 “朕今天有两件事要宣布。”李世民都没说商量,就是说他有两件事要通知大家,结果已经定了,不需要谁再发表意见了。 这是明摆着怕别人提意见,他上来先封个门,我今天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们的嘴都给我死死地闭上,谁也别说话。“刘洎与人窃议,窥窬(音鱼)万一,谋执朝衡,自处伊、霍,猜忌大臣,皆欲夷戮。宜赐自尽,免其妻孥(音奴)。” 褚遂良告状是昨天的事,知道这件事的人是极少数,绝大多数的朝臣都不知道,今天突然听皇帝说要处死刘洎,都感到非常的震惊。 这事毫无征兆也太莫名其妙了,不少人站出来替刘洎求情,李世民就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管谁说什么,就是个“你闭嘴,我懒得听”的姿态。 大唐的朝堂上一直有个怪现象,就是臣子们好像都不怕皇帝生气,特别敢跟皇帝对着杠。 开始是求情,后来是伸冤,说刘洎私下和别人谈论,和谁谈论的?有多少人在场?谁能作证?biqikμnět 他到底都想除掉哪些人?有名单没有啊?只是说了还是有切实的计划?有什么证据? 没来就没理的事,怕讲理才上来就拉个大长脸的,结果越来越多不懂事的人站出来,一点脸也不给皇帝留,就差没指着鼻子开骂了。 长孙无忌一看,这一个个的是要造反吗?看来不说话不行了,他刚欠身要往起站,李世民“呯!”地一拍桌子,把他给吓坐下了。 李世民怒不可遏地喝道:“把刘洎关进刑部大牢,此案待审。” 把赐死改成了关押,这也算是皇帝做出了让步,群臣也不再坚持了,有审的过程就行,那就等着审的结果出来再说吧。 长孙无忌也不往起站了,关进大牢就等于是死了一多半了,就算侥幸人不死,势也倒了,官肯定是别想做了。 皇帝宣布的第一件事令人很是震惊,第二件事则令人很是无语。 李世民气呼呼地宣布解除房玄龄一切职务,并且把他赶出京城,理由是房玄龄对皇帝大不敬,居然用他喝过的残酒泼天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世民说完就走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全都目瞪口呆,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有个会说话的晋王殿下感叹了一句:“二哥走了,什么都变了。” 第1063章 亲哥打的 六月的天,帝王的脸,说变就变。 晋王殿下感慨了一句,然后无奈地看着吴王李恪叹了口气,李恪微微一笑,问道:“你怎么了?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的。” “连二哥都骗我。”李治说着朝后殿走去,李恪今天恰好是进宫探母的日子,便也跟着他一起走去,边走边问:“他怎么骗你了?” 李治撅着嘴,不开心地说道:“他说他走一定让我去送,结果他都走两天了,我才知道。” “那算什么骗?他就是不想让你难过而已。”李恪忽然指着空中的一只白鸽嚷道:“快看,白将军!” “唉,”李治消沉地叹了口气:“它也带不回二哥的消息了,二哥走的时候就没带它。” “那是太子想让它多陪伴你,你看它长得多好看啊,纯白的,一根杂羽都没有。” “好看有什么用?差点被尺玉霄飞练给吃了。”李治说着就笑了起来,边笑边对李恪讲着前天刚发生的故事。 陈文养的那只白猫和这只信鸽是皇宫里最为特殊的两个白将军,平时它们也没什么交集。 有一天在立政殿的院子里,信鸽落在李治的手臂上,白猫突然从斜下里扑了上来,把李治吓得一扬手,信鸽借力起飞,虽然飞得快,却也被扑掉了几根羽毛。 这只信鸽严格意义上来说根本不是一只鸽子,它并不是白鸽而是白鹘,鹘鹰是鹰,是一种猛禽。 白鹘居然没战过白猫,这多少有点令人吃惊,不过这点小事谁也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第二天白猫将军又打出一波辉煌战绩,它竟然把李愔养的一只拂菻狗给追得满皇宫逃命。 “哈哈哈哈,就是昨天”李治现在想起来还笑得肚子疼:“那狗崽子让猫给削得,都会作揖了,一个劲求饶,一个劲挨挠,哈哈哈,把六皇兄给心疼的,他上去把白猫给踢跑了。” 李恪也跟着轻轻地笑了起来:“好厉害的白将军,打遍皇宫无敌手了。” “也不行。”李治得意洋洋地昂起头:“把我的大公鸡放出来,它魂都能吓飞。” “战得过白鹘,战不过公鸡?有趣,还真是一物降一物。”李恪笑着跟李治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很快就来到了岔路口,兄弟俩拱拱手,互相道了个别,就各走各的了。 李治并没有去紫宸殿看望父皇,直接回了立政殿,一头钻进书房,写了几篇大字,写得手腕发酸,他便开始翻书,拿起哪本都不想看。 最后他把李泰给他写的各种教材都掏出来,胡乱是摆了一地,然后趴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李治看书的姿势很不雅,他不想被人唠叨,就把人都轰了出去,他从早看到晚,饭也是胡乱对付的,晚饭过后点起灯笼继续趴地上看书,云海劝了几次都被他给骂了出去。 眼看着夜越来越深了,云海无奈之下只得向皇帝汇报了,李世民听说李治看了一整天李泰写的书,本来还挺高兴的,听说他连觉都不睡,便下令道:“把太子写的书全都拿过来。” 皇帝派的人还没走到立政殿,李治就去睡觉了,书被拿走的事,李治根本就不知道。 第二清晨李治知道今天又歇朝了,他便乐呵呵地奔学馆去了,一进学馆的门就发现今天气氛有些不对。 长史还没有来,几个小皇子围着六殿下蜀王李愔转圈圈,李愔就没好气地驱赶他们。 “六皇兄,你又有什么乐子了?也说给我听听呗。”李治一嗓子,众人全都消停下来了。 皇子和皇子可不一样,这些人里就只有李治一个嫡皇子,其余的全是庶皇子,嫡庶二字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 庶皇子里只有李愔最有优越感,他的母亲是杨妃,是当今有实无名的皇后,他还有个亲哥哥吴王李恪,不只在宫外建府还是治理京畿的长官京兆尹。 “哼”李愔满是怨气地冷哼一声,没好气地盯着李治吼道:“都是你害的我!” “哈哈哈……”李治一看到李愔那张五颜六色的脸就止不住笑了:“你又干啥了?怎么搞得一脸伤啊?” 李愔嘴撅得老高,怒气不息地嚷道:“我踢陈文猫的事,是不是你告诉我哥的?” “嗯。”李治没有否认的必要,他就点了点头,还好奇地笑问道:“怎么了?你让猫踢回来了?” “哼,就知道是你。”李愔气恨恨地一甩袖子,转过身去不想理会李治了。 李治乐颠颠地跑过去,贱兮兮地扯着他追问不休:“说说,谁打你了?怎么不到阿爷跟前告个御状?” “告有个屁用?”李愔胸膛都要气炸了,气呼呼地说道:“我哥打的,告了阿爷也得骂我。” “啊?三皇兄把你打这样?因为什么呀?不能就因为踢了猫一脚吧?” 李治小眼睛瞪溜圆,仔细看看李愔脸上挂的彩,那真叫一个五彩斑斓,就这么点小事,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 事这个东西本来也不分什么大小,非要说事大事小的话,那不能看事情本身是大是小,要看事情发生在什么人的身上。 别人家孩子病入膏肓了不算是大事,最多也就死一口人呗,家里好几十口人呢; 自己家孩子咳嗽了事就不算小,赶紧地求医问药,孩子那么小哪里禁受得起风寒? 别人家孩子截肢截掉一只胳膊,不算什么大事,一只胳膊也能生活,没太大影响; 自己家孩子手上扎根刺,事可不算小,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来给孩子拔刺儿,都扎出血了,还不知道着急? 别人家猫别说踢一脚,就是扒皮炖了也不算什么大事,顶多赔点钱就算给个大脸了; 陈文的猫给踢一脚,事绝对不能小了,你要不是皇子,是个小黄门子的话,搞不好都得用命赔。 在皇宫里生活,得罪陈文会是什么下场,用脚趾头也能想像得到。 李恪相信如果李愔没有因为这件事付出什么代价,那么就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陈文还不知道这事,不过这事也绝对瞒不了太久,李治能对自己说就能对别人说,另一种就是代价正在路上,等着就好,只有来早与来迟,不会不来的。 李恪先送他个满脸开花大礼包,让陈文的这口气能够顺利地出来,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李愔没好气地白了李治一眼:“骂我不应该养狗,不应该打猫,反正就是找我茬儿。” “天哪,亲哥也有这么不靠谱的。”李治有几分同情地看着李愔咂了咂嘴,小声地嘟囔道:“还以为二哥对我就够无情了呢,没想到你更惨。” 第1064章 求一纸笔 惨这回事,还真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生活在皇宫大内,一个自由自在的皇子,被亲哥打骂一顿算得上什么惨呢? 生活在监牢之内,失去自由之身的宰相,纵然没有人打骂于他,似乎日子也足够惨了。 刘洎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锒铛入狱的一天,真要是自己干了什么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事也不算冤屈,自己连句错话都没说过,就被人诬陷入狱了,这还有讲理的地方吗? 甚至直到现在,他是被褚遂良给诬陷的这个事,居然还是来探监的马周告诉他的。 他还以为是长孙无忌诬陷了他,看来自己都不配长孙无忌亲自出手。刘洎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诬陷自己? 大家都是同僚,都是齐心协力地扶保圣主,合力同心地治理国家,都是怀着一颗霖雨苍生的心,为民为国而呕心沥血,为什么要互相倾轧? 大家一直都是各行其道,论公自己一向是对事不对人,论私也没有故意针对过谁,为什么大家不能一团和气?为什么一定要内斗?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就这么认了,一定要澄清到底,否则这就不是自己这一条命能解决的问题,刘家的族谱不能就这么整本地划掉。 刘洎开始期待开堂审理,他相信这种无中生有的诬告一定是站不住脚的,自己没有说过的话,没有做过的事,他们再怎么诬陷也拿不出证据来。 没有实证,谁敢冤杀一个大唐宰相?好歹刘洎也是一个身居相位的人。 刘洎在大牢里自信满满地等待着正式的审案,时光如水般地流过,除了狱卒,他愣是没见到其他任何人。 开始的时候他还没有多想,人到了落难处,哪还有什么亲朋?没人来看自己也是正常的。 过了七天依然只有刚进来的时节,马周来看望过自己一次,然后就一个人来探监的人都没有,刘洎开始心慌了。 这种情况不正常啊,就算自己再怎么没有朋友,总还有家人吧?家里人会不来探监吗? 这明显是不允许探监,刘洎想向狱卒打听点什么,狱卒也不理他。 刘洎决定要写一封申冤信,要把自己的处境和想法都写出来,他相信皇帝一定会给他一个公正的结果。 盼了多半天,总算有狱卒过来送饭了,刘洎走到门边,双手抓着木栏杆,对狱卒说道:“给我拿份纸笔过来,我要写奏章。” “唉哟,好大的官威呀。”狱卒把牢饭放到刘洎的脚边上,然后直起腰冷笑了一声:“要这要那,你以为你还是宰相么?” 看狱卒转身要走,刘洎急得冲他直喊:“劳烦你给我拿份纸笔,我有出去的一天,定然百倍千倍偿还你。” “少做梦!”狱卒回头冷冷地对他说道:“你若能走出去,太阳都得从北边升起来。” 狱卒说完就走了,刘洎也没心思吃那碗黑漆漆的牢饭,就无比怅惘地望着狭窄、阴暗又潮湿的过道。 他只觉得遍体生凉、浑身都冷得直打哆嗦,一个小小的狱卒敢摔脸子给他看,说明上面是有人交待过他什么了,看来自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不一会儿狱卒来取碗,发现他一口饭都没吃,也不理会他,直接拿起饭碗收走。 刘洎又扑奔到门前,苦苦哀求狱卒给他拿张纸、拿支笔来,狱卒对他依然没有什么好态度。 接下来的几天,刘洎只要看到狱卒就求他给自己拿纸笔,别的什么话都没有,就是想要纸笔。 “可恨我身无长物,没什么好东西可以许诺你,你就看在我这个年纪也能算得上是你的长辈了,你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这落难之人,给我拿张纸过来,我便是死在九泉之下,也感你的恩德了。” 刘洎好话说了几大车,狱卒也软了心肠,对他不再那么冷冰冰的了,可也不肯给他拿纸笔。 “不是我不帮你,我家里也有妻儿老小,没办法啊。”狱卒借着收碗,凑到近前小声地对他说道:“你有什么话,我帮你转告家人吧。” 刘洎懊恼地叹了口气:“我不是要给家人留遗书,我是要上书申冤,为自己洗刷冤屈。” “唉”狱卒也深深地叹了口气,边收碗边说道:“你可真傻,诬陷你的人,难道还不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吗?” 一句说得刘洎呆愣愣地两眼发直,自己盼着上公堂,却日复一日地白白等待;自己想着要自诉申冤,却不知根本就申诉无门。 刘洎正为自己落到这个地步而感慨,忽然就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抓着栏杆,抻长了脖子地向过道的尽头望着。 不一会儿两个武士走到了门前,一个武士手里拿着一张纸,纸上写的什么并没有给刘洎看,而是对他说道:“陛下下诏,命你自缢狱中。” “不可能!”刘洎才不信皇帝能对他赐死,自己没有做过错事,不该受罚,更不该就死。 想当年陛下大宴群臣,所有人都喝得醉醺醺的,陛下挥毫泼墨,大肆地炫耀他的飞白书。 众人都想拿到手一副陛下手书,纷纷围上来准备先下手为强,这时刘洎也是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了,他什么都没想直接就登上了龙床。 刘洎从后面下手,一下就拿到了皇帝刚刚写好的一幅书法作品,他正拿着皇帝写的字哈哈大笑,忽然有人提出要处死他,原因是他踩踏龙床,罪在僭越。 这是一个铁打的事实,说起来是个小事,但较起真来,便是砍了他脖子上的头颅,也不算是冤枉他,是他自己不小心触犯了法律。 一时间群情汹涌,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要求处死他,但是所有人都要求惩罚他,以警示后人。 李世民当时哈哈一笑,说道:“昔闻婕妤辞辇,今见常侍登床。”一句玩笑话替他揭过了一场祸事。 刘洎回想往事,不由得泪流满面,当初的皇帝胸怀有多么地宽广,如今的皇帝为什么不能替自己主持公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1065章 抽身须早 刑部大牢高高的小窗口射下一缕珍贵的阳光,阳光正正地照在刘洎的身上。 他仰头望着那高高的小窗口,他多想化身为一只小小的小鸟,从窗口飞出去,从此天高地阔,再也不到这朝廷的漩涡当中来打转转。 “哈,哈哈,哈哈……”痛哭之后又放声大笑,刘洎满面泪痕,一脸痛苦到扭曲的表情,口齿不清地呢喃着:“东门黄犬,上蔡兔肥,上蔡兔肥!” 刘洎看着站立在狱门之外逼他死的两个武士,竟然想起了秦朝宰相李斯。 李斯陪着秦始皇一步一步统一六国,开启了大秦王朝最辉煌的篇章,无论创业还是治国都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最后被赵高陷害,腰斩于咸阳街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秦丞相竟落得个血染黄沙的下场。 临刑之前李斯曾对他的儿子说“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李斯最终悔悟了,他不再留恋高官厚禄,想与儿子一起牵着家里的黄狗,到东门以外的荒郊去打猎,都成了只能期待来生的奢望。 为了功业二字,数十年呕心沥血,也曾意气风发、也曾豪情壮志,到头来三族尽夷,方悟透人生如梦,权势富贵终是虚幻。 与其封候拜相倒不如山水田园,走到生命的尽头,才发现自己喜欢的并不是玉堂金马而是淡饭粗茶。 曾经的轰轰烈烈在这一刻变得一文不值,曾经认为不值一提的生活,在这一刻又变得是那么的珍贵和遥不可及。 功成没什么了不起,身退才是大智慧。将军多在阵前死,哪个英雄得善终? 风筝画得多精美、飞得多高都没用,关键是平稳的收回才叫安然。飞得高却断了线,倒不如不曾飞起来过。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特别的美好,却总是迟到的话,那一定是醒悟。 当你拨开迷雾、走出迷团,感受到清晰明了的那一刻,通常就代表着大事已定,什么都来不及了。 刘洎又是哭又是笑,耽误了不少的时间,不过那两个武士并没有焦躁,一声都没有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不催促,或许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善良了。 刘洎知道此时此刻就是自己的死期,无论他们拿来的手诏是真是假,自己都逃不过同样的结局,要么是自缢于狱中,要么是被自缢于狱中。 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多数人都会选择垂死挣扎,所谓困兽犹斗,蝼蚁尚且贪生,谁不想挣条活命? 刘洎却并没有选择挣扎,因为他知道挣扎除了让自己死的更痛苦、更有失体面以外,根本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 他只是最后一次提出了想要一份纸笔的要求,刘洎声泪俱下地跪求他们给自己一次留下遗言的机会,他只想为自己辩解一次。 结果已经不重要了,但是他想要有个申诉的过程,这样的死法实在是太憋屈了。 有理不能讲,活活地窝囊死个人,刘洎接受不了这样的局面,满腔的悲愤,他需要凝于笔尖,他相信他死后,他的文字一定会呈现在皇帝面前。 生前不求皇帝能救自己活命,死后也希望皇帝能保护他的亲眷,只要自己的头上没有大逆不道的罪名,刘家就不会被斩草除根。 两个武士对视了一下,最终他们的心肠还是软了下来,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另一个人转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那个武士两手空空地走了回来,阴沉着脸,没什么好气地对刘洎吼道:“要死的人了还絮絮叨叨的,你写也没人看,抓点紧上吊得了,我们等着去复命呢。”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刘洎抹了一把脸,长出一口气,对着两个武士深深一揖。 他并不怨恨这两个武士,他们只是奉命而来,纸笔拿不到也必定是有人交待过,能为他专门走一遭,他已经心存感激了。 刘洎直起身子,苦笑一声:“陛下手诏赐死,居然连条白绫也没赏下来么?” 平常百姓或许不懂,刘洎会不懂吗? 通常皇帝赐自尽,都是赐家中自尽,没有赐牢里自尽的,而且约定俗成的规矩是给人家奉上绝命三件套,白绫、毒酒、匕首。 李世民就是再抠门,也不能抠到让人家上吊连根绳都不给,上吊都得自备根绳,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很显然这两个武士不是皇帝派来的,所谓的手诏也不敢给刘洎看上一眼。 刘洎如果自缢狱中,皇帝必然会震怒,到时一定会彻查到底,那么多一条白绫就是多了一件物证,所以只派人来逼他死,不给任何物件。 刘洎抬手拢了拢凌乱的头发,掸了掸又脏又皱的长袍,缓缓地解下袍带,手捧着袍带不住地冷笑。 他还没有经过审讯不能算作是囚犯,因此他也没有囚衣穿,入狱近二十天穿的就是这件常服,如今连死也要依仗这件袍子有根袍带。 不知这袍带前世跟自己有什么冤仇,今生要来勒住自己的咽喉。 他把袍带一端系成团状,抛过狱门最上端的横梁木,踮着脚勉强系了个死结,双手拉着带子,看着两个武士说了句:“我刘思道拖累你们了,你们及早寻个退路吧。” 刘洎很明白当自己自缢身亡之后,为了把“畏罪自杀”的帽子扣严实了,自己的真实死因必须成为永远的秘密。 什么人才能真正守得住秘密?当然是死人了,这两个见证他自杀过程的人是不能留的。 这两个武士又对视了一眼,一个人听懂了,冲着刘洎无声地抱拳一揖。 另一个没听懂,只是撇了撇嘴,忍住了想要催促他一声的心,由着他磨叽吧,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刘洎脚下踩着狱门最下端的横梁,缓缓地把头套进亲手结好的绳圈之中,悲叹一声:“半顷良田春秋度,聊胜万里觅封候。” 说罢双脚依次离开下端的横梁,此时牢房过道的尽头,突然传来一声高喝:“圣旨下!” 第1066章 精心之巧 这是单独关押的大牢,圣旨不可能是给这两个临时过来的武士下的吧? 圣旨铁定是下给刘洎的,那如果刘洎死了,这责任谁负?别人怎么样不说,最起码这两个人是难逃罪责的。 “啊?”这两个武士立马疯了似的冲向刘洎,一人抱住一条大腿往上举。 刘洎此时手还抓着带子没松开呢,他赶紧把头从绳圈里退了出来,喉咙多少还是勒了一下,强烈的压迫感使得他忍不住的咳嗽。 来宣旨的不是小黄门子,而是一个侍卫,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狱卒,他站在牢门前,打开圣旨读道:“宣刘洎进宫。” 这圣旨可够长的,整整五个大字。别说别人,刘洎都有点懵圈了,这不会是谁伪造的假圣旨吧? 刘洎再疑惑也不会要求验验圣旨的,就算圣旨是假的,救命可是真的,更何况圣旨没有造假的可能,什么人能有拿着假圣旨来刑部大牢提人的本事? 侍卫读罢,把圣旨一卷,对跪趴在地上的两个武士说道:“你们两个轮流背着他,跟我走。” “是”这两个武士吓得直磕头,连连应是。 狱卒上前打开牢门,刘洎整了整衣襟,袍子是系不上了,袍带在牢门上面挂着呢。 刘洎走出狱门,一个武士赶紧上前扶着他,另一个武士蹲好,慢慢地背起他,然后跟着那个侍卫向外走去。 刘洎趴在武士的背上,心突突地乱跳,要不是嘴闭得紧,心都有可能从嗓子眼蹦出去。 一只脚迈进鬼门关又转阳的游戏实在是够刺激,刺激得刘洎浑身上下冷汗淋淋。 他抬头看一眼走在前面的侍卫,安排人背着他实在是太对了,若不然的话,他这腿软得连站都站不住。 出了刑部大牢,久不见阳光的刘洎不敢睁眼,他不停地眨眼,好一会儿才适应外面的阳光。 他发现外面并没有车马在等待,他们依然是一步一步地步行,刚要问问那个侍卫为什么没有车,忽地想起自己是个阶下囚,有什么资格坐车? 有人背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怪不得让两个武士轮流背着自己,一个人把自己背到紫宸殿得累晕过去。 很快走到了皇宫正门,那侍卫上前递上腰牌和圣旨,一一查验过后又搜了搜他们的身,确认身上没有铁器才放行。 进宫对刘洎来说就是日常上班,宫门口的事他太熟悉了,这流程按说没问题,但是他总觉得不大正常。 这个侍卫刚刚出宫来宣旨,现在回宫复命,还用查得这么紧吗?连圣旨和腰牌都仔细地验验,似乎没这个必要吧?这个时间宫门守卫还没有换岗,这么一会儿就不认识了? 进了宫门依旧没有车马可乘,他们还是老样子赶路,刘洎越发地觉得不对劲,皇帝下圣旨宣我进宫,下边的人办事这么不知道着急? 刘洎想问又没问,或许是坐了几天牢把自己坐傻了吧,想的真是够多,人都在皇宫之内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这还能有诈不成? 从刑部大牢走到紫宸殿用时不长也有将近两个时辰,刘洎这个有人背着赶路的都累得要散架,可以想像别人是什么样。 侍卫又一次向前递上腰牌和圣旨,守门的人查验过后便进去报事了,他们还是在殿门前御阶下候着。 刘洎更加的疑惑了,这个侍卫难道不是紫宸殿的?看样子他们并不熟,而且这个侍卫是奉命出去提人的,至少也有个进院子里等待的待遇。 报事来回需要挺长的时间,刘洎站着活动活动身体,凑到那个侍卫身边,笑道:“圣旨能让我看看吗?” “好”那侍卫把圣旨直接往刘洎手里一塞,刘洎轻轻地展开圣旨,只见入目五个大字“宣刘洎进宫。” 这不只是真的圣旨,而且是御笔亲书的圣旨,上面还有朱红色的印章,绝对是比珍珠还要真的真圣旨。 刘洎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这圣旨好生特别,哪有下圣旨就写五个字的?再仔细一看,这圣旨上连个日期都没有。 虽然署名和日期不是必须的,但是通常也都该有,没有的情况太少见了。 “多谢。”刘洎把圣旨卷好,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送还给侍卫,侍卫伸手接过圣旨,笑着点了一下头。 刘洎看一眼紫宸殿内的影壁墙,又抬头看了看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天下的风云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巧合?巧合不过就是精心的安排罢了。 刚刚在刑部大牢的时候,刘洎还在庆幸自己的命够好,若不是圣旨来得巧,自己差一丁点就命丧黄泉了。 现在他清晰地知道了,自己这条命不是靠幸运捡回来的,而是皇帝派人时刻准备着救回来的。 那侍卫的腰牌是真的,圣旨也是真的,可是圣旨上的字出奇地少,又没有日期,这说明什么? 说明皇帝也不知道牢狱之中会发生什么事情,字越少暴露的信息就越少,只要在自己有危险的时候,圣旨及时出现就好。 再一个当时出宫去宣圣旨的人不太可能走着走,这一来一回多半天的时间没了,除非说这人不是今天才出宫的,这样一想,那不是一切都对上了吗? 暗中派人监视着刑部大牢,什么时候自己有了性命之忧,什么时候有人带着圣旨来救自己。 到时候顺藤摸瓜,躲在暗中的人就将浮出水面,这样既能救下自己,又能牵出一串的瓜。 刘洎紧了紧身上的袍子,盛夏时节莫名地打了个冷战。很明显自己的身家性命,被皇帝当成了鱼饵。 能不能钓到鱼还是个未知数,饵可是先吓了个魂飞魄散。 刘洎暗暗地感慨,天下是一盘大棋,所有人都是棋子,谁进谁退谁生谁死都在冥冥中早有注定。 细微的脚步声从院内传来,不一会儿进去报事的人走了出来:“你们进去吧,陛下正等着呢。” “多谢。”侍卫向他道了声谢,然后对刘洎和那两个武士说道:“我们走吧。” 第1067章 宣进宫来 满屋子的药味弥漫着一股忧伤的味道,刘洎还是第一次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来面圣,乱蓬蓬的头发也没办法梳理。 皇帝的寝宫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是他很熟的地方,心情却比第一次来的还要波动得厉害。 小半天之前他还哭着乞求一份纸笔,只求能有一次向皇帝上书的机会,现在他能活着出现在皇帝的面前,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百感入怀的滋味,很难用语言来描述,一时间万绪千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来到御榻前,见李世民一脸病容地躺在床上,看样子比他上次见到的时候气色还要差很多。 刘洎躬身一揖,声音颤抖地说道:“臣刘洎参拜陛下。” 李世民手撑着床板,陈文赶紧扶着他坐了起来,并示意刘洎坐在床边的绣墩上,刘洎点了点头,慢慢地坐下。 “朕早就劝过你为人不要太过刚直,你就是不肯听。”李世民缓了一会儿,才气息微弱地开口继续往下说。 “蒙冤入狱也不知道为自己辩解,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就不要求面圣呢?哪怕写份辩书呈上来也好啊。” 李世民说着说着便拍着胸脯咳嗽起来,陈文在边紧着抚胸捶背,刘洎就木然地听着,偶尔抬头望一眼便低下头。 直到李世民不咳嗽了,刘洎才慢慢地说道:“陛下既知为臣是蒙冤入狱,臣又何须辩解?” 你心里都这么明白了,故意让我蒙冤入狱,来实现你背后的目的,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是君,我是臣,任你摆布就是我的命运。 “思道,你是宰相不是市井小民,有一告必有一诉,你不知道吗?你不上诉状,直接上公堂要吃多少亏,你不知道吗?” 李世民把他扔监狱里,这么长时间没理他,其实也是有意在等他的诉状,审案是要有程序的,他相信刘洎在狱中的时候,一定能为自己申冤。 李世民不想要公堂上审出来的诉状,那里面假的成份太多。 他想通过刘洎真实的诉状,来寻找一点蛛丝马迹,看看他得罪了多少人,看看从他角度看问题,能看到哪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刘洎冰冷的心忽然有一丝要开化的迹象,听皇帝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险些丧命的事,莫非皇帝还以为自己有上公堂的机会? 那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其实圣旨真的只是巧合?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当面演戏的必要吗? 刘洎很懵,懵得很痛苦,他不想再懵下去了,有话干脆就挑明了直说吧。 刘洎站起来又屈膝跪倒在床前,然后一点弯不拐地对李世民说了起来。 “陛下,臣自入狱以来,每日乞求纸笔数十遍而不得,今天有人到狱中宣陛下手诏赐臣狱中自缢,臣命悬一线之际又有圣旨宣臣入宫,臣险些不能觐见。” “什么?”李世民一听这话,“腾”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又被陈文“咔”一下按了回去:“陛下小心些,莫闪了腰,容易岔气。” 李世民灰突突的脸气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 刘洎好像看到陛下眼角的皱纹撑开了数条白色的缝隙,他赶紧揉了揉眼睛,一定是自己眼花了,总不能是陛下涂一脸锅底灰装病吧? “你”李世民气得呼呼直喘粗气,指着刘洎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刘洎直挺挺地跪着,没有直接回答李世民的问话,他转身朝门口一指:“宣手诏和宣圣旨的人都在门外候传。” “传!”李世民怒吼一声,忽然又一伸手:“慢着。” 李世民的目光从门口移到刘洎的身上,语气平和又带着威严地问道:“朕并未发手诏给你,宣假手诏的人有什么资格进宫?” 刘洎都已经被关进大狱了,如果他还有随便带个外人进宫的能力,那这朝堂之上的第一权臣应该不是长孙无忌了。 “呵”陈文轻笑一声:“这是我多嘴吩咐下去的。” 陈文这么一说,李世民一下想起了长孙无忌和刘洎在这里硬刚的那天,陈文就曾派人“看着点刘洎”。 当时李世民还觉得陈文太多心了,在皇宫大内居然担心有人会暗杀刘洎。没想到虽然没在皇宫大内动手,却把手伸进了刑部大牢。 刘洎的官可不算小,好歹也是位居宰相之列的人,大唐宰相是谁相中了就可以宰一刀的吗? 胆大到敢朝大唐宰相下暗手,这可真是只手遮天的节奏。 李世民气得心直突突,牙根直打颤,如果这件事坐实了,别说保长孙一世富贵,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得住长孙无忌一条命了。 李世民生气归生气的,愤怒归愤怒的,毕竟受到伤害的人是刘洎,他不动心自然心不乱,智商还是在线。 李世民指着刘洎,歪着脖子斜眼看着陈文,声息不太友好地问道:“他今天进宫应该也不是巧合吧?” 陈文淡然自若地一笑:“说巧也巧,可巧今天陛下想宣他进宫。”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可巧今天陛下想宣他进宫,意思就是你今天不宣他进宫,我也得给他整进宫,不然他命就没了。 把刘洎关起来,李世民是诚心故意的,一方面示敌以弱,让对太子有二心的人误以为东宫此时势弱。 刘洎被下狱了,房玄龄被赶离朝堂了,岑文本和陆清都殉职了,苏烈和薛礼被李泰带走了,皇帝一天比一天虚弱了。 东宫的顶梁柱倒了个七七八八,有想法的抓点紧吧,不趁这时候蹦跶,还哪有这么好的机会? 另一方面也是用权势还压一压刘洎,去一去他的傲气,让他知道他的荣华富贵乃至于他的身家性命,都在天子的手里攥着。 让他认清自己的位置,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对上该恭敬的时候要恭敬,把他的性子磨得平一些,将来辅佐李泰的时候也能更知道深浅进退。 李世民就告诉陈文什么时候觉得差不多了就宣他进宫,陈文就让皇帝写了圣旨,然后交待下去“什么时候有人要害刘洎就即刻宣他进宫,相关的人也一并带进宫。” 第1068章 给你出气 大明宫是当今世界上最好的宫殿建筑群,紫宸殿是这个建筑群中最为核心的宫殿,能在这个院子看看风景,那真是死也值了。 两个武士站在紫宸殿的院子里,管不住眼睛的四处乱看,真看到眼里几许风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他们就只知道自己心也突突乱颤,腿也突突乱颤。这皇宫大内的门,他们有命走得进来,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走得出去了。 他们就盼着没人理会他们,可是哪有那么多的心愿成真呢,倒有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一会儿有个小黄门子从寝宫走了出来,来到他们面前,阴阳怪气地冲他们说道:“进去吧,陛下请你们呢。” 两个武士的身上再也看不到在刑部大牢时的那种骄横之姿,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奴颜婢膝之态。 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恐惧与慌张,转过头双双冲着小黄门子鞠躬作揖,连连地乞求:“小公爷,一会儿你可要替我们说几句好话啊。” “你们倒会使唤人,我这嘴是替你们长的?”小黄门子扫视他们一眼,见他们穿得寒酸,也拿不出什么银钱来,便没好气地说道:“赶紧进去吧,陛下等急了,都没好果子吃。” 这两个人长出一口气,提着心地走进了皇帝的寝宫,头也不敢乱抬,脚也不乱落,战战兢兢地来到床前。 “噗通!”一下,两个人双双跪倒在当今皇帝李世民的面前,还没等皇帝问话,他们就“呯呯”地磕上头了,搞得人都张不开嘴问话。 “行了行了,”李世民不耐烦地制止了他们磕头,说道:“朕问你们,是谁给你们的手诏?” 这两个武士倒没有隐瞒的心,问什么说什么,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所有的情况,可惜没有一个字的信息是有用的。 他们两个就是刑部大牢的狱卒,平时负责看守门墙,今天突然就接到这么个任务,去大牢里逼死刘洎。 给他们发任务的就是刑部大牢的狱卒首领之一,也就是个狱头而已,至于给狱头下命令的人是谁,他们实在是不知道。 那份所谓的手诏,他们直接就掏出来上交了,李世民和刘洎一看,这事干的真叫一个干净利落,手诏上面竟然连一个墨点子都没有。 手诏的内容就是那个狱头对他们说了一遍,让他们把大概意思说出来就行了。 狱头的名姓他们倒是交待得清清楚楚,李世民当即派人去刑部大牢抓人,结果却抓了个寂寞。 那个狱头不早不晚,就今天午饭的时候,一口水没喝明白,直接呛死过去了,连个抢救的机会都没利用上。 去抓他的人赶到地方,正好他的家人在哭丧,一群人手忙脚乱地给死者穿衣裳,连棺材都还没躺进去呢。 李世民得知这个消息,气得浑身直哆嗦,下手够快的,这气焰也太嚣张了吧? 整个过程刘洎一直在旁边看着,从头到尾他也没有多说一个字,这些都太正常了,一点都不令人感到意外。 如果区区两个狱卒就能招出一大串高官的名单来,那才叫惊讶呢。 “大胆!”李世民气得抓起床头摆着的瓷药碗就摔了出去,“呯!”的一声药碗摔了个粉碎,药渍残渣喷溅得到处都是。 屋子里连个敢喘大气的人都找不出来,一个个全都缩着脖子,玩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杀一个狱卒,这件事就能瞒得住了?”李世民胡子直翘地吼道:“杀一个狱卒,这件事就查不下去了?杀一个狱卒,就能保全他们所有人了?” 刘洎躬身一揖,劝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刘洎很清楚,这件事瞒不瞒得住,查不查得下去,能不能保全那些藐视王法的人,全都在皇帝一念之间。 上意决定一切,是讲理还是不讲理,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所以根本也没有在我面前卖力地演戏的必要。 李世民真的是动气了,气得他心直突突,脑子直懵,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这个事根本就是不用查的,猜也猜得出来根源在哪里。想要彻查这件事不难,真查出来了的话,可怎么办?真的因为一个刘洎,彻底的搬倒长孙一系吗? 李世民还是想保住长孙一系,可以敲山震虎,但不能直接打虎,可以倒长孙的势,但不能要长孙的命。 没什么理由,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还下不去那个狠心。 不查也不行,就随便抓几个狱卒顶罪,别说寒了刘洎的心重不重要,就说王法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当成儿戏了? 这件事说什么都得给刘洎一个交待,而且这个交待还不能是草草了事的那种应付,必须得是有大动静的行动。 “好,既然线索断了,那么朕也不查了。”李世民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决定:“刑部通上到下所有人,全部撤职查办。” 从刑部尚书开算,一直到刑部大牢里的狱卒,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一个不留,全都开除了,这个动静绝对够响了,从古到今能折腾出这么大动静的事件,也很难找得出来了。 这么大的事总得给个理由吧?说有两个狱卒宣假的手诏,就直接开除了刑部所有的人,听起来不太合理的样子。 人家完全可以说那两个狱卒是精神病,或者他们就是个人行为,跟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李世民并没有提这个假手诏的事,只是说要彻查刘洎被关押期间,为什么没有人给他提供纸笔,凡是接触过刘洎的、听说过刘洎需要纸笔的,全都被列为重点打击对象。 跟这事沾不上边的能逃过一劫吗?不可能的,刘洎嚷嚷得空气里都弥漫着他想要求一份纸笔的诉求,你不需要喘气吗? 只要会喘气的,都默认为你是知情不报,必须跟着一块受处罚,最轻的是革职查办,流放的一大批。 给刘洎狠狠地出了气,又没有触动长孙一系,李世民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总之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 他正要松一口气,陈文又过来报道:“高士廉求见。” 第1069章 延年益寿 申国公高士廉是长孙无忌的舅舅,算得上是当朝第一勋贵之家了,可是有再高的权势,有再多的富贵,也免不了生老病死。 钱的确可以解决很多的烦恼,但是钱不能解决所有的烦恼,比如疾病。 谁也不能否认,有钱人可以占用更多更优质的医疗资源,但是同样的,谁也不能否认,有再多的钱也还是有治不了的病。 申国公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日常的小毛病就能划拉一大车,可以说一点病都没有的时候很难找得到了。 人老了,当然就更希望儿女都聚在自己的身边了,于是他在皇帝东征之后,借着辅助太子监国之便,把远在沙陀的儿子高文敏给调了回来。 进宫来看望皇帝,自己身子骨也不是很爽利,就把高文敏也给带进宫来了。 高文敏扶着高士廉走进紫宸殿,李世民斜靠在软榻上,眼睛微睁,见他们父子俩相搀相携地朝自己走来,便一下想起了出征在外的青雀,心里不由得难过起来。 为了家国天下,自己和青雀儿不得不分离,青雀远征千里之外,自己在京中监国。 出征的人难免一身风霜,在家的人也是满城风雨,倒不如人家父子团圆,尽享天伦之乐。 李世民也知道长孙一系的势力膨胀得有些不像话了,以权谋私成了习以为常的事,高文敏是皇帝亲自派到沙陀去的,这都能无声无息地把人给调回来,可见他们已经有了只手遮天的本事。筆趣庫 高士廉在软榻前三步停住脚,躬身一揖,说道:“见过陛下。” “免礼,赐座。”李世民随便地一摆手,陈文搬了把太师椅过来,轻轻地放在软榻的边上。 “谢座。”高士廉说着慢慢地坐了下去,高文敏上前给皇帝见礼,皇帝也是同样的一句:“免礼,坐吧。” 高文敏当然没有坐,他就站在父亲高士廉的身旁。 李世民是故意地表现得很没有精神,高士廉则是努力地在强打精神,两个人寒暄了几句,便都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了。 “不知陛下最近在用些什么药?家父最近已经停药了,说他也不听。”高文敏自以为聪明地找了个话题,皇帝不是生病了吗? 正好家父身体也不太好,你们两个病友可以探讨一下病情,这不就有话唠了吗? 李世民顺着他的话茬,说道:“申国公面色的确是不大好,药该吃还得吃,你都有些什么症候啊?” “唉,别听他胡说八道,我哪有什么症候?” 高士廉进宫来看望皇帝,主要是想探探皇帝的口风,看看皇帝把刑部折腾个底朝上之后,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动作,并不是来探病的,更不是来向皇帝讨药的。 高文敏不知道他老子想说啥,就感觉没人说话太尴尬了,他就出来调节一下气氛,给提供个聊天的方向。 李世民可不想聊什么正事,既然有人提了这个话茬,那就赶紧逮住,不依不饶地追问起来,极尽关心之态度。 被皇帝给问得也没机会说正事,他就虚应着,胡乱说了几个症状,左右他现在浑身都是病,随便懵个病名都能对得上号。 “唉呀”李世民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申国公这病可挺全面,看来不是主治哪一个病的事了,你这身体得全面地养才行啊。” 李世民很大方地对陈文说道:“告诉御医署,给申国公多拿些补身体的药过去,需要什么尽管拿就是。”筆趣庫 “多谢陛下。”高士廉拱手作揖道谢,老脸上的皱纹都笑得更深了,不管怎么说,陛下给他拿滋补身体的药材,也算得上是一种信号。 起码证明咱们家君宠还在,皇帝对咱们还是有特殊照顾的。 “不必客气。”李世民话音刚落,陈文在一边躬着腰,说道:“陛下,依我看申国公这不是病,这就是老了。” 李世民扭头看向陈文,这话什么意思?是舍不得给他拿点药材吗?应该也不至于的。 李世民就满眼疑惑地盯着陈文看,不知道他说这么一句废话干什么,谁还不知道高士廉就是老了,那老了有什么办法? 陈文看一眼高士廉,又对李世民说道:“我觉得申国公需要的是增寿不是治病。” 陈文一句话说得高士廉眼睛都亮了,这世上还有增寿的办法吗?这可从来都没听说过。 “寿怎么能增呢?你少胡扯。”李世民摆了摆手,对高士廉笑道:“他是老糊涂了,莫理他。” “陛下常说申国公不是外人,这会儿又舍不得了。”陈文抱着个拂尘,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对高士廉说道:“申国公有所不知,王玄策从天竺带回来不少的宝贝,其中就有能长寿的方子。” “这,”高士廉说信有点不敢相信,说不信还有点相信,他也拿不准该信不该信,就笑着问道:“当真有延年益寿之方么?” “有,他带回来一个胡僧,名叫那罗迩婆寐,今年都二百多岁了,在金飙门造能延年益寿的仙丹,都造了快一年了,据说就这几天仙丹就要造成了。” 陈文笑得满脸都是褶子,得意洋洋之色难以掩饰,很明显这仙丹要是造成了,必然不是一颗,若不是有他的一份,他炫耀什么呢?httpδ:Ъiqikunēt 高士廉当时就心动了,什么人对仙丹最迷恋?那当然是年纪大还有钱的人了,年纪越大越有紧迫感,再不吃上就不来不及了,越有钱越不想死,钱还没花了了呢,死也不甘心啊。 “陛下,当真有这回事么?”高士廉盯着李世民问,把李世民给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陈文在一边又说道:“那个胡僧说了,仙丹吃一颗就够,多了也没用,这一炉能出四五颗仙丹呢,怎么也能有申国公一份。” 李世民支支吾吾地说道:“事倒是有这么个事,仙丹还没出炉呢,有没有效果也不好说。” “陛下所言极是,仙丹并非凡物,陛下乃万金之躯,不可以轻易尝试,臣愿为陛下试药。” 第1070章 无子传孙 皇帝这一病多半年了,病体也没有见轻的时候,精神头一天不如一天,倒还能强撑着主持朝政,只是没有大事,一般皇帝就歇朝了。 眨眼之间皇帝有快一个月没有上朝了,这一天早朝群臣按惯例到含元殿上来点个卯,大家都以为皇帝又要歇朝了,没想到皇帝来了。 高高的高台上一把大大的龙椅,龙椅上坐着没什么精神的皇帝,李世民撩眼皮向下望了一眼,齐公公高声喝道:“有本启奏,无本散班!”Ъiqikunět 大家都没有带奏章来上朝的习惯了,哪有什么本奏?都是空手来的。 大唐的朝堂上有个优良传统,就是外来的人先说话。 彼此互相望望,发现有一个奇装异服的人在,大家顿时了然,怪不得今天皇帝来上朝了。 那人穿着与大唐人有很大的区别,不过并没有人觉得多奇怪,因为他的服饰大家看着眼熟。 他穿的衣服跟吐蕃大相禄东赞是很相近的,一看就知道他是吐蕃来的使者。 “臣有本奏。”他汉话说得还不错,礼仪也学得不错,站到正中向上鞠躬作揖,双手向前呈递着奏章。 齐公公走下来,接过奏章,转身走了回去,把奏章轻轻地放在御案上。 “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宾天,臣奉王妃之命前来请求册封新赞普。”吐蕃使臣的话说的倒也清楚明白,就是说松赞干布死了,请大唐再给册封一个新的国王。 当初吐蕃来求亲的时候,就曾经说过有两条要求是雷打不能动的,其一是吐蕃必须为文成公主筑一城,人家给筑了个布达拉宫。 其二是下一任赞普的人选必须由大唐来决定,现在人家来请求册封了。 册封一个国王不难,册封谁啊? 文成公主下手太早了,孩子还没怀上呢,把老公给整死,呃不,把老公给熬死了,呃,也不好听,反正就是很意外地守寡了。 至于那个尺尊公主,也是个没福气的,成亲虽然早,却是个寸草不生的肚子。 松赞干布这一归天,他根本没有继承人人选。 李世民扫了一眼奏章,淡然地开口:“朕记得上次吐蕃大相禄东赞来时,曾带来一人,说是赞普的儿子,叫贡日贡赞,他可还好吗?” 贡日贡赞的确是松赞干布的儿子,是松赞干布和据说是吐谷浑的一个女人胡扯生出来的儿子,因为贡日贡赞的出生,那个女人还得到了名份,成为了松赞干布可有可无的妃子。 当时松赞干布鬼迷心窃般地要娶大唐的公主,几次派人前来求亲,几次发兵骚扰边境,最终一狠心让禄东赞把贡日贡赞也带上,一起到长安来求亲。 松赞干布的想法是让贡日贡赞留在长安当人质,这样大唐总能放心地把公主嫁给他了吧?儿子都留在长安了,这还不够有诚意吗? 大唐是在乎他一个人质的国度吗?李世民也好,李泰也好,根本没人把贡日贡赞放在眼里,连提都没提过他一嘴。 下嫁文成公主的时候,就让他跟着一起回去了。现在松赞干布死了,李世民想起来他不是有个儿子呢吗?就封他得了。 “启禀大唐陛下,”吐蕃使臣低头说道:“贡日贡赞过世都二年多了,比松赞干布赞普走的还早。” “哦,”李世民看着他问道:“那你们打算册立谁为新赞普呢?” “臣听闻有人主张册立松赞干布赞普兄弟家的子侄辈为赞普的,也有人主张立大相禄东赞为赞普的。”httpδ:Ъiqikunēt “不妥,不妥。”李世民摇了摇头,满含善意地向下望着:“传位继承这回事,一定要分清嫡庶,有嫡子传嫡子,无嫡子传庶子,无子传孙也可,没有传给兄弟子侄的道理。” 李世民的道理大家都听懂了,说的是真轻巧,谁还不知道有儿子传给儿子,没儿子传给孙子? 问题是松赞干布年纪轻轻地就死了,儿子有个庶出的也死了,别说孙子连根孙子毛也没有。 孙子这回事,想有好像也不难,李世民一句话就能让他有。 李世民就笑眯眯地说道:“无子传孙嘛,贡日贡赞在长安的时候,曾经与一女子发生纠葛,生了个孩子叫芒松芒赞,恰好今岁那孩子年满四周,正宜册封为新的赞普。” 吐蕃使臣深深地一鞠躬,高声说道:“臣谢大唐陛下隆恩深厚。” “大唐与吐蕃名为二国,实际上翁婿天子,情同一家,无须致谢。”李世民轻轻一抬手,示意使臣站直站好。 对吐蕃来说重新册立个赞普,简直就是天大的大事,对大唐来说,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李世民当然不同意让吐蕃随意地册立一个赞普,这个人选必须得是大唐来定。 让他们随意册立一个,无论他们册立松赞干布的子侄也好,册立大相禄东赞的儿子也好,总之他们一定会册立一个成年人。 成年人哪有小孩儿好斗?成年人肯定会想办法专权,小孩儿就不一样了,小孩子儿掌不了权,那么权力就会牢牢地抓在文成公主的手里。 对大唐来说,当然是不遗余力地支持文成公主掌权,文成公主才是心向大唐的人。ъiqiku 包括吐蕃使臣在内,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其实都想知道皇帝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也没人见过那个什么芒松芒赞,他真的是贡日贡赞的儿子吗? 皇帝说的话,当然就是真话,皇帝金口玉言怎么能说假话呢?皇帝贡日贡赞有儿子,那就一定是有。皇帝有芒松芒赞,那就一定是有。 反正就是说句话的事,大唐纵然缺人,也不缺一个,随便找个四岁的男孩儿没多大难度。 找人这回事,随便找确实是没难度,要不是随便找,那可就难了。李泰跑出去几千里,为的就是找一个人,天知道想找一个有多难。 大唐太子亲征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天下,无论边塞还是城镇,无论大漠还是草原,传得人尽皆知。 郁督山下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直到这个消息传来,一下就沸腾了。 第1071章 各有主张 战争通常都是很混乱的,郁督山下的战争尤其的混乱,首先作战方就很多,不是简单的敌我双方。 最先跑到这里来的是自封为伊特勿失可汗的咄摩支,他带领着一部薛延陀的人,路上还掠夺了一部分不知道是哪儿的人,反正见人就抢。 咄摩支这个组织成员的构成本身就很杂了,内部的意见一直也没有统一过。 有人主张占领郁督山,在这里扎根;有人主张暂时驻扎在郁督山,早晚要打回薛延陀;有人主张继续远走,这里不安全;有人主张还是回薛延陀吧,外面不好混。 咄摩支这个大可汗是一天好日子也没过着,不是对外打仗,就是对内扯皮。 咄摩支来到郁督山之后,陆清便带着候龙归的人追了上来,他带来的人也不纯粹,有候龙归的人,也有薛延陀的人,还有半路划拉来的人。 陆清手下的人来处不同,目的也不同,候龙归的人盼着他能举起反唐的大旗,早点实现复隋的伟大事业; 薛延陀的人盼着他能消灭咄摩支,早点回去和家人团聚;被抢来的人就盼着能活着离开,留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炮灰甚至是食物。 陆清从来都不是一个复杂的人,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过日子呗,在哪儿还不是混个日出日落? 他不急着打胜仗,打赢了能怎么地?回到薛延陀跟李承乾混日子,也不比在这边逍遥多少,不都一样吗? 再说了,这仗要是打完了,他不就没事了吗? 候龙归的人天天催他实现复隋大计,他手头这不是有事在忙吗?慢慢忙呗,不着急,当叛国贼子着什么急?那是一条通往黄泉的高速路。筆趣庫 陆清想要的就是所有人都有事做,只要乱起来就行,管谁和谁打呢,打就行啊,他反正不在乎,只要不打大唐,他们互相打去呗。 在多种因素之下,双方形成了一个很诡异的默契,就是几乎天天都在打仗,但伤亡并不惨重。 这种奇妙的平衡,突然被一支军队给破坏掉了,那就是大唐出兵了,李世勣来到了郁督山下。 唐兵一到,咄摩支的人就慌了神,有的人主张赶紧逃跑,再不跑来不及了; 有的人主张联合山下那帮畜牲,大家好歹都是在草原上混的,合力同心去对抗大唐; 也有的人主张向大唐投降,有大唐做后盾,吃不上肉也有汤喝。 同样的陆清手下的人也分成了好几派,有的人主张悄悄离开这里,让唐兵和咄摩支互斗,咱们躲远点看热闹,等到残局再来捡个便宜; 有的人主张赶紧给唐直送信,让薛延陀派兵前来支援,万一唐军跟咱们动手,咱也得有所防范才是; 有的人主张抓紧把咄摩支拿下,到时候无论如何手里都有一个人质,把他交给薛延陀也好,交给大唐也好,都是一份功劳。 陆清谁的意见都不听,他是个懒人,懒得动地方也懒得打,就来个静观其变。 陆清也没办法,他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把这些人留在了郁督山,没让他们向大唐进范一寸土地。 既然唐兵到了,那就是是祸躲不过,自己能做到的就是不先出手,如果唐兵真的朝自己出手,那就打吧,反正唐军不至于输,自己也不怕死,这就叫命该如此吧。 李世勣带来的人一点不复杂,完完全全的全都是大唐的将士,目的也很单纯,就是要把咄摩支拿下。 至于陆清的那支队伍,除非主动来招惹,否则就采取装瞎政策。而陆清那个人,是在李世勣的寻找范围之内的。httpδ:Ъiqikunēt 李世勣刚到这里不久,先要驻营扎寨,了解一下彼此的情况再决定如何进攻。 李世勣发现咄摩支之所以选择来到这里,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里的确占有一定的地势之利。 李世勣来之前,曾明确地请示过太子,太子说过“降则招之,叛则讨之”。 虽然咱就是出来打仗的,但是能用不流血的方式解决问题永远都比流血的方式要划算。 李世勣派人去和咄摩支联系,大意就是说,如果你识相的话,乖乖来降我们可以接纳你的投降,如果你执意不投降的话,那我们打你没商量,你好好掂量掂量吧。Ъiqikunět 咄摩支别的事不行,就是掂量这个活太熟了,他天天就指着掂量这俩字活着呢。 他态度非常好地派人对李世勣说,他一定好好地掂量,请多给他一点时间,他好掂量得仔细些。 李世勣万水千山地来到这儿,还差多给他几天时间考虑吗?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给他十天时间。 这十天时间给的,咄摩支对外倒是没战斗,内斗就没停过,开开会都能开出人命来。 咄摩支手下最大的一个首领叫梯真达官,他也拿不准主意到底该何去何从,于是乎他下山找人商量。 找谁呢?他就找山脚下那个玉树临风、风华绝代、代人捉刀的宇文公子。 宇文公子非常客气地接待了他,好酒好肉地陪他开怀畅饮,他虚心地向宇文公子求教。 宇文公子把玩着酒盏,浅浅地一笑:“你我本是敌人,若不是跟你有着交情,你该知道灭掉咄摩支对我来说没多难吧?” “是”梯真达官虽然不敢肯定这个宇文公子一定是看在自己这张大脸上才手下留情的,但是他能肯定这个宇文公子打他们实实在在地是没卖力气。 他们的人不知有多少都是被抓又被放回去的了,宇文公子是个怪人,总是让他们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来自敌人的仁慈。 “我要灭掉你们尚且不费吹灰之力,你觉得你们对抗大唐能有几分活命的幸运?” 梯真达官满含疑惑地问道:“公子的意思是让我们降唐?” 宇文公子冷冷地斜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们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可是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梯真达官把酒盏往下一放,又看着宇文公子说道:“听人说,大唐太了到灵州了,你知道吗?” 第1072章 帮你降唐 夏末秋初的郁督山是风景最好的时候,临风把盏的两位少年将军也是年华最好的时候。 一个宇文公子,一个梯真达官,说是多大的官也说不上,甚至谁都没有个正经的头衔,说不是个官,手底下还都有着几千人马。 宇文公子就是大唐的明威将军陆清,原本有着不错的前程,造化弄人,突然之间他就变成了候龙归的少主,从大唐的将军变成了大唐的叛逆。 梯真达官就是薛延陀的一个部落首领,原本也有着不错的前程,命运翻覆,突然之间他就变成了伊特勿失可汗帐下的酋长,从薛延陀的首领变成了薛延陀的反贼。 宇文公子虽然是候龙归的少主,却一心向唐,时刻都盼着能回归故土,做一个良民。 梯真达官虽然领兵郁督山上,却一心向往着草原,时刻都盼着能回到薛延陀,做一个酋长。ъiqiku 他们都知道自己的愿望恐怕是难以实现了,陆清很难再回到大唐,因为他斗不过也躲不过长孙无忌; 梯真达官很难再回到薛延陀,因为咄摩支不敢打回去又没能力守住这里,还无处可投奔,自己也跟着被逼到了死角。 他们两个表面上是敌人,实际上也谈不上是朋友,更说不上是什么知己,最多算是有着类似的命运,有那么点同病相怜。 两个人的交往说来也挺令人唏嘘的,开始的时候就是敌对的交战关系,梯真达官几次战败,回去都被咄摩支奚落不休。 后来又数次被擒,陆清也不急着打胜仗,也不想和他们结死仇,反正就是没事打打仗,拿他消遣消遣对付着过个日子,所以就抓了放、放了再抓,一抓一放还玩出兴趣来了。 再后来梯真达官彻底服气了,从跟陆清较劲,死活要赢一次,到没了斗志,也不真跟陆清打了,比划比划打个照面就收兵。 再后来比划也懒得比划了,他烦闷了就大大方方地过来找陆清谈心,下面的人爱打就打,打不死接着打,打死了活该。 任凭双方的士兵经常头破血流,他们俩就对酒当歌、谈天说地,时间长了他们下面的人也不打了,甚至有的见面还打个招呼。 每天在这种貌似紧张地对峙,实则虚打假战的状态下过日子还挺好的,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牺牲,过一天算一天也还不错。 可是好景不长,大唐的人来了,这个格局势必要被打破,梯真达官来找宇文公子讨个主意。 梯真达官的想法是如果宇文公子愿意的话,他们可以联合起来,趁着唐兵还没有打过来,他们抢先一步跑回薛延陀,如果能打败唐直,那薛延陀就又回到了梯真达官的手里。 如果不能,投降唐直也好过被大唐打败,有宇文公子的加盟无论是战是降都多了不少的胜算。 论战宇文公子战力非凡,论降宇文公子是唐直的人,能说得上话。 没想到宇文公子没有跟他合作的意思,直接劝他降唐,他多少有点不大明白,降唐直也比降唐要好吧? 梯真达官宁愿回去向唐直低头,也不想向汉人低头,陆清微微一笑:“唐直不也是汉人吗?” 梯真达官就因为唐直是汉人才义无反顾地带着人马跑来了郁督山,如今还真是向谁低头都是向汉人低头,别说唐直就连眼前的宇文公子也是汉人。 梯真达官心乱如麻,三杯两盏烈酒下肚,依然还是拿不定主意,他忽然问了句:“听人说,大唐太子到灵州了,你知道吗?” 宇文公子姿态娴雅地端着酒盏正慢慢地贴向嘴唇,他这一句话惊得宇文公子手一抖丢了酒盏,半盏的酒都洒在了胸前的衣服上。https:ЪiqikuΠet “呃”梯真达官急忙站了起来,帮他擦也不是,装瞎也不是,便喃喃地问了句:“你怎么了?” “你说什么?”陆清死死地盯着梯真达官的眼睛,愤怒地吼道:“大唐太子到灵州了?” “千真万确,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梯真达官见宇文公子脸都变了色,两只眼睛直愣愣的,以为他是惊惧交加才如此,于是安慰他道:“灵州离这里还远,怕他则甚?” 陆清抬头看看太阳,然后转头看向灵州的方向,过了好久他轻轻地问了句:“你去过长安吗?” “没有。”梯真达官只听别人说起过长安,他都没离开过草原,更何况过了大漠还有数千里的长安? 梯真达官看着宇文公子的背影,说道:“长安是个令人向往的好地方,听说是遍地流金,有机会真想去看看。” 陆清淡淡地说道:“降唐就有机会去长安了。” “宇文兄,不是我不想降唐,你知道我说服不了伊特勿失可汗,他要肯听我的,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陆清慢慢地转过身,目光如水般地盯着梯真达官,一字一字坚定地说道:“给你一天时间,要么你主动降唐,要么我亲自送你去降唐。” 梯真达官知道宇文公子这话是认真的,如果宇文公子真的出手,就算他竭尽所能地抵抗,也就是输得早点还是晚点的区别,而且抵抗得越剧烈,伤亡也越大。 “降唐也算是条好路,毕竟这里也守不住,薛延陀也早已不是当年的薛延陀了。”梯真达官无奈地叹了口气:“奈何我说了不算,咄摩支不可能听我的。” “你不需要说服任何人,肯降唐的人你带走,其余的人我去说服。” 陆清的语气并不狂妄也不狠戾,梯真达官却听得一抖,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好,我听懂了,告辞。” 梯真达官双手抱拳冲陆清行了个揖礼,陆清雕塑般傲然而立,既没还礼也没吭声,梯真达官后退了三步,转身上马,扬鞭而去。https:ЪiqikuΠet 陆清又扭头看向灵州的方向,默默地抱怨了一句“你来做什么?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配你亲自过来吗?” 陆清转身走进帐篷,提笔写了封信,交给下人:“速去速回。” 第1073章 逼你降唐 夏天的焦躁刚刚褪去,初秋的凉爽刚刚到来,薛延陀的这片天地正是水草最为丰美的时候。 李承乾手里拎着一条马鞭,悠闲地在帐篷前面散步,一转眼离开长安好几年了,时间过的真是快呀。 他抬眼望向无边无际的尽头,草原仿佛是张绿色的地毯,远处的牛羊、近处的毡房,好似这张地毯上的花纹。 看得到天边的云,不知哪片云曾飘过长安城的上空;听得到耳边的风,不知哪缕风曾掠过帝王宫的编钟。 很想知道雉奴长多高了,很想知道惠褒有几个孩子了,很想知道老爹是否还康健。 在家的人,眼里都是远方,只有离开家的人,才知道家是什么。 “哒哒哒”的马蹄声,带着焦急的速度打断了李承乾浅淡的思绪,他就淡定地看着来人跃马扬鞭地朝着他疾驰。 很快那人就冲到了近前,只见他猛地一拉丝缰,扯得马扬头嘶鸣,那人熟练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李承乾认得他是陆清身边的一个大头兵,便不由得浅浅地笑了一下,这个陆清也怪有意思的,说是去追击咄摩支,还玩了个一去不复返。 说咄摩支不好打是真的,不管怎么说,人家手下都有七万多人呢,可要说咄摩支有多难打,就算说出花来,李承乾也是不会信的。 回纥的酋长吐迷度手底下也有三万多人,在陆清面前连两天都没支应到头,就被打得跪地求饶,最后被陆清给逼得,千里迢迢跑到长安投唐去了。 知道他没危险,不回来肯定就是在那边玩上瘾了,李承乾也没打扰他的兴致,突然间派人过来,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跑到李承乾面前,抱拳一揖,李承乾担心陆清是派人过来请求支援的,怕耽误时间便急切地催促道:“行了,直接说事。”筆趣庫 “哦”那人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来,双手向前一递:“宇文公子让我来送信的。” 李承乾一把抢过书信,“呲”的一下撕开信封,掏出信纸从上到下的看了一遍,看罢脸色微变,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随我进帐。” “是。”那人应了一声,便跟随着李承乾走进了大帐。 李承乾进帐之后,便坐在书案之后,提笔开始写信,不一会儿把信封好,连同两串赏钱一起交给那人,吩咐道:“回去吧。” “是。”那人深深一揖,接过书信和铜钱,转身快速的走出了大帐。 陆清告诉李承乾,唐兵已经到了郁督山下,领兵的人是李世勣,并且李泰已经到了灵州。 陆清决定迅速搞定郁督山这一带,让他们直接去投唐,李泰来了,陆清没有别的东西能拿得出手,决定先送上一点军功给大唐太子当见面礼。 陆清写信给李承乾,就是跟他打个招呼,告诉他咄摩支这边不再是薛延陀的心腹之患了,他马上就让这一支队伍在薛延陀的视线之内消失。 至于他自己,他还没想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战死也是个好结局,死不了的话很可能会跑回薛延陀投靠他。 陆清并不打算去见李泰,他不想给李泰添麻烦,他知道自己回到长安就代表着风波不断。 一个唐直就够拿别人的智商开玩笑的了,还要再出一个宇文法吗?再说唐直是什么人,人家的爹是天子,别人心知肚明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就算是拿到明面上来说,谁又敢把唐直怎么样呢? 人家的爹要是急眼了,一句话“唐直就是李承乾,怎么了?你们就那么见不得我儿子活着吗?”,谁敢出来硬刚一句?筆趣庫 陆清行吗?他凭什么? 凭他那个打过几次照面,却彼此不知身份,不曾相认过的软骨头老爹?还是凭他那个一心复隋的有着前朝长公主身份的尼姑老娘? 有人拿他的身份说事,那就只能并且一定是李泰站出来替他硬抗,抗得过去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但是陆清宁愿不回去,也不想让李泰因为他而为难。 李承乾跟他的想法很相近,既然李泰亲自跑出来了,就不能让他白跑,总要送他一份军功带回去。 李承乾嘱咐陆清快速结束那边的战斗,赶紧回来,这边有更多的战斗等着你。 我们合伙玩个大的,区区一个咄摩支,只有七万来人的小胜利,大唐人根本不会放在眼里,送惠褒的战功不能跟芝麻绿豆似的那么大一点。筆趣庫 李承乾拿出薛延陀大可汗的印章,迎着阳光笑呵呵地鉴赏了半天,这玩意儿是从夷男可汗手里传到多弥可汗手里的,现在竟然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李承乾从来没有给自己上一个什么什么可汗的称号,因为他不想成为大唐真正的敌人。 不过这个类似于国玺的大块印章他收藏了,目前为止他还没拿这个印章盖过印呢,今天他要过个瘾。 李承乾拿出来一堆写诏书用的纸,铺得到处都是,他就坐在书案后奋笔疾书,写了一份又一份诏令,写完之后拿起大印,一顿疯狂地盖章。 他写的诏令内容大致都是一样的,就是通知周边所有的部落,你们依附于薛延陀的日子可也不短了,秋天要到了,该是你们进贡的时候了。 以往周边的小部落都是定期不定期地给他送上一些好处,他很好说话,给就收着,不给就算了,很少跟他们闹矛盾。 这一次就不麻烦他们费心了,不用操心准备什么礼物的事了,我想要啥我都给你列好单子了。 凡是能冠上酋长俩字的人都会收到这份诏书,要的东西不多,也就是草料一万斤、牛羊各两千头、马一千匹、人肉干男女各五千斤。 不分大小部落,要的东西都是一样多的,没别的原因就是写一样的比较方便。 这些东西限一个月内送来,否则唐直大酋长就亲自上门去取了,并且七天之内必须先送两个嫡子过来做人质。 除了下发这些诏令以外,李承乾还让人把大唐太子已到灵州的消息散布得妇孺皆知。 第1074章 来个客人 灵州已经是大唐的北门了,但是离薛延陀还有很远,中间至少隔着一片沙漠,交通肯定是谈不上便利。 虽然人马过去很费劲,但是消息却传得飞快,或许消息这种东西真的是天生就带着翅膀吧。httpδ:Ъiqikunēt 灵州北面并不是薛延陀的领地,而是薛延陀附近那些小部族的聚集地,什么地方的人都有可能出现在那里,人员的流动性极大,人时多时少也很杂。 自从大唐太子李泰到了灵州,灵州附近的胡人是越来越多,多得十分明显,连粮价都跟着一日三涨,客栈更是一铺难求。 灵州做为边塞重地,还算是不错的一座城市,当然这个不错是相对于周边的贫瘠而言的,跟长安、洛阳那样的都城比的话,日子简直都要过不下去了。 李泰一路都是用最快的速度行军,风尘仆仆地来到灵州,他只在城中随便地走走,就感慨道:“这种地方,单单只是活着就需要用尽全力。” 灵州好歹还能看得到树,虽然树的叶子很小,跟中原的郁郁葱葱不能同日而语,但总算是有树,再往北没多远就是沙漠了,那里连一丝的绿色都看不到。 李泰站在灵州城里向北望,要止步于此吗? 李道宗、阿史那社尔、执失思力、契苾何力、薛万彻、张俭他们分兵几路,正齐头并进地在进攻薛延陀。 自己应该向北冲进战阵,还是应该在灵州固守等他们的消息? 打仗自己肯定是个外行,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帮倒忙就算不错了。在这里等待消息,又心焦难耐,生怕等不来自己想要的消息。 李泰望着北方的天,真不知道薛延陀那边的人生活该有多么的艰难,灵州如此破败的地方,在他们的眼里都是天堂般的存在。 李泰想冲过去,找到唐直和宇文法,直接把他们带回长安,愿意遭罪咱回家遭,在这儿能活出什么好活来? 可是就算他冲过去也没什么作用,找人也好、打仗也罢,都用不着他亲自出手。 该吩咐下去的话,他早就吩咐下去不知多少遍了,他相信不会有人为难唐直和宇文法的,他相信不管谁找到他们,都能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他们。 可是就在灵州城里坐等消息的话,跟在长安城里等着又有多大的区别?自己跑过来,就是为了给送信的人省点脚力的吗?筆趣庫 应该再往北走走,感觉留在灵州都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来了,好像是来得特别没意义。 李泰几乎是忘了,他是打着招降九姓铁勒的旗号出来的了,他把这件事都给忘到脑后去了。 大唐根本也不在乎什么铁勒九姓还是铁勒十八姓的,他们实在要是愿意来投降,那就接纳他们的投降,不来就拉倒,谁稀罕去招降他们? 去打服他们,把他们的地盘划到大唐的版图之内?李泰只是想了想,就笑着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并不难实现的理想。 草原上的人生活习惯和汉人完全不同,汉人都是定居生活,所以汉人的地域观念很强,草原人的地域观念没那么强,他们是逐水草而居,有马、有帐篷走哪儿都是家。 所以就算你占领他们的一部分领土,他们根本也不在乎,他们本来也不在一个地方长期居住,天生就是乱跑的。 除非打下他们大面积的领地,否则真的没有什么意义。再说李道宗他们比自己早到了一个多月,已经向北方进发了,自己没必要再随尾其后了。 还是先安定下来,派人出去打探打探最近有什么新消息再做决定吧。 李泰回到军营的大帐之内,刚要召集人过来开个会,一个小校在帐外报道:“太子殿下,诸将求见。” “进来吧。”李泰说着抬头看向门口,苏烈、薛礼以及随行的十余个将军走了进来。 “参见太子殿下。”众人走进大帐,分左右站好,纷纷抱拳拱手,齐唰唰地给李泰见礼。 “免礼,都坐吧。”李泰一看他们人来得还挺齐,便笑道:“正要找你们,可巧就全都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苏烈笑着回道:“没什么事,就是向太子殿下汇报一声,所有的人马,全都安置好了。” “那就好,一路上人困马乏,好不容易到了灵州,大家都抽空歇歇,别太累了。”李泰也知道他一路上跟催命似地赶路,实在是辛苦大家了。 “太子殿下,”薛礼朝上一揖,恭恭敬敬地说道:“我们已经到了灵州,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事,你就吩咐吧。” “嗯,我正有事要说。”李泰向下环视了一周,目光淡定而又从容地说道:“我们是出来招降铁勒九姓等小部落的,我们既然到了,是不是得跟他们打个招呼?” “殿下说的是。”苏烈也朝上一揖,说道:“总得让他们知道我们来了,知道我们有纳降的诚意才行。” 都没人知道大唐有招降他们的想法,也没人知道想主动投唐的话去什么地方投,你让人家怎么可能会主动来投? 李泰看着下面,说道:“我正打算遣使招谕敕勒诸部,各位有什么想法,尽管说说。” “就先遣使通知他们一声,三天以后凡是不来降的,咱们就上门去招降!”薛礼满脸的傲气,眼角眉梢都是锐不可挡的锋芒。 “三天?”李泰都笑了,找茬也没有你这么找的,三天时间考虑,这不像是通知人家你来招降了,这倒是像来下战书的,这口吻多像是最后通牒?筆趣庫 “三天多了?”薛礼眼睛放大一圈,看着李泰说道:“那就两天。” “呃”李泰抿了抿唇,好像还不是很适应大唐武将的自信度,这也太吓人了。 李泰刚要说就按他说的办,他这就写书信给他们,这时大帐外的小校又是一声高喝:“拔野古酋长求见。” 消息还有这么灵通的?自己刚到灵州没几天,还什么事都没做过呢,这就有小部落酋长送上门来了? 第1075章 我来投唐 李泰自到灵州以来,一直就忙着安营扎寨,整顿一下疲惫的队伍,人马都困乏到极点了,也不适宜有什么大动作。 为了迎接皇太子的到来,灵州早早地就做足了准备,加强戒备是必须的,尽管有大量的胡人涌进灵州,但绝对可以保证安全,城门口的盘查异常的严格。 拔野古酋长在这一带虽然算不上是顶级霸主,但也是一方首领,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 通常情况下他进入灵州城,多了不敢说,带几百个随从是平平常常的事,但是今天他就只带了两个随从,不是他带的人少,而是在城门口被拦住了,只允许他带俩人进城。biqikμnět 若是平常岁月,根本不会这么严要求,现在大唐皇太子就在城中,不可能让一个携带武器的人进城,也不可能让那些部落酋长带多人进城。 若是平常岁月,哪个酋长进城至少也得带百十来人的随从,一个是排场问题,一个是安全问题,城里是经常发生打斗的。 若是不让他们带人进城,在城门口就得打起来,现在他们可乖了,别说让带俩人,就是一个不让带,能让他自己进城他都千恩万谢的。 倒不是仰慕大唐皇太子到了这个地步,而是马上就活不下去了,也就投奔大唐这么一条活路了。 大唐的人已经快到薛延陀了,大唐与薛延陀交战,他们这些小部族就是唐直的先锋部队,简称炮灰。 就这都认了,炮灰就炮灰,好歹是为了捍卫草原的利益,当炮灰也算是为国而战的英雄。 问题是现在他们连为国战死的机会都没了,等不到唐朝的部队,他们就要被唐直逼死了。 唐直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管他们要了许多他们根本就拿不起的“贡品”,他们惧怕唐直又拿不出“贡品”,只好想办法另寻一个靠山。 他们的第一选择是去投靠咄摩支,可是来不及了,李世勣已经在郁督山下了,要是和唐军开战的话,死李世勣手里和死李道宗手里有什么区别? 而且郁督山那面据说已经杀冒烟了,咄摩支都跑得不知所踪了,他们根本没有往那边跑的可能性了。 他们的第二选择是所有的小部落共同联合起来,大家抱团取暖。 要么一起对抗唐直,趁着大唐与薛延陀要起战火之际,争取拿下薛延陀一部分领土,一面跟薛延陀分庭抗礼,一面向大唐示好,以其在夹缝当中求生存。 要么一起寻个安全的所在另处谋生,一个部落的人太少,走哪儿都容易被干掉,十几个部落联合起来的话,找个谋生之地应该不难。 但是联合起来的这条路也没有可能会实现,平时各部落之间就摩擦不断,早就打出世仇来了,一来没有感情基础,二来没有时间了。 唐军已到边境,战火就快烧到屁股上了,唐直又发来催命符,再不赶紧想个办法就是等死了。 这时候他们又看到了另外一个突然间就牛逼起来的人物,就是平时受尽他们欺负的小小回纥部落的酋长吐迷度。 吐迷度但凡混得下去,也不会悄眯眯地带着人连夜逃跑,一口气跑到郁督山下,想要投靠咄摩支,结果连咄摩支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宇文公子给押送到长安纳降去了。 回纥的地盘变成了瀚海都督府,吐迷度做瀚海都督又身兼怀化大将军之职,他摇身一变成了大唐的官员。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的有远见,早早地跑到长安投降去了,现在回纥受大唐的保护,根本不用理会唐直那个恶霸的警告。 眼下看来只有向大唐投降是一条不错的活路,可是投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现在去长安哪还来得及? 不去长安那就得阵前投降,阵前投降人家能算你是主动投降的吗?哪个将军不想要军功? 就算你再怎么主动地投降,人家肯定也给你算成战败而降,你也就能得到个战俘的待遇。ъiqiku 千百条道路摆在眼前,可是条条都走不通,条条大道通黄泉,这谁受得了?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还真有这么回事,就在这些小部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的时候,忽然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砸了下来。 大唐皇太子已经到了灵州,凡是听说这个消息的部落酋长,无不欢呼雀跃。 先不用管皇太子是来干嘛的,只要能确定他人在灵州,就有希望直接向他投降,如果他接纳了你的投降,那你就和吐迷度一样是主动献降的。 皇太子到灵州还能是干嘛的?这边战火刚要燃起来,皇太子就追上来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是来督战的。 不过这都没关系,反正咱是打算投降的,向皇太子投降就等于直接向朝廷投降,这起码不能算是战俘。 哪怕没有吐迷度那么好的待遇,能保得住全部落人的活命就算赚了,不然的话无论唐直还是唐军,抑或是咄摩支,甚至是宇文公子,碰上哪一个不是死?筆趣庫 拔野古离灵州最近,这也算是近水楼台了,他急如星火地来找大唐皇太子,到了军帐之外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传话的小校忽然喊他进去,他一颗心“嗖”的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生怕自己不懂礼仪惹恼了大唐太子,他弯着腰、低着头,快速地走进大帐,来到李泰的面前,二话不说直接“扑通”一下跪倒,接着就磕头如捣蒜,呯呯呯…… “免礼,免礼”李泰摆摆手,两个武士上前把他给拽了起来。 李泰头一回知道胡人原来这么客气,见面就一个劲地磕头,也不说有什么事,他只好开口问道:“你是拔野古酋长?” “是,是我。”拔野古酋长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李泰无奈地笑了,只得又问一句:“你来此见我,为的什么事啊?” “我,我来投唐。”拔野古酋长紧张得舌头都不听话了,他从怀里摸出来一卷纸,哆哆嗦嗦地往前一递。 苏烈上前接过纸卷,刚一转身还没有把纸卷交给李泰,忽然帐外传来吵嚷之声。 第1076章 排队投降 别说李泰正坐在大帐之中,就是普通将领的军帐之外,也不是可以随便喧哗的所在。 在大帐外吵吵嚷嚷可真是一件不太容易碰上的稀奇事,李泰抬眼望向帐门,立马有人走了出去。 没多一会儿有人进帐来报:“太子殿下,外面来好几个胡人酋长,都想要进帐来拜见太子殿下,他们都说自己是先来的。” “太子殿下”拔野古酋长急得向前抢一步,他拍着胸脯说道:“我才是最先来的。” 拔野古酋长汉语不是特别的好,他急切地想把自己的想法说明白又没长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急得他眼珠子直闪光地盯着李泰。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是他的意思,李泰是完全地领会到了。他就是想说他是第一个来的,所以希望能第一个处理他的问题,不要让他落于人后。 看他急成那个样子,李泰都忍不住笑了,他一个来投降的居然怕被别人抢了先,这种事还有竞争者吗? 就算是先处理别人的问题,对他的事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他何必如此着急? 李泰就笑呵呵地问道:“你知道他们来这儿有什么目的吗?” “知道!”拔野古酋长信心满满地一点头,粗声大嗓地说道:“他们都是来投降的,不过他们不一定是真心的,我才是诚心要归附的。”httpδ:Ъiqikunēt 拔野古酋长似乎也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有些苍白,凭什么人家都不是真心的,偏你是真心的? 于是他补充了一句:“我听说太子殿下到了,就直接过来了,一点没含糊,他们来的这么晚,肯定是在家里商量个够才来的。” 貌似他说的有道理,不过道理并不多。他是先来的没错,可也没比别人早多长时间,也就是说几句话的工夫而已,更何况他离得比别人都近。 李泰都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茬了,这话让他说的也太不讲理了,投降不是儿戏,这么大的事,人家开个会研究研究都不行了? 投降都不允许深思熟虑了?还得是像他一样,脑袋一热就冲过来投降的,才算是赤胆忠心吗? 李泰笑着问道:“这么说你连考虑都没考虑,就过来投降了?” “是的。”拔野古酋长还挺骄傲地一昂头:“降唐有什么可考虑的?若不是长安离得远,我早就过去献降了。”https:ЪiqikuΠet 李泰真是第一次听说,献降还献得这么喜气洋洋的,仿佛他先来的他很骄傲一样。 他递上来的纸卷还没有打开,李泰轻轻地展开,这一手破字真是够人好好猜一会儿的了。 字数倒是不多,虽然字迹占地面积很大。文采没有,但是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总而言之一句话,我就是要投降,无论如何都得投降,谁敢阻止我投降,我就跟谁玩命。 他也没说他为啥要投降,也没说投降是想从大唐得到什么,就是使劲地表达着他强烈的愿望,非投降不可。 李泰这初来乍到的,对这里的情况还真的不太了解,他倒是对这里的情况产生了好奇。 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居然会有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出现,投降这回事,一般人从心理上应该是极度拒绝的,哪有这么主动且积极地要投降的人呢? 他这个急迫的态度,让自己都有点拿不准接纳他们是不是对的了,天上哪有掉馅饼的时候?尤其是太明显的馅饼,往往就是个陷阱。 “让他们进来吧。”李泰微笑着放下手中的纸,也没给什么答复。 拔野古酋长急得张牙舞爪的,又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李泰一摆手,有人上前拉着拔野古酋长到旁边站立,并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一群胡人争先恐后地涌进大帐,用实际行动演绎了一把什么叫鱼贯而入。 他们“闯”进大帐就冲着中间的位置胡乱地磕头,李泰眉头一皱,胡人是有这么客气的风俗吗?见面二话不说就是个磕头? 李泰这次连拦都不拦了,就满眼好奇地盯着他们,看他们能磕到什么时候。 他们七嘴八舌地一起说话,说的也不过都是些“参见大唐皇太子殿下”之类的话。 过了好几分钟,他们自己就不说话也不磕头了,似乎是被周围安静的氛围给吓着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来回张望,可能是怀疑这屋里的人都是木头做的。 “给你们每人一次说话的机会,说清楚你是来做什么的。”李泰抬手一指:“从前往后依次说。” “我是同罗酋长,我是来递降表的,我同罗诚心归顺大唐,永不反悔。” 李泰一摆手:“下一个。” “我是仆骨酋长,我也是来献降的,我仆骨人愿永为大唐之奴……” 李泰又一摆手,仆骨酋长还想说什么却被后面的人一把扯到了后面。 “我是多滥葛酋长……” “我是思结酋长……” “我是阿跌酋长……”https:ЪiqikuΠet “我是契酋长……” “我是跌结酋长……” “我是浑酋长……” “我是斛薛酋长……” “……” 十多个酋长,几乎代表了薛延陀南部所有的小部落,来的人是又多又全,而且来的都好快。 一个个满脸风尘,也不知道是怎么赶的路,明显的疲惫都掩饰不住,却还都硬撑着向前,抢着表决心和忠心,生怕投降这个事不成。 李泰也不是没干过工作,主要是没干过这么好干的工作,他是来招降的,他的招降文书还一个字都没写呢,所有的部族酋长就挤破门地冲过来投降了。 李泰也不是没见过投降的,主要是没见过排着队投降的,而且投降的决心之大恐怕是前无古人,一副你敢不接纳我投降,我就要揍你的架势。 “既然各位这么心向大唐,我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泰慢悠悠地说道:“你们要知道投降之后你们的领地将划进大唐的版图,你们的人也就成为了大唐的人,你们将是大唐的地方官,不再是一方可汗,这和做大唐的附属国完全不同。” “我们知道,我们愿意!” 第1077章 被逼无奈 从京城出来的时候,李泰的心情是很轻松的,因为他根本没把招降这些小部落的事放在心上。 他们是降是战都很无所谓,降当然是好事,他肯降咱就接纳他的投降,他要战咱们陪他一战,反正他们也不抗打,战也是他们输。 李泰甚至连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都懒得去猜一下,说白了就是没拿他们当回事。 他们每个部落都不是很大,他们所有的部落联合起来倒是不小,足有半个薛延陀大。 其实他们要是能齐心协力地团结起来的话,也不至于被薛延陀给欺负得这么惨。 关键就是他们互相之间劫掠、打杀都成了习惯,彼此之间都打出世仇来了。 每一个部落都是宁愿被薛延陀欺负,也不想被其他小部落欺负。 于是乎都争着抢着向唐直低头,只要讨好唐直不来欺负他就行,然后集中精力和周边的人战斗。 这一次唐直向他们下了最后通牒,把他们给逼到了悬崖边上,在生死一线的时刻,他们这些人终于心齐了一把。 全都抢破头地冲进灵州来找大唐皇太子,磕头作揖地求李泰接纳他们的献降。 他们这个惊人的举动一下子把李泰给造懵圈了,这怎么一个个的都是一副不投降就要活不下去了的样子? 好歹他们也算是一方霸主,就没一个愿意自己当大可汗的?都争着抢着来献降,这是中了什么邪? 李泰坐在上面,忍不住笑着问道:“来献降的我见过,但是像你们这么有紧迫感的,我还真没见过,是有人逼着你们投降吗?”httpδ:Ъiqikunēt “轰隆!”这帮胡人的脑子里好像有颗炸雷炸了,真不愧是大唐皇太子,人家绝对是真龙降世。 咱们这么偏远的地方发生的事,他怎么能知道细情呢?你看人家一张嘴,直接就真相了,这明摆着他就不是凡人呐。 “太子殿下”仆骨酋长“扑通”一声跪下了,没说话先磕了个头,磕得脑门上都是沙土,张嘴都带上了哭腔:“我们被逼得实在是没有活路了,再不投降就只能等着被屠族了。”https:ЪiqikuΠet “哈哈哈……”李泰闻言放声大笑,原来他们是被吓的,李道宗的名声有这么吓人吗? 李泰还记得当年侯君集凭名字就吓死了两个高昌皇帝,想不到李道宗也有如此凶名,我大唐的武将还真都是战神级别的。 “不是我看不起你们,你们也忒胆小了些。”李泰笑着点了点他们,继续往下说道。 “李道宗兵指薛延陀,并不是针对你们,你们愿意接受他的招降也好,不愿意也罢,只要你们不与薛延陀联合,他是不会向你们出手的,何谈屠族之说?” 胡人肚子里没有太多的弯弯绕,性子大多比较直,像李泰都这么说了,你们顺着说就是了,显得大唐多威风。 他们确实是不懂什么叫语言艺术,就照直了崩,也不知是谁抢着就来了一句:“我们才不是怕唐军呢。” 思结酋长接着补了一句:“就是,唐军我们打不过,还不知道跑吗?” “哦?”一听这话,李泰就更纳闷了,按捺不住的好奇心都直冒泡。 他们惧怕被人屠族,又不怕唐军,那还有什么人有这么强大的能量,能把他们吓成这个样子?难道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草原恶魔唐无过? 在唐军挥刀冲向薛延陀的关键时期,他不应该笼络联合这些小部落给他当个炮灰吗? 他这时候还故意把他们推向大唐这边,那他怎么办呢? “是薛延陀给你们压力了?”李泰笑呵呵地看着他们,说道:“那也不至于闹到屠族那么严重吧?” “太子殿下”多滥葛酋长使劲叹了口气,眼圈微红地说道:“你是不知道唐直有多狠,豺狼也不如他凶残……” “你那都不算什么,他把我们欺负得才叫惨呢……” “远的不说,就说这回,让我们交一千斤人肉干,这是人能提出来的要求吗?” “就是啊,关键就给三天时间,哪怕豁出去活人现杀,也晒不成干……” “……” 听他们字字血泪地控诉着唐直,李泰丝毫不为所动,一丁点也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地方,反倒觉得唐直太可怜了。 在长安他一步步把自己的名声摔了个稀碎,好好一个贤太子,让他搞得声名狼藉; 在草原他又一步步把自己的名声弄了个稀烂,好好一个有实无名的大可汗,让他弄得臭名昭著。 想起李承乾杀师失败了,行刺魏王失败了,造反失败了,貌似是个能力不怎么强的人。 到了草原上,为了给老爹准备一份拿得出手的新年礼物,他随便一出手就拿下了沙陀国,用沙陀玉玺做贺礼。 他以一己之力杀了真珠可汗父子三人,夷男是他安排那两个女人给毒死的,曳蟒突利失和拔灼大度设都是他亲手射死的。 拔灼死后他一人统领整个薛延陀,迅速除掉了夷男培植起来的老贵族集团,咄摩支被逼得远走郁督山,他能力不强吗? 如果大唐不向薛延陀出兵,李泰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把北方这一带全都统一了。 李泰知道他一定不愿意跟唐军阵前交锋,他把这些人都给逼到了大唐这边,他又无心与大唐交战,想必也就剩下北撤一条道可行了。 他原本的根据地就在北面,现在他很可能是想要舍弃南面原本属于拔灼的那片草原,退守原本属于曳蟒的那方天地。 要把他赶那么远吗?李泰有些犹豫不定,抬眼看看眼前这些人,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吧。 李泰开始大张旗鼓地张罗纳降仪式,当着全城人的面,扯旗帜、搭彩棚,敲锣打鼓地接纳他们的投降。 仪式完毕之后,让他们写封奏表发往长安,把这好消息告诉老爹。 李泰提笔给李道宗写了封信,告诉他这些部落全都向大唐投降了,那么问题来了,这些部落的地盘、人口、物资总要清点个准数出来吧? 太子的人手不够用了,让李道宗带人回来,先把这些清点清楚再去打仗。 biqikμnět 第1078章 一种诅咒 大唐的武将最熟悉的事情当然就是打仗了,咱大唐的武将可不是摆设,一年到头大仗三百六,小仗六百三,一天也没闲过。 谁也不是没打过仗,谁也不是没打过漂亮仗,谁也不是没打过好打的仗,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李世勣就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好打的漂亮仗,他带着大唐的人马才刚刚到达郁督山下,连安营扎寨都还没有完全的弄好,就有人报说咄摩支帐下的第一大将梯真达官求见。 梯真达官只是一人一马,另带了两名随从,三个人都没有携带任何的铁器。 李世勣不可能不见,立刻在刚搭起来的帐篷里接见来人,梯真达官把两个随从留在了帐外,只身一人走进大帐。 梯真达官目不斜视地走到大帐中央,朝上一揖:“末将梯真达官拜见英国公。” “哦?你竟认得我?”李世勣上下扫视了梯真达官一通,小伙子长得很精神,礼仪也很标准,汉语说得也地道,若不是高鼻深目,还真以为他是中原人呢。Ъiqikunět “英国公的威名,末将早就如雷灌耳,仰慕之至,只恨无缘得以拜会。” “客气了。”李世勣的脸上带着浅淡的微笑,单刀直入地问道:“不知你来此有何贵干?” “末将是特地前来献降的。”梯真达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轴,双手捧着,规规矩矩地奉上。 一个小校接过纸轴送到李世勣手中,李世勣展开一看是献降表,上面有准备投降的人、马匹、粮草、物资的数目。 投降的人数有四万六千余,战马三万匹,弓箭也很多,李世勣一看就凭表上这些人员物资的配备,也有很强的战力,没必要直接投降吧? 好歹也该比划比划,李世勣看梯真达官长得很是英俊,有个一表人才的样子,怎么连战的勇气都没有呢? 李世勣轻轻地放下纸轴,淡然地问道:“我看你也是个将才,怎么不战而降呢?” “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的薛延陀不是当年那个高据阴山、控弦百万的突厥强国,如今的大唐也不是当年那个疮痍满目的中原王朝。” 梯真达官并不是喜欢投降,只是迫于形势,无奈之下做出的选择。他也深思熟虑了很久,千百条道都堵死,还真就只有投降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你来投降了,那就得拿出诚意,他并没有一味虚伪地表达什么对大唐的仰慕之心,而是实在地讲了他的想法。 “当年的突厥又强大又团结,而中原王朝又羸弱又破败,突厥尚且没能占得中原王朝半分便宜,如今的中原王朝之强大远非当年的突厥可以望其项背,混乱不堪的薛延陀纵然有螳臂当车的勇气,也难逃以卵击石的结局,天下归唐已是大势所趋。” “咄摩支是个没主见的人,谁说话都听,成不了大事。他手下一共七万余众,能作战的也就六万左右,其余的都是伤残,就算拼命与大唐相抗也不过就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 “想要保住薛延陀,唯一的办法就是与唐直以及其他所有小部落联合起来,整个草原团结起来才有希望守得住,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唐直心不在草原,他就是上天降临在草原上的一个恶魔,他喜欢看草原上的人互相厮杀,以此取乐。” “我带到着手底下这四万多人另扯起一杆旗的话,既要躲开咄摩支又要躲开唐直,纵然能在草原上苟延残喘几年,等到他们都被大唐消灭了,也就轮到我了。”https:ЪiqikuΠet 梯真达官还有句话没说,他即使不主动来投降,也必然会被宇文公子逼得被动来投降。 现在的形势就是如此,一个不成事的咄摩支可汗,一个诚心祸害草原的薛延陀无冕之王唐直,一个逮谁逼谁降唐的宇文公子,一群没头苍蝇般疲于奔命的小部落。 梯真达官看得清楚也想得明白,除了投唐还有什么路好走? 李世勣自然是不会拒绝梯真达官,这送上门来的胜利哪有不要的道理? “懂得弃暗投明的才是真英雄,既然你有此诚意,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李世勣笑着问道:“你打算在什么时候带人下山?我在哪里迎你?” 梯真达官应声回道:“我随时可以带人下山,一应事项由英国公安排,末将听命就是。” “嗯。”李世勣满意地点了点头,冲他这句话,足以证明他是真的来投降的。 若是真心投降,一切受降仪式得让对方来安排,什么时间你的人马到达什么地点,武器、装备、物资都放在什么地方,人员都按什么顺序到指定地点接受检查,这叫投降。 不能你自己说个时间,指定个地点,我的人马物资都在这儿了,你过来清点吧。 那不叫投降,那叫把敌人引进自己的埋伏圈,你这边将军顶盔擐甲,士兵硬弓长枪,让人家首脑人物过来,人家敢过来吗? 也不能说定个时间,你直接带人到对方的大营,你兵马刀枪的过来,人家营门大开,你真来投降的还好,你要不是投降的,那还不直接来个斩首行动?httpδ:Ъiqikunēt 像赤壁之战是个精彩的故事,可再精彩也只能是个故事,曹操做为一个出色的军事家,不可能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纳降至少是兵将分离、士兵和武器分离,从古到今就没有在作战指挥中心接受敌方带兵前来投降的事情发生过。 像梯真达官这种才是真的投降,时间、地点、流程都由对方来定,你说让我什么时候下山,我就什么时候下山,你说兵器放哪儿就放哪儿,你说人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得先拿出诚意让对方放心,人家才好接纳你。李世勣当即拟了一个纳降流程,嘱咐了梯真达官几句就让他回去了。 李世勣送他走到帐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李世勣依然望着天空微笑,忽然想起出京的时候。 同僚们对他说“愿你旗开得胜”,他当时很开心,觉得这是一种祝福。 现在想想这哪是祝福?明明是诅咒,我这得胜还用得着旗开?旗还卷着呢,根本都没打开就得胜了。 第1079章 他不会笑 俗话说得胜的猫儿欢似虎,李世勣却只是轻轻一笑,这小小的胜利只是个开端,还不够全面,没到举杯庆祝的时候就不值得开怀大笑。 第二天梯真达官就按照李世勣的指令把人员、马匹、武器、物资带到了相应的地点,纳降仪式进行得非常顺利。 梯真达官一投降,咄摩吱手下就剩两万来人了,根本就不够李世勣玩的,李世勣也不是很着急,他得先了解一下咄摩支的情况。 “咄摩支带着人往南跑了。”梯真达官不等李世勣开口,就先把咄摩支的去向告诉他了。 李世勣一听,立马就要点将,既然知道他向南跑了,那自然是去追。梯真达官微笑着说道:“英国公不必如此焦急,宇文公子已经去追了,静待战报就是。” “哦?”李世勣并不知道宇文公子是谁,只知道他是薛延陀那边派出来对付咄摩支的:“那宇文公子到底是何许人?听说他与咄摩支相持已有多半年之久,想必双方实力相当吧?” 李世勣的推断倒是挺合理的,多半年的对峙,双方都还没有一方显出败迹,应该是实力相当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梯真达官这一降唐,咄摩支自然就不是他的对手了,他能如此精准的把握住时机出手,也算是个人才了。 梯真达官闻言,略带苦涩地一笑,实力相当?这个笑话真够劲,要是实力相当的话,自己也不会来降唐了。 “实力嘛,也就好比虎对羊、鹰对鸡、猫对鼠、狼对兔子。”梯真达官怅然的望向远方,微微一叹道:“若不是宇文公子,英国公未必能来到这里。” “此话怎讲?” “是宇文公子押着吐迷度到长安献降的,我也算是被宇文公子逼着来献降的。” 梯真达官扭头看向李世勣:“若没有吐迷度降唐,想必就不会有大唐出兵郁督山了吧?”筆趣庫 时到今日梯真达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一切都在宇文公子的掌控之内,他就想把这郁督山交到大唐手里。 若是早早地打了胜仗,那郁督山不就成了唐直的领地了吗?所以他一直拖,拖到唐军到来,他就出手把郁督山拿下交给大唐。 李世勣闻言沉思了好久,既然是这个宇文公子押送吐迷度去降唐的,那太子一定知道这个宇文公子,为何没提过他一字一句? 吐迷度也没提过这个宇文公子,看来一定是有人叮嘱他不能提,而这个人除了太子没有别人。 一个心向大唐的人,太子有什么理由不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难道是因为他的身份是唐直帐下的人? 唐直不就是李承乾嘛,这有什么可隐讳的?谁还不知道李承乾是大唐的人,李承乾要是彻底掌管了薛延陀,那薛延陀不就直接姓李了吗? 再说就算不承认唐直是李承乾,这么多人都可以降唐,宇文公子既然一心向唐,他为什么不降唐? 李世勣想起出京之前,李泰倒是曾嘱咐过他让他用心寻找陆清,如果找到陆清,请也可、抓也可、保护也可、押送也可,总之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带回长安。 陆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边?太子又怎么知道他有可能出现在这边?在李世勣知道的信息里,陆清是跟薛延陀交战之后便消失在草原上了。 难道陆清和宇文法有关联?他们会是一个人吗?如果是的话,陆清直接回来不就行了? 莫非他有什么难言之瘾?若不然太子怎么会说“便是抓也把他给我抓回来”? 李世勣云淡风清地跟梯真达官闲聊着:“那个宇文公子身高几何?” “六尺有余。” “个子很高哦,那他身材、相貌怎样?” 梯真达官抬手摸了摸脸,思索了一下,昂首答道:“胡人里我的皮囊就是最好的,汉人里他就算是魁首了。”Ъiqikunět 李世勣非常庆幸早饭吃得早,不然的话胃可得遭点好罪。 这个梯真达官属实是相貌出众,但也没见过谁这么不吝言辞地夸自己长得好的,这是有多自恋? 李世勣斜眼看了看梯真达官,他跟那个宇文法两军对峙的敌人关系能交上朋友,原因不会就是宇文法的颜值入了他的眼了吧? 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颜值抗打也算抗打。 李世勣也不知道梯真达官嘴里的汉人颜值魁首到底长什么样,于是又问道:“那个宇文公子有什么特点没有?” “有。”梯真达官毫不犹豫地说道:“他不会笑。” “不会笑?”李世勣当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陆清那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有一张标志性的笑脸,他的微笑是经受过严苛的训练的。 居上位者必须要有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然而谁都是正常的凡人,都会有情绪上的变化,怎么能让情绪不在脸上体现出来,这就是一门大学问。 为了不让人看出情绪上的波动,就必须得训练出一张固化的表情脸,有人特意训练成冰山一样的表情,会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也有人特意训练成微笑的表情,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陆清接受表情训练的时候才是个校尉,他摆冷脸给谁看?李靖就选择了训练他保持微笑脸。biqikμnět 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陆清吃了太多的苦,嘴里一直叨着一根横木,吃饭睡觉都不许拿下来,为了检测训练成果,还挨了不少的打。 李世勣不可能真按梯真达官说的,什么事也不干,就坐等宇文法的消息,一来拿不准梯真达官的判断是否有误,万一那个宇文法只是单纯地跑了,自己傻等个什么? 二来就算宇文法真的去追咄摩支了,自己也不能坐视不理,人家帮咱打仗,咱能瞅着不发一兵一卒吗?再者他要是替唐直打的仗,咱不得去劫个和? 回到大帐,李世勣立马发下号令,让通事舍人萧嗣业前去招抚咄摩支,找到人立马送信回来。 “是!”萧嗣业抱拳拱手,欣然领命,兴奋地点起人马冲出大营。 第1080章 降兵三万 在大唐做将军,出兵速度必须得快,慢了怕捞不着打仗。萧嗣业得令之后,带着人马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跑得马蹄子都磨出一溜火光。 关于咄摩支,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降将梯真达官带来的消息,说是咄摩支逃向南荒之地了,并且还有一个什么宇文公子追了上去,其余的就没有了。 萧嗣业倒也实在,不是说咄摩支往南跑了吗?那就往南追,连探马都不用,亲自带兵扬鞭打马直线往南跑,这要是遇不上咄摩支,看这架势三天能跑回长安。 咄摩支还真是不辜负他的期盼,比他想像的还要早的出现在了他的视野范围之内,并且不必有任何的担心,不会有冲突和意外,也不会有流血事件的发生。 咄摩支是被人押送着迎面而来的,看到五花大绑的伊特勿失可汗,萧嗣业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滚出来。 天底下还有这么容易打的仗吗?谁的军功不是用人命堆出来的?谁的功绩不是用鲜血浇灌出来的? 这功立得简直都有点莫名其妙,出来溜个马,还能捡个草原上的大可汗,听说过捡金的,听说过捡银的,没听说过捡大活人的,这事可是够神奇的。 萧嗣业也不是傻子,不可能见对方身上捆着绑绳就放松警惕,毕竟对方有着数万人马在后。 他先把队伍停下来,远远地向前张望着,只见对方比他更早的停住了行进的兵马,两个人押着一个人正徒步朝这边走来。 萧嗣业派副官带着两个人迎上去,在中间的位置和对方进行交涉。 “来者何人?”副官坐在马背上,用马鞭指着对面走过来的三个人。 左边的人推一把中间的人,抬手朝上抱拳,说道:“启禀上官,这是伊特勿失可汗,是前来献降的。” “献降?”萧嗣业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说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就来献降。” “上官当然是中原唐朝的人。”httpδ:Ъiqikunēt “嗯。”萧嗣业看着咄摩支问道:“你可是真心献降?” “真心,真心。”咄摩支使劲地点头:“我早就想到长安去献降了。” “后面那些都是你的人马吗?” “是的,他们也都愿意献降。” 萧嗣业看看这个咄摩支,笑道:“既然都是你的人,你怎么还被绑起来了呢?”Ъiqikunět “呃,这个”咄摩支左右看看,说道:“这不显得诚意足嘛。” “好吧,既然你诚心投降,就让他们放下武器,一人牵着五匹马原地待命,其余人等后撤三里。” “好。”咄摩支扭头看向左面的那个汉子,说道:“照人家说的办。” 左面那人没有说话,直接向后面跑了过去,跑到战阵之前跟带兵的人说了一下这边的要求。 “呼啦啦”一阵,兵士们纷纷放下武器、卸下皮甲衣,五匹马的缰绳交到一个人的手里,然后开始有序地向后撤退。 李世勣正在大帐里跟降将梯真达官聊着天,他估计也就一两天就能收到萧嗣业的消息,没想到一天还没到天黑,萧嗣业本人就回来了。 萧嗣业带回了伊特勿失可汗咄摩支,还有三万余兵马,武器、装备、物资大量。 李世勣也有点目瞪口呆了,怎么也想不到这次出来打仗,最艰难、最累人的活计,居然是清点物资。 比李世民勣还感到目瞪口呆的人就是梯真达官了,他比谁都了解咄摩支的实力,他哪来的三万多人马? 咄摩支一共就七万多人,自己带走了四万多,跟宇文公子耗了多半年,死伤一万有余。 也就是说他能带着向南逃跑的人马,连残疾的伤员都算上,最多也不会超过两万五,怎么可能有三万多的俘虏投降? 梯真达官忍不住就把这个疑虑说给了李世勣,李世勣把花名册交给梯真达官让他亲自去点查。 一点查,果然发现多出来七千多并不属于咄摩支的士兵,一审一问才知道他们都是宇文公子帐下的人,多数原本也都是薛延陀的人。 唐直让宇文公子来郁督山追击咄摩支,当然要给他兵马才行,去掉这多半年死伤的,剩下也就一万多人,这七千多是愿意降唐的,他便把他们混入咄摩支帐下一起过来了。 这些人里还有一千多不是薛延陀的人,他们是来自中原的某个叫做“候龙归”的组织,也是一直追随着宇文公子。 宇文公子把他帐下所有愿意降唐的人都混入了咄摩支的队伍,他自己则带着不到一千人又奔向薛延陀北部去了,说是去找唐直大酋长了。 梯真达官暗暗一叹,这个宇文公子太怪了,他也曾劝宇文公子跟自己一起降唐算了,宇文公子只是淡然地饮酒,什么话也不说,眼神空洞得吓人。 “咄摩支有两万五的人马,宇文公子有一万多,投降了三万多,宇文公子带走了不足千人,那还有好几千人呢?” 梯真达官拿着花名册发愁,这人数怎么就清点不明白了? “咄摩支并不愿意降唐,是被宇文公子逼着降唐的,双方进行了一场激战,宇文公子斩杀了咄摩支五千多人,他自己也伤亡一千有余。” “哦,原来如此。”梯真达官拿花名册拍打着手心,又问道:“你可知宇文公子打仗是怎么布署的吗?” “好像是那个什么候龙归的人冲在最前方,后面是薛延陀的人,他就在最后面指挥。” 梯真达官眉头微皱,真想不明白这个宇文公子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候龙归应该是他的私兵,他怎么把他们派到了最前线? 如此说来宇文公子那一千有余的伤亡,伤亡的应该大多数都是候龙归的人,薛延陀的人可能就占个余。 候龙归原本就只有三千多人,伤亡一千余,投唐一千余,就剩下几百人跟着宇文公子投奔唐直去了。 梯真达官望向遥远的北方,不由得幽幽一叹,暗暗地为宇文公子担起忧来。 “宇文兄,你这是何苦?纵然你曾与大唐为敌,大唐连我都能接纳,何况你有功于大唐?你这般自断爪牙,又有谁领你的情啊,等到你被俘的一天,手底下没有足够的资本,你连命都未必保得住。” 筆趣庫 第1081章 拍案叫绝 命,对于一个人来说应该是最重要的东西了吧?可总有些人真的不在乎,因为他们心里一直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 陆清带着几百个人急如星火地跑回薛延陀,以为唐直这边早就打冒烟了,没想到一路顺畅,没遇上一点阻碍。 走进大帐,见唐直斜坐在兽皮软垫上,手边一盏清茶、一付棋盘,正一个人神情专注地跟自己下着棋。 外面的世界都杀疯了,他这边倒是一派的岁月静好。 陆清脚步轻缓地走到他的对面,慢慢地坐了下来,伸手拿过黑色的棋子,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稳稳地落下一子。 “你呀”李承乾一下就笑了,伸手揭起陆清刚刚放下的黑子:“眼前有利就算有利?你看看这边,命不要了?”biqikμnět 陆清很不在意地说道:“看到了,反正也没有活路了,痛快一会儿是一会儿呗。” “怎么没有活路?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李承乾把那颗黑子换了个地方按了下去。 “还是没有活路,”陆清伸出手指在棋盘上虚划了一圈:“如果白子在这里围堵,终究是必死无疑。” “我就赌他不会往死路上逼我们。”李承乾手按着棋盘一角,昂着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陆清的眼睛。 陆清也微抬头,目光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承乾没有回答他,而是问出了同样的一句:“你什么意思?” “我不想回去。”陆清痛快又直接地回答了他,并问道:“你呢?” “我想回去,我想家了。”李承乾满眼真诚地补了一句:“我想老死长安,再也不乱跑了。” “好。”陆清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也希望你回去,那这里一切由我安排,如何?” “你想怎么安排?” 陆清脸上的表情没怎么变,李承乾却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悲伤从他的脸上开始扩散出来,弥漫得空气中都隐隐响起令人心痛的乐音。 “我要做薛延陀大可汗,你带人去灵州谈判,去了就别回来。我会带上所有宁死不降的勇士,为反唐复隋流尽最后一滴血。” “好主意!”李承乾“啪”的一拍棋盘,棋子弹跳得到处都是,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兴奋抑或是嫉妒,李承乾的情绪突然间就失控了。 他看着陆清一阵冷冷地大笑,笑够了眼底竟盈盈含泪:“好羡慕啊,我李承乾倾尽所有也没能得到的,惠褒什么都不做就能拥有。” 陆清不解地问道:“你说的是什么?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李承乾并拢双指,狠狠地戳着心口:“心,一颗素心。” 李承乾俯身向前,额头几乎就要碰到对方的头了:“你既然真心待他,就该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他愿意让你死吗?” 他突然一伸手揪着陆清的衣领往身前一拽,恶狠狠地怒视着他:“跟我一起回去!” 陆清掰开他的手,把他推开:“你想回去,我不想回去,这样不是各成所愿吗?你要是不想回去就留下,你来做大可汗,我为你战死。” “你为我战死?放屁!”李承乾指着帐门冲他吼道:“你摸着良心说,你是为我战死还是为了给他添份军功而战死?” 陆清木然地说了句:“有区别吗?” “有!为我用不着你战死,陪我去降唐就行了。”李承乾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宁愿为他死,不能陪我活着吗?”Ъiqikunět “谁不想活着?”陆清的心底也有一抹柔软,自己的命也不是那么的不值钱,他无奈地说道:“关键是你能回去,而我回不去。” 陆清微微一叹:“我的身份尴尬,我若回去必定给他添麻烦,我只想成全他,不想拖累他。” 李泰毕竟只是个太子,他还不是皇帝,如果有人拿陆清这个候龙归少主的身份说事,李泰若是力保他,会令他人有可趁之机,太子的位置都容易晃上三晃。 “他怕你拖累吗?他嫌你拖累吗?他要是不愿意,你拖累得着吗?”李承乾使劲白了他一眼:“我真不知道惠褒怎么交上了你这么个矫情鬼朋友。” 陆清拂开李承乾的手,转身走到软榻边上坐了下来:“你知道的,总有些人对大唐贼心不死,我就带着他们一起死。”Ъiqikunět “你这报国的方式真特别,大唐在乎他们那几只蚂蚁般的人物吗?对付他们还用得着搭上你?随便一个知府就把他们当匪给剿了,还用得着出兵吗?” 李承乾转身又坐在了那个兽皮软垫上,目光温和地望着陆清:“没必要想太多,做人简单点好,你就问问你自己想回长安不?想回就跟我走,不想回你就留下来做大可汗吧,想跟唐军交锋,怕是你没这个机会,惠褒已经下令撤军了。” “撤军了?”陆清闻言从软榻上蹦了下来:“数万大军空跑一趟,就这么回去,他怎么向朝廷交待?” 李承乾耸了耸肩膀,什么话也没说,薛延陀周边的部落全都向大唐投降了,孤立无援的薛延陀就像是囊中之物,李泰却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撤军。 如同探囊取物般容易的战斗,李泰选择了退出,再容易不也得伸一下手吗?不伸,就这么懒。 陆清焦急地问道:“他还在灵州吗?” “你要干嘛?” “带上所有的人马去追,或战或降,必须得打个照面。” 降就是直接投降,战就是打完以后投降。陆清更愿意战,让那些宁死不降的人去死,也算是成全了他们的死志。 如果李泰就这么撤兵回去,只是收降了一堆小部落,却放弃了薛延陀这么大的战果,他的军功是微乎其微的。 如果让李泰把薛延陀的全境地图和可汗大印带回去,那他的军功可就盖了帽了。 当年汉将霍去病的封狼居婿也不过就是干到了漠北,漠北就是薛延陀的南部边境,拿下薛延陀,李泰将是第一个实现将戎、狄等族收归为汉人编户的人。 “报!”门外一个小校大声喝报:“大唐皇太子已至漠北,派人送来手书一封。” 第1082章 回家过年 千山隔音断,万木数落英。忽听帐外语,闻报一言惊。 李承乾和陆清惊讶地对视着,同时开口,李承乾惊道:“他不是撤军了吗?”,陆清喜道:“他来漠北了?”。 李承乾冲着帐外大喊一声:“叫送书人进来!”,话音未落陆清人已经冲到了帐门,只见陆清一掀门帘就蹿了出去。 送书人身形有些消瘦,远远地面向大帐站着,他的身后一左一右还有两个护卫。https:ЪiqikuΠet “宇文公子”大帐门口一个校卫抬手朝对面一指:“他们就是唐营派来送书的,让他们过来吗?” 陆清呆呆地愣在原地,怀疑自己眼睛花了,使劲地揉了揉,睁眼再看依然如故。 校卫的话他听到了,只是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左右看看这大帐一周有百余人站岗,他一挥手:“让他们过来,大帐周围二百步之内不许有人。” “呃”那个校卫想了一下,还是好心地提醒道:“他们可是敌营的人,还是留点人安全。” “嗯?”陆清斜眼盯着他冷冷地说道:“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那个校卫急忙低下头,这时李承乾从帐内走了出来,抬腿一脚把那个校卫给踹趴下了:“宇文公子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 那个校卫赶紧往起爬,再不敢多言多语,连连作揖地应道:“我不该多嘴,不该多嘴。”,说着话急急忙忙地跑去传令。 李承乾在门口听到陆清和那人的对话,出来就是一脚,那人趴到了地上,他才得空抬头向前看。 也不知对面的人会什么魔法,陆清一眼就愣住了,李承乾又是一眼定格。 哪怕是把脑袋劈开八十回,也想不到前来送大唐皇太子手书的人居然会是大唐皇太子本人。 不可能在外面大风地里聊天,外面人也多,说话根本不方便,只能是进大帐里面说话,大帐边上当然不能留人。 李承乾的大帐那不是一般的大,里面至少能容纳几百人,在大帐中间说话,只要不特意喊,哪怕站在门口也是听不清的。 很快帐篷周围的人都向外撤离了很远,李泰带着苏烈和薛礼一步一步地朝着大帐走来。 他们都走得很近了,李承乾才转身进了大帐,陆清则站在帐门外没动,直到李泰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也没什么反应,任由李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李泰伸手拎了一下陆清的兽皮衣襟,帮他整理得齐整一些,微笑着柔声说道:“听说这胡天地界的雪下得非常早,不知今年的雪下了不曾?” 陆清微低着头,声线清冷地回了两个字:“尚未。” “还好,那我来的不算晚,我特别喜欢雪,生怕来晚了会错过。” 陆清突然压不住火了,抬起头冲着他吼了一句:“雪有什么好?”,紧接着又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值得你万里之遥跑过来吗?” 陆清太知道从长安到这里意味着什么,哪怕没有打仗这回事,光是行路遭的罪就够扒掉几层皮的,哪怕李泰是皇太子,沙漠也不会给他半点面子。 这又干又燥的空气,冷得彻骨的天,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的寒风,哪一样能给大唐皇太子一点优待? 这是一个活着就算你足够有勇气的地方,李泰是万金之躯,有什么道理到这种地方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挣扎的色彩。 “不好么?”李泰没有半点火气,只是轻轻地笑了,笑着轻轻地一叹:“是啊,一样的雪落在长安叫美景,落在草原叫白灾。” 李泰说着一挑门帘就走了进去,陆清的心底瞬间翻起惊涛骇浪。 他强压着内心情绪的翻腾,对着苏烈和薛礼说了句:“你们进去一个吧,我自己在外面守着,你们怕也不放心。” 苏烈和薛礼对视一眼,都冲陆清微微一笑,苏烈笑道:“我们的任务不是保护他,而是带你回去。”Ъiqikunět “我?”陆清苦涩地笑了笑:“我是谁呀?为什么要带我回去?”薛礼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信封,递给陆清,陆清接过信封,撕开掏出来一看,居然是一份奏报。 奏报上说大唐校尉郎宇文法奉旨出使乌罗护,在出行途中偶遇薛延陀阿波设陈兵于大唐的东方边境线之内,于是借靺鞨之兵,一举击退了薛延陀的伏兵,之后宇文法就失散于草原了。 薛礼笑微微地说道:“我们是奉旨出来寻找校尉郎宇文法的,陛下说无论如何都要把人毫发无损地带回长安,这是大唐的脸面问题。” 陆清手捧着奏报,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掉,说什么都止不住,连皇上都知道他是宇文法了,却没有一个字说要责罚他,反而给他编了个新身份,让他有里子有面子堂堂正正地回去。 莫说什么校尉郎,只要不会连累到太子,他宁愿回大唐做阶下囚,也不愿意在薛延陀做大可汗。 陆清把奏报往怀里一揣,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控制不住嘴角直往上翘,谁说宇文公子不会笑?不会笑是不会控制笑的意思吗? 大帐外面的陆清连笑带哭,大帐里面就只笑不哭。 李泰进帐就笑吟吟地看着李承乾,兄弟俩经历了太多的事,谁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薛延陀的帐篷里见面。 “惠褒”李承乾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激动,尽量气息平稳地说道:“万里迢迢跑过来,一路辛苦了。” 李泰打量了一下这大帐,波斯的地毯、天竺的象牙、吐蕃的酒杯、红檀的软榻、雪白的兽皮…… 真不愧是大唐前皇太子出身,走到哪儿都是一派奢侈风,在这么个活着都费劲的地方,他也能活出贵族范儿来。 “风霜确有,不过也顾不得了。”李泰走过去摸了摸厚实的兽皮,轻轻地坐下:“我是来接我哥回家过年的,说什么辛苦,都是应该的。”筆趣庫 “回家,过年?”李承乾第一次知道原来不只是火能给人带来温暖,有时候一句话带来的温暖,甚至超过了炭火。 第1083章 是战是降 回家,过年,的确是两个温馨到心窝的词汇,然而回家的路并不容易走,过年能不能赶得上一家团圆也是个未知数。 从薛延陀到长安简直是不敢想像的距离,没有飞机、没有高铁、没有汽车,交通工具倒也不少,有马、有骆驼、有两条腿。 然而无论再怎么艰难的路,只要他的终点是家,走起来都是欢愉的,再怎么疲惫也是动力十足的。 唐直和宇文法这两个换了名字没换的心的人,都以为李泰是陈兵碛北,然后一个人过来跟他们见面的。 即便如此,也证明李泰够有诚意、够有胆气的了,结果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撤兵回朝之后,在回军的路上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独自跑到薛延陀去找他们的。 问他带了多少兵马,他就带了两个兵两匹马,不只数量清晰,连名字都清晰,一个叫苏烈,一个叫薛礼。 这一来可气炸了唐直,吓坏了宇文法,他这简直就是在拿性命开玩笑,偌大的草原想找到唐直的大帐就很难,更何况还要翻过两座沙漠才能到达草原? 看他们脸红脖子粗地冲自己暴吼,李泰就弱弱地往兽皮软垫上一瘫,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发彪。 “人可以有感情,但不能感情用事,这话是你说的吧?” “再重的感情不能放在第一位,必须要用责任去约束感情,这话是你说的吧?” “人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做该做的事而不是一味地做想做的事,这话是你说的吧?” 李承乾的火气稍稍降下来一些,指着李泰声声喝问,李泰就笑嘻嘻地点点头。 这些话是他说的,不是用嘴说的,是写在了给雉奴的那些治国、选才、用人的教材里。 李泰一直微笑着不出声,把李承乾气得要踹他,陆清急忙拦在他们中间,把李承乾向后推了几步:“已经这样了,说什么也没用了,还是想想现在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李承乾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传令下去,就说唐军已过碛北,召所有执事进帐,是战是和先议过再说。” 很快薛延陀所有的贵族首领都来到了帐前,帐前武士林立,他们要一个一个经过检查才能进帐,并且不允许携带铁器进帐,连靴子上的短刀都不许带。 大帐议事是很平常的现象,但气氛如此紧张的还是头一回,很多人不理解,在帐外闹吵吵地嚷了几句,也都规规矩矩地进去了。 大敌当前是战是降必须得拿出个态度来,唐直要的不是让他们战也不是让他们降,要的就只是他们的态度。 草原上这些突厥遗民不愿意向中原王朝投降,尤其这一次投降和以往不同,以往只是对中原王朝称个臣,最多再纳点贡,然后对内还是称可汗,还是突厥人统治突厥领地。 这一次投降不再是中原王朝给一个名誉上的册封诏书,给封一个可汗,而是收编突厥的民户,从此突厥王朝要在草原上消失,全都变成大唐王朝的子民。 不再有可汗这个称号出现,而是由大唐的官员来治理草原,这不是一次战争的失败,一次战争的失败还有机会卷土重来; 这不是一个国家的投降,一个国家的投降还有其他国家继续战斗。 这是一个民族的投降,薛延陀周边的部落已经全部落入大唐的囊中,咄摩支也走上了去往长安的道路。 这一片草原只剩下唐直率领的多半个薛延陀的子民,还在风雨飘摇中支撑着突厥最后的倔强。 看不起汉人,最终还是汉人带着他们苟延残喘到了最后,如果没有唐直,薛延陀早就战火纷飞、七零八落了。 自夷男可汗死后,他二子相争,曳蟒和拔灼相继倒下,九姓铁勒那些小部落之间互相扯皮,却因为唐直的存在,没有一个敢朝薛延陀动手的。 当时若没有唐直在,咄摩支也不会远走郁督山,一定是他带着人跟九姓铁勒不断地战斗,大唐再一出兵,薛延陀还是今天这样的结果。 李泰以为他肯定是绝大多数的人选择战,突厥人天生好战,应该是宁愿战死也不愿意直接投降的。 结果令他大为意外,绝大多数的人主张投降,自从夷男可汗死了以后,薛延陀虽然在唐直的护持之下没有太大的战火,但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如今的薛延陀就像是走入绝境的羔羊,投降反而是最好的一条活路。他们不是不想战,拿什么战?要兵没兵、要钱没钱、要粮没粮。 唐直以人肉为干粮的战略使得薛延陀的人口锐减,起初还没有在意,不就是杀一部分老弱病残的平民吗?很无所谓的。 他们忽略了一点就是人们对这一政策的恐惧心理,这个政策使得人们拼了命地逃离薛延陀,谁也不愿意在这人间地狱等着被宰杀。 现在明摆着战就是以卵击石,哪还有人愿意去做无谓的牺牲?是以多数的人都主张直接投降。 可是硬骨头哪里都有几块,偏就有人主张要战,哪怕是流血断头,死也不做汉人奴。 说实话这份骨气是感天动地的,连李泰都为之动容,他们这些人也不是看不清形势,只是对自己突厥人这个身份最后的坚守。 当所有人都表了态之后,唐直缓缓地开了口:“我和你们多数人的想法一样,我也主张降唐。” 唐直环视一圈,主战的人脸色很难看,若不是身上没有武器,估计亮刀亮剑的心都有了。 “降唐的好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降就是死路一条,唐军已经近在咫尺了,如果还拎不清轻重,那就是覆巢之灾。” 唐直不希望有人鼓动更多的人选择战,于是他说道:“想战的人可以去战,我绝不拦着,但如果谁阻止我们降唐,那就是与我唐直为敌。” “我听明白了。”夷男可汗的一个侄子愤怒地站了起来:“意思就是说跟唐军打你没胆,跟我们打你就有本事了,你根本就是汉人派来的细作!” ps:书到们好,新书《锦绣圣唐》在番茄上推荐了,作者名字:火红果果,一路看到这儿的好朋友们去关注一下作者号,支持一下新书呗,谢谢了!千恩万谢!谢谢各位主子! 第1084章 兵临帐前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真相就隐藏在不被人重视的气话里,夷男的侄子怒吼着骂唐直是汉人派来的细作,没有一个人真的这么想。 毕竟唐直来到这里不是一天两天,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草原上东征西战,灭了无数的小部落以及周边的小国。 薛延陀曾经因他而强盛,若不是夷男、曳蟒、拔灼相继死去,薛延陀现在应该是有勇气跟大唐相抗衡的,不敢说跟大唐叫嚣,但是自保是没问题的。 唐直也曾出使过大唐长安,他在大唐混得风生水起,跟大唐太子称兄道弟,出入皇家宫院如同回自己的家一般,若不是心向草原,他何必回来? 唐直冷哼一声,理都不理他,就算你说对了,你能奈我何? 陆清也斜了他一眼,净胡说八道,大唐的细作不应该是我吗? 我往大唐递消息才把唐军招过来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你轻飘飘一句话,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把我的头功给整没了。 李泰也撩眼皮看了他一眼,这话说的也太瞧不起人了,还汉人派来的细作,他要是稀罕的话,这片草原就是他的。 没有人出声反驳他,也没有人出声支持他,他就继续冲着唐直咆哮:“要降唐你自己去,这是我们突厥人的地方,我们的事不能由一个汉人做主!” 唐直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啊,我可以走,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 唐直说着把大可汗的四方大印往桌子上一拍:“谁想要就过来拿。” 四四方方的一枚国玺,端端正正地摆放在矮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其上。 说不眼热是假的,说不心动也是假的,可是这么个火烧眉毛的时候,谁愿意接这烂摊子? 太平岁月都想当大可汗,战火就要烧到了,谁捧着这方大印谁就得成为敌军要攻击的首要目标。 理智告诉自己,那就是一块大点的玉,或者说就是一块平整的石头罢了,可是情感却告诉自己,把它抱过来,过把瘾就死也行。 看他们多数人的目光都炽热如火,却没有一个人过来拿,唐直说道:“我只是不希望更多的人死于战火之中,若是为我自己,天涯海角我哪里去不得?还是那句话,你们想战我不拦着,你们想降我带你们去降。” 不怕死的人很多,但是想白白送死的人很少,几乎没什么人选择战,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降,还有一部分人犹豫不决地在观望。 “唐军真的到了碛北吗?那他们怎么没杀过来?” “收到战书了吗?唐军未必是针对我们来的吧?” “除了战和降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们多向大唐纳点贡,他们能撤军不?” 总有些人心里揣着一丝的侥幸,既不想到战场上去流血牺牲,也不想成为亡国之奴。 唐直叫他们过来,根本也不是想听取他们的意见,他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他说要降就得降。 他处理问题的方法一向简单粗暴,谁不同意就杀掉,杀到没有人不同意就行了。 只不过没到最后一刻,他没必要过早的露出他的獠牙。 他就笑呵呵地说道:“你们说的都对,是战是降也不是我们能定得下来的,也要看看唐军那边是什么态度。” 唐直环顾一周,然后抬手一指陆清:“你带两个人到唐军大营找他们主帅谈谈,就说我们有献降之心,但是有个要求,就是不能把我们编为突厥奴,我们要和大唐子民享受同等的良民待遇。” 大唐有把俘虏变卖为奴的习惯,在大唐境内,尤其是淌金流银的长安城中,到处可见胡人奴隶。 大唐把所有的外国人统称为胡人,在大唐境内做生意的外国人就叫胡商,被贩卖到大唐做奴隶的外国人就叫胡奴。 正常生活在大唐的外族平民就叫胡人,像伊丽哈桑那种在大唐境内开酒馆的女人就被称之为胡姬。 薛延陀的人从心里拒绝投降,也有怕成为奴隶的原因在里面。 一家人被拆得妻离子散,男子被卖作苦力,妻女被卖作妓,小儿女被卖作书童、丫鬟。 这样的命运有谁喜欢?或者说谁能甘心接受?与其如此,还不如为国战死的好,死还留得个勇士之名,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当日子没有了盼头,眼里没有了光,活着真的还那么重要吗?一个人要是连活着的欲望都不强烈了,那他还怕死吗? 连死都不怕的人怎么会愿意走投降的路?唐直可不希望激起更多人的战斗欲望,先给他们一点希望,让他们知道投降不是最坏的打算。 投降不一定就是亡国奴,说不定还能过上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大唐百姓的生活在他们的眼里那就是天堂般的梦幻。 如果投降后能享受到和大唐百姓一样的待遇,愿意投降的人就会多很多。 “好。”陆清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然后就缓慢地转转头,看了看两边,随意地抬手一点李泰和苏烈:“你们俩跟我走。” 无论如何今天这里都不会太平,李承乾和陆清的想法是一样的,一定要先把李泰安全地带离这里,然后再慢慢会合。 李泰和苏烈对视一眼,谁也没吭声,直接就站了起来,这样的安排还不错,他们和陆清先走,到安全地带等着他们。 薛礼留下来保护李承乾,他们俩怎么都有能力自保,就算不能带领整个薛延陀向大唐献降,他俩跑回长安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陆清站起来,冲着李承乾一揖:“事情紧急,我这就走了,若是顺利三天之内必有回音,三天之后若无消息传回,事必有变。”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李承乾目光平和地看着他,眼神都没往李泰身上飘一下,仿佛他不配得到自己的关注一样。 陆清转身就往外走,才走了三步,帐外传来一声高喝:“报!唐军已过边境,离大帐不足三十里,领兵者江夏王李道宗。” 第1085章 恭迎殿下 平常赶路的话,一提还有三十里,顿时感觉很疲惫,好像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若是行军的话,三十里多不过半个时辰,顿时会觉得就快到地方了。若是骑兵的话,三十里那就是喝盏茶的工夫,几乎可以算是已经到了。 大帐外一声喝报,说是唐军距大帐不足三十里,这不是火烧眉毛,这是长枪捅进嗓子眼了,帐内的人顿时就慌了起来,没尿裤子已经算是胆大的了。 陆清闻报回头,看向李承乾,这时候最容易生出变乱来,我是该先走还是咱们一起走? 陆清当然想先带李泰走,但是他有一点担忧就是大唐的人会不会冲得太猛,如果被大唐的人给误伤了,那真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如果留下来,大唐的人肯定是来接李泰的,一定会杀到最核心的位置,咱们只要在一起就都是安全的。 “你速往唐军阵前,以献降为由拖住他们,我即刻整顿人马,或战或降都需要时间。” 李承乾气得一瞪眼,这个陆清平时特别冷静,怎么这会儿犯起糊涂来了?不赶紧走,等什么呢?等两军交战,一片混乱还顾得上谁是谁吗? 这也不怪陆清犯嘀咕,智商再高的人如果动了真感情也就跟个智障差不多,动了心就很难再保持冷静。 没有李泰在场的话,陆清不会前思后想越想越多,战便战、退便退,他一准的进退自如,无论是战还是降他都能潇洒面对。 有李泰在这里,他一心门思都用在了担忧李泰的人身安全上,其实李泰有危险吗?所有人都有危险,唯独李泰没有。 留下,李泰身边有李承乾、陆清、苏烈、薛礼,这四个人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能凭一己之力轻松灭掉一国的选手。 四个顶级战将,又都是愿意用自己的命去保护李泰的人,更何况李泰也不是个弱鸡,他自身战力也很强,身上还穿着普通刀箭都扎不透的软铠,这个阵形之下,李泰想都有难度。 走,李泰有最好的千里马,他驭术也不差,上战场拼杀或许他还差着经验和火候,单纯地说跑的话,也不是用人腿跑,就算用人腿跑,他跑得也比一般人快。 到唐军那边,李泰的安全还用说吗?全军阵亡只能剩下一个的话,那铁定剩下的人是他。 无论客观的条件什么样,这世上都有一种危险叫做关心你的人认为你有危险,这就是陆清犹豫的症结所在。 李承乾明确的赶他走,他才坚定决心,抱拳说道:“好,我一定拖住他们。” 说着陆清就迈开大步走出了帐门,李泰和苏烈自然是紧随其后,三个人三匹马,疾驰如电地冲向南方。 同一时间大唐的军队正以跑断马腿而不惜的速度冲向北方,李道宗身为三军统帅居然跑到了最前面,什么先锋官、什么探马都只能无奈地一边叹着气,一边狠命地挥舞着马鞭,根本跑不过他。 李道宗心要冒火、眼睛也要冒火,打了多半辈子的仗,第一次在带兵行进的时候,跑出了一骑绝尘的风采,天塌了三军主帅也是居中或是在后方调度,没有冲到最前面的。 李道宗不像是带兵冲锋打仗,简直就是来赛,仗怎么打不重要,重要的是咱跑马第一名。 大唐的军队一向以军容军貌整齐划一著称于世,这一次却跑了个稀哩哗啦,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主攻方,倒像是被敌人给撵得丢盔卸甲。 阵形就谈不上了,前面跑着一小撮,中间跑着一大群,后面二十个人分十五个小组,再后面还有跑断肠就跑了个寂寞的,玩命的狂奔还是掉了队。 跑着跑着李道宗突然一勒丝缰,紧随他在身后的人急忙打起了旗语,告诉后面的人放慢速度。 李道宗坐在马背上扭头向后看,问道:“跟上来的有多少人?” “也就五十来人。” 五十来人,都不如一个旅游观光团的人多,几十万人的部队就跟上来五十来人,李道宗这驭术没比的了,该说不说的跑得是真快。 “不少了。” 李道宗还看不清对面来了多少人,只是凭经验预知对面一定有马快速地往这边跑,从自己胯下反应来判断,对面来的人不会很多。 李道宗话音刚落就见对面远远地出现了三个黑点,他眯着眼睛使劲往前看,黑点越来越大但没有变多,果然就只有三人三马。 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三个人三匹马疯狂地往前跑,难道是薛延陀的牧民在逃亡? 区区三个人而已,不管他们是什么人,都不能因为他们而影响咱跑速度,李道宗大手一挥:“走!” 双向对冲,没多一会儿就能看清对方的马匹颜色和人形了,眨眼之时就能看出人和大概轮廓了。 “停!”李道宗大喊一声,放慢了跑速度,跑得太快了没有办法急停。 “去看看。”李道宗吩咐身边的人过去看看:“他们会打大唐的旗语,很可能是自己人。” 虽然还看不清人长的什么样,但是能看到对面三个人,除了中间的那个以外,另两个全都挥舞着三角令旗,挥得整整齐齐,一遍又一遍地向这边声明是自己人。 李道宗还拿不准来人是不是李泰,但心里有八分的疑惑,李泰就是带着两个人偷偷地跑掉的。 如果不是薛礼和苏烈双双偷偷地给他透了信,估计他就自己带兵跑回长安去了。 他都不敢想自己跑回长安怎么见皇帝,跟皇帝说我回来了,你儿子扔到草原上了,这合适吗? “太,太子回来啦!”探马疯了似的往回跑,人还没到眼前,声音先传了过来。 李道宗闻言心头一喜紧接着心头又一怒,喜的是太子平安无恙地回来了,怒的是太子居然任性地乱跑,尽管心里恨不得上前去暴踢他一顿,还得规规矩矩地收起自己的情绪,上前去见礼。 李道宗向前跑了一段路,急忙翻身下马,走到李泰的马前,躬身一揖:“臣李道宗恭迎皇太子殿下!” 第1086章 形势逼人 君臣在荒凉的草原上相遇,彼此都是一样的狼狈,满面的风尘、一身的疲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完美地结合了精神的抖擞和身体的劳累。 李泰知道李道宗一定会赶来的,只是有点意外他会来的这样快。 这一次真的是李泰太任性了,他把薛延陀周边所有的小部落都收编了,把他们的酋长都送往长安了,至于薛延陀,他一狠心决定不打了,就留给李承乾祸害着玩吧。 他一声令下就班师回朝了,他觉得国事处理干净了,他可以处理一下私事了,于是乎他以跟大军在一起太拖累为由,脱离了李道宗的大部队,要单独一份仪仗赶路了。 李道宗也管不了这个小祖宗,只好把大军分成前后两个部分,把李泰的仪仗队给夹在中间保护着行进。 他哪里想得到李泰竟然会玩一手金蝉脱壳,全副的太子仪仗只少一个太子,就那么上路了。 苏烈和薛礼都不同意,他们并不觉得李泰自己去寻找唐直和宇文法是私事,这就是公事或者说是国事,因为不管你和他们谈多私的私事,你的身份都是大唐皇太子,你出了问题就是大唐皇太子出了问题。 李泰满不在乎地说道:“太子该做的事不是已经做完了吗?我就不能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吗?” “不能,”薛礼直接就否定了他,并说道:“你是万金之躯,大唐损失不起。” “没事儿,不就是太子吗?还有雉奴呢。”李泰轻松自若地笑着,对他们俩说道:“是我自己走,还是跟我一起走,你们随便。” 李泰是说走就走,他俩能怎么办?所谓舍命陪君子,不过如此。 李泰知道李道宗早晚会发现他临阵私逃了,只不过没想到他发现的这么快,他倒也不在意李道宗来得早还是晚,他就笑吟吟地说道:“免礼。” 李道宗直起身左右扫了一眼,他知道李泰是带着苏烈和薛礼走的,这怎么带着薛烈和陆清回来了?在草原上荡一圈,玩了个大变活人? “哈哈”看李道宗的眼里满是疑惑,李泰笑着一指陆清,说道:“这位就是我们大唐的校尉郎宇文法,我就是来找他的,离京之时阿爷特意嘱咐过一定要找到他。” 李道宗也不说话,脸上的面皮直抽,心里暗道“我呸!你当时就啰哩啰嗦地让我留意陆清的消息,你还说什么来找宇文法的,宇文法不就是陆清吗?”。 李泰故意笑着问道:“江夏王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李道宗抬手一指陆清:“我看他好生面熟,他不就是明威将军陆清吗?” “江夏王你认错人了,”李泰非常坚定地说道:“他是长得和陆将军有几分相像,不过他千真万确就是宇文公子。” 李道宗瞪大眼睛盯着陆清,心里又暗暗地啐了一口,宇文公子,他明明就是陆清,你这纯粹是骗鬼呢。 李道宗还抬手擦了擦眼睛,说道:“我这眼睛被尉迟恭那个给打坏了,看啥都看不清楚,瞅人也瞅不清。” 行啊,你就当我瞎了吧,你说他姓啥他就姓啥。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向南走着,慢慢地去跟大部队汇合。 苏烈则掉转马头,又朝着北方疾驰而去,现在不是拖住唐军给薛延陀一个喘息之机的事,而是要先拖住薛延陀,可别让他们贸然前来战斗。 唐军这个大部队现在就只有五十来个人,还都是远路奔驰的疲兵,薛延陀再不济也有十万大军,还都是守家在地的精兵。 李承乾的想法还真的就是等李泰安然无恙地回到唐军阵营之后,马上带人冲上去开战。 他以为李道宗是李泰安排的后手,唐军既然是有备而来,那战力不用多说,先把薛延陀这些贼心不死的家伙给消耗光,然后再投降,大唐接手的薛延陀也会干净许多。 “说实话,我也不想对大唐伏首称臣,都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李承乾丰神俊朗地坐在大帐里侃侃而谈。 “直接投降我总觉得心有不甘,也会被大唐看轻了我们,不如我们先与之拼死一战,得胜自然是好,纵然败了也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容易屈服的,投降的待遇也能好一点。” 苏烈一挑门帘走了进来,笑着说道:“酋长此言差矣,直接投降的是顺民,战后投降的是战俘,民与奴的区别差天共地。” 看他回来了,李承乾的心便安稳了下来,他问道:“宇文公子与唐军碰面了吗?唐军气势如何?” 苏烈一拱手,说道:“宇文公子已入唐营,他让我回来报信,说他能拖得住唐军至少两三天,让我们仔细斟酌,或战或降都不必着急。” 李承乾又问道:“唐军大概有多少人?” 苏烈伸出一个巴掌,同时左眼慢慢地微眯了一下,李承乾惊讶地“啊”了一声,差点脱口而出“才五十个人?”,他反应也够快,“啊”一声,紧接着就是一句:“五十万人?” “嗯。”苏烈点了点头,打个薛延陀派五十万人,真给薛延陀天大个脸了:“他们来打薛延陀只是顺手,就想收点胡兵做先锋去打高句丽。” “哼!”有人不服气地嚷道:“想得真美,大唐要打高句丽,让我们去送死。” 苏烈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人一眼:“要是有人能安顿好我的妻儿老小,别说替大唐打高句丽,就是替高句丽打大唐,我也去。” “大唐的人是人,我们也是人,咱们的强弓硬弩是吃素的吗?替谁打仗都是个死,何不为我们自己的草原而战?” 苏烈很平静地看着他,就轻轻地吐出三个字:“你去吧。” “当年草原雄兵百万,也曾不可一世,而如今我们多不过二十万人,其中有多少伤残之兵,诸位也是心里有数。” 李承乾貌似失落地长叹一声:“大唐陈兵五十万,只要一声令下让薛延陀鸡犬不留、寸草不生就是弹指间的事,人在矮檐下,怎得不低头?我们还是降吧,这两天时间好好清点一下物资,静待大唐的招降诏书。” 第1087章 升个大官 千金家书万里传,寒风一夜度数关。不道边塞行路苦,却报指日可团圆。点点星光拂还乱,片片浮云遮月弯。守岁三更年便过,爆竹数响换新篇。 皇太子不在京中,皇帝是三天病倒两日欢,十夜常有九不眠,新年也没什么欢庆的味道,沉闷闷地一个春节说过完就过完了。 李世民一天到晚就是个养病,除了装病还有真病,新年的时候也许是因为牵挂远在边塞的儿子,也许是因为又想起了亡妻,反正心情怎么都好不起来,正喝着酒突然就晕倒了。 御医跟走马灯似的来回穿梭于皇帝的寝宫,所幸没有什么大事,很快就醒了过来,可从那以后李世民就时常的心慌、气短、头晕。 每天最盼的就是太子的消息,盼着太子快点回来,以前盼他回来是因为思念,现在盼他回来是因为担忧。 李世民发现自己的病说发作就发作,没有任何的前兆,他害怕他万一有个万一,李泰还没赶回来,可怎么办? 这一天李世民正斜躺在软榻上,看着墙上那幅彩色的全家福,是真好看啊,这一家人要是能像画里一样永远的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可是数数这张画上的人,自己老了,长孙皇后死了,长乐公主病了,李泰远走边塞了,城阳二嫁离宫了,李承乾人虽然还活着却也不知道这辈子还会不会回来了,现在只有李治、兕子、妞妞还在宫里陪着自己。 好日子总是溜得那么快,还没过够就过到头了,李世民从来不信什么佛道,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追求长生的皇帝,都做到皇帝了,还不知道知足,居然妄想长生不老,活该一个个都被药死。 可是如今的李世民经常会想,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长生之药? 或许是真的有吧,要不然怎么那么多人都在研究炼丹?说不定真的有延年益寿的仙药,也未可知。 从天竺来的那个胡僧那罗迩婆寐,不就活了二百多岁吗?他必然是真的有长生不老之方,不然怎么活二百多岁的? 李泰临走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地啰嗦,生怕老爹信上长生不老药那一套,告诉他只要是提“长生不老”这四个字的都是骗子,都可以直接定为欺君之罪。 李世民当时答应得很好,现在又不那么想了,前朝是有不少皇帝为了追求长生都误入岐途了,但是他们能跟我李世民比吗? 他们盲目地想要长生就开始胡搞,我这是看到长生的人了,才向人家讨教长生之法。 他们光知道让人炼丹,炼出来就吃,那有多危险?咱可安排人替吃了,有人试药就知道有没有副作用了。 这丹炼一次一百多天,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马上仙丹就要出炉了,只要真能让人身轻体健,哪怕不能延一百年寿命,延个十年八年也行啊。 “陛下”陈文脚步轻轻地走到软榻前,双手向前一递,呈上一个信封:“太子的手书到了。” 李世民原本没什么兴趣,一天到晚就是奏章奏报看得多,看够够的了,一听说是太子手书,他立马来了精神,一把抢下信封,光是看着封皮就合不拢嘴了。 什么这药那药的,太子多写几个字,李世民就百病全消了。 扯开信封,掏出信纸仔细地看了起来,李世民边看边笑,最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李泰来信先是汇报了一下战果,所有的突厥都被编入大唐民户了,所有的突厥领地都变成了大唐国土,突厥这两个字从今往后可以从地图上永久消失了。 这些足以令人振奋,但并不是李世民最为在意的内容,后面李泰说他把唐直和宇文法都给带回来了。 他们不想跟大部队一起走,出来一次不容易,他们想慢点走,游山玩水地观览一遍,这辈子可能都没有下次再来的机会,所以晚些到京,向父皇请罪。 只要他们安全,李世民不怕他们晚回来,晚还能晚多久? 李泰依旧是改不了啰嗦的毛病,事无巨细地啰嗦个够,把所有的人都关心一遍,其中重点提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关于他儿子李欣的事,过年孩子四岁了,说大不大,说小也能听懂人话了,他要给李欣安排个长史。 李泰想让李恪做李欣的长史,李欣的长史地位略低于太子太师,仅仅是个京兆尹的话,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他想让阿爷封李恪大司空。 李世民有点犹豫,李泰不在京中,突然把李恪的地位提到这么高,会不会让别人多想? 如果支持李恪的人很多,瞄准了这个机会闹事的话,李世民一念及此,非但没有半点担忧,反而笑了。 真要是这样,可就太好了,一下能揪出所有心怀异谋的人,朝堂上不就干净了吗? 青雀会是这样的想法吗?李世民也拿不准李泰是怎么想的,他希望是,虽然这样的青雀太腹黑,但是腹黑可比圣母强多了。 李泰的这个主意里面的确是有点别的想法,但和李世民想的不同,最开始的时候,这个主意是李承乾出的,李泰并不同意,他们商量过后,到底是李承乾说服了李泰,李泰才提出这个要求的。 李泰觉得给李欣安排长史的事,完全可以等他回到京中再说,李承乾嘲笑他太天真,给李欣安排长史就是个借口,目的是升李恪为司空。 李泰觉得突然把李恪提得太高了,似乎并不妥当,李承乾笑道:“要的就是不妥当,妥当的事没人有想法,不妥当的事有想法的人就多了。” “好吧。”李泰虽然还没有完全搞懂李承乾到底用意何在,但是他知道站得越高摔得越疼,这明显是把李恪拉出来当个靶子。 李泰做事还和身边的人商量商量,虽然身边也没几个人,李世民做事可不和别人商量,虽然身边有的是人。 李世民直接一道诏书就把李恪升到了司空的位置,宣布让他做李欣的长史,不管李泰是什么想法,反正他说啥是啥,顺着他就对了。 第1088章 意不意外 李泰晚回京并不是想要游山玩水,天寒地冻的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再好看的雪景,看一眼也就过去了。 他们走得慢的原因极其简单,就是李承乾的足疾严重了,突然疼得受不了,没有办法赶路,只得暂时在灵州住了下来,缓缓再走。 这么多年李承乾的足疾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发作,只不过是有时轻有时重,有时时间长点,有时时间短点。 李承乾在草原生活这么多年,几乎是一口牛羊肉都不吃,在别人眼里是因为他身份高贵,所以四季都吃蔬菜,其实他是怕脚会疼。 蔬菜毕竟是季节性的,有钱有权也不可能随时弄得到,他一年有半年吃的都是晒好的蔬菜干或者腌菜、酱菜、冻菜之类的。 运动这回事李承乾是一天都不敢耽误,每天固定时间锻炼,不用人提醒也不用人监督,他完成得非常认真。 就这雷打不动的自律劲,整个草原的人都服气,怪不得人家能成为一方霸主,人家是真有那个恒心。 口服的药、熏蒸的药,他是一时也不敢断,好在李泰在大唐北境给他安排了药铺。 最近是打的仗多,赶的路也多,加上天气太冷,一直没顾上好好的调理脚,足疾说犯就犯了。 其实说实话,他的足疾已经算是好得很彻底的了,这么多年发作的次数加一起也不到十次,他自己都知足得很。 “惠褒,你先走,赶快回京要紧,陪我做什么?”李承乾不停地催促李泰先走,李泰并不急着回京,就要跟他一起走。 李承乾苦笑道:“你还怕我半路跑了不成?那你留人看着我,行了吧?” “谁稀罕看着你?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我只是想慢点走。”李泰不能把李承乾自己扔下,他可是老爹的心头肉,自己必须尽到十分的努力照顾他。 除此之外李泰也是有一点心理疲惫,一想到回京以后的种种,真的是能拖一天就想多拖一天。 回京容易再想出来就难了,再好的地方困守个几年也腻得受不了,每天数不清的闹心事,真不如在外面多放松一些时日的好。 令他牵肠挂肚地惦记的也就是他的亲人,全都住在皇宫里,衣食冷暖丝毫不用担心,当然思念是在所难免的。 李泰只好把思念当作是感情的调味剂,一封接一封的书信送回长安城中。 又一封书信派人送出,李泰忽然想起了,他离京之前发现李治和李承乾之间有秘密,他曾把这件事说给房玄龄,也不知道查清了没有。 “哥,你每次给雉奴写信分几个渠道交给他啊?他怎么宫里收着一份,宫外还收着一份?” 李承乾脚疼得直吸气,听李泰问他这话,他迅速地回道:“谁写信还分几个渠道送?他撒谎,他一定是宫外有秘密,你查他。” 李承乾经历的比李泰多得多,想诈他的供没那么容易。他和李治之间的秘密,他不想让李泰知道,并不是怕他知道,而是出于对他的保护。 一旦事成,李泰将是最大的受益者,一旦事败,李泰不能被连累其中,三个皇嫡子必须要保住一个,不然江山将落入庶子之手,甚至庶子都不是。 李泰开口一问,李承乾就知道李治没有暴露,如若不然李泰就不必问了,他既然问就是有怀疑,有怀疑就是不确定,那自己就绝不能承认。 李泰就知道什么都问不出来,李承乾的反应实在是快,丝毫的漏洞你都察觉不到。 “多大的事,我就查他?”李泰云淡风轻地一笑,轻轻一叹:“也不知道京中怎么样了。” “惦记就赶紧回去,”李承乾疼得皱着眉头,一口一口地倒吸气:“我疼几天就好了,你留下也不能替我疼。” “反正也赶不上回去过年了,急个什么?”李泰嘴里说着不急,眼中却全是遥望京城的怅然。 李承乾知道他心里必是惦记京城的,便安慰他道:“京中能有什么变化?边夷都臣服大唐了,京中谁想掀浪来怕也不那么容易。” “说的是,我也知道京中安然无恙,”李泰看一眼熏蒸的铜盆,里面的药汁都快熬干了,他提壶往里面续了些水:“不然你以为我会留下来陪你?” 李承乾懒得和他斗嘴,白了他一眼就默默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慢慢地想着心事。 惠褒是真的觉得京中无事,京中怎么可能无事?这会儿想必也就剩下个天没被翻过来了吧。 李承乾安排所有的降兵降将都分批入京,所有候龙归的人都被安排在了第一批入京的人选当中。 他们这些人一旦有个缝隙透出点光来,他就得拼了命地继续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去实现他们的复隋大业。 候龙归的人都是顽固不化的,认准了的事极难改变,他们投降是被逼无奈也是彻底看透了陆清不是那块料,空有一身本事没长心,怎么都扶不起来。 到了京城他们会发现陆清不是个合格的少主并不要紧,京中居然还有个先帝的外孙,并且人家已经做到了大司空的位置,这离成功不就剩半步之遥了么? 这么好的机会,他们要是不努力一下,死八百回也闭不上眼睛,没有努力到极致,拿什么脸说自己是个有志向的人? 李承乾料准了他们中间会有人搞事情,而且就算他们不搞事情,也有人利用他们搞点事情,毕竟他们中间还有不少在薛延陀时被他们“劝化”到他们组织的突厥人,那些人可都是李承乾这些年倾力培养出来的精锐。 谁也不能保证那些突厥人会不会反手把候龙归给告到明面上;谁也不能保证那些突厥人会不会猛地一把助攻,把候龙归的大业给推上新高度。 无论结果如何,只要有人搅动风云,就会有人利用风云,长孙司徒对别的事可以不上心,他能放过候龙归的人吗? 不把京里的事整明白,李承乾怎么能安心地回去?这足疾犯的似乎也不那么意外。 第1089章 延年溢寿 长安城中最近确实是不太消停,事情很多,有大事、有小事、有好事、有坏事、有喜事也有丧事。 先说大事,皇帝收到了边关的奏报,得知薛延陀的北边境已经是大唐的北门了,大唐的疆域扩大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一次的胜利不只是领土面积的增加,而且是突厥的彻底覆灭,突厥不再是一个国度,而是大唐子民中的一个民族。 这绝对是一件惊破天的大事,李世民为此下令要告天祭祖,一来这件事足够大了,确实够资格告天祭祖;二来也是要为太子夸功,要让世人都知道这是太子的功绩。 再说小事,皇帝一怒之下罢免了当朝宰相房玄龄,把人家的官职一撸到底不算,还把人家给赶回老家去了。 有点正当理由也行,就因为房玄龄把酒洒到了龙袍上,这么点事,处置得这么狠,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 长孙无忌怎么琢磨都觉得这里面有事,他想要试探一下皇帝的态度,看看他是真的想把房玄龄赶走,还是悄悄让房玄龄去做别的事了。 于是褚遂良就出头了,一天早朝的时候,褚遂良提出房玄龄是当年秦王府的老人了,为大唐做出了不少的贡献,这被赶走也有一段日子了,他也没犯什么错,陛下你看是不是把他召回来,官复原职? 李世民倒也听劝,直接就准奏了,房玄龄这个老头挺有意思,回老家闲几天闲出瘾来了,回来上了不到俩月班,死活要辞职,这次没离开京城,就在府里悠哉悠哉养上老了。 有一件好事,晋王李治和魏徵之女的婚事被提上了议程,皇家亲事光是准备也得准备个一年之久,现在只是开始正式的准备了。 有一件坏事,长乐公主李丽质的病情骤然加重,所有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实在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李世民愁得是夜不能寐。 有一桩喜事,不是国家的喜事,是皇家的喜事,城阳公主出降之后,与驸马薛瓘十分恩爱,婚后没多久便身怀有孕了,前几日长子薛顗(音椅)出生,李世民高兴得大宴群臣。 有一桩丧事,算不上是国丧,可也是个国公级别的大人物的丧事。 俗话说老健春寒秋后热,这都是靠不住的东西,人上了年纪,别看瞅着怎么硬朗,那是说倒下就倒下,申国公高士廉便是如此。 高士廉原本没什么大病,就是岁数大了,腿脚有些不大灵便,耳背些也谈不上聋,眼花些可也不瞎,偶尔咳嗽两声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人老了身体变得虚弱了,就总想着怎么补补能让身体强壮起来,一天到晚就琢磨着吃点什么药好。 是药三分毒,药吃多了,再好的身体也抗不住,药补的尽头是加大消耗。 高士廉这边说难受没有大病,说舒服没有清爽的时候,皇帝那边也是三天两头的闹病灾,他进宫去探病,偶然间听说皇帝在炼仙丹。 这一来可把高士廉给兴奋坏了,凡间的药能有什么大作用?想要延年益寿,那得仙丹才行。 光听“仙丹”这俩字也知道不是易得之物,好在一炉有可能炼出来五六颗仙丹,高士廉天天在家烧香拜佛地祈祷,祈祷最少也要出两颗仙丹成品。 皇帝许诺只要有两颗,必赐他一颗,仙丹不须多服,一颗足矣。他最担心的就是一炉只出一颗仙丹,那就没他的份了。 长生不老带给高士廉的诱惑之大是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穷苦人对长生不老的欲望并不强烈,多活一天就多遭一天罪,但是富贵人的欲望就强烈了,多活一天就多享一天的福。 生命的价值是一样的,生活的质量是不一样的,所以对生命长度的在意程度也不同。 年轻人对长生不老的欲望也不强烈,感觉日子长得都看不到头,哪来的危机感呢? 年老的人对长不老的欲望就强烈了,眼见着生命要走到尽头。 每一天都像瓦上的薄霜、风前的灯,时刻都在寻觅有什么办法可以多延续一段时日,就像手机总是在快没电的时候,想要续航的心情最为迫切。 高士廉已经到了风烛残年,高家是顶级的富贵人家,可想而知他最想要的就是延年益寿的仙丹了。 倒也不是说古人就不讲科学,盲目地相信一些不靠谱的东西,哪怕是现代这种高科技的文明时代,保健类药品的销量也是居高不下。 那么多对保健品趋之若鹜的老人,年轻的时候也知道保健品是骗人的,他们并不比你愚昧,他们只是被逼到了生命的末端,实在没有行之有效的能与岁月抵抗的方法,便无奈地选择了自欺欺人的宁可信其有。 高士廉这一生历尽杀伐,眼看着改朝换代都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经历了北齐、北周、隋、唐,光是国号都改了多少回。 他就是在风雨飘摇中长大的,他闯过去的生死关比很多人做噩梦的次数都多,他会是个怕死的人吗? 至少没人敢说年轻时候的高士廉怕死,随着时光荏苒、岁月变迁,多少精彩瞬间都变成了一段段笑谈,再回首风雨洗江山、苍鬓画年痕。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胡僧那罗迩婆寐仙丹炼成的日子,高士廉沐浴、更衣、焚香、斋戒,率领全家人在府门口迎接前来送药的陈文。 陈文把锦盒交到高士廉手中,叮咛了几句,还送上了一份详细的服用说明书,并留下了两个小黄门子,负责监督,呃不,照看申国公服药,并做好记录。 陈文是上午过去的,药是中午服下的,小黄门子是下午回宫的,一切顺利,人已经装殓起来了,灵堂也搭好了,吊唁的人也去了几个。 李世民闻言大哭,这不把舅丈人给药死,呃不,给补大劲了,也不对,是那个,哎呀,上午还派人看他去了呢,说是好好的,下午人怎么就没了呢? “陛下节哀”陈文微微一躬身:“长孙司徒来了。” ps:这章标题没打错字,俺故意的。有时间的伙伴去支持一下“火红果果”这个作者号哦,爱你们哟。 第1090章 心生嫌隙 高士廉去世了,必须得有个人进宫正式地向皇帝汇报一声。 这个人按正理说应该是他的嫡长子才对,可是高文敏哭得几次昏厥,人都站不起来了。 高士廉是高家的家主,他去世后哪个儿子为这个事出头,代表着谁以后就是下一任的高家家主,如果这个人不是高家的人,那说明这个人与高家情谊深厚,并且他愿意为高家站台。 高文敏在外面好像是很显赫的样子,又是高家长子又是当朝驸马又当着大官,在朝堂中他的份量那几乎是不值一提。 相比之下这个出头主事的人就非长孙无忌莫属,必须要让别人看到,高士廉虽然过世了,但是高家没倒,谁要是对高家有什么想法,就先冲长孙无忌说话。 长孙无忌来到皇帝寝宫,见李世民正趴在床上使劲地捶着枕头嚎呢,嚎的动静还挺大。 他就来到皇帝身边,面无表情地躬身说道:“陛下且住悲声,臣有事要禀。” 长孙无忌一点没把皇帝的嚎啕大哭当回事,就冷冰冰地一句“你别哭了,我有话说。”,好像皇帝哭得挺令人厌烦一样。 “辅机”李世民按着枕头,哭得肩膀一抖抖的:“朕昨天还亲临高府,申国公还拉着朕的手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今天上午朕还让陈文过去看他,说是精神很好,这怎么突然就……” “常言道生死自有定数,想必这就是他的命吧。”长孙无忌淡淡地说道:“臣就是来向陛下汇报此事的,既然陛下已经知道了,臣就先告退了。” 长孙无忌这话说的让人挑不出毛病,心里又不是很舒坦,什么叫生死自有定数?是说寿命的长短是冥冥中早就定好的吗? 或许也是做贼心虚的缘故,李世民对这话有点多心了,这是在说高士廉的寿数是天定的还是人定的? 什么叫这就是他的命?一般说这话的好像都不是正常死亡,按说高士廉岁数也不小了,不应该说他这也算喜丧吗? “辅机”李世民坐了起来,泪眼汪汪地看着长孙无忌:“你要去哪儿?” 我都哭成这样了,你也不说留下来陪陪我,刚进门就想走,起码你也得安慰我两句吧? “高家乱成一团了,我得过去帮忙打理一下。” 长孙无忌说完微一躬身:“臣告退。”,也没等李世民说话,直接转身就走了。 李世民也不哭了,坐在软榻上看着长孙无忌的背影,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他转身就走了,连正常的向后退三步都没退,走这么急干什么? 自己这伤心欲绝的表演,呃不,痛哭,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长孙无忌没表露出来一丁点的感动,甚至连点理解和同情都看不到。 长孙无忌要是连“哭就是在等哄”都不知道的话,那他就不是长孙无忌,可是他连一句有温度的话都没说,这就是摆明了态度,他不愿意哄。 跟李世民搭档多半辈子了,突然不配合他演戏了,这是什么意思?他肯定是对自己有意见了,看来他到底是跟舅舅更亲。 李世民抓起枕头想要朝门口丢去,却又没丢,只是狠狠地抓了一把又放下了。 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是把你舅舅药死了,那我不也是一片好心,想让他长生不老的吗? 行,这次算我李世民对不起你了,我补偿你还不行吗?我让你权势熏天,不让你舅舅白死,行了吧? 李世民坐在软榻上生着闷气,长孙无忌含悲忍泪地走出皇宫,舅舅的死讯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 高士廉年纪大了又一身的毛病,他的死一点不值得意外,意外的是他竟然是被皇帝给药死的! 长孙无忌听说之后差点当场气死过去,我长孙无忌可能对不起天地,可能对不起神佛,对得起你李世民不? 悄无声息地把我舅舅给药死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警告还是连警告都没有,直接就朝我动手了? 长孙无忌抬头看看天,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自己的世界却阴云密布、波翻浪滚。 都说伴君如伴虎,长孙无忌从来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因为他并不只是皇帝的臣子,他还是皇帝最好的知己,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他和李世民之间,一直都是无话不谈、无所顾忌,可谓是:一壶茶话尽古今,三杯酒推心置腹。 长孙无忌从玄武门出去,走了没多远,又回头张望,当初是谁把玄武门计划摆到桌面上来的?是我长孙无忌! 没有把全族人脑袋押上的决心,谁敢张这个嘴? 没有我暗中保护房玄龄和杜如晦,你能来得及接他们回京吗?没有我暗中支持尉迟恭在城内私养五百死士,你赤手空拳能发动吗?没有我暗中劝说小妹和宫里嫔妃打好关系,你能把握住恰到好处的战机吗? 谁是为了你连命都不要的人,你真的不知道吗?是谁指天誓日地说,“此一战若败,你我兄弟同亡,来生再契金兰!若胜,你我郎舅同狂,一世共掌朝堂!”? “哈,哈哈……”长孙无忌忽然仰天大笑,笑着笑着两行长泪就滴湿了衣襟,长孙无忌啊,枉你空活了偌大年纪,居然把帝王的许诺当话听,你是有多天真? 你不见他今时今日还在你面前演戏么? 玄武门到长孙府后门没有多远,长孙无忌深一脚、浅一脚走得三步一摇,两步一踉跄。 回到长孙府,长孙无忌先洗漱了一番,换上孝衣孝衫,腰间扎上麻绳,头上缠着孝布,收拾妥当了,正准备去高府,这时有个下人走过来报事。 “长孙司徒,”那人双手呈上一个信封,说道:“刚接到的密报,候龙归的事彻底查清了。” 长孙无忌接过信封,看一眼封皮,然后轻轻地撕开信封,掏出纸张,上下扫视起来。 长孙无忌越看脸色越冷,看完之后感觉血液都要逆行了,他命人点起蜡烛,抖了抖手中的纸,就着烛头的火苗轻轻地点燃。 第1091章 不必过去 候龙归,像是大唐躯体上一块发了脓的芥疮,伤害性不大,但极其的令人不舒服。 一共也没有多少人,最兴盛的时期都不超过五千人,至于武器装备几乎都是自备的,主打就是一个个性十足,从来没有过统一制式的武器装备。 别说兵马钱粮没有,甚至于连领导都靠自己找,他们觉得陆清最适合做他们的少主,于是乎就玩命地保护陆清,然后推他上位,根本都不考虑陆清本人的想法。 陆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只有陆清自己知道,长孙无忌是一点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无论陆清是什么想法,只要他坐到了候龙归少主的位置上,就已经是死罪难逃了,这根本就没有一点辩驳的余地。 长孙无忌看着手里那张渐渐燃烧成灰烬的纸,仿佛自己的心也跟着燃烧了起来,也慢慢地化成了灰烬。 自己在回京途中被候龙归的人点名击杀,陆清在塞外做了候龙归的少主,这两件事皇帝应该都知道的吧?至少第一件事,自己亲口对皇帝说过。 可是皇帝做了什么?一道圣旨,百官去明威将军府吊唁,起一座衣冠冢,假死一个陆清。 又一道圣旨,大唐校尉郎宇文法奉旨出使他国,羁绊于薛延陀,太子出巡收降薛延陀,接回宇文法。 而候龙归的人全部列为降兵,他们正一步一步地向长安走来,他们将成为大唐的良民、兵卒甚至有的人可能还会做官。 长孙无忌忍不住冷笑着哭了出来,一时心痛如绞。人心呐,真是不能直视。 说什么将心比心,那能比吗?比一下你就知道什么叫透心凉了。 长孙无忌从来没有想过皇帝会这么对待他,不说国事该当如何,不说国法允不允许他这么干,就说论私交,在皇帝心里,自己还不如一个陆清么? 为了陆清,皇帝都能弄权使手段让他假死而回,自己呢?他不应该也给自己出口气吗? 候龙归那么个恶心人的组织,就这么算了,让他们如此简单地过上舒坦的日子,这口气长孙无忌咽不下去。 “长孙司徒且住悲声,保重身体要紧。”下人小心地劝道:“到高府再哭吧。” 高府?长孙无忌想起舅舅更是满腔的愤恨,说是舅舅,其实情同父子,皇帝居然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下了死手。 你就不理他,他还有多少日子好活? 难不成你杀他,就是为了警告我?长孙无忌看一眼已冷了的纸灰,有些气你要是自己咽不下去,皇帝会帮你咽下去,是这个意思吗? 长孙无忌擦了擦眼泪,什么话也没说,抬腿走出了门,直奔高家去了。 高家这会儿真是忙得四脚朝天,老爷子死的属实是有点突然,临时搭的灵棚,所有的人都麻了爪,个个都是硬着头皮往上顶,尽量不要太混乱。 长孙无忌一到,高家人立马有了主心骨,所有的事都依靠长孙无忌来安排。 高士廉的长子高文敏根本支应不了这么大的场面,他就负责个哭,往死里哭,我哭个人事不省,你们就啥事都不用请示我了。 从高士廉去世,他就开始表演哭,哭抽了被人拉开,哭晕了被抬下去,醒过来再到灵前哭,哭晕了再被抬下去,一天的时间他往复循环七八遍了。 到最后连哭也做不到了,手脚冰凉、头晕得直吐,一天没吃东西吐的都是水,折腾得浑身无力,起都起不来了,只好扔床上躺着。 长孙无忌让人进宫送信,告诉皇帝一声,就说高文敏伤心过度,开始绝食了。 李世民正在犹豫什么时候去高府看看,听说高文敏闹上绝食了,他赶紧提笔写了一份手诏。劝慰高文敏要好生的保重身体, 天底下哪有不死的父母?哀伤也得有度,不能损伤自己的身体,这不是孝道,这是大不孝。 接到皇帝御笔亲书的手诏,这对高家来说是一份荣耀,也是一颗定心丸,起码证明皇帝还是关照高 家的。 来宣手诏的小黄门子读完了诏书,把诏书双手递给高文敏说道:“驸马请节哀,陛下说明天一早过来哭灵,许多事要你撑着呢,别把自己累倒了。” 高文敏接过诏书,客客气气地说了句:“多谢关照。” 小黄门子轻轻地鞠了个躬,然后转身走了。 第二天清晨,李世民顶着大大的黑眼圈,通红通红的眼睛,一脸的憔悴不堪,走出紫宸殿,要去高府哭灵。 “陛下不可前去。”房玄龄迎面挡住了李世民,对他说道:“陛下最近身体虚弱,不适宜去那种过于伤悲的地方,恐对龙体不益。” 李世民闻言,捂着脸大哭起来,冲着天嚎啕不止:“高士廉是最早支持我的人,又是姻亲关系,君臣这么多年,如今他死了,我哪里还顾得上虚弱不虚弱,我一定要去哭灵。” 李世民执意要去,房玄龄千言万语说什么都没用,最后他上手去拉也拉不住,李世民甩开他,就往外走。 才走出紫宸殿不远,迎面又遇上了长孙无忌,长孙无忌来到近前,冷着脸问道:“陛下欲何往?” “辅机”李世民又痛哭道:“我要到高家去哭灵,却被房玄龄拦阻,我哪有不去的哭灵的道理?” “陛下正服金石之药,不宜落泪,还是不去哭灵的好,若是因此不得长生,岂不是辜负了十万八千里淘弄来的方子?” 长孙无忌满眼都是怒火,你不是想长生不老吗?你不是有仙丹吗?你别哭了,你赶紧吃吧,我看看你能不能活一万岁。 李世民被噎得无言以对,只好当作听不出来,就当好话那么听了,他说道:“高士廉过世,如同摘我的心肝一般,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金石之药?说什么我都要亲往高府哭灵,以表此心。” 千疮百孔的心?都是眼子,对吧?你长心了呢?你胸膛里面就长个蜂窝煤,一堆黑窟窿。 “陛下真的不用过去了,我舅父临终留有遗言。” 第1092章 哀荣无限 听说高士廉留有遗言,李世民的心一抖,当时脸也长了,眼睛也长了,不知道高士廉遗言会说什么,总不能是告诉他药效挺好吧? 长孙无忌眼睛肿了,眼圈也红了,语调清冷地说道:“臣舅请陛下为宗庙苍生而自重,临终遗言,深不欲以北首、夷衾,辄屈銮驾。” 北首就是头朝北,这是停尸的方位,夷衾就是盖在尸体上的那块布,高士廉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他死了不用皇帝过来。 往好听里说,高士廉这是为人低调,丧礼不让皇帝亲临,一切从简不须隆重。 实在点说,就是死也不想再看见他。 高士廉还说了句请陛下为宗庙苍生而自重,表面意思是皇帝你不用来哭灵了,再把你哭坏了,你好好保重身体,龙体安泰才是天下苍生之福。 事实上他的意思是,皇帝你可有点正事吧,干什么事之前想想对不对得起你家祖宗,对不对得起天下百姓。 没事别扯淡了,你研究这长生不老药挺好使,长生虽然做不到,但是不老没问题,吃完肯定是活不到老了。 李世民一听高士廉这是恨他呀,舅丈人死了,自己怎么也得过去嚎两嗓子意思意思,要不然岂不是被人戳脊梁骨吗? 当皇帝也不能这么不近人情吧?皇帝就没亲戚了?皇帝就没长辈了? 你的想法是你的想法,我的想法是我的想法,我不能因为你不想让我过去,我就不过去了,我非去不可。 “舅丈临终还惦念着朕,惦念着天下苍生,朕岂能不往哭之?”李世民说着回身一扯丝缰,直接就翻身上马了。 李世民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有百余人的护卫队,长孙无忌一个人站在马前,显得孤零零的。 长孙无忌躬身抱拳,说道:“臣请陛下回宫。” “辅机,你不必多言,朕意已决。” 李世民说着就要扬鞭打马,长孙无忌知道自己怎么说都拦不住皇帝了,于是他直接躺到了地上,横身于马前,哭着说道:“陛下执意要去就从臣的身上踏过去。” 无论李世民怎么说,长孙无忌就是不肯起来,无论长孙无忌怎么说,李世民就是不肯回宫。 一个马上坐着,一个地上躺着,这大正月的,他们郎舅两个较上劲了,陈文一看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陛下,还是先回宫吧,这春寒料峭的时节,冻坏了长孙司徒反为不美。” 陈文劝了一句,李世民算是得了个台阶,于是哭着一转马头,直接回宫去了。 长孙无忌自然是出了宫门又回到高家替舅父料理后事,一连数日没有离开过高家,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 每天都有宫里的人数次前去探问,每次都会带些祭品,以及来自皇帝的关怀。 一模一样的过场,每天都要走上好几次,连带的东西和问的问题都几乎是一样的。 长孙无忌连理都不理,从来不跟宫里的人正面接触,但也不可避免的听说皇帝这些天一直在哭。 一直在庭院中间面南而哭、悲泣不止,据说常常哭得泪如雨下、涕泗滂沱。 转眼之间就要到高士廉下葬的日子了,长孙无忌长叹一声,吩咐把跟皇帝有关的带字的东西都整理出来。 这些东西都是高家的荣耀,无论皇帝的手书还是诏书都必须记录清楚,要写进高家族谱里的。 第一份收到的是皇帝给高文敏的那个御笔亲书的手诏:“古人立孝,毁不灭身。闻卿绝粒,殊乖大体,幸抑摧裂之情,割伤生之累。”。 第二份收到的皇帝下的“赐高士廉陪葬诏”,写的是言辞哀切、文采飞扬,不过这都是臣子们给拟的诏,专门耍笔杆子的,才华是不值钱的东西了。 重要的不是前面那些天花乱坠的好词,重要的是最后一句。 “可赠司徒使持节都督并、汾、箕、岚四州诸军事并州刺史,给班剑四十人,及羽葆鼓吹,赙绢布二千段,米粟二千石。陪葬昭陵,令摄鸿胪卿监护。” 死后赠官是必须的事,这是基本操作了,皇帝给高士廉加封到了司徒,还多赐了四州都督和并州刺史。 人都死了,这些有用吗?对高士廉来说肯定是没用的,对高家来说有用,有大用,这就是地位,这就是钱。 还给赐了些掌旗的、鼓吹的人,这些都是拉高葬礼规格的,让灵车的队伍更长更隆重,这就是哀荣,也是一个家族兴旺与否的标志。 赙绢布二千段,米粟二千石,皇帝也得随份子,这就是实实在在的份子钱,只不过换了个说法,本质上就是份子钱。 给予高家最高级别的荣耀就是最后的四个字“陪葬昭陵”,这才是初唐官员的终极理想。 第三份收到的是皇帝亲笔写的祭文,虽然人没有到场,但是祭文派人送来了。 祭文写的是情真意切,洋洋洒洒好几篇,长孙无忌从头看到尾,他只看到了字迹工整、笔力遒劲。 高士廉灵车启动之日,整条朱雀大街都被洒落的纸钱铺满了,出灵的队伍前看不到头、后看不到尾,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反正看起来浩浩荡荡、无有边际。 执事的在边上喊着号子,有规律的哭声时高时低,呜咽之声不绝于耳,忽然有人说了句:“看皇宫。” 长孙无忌转头看向皇宫,只见李世民登上了最高的角楼,正望着灵车的方向痛哭。 “高士廉这一生真的值了。”不少的官员频频地发出感叹:“陛下拖着病体还在高处为他送行。” 高士廉下葬,可以说京中所有的官员都来送行了,真可以说是风光无两、哀荣无限。 沉寂的昭陵难得的热闹了起来,长孙无忌先去拜祭长孙皇后,在小妹的灵前哭诉了许久,然后才开始安排高士廉下葬的事情。 如果说人这一辈子有什么事算得上是大事,那大概就是生死二字了,葬礼是极其重要的一环,长孙无忌也很认真。 好不容易让高士廉入土为安了,长孙无忌刚松了口气,忽见一匹快马,疯了似的跑上山来。 第1094章 长孙心事 长孙无忌双目无神地扫一眼信封,说什么紧急密报,长孙无忌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事,对他来说能用得上“紧急”二字。 要说紧急,长孙无忌最紧急的就是想知道长乐的病还能坚持多久,以及那个不着正调的皇帝还有多久能回来。 想起李世民,长孙无忌牙都疼,哪来这么大的闲心呢?为了彰显太子的功绩,他跑去祭天告祖去了,这事有必要着急吗? 你等太子到京再去还晚了吗?两碗清酒下肚,一激动就跟火烧屁股似的跑了,临走扔给自己一纸诏书,让自己监朝。 说他对自己多好吧,一颗仙丹把自己舅舅给药死了,说他对自己不好吧,江山都扔给自己掌管。 长孙无忌调查过了,知道皇帝是真的拿仙丹当长生不老药了,舅舅也是真的信那个胡僧有炼仙丹的本事了。 皇帝想长生又怕仙丹有毒,舅舅是反正岁数也大了,宁可信其有,就勇敢地替皇帝试毒,这爷俩也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长孙无忌冷冷地叹了口气,接过信封,扯开都没心思去看,抖了抖信纸,定睛一扫,居然又是候龙归的消息。 心里刚刚对皇帝涌起那么一丢丢的谅解和宽容,又被候龙归这仨字给搅了个稀碎。 候龙归可是曾经举着大刀,喊着长孙无忌的名字冲向唐军阵营的组织,不论什么国事,就论私仇也不能放过他们。 皇帝居然对他们采取了包容政策,任由他们悄悄地化身为降俘被收编为良民,对他们的首领更是包庇得彻底,先安排明威将军陆清假死,后安排一个横空出世的校尉郎宇文法失落草原。 长孙无忌也没有证据能证明陆清向他出过手,但陆清既然坐到了候龙归少主的位置上,他就必须要给出一个说法,这点是不能动摇的。 他可以看在太子的面子上饶陆清不死,但是必须罢官为民,必须把他候龙归少主的身份公之于众,这个要求过份吗? 皇帝却连让他提这个要求的机会都没给,直接就出手安排陆清殉职而死,宇文法因公受困,无论哪个身份他都是干干净净并且一身荣耀。 你这样对待陆清,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对得起我吗?长孙无忌闭上眼,缓缓地长出一口气,自己又天真了,皇帝还在乎你吗? 他有一丁点在乎你,也不能拿你舅舅试药,朝中那么多人,拿谁不能试? 他怎么不拿李靖试?他怎么不拿房玄龄试?他连陈文都舍不得牺牲,就相中高士廉了,这是巧合还是圣宠? 长孙无忌认真地把密报看完,果然不出所料,候龙归的一到京城就有了不安份的心思,他们中间已经有人开始寻觅下一任少主了。 陆清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前隋长公主之子,就凭这一点,也不能让他留在太子身边,长孙无忌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一点不防范陆清。 候龙归的人现在很混乱,多数同意放弃陆清另觅少主,也还有人继续支持陆清,有人想脱离候龙归做个良民得了,更多的人还执着地要为理想继续奋斗。 长孙无忌抬头望了望天,嘴角微微地上扬了一点,原来还以为候龙归也就是个条地头蛇,没想到他们连地头蛇都不是,充其量也就是臭水沟里的泥鳅。 这么多的有志之士竟然沦落到了群龙无首的境地,真是可怜,咱帮不上什么大忙,给指条明路,提个醒啥的还是做得到的。 他们不是在找下一任少主吗?长孙无忌看好了一个人选,论出身、论才华、论权势、论地位、论文论武论威望,论啥都比陆清强百倍。 长孙无忌略一沉思,便吩咐人盯紧了候龙归的每一个人,并且安插人在他们中间,散布出要立李恪为少主的谣言,不管能不能成事,先造出势来再说。 长孙无忌在朝中可谓是一呼百应,要说敌人真没多少,他最容不下的人就是吴王李恪了。 在别人眼里吴王殿下是文有文才、武有武才,在长孙无忌眼里他个小娘养的,还那么优秀,他要是差点还能轻点碍眼,他越是有光芒就越是刺眼。 他要是在封地逍遥,也算是眼不见为净,他还被调到京里做官来了,做个京兆尹也就罢了,居然还升到了大司空的高度,成了陈王李悦的长史,那将来不就是太子太师了吗? 自己年纪越来越大了,将来自己哪个儿子的位置能高于李恪?这不眼瞅着李恪就要凌驾于长孙之上了吗? 候龙归这个不咬人但极其恶心人的泥鳅正好利用一下,只要李恪跟他们沾上一点关系,长孙无忌就有把握扒他的蟒龙袍,让他永远也翻不了身。 长孙无忌一想到李恪这俩字就恨得牙疼,真不知道李世民是怎么想的,居然往死里宠这个小娘养的庶子,就不怕他威胁到嫡子一系吗? 长孙无忌发现皇帝做事越来越掂不清轻重了,忽然想起李道宗和李世勣都回来了,太子却在路上,不由得又是无奈地深深一叹。 太子真是随爹了,做事一样的不分轻重,你不赶紧回来,在路上磨蹭什么? 说是唐直的足疾犯了,就是唐直的脚剁了,也不值得因为他耽误你的行程,怎么就掂量不明白呢? 李泰做太子,长孙无忌是一百个不同意,要不是李治那时候太小,实在扶不上去,长孙无忌都要玩命了,现在看来还是李治比李泰强,起码李治听话,不会胡来。 话说李治也有一段日子没来长孙府了,自从李泰出了远门,李治变得乖巧多了,对舅舅是毕恭毕敬,逢年过节都是他亲自来舅舅家送礼。 想起李治,长孙无忌眉眼都舒展了一些,虽然这孩子小时候顽皮,那也是被李泰带坏的,一转眼的工夫他就长大了,这两年李泰不在家,李治俨然有了青年才俊的模样。 “可惜人强命不强,大局已定,现在长大也晚了。”长孙无忌轻声地呢喃着往外走,这时一个下人过来报事:“袁天罡求见。” 第1094章 长孙心事 长孙无忌双目无神地扫一眼信封,说什么紧急密报,长孙无忌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事,对他来说能用得上“紧急”二字。 要说紧急,长孙无忌最紧急的就是想知道长乐的病还能坚持多久,以及那个不着正调的皇帝还有多久能回来。 想起李世民,长孙无忌牙都疼,哪来这么大的闲心呢?为了彰显太子的功绩,他跑去祭天告祖去了,这事有必要着急吗? 你等太子到京再去还晚了吗?两碗清酒下肚,一激动就跟火烧似的跑了,临走扔给自己一纸诏书,让自己监朝。 说他对自己多好吧,一颗仙丹把自己舅舅给药死了,说他对自己不好吧,江山都扔给自己掌管。 长孙无忌调查过了,知道皇帝是真的拿仙丹当长生不老药了,舅舅也是真的信那个胡僧有炼仙丹的本事了。 皇帝想长生又怕仙丹有毒,舅舅是反正岁数也大了,宁可信其有,就勇敢地替皇帝试毒,这爷俩也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长孙无忌冷冷地叹了口气,接过信封,扯开都没心思去看,抖了抖信纸,定睛一扫,居然又是候龙归的消息。 心里刚刚对皇帝涌起那么一丢丢的谅解和宽容,又被候龙归这仨字给搅了个稀碎。 候龙归可是曾经举着大刀,喊着长孙无忌的名字冲向唐军阵营的组织,不论什么国事,就论私仇也不能放过他们。 皇帝居然对他们采取了包容政策,任由他们悄悄地化身为降俘被收编为良民,对他们的首领更是包庇得彻底,先安排明威将军陆清假死,后安排一个横空出世的校尉郎宇文法失落草原。 长孙无忌也没有证据能证明陆清向他出过手,但陆清既然坐到了候龙归少主的位置上,他就必须要给出一个说法,这点是不能动摇的。 他可以看在太子的面子上饶陆清不死,但是必须罢官为民,必须把他候龙归少主的身份公之于众,这个要求过份吗? 皇帝却连让他提这个要求的机会都没给,直接就出手安排陆清殉职而死,宇文法因公受困,无论哪个身份他都是干干净净并且一身荣耀。 你这样对待陆清,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对得起我吗?长孙无忌闭上眼,缓缓地长出一口气,自己又天真了,皇帝还在乎你吗? 他有一丁点在乎你,也不能拿你舅舅试药,朝中那么多人,拿谁不能试? 他怎么不拿李靖试?他怎么不拿房玄龄试?他连陈文都舍不得牺牲,就相中高士廉了,这是巧合还是圣宠? 长孙无忌认真地把密报看完,果然不出所料,候龙归的一到京城就有了不安份的心思,他们中间已经有人开始寻觅下一任少主了。 陆清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前隋长公主之子,就凭这一点,也不能让他留在太子身边,长孙无忌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一点不防范陆清。 候龙归的人现在很混乱,多数同意放弃陆清另觅少主,也还有人继续支持陆清,有人想脱离候龙归做个良民得了,更多的人还执着地要为理想继续奋斗。 长孙无忌抬头望了望天,嘴角微微地上扬了一点,原来还以为候龙归也就是个条地头蛇,没想到他们连地头蛇都不是,充其量也就是臭水沟里的泥鳅。 这么多的有志之士竟然沦落到了群龙无首的境地,真是可怜,咱帮不上什么大忙,给指条明路,提个醒啥的还是做得到的。 他们不是在找下一任少主吗?长孙无忌看好了一个人选,论出身、论才华、论权势、论地位、论文论武论威望,论啥都比陆清强百倍。 长孙无忌略一沉思,便吩咐人盯紧了候龙归的每一个人,并且安插人在他们中间,散布出要立李恪为少主的谣言,不管能不能成事,先造出势来再说。 长孙无忌在朝中可谓是一呼百应,要说敌人真没多少,他最容不下的人就是吴王李恪了。 在别人眼里吴王殿下是文有文才、武有武才,在长孙无忌眼里他个小娘养的,还那么优秀,他要是差点还能轻点碍眼,他越是有光芒就越是刺眼。 他要是在封地逍遥,也算是眼不见为净,他还被调到京里做官来了,做个京兆尹也就罢了,居然还升到了大司空的高度,成了陈王李悦的长史,那将来不就是太子太师了吗? 自己年纪越来越大了,将来自己哪个儿子的位置能高于李恪?这不眼瞅着李恪就要凌驾于长孙之上了吗? 候龙归这个不咬人但极其恶心人的泥鳅正好利用一下,只要李恪跟他们沾上一点关系,长孙无忌就有把握扒他的蟒龙袍,让他永远也翻不了身。 长孙无忌一想到李恪这俩字就恨得牙疼,真不知道李世民是怎么想的,居然往死里宠这个小娘养的庶子,就不怕他威胁到嫡子一系吗? 长孙无忌发现皇帝做事越来越掂不清轻重了,忽然想起李道宗和李世勣都回来了,太子却在路上,不由得又是无奈地深深一叹。 太子真是随爹了,做事一样的不分轻重,你不赶紧回来,在路上磨蹭什么? 说是唐直的足疾犯了,就是唐直的脚剁了,也不值得因为他耽误你的行程,怎么就掂量不明白呢? 李泰做太子,长孙无忌是一百个不同意,要不是李治那时候太小,实在扶不上去,长孙无忌都要玩命了,现在看来还是李治比李泰强,起码李治听话,不会胡来。 话说李治也有一段日子没来长孙府了,自从李泰出了远门,李治变得乖巧多了,对舅舅是毕恭毕敬,逢年过节都是他亲自来舅舅家送礼。 想起李治,长孙无忌眉眼都舒展了一些,虽然这孩子小时候顽皮,那也是被李泰带坏的,一转眼的工夫他就长大了,这两年李泰不在家,李治俨然有了青年才俊的模样。 “可惜人强命不强,大局已定,现在长大也晚了。”长孙无忌轻声地呢喃着往外走,这时一个下人过来报事:“袁天罡求见。” 第1095章 小事一桩 听说袁天罡来了,把长孙无忌给激动的连路都不会走了,抬腿就是个踉跄,自己差点把自己给绊摔了。 这可真是刚打瞌睡,枕头就上门了,长孙无忌心似油煎地上火,正愁找不着神仙呢,神仙这不就来了吗? 长孙无忌着急忙慌地跑向大门,袁天罡听声音以为是下人跑了出来,还眯着眼睛在琢磨,这个下人不一般呐,从他跑步落脚的声音和节奏上判断,这是个贵气十足的人。 袁天罡笑眯眯地一抬眼,竟然看到长孙无忌从里面跑了出来,他这是有什么急事要出门吗? 袁天罡微愣了一下,赶紧笑着上前,刚要行礼却被长孙无忌一把抓住手腕:“你来的正好,我正不知道去哪儿找你呢。”说着就硬扯袁天罡进门。 袁天罡脚步轻快地紧紧跟上,心缓缓地往下一沉,看来今天算是来对的,他这是有事求着自己,那自己的事不就好办了吗? “长孙司徒”袁天罡被他扯得一路小跑,边跑边说道:“长孙司徒莫急,有什么事只管慢慢道来。” 长孙无忌确实是有点急懵了,他扯着袁天罡就往长乐的院子跑,他想知道长乐还能活多久,这种话总不能当着长乐的面说吧? 长孙无忌放慢脚步,看看左右人都离得很远,他压低了声音,对袁天罡说道:“长乐公主卧床经年,眼看着时日无多,” “长孙司徒,公主的病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倘若我一丁点办法,也绝不用长孙司徒张这个嘴。” 袁天罡知道长乐公主的病是和长孙皇后一样的气疾,这个病谁都没招,在大唐这个时代,就是拿这个病没有办法。 “我不是让你帮着治病。”长孙无忌知道这个病治不了了,但凡能治小妹也不至于三十六岁就撒手人寰。 想起长乐这小年纪,长孙无忌不由得红了眼圈,这孩子刚一出生就都知道她短命,可也没想到她的命竟然会这么的短。 袁天罡满眼疑惑地看着长孙无忌,不是让我帮着治病,跟我提这话茬是干什么呢? 长孙无忌泪叹了口气,说道:“我想求你给看看,长乐还有多少日子可捱。” 话音一落,眼泪也随之落了下来,李丽质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他第一个嫡亲的外甥女,从小就捧在手心里宠着的。 说起来李丽质比李承乾都要受宠得多,李承乾是太子,身上背着太多的责任,对李承乾不能只是宠,更多的时候是严厉的管教。 李丽质就不一样了,她是长公主,那真是爹亲娘爱舅舅疼,无论在哪里,无论什么时候,哪有一个人敢惹她不顺心? 她就是胎里带来的病,注定了没有长寿的命,除却这一点,人生堪称是完美了。 长孙无忌现在就急于知道她还能活多久,如果时间来得及,可以等皇帝回来,如果来不及,那就赶紧快马去追皇帝回来。 可是天底下有谁敢出口断人生死?这样的人,长孙无忌知道的就只有两个。 一个是袁天罡,有名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想找你,一找一个准,你想找他,也就想想吧。 一个是李淳风,也是个浪荡货,比袁天罡好找点不多,说不动能在一个地方趴一年,说动一盏茶的工夫能换四十个地方。 长孙无忌为什么不试着找找他俩呢?因为没想起来。 人要是不着急,智商都能在线,人要是着了急,别看表面上好像多冷静,内心里慌成一片乱草地了,脑子都是空白的,跟个痴傻也差不了多少。 “哦,这个嘛,”袁天罡一听这话也有点难过,一朵最美最艳的娇花,就要眼看着它凋零而束手无策,任谁也会为这份无奈而难过。 长孙无忌一看袁天罡面露难色,以为他要推脱,便说道:“袁先生,我知道你看得出,你千万别有顾虑,一定要照实对我说,这事就拜托你了。” 长孙无忌抱着拳头,满脸哀求地连连作揖,袁天罡赶紧地还礼:“长孙司徒莫急,我看过之后定实言相告,只怕是看不准。” “先生莫谦虚,”长孙无忌心急腿快,说话也不耽误走路,袁天罡打断他的话,说道:“非是我谦虚,实是心中有事,神思不得安宁。” 长孙无忌再傻也听得出来这话里有话,于是他一拍胸脯,没问什么事,就先给打了个保票:“先生不必挂忧,你心中之事包在我的身上。” “那就多谢长孙司徒了。”袁天罡立即拱手长揖,深深地鞠了个躬,也没说他有什么事,立刻就是一脸轻松。 长孙无忌也没有继续追问,这不用担心袁天罡不说,等他看完长乐,你想不让他说做不到。 只看袁天罡那一脸轻松的表情,长孙无忌也知道事情没有多大,他这是认定了自己能够摆平,若不然不会如此。 很快就来到了长乐公主的卧房,袁天罡站在珠帘外静静地扫视了一会儿,长孙无忌特意让人拨开珠帘,还招呼袁天罡到床边来。 “袁先生,听闻你也懂得岐黄之术,不如你给公主请一次脉,如何?”长孙无忌就是制造个让袁天罡近距离看的机会,他怕离远了看不准。 袁天罡微微一低头,笑道:“公主的脉自有御医来诊,臣这点皮毛之技岂敢献丑?” 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长孙无忌知道他是看出来了,于是随便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又带着袁天罡离开了。 刚走出房门没多远,长孙无忌就急吼吼地追问:“怎么样?先生看出来了没有?” “看便看出来了,”袁天罡说着深深一叹,满脸愁容地摇了摇头:“真没想到公主竟病得这么重了,现在看来就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说这没用的,这个时候也没指望能回天,长孙无忌对治病不抱任何的希望了,就想知道长乐还能挺多久,看袁天罡不肯说,才想起来袁天罡似乎是有事求他。 “先生心中到底有什么事,尽管直言。” “公主阳寿还有二十三天零四个时辰。”袁天罡直接报出一个精准的数字,然后微微一笑道:“我的事嘛,小事一桩,长孙司徒还记得咱们上次见面的事吗?” 第1096章 受了风寒 长孙无忌哪一天见的人都不少,一年到头见过多少人,那真是没有个准数,但是跟袁天罡见面的次数可不多,这个是记得住的。 上次见到袁天罡还是在洛阳,皇帝御驾东征之前,他到皇宫见驾,说是要给自己选个墓地,皇上答应让他随便选,只要是还没人占的山头都可以。 长孙无忌一听长乐还有二十三天的阳寿,心里难过之余,反倒是安稳了一些,皇帝最多十天肯定回宫了。 “袁先生,”长孙无忌从容淡定地一笑:“自从洛阳一别,再未见过,可喜的是先生依然风采如旧。” 长孙无忌目光如水地看着袁天罡,我记得上次跟你见面是什么时候,你有什么事直说就行了。 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心事这东西除非你自己说,否则谁能猜得准呢? 袁天罡也没有跟他打哑迷的想法,便开门见山地说道:“陛下允我自选墓地一事,长孙司徒也是知道的,我选好了地方,却有人与我争夺。” “你不是把人家的地给占了吧?”长孙无忌笑着说道:“你放心吧,只要你没占别人家的祖坟,管他是田地还是宅院我都替你买下来。”筆趣庫 长孙无忌的确没拿这个事当事,他想要强买个山头还不算个事,任谁也得给卖他个面子。 袁天罡也不是缺心眼,他能上别人家祖坟去选个墓地吗?他就苦笑着叹了口气。 “不是我占了别人的地,是我选好了地方之后就找人要建个墓园,等我找妥了工匠再上山,山就被人给围上了,说什么也不肯给我。” 长孙无忌问道:“那你就没跟他们讲理么?” “秀才和兵讲得清道理么?我只好进宫求见陛下,偏赶上陛下不在宫中,这不就来求长孙司徒帮忙了嘛。” “哦,这事包我身上了,你只管放心。”长孙无忌先许下了承诺,又问道:“你选的是什么地方?可做了什么表记没有?” 你说是你选好的地方,得有个记号才好证明,若不然互相扯皮,根本也说不清谁有理。 当然谁有理并不重要,凭长孙无忌想把这个山头给袁天罡,这个山头就已经是袁天罡的了。 但是在有理的情况下,谁都愿意讲理,除非确定真的是一点理都没有,才会耍蛮。 长孙无忌一句话就暴露了他和袁天罡的交情不怎么样,袁天罡在洛阳跟皇帝提这个事的时候,长孙无忌就在袁天罡身边。 当时皇帝给了袁天罡一枚纯金的大铜钱,让他选好地方就把金钱埋下去做为记号。 长孙无忌当时还把这事当成谈资提起过几回,谈资这东西当时哈哈一笑,笑过也就随风去了。 袁天罡也没指望所有人都记着他的事,只要皇帝还承认就行了,他说道:“我把陛下赐的金钱埋在山上了。” 袁天罡一提,长孙无忌也就想起来了,他当时又轻松了不少,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更没问题了,这是陛下许诺的事,我可以给你做证。” “那就多谢长孙司徒了。”袁天罡轻轻一揖,随即告辞,长孙无忌挽留不住便亲自把他送出大门。 三天后皇帝銮驾回宫,仪仗很是隆重,声势浩大,长孙无忌得到消息的时候,皇帝已经进宫了,他根本没来得及去接驾。 长孙无忌便直接进了宫,宫里说是皇帝一路鞍马劳顿,什么人都不见,长孙无忌被拦在了寝宫之外,他鼻子差点气歪。 怕累别出去得瑟,你老实在宫里养病呗,病还没养好呢,跑出去祭天,回来你就累了?你先挺着点吧,我说啥也得进去。筆趣庫 长孙无忌急眼了,直接就硬往里闯,侍卫上前伸手拦他,被他一下甩开,也没人敢真的跟他动手,比划一下都是提着脑袋比划的。 长孙无忌怒气冲冲地闯进紫宸殿,进屋一看李世民端着药碗,正准备喝药,陈文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手里还拿块湿的丝绢。 长孙无忌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躬身一揖:“臣长孙无忌参拜陛下。” 李世民皱着眉头把一碗药喝了,苦得直咧嘴:“免礼,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陛下,你这喝的是什么药啊?” 长孙无忌还真不知道李世民这是怎么回事,他知道李世民的病有八分是装的,装病怎么还真喝上药了?这算是演入戏了吗? “天忽冷忽热的,朕好像是染了风寒。” 长孙无忌一撇嘴,差点脱口而出一个“该”字,让你瞎得瑟。biqikμnět 出去乱跑也就算了,什么叫天忽冷忽热?这大正月的天,只有冷哪有忽冷?根本也没热的时候,你出去不知道多穿点? 长孙无忌深叹一口气,无奈又痛心地说道:“丽质的病又重了,陛下得空,过去看看吧。” “啊?”李世民闻言猛地一下坐了起来,长乐的身体状况,一直都是李世民最担忧的事,最怕听到的就是她病情恶化的消息。 李世民立马慌慌张张地穿鞋,陈文在一边劝道:“陛下刚服了药,汗还没有发出来,急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李世民抬手一指长孙无忌,冲陈文吼道:“他都闯宫来报信了,能不急吗?” 陈文一缩脖子,不敢吭声了,这时长孙无忌嘴欠似的补了一句:“不是他的亲生,他当然不急。” 陈文很少生气,也很少有人敢惹他生气,长孙无忌这句话也没多大毛病,但却恰恰当当地戳到了陈文的痛处。 陈文没有老婆孩子,这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遗憾,也是他无须触及便鲜血淋漓的痛。 长孙无忌这句话说得比抽陈文个耳光都让陈文更难以忘怀,但是他敢怎样?只是头低得更深了些,他怕抬头被人窥见眼底里藏不住的怒火。 李世民也没拿这一言半语的当回事,他满心装的都是长乐,便边穿龙袍边问了句:“丽质是什么时候病重的?” 长孙无忌回道:“就是陛下去祭天的次日。” 陈文闻言眼皮一动,嘴角挑起一丝阴冷。 第1097章 莫名生疑 明眸皓齿还似初,气色总不如。偷弹暗咽面上珠,人心最难估。 慵傅粉,懒施朱,病里万念疏。卧听急风撼庭梧,一任云卷舒。 听说长乐病重了,李世民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车马大轿、什么銮驾仪仗、什么护卫随从,统统地用不着。 李世民就带了陈文一个人,加上长孙无忌一人一匹快马,出了玄武门直奔长孙府的后门。 三个人急匆匆地走进长乐的院子,随着长孙府下人高调地一声“圣人至”,李世民故意放慢了脚步。 李世民强迫自己挤出一脸不掺假的笑意,迈着稍显从容的方步,慢慢地走向长乐的床前。 长乐闻听屋外高声喝报“圣人至”,便挣扎着要下床,此时正被两个宫女扶着勉强坐了起来。 “别乱动,好好躺着。”李世民看到长乐挣扎着要起来,急忙两个大箭步冲了过去。 “阿爷”长乐哽咽着一声呼唤,李世民的心都揪了起来,他伸手抓住长乐的手。 长乐好歹还唤了一声“阿爷”,李世民连一声呼唤都没发出音来,眼泪珠子就夺眶而出了。 长乐总是不让人给宫里送信,因为她知道她的病只能越来越重,根本就没有治好的可能,她不想让阿爷跟着难过。 她不想因为自己耽误阿爷的时间,她的阿爷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她的阿爷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她的阿爷是要以天下为家的人。 当初阿娘病重的时候,都千方百计地推开阿爷,不让阿爷把过多的时间用在陪伴自己上,让阿爷把更多的心思放到国家大事上。 长乐时刻提醒自己要懂事,尽管她很想阿爷,很想自己的嫡亲兄弟姐妹,她却依然坚持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的病到了什么程度。 谁知道了谁也没有办法,徒增烦恼,不是吗? 可是现在她后悔了,要懂事做什么?让亲人多来看看自己,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多看上两眼也好啊。 李世民见长乐这模样跟她阿娘病重时极其的相似,不由得珠泪滚滚说什么也控制不住了。 好半天父女俩才止住了哭声,李世民询问了两句病情,长乐只说是习惯了,经常这样反反复复,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 李世民也没什么可说的,就安慰她一通,劝她心宽点,劝她好好吃药,她自是一一应承。 长乐问起雉奴和兕子、妞妞的近况,李世民捡几件有趣的小事说给她听,她勉强跟着笑了笑。 李世民就在病房没走,看着她吃了两遍药,看着她吃一顿饭,或许是阿爷在跟前的缘故,长乐比平时吃的要多一些。 天到黄昏时分,李世民还是回宫去了,临走一再劝她好好休息,她一再劝阿爷不要再来了。 紫宸殿内点起宫灯,李世民失魂落魄地走进寝宫,站也站不稳、坐也坐不住,就在屋子里来回地打转转。 看着墙上彩色的全家福,总觉得有些模糊,他好像有点不敢想起长乐,不敢想长乐的病还能坚持多久,于是他想起了李泰。 李世民哭着叹了口气,轻声地呢喃了一句:“青雀,你可早点回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父子心灵相通,偏偏就这么巧,陈文推开门,脚步轻快地来到李世民的身后躬身一揖。 “陛下,太子手书。” 李世民大袖子压了压眼角,转过身来见陈文双手举着个信封,他一把抢到手中,看一眼封皮,果然是李泰的字迹,嘴角不由得就向上翘起。 李泰的信不长,只是告诉老爹一声他回来了,快则半月,晚则二十天他应该就能到京城了。 李世民一口气看了两遍,然后把信往桌子上一放,说道:“好,回来了就好。” 陈文见外面的小黄门子打手势,他便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他又拿着一个信封走了回来。 “陛下,礼部侍郎的奏报。” 李世民接过来一看,是远路来的奏报,他扯开看了一遍,居然是前皇太子的灵柩就要到京城了。 李泰曾提出要把李承乾的灵枢移葬昭陵,这个事说起来就是个挪个坟而已,做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世民下令以国公之礼把李承乾迁葬昭陵,这一迁就迁了差不点两年,奏报上说快则半月、慢则一月就会到达京城。 “这”李世民的面皮一僵,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笑是哭还是其他什么,他只觉得有些惊讶,这是约好的吗? “青雀说半个月、二十天他就和唐直一起回来了,礼部说半月到一月间前皇太子灵柩进京。” 李世民把两份奏报并排放在桌子上,来回的点指着,对陈文说道:“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 “凑巧的事实在是太多了,长孙司徒刚料理完申国公的后事,公主的病就加重了,这时间也够巧的。” 陈文微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一句话说得李世民气血逆行,这话说得太明白了。 公主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一直都是很稳定地病着,说轻吧,她一直在咳嗽,说重吧,她也就是个咳嗽。 这怎么突然一下就卧床不起了呢?而且通常来讲,病情加重也是慢慢加重的,长孙无忌怎么能说出个确切的日子来呢? 能说出个准确的日子,说明病是突然一下重了的,突然就很可能是有问题。 尤其这个时间点相当的敏感,那边高士廉刚入土为安,这边长乐就病入膏肓,这之间是否有一点牵连之处? 正常人不会这么思考问题,但是李世民心虚啊,高士廉是怎么死的,他心里最有数,而且他知道长孙无忌心里也有数。 “我问过了,自陛下走后,并没有人进宫来报公主的事。” 皇帝是不在宫里,但是晋王在,长乐的病情加重必须要报给他知道,如果他当时去了长孙府,必定会查问当时的饮食、用药等情况,没报是不是怕查? 现在是说什么都没用了,过去这么多天了,要是还能查得出什么来,那长孙无忌也就不配叫长孙无忌了。 第1098章 疑心难消 长孙无忌为什么没有向晋王汇报长乐公主的病情呢?还真不是怕查,而是没拿李治当回事。 在别人眼里李治是个亲王,在长孙无忌眼里李治就是个孩子,一个小屁孩儿能顶什么事? 告诉他也没用,治病他不会,有事他做不了主,也就是个添乱的能耐。筆趣庫 这事就是汇报了的话,确实是没什么用,但是你没汇报那就不合规矩了,难免会引起皇帝的疑心。 皇帝去祭天可不是逃跑的,这事你说你不知道,谁信? 你明知道皇帝没在京中,你刚把你舅舅埋上,你一回到家公主的病就重了,就这么巧吗? 李世民特别不愿意相信长孙无忌会拿丽质来报复自己,但又忍不住要往那个方向上想。 他一面告诉自己不要总是把人往坏处想,长孙无忌不是那么冷血的人,不管怎么说丽质都是他亲外甥女。 一面又告诉自己不要总是把人往好处想,高士廉和长孙无忌不是一般的甥舅关系,那是情同父子,你能动人家老子,人家就能动你孩子。 陈文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李世民会因为他一句话就相信长孙无忌有谋害长乐的心,但是他知道多疑就是帝王这种动物的代名词。 随便给他一句话,他自己就能联想出一部电视剧来,而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正在走来的路上了。 李世民晚饭没吃,很早就躺在床上了,却整整一夜没有合眼。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无论长孙无忌有没有做出什么对长乐不利的事,自己该做的事都是一样的。 就算长孙无忌没有加害长乐的行动,但是他有暗杀李恪的行动,他有诱导李佑的行动,他有干扰李泰的行动。 除了自己死命地护着他,几乎所有的成年皇子都站到了长孙无忌的对立面。 唐直直接冲长孙无忌挥了刀;李泰一直隐而不发,却封存了长孙无忌杀害朝廷命官的证据;李治逮个机会就得给长孙无忌上点眼药;李恪更是丝毫不掩饰他的恨意,只要能恶心长孙无忌一下,他宁可自己掉块肉也干。 自己还能护住长孙无忌几天?这江山早晚是孩子们的,等到李泰登了基,莫说他心里就不喜欢这个舅舅,就说他能不能禁得住他的兄弟们拱火? 自己出手还能保住长孙无忌一生富贵,等到他们小辈的出手,怕不要把他碎尸万段。 到时候对不起长孙一族还则罢了,也难免要给李泰留下诛杀舅父的恶名。 日暮西山的时候,李世民最大的心愿就是给李泰留下一个干净的朝堂,留下他使得顺手的刀,再好的刀不顺他的手也不能留。筆趣庫 这也是为什么要破格的对陆清好的原因所在,陆清并没有优秀到大唐离他不行,没有什么事是非他不可的,但陆清死心眼,死心塌地地忠诚于李泰,李泰用他最为顺手,这就是他最大的优势。 “查一下这些天,长孙府都有什么人出入。” 李世民到底还是起了疑心,长乐病重长孙府应该有点异常的举动,总得到处寻医问药,或者发个招医榜什么的吧? “长孙家大部分人都上山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人出入,只有一个特别的人。” 陈文看了李世民一眼,又低下头说道:“袁天罡去了长孙府,是长孙司徒亲自接送的。” “哦?”李世民的眉头一皱,长乐病重了,长孙家都没人慌张,没人进宫报信,也没人请郎中,倒是急着把袁天罡请去了,请他干什么? 袁天罡可不是寻常百姓,虽然他也顶着个县令的官帽,但是请他没有问公事的,请他不是算命看相就是测字看风水。 像袁天罡这种被誉为当世半仙的人物,是最令人忌惮的,谁知道他能搞点什么妖术出来。 要知道历史但凡有个造反的,都得跟这种神神秘秘的人物挂上钩,所谓皇权神授,不搞点天意啥的,怎么能成事呢? 有在鱼肚子里藏个纸条的,有半夜假装狐狸精说人话的,有在地里埋上刻好字的石头的,实在不行还有四处散布童谣的,总之都得先讨个口彩造个势。 李世民倒是不怀疑长孙无忌会造反,但是他怀疑长孙无忌是在测天命,自己这段时间就在装病,呃,不是,是在生病。 自己能想到的事,长孙无忌也能想到,他会不会是在给自己寻后路?他是不是也担心李泰登基以后对他不利?那他会怎么办? 将心比心的想想,现在皇帝病着,太子未归,房玄龄告假,几乎就是退休在家,刘洎也学乖了,太子这边是最薄弱的时候,如果有什么心思,不趁这时候行动,哪还有这么好的时机了? 这么大的事,他肯定会犹豫不决,人在心慌意乱的时候,最喜欢找的就是会算命的人。筆趣庫 李世民越琢磨越是这么回事,越琢磨心就越冷,他暗暗咬牙,好,辅机,我就给你个机会,我让你权势熏天,我倒要看看你想干什么。 “告诉晋王带上两位公主到长孙府去看望皇姐,天黑之前必须回宫。”李世民本来都坐起来了,说完又躺了下去。 “是。”陈文应了一声,躬身向后退了两步,李世民又说道:“晓谕百官,朕染风寒,一应政务悉数交与长孙司徒全权处置。” “是。”陈文又应了一声,抬头看了李世民一眼,李世民伸手拉上帐幔,陈文悄悄地退了出去。 走出房门,仰头远望,只见薄薄的云带轻飘飘地浮在天边,那一抹黛青色的天空格外地清透如洗。 才走出殿门没多远,一只白猫突然蹿了出来,围着陈文的拂尘上蹿下跳地闹个不休。 陈文一边甩着拂尘逗弄着它,一边笑骂:“你这老猫,不去抓老鼠,看着我做甚?” 正说着话,忽听有脚步声,陈文抬头一看,却是李恪走了过来,他急忙迎上去,躬身一揖:“见过三殿下。” “免礼。”李恪笑着虚扶了一下,问道:“陛下起了么?” 第1099章 不当主考 李恪身为皇子三殿下,又官拜大司空,进宫是极平常的事,他现在进宫已经没有限期了,每天都可以进宫。 但是现在天才刚刚放亮,宫门刚开他就跑了进来,多少还是有点令人惊讶的。ъiqiku 陈文淡然地回了句:“陛下染了风寒,殿下要见驾,我去通报便是。” 李恪向里面望了一眼,从殿门到房门的路可也不算短,说要进去好像自己特意麻烦陈文走一趟似的,说不去也不行,哪有听说陛下病了,不进去探视,反而转身就走的道理? “我看你好像有事要去忙,通报这种事就随便指派个人吧。” 李恪的情商还是挺高的,他把主动权完全地交到了陈文的手上,你爱去通报就去,不爱通报你就派个人去。 其实李恪完全可以指定陈文去通报,也可以随便指定别的人去通报,但是这么做是会得罪陈文的。 宫里的事可没有随便一说,什么人做什么事是有着严格的界线的,谁替谁干了活,可不一定收获感恩,说不定能把命都帮没了。 “那就多谢殿谅了。”陈文说着冲门里的小黄门子一甩拂尘,那小黄门子赶紧转身往里跑去。 陈文轻笑着微微一躬身,然后也转身离去了,李恪看着陈文的背影走远,然后迈步走过殿门。 小黄门子一声通报,李恪很顺利地走进了寝宫,李世民并没有在床上躺着,而是洗漱完毕,穿着一身便装坐在桌案之后。 “参见父皇。”李恪恭恭敬敬地躬身深揖,李世民说道:“免礼,坐吧。” 李恪在下首处坐好,李世民笑着问道:“怎么来的这样早?是有什么急事么?” “今天是儿进宫探母的日子,又赶上歇朝日,儿想早点来能多陪阿爷说会儿话。” 李世民估计他是替李愔说情来的,李愔这两年一点不消停,简直就是李佑第二,成天的各种花样的作,除了玩鹰就是玩狗。 在宫里他是个人模人样的亲王,只要把他放出宫去,那立马就变成京中小霸王。 李世民可能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对孩子的要求也没那么高了,想着他早晚要到封地上去,就尽可能的多宠着他点,管的也不那么严了。 倒是李恪比他爹盯得都紧,逮着李愔犯错,他就亲自上手了,不顾头不顾脸的一顿打,李愔动不动就来李世民这儿告状“又被亲哥踢了”。 李恪每揍李愔一顿之后,都会来李世民这儿替他开脱一通,念在他被揍了一顿,也就不会再惩处他了。 “好,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李世民也不主动猜他要说什么,就笑呵呵地看着他。 李恪还真不是来替李愔说情的,这两天李愔也没惹什么祸,至少没让李恪抓到他犯错。 “阿爷,今年的科考,我不想做主考官。”筆趣庫 李恪开门见山地说起了正事:“我看好了两个学子,他们跟我私交不错,到时候要是录用他们,恐怕被人说我循私,不录用他们,岂不可惜了他们的好才华?” 科举那是鲤鱼跃龙门,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淘汰率还要高,哪个学子不想中举?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是多少读书人的梦想?一到科考的时候,京中真是才子云集,每个人都想尽办法的要展示一下羽毛。 谁都想引起上面大人物的注意,这样在科场上就比别人的机会要多上一点,所以很多人到了京城就开始挨家的给当官的送礼,想尽办法去走各种各样的门路。 能走进官员家门的毕竟是少数,所以多数的人要另辟蹊径,就经常聚在一起搞搞诗文会一类的活动,邀请社会上的名流来一起参加。 李恪就是在诗文会上结识了这两个人,两个人都是进京来参加科考的,他们的文章做得好,一时才名大盛。 李世民本想劝他一句“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转念一想他现在年纪还小,让他来主持科举这么大的事,似乎也不太妥当。 李恪也是这么想的,尤其现在皇太子不在京中,他要是坐到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太招人眼了。 科举的主考官,那是人脉最强的位置,李恪不需要人脉,李恪需要身后干干净净。 “嗯,你想的倒也周全,既然如此,主考官另选他人就是。”李世民直接准了他的要求,然后笑着问道:“你说的那两个人果有真才实学否?” “儿怎敢在阿爷跟前说慌?”李恪说着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来,起身恭恭敬敬地放到桌子上:“这就是他们做的文章,一个叫张昌龄,一个叫王公治。” “嗯。”李世民拿起纸来,仔细地一字一字扫了下去,边看边点着头,越看脸上的笑意越深。 开始没怎么当回事,看着看着就看上瘾了,一遍根本没看够,直接就看了两遍。 “此二人必能录用。”李世民轻轻地把纸张放到了桌子上,还轻轻地拍了拍,这样的人才要是不能被录用,那必定是考功员外郎出了问题。httpδ:Ъiqikunēt “听说阿爷染了风寒,用过药了不曾?”李恪这会儿才想起来问问老爹风寒的事,主要是他进屋就没看出来李世民哪里有病态。 “不妨事,朕有御医照料不会有差的,倒是你要好生将养才行。” 父子俩随意地闲聊了几句,李恪便离开了,他今天的目的主要就是,向皇帝推荐一下他的两个好朋友,把他们放到皇帝的视线以内就算是成功了。 李世民回到床上也躺不住,可是已经晓谕百官自己病了,也没办法出去活蹦乱跳地乱跑了。 很快百官就成群地进宫来看望皇帝了,李世民谁也不见,陈文就告诉他们有什么国事、公务都去找长孙无忌,皇帝在养病,不能被打扰。 李世民还坚持写了份手诏给长孙无忌,说自己头晕目眩难以支撑,特意嘱咐他江山社稷要多多上心,还格外提了一嘴,今年的考功员外郎人选一定要慎重。 第1100章 疑雾重重 长孙无忌愁得心头像压着一座大山,刚处理完高士廉的后事,家里眼瞅着又一个等着发丧的长乐公主,长孙家这是中了什么邪了? 如果说长孙家非死一个儿媳不可的话,长孙无忌仰头望天,求求老天爷,那能不能死我家二儿媳妇?那也是个公主,品级一点不低。 别说一命换一命,就是让二儿媳死十回换长乐少咳嗽一声,长孙无忌都是愿意的。 正在院子里仰天长叹,忽然下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长孙无忌一见这副慌张的模样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何事如此?” “宫里来人,说是送陛下手诏。” “请到东华厅,说我随后就到。”长孙无忌闻言赶紧回房换了身衣服,然后才去东华厅接圣诏。 长孙无忌以为皇帝回来了,他可以在家里歇几天,没想到皇帝还是个甩手掌柜的,他肩上的担子一点没轻。 皇帝说他病得起不了床了,把所有的国事都交给自己全权处理,还嘱咐自己今年的考功员外郎人员要慎重些,这是什么意思? 他昨天还来家里看望长乐了,今天就起不了床了?想想昨天他还真的喝药了,加上长乐病的这么重,他跟着上火加重了病情也是正常的。 国事交给自己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今年考功员外郎的人选让自己定,多少还是有点意外。 因为这个人选早就在内朝的时候议过了,定的是吴王李恪,当时自己是坚决不同意,奈何皇帝打定了主意就要用李恪,这怎么又临时变卦了? 不抽风就不是皇帝了,长孙无忌也懒得去猜他为什么变了卦,反正你把这事交给了我,那就由我说了算,我是说什么都不可能定李恪的。 长孙无忌犹豫了片时,终于想到了一个人,他决定任命王师旦为今年的考功员外郎,立马给他下达了任命书。 这个事相对还算紧急一点,因为今年的科考马上就要开始了,容不得再去细思细想地推敲用谁合适了,总得有个人顶上去。 解决完了这件大事,长孙无忌便进宫去看望皇帝,别的大臣老早过去探望,却一个进去门的都没有,长孙无忌就不一样了,他畅行无阻地来到皇帝的寝宫。 李世民躺在床上面色无华,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的样子。他的确是心里难受,长乐病成那副模样,他是真的悬心。 “辅机,长乐今天怎么样?”李世民看到长孙无忌第一句话就问长乐的病情是否有好转。 长孙无忌轻轻地摇了摇头,叹气道:“不见好转。” 明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可是听到这样的回答以后,心里还是难受得无以覆加。 “她小小年纪,你说怎么就”李世民这次没有装,忍不住的眼泪自己就滚出了眼眶,他一刹时声梗咽喉,愣是说不出话来。 “人的命天注定,生老病死都是没办法的事,陛下莫要太过于伤情,还是多多保养龙体要紧。” 长孙无忌很平常地劝慰李世民一句,李世民却觉得长孙无忌很冷血的样子,长乐都病入膏肓了,他就说这么苍白的话。 “长乐这一病,我什么心思也没有了。”李世民撩眼皮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说道:“我已经吩咐在京城内外遍贴招医榜了。” “没用的。”长孙无忌也不由得红了眼圈:“当初小妹病重的时候也是这般,什么郎中也是无力回天。” 长孙无忌说的是实话,李世民却听得一肚子是气,这是在抱怨我没把观音婢照顾好吗? 当初观音婢病了,我没找到能治好病的郎中,现在长乐病了,长孙家就袖手旁观起来了,连郎中也懒得给找? 李世民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自己心抖的声音,如果长孙无忌是这样的人,那长乐的病重绝不是偶然。 我能让高士廉“无疾而终”,他就能让长乐“病重不治”,怪不得长孙府上一点看不到慌乱的迹象。 其实长孙府上不慌乱也是有原因的,不是不给长乐求医问药,而是早就努力到头了,能做的早就做过了,能找到的郎中全找遍了,现在别说贴招医榜,就是挨家挨户去搜也搜不出来能治气疾的人了。 “朕听说袁天罡进京了,你可知晓吗?”李世民故意提起了袁天罡,意在提醒长孙无忌你别搞小运作,别以为我躺在病床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你家去个特别点的客人我都一清二楚。 “是啊。”长孙无忌差点忘了袁天罡的事,皇帝一提他才想起来,急忙说道:“他求我帮他个忙,他不是奉旨给他自己选了个墓地吗?选好以后,那地方被别人给围起来了,想让我替他把地方给要回来。” “哦,这事我记得,是什么人抢了他选好的地方?” “这个”皇帝问到头上了,长孙无忌才发觉这个问题自己竟然没问清楚,他也不能随便编个人名出来,于是就实话实说道:“这个他没有,我也忘记问了。” 疑心这东西就像是一味毒药,它扎根特别的深、蔓延速度特别的快。 袁天罡为这事特意去找长孙无忌,然后连是谁抢了他的地方都没说?长孙无忌答应替袁天罡办事,然后连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都没问清楚? 李世民就觉得长孙无忌在说谎,袁天罡要给自己选择墓地的事,根本也不用再重申一遍,他手里有御赐的铜钱,谁敢跟他争? 这不明摆着是长孙无忌说的一套托辞吗?如果他面上说的是假话,那一定是真话不方便说,难道长乐的病不是吃药才变重的?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得道成仙、长生不老的仙术,李世民还真不信,人要是说有什么巫蛊之术能缩减人的寿命,李世民是深信不疑的。 长乐病了好多年了,李世民一夜之间,命人查遍了长乐一直以来的用药情况,结论就是查不出毛病来。 李世民知道长乐的病怎么也是治不好了,尽管自己是皇帝,哪怕自己愿意拿江山换女儿的命,也是换不来的。 第1101章 卿言甚善 大唐的科举不是三年一考,而是每年开科,正月的时候考试,二月放榜。所以每到过年的时候,长安就格外的热闹。 到处都是状元楼、状元茶馆、状元客栈,为了讨个好的口彩,学子们都喜欢这种店名比较吉祥的地方。 像状元戏苑今天就被人给包了下来,包下来也不是为了看戏,而是在这里举办诗文会,主要就是相中这个戏苑的位置临街,而且上下两层很是宽阔。 科考明天就要开始了,这时候还有人来参加这种诗文会吗?有的,而且来的人是最多的。 今天有不少的高官被邀请到场,说不定其中就有负责科考的官员,学子们都想利用这次机会给自己扬扬名。 毕竟现在的科考制度还不是很成熟,连名字都不糊,如果能给主考的官员留下个印象,那入选的机会不就大了很多吗? 京城中现在名声最大的两个学子当属张昌龄和王公治,果不其然这一次诗文会,又是他们两个大放异彩,写诗作文均推他二人最为考究雅致。 他们两个不只赢得了声声夸赞的满堂彩,还每人赢到手一份吴王殿下准备的奖品。 奖品就是一套笔墨而已,李恪送出手的笔墨自然都是上等的,虽然谈不上价值连城,但也很是名贵。 最主要的这代表着一份力压众人的荣耀,在大家艳羡的目光中他们两个显得有些志得意满。 一时间众议纷纷,都说今年的科举,他二人必然要拔个头筹,只不知哪一个是状元,哪一个是榜眼。 京中不少的名流都在状元戏苑里参加这个诗文会,有像李恪一样走在台前跟学子们互动的,也有像褚遂良一样混迹在人群中不声不响的。 寻一清静处,香茶两盏,褚遂良看一眼热闹的人群,转过头来,笑呵呵地伸手请对面的人喝茶。 王师旦端起茶盏,轻轻地刮了两下又放下了,笑着说道:“这张昌龄与王公治果然是名不虚传,早听说他二人文章做得好,名震京都,今日才得一见。” 褚遂良也不搭他的话茬,只是微微笑着把两个茶盏摆放得近一些,然后问道:“王兄,你看这两个茶盏,哪一个更高一点?” 两个一模一样的茶盏摆在同一个桌子上,哪一个更高一点? 王师旦直接怀疑褚遂良脑子坏掉了,当然他可不敢直接地得罪褚遂良。 于是很认真地看了看,然后为难地说道:“这个恕我眼浊,真看不出来哪个更高,好像是一样高的吧?” 褚遂良又笑着端起他手边的茶盏,托得几乎与眉毛齐平了,又问道:“现在看哪一个更高一点?” “这当然是你手里的更高了。” “嗯。”褚遂良把茶盏放低,轻轻地吹了吹,又刮了刮,小吸了一口,慢慢地放下茶盏,说道:“原本看不出高低,只要有人捧立马就高了,君不见他二人与吴王殿下亲密无间么?” “哦,多谢提点,此乃正理。”王师旦顿时恍然大悟般地竖起了大拇指,自己个这考功员外郎是谁任命的,自己能不知道吗? 要不是长孙司徒,这考功员外郎铁定是吴王殿下的,跟自己半根毛的关系都扯不上。 现在自己当上了考功员外郎,若是让张昌龄和王公治高中皇榜,那岂不是忘恩负义之举? 恩不恩、义不义的还好说,得罪了长孙司徒,那可不是官还能不能升的问题,那是命还能不能保住的问题。 李世民每天“挣扎”着起来,到长孙府去看望长乐,一回宫就倒在病榻上,精神是一天比一天少,气色一天比一天差。 所有的奏章都交给长孙司徒全权处理,基本都不往皇帝面前送了,绝大多数都是直接送到长孙司徒手上。 一天长孙司徒让人送了一个信封给皇帝,李世民打开一看是今年科举录用的进士名单,从上到下的扫视一通,并没有看到张昌龄和王公治的名字。 这个名单是阅完卷就出来了,得先送给皇帝过目,然后才能放榜。 李世民感觉不大对劲,他看过张昌龄和王公治的文章,就算不能名列前茅,也不至于落榜吧? “把王师旦给朕叫来。”科举大事容不得营私舞弊,李世民很重视这个事。 “是。”陈文应了一声,躬身而退。 陈文出去传了句话便转身走回了屋里,见李世民坐了起来,他急忙上前劝道:“陛下龙体抱恙,御医说宜多休养,还是躺着吧。” 抱个屁恙,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陈文能不知道他是装的吗?陈文笑眯眯抱着个拂尘,一个劲地作揖,劝他躺着休息。 在陈文的大力提醒下,李世民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个病人,他赶紧乖乖地躺了下去。 长孙无忌送这么一张破纸过来,不就是在试探自己是真病假病吗? 如果是真病,天塌了也没心思管,人在病中哪来的精神管事情?如果是装病,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很快王师旦就来到了李世民的面前,他躬身一揖,说道:“臣王师旦,参见陛下。” “免礼。”李世民靠着床头坐着,腿上盖着被子,背后倚着厚厚的垫子,开门见山地问道:“今科进士为何不见张昌龄、王公治之名?” 王师旦恭立于床前,低头一揖,心里有几分忐忑,但语调很平稳地开了口。 “此二人虽然文辞华丽,然而其文体轻薄,终究成不了大器。如果让他们中高第,恐怕后来的人一意效法,有伤陛下的雅正之道。” 这话说的真是毫无道理,文辞华丽明明是优势,科举比的不就是谁更有才华,谁的文辞更加优美吗? 文体轻薄与否也没什么固定标准,你喜欢就叫惊才艳艳,你不喜欢就叫文体轻薄? 能不能成大器,这也只是个推测,你总得先给人家个机会,然后才能知道是否成大器。 就算你再怎么担心他们将来成不了大器,不给个前三甲,至少也得让人家上榜吧? 只因为你一个怀疑,就把人家榜上除名了,这难道就不是武断吗? “哦”李世民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说道:“卿言甚善。”,便努力力摆了摆手,陈文急忙送客。 第1102章 陈文哭了 当年意气取功名,尸山血海浪里行。只为人前多显贵,兵马刀枪挣太平。文韬使尽安邦策,武略拼得百战赢。忽而两鬓添霜色,鸡鸣未眠心不宁。诗书万卷携谁览?清酒一樽对月倾。 李世民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伸手推开了格子窗,仰头望着天边的一轮圆月。 “陛下”陈文小跑着来到李世民身边,急急忙忙地关上窗子,啰啰嗦嗦地劝着:“这么冷的天,陛下才出了点汗,可禁不得这寒风冷气的。” “去去去,滚开。”李世民伸手轻轻一推就把陈文给推到一边去了,他执意要开窗,陈文又冲了回来,张开双手挡着他。 李世民斜眼盯着他手里高高举着的拂尘,冷冷地说道:“你这是要刺王杀驾不成?” 陈文赶紧把拂尘往腰里一别,笑呵呵地扶着皇帝:“刚喝了酒,还是离窗子远一点的好。” “一边去。”李世民甩开他,又一把推开了窗子:“朕就要看月亮。” 陈文一看这怎么都拦不住了,转身把貂皮大氅拿了过来,硬往皇帝的身上披,却被李世民一把扯下来,随手丢到了他的脸上。 “陛下!”陈文实在没招了,抱着貂皮大氅跪了下来:“皇帝是万金之躯,可受不得风寒啊。” 李世民早把屋子里的人都给赶了出去,他有几分无奈地看着陈文:“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陈文知道皇帝这次不是任性也不是撒酒疯,而是故意想要把自己折腾出病来。 “陛下,你回床上躺着就好了。”陈文说的也清楚,你就是个装病,何必弄出真病来? “朕心里有数。”李世民以前装病,装得也不怎么认真,他能偷个懒、躲个闲就知足了。 别看群臣都争先恐后地来看他,他知道这帮人就是在配合他演戏而已,他真病假病大家心里都有数。 再怎么病,大事还是皇帝在掌舵,群臣没有敢随便就现个原形的。 这一次他需要真的骗过朝堂上那帮千年的狐狸,假病里必须添点真病,不然的话,肯定是骗不过的。 李世民就想看看皇帝病到奄奄一息,太子尚未回京之际,有什么人会胡蹿乱跳。 想看到这真实的一幕,必须得下点血本,光是生病都是不够的,必须万事不理,真的把权柄交出去才行,你弱得不够真实就不配看到对方的獠牙。 李世民伸手把陈文拉了起来,还把貂皮大氅披到了陈文的身上,然后他就站在窗前吹冷风。 陈文就默默地站在他的旁边,不一会儿,他听到轻微的抽泣声,扭头一看老陈文正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啪!”的一声,李世民关上了窗户,不耐烦地白了陈文一眼:“外面哭去。” 李世民大步流星地走向御榻,一扯床幔,他就滚到床上睡觉去了。 陈文还真听话,悄悄地走了出去,失魂落魄地走到门房,竟然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任凭小黄门子们如何的劝解也无济于事,陈文就是不停地哭,哭够了就不哭了,从头到屋一个字也没说。 夜半时分御医像走马灯似的涌进紫宸殿,皇帝高烧不退,烧得直打冷战,就是个昏迷不醒。 折腾了两个时辰,天光大亮了,皇帝才悠悠醒转,御医们总算是松了口气。 每次皇帝病了,都会晓谕百官知晓,这一次却严命封锁消息。 消息这东西有个奇怪的天性,你想打听个消息的时候,消息就跟死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你想保住一个消息的时候,消息就跟成熟的蒲公英一样,飞得到处都是。 长孙无忌刚刚洗漱完毕,正坐在桌前吃着早餐,忽然接到一封密信,信上只有短短的十二个字:“陈文门房大哭,御医夜里急驰。”。 “啊?”看到这个密信,长孙无忌差点噎死,就不该边吃东西边看信。 若是别人,别说是哭了,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陈文就不一样了。 宫里是最讲规矩的地方,绝不允许随便地哭,这是皇家大忌。陈文不是新来的,他是最懂规矩的人,但凡有一点办法,他也不至于独自嚎啕。 御医也没有夜里闯宫的特权,能调动他们夜里跑,就只有皇帝有这个权力。 长孙无忌急急忙忙穿戴整齐,跨上骏马就奔皇宫去了,一路畅行无阻地来到紫宸殿。 皇帝躺在床上又困又睡不着,陈文站在旁边轻轻地说道:“长孙司徒来了。” 李世民撩一下眼皮,气息虚弱地点了一下头。 陈文走出房门,抱着拂尘低头一揖:“长孙司徒,陛下有请。” 长孙无忌并没有急着进屋,而是先上下打量了陈文一通,见陈文一身的疲惫和困倦,由于他低头,看不清他的面部。 长孙无忌抬手搭上了陈文的肩膀,陈文条件反射般地抬起头,一双赤红的血目,深深凹陷的眼窝都泛着青灰之色,泪痕早已不见,但哭肿了的眼皮也无从遮掩。 长孙无忌快步走进内室,见李世民很随意地坐在矮桌旁,矮桌上还摆放着两个茶盏和几盘果干之类的小食。 李世民的精神状态看上去比前几天还要好上一些,只是赤红的颧骨和眼珠子,明显地出卖了他在高烧的事实。 “辅机来了,快坐。”李世民虽然没有站起来,但语气之温和也实属难得。 “臣参见陛下。”长孙无忌忽略了皇帝主动的招呼,而是恭恭敬敬地躬身一揖。 李世民笑着说道:“何必多礼?坐吧,我正好有话要和你说。” 长孙无忌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跟李世民隔桌而坐,开口问道:“不知陛下有什么话要说?” “也没什么正事,人老了总想起从前的事,朕昨天又梦到了观音婢,她一再地叮嘱不要让你当官。” 李世民说着轻轻地笑了:“她总是对我不放心,生怕咱们君臣有始无终。” “哦,一个梦而已,陛下不必放在心上。”长孙无忌若无其事地说道:“陛下这两天身体还好吧?” 第1103章 各有各道 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也穿过了格子窗,把一片静谧的祥和洒满紫宸殿,室内还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 长孙无忌一句体贴关怀的话问出来,李世民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两天好多了,病体见轻,精神也足了些。” “那就好,”长孙无忌怎么看李世民都不像是病见轻了,倒像是病得重了,反而开始硬撑了的模样:“我这两天进宫的次数少,心里很惦记陛下。” “你该忙忙你的,不用惦记我。”李世民很是亲切地说道:“有事叫人送个信过来就行,你不必亲自跑,都上了年纪,该保养就多保养些。” “好。”长孙无忌有点纳闷,李世民平常都是装病,让别人多进宫来哄他,现在怎么有病还学会了硬撑,又不愿意让人进宫来陪他了呢? 纳闷归纳闷的,也没有问出口,他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今科进士录用名册,陛下看过了吗?” “嗯,看过了,和往年差不多,依然是世家子弟居多,庶族学子只多了几个而已。” 长孙无忌点头称是,又说道:“京中有两个人声名鹊起,市井间都说他们文采斐然,结果却是榜上无名,不知此事陛下可有耳闻?” “你说的是张昌龄和王公治吧?”李世民轻叹一声:“王师旦说他二人文体轻薄,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扯淡,若无文才,何来声名?我觉得这事王师旦太过武断了,只要把他二人叫过来,当面一试,便知传言是实是虚。” 长孙无忌倒不在乎他们两个人跟李恪走的远还是近,毕竟提拔他们的人是自己,他们有很大的概率会站队自己这边。 为国选才,长孙无忌还不至于把私人恩怨摆到第一位上,这点心胸还是有的。 最重要的一点,长孙无忌想知道皇帝病到什么程度了,如果他还撑得住,他一定会同意自己的提议。 一来李世民很喜欢出题考别人的那种感觉,他喜欢炫耀、喜欢高高在上、喜欢沾沾自喜的心情。 二来科举取士绝不是小事,李世民但凡还支撑得住,他一定仔细地过目,如果这事他都能睁一眼、闭一眼的话,那他就是真的无力把持朝政了。 长孙无忌的想法,李世民连猜都不用猜,在一起多半辈子了,谁一动就知道他的目的地在什么地方。 “大可不必。”李世民摇了摇手,说道:“为他们单开一场考试,对别人不够公平。” “陛下说的是,那就把他们的试卷调过来,好好地看上一番也可。” 李世民又摆了摆手,说道:“这是考功员外郎该做的事情,既然用人就不要疑人,他觉得合适就是合适,他觉得不妥定然不妥。” 他们正说着话,陈文倒腾着小碎步走了过来,他来到李世民面前躬身一揖:“药已煎好,陛下还是到床上喝吧,喝完正好躺下发汗。” “哦,好。”李世民说着就站了起来,刚站起来身子就晃了一下,多亏了陈文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李世民站住脚,下意识地抬手捂着额头,站稳后才慢慢地松开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神情略显紧张的长孙无忌,说道:“没事的,坐得脚麻了而已。” “没事就好。”长孙无忌和陈文一左一右搀扶着李世民走向御榻,李世民才靠着床头坐好,王御医就带着药童走了进来。 王御医坐在床边给皇帝把脉,药童提着药罐子倒药,陈文侍候皇帝喝药,长孙无忌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李世民接过药碗,一口气就喝光了,陈文急忙递上一碗酸梅汤,李世民一口一口地喝了大半碗。 “辅机你去忙吧,没事就不用过来了,我睡个觉,出透汗就好了。”李世民的微笑很勉强,但总算是向上扯了一下嘴角。 “陛下多保重,臣告退。”长孙无忌深深一揖,然后向后退了三步,慢慢地转过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王御医把脉的时间有点长,他把完脉后说道:“陛下的脉象平稳,吃上几天药就会痊愈了。” 陈文在一旁问道:“药方可用调整么?” “不用,就用此方再熬几次看看。”王御医说着站了起来,对着皇帝躬身一揖:“陛下好生将养,臣告退。” 陈文带着王御医走出内室,说道:“有劳你把药方写下来,以备查验。” 王御医闻言一愣,说道:“药方昨天不就写过了吗?” “是我的错,一不小心把药方给丢了。”陈文伸手请王御医到外间的方几处写药方。 王御医自然是跟着走了过去,他刚提起笔来,陈文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轻轻地放到方几上:“你照着抄一份即可。” 王御医不明就里,只得乖乖地照着抄了一份,抄得他暗暗地吐舌头,能用上这方子的人,怕是在阎罗殿外荡上秋千了。 小药童并没有跟着过去,他无聊地站在地上等着,这时一个小黄门子过去把他手中的药罐子给拿走了,并且又塞到他手中一个一模一样的药罐子。 皇宫里的事,他哪敢多问?他只好呆呆傻傻地任人摆布。 不一会儿陈文把王御医送了出来,小药童紧紧地跟随在侧,一起走出了皇帝的寝宫。 他们还没有走出紫宸殿的殿门,就见长孙无忌站在庭院中间,王御医知道他一定是有意地在等着自己,于是赶紧迎了上去。 王御医冲长孙无忌深深一揖,说道:“见过长孙司徒。” “免礼。”长孙无忌盯着王御医问道:“陛下的病到底如何?你给我交个实底。” 王御医低头回道:“陛下就是染了点风寒,若是好生将养也快好了,偏偏陛下昨夜酒后赏月,这一来风邪入体,什么时候能痊愈就很难说了。” 长孙无忌不太相信就只是染了风寒,于是直接说道:“药方拿来我看。” “这”王御医的面皮抽了抽,尴尬地说道:“这可不行,药方是要备案的,不能拿给别人看。” “我是别人吗?”长孙无忌强横地向他索要药方,他只得哆哆嗦嗦地把药方交了出去。 长孙无忌转身要走,又看到了药童手里的药罐子,药方得和药对应上才是真的,于是把药罐子也一并抢走了。 第1104章 半月请贴 一张写得清清楚楚的药方,半罐煎好了的汤药,有这两样东西不用找御医,就在街上随便找个坐堂的老郎中,也能推断出病人大概得的是什么病了。 长孙无忌一口气找来三十多位杏林高手,长孙府上现在就找郎中是最不费劲的了,京中有点名望的郎中都在府里排着队地等着传唤呢。 长乐这一病重,长孙家时刻都得备着国医圣手,虽然郎中只能治病也救不了命,但这个医疗团的阵容是必须要有的。 长乐的病已经到了谁都束手无策的地步,他们这些郎中以为在长孙府就是闲散地混日子,混到长乐升天的日子就可以走了。 没想到突然一下子还有活干了,长孙府的下人过来传令,让他们排着队地一个一个去见长孙司徒。 他们以为长孙无忌就是想再了解一下长乐公主的病情,结果不是,是让他们看一个药方并鉴定一盏汤药,看看方子是治什么病的,看看方子和汤药能不能对得上。 不得不承认长孙府上请来的这些郎中,确实是有真材实学,还真没有滥竽充数的。 三十多人的鉴定结果出奇的一致,都说这药有个别名叫做阎王半月贴。 喝上这个药,就等于是接下了阎王的请帖,区别就是早一天还是晚一天的事了,不过再晚也晚不过半个月。 什么人会用这种药呢?那就是突然间没脉了的人,不用这药的话,当时就过去了,用这药还能争取个几天的回光返照。 长孙无忌严肃地要求他们每一个人严守秘密,对外只说自己是向他们了解一下公主的病情。 他们每一个人都战战兢兢地答应得很好,然而这个消息没到半天就宣扬得满京城无人不知了。 长孙无忌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他很恼火可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把这些郎中都给杀了,公主还在病中,你把郎中杀了,是什么意思? 皇帝只是病了,不是死了,你现在就乱动,确实是取死有道了。 这个消息使得京中百官人心惶惶,长孙无忌从宫里出来就查药,结果竟然是那种吊着人一口气的猛药,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皇帝随时有可能驾崩的信号,而太子还在外面没有回来,太子之子是个稚气未脱的孩童,晋王殿下刚好十六岁,还没从皇宫里搬出来。 这时候如果最不敢想的那个万一真的发生了,将代表着一场宫廷就在眼前。 晋王李治能允许小小的陈王李欣继位吗?晋王一旦要是登上大宝,马上面临的就是前太子李泰的兵临城下。 那么难题来了,赶紧想好怎么站队吧,站对了荣华富贵,站错了下辈子注点意。 李道宗和李勣都已经回了京城,李泰手里没有多少精兵了,如果有事他回来也没用的吧? 错!李道宗和李勣都只是把降将降兵给押解,呃不,给带回了京城,所有的精兵良将都留给了李泰。 李泰身边武将有苏烈、薛礼、唐直、宇文法,文臣不多,就一个垫底的文官李淳风。 兵除了他当初从大唐带走的,还有唐直的一支精锐亲兵,以及沿途顺手收服的几十个不知名小部落的人,也就四十几万人,精兵也就二十万出头。 李泰手里的军事力量要说跟整个大唐打,那绝对是不够的,但要是只攻一个京城,还真是势均力敌。 城里城外基本就是手心手背的关系,还真不好说结局会是什么样的,没人盼着手足相残,但也都得先做好这个最坏的设想,因为这很可能会变成现实。 如何站队这不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而是一个要命的问题,一脚天一脚地就看你这一脚站哪边了。 不会站队怎么办?找个风向标呗,如果皇帝驾崩了,这朝堂谁能撑得起来? 这种大人物是屈指可数的了,头一个肯定是长孙无忌,他的态度是最重要的。 次一个那就是房玄龄,别看他貌似退休在家,他站起来振臂一呼,足能撼动半个朝堂。 再退一步那就是李靖,大唐第一战神的称号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荣誉称号,他站哪边,哪边的胜算至少会加两成。 于是乎满京城的官员就开始了集体的大蹿门活动,纷纷涌向这三户人家。 长孙无忌心都要闹碎了,哪有闲心搭理别人?来一个往外赶一个,后来干脆把大门关死,谁也不见了。 房玄龄都退休了,在家养花种地都忙不过来,哪有空接待客人?谁来也见不着真神,老房头大正月的说是在锄草呢。 李靖家的大门平常都是焊死的状态,今天倒是大大的敞开了,一有人来,他就抓着人家的手激动地要哭:“谢谢你还记着来看我……” 李靖这命也真够令人唏嘘的,一辈子在疆场上叱咤风云,在谁跟前也没颓丧过,回到家里却跟儿女操碎了心。 老了老了想指着儿女膝下承欢,结果倒好,大儿子因为跟李承乾走得近被流放了,二儿子虽然庸碌无为,却能守在家中成为老爹唯一的一点慰藉。 都说他有个好女儿,有个好女婿,他自己也对女儿女婿很满意,可是突然之间女婿因公殉职了,外孙误跌入深井之中,女儿悲痛之下疯癫走失。 当然这都是明面上的说法,谁都知道他的女婿其实是叛国了,皇帝不想连累到他,才故意不做追究的。 一连串的打击使得李靖都有些精神失常了,要么闭门不出,要么逮谁向谁诉苦,正事是一个字都谈不了。 风起的时候,最先动的一定是树叶,然后是细小的枝桠,风大起来才会有粗壮的树枝晃动,等到树干有反应的时候,那才是动到了根本。 百官都跟没头的苍蝇似的去找风向标,风向标可不是听风就是雨的,想看到他们的真实态度可没那么容易。 所有人都拿传言当真事那么恐慌的时候,长孙无忌这个传言的源头却还在质疑皇帝的病是真是假,于是他马上找到一个人 第1105章 甥舅谈心 别人想找长孙无忌难如登天,找人比请神还难呢,长孙无忌想找人却不费吹灰之力,并没有一丁点的难度。 他要找几个郎中,自己府上就有几十个郎中,他这一次要找的可是个大人物,满京城中论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而已。 他要找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嫡亲外甥李治,李治平时也没有那么好找,今天非常好找,因为他就在长孙府上。 自从长乐病重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他天天都在长孙府陪着皇姐,当面安慰侍奉,背后愁眉泪眼,偶尔还会到长孙府的家庙里散散心。 突然听说舅父请他过去,他的心一紧,看来是要商量皇姐的后事了,虽然李治特别的不愿意提这个事,但是他也看出来皇姐命在旦夕了。 这就不是想不想提的事,这是必须要提的事,心再痛也得忍着,他忍住了心痛,却没能忍住眼泪,转身迈步的一刹那,眼泪就奔涌而出,他咬着牙走出皇姐的内室,没敢让自己哭出声来。 玉石的栏杆、青石的地面,走在长长的庭廊之中,心像坠了个秤砣似的直往下沉。 庭院里有仆人在扫雪,李治转头看了一会儿,地面上的雪有人扫,心头上的雪谁能扫? 进入第一道房门,云霄急忙上前解开李治的斗蓬,搭在臂弯里,李治向前走了几步,忽听后面有人拦住了云霄:“司徒有令,只请晋王一人入内,他人须在此等候。” 李治回头看着云霄,这一幕好生熟悉,多年前也是在长孙府李治带着陆清,陆清就曾被拦在大门以外。 李治摆了摆手,云霄躬身向后退,退出房门以外,在檐下站立。 李治暗暗地冷哼一声,好一座威严的长孙府,当年自己带不进来陆清,如今自己带不进来云霄,长孙无忌是一如既往的看不起我李雉奴。 李治还清晰地记得,陆清被拦在门外那天,长孙无忌第一次安排他看杀鸡,摆了一桌鸡肉宴,还教唆他去抢“鸡心”。 陆清说长孙无忌就是想把自己,变成他手里一把专门用来对付二哥的刀,二哥说不能看到“鸡心”就血上头的想抢,在想不想要之前还有一个该不该拿的问题。 阿爷让自己当着百官的面把“鸡心”的事说出来,自己把二哥的原话背一遍,赢得了百官的赞赏。 李治在慢慢的回忆中,迈着方步走过了空空荡荡的中厅,透过眼前的珠帘,可以看到内室里也没有仆从。 背人没好话,好话不用背人,李治一点不怀疑舅舅会有什么好心,哪怕只是商量皇姐的后事,他也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私心。 李治坚信长孙无忌一定是挖好了坑等着自己跳,只是不确定他挖的会是什么坑,反正自己必须要小心一些。 一掀珠帘,李治微低头走进内室,抬头见长孙无忌背对着自己,正盯着墙上一幅长孙皇后的彩色画像出神。 李治来到长孙无忌身后,恭恭敬敬地一揖:“见过舅父。” “免礼。”长孙无忌没什么力气似的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李治两眼,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一指火炉旁的厚垫:“坐吧。” 李治走过去盘腿坐好,长孙无忌挪了挪他的坐垫,离李治很近地坐下,拿起铁钳拨了拨烧得正旺的银霜炭,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 “舅父”李治想问问他到底要说什么,却没有问出来,他猜测就是要说皇姐的病治不好了,这个话茬还没等提起来,李治就感觉心已经开始颤了。 “雉奴,”长孙无忌扭头看着李治说道:“你说这天底下,谁才是最你对好的人?” “那还用说吗?”李治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是舅父了。” 二哥临走时曾叮嘱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说舅父爱听的话,做舅父称心的事,就算是咬牙硬装,也得装到二哥回来。 长孙无忌不是孩子也不是,李治这话让他没法相信,他就微微地皱了皱眉头,满眼疑惑地盯着李治。 李治笑不出来,但表情也是极为温和的,他眼都不眨地看着长孙无忌说道:“若是别人问我,我肯定说是阿爷,但是这里没有别人,我就实说了。” “这话说的,”长孙无忌白了他一眼:“阿爷还不如舅父亲了?” “论血缘阿爷肯定比舅父亲,但是阿爷可不只我一个儿子。” 李治的言外之意就是长孙无忌只有三个外甥,而现在在京中的就只有他自己,阿爷给的爱只是之一,而舅父给的爱是唯一。 “嗯,你知道就好。”长孙无忌满意地点了点头,夸了他一句:“果然长大就懂事了,比小时候乖多了。” 这话说的让李治心酸,哪只鸡在黄鼠狼面前不乖?不说别的,但凡我二哥在身边,你看我理不理你就完了。 “小时候都是父兄宠溺过甚,什么道理都不懂。”李治装作很惭愧的样子,微微地低下了头。 “他们是诚心不想让你成才,好在你自己知道用功。” 长孙无忌看着李治又说道:“最近半年来,你也批了不少的奏章,没出一点纰漏,实属难得,比你两个兄长都强很多。” 李治撇了撇嘴,舅舅这嘴真是想说啥说啥,这话说得他不觉得亏心吗? 李承乾八岁被立为太子、十二岁听讼、十四岁监国、十七岁力辩六国使臣,我就批了几个不咸不淡的奏章,就比他强很多? 李泰自幼就是神童,十六岁被封为国策将军,十七岁编撰成书《括地志》,不说他被立为太子之后做出了多少功绩,就我目前为止一件说得出口的正事都没做过,哪里比他强了? “舅父谬赞了,我自幼愚钝,多承舅父时常教诲。”李治客气一句,也是故意打断他一下,有什么正事赶紧说,扯这么没用的干吗? “你肯听舅父的教诲就好。”长孙无忌深深地一叹,说道:“你长大了,肩上要挑起担子了,舅父和你说一件大事,你千万要抗得住才行。” 第1106章 毒药续命 鎏金异兽纹的铜炉内燃烧着昂贵的银霜碳,黑里透红的火透着暖意融融的光。 这光却没能带给李治温暖,反倒让他的心蒙上了一层的霜。 该来的会来,躲也躲不掉,而且也不能躲,阿爷这几天心情极其的不好,一直在寝宫没出过门,二哥还在归来的路上,自己必须站出来抗事。 该是皇家做主的事,自己就要咬牙做主,否则所有的权力都将被舅父揽到手中,外戚之威越来越盛,这天下还姓李么? “舅父,你说吧。”李治给自己打足了气,坚定地说道:“我能抗得住。” “你看”长孙无忌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个药罐子、一个药碗、很多张写满了字的纸。 李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于是他站了起来,迈着方步走了过去。 他看一眼药罐子,虽然敞着口,也只能看得出来里面有一少半的药汁子,药碗里也是小半碗的药汁子,至于这是什么药,那就不是李治看得出来的了。 李治直接拿起桌子上的那一摞纸,最上面是一张药方,他也看不懂,药方下面都是那些郎中们写下来的鉴定结果,这个一目了然,一下就能看明白。 看一张是这个结果,再看一张还是这个结果,连着看了十来张都是一样的结果,区别就是每个人的语言风格不同而已。 后面的李治也懒得看了,他就举着手里的纸问:“全都是一样的吗?” “嗯。”长孙无忌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李治抢了先。 李治咬着后槽牙狠狠地吐出一个字:“行!”,然后目光决绝地说道:“就这么办吧,我同意。” “呃?”李治一句话把长孙无忌给说懵了,他就皱着眉头问道:“你同意什么啊?” “不是要给我皇姐用这个药吗?”李治心提得老高,就惦记着长乐的病,长孙无忌让他看这么猛的续命药,还能有什么别的事? 肯定是想给长乐用这个药,他又拿不定主意,毕竟这属于是毒药了,要是不打个招呼就给长乐吃上,那谋杀公主的大罪他铁定是揭不掉了。 李治做为长乐的娘家人,他有权拍这个板,出了事他相信阿爷也能理解他的苦心。 李治看明白了,这个药吃上就剩半个月左右的日子可活了,但是这半个月能活得挺好,基本上就是不知道疼了,看起来比往常的情况要好上一些。 如果长乐的病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治得好,李治也会犹豫一下,但是现在反正也是这么回事了,不吃可能半个月都挺不到了,吃上就算只有半个月,那还少遭罪呢,怎么算都值得拼一把。 “哦。”长孙无忌缓缓地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好主意,自己怎么就一点都没往这方面想? 长乐做为长孙无忌的外甥女也好,长儿媳也好,就是君臣也好,他都没有一丁点对长乐不好的理由。 但人心这东西真不是争的,一尺是一尺、一寸是一寸,不差分毫,如果长乐是他的嫡女,这种药在他手里,他第一反应就是给孩子吃上,到了生命的末端了,不求延长寿命,能少遭点罪就值。 如果病的人不是长乐,长孙无忌拿到手的未必是这个药,这就是李世民遍索良方未果之余,偶然搜出来的能续命也能夺命的药方。 药熬出来了,李世民又下不去决心给长乐喝这个药,毕竟没找人试过药,他不知道药效如何。 这方子也不是很稀奇,大多数郎中都知道,只不过极少拿出来用罢了。 长孙无忌的意外令李治很是意外,很明显他猜错了长孙无忌的意图,他正在疑惑长孙无忌的真实意图是什么,长孙无忌问了句:“你知道这药和方子是哪来的吗?” 李治看看药罐子再看看药碗又看了看手里的纸,懵得一头雾水,根本就没有一点头绪,他只好诚实地摇了摇头。 长孙无忌朝他招了招手,他慢慢地走回原地坐好。 长孙无忌拿得准这药有什么作用,但是他拿不准皇帝当着他的面喝下的药和他带走的这个药是不是一样的。 他必须弄清楚这件事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他要知道皇帝有什么样的安排,是立李治还是另有打算。 如果是假的,说明皇帝已经开始怀疑他了,戏都演到了他的头上,很明显是要朝他下手了,那他必须得早就准备,不能束手就缚。 这一碗能续命的毒药,快把长孙无忌给折磨疯了。 他不愿意相信是真的,可是陈文夜哭再加上这药就摆在眼前,让他没办法不相信。 他不愿意接受是假的,可是以他对李世民的了解,这事是假的的可能性可也不小啊。 陈文的几滴眼泪,一碗有毒的续命药,成本何其低廉,却能一下子看清百官的肺腑。 谁忠心太子,谁心怀异谋,谁是中流砥柱,谁会闻风而动,都将看得清清楚楚,这戏演得不值得吗? 下子之前,一定要统观全局,一子下错必将全盘皆输。长孙无忌不能贸然采取行动,他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李治。 这事要是真的,李世民这两天一定会对李治做出安排。 无论是让他登基为新皇,还是让他离开京城去封地,都得先把他安排妥当,不然皇帝死也闭不上眼,他总不希望自己的两个嫡子杀得血流成河吧? 这事要是假的,李世民一天会死瞒李治,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演的戏码,否则好端端的把李治的心给搅活了,那不是给自己家添乱吗? 李治血一上头,皇位当前谁不想搏一把?他再来个替父皇把假戏做成真的,可怎么办? 李治成功了的话,李世民就升天了,李治失败了的话,李世民三个嫡子俩弑父造反的,哪个结果是他愿意看到的? 长孙无忌不怕李治心活,越活还越好,于是他便一点不隐瞒地对李治和盘托出了,对他说了这药是从御医手上拿过来的,然后问他有什么想法。 第1107章 无关身份 长孙无忌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得李治呆若木鸡,惊得他连气都不会喘气了。 长孙无忌很有耐心,就笑微微地看着他,过了好半天,他才眨了一下眼睛,猛地冲着长孙无忌吼了起来:“你说我阿爷喝了那个药?” 李治指着药罐子的手颤出了幻影,盯着长孙无忌的眼睛流出了长长的两行热泪。 自从二哥离开京城,这两年阿爷的身体一直不好,十天有八天在病中,虽然病的不是很重,但病的确实够久。 李治一开始听说阿爷病了也跟着着急,时常的过去嘘寒问暖,后来时间久了,发现阿爷也没什么大事。 阿爷自己也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他也觉得习惯了,渐渐地不往心里去了,听说阿爷病了,他也不怎么着急,都病成常态了,几天就好了。 现在突然听说阿爷用这种毒药续命,他的天立时就崩塌了,震惊、难过、慌张都在一瞬间涌上心头。 他迅速地冷静下来之后,定定地盯着长孙无忌,眼里开始有了恐惧。 娘已经走了,皇姐眼看着就要走了,阿爷竟然也要走了,二哥和大哥都在外面,眼前只有这么一个权势滔天的舅舅,他会不会杀了我? 李治猛然间想起了二哥临走时的叮嘱,做梦也没想到二哥的话居然会变成现实。 那是遍地石榴花开的季节,二哥把自己叫进东宫的密室,就是李承乾打造的那个冰窟式宫殿。 冰窟里面的宝藏已经被搬空了,但冰窟里面的样貌基本没有遭到破坏,李治很欣喜二哥带自己进来玩,没想到二哥张嘴说出的话比冰窟的温度还低。 当时李治闹着要跟李泰一起去灵州,李泰则一脸严肃地对他说:“跟我一起走的事,你就别想了,万无可能。” 李治想跟二哥讲讲道理,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不就是二哥说过的话吗?什么自己只跟着走路,不参与任何事,绝不拖后腿。 李治想跟二哥撒撒娇,什么一时一刻离不了二哥,什么对远方的向往早已深入骨髓。 然而无论是讲理还是讲情,李治都没来得及张开嘴说,甚至连个腹稿他也没有打完,就被李泰给打断了思路。 “大军出征在即,我没有时间听你胡搅蛮缠,从现在开始我说你听,我说的每一句话你必须听进耳中、记于心内。” “噢”李治很不情愿也很不在意点了一下头,他以为二哥不过就是叮咛他照顾自己和家人,嘱咐他好好用功读书之类的,说到底就是不想带自己走。 结果这些话李泰是一个字都没提,李泰也并不把这些琐碎的小事放在心上,张嘴就对他说起了大到关乎江山易色,小到关乎身家性命的事情。 为什么要选在冰殿里说?就因为这里真的没有别人,在皇宫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太难了。 李泰要和李治说的话,是不方便让任何人知道的,纵然他身为手掌实权的皇太子也不敢白纸黑字的留下把柄。 “雉奴”李泰双手轻轻地扶着李治肩膀,两眼满是认真地望他:“你记住,二哥走了以后,这天底下唯一值得真心信任的人就是阿爷,除了阿爷不要相信任何人。” “嗯”李治点了点头,一想到二哥要走了,他就难过得想哭。 李泰也没时间安抚他的情绪,就继续说道:“如果阿爷和舅父闹了矛盾,你一定要站到舅父那边,但切记心必须在阿爷这边。” “啊?”李治理解不上去了,这是什么话?他歪着脑袋问李泰:“他们两个怎么会闹矛盾,再说他们两个闹矛盾跟我也没关系啊。” 尽管明知道这里没有外人,李泰还是压低了一点声音:“还记得当初大哥被废,舅父主张立你为太子吗?现在我走了,说不定舅父会再次提出立你为太子,你觉得阿爷能答应吗?” 李治当时小脸煞白,他感觉这是二哥对他不放心了,于是有点惊慌地说道:“那你带我走呗。” “三个嫡皇子都离开京城,阿爷身体又开始走下坡路了,万一有个大不讳,天下无主必然会烽火四起,而我们兄弟三个会成为全天下各路诸候的靶子。” “那怎么办?”李治一把扯住李泰:“你也别走了,行不行?” “不行,我说的都是万一的情况,未必会出现,只是我走之前,必须要做好最坏的设想,你懂吗?” 李泰拍了拍李治,笑微微地看着他。 “不用怕,你就记住从现在开始你是个懦弱听话的好孩子,尤其是听舅父的话,无论舅父说什么,你都要照办并且要办好,无论你有多不愿意,就是咬紧牙关地装也要装到二哥回来。” 李治跟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这个貌似也不难办,舅父还能让自己弑父叛国不成?自己还是个孩子,也做不了什么大事,听话就是了。 李治正在暗暗地腹诽着,李泰忽然说了句:“哪怕他让你弑父夺权,你也要指天誓日地表决心,感恩戴德地谢谢他为你谋划。” “啊?”李治眼睛瞪得跟元宵节的灯笼似的:“舅父疯了?他有那么喜欢我吗?” “以前他也不喜欢你,只不过你对他来说更好拿捏,你上位有利于保住长孙家的荣华富贵。如果父皇病重,他肯定特别想趁机扶你上位,你千万别犯傻,一定要答应他,知道吗?” 李治犹豫了一下,然后死命地摇头:“我才不当他手里的刀,我就不答应,他敢张嘴我绝对到父皇跟前告他。” “那时候父皇说不定已经保护不了你了,再说你总得先保住命才有机会告他吧?他要是跟你开了口,那你就只有两条路,一个是乖乖做傀儡,一个是死,他能让一个手里捏着他九族性命又不肯跟他合作的人,活着离开他的视线吗?” 李泰最后语重心长地又对他说了一句:“雉奴,第一遇事要对阿爷坦诚,第二遇事要对舅父顺从。二哥若是回不来,这天下千万不能落入旁人之手,二哥若是回得来,无论你是什么身份,都不会和你兵戎相见的。” 第1108章 该怎么办 长孙无忌无喜无悲的脸上,嘴角似乎微微有些绷紧,柔和又淡然的表情却没有一点温度,一双鹰一样的眼睛透出审视的光芒,犀利得令人胆寒。 李治指着药罐子发出一声怒吼之后,紧张与恐惧就慢慢地侵袭了他的心头,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抖动,他的眼泪像泉水一样涌出。 他渐渐地失去了站着的力气和勇气,于是他就抱着头蹲下来,把头深深地埋进胸口,什么也不说,就撕心裂肺地大哭不止。 长孙无忌准确地捕捉到了李治的慌张和恐惧,但他不知道李治的慌张和恐惧是来源于对舅父的不信任。 他以为李治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后,对阿爷的即将崩逝感到无法接受的惊惧。 “雉奴”长孙无忌也蹲了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柔和地说道:“先别哭,你阿爷有没有喝这个药,现在还不能确定。” 李治知道自己绝不是长孙无忌的对手,在他的面前自己什么都掩饰不过去,他就固执地不肯抬头,免得暴露了自己的内心,没想清楚之前绝不开口。 李治最信任的人就是二哥,二哥的话他一直奉为金科玉律,二哥说让他做一个懦弱、听话、没有主见的人,他就坚决要做一个懦弱、听话、没有主见的人。 他一边大哭,一边琢磨自己该怎么办,懦弱的人应该胆小怕事慌张,这个容易自己现在本色出演就很害怕很慌张了。 听话的人应该唯命是从,这个也好办,舅舅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应承。 没有主见的人应该向别人寻求援助,这个更好办,我就装作六神无主,什么都让舅舅做主就对了。 李治想清楚了之后就慢慢地抬起泪眼,抽答着问了句:“你不是说亲眼看到我阿爷喝了药,然后从御医手里拿过来的药吗?” “嗯”长孙无忌表情很是柔和地看着李治,缓慢地说道:“有时候眼见也未必为实,何况我并没有亲眼看到你阿爷喝的药,是从这个药罐子里倒出去的。” 李治傻呆呆地看着长孙无忌,两眼中满是迷茫与疑惑。 “你阿爷喝的未必是这个药。”长孙无忌语气很平缓地说道:“这个药或许是给别人喝的,也或许是你阿爷让御医刚研究出来的。” “对,”李治点了一下头,说道:“应该是给皇姐配的方子,这个给皇姐喝正合适。” 李治心中暗想,如果是自己肯定不会起这个疑心,大猴子果然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长孙无忌真是一点没想过这会是为长乐研究出来的方子,就算真的是,那也是皇帝故意让自己误会什么设的局,不然没必要让御医把皇帝喝的药和药方都留在寝宫,故意拎着这个药罐子、揣着这个药方出来。 这个事如果是真的,长孙无忌很难过,从感情上讲他真的不希望皇帝这么早就驾崩,从家族利益上讲,换个皇帝对长孙家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长孙无忌能成为大唐百官之首,靠的就是坚定不移的皇宠,皇都换了,宠又从何谈起? 谁知道新皇对长孙家族会是什么态度?长孙家的命运将变成一个未知数。 这个事如果是假的,长孙无忌更难过,从感情上讲他真的不愿意接受皇帝设计考验他,这是对他的不信任。 从家族利益上讲,皇帝若是真的在他面前演这么一出戏码,那就是释放出了一个不祥的信号。 这已经不是对他一个人的宠信是否牢固的问题了,这是动了想要除掉长孙一族的心思了。 想必是看准了以后,我长孙无忌会成为掣肘新皇的最大力量,他想在新皇上位之前,先把我这个碍事的石头搬开。 如果皇帝喝的不是这个药,那对长孙家来说,这就是一场极大的危机。 无论难过的程度有多么的深,难过始终只是一种情绪,情绪本身就是最廉价的成本,来得快、散得也快。 虽然长孙无忌做不到马上把情绪全都散掉,但是他冷静下来之后,完全有掌控情绪的能力,他可以最大限度地不受情绪的影响。 冷静下来之后,他发现这件事的真假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如何面对这件事。 这件事是真的,就算自己想用自己的命去换皇帝的命也是做不到的,除了听天由命还能怎样? 既然皇帝怎么都保不住了,那就必须要保住长孙一族,现今京中只有李治一个皇嫡子,正是推李治上位的好时机。 李治怎么说都才刚刚十六岁而已,这两年又表现得跟自己很亲近,在自己跟前一直很乖巧。 这件事是假的,那就是说皇帝已经磨好刀准备往自己的脖子上砍了,难道自己要束手就擒、引颈就戮吗? 那是不可能的,再好的感情也是酒换酒、茶换茶,他既然已经不仁在先了,自己还讲的什么义? 自己一定要反抗到底,否则倒下的不是自己一条命,而是整个长孙一族的命。 也就是说如果这件事是假的,最好的办法不是卖巧装乖,以期冀皇帝能够回心转意,而是想办法把假的做成真的。 眼下该做的最紧要的事,就是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治,让他去探虚实,先探明白皇帝真喝了药还是假喝了药。 “我也希望是给你皇姐熬的药。”长孙无忌话说得语气倒也柔和,只是眼角眉梢都带着冷意。 给长乐淘弄个药方倒是情有可原,给长乐熬药会在皇宫熬吗?谁没事在家给闺女熬一罐子药送到婆家去?是怕现熬的药烫嘴吗? “不过凡事不能靠想象,得弄清楚了才行。”长孙无忌伸手把李治给拉了起来,扶着他走到火炉旁慢慢地坐下:“雉奴,你冷静一下告诉舅父,如果你阿爷真的喝了这个药,你怎么办?” “我?”李治眼睛瞪得大大的,满眼的惊恐和慌张,他一把抓住长孙无忌,浑身发抖地反问道:“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第1109章 给个答案 在长孙无忌面前,李治一直是满满的戒心,容易回答的问题,他都担心答出差错来,这么高难的问题,他怎么可能轻易给出答案? 长孙无忌想要的也不是一个答案,而是要看看李治的表现,他不需要李治有什么样高瞻远瞩的目光,也不需要李治有多么坚毅果敢的魄力。 他需要的只是李治遇事则慌的六神无主,需要的只是李治毫无主见的风中凌乱。 这孩子也是配合,恰到好处地送上了他想要的惊恐和无助,一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就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别怕。”长孙无忌轻轻地拍着李治的肩膀,李治顺势往前一扑,抱住长孙无忌的大粗腰,咧开嘴就嚎上了。 长孙无忌安抚了他一会儿,扶着他好好坐下:“雉奴,凡事要先做最坏的打算,咱们现在就只是设想,如果你阿爷吃了那个药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李治目光呆滞地看着长孙无忌,心里暗暗地腹诽着“你咋不设想你爹要死了,会有什么后果?”。 “半月之内若是有个大不讳,天下不可一日无君,你想想你该怎么办?” 长孙无忌这回不用鸡心打比方了,直接给了个明示,李治的内心这会儿对皇位没有一丁点的兴趣,他就感觉无比的震惊。 二哥居然在两年前就料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一切,老爹病重,舅父要扶自己上位。 他一直觉得只有神经过敏的二哥才会有这么奇怪的设想,哪料得到这竟然会变成摆在眼前的现实? 不说别的,就冲二哥这个未卜先知的本事,自己有万分之一赢的可能性吗? 李治不是真的抗拒坐上龙椅,那个位置没有人会有排斥心理,只不过他异常的冷静。 当年二哥教导他,“在鸡心面前,不能只考虑自己想不想要,想要就去抢那是强盗。”,现在他知道这话是对的,也知道做事没必要执着于做对的事。 在皇位面前,抢怎么了?丢人吗?没关系,我只要皇位不要脸。风险大?没关系,风险大的对立面是报酬高。 李治不动心的原因太简单了,别说二哥,换了任何一个人如果事先对现在的情况早有预料的话,就不可能没有防范措施。 只不过你没迈出那危险的一步,就没资格看到二哥的后招是什么,明知道死输没赢的赌局,谁能提起兴趣? 李治知道长孙无忌是什么意思,他就故意装作头脑不是很清楚的样子,眨了眨眼睛说道:“舅父的意思是说,秘不发丧?先派快马出城接我二哥回来,对吗?” 长孙无忌对他的表现真的是太满意了,这才是一个被正统教育给教育傻了的孩子。 “你再好好想想,如果你二哥晚点回来,谁最适合直接登基?”长孙无忌话说得很慢很慢,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李治,话说到这个份上,该不会还不明白吧? 李治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说道:“李欣?”,刚说完他自己就摇了摇头:“不行,那我二哥不从太子直接变成太上皇了吗?” 长孙无忌白了他一眼,这孩子掉他二哥坑里了,稍凑近些对他说道:“你就没想过你自己吗?” “我?”李治又惊又怕地瞪大了眼睛,他弱弱地说道:“舅父不会是在考验我吧?我真的没有篡谋皇位的心思,一丁点都没有,我敢发誓。” “我考验你做什么?”长孙无忌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说道:“不用怕,你阿爷驾崩,你二哥还没回到京城,只要满足这两个条件,舅父就能保你登上帝位。” 李治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随即跪地给长孙无忌磕了个头:“多谢舅父教我,而今天下只有舅父肯为我盘算了。” “如何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你可要用些心思。” 长孙无忌这一句话要是论罪的话,就够诛个九族的,奈何此处只有他和李治两个人,再没有第五只耳朵在现场,李治恨得牙痒痒,却没办法让他白纸黑字的留下证据。 李治这次没有再装傻充愣,而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懂了。” “嗯,赶快回宫去看视你阿爷吧,你阿爷若是真的病重,千万不可轻举妄动,知道吗?” 长孙无忌意在提醒李治可别操之过急,他要是真的没几天了,咱就等着,你要是搞什么手脚被人家抓住把柄,别说皇位了,连牌位都保不住。 李治缓缓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又问道:“宫里的事多少好办些,我二哥随时有可能回来,我阻止不了啊。” “不用你管,这个我有办法。” 李治特别想问一句“什么办法?”,话在舌尖转了两圈还是咽了下去,长孙无忌看出了他的疑惑,便微笑着说道:“这事不难,你不用担心。” “那我就先回宫去了。”李治站起来恭恭敬敬地一揖:“甥儿告退。” 长孙无忌就静静地看着李治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过身,脚步略显匆忙地走了出去。 长孙无忌来到窗前,把窗子打开一条缝隙,顺着窗缝向外看,只见李治走出房门,仰头望了望天,然后脚步坚定地走了。 看他大步流星的样子,长孙无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终于跟自己一条心了,盼这一天盼得太久了。 转过身来,长孙无忌又是深深一叹,成功说服了李治去篡位夺权,可自己的内心并没有多欣喜。 他看着小妹的画像,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多想跟妹夫皇帝做一世君臣互不疑猜,谁能想到一起走过了多半辈子,现在两个人都老了,还是没能逃过君臣离心的魔咒。 一辈子对无数的人用过无数次计谋,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竭尽全力地设计皇帝。 妹夫皇帝的天下是长孙无忌给谋划来的,如今长孙无忌再把它给谋划走,这也算是扯平了吧? 这笔糊涂账谁也没法给出正确的答案,现在的李治也正为一个关系到江山社稷的答案而纵马扬鞭,疯了一样地冲进了皇宫。 第1110章 喝没喝药 雄伟而又壮观的大明宫屹立于世界的东方,壮丽而又巍峨的紫宸殿耸立于皇宫的中心。 李治一口气从长孙府跑到紫宸殿门口,翻身下马感觉中衣都贴在了后背上。 不管心里有多着急,都必须在殿门口等着,小黄门子一溜烟地跑进去通报。 他也没有等太久,很快小黄门子就跑了回来,呼哧带喘地弯下腰,朝内一伸手,李治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阿爷是不是真的喝了那种夺命的毒药,李治也拿不准,都说做最坏的打算,可事到临头的时候,谁都愿意做最好的设想,因为最坏的结果承受不起。 李治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接受阿爷喝了那个药,于是他就坚定自己的想法,阿爷是天底下最威猛的男人,身体不会那么差,绝对不会! 无论心理建设做得多好,都难以掩盖发自心底的惊恐,他急促而又沉重的脚步声,完美地暴露了他的慌张。 提着一颗心地走进皇帝的寝宫,第一眼就望向内室的方向,以为阿爷一定在病床上躺着。 没想到阿爷就在正厅里端端正正地坐着,坐在书案的后面,手提一支紫管羊毫,微低头正在奋笔疾书,也不知道是在写什么。 “见过阿爷。”李治来到书案前,恭恭敬敬地躬身一揖。 “免礼。”李世民写完一字,提起笔来,抬头看着李治问道:“怎么回来的这样早?你皇姐今天的状况如何?” 李治没有说话,只是紧张地观察着阿爷的脸色,阿爷看起来面色红润,似乎比往常要好很多的样子。 这是真的健康还是喝了那种药之后的回光返照呢? 李治左右转头,看看这屋子里有二十来个站墙角的装饰物,他开口说道:“皇姐还是老样子,阿爷,我有事想单独跟你说。” 李世民一个眼神,那些装饰物性质的小黄门子和宫女排着队地走了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和站在李世民身边的陈文了。 李治心里千头万绪的,没想好怎么组织语言,他就 略显为难地憋了憋嘴,李世民看他还是不肯说话,便冲陈文丢了个眼色,陈文轻轻地一揖,然后悄悄地转身走了。 “阿爷”李治一咬牙,拼了,二哥说过阿爷是这世上唯一可以用命去相信的人,在阿爷面前不必说谎。 李治就原原本本地把长孙无忌对他说的话,向李世民复述了一遍,没有一点的隐瞒,也没有一点的虚假。 李世民的表情从头到尾没有一丁点的变化,就那么淡然又平静地听着李治一点一点地陈述,仿佛李治讲的都是前朝的野史一般,无论他说得精彩还是枯燥都跟自己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直到李治都说完了,他也没有插一句嘴,直到李治急吼吼地追问:“阿爷,你告诉我,你到底喝没喝那碗药?”,他才跟回魂了似的笑了一下。 李世民居然听着听着就听溜号了,是李治真实的表演显得太过于乏味?还是李世民对这个版本故事没有兴趣? 显然答案都是否定的,他只是很惊讶,或者说是震惊更为合适,早在自己东征之前,李泰就曾跟自己推心置腹地谈论过关于长孙无忌的问题。 最终父子俩的意见达成一致,一致觉得长孙无忌功高盖世,权倾朝野的外戚不可轻动,最终定下了“欲要使之灭亡,必先使之疯狂”的计策。 这几年来不停地往长孙无忌的手里放权,他已然是朝堂之上的第一人了,除了皇帝眼里再放不下别人。 李泰这次出征之前,也曾和父亲彻夜长谈,可以说如果不是为了让长孙无忌陷入到今天这个局面之中,李泰都未必会去灵州。 虽然李泰很想去灵州,但皇帝一直不同意,后来终于同意他去了,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想给太子谋些战功,一部分原因是心疼儿子,想满足他的愿望,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要制造出东宫势微的假象。 太子不在京中,皇帝又病危了,这不是正是大家该考虑如何重新洗牌,如何选择站队的好时机吗? 这也是太子为何迟迟没有回到京中的原因之一,一天收不到皇帝催归的手诏,李泰就一天不着急赶路,因为时机还未到。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进行的很顺利,可以说大体上基本全都和预想的一模一样。 当时父子俩也曾设想过多种长孙无忌的反应,诸如长孙无忌一旦发觉皇帝命不久矣,或许会朝夕伴驾,并劝皇帝早下遗诏;或许会派人快马加鞭地接回皇太子;或许会围锁宫禁,使皇帝与百官无法接触…… 李世民推演出好多种设想,而李泰则坚决地认准了唯一一条,那就是长孙无忌一定会趁机推雉奴上位,而且是不择手段的那种。 李世民当时虽然没有很尖锐地批评李泰的设想,却也很是不以为然,他始终不愿意接受辅机会背着他搞什么小动作。 早在两年前李泰就看准了的事,如今切切实实地在眼前发生了,搞得李世民一时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李泰说过李治不会轻易地被长孙无忌给说服,李世民却不这么想,他早就想过,如果这些都变成真的,他就连同李治一起考验一下。 “嗯。”李世民缓缓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李治的瞳孔都跟着放大了,他绕过桌子抱着李世民“哇”地一嗓子,嚎得惊天动地的。 这一嗓子哭得李世民心好像被人摘了一样,他马上就改主意了,一把推开李治:“你嚎什么玩意儿?我能喝那破药吗?你是不是傻?” 李治被推得一愣,没喝?没喝你点个屁的头? 李治脸憋得通红也不敢真的问出来,李世民也没法跟他解释,总不能说刚才我是想连你一起骗的吧? 李世民又想起了李泰说的话,他说小孩子不能骗,如果小孩子被自己的父母欺骗,性格都会变得扭曲,心理也会变得阴暗。 听说阿爷没事,李治放下了半颗心,想起长孙无忌要阻止二哥回来,他又提起来半颗心。 “阿爷,”李治焦急地望着李世民:“派人去接他吧,万一他半路上遇到刺客可怎么办啊?” 第1111章 真真假假 李治的焦急很令人感动,可是李世民却丝毫的感动都没感觉到,尽管他对二哥的担忧一点假都不掺,真诚真的可以打个一百分,但是这智商属实让老父亲高兴不起来。 刺客是个特殊的职业,一般来说这个行业的从业者都具备一个过硬的素质叫勇敢,但勇敢不等于缺心眼。 哪个刺客会奔着被四十万大军围裹在中心的人物下手? 想凭武力取李泰性命实在是太难了,不说李泰自己本身就允文允武,也不说他身边的那几个忠心不二的勇将,再不说他身边还有多少精英护卫,就说谁知道他身边有多少皇帝的密探,在暗中无时无刻地保护着他? 李世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一撇嘴:“但凡多读点书,也不能蠢笨如猪,长孙无忌会派刺客对付你二哥吗?” “会!”李治无比坚定地一点头,他瞪着大眼睛,急吼吼地说道:“他说的可坚决了,他说他一定有办法阻止我二哥回来,什么办法他也不肯说,我猜肯定不是什么好办法。” 李世民轻轻一叹,虽然没有什么笑意,表情也还算温和地看着李治说道:“你舅父对你们三个还是不错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对你二哥下死手。” “那是以前。”李治气呼呼地说道:“他都暗示我给你下毒了,还能在乎我二哥死活?” “阻止皇太子回京的目的是扶你上位,不是制造战乱。” 李世民一点不担心长孙无忌会派人刺杀李泰,一来没那么容易成功,二来长孙无忌也没那么傻。 李泰要是在这么关键的时期,突然死在外面,那不只京中,全国的暴动都得遍地开花。 但凡能拉起一支队伍的都想趁乱取势捞点好处,各种大旗举起来,什么“为皇太子报仇”、“除奸佞”、“清君侧”,天下动荡说起来好像是多大的一件事,其实就是一瞬间。 北齐、北周、大隋,王朝更替也不过就是区区几十年而已,大唐才立国二十多年,一个不小心就又是一个短命王朝。 抛开私人感情不说,长孙无忌绝对不想看到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天下,突然间就烽火重燃,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山河破碎。 李治做不到像李世民那么淡定,他也想不出除了刺杀以外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二哥回京。 “那他会怎么办呢?”李治满是担忧又满腹疑惑地看着李世民,李世民非常缓慢地说了句:“你也读过史书,可知扶苏是怎么被留在上郡的吗?” “这谁不知道啊?他不就是被宰相李斯给害死的吗?”李治急得直跺脚,老爹都拿死人打比方了,二哥肯定是有危险的:“阿爷你得想办法保护我二哥啊!” “你二哥不需要保护,我还是先保护你吧,死的快。” 李世民一看这孩子心倒是好的,就是脑子不太好,都这么明示他了,他还能掉到坑里去,也真难为了他的长史,就这么个笨东西可怎么教? 看老爹的脸色越来越不善,李治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是他拿扶苏举例子的,自己说的有错吗? 李治只好弱弱地问道:“阿爷,你什么意思啊?” “说你缺心眼。”李世民都要发火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都提到扶苏了,你想不到矫诏?” “哦。”李治恍然大悟地挠了挠脑袋,的确,一道诏书就能阻拦二哥的行程,长孙无忌最近在批阅所有的奏章,他手里有大大小小好几方印。 “不对。”李治忽然又想到阿爷每次给二哥写信都是亲笔手书的,从来没让中书舍人代过笔:“他和阿爷的字迹不同,二哥一眼就看得出来。” “兕子不是在你皇姐那儿呢吗?”李世民说着伸手抓起桌案上他刚写完的几张纸递给李治。 李治双手接过来,也没看就直接一对折:“兕子不会帮长孙无忌骗二哥的。”他对兕子抱有几分不太坚定的自信。 李世民轻轻一笑:“你也太小量人了,你舅父连兕子都哄骗不住么?” 要是别人想哄骗兕子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长孙无忌来说那就手到擒来了,他是兕子的亲舅父,兕子天然对他没有防备心,一个成年人对付一个孩子,还是以有心对无心,这有什么难度可言? 长孙无忌只用了三言两语就搞定了兕子,兕子乐哈哈、兴冲冲地挥毫书写,舅父说一句,她跟着写一句。 写完了就开始盼着二哥早点到她伪造的诏书了,她特别想知道二哥是否能看得出来,这诏书其实是她写的。 长孙无忌也没给兕子讲什么大道理,就只是对她说,想要给皇太子一份惊喜,先稳住他别回京,然后一个庞大的迎接皇太子的仪仗队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肯定会感动到哭的。 兕子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一想到这个场景,就觉得好浪漫,能给二哥的征途增添一丝乐趣,也算是自己尽了一点微薄的力量。 兕子看着天边的云,怎么都开心不起来,每天围在皇姐身边,看着皇姐时不时咳嗽得见血,她的心都要揪成一团了。 天天就盼着二哥快点回来,好像二哥在家就有主心骨,二哥不在天都要塌了一样的感觉。 舅父说派人去迎二哥,这样能让二哥用最快的速度回京,说是怕皇姐撑不住才不得不这么做的。 舅父也真是不容易,怕阿爷伤心,不敢对阿爷说皇姐病得这么重了,又怕二哥看不到皇姐的最后一面,只好悄悄派人去接了,怕迎接使跟二哥走错了路,先让二哥原地等几天,这叫慢就是快。 兕子被长孙无忌给绕得也分不清什么是慢,什么是快了,她就只是希望车速度再快一些。 送诏书的速度肯定是快的,很快诏书就送到了李泰手中,李泰打开诏书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然后微微一笑,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去找李承乾了。 第1112章 冒充太子 赶路无疑是辛苦的,尤其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万里行军,好在赶路不急,时常停下来休息,点起火堆让士兵们取暖。 无论条件怎样的艰苦,都苦不到李承乾,他有几十车的辎重来保障他的奢侈和舒适。 赶路途中也没什么可显摆的,休息的时候支起一架最小的帐篷,也足能容纳个十人,不过李承乾不喜欢热闹。 他就一个人在帐篷里,软榻上铺着厚厚的兽皮垫,旁边的方几上摆着精美绝伦的茶盏,鎏金异兽纹铜炉里燃烧着珍贵的银霜炭。 李泰一掀门帘,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见李承乾斜坐在软榻上,轻软的薄被盖着腿,看起来很有一种百无聊赖的味道。 李承乾只是看了李泰一眼,也没有跟他打招呼,李泰走过来自己就坐在了软榻上,笑呵呵地说道:“你脚还疼不疼了?” 李承乾多少有点意外,脚早就不疼了,李泰是明知道的,何必多此一问?他也没有反问李泰,只是淡淡地回了句:“不疼了。” “噢,”李泰没一点正形地又说道:“那再疼几天,怎么样?” 李承乾斜着眼睛扫视了他李泰一通,这不没话找话吗?昨天刚收到的诏书,皇帝让他慢点赶路,别急着到京。 李承乾提议就近找个离宫先住下,李泰不同意,他确实是想家了,恨不得一步迈进京城,慢点走都有点忍不了了,让他停下不走,他说什么都不肯。 今天他又来胡说八道,李承乾无奈地笑了:“你又想通了,是不是?” “我也是没有办法。”李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来,随意地往李承乾的身上一丢。 李承乾捡起信封,掏出纸张,抖开一看,竟然又是一份诏书,内容和昨天的那份大同小异。 李承乾看完眉头微皱,有几分疑惑地说道:“阿爷怎么连下诏书?是怕一份收不到吗?” 李泰的行军路线随时有可能做出调整,诏书的确有送不到的可能,但是这诏书上说的也不是大事、要事、急事,没必要连下两封诏书吧? 李泰就是个笑而不语,李承乾说的话完全变成了自言自语。 “你傻笑什么?”李承乾若不是怕把自己的脚踢疼了,真想一脚把他踢下去。 李泰指了指他手里的诏书:“你好好看看,这是阿爷写的吗?” “嗯?”李承乾赶紧再次抖开信纸,仔细地看了起来,字迹没毛病,就是阿爷的字迹,印章没毛病,就是阿爷的印章,他放下信纸又拿起信封,也没毛病。 见李承乾两眼的迷茫,李泰笑问:“你也看不出来吗?” 李承乾垂下眼帘又一次认真地看了起来,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只好看着李泰问道:“这有什么问题?” 李泰指着诏书哈哈大笑:“你看不出来这是兕子写的吗?” “兕子写的?”李承乾都没控制好声调,再一次抓起信纸,眼睛瞪溜圆也没看出来假,他喃喃地说道:“兕子仿阿爷的字居然如此的像。” 他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李承乾也是书法家,看字的功力不敢说有多深,起码他不承认比李泰浅,于是他把纸往前一递,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大哥,”李泰笑着问了句:“你还记得杨谅吗?” 当初隋文帝把他的儿子杨谅送往蜀地,临走前跟他约好,凡是自己给他下的敕书,“敕”字旁边必定会多点个点,如果没有这个点,那就是伪诏。 跟聪明人说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李承乾赶紧拿起诏书,直接去看落款,瞬间就有了答案。 “阿爷跟你约好了,落款的‘父’字故意顿笔略重,对不对?” 李承乾昨天就发现诏书的落款不对劲,“汝父敕”中的“父”字,明显捺在顿笔的地方顿的重了。 李承乾当时也没说什么,他以为阿爷可能是一封信写完了,有点兴奋就落笔重了,再说一封信有一个笔划写得略有瑕疵也是极其正常的事,他也就没有多想。 不明白的时候疑惑,明白了以后疑惑反而更深了,李承乾怎么感觉自己的智商总是不够用呢? 跟李泰他也没必要绕弯子,想不明白就直接问了:“惠褒,怎么阿爷下诏让你慢点走,你不听,兕子一封书到,你怎么就改主意了呢?” “字是兕子写的,但章绝对不是兕子盖的,她弄不到印章,也不可能是阿爷盖的,阿爷没必要让她代笔。”李泰指了指诏书,笑问:“你觉得这上面写的是谁的想法?” “反正不可能是雉奴,你的意思是”李承乾沉吟了一下:“长孙无忌?” 李泰缓缓地点了点头,笑咪咪地看着李承乾,纠正他道:“叫舅父,直呼大名不礼貌。” “呸!你舅父,我唐直跟他没亲戚。” 李承乾琢磨了一下,如果是长孙无忌的意思,那不管因为什么,绝不能如他的意,李泰应该不会慢行,反而是要快速地回京。 他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快速回京,虽然不了解京中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只有在表面上让长孙无忌觉得自己的阴谋得了逞,才能更好地蒙蔽他。 所以李泰真正的想法是就近找个离宫先住下,然后自己悄悄地快马回京。 四十万大军扔在外,自己跑回去,这也不现实,李道宗和李世勣又都早早的回京了,他想要单独回去,就得有个重量级人物留下来,谁够这个重量? 谁都不够,李承乾连数都不用数,现在能安抚和调动这四十万大军的就只有皇太子一个人,所以李泰来找自己的目的该不会是让自己冒充皇太子留在离宫吧? 李承乾的脑子正在飞速地转,李泰忽然嬉皮笑脸地往前凑了凑,说道:“送你去离宫养着,我先走一步。有人找太子的话,你替我应付一下,怎么样?” “兵出险招没有问题,问题是你这招有点太险了。” 第1113章 一起回去 稀薄的小雪下得没有一点声息,静静地铺洒了一层细碎的白色,远远望去犹如一地的盐沙。 精美的帐篷里,一对皇家兄弟正亲密无间地聊着天,时而严肃时而轻松。 李泰拿过来一份兕子写的诏书,兄弟俩一致认为这是长孙无忌的想法,然后李泰决定自己先行回京,让李承乾假充皇太子留下来以掩人耳目。 李承乾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只是说他的这个办法太过于危险了,李泰会心一笑,说道:“我不觉得。” 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完全没有危险的,按照李泰的说法,他突然间单独回京的话,有没有危险完全取决于李承乾。 李泰路上不会有危险,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会突然离开队伍单独行动,也不会知道他动身的时间和回京的路线,除了李承乾。 李泰到京不会有危险,无论他回不回宫,他都不会有危险,那就只剩下一个最大的危险,就是李承乾会带着四十万大军闹事情。 李承乾本身就有带兵的能力和经验,给他留下太子的行头,再给他留下四十万大军,谁能保证他没点想法? 无论是带着四十万大军突袭皇城,还是带着四十万大军攻克几座城,都是有极大的可能的,而且以他的一身本事,成功的概率很高。 李泰不是想不到,也不是对李承乾有多信任,而是真的不怕。 李泰有信心一口气跑回长安,他虽然是单独回京,但不可能真的一人一马就走,随行的护卫个个都是精锐,他的百骑可不是吃素的。 他只要回到了长安,这天下就是他的,还有什么可怕的? 李承乾如果真的带兵去打长安,他路上还能募集些兵众,就算他有六十万大军,其中二十多万兵士的家属都在城内,他这仗还有胜算吗? 他要是真的血上头了,也只能是一时势勇,潮起潮落都是一瞬间。 李承乾如果有攻城拔寨占地为王的心,那他还回来干嘛?偌大个薛延陀不够他祸害一辈子的吗? 李承乾不是个,就算把他的心眼堵上十个八个的,剩下的也比李佑多十倍不止,他可干不出来那种封城称王的傻事来。 李承乾也不说话,就目光如水地盯着李泰,这个一奶同胞的胞弟像被一团雾裹着一样,一直都让人看不清。 见他这么盯着自己,李泰微微一笑,淡然地吐出一句:“我始终相信血浓于水,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亲哥。” “好。”李承乾重重地一点头,坚定地说道:“今生今世、来生来世,哥都记着这句话。” 计议已定,兄弟俩一起走出帐篷,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小雪不大偶尔落在脸上,带来丝丝点点的凉意,还挺舒服的。 苏烈迎面走过来,冲着他们抱拳一揖:“殿下,几时启程?” 李泰长出一口气,开口说道:“唐直的脚病又犯了,咱们先去离宫小住一段日子,骑步兵到城中的几大军营暂时驻扎,以兵符为号,随时准备回京。” 苏烈有几分惊讶地看了李承乾一眼,什么叫唐直的脚病又犯了?这不挺好的吗?再说上回他那脚不也是装的吗? 赶路就好好赶路,走一段路歇几天,这是玩什么呢?尽管心中不是很理解,但也没资格抱怨什么,只得应了一声:“是。”,便下去传令了。 离宫不远,仅仅半日的行程,天还没到黄昏时分,他们就赶到了离宫,第一件事就是卸下一身的疲惫,好好地洗漱一番。 李泰准备好好地休息一晚,第二天清晨便上路回京。他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刚穿戴完毕就有人进来报事,说唐直在正厅等着他呢。 李泰便缓步朝正厅走去,他猜李承乾就是想嘱咐他几句,给他安排个送行宴什么的。 他走进正厅,李承乾一下站了起来,他笑着说道:“大哥何必客气?你坐你的。” “你们都下去。”李承乾没坐,而是开口把屋子里的仆人往外轰,李泰一摆手,仆人们排着队地走了出去。 “大哥,你是有什么事要说吗?”李泰说着就坐了下来,李承乾依然没坐而是急匆匆地来了一句:“我不能留下来,我要跟你一起走。” “大哥,你回京也没有什么急事,留下来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京了,你怎么” “惠褒,”李承乾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听我说,我已经让人准备干粮、马匹了,我不只是要跟你一起走,而且是马上走,你有什么事赶紧安排妥当,我就给你两柱香的时间。” “什么?”李泰忽然感觉到事情的紧迫性了,他很少见到李承乾有这么着急的时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泰一下站了起来,急吼吼地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丽质病危。”李承乾一点都不卖关子,干脆痛快地四个字,四个字说出口便红了眼圈。 李承乾的眼前浮现出父皇寝宫里挂着的那幅大大的全家福,此时此刻他才体会到什么是亲情。 亲情就是在一起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好,不能在一起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最好,最好就是一个都不能少。 李泰一下子愣住了,李丽质的病他心里多少是有点数的,说实话李丽质能挺到现在,算得上是出乎于他意料之外的喜讯了。 可是事到临头的时候,谁会觉得知足呢?李泰对他的兄弟们都是半防备半利用,真情也只是用来博弈的筹码,但对这几个嫡公主他是付出了真感情的。 听说李丽质病危,他直觉就觉得这一次长乐公主要挺不过去了,他瘪了瘪嘴,说道:“那还安排什么?直接传令下去,快速回京就是了。” “不!”李承乾眼底含泪,但目光依然坚决地说道:“不能带大军一起回京,原计划不能变,咱们两个悄悄回去,不要声张。” “怎么不声张?我们是回去探病的,再怎么乔装还能瞒得过长孙府的人吗?谁不认识咱俩?” 第1114章 都来猜猜 李泰想带着骑兵大大方方地往京城赶,李承乾不同意。他的想法是既然长孙无忌不想让太子快速回京,那就应该制造出太子滞留在外的假象。 只有这样才能让长孙无忌放心,才能让他更加地肆无忌惮,更快地暴露出狐狸尾巴。 轻装简从地上路速度也能更快,等长孙无忌发现他们到京的时候,恐怕也足以令他措手不及。 这些还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一条是昨天刚收到阿爷的诏书,阿爷的意思也是让太子晚些回京。 李承乾由此推断,他们晚些回京对阿爷来说是没有任何坏处的,倒是他们回去的早了,可能让阿爷有不方便的地方。 为了不破坏阿爷的计划,还是悄悄回去更好一些,至于去长孙府探病,那时候或许已经不需要瞒人了。 再说悄悄看望一下长乐的办法总能想得出来,眼下是赶紧出发,时间不等人,李承乾只想见到妹妹的最后一面,不想留下遗憾。 “听你的。”李泰反正也是打算马上回京的,他也不介意跟李承乾一起走。 李泰抬眼看着李承乾说道:“让陆清和薛礼留下,必要的话让陆清冒充太子安抚将士,我带苏烈和李淳风回去,怎么样?” “把李淳风留下吧,我觉得他能力最强。” 李承乾觉得在大唐境内不会有大的战乱发生,带兵的人不需要冲锋陷阵,武力高低和战场经验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有安抚人心和调节关系的能力,文臣更占优势。 一听这话,李泰一下笑了出来:“你太不了解李淳风了,他那个人极不着调,给他四十万大军,他说不定会研究一下,四十万人搭个人梯能不能上天。” “让你说的,”李承乾笑着白了他一眼:“他也不是孩子也不傻,至于的吗?” “至于。”李泰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道:“他属于是关键岗位的关键人才,带着他上战场,他能先人一步把所有的变数都给你算出来,十万人里挑不出一个能跟他比肩的人才。” “我信,”李承乾连连点头道:“见识过了,兵不血刃地拿下十数个部落,一举摧毁薛延陀南部,他功不可没。” 李泰忍着笑地又说道:“但是你不知道他生活中就是个废物,一点常识没有,越简单的事他越能给你搞砸,绝不按常理出牌就是他的人生信仰。” 李淳风喜欢做有挑战的事情,简单的事情他不屑于动脑也不屑于走心,所以是个人就能干的活,反而是他的弱项。 李泰正说着李淳风的闲话,李淳风就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他来到李泰面前拱手一揖:说道:“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有什么事吗?” “有个问题”李淳风不着正调地抬起头,眉梢微斜地盯着李泰问道:“殿下背后说人就不能小点声吗?” “本宫在夸你,有什么必要小点声?”李泰摆摆手,他们围着火炉坐了下来:“正想找你呢,你来分析一下京中现在是什么情况。” 李泰把两份诏书都交到了李淳风手里,直接告诉他第二份诏书应该是兕子伪造的。 李泰说完这些,想要告诉李淳风因为长乐公主病危,他们马上要回去,才反应过来诏书上没写长乐病了,李承乾是怎么知道的? 李泰看向李承乾,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长乐病危的?你收到谁的信了?” 李泰怀疑是雉奴给李承乾写信了,他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有秘密,一定有特殊的通信渠道。 李承乾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李泰,李泰接过信封一看字迹还挺娟秀的,掏出里面的信纸,刚看到个称呼就惊讶地“啊?”了一声。 李泰满眼难置信的光,李承乾就随意地一耸肩膀,回了句:“很意外吗?” “呃,是很意外。”李泰没有再多说什么,低头把整封信看完,感觉就像是大白天的做贼被人抓了现行似的,浑身燥热得难受。 李泰把信纸塞回信封,丢给李承乾:“你是真没拿我当外人,什么都给我看。” “是你向我讨的,好吗?”李承乾瞪了李泰一眼,一转头见李淳风正盯着他,便说道:“你做证,是他自己要看的。” 李淳风倒是不客气,伸手就把信封抢了下来,边往出掏信纸边回了句:“我也是自己要看的。” 这信是如意公主阎婉写给李承乾的,里面的内容除了谄媚就是暧昧,正经的事情就说了一件。 那就是长孙府的嫡长媳长乐公主病危,看样子活不上一两个月了,以后她就是长孙府里的真正的当家媳妇了。 她会把长孙家闹得鸡飞狗跳,等李承乾回京她就带着长孙家的财产投奔她真正的心上人了。 阎婉这个大聪明,她拿长乐病危的消息当喜讯送给李承乾的,希望李承乾能跟她共同分享这份快乐。 李泰是一点都不知道李承乾和阎婉之间还有这么深的交情,所以他倍感惊讶。 李淳风则没有太大的反应,这种事在他眼里太平常了,他拍了拍手边的三份书信,一封是皇帝下的诏书,一封是兕子伪造的诏书,一封是阎婉寄来的情书。 “陛下的诏书没提公主生病,要么是公主没病,要么是怕殿下担忧反而加快了行程,可见陛下的真实用意就是想让殿下稍晚些回京。” “假设公主没病,陛下让殿下晚些回京,可能是有什么事想在殿下入京前办完,或许是为了殿下个惊喜。” “假设公主病重,陛下宁愿让你们落下这么大的遗憾也要阻止殿下入京,那绝不是为了什么惊喜,而是有什么大事要做,很可能是为了摘清殿下的嫌疑,比如” 李淳风说着右手立掌向斜下里一砍,意思是皇帝要开杀戒,立威于朝堂,然后给皇太子一个施恩于群臣的机会。 “伪造的诏书也没提公主生病,说明这人的意思也是想让殿下晚些回京,大概是殿下回京会打乱这人的什么计划。” “能拿捏晋阳公主的人,也就是陛下、晋王、长乐公主和长孙司徒,陛下下了真诏书没必要再下一份假诏书,晋王不会跟殿下玩这个弯弯绕,长乐公主绝不会下伪诏,那么就只有长孙司徒了。” 第1115章 加急书信 李淳风老神在在地分析了一大圈,就分析出个伪诏应该是长孙无忌下的。 这跟没说也没多大区别,李泰和李承乾四只眼睛盯着他,他就一脸无辜地眨眨眼睛。 “说话!”李泰都让他给气着了,这等着收拾好东西就要上路了,让他分析一下京中的形势,他还装上哑巴了。 “呃”李淳风搓了搓手,说道:“长孙司徒没有阻止太子回京的必要,除非是京中出了大事。” “别卖关子,”李泰不耐烦地说道:“问的就是出了什么事。” “龙虎斗。”李淳风这把没卖关子,直接就给出了答案:“陛下和长孙司徒都不想让你参与其中,应该是都觉得自己有十足的胜算。” 李淳风眉头微皱,龙虎斗这种事轻易不会发生,一旦发生就不是输赢而是生死,尤其是虎,龙输了还有妥协那条路可选,虎输了就必死无疑。 所以龙虎斗一旦发生了,虎就会拼命,可是皇帝年纪也不算特别大,身体也不是特别糟,长孙哪来的底气跟皇帝硬碰硬地斗? 长孙应该没有弑君夺权的心,或者说李淳风不相信他有那个能力。 虽然说历史上被架空的皇帝不在少数,被挟制的皇帝也不在少数,但是皇帝和皇帝可不一样。 咱们这位大唐天子可不是虚的,长孙无忌再牛气仗的也是皇宠,皇宠若是没了,长孙家的气运也就到头了。 什么事把长孙家的皇宠给弄没了?李淳风捏了捏鼻尖,难道跟长乐公主的病有关系? 莫非公主的病牵了皇帝的心,皇帝迁怒于长孙家? 假如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解释皇帝的怒从何来,但是长孙还是没有底气反抗,这里面肯定有点事,不然的话长孙无忌怎么敢下伪诏?这可是砍头如切菜的罪过。 是什么让长孙敢下这么大的本,他怎么就笃定只要拦住太子回京,他就能赢?哪怕太子不回去,他也没有办法扶其他人上位,还有个皇帝在上面呢,除非他有办法把皇帝搬开。 总觉得差点什么,他就是想不明白,他也不打算再往下想了,时间比什么都重要。 “殿下,你还是快速回京的好,以防有变。”李淳风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扭头一看陆清推门走了进来。 陆清目不斜视地走到李泰面前,他躬身一揖,双手递上一个信封:“殿下,六百里加急书信一封。” 陆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组织的语言,这天底下只有加急的奏章、加急的军情,哪来的六百里加急书信? 偏偏他就收到了这样的书信,突然间驿使闯进离宫,说是有六百里加急信件,谁敢阻拦? 驿使一直跑到了离宫中心,陆清上前接过来的信件,还真是信件,没有公章,就是李治给李泰写的一封信。 “六百里加急?”李泰、李承乾、李淳风都站了起来,李泰一把抢下信封,“呲”的一下扯开,掏信纸的手都直哆嗦。 李治都逼驿使跑出六百里加急的速度了,可见事情绝对不会小了。李承乾直接跑到李泰的身后挤着跟他一起看信,李淳风和陆清都直着眼睛盯着信纸。 李泰快速地看完把信纸往李淳风手里一拍:“快看,看完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他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李泰,奈何李治自己就懵了个风中凌乱,他写的信自然也是一头雾水。 他说了长孙无忌如何拿走了御医手中的药方和药罐子,然后满京中都在传言说皇帝命不久矣。 又说长孙无忌明示他去探阿爷的身体到底如何,如果阿爷没病的话,就想办法给阿爷下毒,无论如何要在太子到京之前,制造出皇帝驾崩的事实。 长孙无忌明确地说只要皇帝驾崩和太子离京这两个条件同时满足,他就有把握扶自己登上皇位。 李治还说了他回宫后对阿爷说了实话,阿爷说他并没有喝那种毒药,但是自己有点拿不准阿爷说的是不是真话。 那天李治回宫的时候,李世民正在写字,李治走的时候,李世民把他刚写完的字交给了李治。 李治当时也没看,后来一看纸上写的居然是陵寝的建造之法,好好的怎么自己给自己设计上皇陵了? 李世民要求后事简办,陵寝不需要太大,仅能客棺即可,说他的坟不用太大的地方,能放得进去棺材就行了,什么陪葬品都不用放。 李治也想不明白阿爷这是什么意思,长孙无忌等他的回信,他就把这个给长孙无忌看了。 长孙无忌也没办法通过这些纸张判断皇帝到底喝没喝那个药,他说他有办法知道皇帝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让李治不要轻举妄动,以稳妥为主。 李治反复强调的就是让二哥快些回来,有二哥在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有二哥在就没人敢对太子或者说皇帝那个位置有想法,自己就不用被夹在中间了。 李治说他时刻记着二哥说过的话,他坚定地相信阿爷,但是他怕阿爷会骗他,他也不知道长孙无忌要用什么手段来打探阿爷的病情。 再加上皇姐的病一天重于一天,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要用上那种续命的毒药了。 他日夜悬心,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他盼着二哥快点回来,早回一日还能见上一面,晚回一日再也看不着了。 李淳风看完信,眉头顿时舒展开了,原来长孙无忌是笃定皇帝病重难医了,他只要等皇帝驾崩就可以扶晋王上位,这不扯淡呢吗? 长孙无忌不可能干等着,他必定会有动作,他应该会摆出权臣的姿态来试探皇帝的态度,一定会拿一部人开刀的。 群臣还不算什么,能跟长孙无忌做对的臣子并不多,能干预到皇位继承的人更是极端少数,少到了只有一个。 李淳风轻笑一声说道:“若论国事,太子殿下还真是没有必要急着回去,陛下无恙,否则不会下诏阻你行程。” 第1116章 由你折腾 家事、国事、天下事,说起来国事绝对是凌驾于家事之上的,道理怎么讲都是这么个道理,事到临头的时候,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做到先国后家? 反正李承乾是做不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长乐,他就要马上回去,一定要跟长乐见上一面,他不想在这件事上留下遗憾。 李泰一直是靠打亲情牌才拿到太子之位的,不管多大的国事都没有亲情重要,抛开感情因素,为了巩固君宠,他也必须要走亲情路线。 李淳风只是提醒了一下,回去带的人越少越好,越招摇越容易暴露行踪,到京中也不要大摇大摆地回宫,先弄清形势再说,知己知彼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不了解情况的时候先隐蔽一点的好。 李泰把苏烈和薛礼都叫了过来,简单地嘱咐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和陆清一起守在离宫待命,他和李承乾只带了李淳风一个人,三个人三匹马冲进夜色中,朝着长安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一路上遇到的是风雪,而长安城中酝酿着的却是风暴。 皇帝这几天看起来气色似乎是好了一些,精神却依旧低迷,无缘无地突然下了一道诏令,宣布他亲自定下的丧葬之礼。 诏令中把后事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丧礼、葬礼、祭祀的流程统统予以简化,陵寝的规格做出严格的规定,不许随意扩建皇陵,不许放置任何的陪葬品。 按照他的安排,盗墓贼也就能偷走一套棺材加一具尸首了,早点下手能弄到一身明黄的龙袍,下手晚了就只有一把骨头了。 丧礼、葬礼、祭祀这些可是头等大事,谁能同意在这事上抠门?呃不,省钱。 钱在哪儿都可以省,唯独不能在这事上省,莫说皇家要讲个体面,就是普通百姓也有倾家荡产给老人送终的,穷途末路还有卖身葬父的呢。 这诏令一出,李治第一个蹦了出来,听政好几年了,头一回在金銮殿上主动发言,结果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世民难得上一回朝,发个诏令,别人都没说什么呢,李治居然敢跟他对着干,骂别人还需要考虑一下措词,骂他有什么好客气的? 骂够了,转身就走,回到寝宫继续装病,呃不,养病,他才刚刚躺下,长孙无忌就追了过来。 长孙无忌来到紫宸殿外,对着守门的侍卫说道:“速去通报,我有紧急之事求见陛下。” “是。”侍卫应了一声,急忙跑进院内,向小黄门子传话。 长孙无忌求见没有不见的道理,很快小黄门子就跑了出来,对着长孙无忌深深一揖:“陛下有请。” 长孙无忌踏上台阶,快步走过殿门,大步流星地走进皇帝的寝宫,见陈文低头躬身站在床边,皇帝靠着床头坐着。 长孙无忌走到床边,躬身一揖,说道:“见过陛下。” “免礼。”李世民摆了摆手,陈文搬了个绣墩放在床边,长孙无忌慢慢地坐下,看着一脸病容的皇帝,说道:“陛下,上次我和你提起的候龙归,你还记得吗?” 李世民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长孙无忌继续说道:“查出些眉目了,他们表面上是解散了,其实暗中依然互相联系,并且他们贼心不死,很多人还做着复隋的大梦。” “他们也掀不起什么浪来。”李世民耷拉着眼皮,话都懒得说的样子。 长孙无忌倒是精神饱满,他据理力争道:“他们虽然没有做成什么大事,但有这种逆上的念头就不容姑息,况且一天不把他们清除干净,就难免有人会想着利用他们。” 李世民转头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有气无力说了句:“这事就由你折腾去吧。” “好。”长孙无忌得了皇帝一句承诺,立即补了一句:“陛下既是如此说,凡是与候龙归有关的事,臣便直接做主了。” “嗯。”李世民又点了点头,长孙无忌看一眼李世民,黑眼圈挺重、嘴唇干瘪、面色无华,他站起来一躬 身,说道:“陛下要好生保重龙体,臣告退。” 李世民看着他,唤了声:“辅机”,似是有什么话要说,最终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来,好半天才说了句:“好,你忙去吧。” 长孙无忌微抬头,与李世民四目相对,这一瞬心底莫名地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愫。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就感觉有许多的话要说,结果却也和皇帝一样,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再次躬身一揖,无声地退了下去。 看着他走出房门,李世民慢慢地走下床,来到窗前透过窗缝儿看着他走出院门。 李世民知道长孙无忌从此时开始就算是一手遮天了,他说谁跟候龙归的人有关就是有关,他说抓便抓,他说审便审,不知道他的矛头会先指向谁。 过了好一会儿,李世民才离开窗前,他幽幽地一声长叹,转头见陈文跟个装饰物似地跟在自己身边,便对他说了句:“风云难测,谁知道邪风从哪面吹起来?” “房子没漏就不怕风雨,风起的时候自然知道伞往哪面遮。” 陈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的一句话,令李世民陷入了沉思,陈文说的对,以不变应万变才是真理。 外物一直都是变化的,在不了解外在的变化的时候,守住自己不动的就是应变之法。 你不知道风从哪边来不要紧,你不用管风是从哪边吹过来的,你只要保证你的房子没漏就能抵御任何方向的风。 这世上有什么难题?归根结底还不是一句兵来将挡、见招拆招?你不知道他出什么招不要紧,你只要见招会拆招就能对付他了。 李世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虽然他拿不准长孙无忌到底要做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要保护的人都有谁。 只要自己非保不可的人没事就好,其余的也只能忍痛割舍了,什么都不舍是不可能的,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治长孙无忌的罪,必须得有铁证才行。 第1117章 拿谁开刀 长孙无忌心里清楚自己君宠已失,太子若是平安到京,他们父子联手,自己倒台只是早晚的事。 皇太子的仪仗离京城并不算太远,如果他奉诏停下来还好,如果他不肯奉诏,二十天就能到京。 伪诏已下,长孙无忌现在根本就没有退路可言,若是从前君宠在手的时候,什么伪诏不伪诏的,不就是舅舅跟外甥开了个玩笑吗? 区区一张破纸能奈长孙何?但是今非昔比,如今的皇帝已经对自己起疑了,这一张纸足够扣自己一顶谋逆的大帽子了。 长孙无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紧地闭上双眼,不愿深想也不敢深想,自己怎么就跟皇帝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知道皇帝之所以下决心要把矛头对准自己,跟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以他和皇帝的交情,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事,只要没有谋逆大罪在身,都能得到宽容和饶恕。 之所以跟皇帝走到了两不相容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跟李泰的政见不相合。 李世民想给李泰留下一个好打理的天下,那就必须替他做一个大的梳理,把顺手的刀留下,不顺手的刀毁掉,而自己明显就是最不顺手的那把刀。 自己也不是非要跟李泰过不去,只是自己做不到眼看着李泰走错路而不吭声,自己也做不到什么事都无原则地顺从李泰的意思。 长孙无忌代表的不只是他自己一个人,他的背后还有许多的依附于他的世家大族。 他要努力做到各方的利益均衡,他不能站到士族的对立面,这不是简单的自私,这也是为了天下相安,为了政权更稳固。 李泰年轻气盛又很有主意,现在有皇帝在,他表现得很内敛,以后他当权,难免会刚愎自用。 到时候自己跟新皇之间的矛盾迟早要暴发,这才是皇帝下定决心要搬开自己的原因。 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地睁开眼睛,狠狠地咬了咬牙,迈开步子快速地走出了皇宫。 想多了没用,不管怎么说,事情摆在眼前了,长孙无忌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了,开弓没有回头的箭,咬牙闭眼也得一条道走到黑。 在太子回到京城之前,他必须把李治扶上位,只有这样才能保住长孙家再兴旺一代。 虽说李治和李泰都是他的亲外甥,但是李治比较小,又懦弱听话,而且扶李治上位那就是从龙之功,李泰登基他半点功劳也没有。 长孙无忌边走边琢磨,眼下最重要的两件事,一个是阻止太子回京,一个是让皇帝驾崩。 为了阻止太子回京,长孙无忌已经下了一份伪诏,如果诏书拦不住李泰的话,那就只能是用硬手段强行阻止了。 让皇帝驾崩,长孙无忌不敢轻易出手,他要先探出皇帝是不是真的活不上二十天了。 如果没有马上要回京的太子的话,长孙无忌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消消停停地等上二十来天就有结果了。 可是太子随时有回京的可能,他就必须要用点手段来打探虚实了,从李治提供的消息来看,皇帝还真有可能喝了那种药。 大过年的研究陵寝的规格,这本身就很反常,如果不是预感到了大限将至,谁会突然做这么离谱的事? 问题是那种药的药效如何,长孙无忌也不敢完全的相信,毕竟他没有找人试过。 想知道皇帝的身体好不好,其实并没有多难,只要你的动静搞得大点,他必然会来纠正你,如果不管你怎么兴风作浪,他都无动于衷,那就说明他已经没有心力管事了。 长孙无忌肯定是要朝李泰的人动手,只有削弱了李泰的势力,才能更好地实施他的计划。 李泰背后最硬的文臣武将,当然就是房玄龄和李靖,不过长孙无忌还真没有朝他们俩下手的打算。 谁要是动他们俩,皇帝别说看上去还不错的样子,就是病到只剩下一口气,也得玩命护着他们。告李靖的那个高甑生,连个审讯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就发配边关了,那还是为了照顾李靖的面子,不然直接就砍了。 告房玄龄的那位,连告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直接就被推到门外一刀剁了。 长孙无忌只是想试探一下皇帝的身体怎么样,不想拎着脑袋往刀口上撞,试探得掌握好火候,不知深浅地出手等于找死。 李靖在家里装疯卖傻,房玄龄在家里含饴弄孙,一个个都是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这明显的就是示敌以弱,敌要是真的以为他们弱,那敌才是真的弱。 褚遂良敢张嘴就诬陷刘洎,他怎么不诬陷房玄龄? 萧瑀倒是直接诬陷房玄龄了,先是差点被皇帝给赶去出家,后是被皇帝给贬出京城了。 长孙无忌掂量了一下,既然他们都在观望中,那就趁着他们没有任何行动,自己先一步掌握主动,先除掉最大的隐患再说。 在皇位面前,有资格的继承人并不多,假如现在皇位空出来,而太子不在京中的话,论嫡有资格的人有李治和李欣叔侄俩,论长有资格的人有李治和李恪兄弟俩。 无论怎么论,李治都拿不到唯一的继承权名额,李欣还小,他的竞争力不大,让李欣上位,还不如等太子回来,他上位有君等于没君,群臣也不会同意的。 但是李恪就不一样了,他是李世民的最优秀的儿子之一,论能力完全碾压李治。 既然是在老皇帝大行,皇太子未回之际立新皇,那肯定是要立个有能力的,不然立他做什么? 相比之下李恪的优势就显得尤为突出,更重要的一点就是长孙无忌恨李恪恨得牙痒痒,但有一丝机会,他都想整治李恪一通。 从感情上讲长孙无忌更愿意先拿李恪开刀,从血缘上讲长孙无忌怎么都是李欣的亲舅爷,而李恪跟长孙无忌没有一丝的亲情可言。 长孙无忌正盘算着如何拿李恪开刀,抬眼就看到了李恪。 第1118章 去迎太子 李恪穿着笔挺的官服,骑着高头大马,不疾不徐地沿着皇宫的甬道向内走着。 长孙无忌也穿着威严显赫的官服,骑着锦鞯雕鞍的骏马,缓缓地沿着甬道向外走着。 长孙无忌是太子太师,李恪是太子之子的长史,长孙无忌是司徒,李恪是司空。 长孙无忌微眯着眼,嘴角是比冰雪还要凉上三分的冷意,此时此刻看,长孙无忌全方位的碾压李恪,不论在哪个方面都高出他一个台阶。 然而长孙无忌今时今日的所得是奋斗了多半辈子的结果,他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巅峰,李恪的人生则是刚刚开始。 显而易见,只要假以时日长孙无忌的一切都必将被李恪所取代,威望、权势、地位都能超越长孙无忌。 原因无他,唯君宠二字而已,李恪不惜得罪所有人,宁做孤臣也要站在李泰身后,他这态度极其明白,就是什么都不要,只要李泰一个人的信任就够了。 长孙无忌知道一旦李泰登了基,他想保住如今李恪这样的生活都是没有可能的,他们兄弟两个必定会联起手来对付自己。 李恪对自己恨之入骨,李泰对自己怨气冲天,他们谁都没有可能会放过自己。 他能看明白的事,李世民也能看明白,大概这才是皇帝下决心要削弱长孙一系最主要的原因吧。 如果将来有那么一天,李泰真的跟长孙无忌斗起来,无论谁输谁赢都不是李世民想要的结果。 新皇要打着仁孝的旗号治国,他只要向长孙无忌出手,就难免会被天下人诟病,一个搞不好就会留下千古骂名。 如果皇家注定要有跟长孙斗的一天,那李世民宁愿自己背上枉害忠良、不仁不义的恶名,反正他的人生已经到了落幕的阶段了,他现在想要的不是什么万古流芳,而是要给儿子留下干净又稳定的朝堂。 长孙无忌暗暗地叹了口气,莫名地一阵心都揪着疼。 李恪恨他倒也罢了,毕竟他对李恪屡下死手,李泰真是一言难尽,这孩子居然跟异母兄比跟娘舅亲。 别看李泰表面上怎么亲和,其实他骨子里执拗得很,而且特别的不知好歹。 同样的是亲外甥,长孙无忌可以不遗余地地支持李承乾也可以竭尽全力地支持李治,唯独这个李泰,长孙无忌对他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可能跟他从小被过继出去有关,他从小没有跟在长孙皇后身边,长孙无忌也就忽略了他的存在,对他也谈不上一星半点的关爱。 他是后回到皇帝皇后身边的,那时的他性格已经定型了,他活得像只小刺猬,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敌意,除了爹娘,眼里放不下任何一个人,高傲得尾巴都要挂到天上去了。 自从长孙皇后宾天,李泰的性情大变,李世民颇感欣慰,总是说他懂事了,长孙无忌却不信他是懂事,长孙无忌就觉得他是开始耍心计了,他只不过是会装了。 长孙无忌看李恪不爽,李恪看到长孙无忌,也是暗叹一声冤家路窄。 尽管两个人心里想的都是同样的一句“早晚弄死你”,但是两个人表面上都是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随着哒哒的马蹄声,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李恪微笑着翻身下马,单手拉着丝缰向前迎了两步。 李恪恭谨有礼地拱手一揖:“见过长孙司徒。” “免礼。”长孙无忌连马都没下,只是温和地问了句:“吴王殿下可是循例进宫探母的么?” “正是。”李恪抬起头,并礼貌地向旁边撤了一步。 长孙无忌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轻轻一带丝缰从他的面前走了过去,李恪扭头看一眼长孙无忌的出宫的背影,暗暗地咬紧了后槽牙。 李恪转过身搬鞍上马,一抖丝缰直奔紫宸殿而去,他今天并不是进宫来探母的,而是李世民派人喊他进宫的。 李恪走进皇帝的寝宫,见阿爷坐在窗前正提笔在写着什么,他迈着方步走到桌前躬身一揖:“参拜父皇。” “免礼,坐吧。”李世民把笔轻轻地放到笔架上,拿起他刚写好的一份诏令仔细地看了一遍,看完抓起手边的印章盖了上去。 李恪一撩袍襟坐了下来,然后就静静地看着李世民,李世民把诏令一合,递给陈文,对李恪说道:“你即刻去秦州迎接太子,记住要快去慢回。” “快去慢回?”李恪很诧异,他满是疑惑的目光盯着李世民,怀疑他是不是说错了,接人应该是快去快回才对,哪有快去慢回的道理? “太子千里迢迢而回,路上辛苦了,回京就不要再催他急着赶路了,带上太子仪仗,慢慢地往回走就是。” 李世民给出了一个挺好理解的理由,说白了就是嫡子是亲儿子,可不能累着,庶子无所谓,你快点跑过去给人家送个信,然后人家一路游山玩水地往回走。 “哦”李恪点了点头,伸出双手从陈文的手里接过诏令,说道:“儿明白,不知儿何日动身?” “越快越好,最迟不得超过明日。”李世民太了解长孙无忌了,长孙无忌一旦下定决心,出手速度绝对够快。 李恪一听这话,他拿着诏令站了起来,拱手一揖道:“既是如此紧急,待随行仪仗备好,儿便即刻动身。” “好,”李世民笑微微地看着他:“那你现在就走吧。” “是。”李恪躬身说道:“儿这就上路了,父皇但放宽心,儿定不负使命。” “嗯。”李世民微微地点了点头,叮嘱了一句:“万事小心。” “儿理会得。”李恪抬头看了李世民一眼,又低眉一礼:“儿拜辞。”说着便躬身后退三步,然后慢慢地转过身,迈开方步向外走去。 李世民静静地目送他出门,轻轻叹了口气,把他送出城去,他应该就安全了。 李世民送了他一纸御笔亲书的诏令、半幅銮驾、三千铁甲兵士,这个阵容足够保护他的了吧? 谁敢朝他出手,那就是妥妥地明着造反,李世民不信长孙无忌能疯狂到这个地步。 第1119章 枫叶长红 远望春山盈碧色,近寻嫩芽却又疏。锦绣坊里堆锦绣,将军府中将军无。天街繁盛仍如画,可叹候门变破屋。忆昔闺秀多欢笑,而今佳人何处哭? 锦绣坊的老板潘锦披着一件粉色的斗篷,袅袅婷婷地站在街边,微昂着头望着街对面的明威将军府。 匾额上明威将军府五个字是皇太子亲笔书写的,潘锦还记得当时挂这块匾额的时候,她也是站在这个位置,边看边指手画脚地指挥。 明威将军府曾经是多么地显赫,出入这个府门的都是公卿之辈,太子、晋王都是这里的常客,连陛下都亲自来过。 如今的明威将军府府门紧闭,连门上的匾额都落了灰。陆清掌管着火炮营,这本来是皇帝对他的器重,没想到他居然被火药给炸死了。 他死了不长时间,他的儿子一不小心跌入井中也死了,都说水火无情,这爷俩一个死于火,一个死于水,也真是够惨的。 最令人唏嘘的是李云霞被这接连的噩耗给刺激疯了,没人知道她疯疯颠颠地跑到哪里去了。 就在她跑丢的前几天,还去锦绣坊取了她定制的一套红色战袍。 她定战袍的时候,还笑盈盈地劝潘锦赶紧找个人嫁了,还炫耀她有夫有子的幸福生活,取战袍的时候就抱着潘锦大哭,她的夫、她的子相继离她而去了。 都说世事无常,李云霞这命也太戏剧化了,从小是将门虎女,长大了冲锋陷阵,后来觅得良人成了诰命妇,夫妻恩爱又有了儿子,这是多么完美的人生? 谁能料得到突然之间就天倾地覆,老天爷一下子把她的全部都给收走了,丧夫丧子之后连她自己也跑丢了,偌大的明威将军府就只有不到十个仆人在支应着,在等着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的将军夫人。 潘锦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抬手压了压眼角,造化弄人,她也没有办法,空叹一声,迈开莲步朝前面的一家店铺走去。 这家店铺的名字非常有意思,叫枫叶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家卖树叶的店铺,其实不是的,这家店铺是卖布料的。 他家原来的店名叫天祥绸缎庄,自从那一年锦绣坊在他家定了大量的红色纱绢之后,他家就主要研究红色布料的染制。 结果研究出来一款枫叶红,特别地受欢迎,干脆就把店铺的名字改成了枫叶铺,只卖枫叶红这一款布料。 潘锦最近接了一份大活,有人在锦绣坊预定了五百件红色战袍,于是她过来跟这家老板谈谈布料的事。 潘锦是枫叶铺绝对的大客户了,老板一看到她进门,立马脸都笑成一团大花,赶紧毕恭毕敬地迎上来,双手抱拳连连作揖:“潘小姐大驾光临,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掌柜的客气了,是我来的唐突。”潘锦大气又礼貌地笑着说道:“刚接了一批活计催得紧,我必须先把料子的事定下来,也没来得及打个招呼,我就直接过来了。” “咱家料子潘小姐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价钱更没的说,给潘小姐的都是抄底价,不知这次要哪一种,要多少匹?” 掌柜的弯着腰请潘锦往里走,小二急忙擦了擦椅子,请潘锦坐,潘锦只是对小二笑了笑,并没有坐,而是直接朝柜台走去。 潘锦伸手摸了几匹布料,说道:“我就是没想好要哪一种,才亲自过来选料子的。” “看料子你是行家,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慢慢看着。”掌柜的不远不近地跟着潘锦的身后,不再多言多语。 他知道潘锦选什么料子完全是她自己拿主意,你再怎么忽悠,呃不,介绍,都是徒劳无功的。 潘锦转了两圈之后,拍了拍其中的一匹布料说道:“就这个吧,柜上这些我都包了。” “这个你确定用得了这么多吗?”掌柜的伸手一指,有几分为难地说道:“不瞒你说这个已经全部定出去了。” 潘锦摸了摸料子,说道:“这料子绣战袍正合适,做普通衣裳太厚,什么人定了这么多呀?” 掌柜的陪着笑脸说道:“我也不知道人家做什么用,潘小姐,你要是不急的话,下一批半个月后能出来。” “三两天我倒是能等,半个月可不行,既然定了又没拿走,想是不太着急吧?你看看能不能跟定货的人商量商量,让他再等半个月的。” “这个嘛”掌柜的不想让到手的生意飞了,可是又很为难,豪门大户的人通常都不太好商量,他正琢磨着怎么劝潘锦换一种料子,这时一个人迈步走进了店中,进门就喊:“掌柜的在吗?” 掌柜的回头一看,不由得惊呼一声:“哎哟嗬,客官来得可是真巧。” “哦?”那人有几分意外地问道:“掌柜的找我有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想问问客官定的这些布料,打算什么时候拿走?” 那人一边笑着朝掌柜的走来,一边说道:“我正是来跟你说这事的,这些布料要多在你这里放一段时间了,至少月余用不上。” 那人看到柜上就属他定的这种厚缎堆放的最多,有些过意不去地说道:“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掌柜的心底乐开了花,还能摊上这么巧的好事,运气真是太好了,他赶紧说道:“正好有人急用这批布料,我就先倒给她,不耽误客官的事吧?” “不耽误。”那人说话之余扫视了潘锦一通,问道:“你是锦绣坊的老板潘小姐吧?” “正是。”潘锦也打量了那人一通,问道:“你是长孙府的管事吧?” 那人笑着谦虚道:“不过是司徒府上一杂役而。” 潘锦只是笑了一下,没再多和他说什么,跟掌柜的谈了几句,让掌柜的把布料给送锦绣坊,她便翩然离去了。 长孙府的管事看着潘锦的背影,自言自语式地说道:“她定这么多布料,有多少人在她家做嫁妆?” “不是做嫁妆,听她说要做战袍,这些布足能做五六百件。” 第1120章 长孙疑心 冬天像一支正在悄然撤退的军队,无声无息地向后退着,春天像一个羞涩的小姑娘,扭扭捏捏地向前走着。 春天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在春天的样貌还没有露出轮廓的时候,勃勃生机就已经酝酿好了,各种蠢蠢欲动已经有了按捺不住的苗头。 长孙无忌走在西市的大街上,远远地望见残阳酒家的招牌,不由得想起在这里为萧瑀送行的情景。 那天高士廉眼底含泪地握着萧瑀的手,感叹他们今生未必会有再次相逢之日了。 那时高士廉还觉得萧瑀偌大年纪被贬出京太过于凄惨了,没想到转眼之间便是阴阳两隔,高士廉如今已经住进了昭陵。 长孙无忌有几分怅然地哀叹一声,如果说高士廉的死算是个意外的话,萧瑀的被贬还是意外吗? 皇帝早就冲自己这边的人下手了,自己居然还一直犹豫不决,再这么犹豫下去,长孙这两个字就要从京城消失了。 长孙无忌轻揽丝缰慢慢地朝长孙府的方向走着,路过残阳酒家的时候,随意地扭头看了一眼,恰巧二楼的一扇窗被人推开,一个熟人映入眼帘。 那人并不是有意的推开窗,而是酒后兴起或许是在跳舞,一挥手就把窗子给撞开了,随后便有一个美妇人上前关上了窗。 那人没有看到长孙无忌,长孙无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他不是别人,正是郧国公张亮,那个关窗的美妇便是张亮的续弦李氏。 这个张亮从前是相州都督长史,相州是李泰的封地,也就是说他是李泰的长史之一,一直都是李泰的人。 李泰去洛阳监造佛像的时候,张亮以都督的身份把洛阳上上下下来了一通大洗牌,前太子的人杀的杀、贬的贬,杀不得也贬不得的就寻个由头升官,总之全部都被他调离洛阳了。 没有他的鼎力相助,李泰的太子之位也未必能那么容易到手,自从李泰当上了太子,他便得了势。 东征的时候他身为沧海道行军大总管,营寨尚未扎好,就被敌军劫营,而他怯懦无为,眼看着敌人攻进大帐,却蹲坐在胡床上束手无策。 他手下的副将张金树在慌乱之中奋勇而出,命人擂鼓助阵,率领军士一鼓作气地打败了敌军。 这件事报到皇帝那里,众人都觉得张亮犯了大错必须严惩,而皇帝却哈哈一笑,非但没有惩罚张亮,反而夸他临危不惧能稳住军心。 长孙无忌当时就指出张亮只不过就是被吓傻了而已,李世民也坦言:“朕深知张亮非将帅之才,这也是朕用人不当,不事。” 东征不是小仗,打高句丽是一场硬仗,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硬仗,张亮犯了军纪,这是不争的事实,凭什么这么袒护他?不就因为他是李泰的人嘛。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正要扬鞭打马向前走,忽然一阵浪笑声从楼上传出,紧接着就是那美妇人李氏得意至极的一句话飘了出来。 “算命的说我有娘娘命,能进宫当皇妃,娶了我以后有你的大富贵呢。” 唉哟嗬,这一句话说得,楼上的张亮是心花怒放,街上的长孙是一个哆嗦。 张亮喝懵圈了,根本也没听明白这是什么话,反正他就当好话听了。 不就是娶了她就有荣华富贵的意思吗?这就是女人变相地撒个娇,生怕失宠学得嘴甜而已。 长孙无忌可一点滴酒没喝,直接被这霸气侧漏的豪言壮语给吓得打了个激灵。 抬头看看天,这可真是老天都帮自己,正想寻他点不自在呢,他就举着把柄往自己的手里塞。 成了,有这虎娘们的话在,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帮她相公醒酒了。长孙无忌开心地一抖丝缰,快马跑回了长孙府,这事可得好好安排一下子。 长孙无忌回到家中,刚刚坐下喘口气,伸手摸起茶盏,还没有喝上一口,府中的管事便走了过来。 知道他有事要报,长孙无忌轻轻地放下茶盏,管事微低头走到长孙无忌面前躬身一揖:“枫叶铺预定的缎子已经退了,可巧店家直接就把那些料子卖出去了。” “哦”长孙无忌有几分纳闷地看着他,这屁大个事用汇报吗? 长孙无忌的一个庶女即将出嫁,婚期定在三个月后,本来定了些厚缎给她做嫁装,除了嫁衣以外,所有的箱柜上面都得有块红布罩着,所谓十里红妆嘛。 长乐这一病危,长孙无忌什么心思也没有了,长乐眼看着连一个月都熬不过去,到时候长孙家不可能马上就有喜事,这婚期说什么都得延后了。 长孙无忌只是随便交待了一句婚期延后,具体的这些细节他哪有可能亲自过问? 这管事也不是新人,突然拿这么小的事过来汇报是什么意思?管事见长孙司徒没明白,便又重复了一句:“锦绣坊把那些厚缎全都买走了。” 长孙无忌还是不明白,他就无奈地笑道:“锦绣坊买布料算什么新鲜事吗?” 全城的有钱人都去锦绣坊定制嫁衣,人家备点布料这不是太正常了吗? “枫叶铺掌柜的说锦绣坊要用那些厚缎绣战袍,说是能绣五六百件。” “哦?”长孙无忌的眉心皱了起来,绣五六百件战袍的话,这事有点不同寻常了。 如果说是哪个军营要给士兵发战袍的话,五六百件也不够分的,而且这种厚缎的战袍造价很高,给士兵发也发不起。 如果说只给带兵的将军们发,那五六百件可就太多了,毕竟京中这几大军营,有名有姓的将军,手加脚就能数得过来。 如果说给下级军官们发,似乎是数量上能说得过去,但是这事说不通,奖励将军没毛病,给所有的士兵发福利也没毛病,只给下级军官做厚缎战袍,这是什么操作? 长孙无忌想不明白,那就查明白,他下令道:“去查是什么人定的战袍、给什么人定的、什么原因发战袍,查清楚了再来报。” 第1121章 问明白了 大大的豪宅有种空空落落的感觉,显得人尤其得孤单,雕梁画栋也填补不了内心的孤独。 冬末的时节,外面还是清冷的薄寒,尽管室内温暖如春,可这暖怎么也暖不到人的心里。 长孙无忌斜躺在软榻上,想要小憩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急事、要事、大事、小事、正事、闲事、国事、家事,一万八千件事齐涌心头,搅得他心力交瘁。 急事要先办,宜缓不宜急;要事要慎办,宜紧不宜松;大事要大办,宜繁不宜简;小事要轻办,宜放不宜抓。 正事要上心;闲事莫经心;国事须尽心;家事要操心。 长孙无忌不知道他有这么多的事要办,为什么只长了一颗心?这明显有点不太够用。 睁开眼看到墙上挂着的长孙皇后画像,想起小妹经常劝自己不要掌权,不要做高官,有个爵位封号,按时领俸禄,只富不贵地过一辈子,这份福泽还能一代代地传下去,不是很好吗? 他知道小妹担心的是什么,长孙皇后就是怕外戚专权,最后引起皇帝的震怒,君宠是不靠谱的,说不定什么时候皇帝一翻脸,长孙家势必会倒。 他从来没把小妹的话放在心上过,他以为他和皇帝之间的交情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是和古代前朝那些所有的君臣都不同的,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不可能有分心的一天。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皇帝走到了离心离德的这一步的。 他到现在也没有反心,也是一心一意效忠于大唐的,皇帝对他也没有疑心,没有觉得他功高震主。 论感情他和皇帝之间谁都没有变,论功过他也不觉得自己让皇帝容忍不了的过错。 归根结底,原因就在李泰一个人的身上,就因为皇帝非要立李泰为太子,而自己与李泰政见不合。 换了别人或许会反思这件事做得对不对,那件事是不是做错了,哪件事没办好惹到了皇帝。 长孙无忌不会这么思考问题,他太清楚什么事都不是事,一切都是由上意决定的。 君宠在手,天下我有,皇帝看你顺眼的时候,你就是指着鼻子骂他,他也觉得你刚直不阿,你就是给他一巴掌,他都觉得你调皮得可爱。 皇帝看你不顺眼的时候,你立多大的功都能给你抹平,甚至治你个罪,哪怕你温驯得像只猫,他都嫌你掉毛。 皇帝已经对自己发出了试探的信号,明里暗里的给了多次的警示,没有直接朝自己下手,大概也是跟自己一样,顾念多半辈子的情谊下不手。 这份顾念能维持多久?自己如果再不主动出击,等到皇帝最后一丝温情也耗尽了,他要收拾自己实在是太容易了。 长孙无忌深叹一声,好恨,好恨前皇太子,李承乾那个不争气的货,但凡他现在还是太子,长孙家什么都不会变的,君宠只能更盛,不会减少。 长孙无忌慢慢地坐了起来,撩眼皮好像也需要很大的力气,他双目无神地看着墙上画像。 此时真的好后悔,后悔没有听小妹的良言相告,如果自己不贪恋权势,不管哪个外甥当太子,自己都是太子的亲娘舅,长孙家的荣耀和富贵是没人能比的。 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后悔这两个字就代表着于事无补,长孙无忌打了个呵欠,有感慨的闲工夫,不如想想该做点什么才是正经的。 长孙无忌强打精神,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书案后面坐下,喝了一盏茶,静静地开始清理思路。 眼下最急的事就是打探出皇帝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是清除李治上位的障碍。 打探皇帝的身体状况,从宫里无法下手,宫里到处都是皇帝的人,自己打探不到真实的信息。 长孙无忌决定要用大事去惊扰皇帝,看皇帝的反应来判断,这事要足够大,不然判断不出来,小事皇帝本也不经心,这事不能太大,不然皇帝就是真的要死了,也有能量干预。 比如直接提出要换个太子,皇帝就是只剩一口气了,也得留个遗诏断了你的念想。 朝堂上长孙无忌还做不到一人独大,皇帝要是明确地留下遗诏,他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顺从他的指令。 李泰身后站着的人实在是不少,像房玄龄、李靖、李道宗、李世勣等等这些人的能量都不可小觑。 这也是长孙无忌不敢直接把矛头指这些人的原因之一,皇帝必定死命地护着他们,谁动他们就是动了皇帝的底线,试探只需要有触动感,不需要触到底线,毕竟作死的游戏不是谁都玩得起。 长孙无忌原本想在阿史那社尔、薛万彻或者契苾何力身上找个茬,嚷嚷出要杀他们的气势,看看皇帝有没有心力护着他们。 如果皇帝反应很剧烈,自己就退一步,说明皇帝身体还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太过格的事他是不能容忍的,也说明皇帝就是在试探自己,自己必须先稳住,再想办法翻盘。 如果皇帝没心思护着他们了,说明皇帝真的没几天可熬了,皇帝没有在自己面前演戏,那药他是真的喝了,也说明皇帝宁愿让自己权倾朝野,想让自己来做辅佐新君的顾命大臣。 今天路过残阳酒家,听到张亮那个大聪明老婆公然地嚷嚷她有娘娘命,长孙无忌当时就笑了,这个人选不用犹豫了,非张亮莫属。 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找他的茬儿容易,有他老婆这句话,就足够了,找别人的茬儿费劲,还得再编个罪名愣扣到人家脑袋上,扣不好还容易给自己添麻烦。 试探皇帝的人选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如何运作这件事了,长孙无忌正在琢磨这件事怎么办好,忽然门声响动,他抬头一看,是府上的管事走了进来。 那人走到近前,抱拳一揖,说道:“见过司徒,司徒交待的事我都问明白了,锦绣坊真的是要绣五百件战袍,这些战袍是一个人定的。” 第1122章 必有缘故 管事的一番汇报,让心里堵得都要没缝儿了的长孙无忌,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有些事情真的是用巧合或者运气好像都解释不了,可是又找不到什么词来代替,只能用这两个词来解释。 长孙无忌正在琢磨怎么才能给张亮扣上一顶足以压死他的大帽子,老天就把张亮谋反的把柄递到了自己的手里。 锦绣坊的老板能够证明,张亮的后妻李氏在锦绣坊定制了整整五百件战袍,长孙无忌兴奋得仰天大笑:“真是天助我也!” 五百件同款战袍,这是干什么用的?不能说是给老张自己换着披的吧?无论怎么解释,五百件战袍肯定是给五百个人做的。 长孙无忌不管你是给什么人做的,哪怕五百个缺胳膊少腿的乞丐,也照样能扣张亮一顶谋反的大帽子。 张亮是带兵的将军,没有皇命擅自定制五百件战袍,这就有养私兵的嫌疑,只要养私兵这回事实锤了,张亮就是长十二个脑袋也得砍掉十二脑袋。 长孙无忌兴奋地做了一番安排,终于有了一件让自己心里稍微痛快点的事了。 长孙无忌打发走了所有的人,斜躺在软榻上,将心比心地琢磨着如果自己是皇帝的话,有人揭发张亮蓄养五百死士,会做何判断? 如果随便弄个贪污什么的罪名,皇帝应该会护着他,如果皇帝的身体不行了,应该就不会太在意他的死活了。 毕竟太子手下的强将很多,不差他张亮一个,皇帝想要的只是稳稳地拖到太子回京,不会在他身上耗太多的精力,万一连累带气的把自己折腾死了,而太子还没回来,那事不是更大了吗? 但是他蓄养私兵就不一样了,皇帝的身体越好反而越会护着他,第一不想冤枉他,要认真的细查,第二纵然他养了几百个私兵,解散掉也就是了,他能掀起什么浪来? 如果皇帝的身体不行,那绝对没有护着他的可能了,隐患问题从来都是宁可错杀没有错放。 皇帝身体好,不怕谁作妖,他谁都不惧,谁都镇得住,皇帝身体不好,他最怕有人作妖,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宁可信其有,直接除掉就省心了。 反正杀对了,是给太子清理掉一个大隐患,杀错了那你们骂呗,对着皇陵使劲骂,错都在皇帝一个人身上,太子都没在京中,怨得着太子什么? 长孙无忌想着想着,眼睛又眯了起来,打探皇帝的病情是真是假就用张亮这块石头去问路,虽然这事有了点头绪,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事。 最重要的事有两件,一个是拦阻太子回京,一个是赶快清除李治上位的障碍。 拦阻太子回京,长孙无忌早就下了份假的圣诏,但这并不保险,长孙无忌担心皇帝会下诏催太子回京,于是他暗中让人盯着宫中向外发的一切诏命。 没想到最近宫中什么诏令都没发,长孙无忌感觉事情有点蹊跷,皇帝病重没心思下发什么诏令倒是挺正常的,但是他为什么不着急让太子回京? 长孙无忌猛的一下又坐了起来,忽然间躺不住也坐不住,他满地的乱转,是时候下定决心了。 无论皇帝的身体如何,都必须在太子到京之前制造出皇帝驾崩的事实,只有这样才能顺利推李治上位,才能保得住长孙家的一切。 如果皇帝真的熬不过十天了,那就省点力气,也免得落下个弑君的恶名,毕竟这种事风险之大足以灭族,谨慎不为过。 李恪是一定要除掉的,但是皇帝有一口气在,就不能毫无理由地直接把李恪给杀了,还是要做点安排才是。 长孙无忌急忙叫过来两个心腹,吩咐他们利用候龙归的人制造声势,就说李恪是他们真正的少主,两天之内务必把这个事宣扬到京城内人尽皆知。 长孙无忌只要当众听说这个事,就有权力直接抓捕李恪入狱,然后进行审讯和调查,李恪只要被捕就约等于死了,后面的什么审讯的流程都没机会走完。 迅速地谋划好了如何除掉张亮和李恪,长孙无忌的眉心又皱成了一个大疙瘩,他咂了咂嘴,嘴里全是苦苦的味道。 他走出房门,仰头看着蓝蓝的天,天边还有几朵白云,他真的希望李世民能身康体健地长命百岁,做梦也想不到他们郎舅两个人终有一天会走进搏杀的囚笼。 曾几何时他以为在生死面前,他会用自己的命去换李世民的命,就是现在他也坚信如果有外在的危险突然来袭,他一定能做到舍身救驾。 可是如今他却要为了家族利益设计谋害皇帝,他抬手摸了口,仰天暗暗地祈祷,但愿皇帝真的喝了那碗续命的毒药,不要逼自己对皇帝下手,那真的太残忍了,对长孙无忌来说弑君比更下不去手。 长孙无忌正在对着老天怅然,一个下人走到他的面前躬身一揖,说道:“袁天罡求见。” “哦?”长孙无忌收敛心神,眨了眨眼,袁天罡可不是轻易就登门的人物,他说了句:“请到正厅。” “是。”下人应声而退,长孙无忌转身回到屋子里等着去了。 袁天罡上次来,长孙无忌是慌慌忙忙地跑出去迎接的,这次只给了一个“请”字。 袁天罡倒没指望次次登门都有长孙司徒亲迎的待遇,给个“请”字也算挺大个面子了。 袁天罡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走进长孙府的正厅,长孙无忌特意从正座上站了起来,笑着向前迎了两步,袁天罡急忙一礼:“见过长孙司徒。” “袁先生不必客气,快快请坐。”长孙无忌虚扶了一下,伸手请袁天罡坐。 “谢坐。”袁天罡说着缓缓地坐下,只听长孙无忌问道:“袁先生此来必有缘故的吧?” 长孙无忌知道袁天罡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挺主动挺客气地询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袁天罡一听这话,心就往下一沉,看来我跟你说的事,你根本就没给我办,甚至你都忘干净了,是吧? 第1123章 天意如此 袁天罡虽然官职低微,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但是在大唐的朝堂上可没有人敢轻视他,是个人都得拿他当祖宗供起来。 这也是他不愿意当大官,不愿意上朝的主要原因,他就不能出现在别人的视线范围之内,否则容易被扯零碎了。 谁逮着袁天罡都不愿意放过,都想让他卜一卦,连皇帝都那个德性,让他算算这个人再算算那个人,实在没谁可指的了,又想让他测测国运。 国运这玩意儿好测吗?关键还不是好不好测,而是测出来好不好说,一个说不好,那就真不好了。 袁天罡就怕皇帝揪住他不放,非逼问大唐国运的事,才没有进宫去找皇帝,而是来了长孙府。 上次他想进宫找皇帝,皇帝去祭天了,他就是圈了个地方做墓地被别人给占了,这点小事他找的长孙无忌,按理说万无一失的了,没想到一直没动静。 那地方一直被人围着,倒也没有动工做什么,袁天罡急着修墓园,就又来找长孙无忌,没想到长孙无忌一脸茫然地问他有什么事,就像什么事都不知道一样。 这不明摆着是没给自己办事吗?袁天罡心里顿时有点堵得慌。 长孙无忌也不是完全没给他办事,他的事长孙无忌真的跟皇上提了,皇上没当真事,就一个字也没说,一笑了之了,然后他真的是把这事给忘掉了。 袁天罡也不是来跟他兜圈子的,就直截了当地说道:“上次跟长孙司徒提过的,我奉旨寻得的墓地被占了,不知长孙司徒过问了不曾?” “这个事我放在心上了,就是一直没找到你。”长孙无忌无奈地苦笑道:“上次咱们匆匆一别,我竟忘了问你相中的地在哪里,是何人占了你的地。” 袁天罡确实没有告诉长孙无忌他相中的地在什么地方,也没说是谁占了他的地,但是长孙无忌拿这个当没办事的理由,就有点拿袁天罡当玩了。 袁天罡在京中有且仅有一处住宅, 别人可以说不知道,长孙无忌要是说不知道,那就是故意不知道了。 袁天罡没在长孙府说那么详细,就是等长孙无忌去找他,你开始给我办事了,我再跟你详谈,你刚答应下来,一个动作都没有,我跟你说那么多干嘛? 听长孙无忌这么说,袁天罡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我疏忽了,长孙司徒最近可好?” 最近老好了,这辈子都没这么好过,先是莫名其妙地被药死个舅舅,后是嫡长媳命悬一线,再然后是皇帝真病假病要死要活地试探,生生地把自己给逼得弓上了弦、刀出了鞘,想消停地做个良臣的机会都没了。 长孙无忌有再多窝心的事,也不可能像祥林嫂似的逮谁跟谁诉苦,他便淡然地说道:“谈不上多好,总还过得去。” 还过得去吗?袁天罡脸上笑呵呵地点着头,心里却暗暗地腹诽了一句“我这就让你过不去。”。 袁天罡也没有多说什么,跟长孙无忌闲聊几句便要告辞了,长孙无忌追问他墓地选地了何处,他只笑笑,说道:“我卜了一卦,那地方注定是我的,先不急,过几日看看我的卦灵验与否再说。” “先生说笑了,先生的卦一出便是一锤定音了,只有灵验哪有与否?” 长孙无忌笑着起身送袁天罡出门,袁天罡走出正厅的大门,扭头看向长孙府的最高建筑物,就是如意公主建的那个家庙。 袁天罡看着那高高的“瞭望楼”,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长孙家的运势冲天而起、气贯长虹,果然可喜可贺。” 这话说的好听,长孙无忌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长孙家的运势,听他说冲天而起、气贯长虹,这可是个好兆头。 长孙无忌刚要冲袁天罡道个谢,只见袁天罡眉心微皱,轻轻地说道:“只是此楼孤高有些力不从心之感。” “袁先生看出什么来了?”长孙无忌小心翼翼地看着袁天罡,袁天罡一点关子都不卖,直接说道:“在那楼的最高处平放一面铜镜,铜镜照天可将天象尽收,从此便可借天之威以永保兴隆也。” “多谢先生指教。”长孙无忌激动得双手抱拳,连连作揖、声声道谢。 “区区小事,不必如此客气。”袁天罡还了一礼,转身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袁天罡都走出很远了,长孙无忌才回过神来,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袁天罡的指引那就相当于是神仙的指引,说的多好啊,收天象、借天威,只要能把李治扶上位,那长孙家起码在李治这一朝就可以借尽天威了。 长孙无忌急忙吩咐人拿面崭新的铜镜,平放到家庙的最高处。 还记得第一眼看到这个家庙的时候,长孙无忌气得差点原地爆炸,说什么都拆了它。 想不到长孙家的气运居然还要靠它给拉起来,这个缺心眼的二儿媳居然也有误打误撞立个大功的时候。 长孙无忌越想越是开心,嘴角不住地向上扬起。看来自己谋划的事准能成,先是李治被成功说服,后是兕子积极帮忙。 李治跟他二哥都好成什么样了?长孙无忌都做好十二套文案来劝解李治了,结果也不过就是三言两语就把他拿下了。 兕子虽小可也不好骗,长孙无忌想出好多种诱骗的方法,一个也没用上,直接跟她说下份伪诏骗她二哥,她就痛快地帮忙了。 紧接着长孙无忌想要陷害一个人,来试探皇帝的身体状况,结果走个路都能听到有人说造反的话,在家坐着就有人来汇报说张亮之妻定制了五百件厚缎战袍。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凑到一起,是不是太巧了些?也太顺了些? 袁天罡的几句话说得是正中长孙无忌的下怀,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理解成,“大概这就是天意吧。”。 “这可就怪不得我了,天意不可违尔。”长孙无忌很好地安慰了自己一句,目光中又流露出几分的凶狠,这时一个下人急匆匆地朝这边跑了过来。 第1124章 很难理解 咸阳桥上还残留着些许未曾融化的冰雪,柳条微微有些泛青却也还见不到嫩枝新芽。 三千兵马、半副銮驾,浩浩荡荡地走出京城,围观的百姓们还以为是太子出京,却不知这仪仗正是前去迎接太子回京的。 李恪骑着高头大马慢慢地走出城门,出了城就扬鞭打马奔着秦州方向的官道疾驰而去。 好久没有出来跑马了,李恪这一路跑得心欢意畅,他不知道父皇为什么突然让他出来接太子,不过风言风语的他也听说父皇的身体好像是不太好。 传言李恪也不知是真是假,或许真假掺半吧。 如果说完全是假的,父皇也没必要让自己跑到秦州去接太子回京吧?这明显是怕太子回来晚了,才让自己去接人的。 如果说是真的,父皇又为何嘱咐快去慢回?这又好像是怕太子回来的早了,让自己过去告诉太子不要急匆匆地赶路,游山玩水地往回走就好。 都说天心难测,还真是难测,自己的亲爹也猜不明白他心里想的是啥,反正自己听话就是了。 他让接咱就去接,他让快去慢回,咱就快些走,见面后把话带到,是快回还是慢回都是太子说了算。 李恪这段时间挺累的,趁这个机会放松一下倒是件好事,虽说是快速赶路,也不用像行军似的拼命。 什么时间上路,到什么地方休息,这些都有人在前面安排,他只管轻松自在地赶路,却不知他刚走出长安城的北城门,就有三骑快马冲进了长安城的南城门。 李泰、李承乾、李淳风他们三个怎么会从南城门进京呢?当然是绕道跑过去的。 他们不想直接回皇宫,在不了解情况的情况下,他们不想露面,免得打乱了皇帝的计划。 于是他们三个从南城门进入,直接到李泰的南郊的曲江别墅芙蓉园去了。 回自己的家还得用令牌,并且不敢用自己的令牌,李淳风翻身下马,走到正门旁侍卫的面前,递上他的令牌。 侍卫也不认识他们,尤其阶下那两个人一身风尘还低着头,令牌上显示官职只是个小小的将仕郎,侍卫看了看没什么别的情况,便转身走了进去。 在这里打理芙蓉园的管事,就是当初曾经陪李泰去震灾的卫率长厉元九,他自然是认得李淳风的。 他不知道李淳风跟太子一起去了灵州,李淳风官小而且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谁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反正他极少有露面的时候。 但是厉元九知道李淳风是太子面前的大红人,他第一次陪太子去震灾,那个地震就是李淳风算出来的,在他心里李淳风就是神仙。 一看是李淳风的令牌,他颠颠地跑出来亲自迎接,这可是不能慢待的贵人。 厉元九风风火火地从正门跑出来,一眼就看到李淳风风尘仆仆的样子。 他一边倒腾着小碎步,朝站在台阶下的李淳风小跑,一边笑哈哈地说道:“好多年没见了,先生还认识我吗?” 李淳风也没回答他的问题,也没跟他说什么正事,就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令郎会走路了吧?” “是啊是啊,刚满两岁,多谢多谢。”厉元九笑着冲李淳风连连作揖。 他成亲多年无子,李淳风到他家看了一眼,稍微指点他改了一下风水,果然很快他老婆就怀上了。 “别谢我,跟我没关系。”李淳风一昂头,顺手把缰绳往厉元九手里一塞,迈步走上台阶,至于身后那两位,他都没回头看一眼。 厉元九向他的身后望了一眼,那两个人都低着头、牵着马,衣着很是平常,看样子可能是李淳风的普通朋友或者仆人。 不管怎么说,李淳风带来的人,那必须要对人家客气一点,厉元九笑着冲他们说道:“都进来吧,不必拘谨。” 那两个人拉着缰绳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芙蓉园的大门,绕过影壁墙,他们直接翻身上了马。 厉元九急忙阻拦道:“二位,这地儿可不能骑马,” 他话还没说完,那两个人一抖丝缰就朝前跑了,骏马跑过他眼前的一瞬间,他看清了坐在马背上的人,不由得惊讶得“啊呀”一声,险些跌坐在地上。 李淳风忍不住笑出了声,从他的手里抢下缰绳,说道:“你什么都没看见,知道吗?” “呃?呃呃,知,知道。”厉元九就眼看着李淳风慢慢腾腾地翻身上了马,然后一抖丝缰,慢慢腾腾地朝前走着。 骑马也不比他走着快多少,他赶紧上前从李淳风的手里接过丝缰,直接给李淳风当起了马僮。 厉元九心里有无数个疑问,皇太子和前皇太子怎么突然一起出现了?皇太子不是还没回京呢吗?皇太子回京也没什么可瞒人的,为什么悄无声息地来了这里? 前皇太子,呃不,草原大酋长唐直不应该跟薛延陀的降将们在一起吗?就算他比较特殊,他和太子一起回京,不应该多带点人吗?就带一个李淳风? 厉无九仰头看了李淳风一眼,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带他有什么用? 不管他心里有多少疑惑,他终究是一个字也不敢问出口,更不敢随便地泄露天机,上面的人做事,真的是让人很难理解得上去。 李淳风笑呵呵地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问他京中最近都有些什么新鲜事。 厉元九也想不出什么大事来,就随便说了几件小事,李淳风也没什么兴趣。 最后他想想,又说道:“我今天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吴王殿下出京,那排场真是够大,整整半副銮驾,还有三千铁骑护卫。” 李淳风一听这话,有点兴趣了,他眉头微皱,轻轻地问了句:“没有步兵跟随吗?” “没有。”厉元九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急着来这边,也没细看,但这个事我能确定,随行的全是骑兵。” 李淳风不知道李恪出京做什么,但他知道步兵赶路速度慢,骑兵赶路速度快。 李恪如此招摇肯定是奉旨出京,那么皇帝的意思就是让他快速离京,李淳风缓缓地点了点头,皇帝这明显是要把成年皇子都调离京城,看来皇帝布了一个大迷局。 第1125章 皇帝出宫 长安的天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每一天好像都差不多,有时阴、有时晴、有时高远、有时低沉,就在这极其相似的一天又一中悄悄地轮换了四季。 皇宫里的人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每一天好像都在重复着昨天的事情,有时喜、有时悲、有时欢欣、有时暴怒,就在这貌似雷同的一天又一天中无声地送走了四季。 “天真是要变暖了。”陈文坐在青石阶前、燕尾檐下,昏黄的双眼带着几分迷离的笑意,象牙梳子轻轻地撸顺白猫的脊背,喃喃地说着:“你这老猫又开始掉毛了。” 鸳鸯瞳的尺玉霄飞练特别招人喜欢,毛色雪白还软软的,它慵懒地向前伸出爪子,扭头看着陈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把陈文逗得笑出了一脸的菊花褶子。 远远地站在墙角的小黄门子,暗自羡慕着这只带毛的小畜生,要说抻懒腰、打哈欠咱也会,咱怎么就招不来陈公爷一个笑脸呢? 小黄门子羡慕得要死的笑脸,白猫并不稀罕,挺身向前一蹿,一溜烟地就跑远了。 陈文吓了一跳却还是满脸笑容地骂道:“这熊孩子,不拿老子当爹。” 他慢腾腾地站起来,拿拂尘掸掸身上沾染的猫毛,忽然一阵急促而又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他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侧身望向殿门,却原来是晋王殿下朝这边跑了过来。 陈文走出殿门,刚好李治也跑到了近前,陈文抱着拂尘微微低头,笑呵呵地说道:“见过九殿下。” “免礼。”李治摆了一下手,使劲喘了口气:“我阿爷在吗?我有急事。” “唉哟,那快进去吧。”陈文向旁边一闪,赶紧给李治让道儿,李治也没搭话,抬腿就跑了进去。 李世民坐在书案后面静静地出神,想要扶李治上台,必须得使出雷霆手段,不好好打击一下,不震慑住朝臣,怎么能行呢? 长孙无忌已经冲李治摊明牌了,开弓没有回头的箭,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李世民正在琢磨日子怎么这么消停,门突然一下就被推开了,吓他一激灵,原来却是李治。 “阿爷,阿爷”李治边快速地走着边大喘着粗气,很显然他是小跑过来的。 李治左右张望两眼,见屋子里就只有父皇一个人,他走到桌子边上,从袖子里掏出个纸条来,双手向前一递。 李世民接过纸条,李治抬袖口压了压额头上的汗珠,眼睛盯着纸条连眨都不眨一下。 展开纸条,李世民惊讶得眼睛放大了一圈,没想到这小纸条竟然是李泰的亲笔。 李泰没写几个字,只有短短的一首小诗“听闻长乐不安然,抛撇貔貅与驾銮。不辞日月奔波苦,劳累骏马与雕鞍。携兄归来栖南园,思欲拜父心高悬,唯恐惊扰邦国策,深念手足两难全。” “他回来了?”李世民看罢纸条“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回来就好,一刹时内心里又是欣喜又是宽慰又是迫不及待。 说实话,李泰一天没回京中,李世民的心都没法真正的安稳下来,然而为了看清长孙无忌到底会如何行事,李世民只能选择把李泰先打发出去。 李泰没回来也就罢了,无论他在灵州还是在秦州,对李世民来说都是一样的思念,一样的看不着。 现在知道他和李承乾就在南郊的芙蓉园,李世民是一刻钟也等不得了,李泰是他心上的宝,李承乾也是他心尖上的肉。 抬眼看到站在面前的李治,又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好少年,只是再怎么好都不如他的两个哥哥好,所谓远的香,近在眼前的怎么都不香。 李世民看着纸条,眼角眉梢都是喜气,青雀听说长乐病重就千里迢迢地跑了回来,一如既往的看重亲情。 在亲情面前李泰一直都是丧失理智般地不管不顾,他说过天下之大,有数万万民众,他所在意者不过八人而已。 李世民更为满意的是李泰的懂事,虽然他冲动到了抗旨回京,但是他没有大张旗鼓地跑回皇宫,而是悄悄地躲在了南苑的芙蓉园,并没有破坏自己的计划。 他不就是想见长乐一面吗?这个愿望必须要满足他才行。 “走!”李世民连身衣裳都不换,直接抬腿就往外走,李治只好颠颠地跟在后面。 走出房门,李世民对陈文说道:“前日朕去长孙府上探望长乐公主,她曾说想去大慈恩寺上香,去通知她朕这就带她过去。” “是。”陈文笑着应了一声,转过身只走了三步远,点指唤过来一个小黄门子,吩咐他到长孙府上传话去了。 长乐这几天的身体倒是好了许多,看上去无论是气色还是精神都好很多,别人看着像是病体见轻的样子,只有李世民和李治这对父子反而更加的担心了。 如果她病一直不见好,那说明还很稳定,还不算是最坏的情况,现在这个状况才是最吓人的,他们都怀疑长乐这几天可能是回光返照。 王命如山,皇帝下了令,什么事情办得都快,瞬息之间銮驾启动,李世民带着李治、兕子、妞妞还有房遗月和李欣出宫去了。 长乐这两天稍微咳得轻了一些,她正想出门走走,倒不是想看哪里的风景,而是她想趁着自己还能动,最后再看看这高门大院围墙外面的世界。 可巧父亲的皇命就来了,她只带了两个随侍的丫鬟,开心地钻进了厢式车马大轿。 皇家仪仗甚是繁琐,浩浩荡荡地走在大街上,自然会招来不少人的围观,李世民只是带的人比较少,旗帜锣鼓一类的都没有带,只有马脖子下面的铃铛不停地响着,远远地就能听到銮铃的声音。 这銮铃的声音,别人也不怎么在意,只有一人惊奇地竖起了耳朵,这人就是久不理政事的梁国公房玄龄。 他听到銮铃的声音,便问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皇帝要去哪里,摆这么大的阵仗,下人赶紧去打听,回来禀告说皇帝是要去大慈恩寺。 房玄龄急忙让人净水铺街,打扫房屋。 第1126章 空空庭院 半路加入皇家仪仗当中的人不只长乐公主一个,还有城阳公主。 城阳正在家中哄着襁褓中的薛顗(音椅),忽然接到圣命让她伴驾前往大慈恩寺,而且时间紧得不容分说,连衣裳都不让换,放下孩子就钻进了轿子。 驸马薛瓘都看傻了,这架式也不像是陪娘家爹去一趟寺院啊,这就跟被抓走的差不多。 孩子丢给奶娘,薛瓘翻身就上了马,紧紧地尾随在銮驾仪仗的后面,可是才走出没多远,就被大内侍卫给拦住了,明确地警告他皇家仪仗不得靠近。 薛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跟着又不让,他焦急又无奈地抻长了脖子向前望着,很快就看不到皇家的仪仗了,倒是看到了一个熟人。 头上方冠玉,腰间长丝绦,胯下红鬃马,眉梢愁未消。 迎面而来的翩翩公子也是大唐的驸马爷,和薛瓘一样迎娶的都是皇帝的嫡女,同是嫡公主的驸马,地位却是天差地别的。 薛瓘和长孙冲都是李世民的女婿,论起来也没什么谁远谁近之说,但是薛家和长孙家就不同可日而语了。 薛瓘轻揽丝缰缓缓地走到长孙冲面前,拱手一揖,刚要开口见个礼,长孙冲抢先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去?” “哦”薛瓘抬头向远处望了一眼,垂头丧气地说道:“适才父皇召公主陪驾出游,我欲同去,结果连见驾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赶回来了。” 长孙冲闻言眉头紧锁地叹了口气,长乐这一病,他真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天下名医访遍,但凡能想得出来的方法都试过了。 长孙冲都不求能治好长乐的病,只求有个人能给一点可期待的希望,哪怕说到哪座仙山上去求仙草也好,起码有个仙草可期待,可是没有,所有的人都只会表示一个束手无策。 现在就连明知道会要命的毒药都拿给长乐喝了,用尽了移山换海的力气了,就只能换来十天半个月的回光返照而已。 然而就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长孙冲都不能完整地陪伴着长乐,皇帝居然把病中的长乐给召走了,这是要干什么? 长孙冲不敢拦阻,便也跟薛瓘一样,尾随着公主的轿子,想要与公主同去,结果也和薛瓘一样,被大内侍卫毫不留情地赶了回来。 寻常百姓家若是丈人想带女儿出去游玩,不说向女婿请示,起码得给人家一个理由。 摊上了个皇帝丈人是天大的福命,也是天大的压力,丈人想做什么,你只有服从连个理由也不配问,皇帝做事需要向你解释什么吗? 驸马这个特殊的身份,说起来很显赫,事实上很憋屈,若是夫妻恩爱、情投意合倒还好些,否则那日子可真是每天都遭着令人羡慕的罪。 长孙冲无奈地苦笑道:“我也一样。”抬头见不远处有个酒楼,他邀请薛瓘过去喝两杯,薛瓘点点头便和他一起喝酒去了。 李世民根本都不知道他们俩在仪仗后面尾随着,就算知道也一样是打发他们回去,他才不在意他们是怎样的心情。 他就知道自己心情不错,所有的嫡子女都围绕在他的身边,这种日子就是过上一万年都还嫌太短。 皇帝要去大慈恩寺,自然是要让大慈恩寺提前做些准备的,銮驾并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先到皇太子的别院芙蓉园歇息。 出来迎驾的是皇太子的东宫属官,东宫六率中的卫率长厉元九,他准备了大套的说辞,结果连一句话都没机会说。 皇帝的銮驾根本就不停,直接往里走,他只听到皇帝对他说了两个字:“带路!”。 皇帝说话是真的省力气,张嘴就让人家带路,连去哪儿都懒得说。难得厉元九这么明白,皇帝什么都没说,他也知道该往哪儿带路。 很快来到一座宫殿前,陈文一摆拂尘,大内侍卫立马分成左右两排在宫墙前站岗。 厉元九躬身立于殿门前的台阶旁边,陈文也微微躬着身子站在他的身边,看 着陛下和殿下们先后踏上台阶。 李世民自然是走在最前面的,晋王李治拉着陈王李欣紧随其后,他后面是城阳和太子妃共同搀扶着长乐,兕子和妞妞并肩走在最后。 他们走进院子之后,陈文又一摆拂尘,所有的人全都向后退出百步以外。 偌大的庭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往上看房檐上连只鸟都没有,往下看视线以内找不到能爬的、会走的,活物估计也就趴地上能看到几只蚂蚁。 李世民心急脚步也快,李治嫌李欣走得慢,干脆一弯腰把他给抱了起来,一路小跑地跟在父皇身后。 长乐的身体不能大幅度运动,走得稍快便会咳嗽,于是出现了断层,男人远远地走在前面,女人被扔在后面慢慢地走。 “阿爷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不你们先走吧,不用理会我,我自己慢一些行的。”长乐向前看一眼,知道是自己拖了后腿,便劝她们先走。 “这里能有什么急事?”城阳微微一笑又抬眼看向房遗月,虽然她什么都没问,但是她那探询的眼神把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 房遗月也是突然被“抓”来的,她便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兕子和妞妞拉着手前后左右望望,看这里空空荡荡的,她俩也觉得有些奇怪。 兕子拉着妞妞向前,走到房遗月的身边,一扯房遗月的袖子,说道:“这院子里太肃静了吧?” “我们很少过来,这里只留了些打扫的人,父皇来得突然,可能是没来得及准备吧。” 房遗月很正经地敷衍着兕子,妞妞撅着小嘴巴来了一句:“不对,我看这里分明是特意准备的。” 说的对,皇家宫院想找个绝对清静的地方实在是太难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故意准备的,只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准备。 她们正说着话,忽然从前方大殿里跑出来一个人,摇摇晃晃、张牙舞爪地朝着她们狂奔而来。 第1127章 那就试试 “阿娘,阿娘,姑姑……” 李欣的小短腿倒腾得跟一阵旋风似的往前跑,边跑边胡乱地嚷着些什么,也没有人听清,只听到他一叠连声地呼唤着阿娘和姑姑。 “伯悦,别跑!看摔了!”兕子说着不让伯悦跑,她自己一提罗裙迎着伯悦跑了过去,妞妞跟在她的后面也颠颠地跑了过去。 房遗月抬头向前看了一眼,小李欣跑得摇摇晃晃的,逗得她直笑,她看两个小公主迎面跑了过去,便嘱咐道:“你们也慢着些。” 说话之时大孩子、小孩子就跑到了一起,李欣才不到四周岁,跑得呼哧呼哧的也说不明白话了,就什么阿娘阿爷的乱说一气,兕子和妞妞当然听不懂。 三个人交流得热热闹闹,结果什么信息也没交流出来,就交流了个寂寞。 城阳、长乐和太子妃就看着她们气急败坏地嚷嚷,都习惯了他们的交流方式,谁都不着急,就慢慢地向前走着。 忽然又有三个人迈过正门,急匆匆地跑下台阶,她们向前只望了一眼便都呆住了,想要呼喊却声哽咽喉,想要大笑却无语泪先流。 她们本来只是走得慢,这一下全都愣在了原地,一步也不往前走了。 “你们看谁回来了?”跑在最前面的是晋王李治,他的身后是刚刚回到长安的李泰和李承乾。 李承乾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正中间的长乐,李泰的眼中却只看到了一个太子妃。 没见面的时候只知道思念浓得像酒,见了面才知道思念分明是一坛老醋;没见面的时候畅想着重逢该是多么的欢喜,见了面就只剩下了泪眼滔滔。 没有刻意的煽情,没有谁的眼眶能拦得住奔涌而出的泪水;没有刻意的忍耐,也没有人撕心裂肺地嚎啕不止。 第一个哭出声来的人是长乐,她捂着嘴哭道:“我以为我看不到他们了呢。” 城阳一把抱住长乐,一个哭着说,一个哭着劝,房遗月木然地松开了搀扶着长乐的手,泪眼长流地轻咬着嘴唇说了句:“回来也不知道透个信儿。” 李承乾朝着长乐就跑了过来,李泰则眼睛发直地奔向房遗月。 “二哥!” “二哥!” 兕子和妞妞迎着李泰就冲了上去,一左一右扑向他的怀里,他只好一左一右把她们搂在臂弯里,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李泰抽了一下鼻子,说道:“真好,你们都长高了。” 李治抱起李欣,安安静静地陪在李泰身边,李泰一直也没顾上好好地看李欣一眼,他就搂着两个妹妹慢慢地向前走着。 李承乾早已越过他们跑到了长乐的面前,他气喘吁吁地打量着长乐,看样子长乐的气色还可以,没有阎婉说得那么吓人。 城阳微微低头,轻轻地唤了声:“大哥。” “哎。”李承乾心花怒放地应了一声,这一声“大哥”是他梦中的奢望,他以为城阳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他们说了几句话,李泰来到面前,也没人给太子爷见个礼,倒是有人直接开口就数落他:“你做事怎地如此草率?我们都是女流之辈,如何走得这么远的路?” 房遗月回头看一眼百米外的殿门,又看一眼三百米外的房门,这院子如此的大,长乐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她又不能说长乐一个人娇贵,好像是在提醒长乐她是个病人一样,便把所有的人都算上了。 “这”李泰没法解释了,这根本也不是他安排的,他只是选择了这么个地方,把人都赶了出去,然后和李承乾一起等着銮驾的到来。 谁能想得到皇帝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就冲了过来,但凡得到一丝消息,他们也不会让皇帝和她们走着进来。 不过事已至此了,现在解释什么都没有意义。 李承乾抹了一把眼泪,笑着说道:“走几步对身体好,就只是长乐的身体虚弱了些,惠褒,你还会搭轿子吗?” 搭轿子很简单,就是一只手抓着自己的手腕,另一只手抓着对方的手腕,然后让别人坐上来,两个人抬着一个人,这是小时候他们常玩的游戏。 李泰虽然没有真的经历过李泰的童年,却真的拥有李泰童年的记忆,他笑着走到李承乾的身边,和他一起搭了个轿子,长乐当时就笑了。 这是多少年没有玩过的游戏了?城阳扶着她小心地坐了上去,李承乾和李泰抬着她慢慢地向前走着,城阳和房遗月一边一个照应着。 “要玩,要玩!”兕子和妞妞当时就欢天喜地地嚷了起来,李治赶紧冲她们喊道:“想玩得听我的才行,都过来。” “好,你说怎么才能玩?”兕子拉着妞妞来到李治身边,不依不饶地追问怎么才能玩上搭轿子。 李治就东拉西扯地跟她们胡说,想尽办法去扭转她们的注意力。 看兕子和妞妞表现得这么积极,城阳知道她们喜欢的不是搭轿子,而是感觉风头都被长乐给抢了,便笑道:“她们这么大了,还是爱争宠。” “小孩子嘛,多大都爱争宠。”房遗月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话,城阳只是会心一笑,李承乾和李泰对视一眼,都有点尴尬地红了脸,仿佛什么心事被人看穿了一样。 李承乾和李泰一直在屋里下棋来着,他俩只是在等人也没什么事做,就闲聊了起来。 “你猜阿爷见着咱俩,会先喊谁?”李泰貌似不经心的一句闲话,李承乾的心却因此轻轻地抖了一抖。 李承乾没想到李泰到如今还存着跟着争宠的心思,这是当初把他打击得多狠啊? 从前的李承乾真的没觉得自己身上的圣宠比别人多多少,他甚至会觉得阿爷对谁都比对他好。 尤其是李泰,阿爷宠他都快把他给宠上天了,却原来连他都深深地羡慕着自己,自己当初是有多么的不知好歹? 李承乾没有正面回答李泰的问题,而是玩味十足地说了句:“你要是真想知道的话,那就试试。” 第1128章 两大爱好 李承乾从来没有跟李泰比圣宠的心,从前是不屑,现在是不配。他发现李泰似乎是很在意,便提出要试一试,以此来打消李泰的顾虑。 李承乾现在虽然看起来是平起平坐的跟李泰下一局棋,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地位。 李泰才是真正的执棋者,而自己不过就是李泰指尖的一枚棋子,对李泰来说自己是可用也可弃,自己的命运完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如此天差地别的境遇,还有什么圣宠可争? 李承乾说要试试,就是故意给李泰一颗定心丸,他坚定地相信此时在阿爷心里没有人比李泰的份量的更重。 从前的李承乾对于父爱这两个字是视而不见,如今的李承乾对于父爱这两个字是甚不自信。 要说比在李世民心里的份量,的确是没人比李泰更重,但是这个重是器重的重。 血脉亲情可不是这么算的,不是谁更优秀谁更位高权重就能得到更多,这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东西,有就是有,没有争也是争不到的。 两个人商量好了,等圣驾到了,都装哑巴谁也别先出声,看阿爷先喊谁。 没想到阿爷没有在殿外候迎,直接就闯了进来,他们正坐在窗前下着棋,房门忽然被推开,大片的阳光洒了进来,他们扭头一望,满眼都是惊喜。 兄弟俩齐齐地站了起来,齐齐地向前快走了几步,齐齐地停住不动又齐齐地望着李世民。 两个好大儿并肩而立,都满眼热切地望着自己,李世民的一颗心瞬间变得滚烫,他两个大箭步冲到他们的面前,左一眼右一眼地打量个够。 “你们”李世民激动地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伸出双手,同时拍打着他们两个的肩膀,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回来就好。” 李泰和李承乾扭头对视了一眼,这也没分出胜负来呀,李承乾悄悄一扯李泰,两个人突然同时跪倒,同时叩头,同时说道:“拜见阿爷!” “起来起来”李世民说着弯下腰,一手一个同时把他俩给拉了起来。 “过去拜见你阿爷,快。”李治轻轻地一推小李欣,李欣仰头看着李治,稚气的小脸上满是迷茫,他眨巴眨巴眼睛,天真地问了句:“哪个是我阿爷呀?” 李欣一句话把有些凝重的气氛给搅得欢快极了,李治笑着说道:“二哥,伯悦不认识你了。” 李承乾转头看向李欣,笑道:“伯悦都这么大了?你不认识你阿爷,那你认识我不?” 李泰走的时间不久,也就两年多一点,可是李欣才四岁,他怎么可能记得住呢?对他来说两年实在是太漫长了。 连李泰都没记住,有可能记得住李承乾吗?李承乾上次离开长安的时候,李欣还在襁褓之中。 “我认识!”李欣像模像样地迈着小步,走到李泰面前,抱着小手作了个揖:“拜见阿爷。”,然后微转身冲着李承乾又是一揖:“侄儿拜见伯父。” 李欣虽然小,但是智商在线,他能看得出来这两个“陌生人”都是全家福上的人物,肯定一个是伯父一个是阿爷,他只是分不出来哪个是哪个。 那人都明确给出答案了,他不是自己的阿爷,那他一定就是伯父了,另一个就是阿爷呗。 “哈哈哈”李世民高兴得哈哈大笑,抬手着李欣的脑袋,说道:“伯悦特别聪明,比你们小时候强多了。” 又是你们,今天算是分不出来胜负了,李泰傲骄地问道:“他比我们聪明?那我们谁更聪明呢?” “你们谁都不聪明。”李世民弯腰就要去抱李欣,李欣撒开小腿跑了,边跑边嚷着:“我去告诉阿娘和姑姑。” 李欣这一跑一嚷,李世民才想起来后面还有好几个公主和太子妃呢,他转过头见李泰满眼焦灼地望着李欣的背影,就知道他心里着急了。 “长乐她们都在院子里,你们去迎迎吧。”李世民笑着朝主座走了过去,他们齐齐地应了一声:“是。”,然后一起躬身后退,李治则直接转身就朝外跑了出去。 很快李泰和李承乾两个人手搭手地搭起了轿子,抬着长乐走到房门前才轻轻地把她放下。 所有跟嫡字沾边的人都涌进了门,屋子里立马变得热闹了起来,李世民的脸上全是不掺假的笑意,忍不住地问这问那,气氛一派祥和。 聊了一会儿,李世民说起了大慈恩寺,据说那里香火很旺,许愿什么的都很是灵验,于是他让公主和太妃都去上柱香。 公主和太子妃也不敢顶嘴,自然是满口应承。她们都觉得对那些泥塑木雕的神像,都不抱什么希望,只不过是皇命不可违罢了。 李世民之所以大张旗鼓地来大慈恩寺,一方面是为了来芙蓉园见他的两个心肝宝贝,这绝对是最主要的原因,但也不是一点别的原因都没有。 李世民还想借着这次机会,再下点功夫劝玄奘还俗为官,太子掌权的话,必须要有新鲜血液补充进来。 玄奘走过的地方多,知道的风土人情就多,而且他有着极其难得的外交天赋,他精通多种外国语言和文字,是个可堪大用的人才。 李世民跟他们讲了自己的想法,李承乾只是笑笑,不发表任何的意见,李泰笑得有点尴尬地说:“只怕劝不动吧?他志不在此,很难还俗。” “事在人为。”李世民就是不死心,他不相信有人真的不愿意当官,那个玄奘和尚肯定是有什么顾虑。 他不可能是不愿意当官,他应该是不愿意当小官,直接一步到位给他个大官做,朕就不相信他还不动心。 金银财宝说服不了他向佛的心,高官厚禄一定能激活他济世的心。 李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头敷衍着老爹,他不知道老爹这是什么毛病。 玄奘一个穿袈裟的人,他非要让人家换官袍穿,萧瑀倒是个穿官袍的,他非要让人家换袈裟穿。 或许这就是男人的两个爱好吧,天生就是喜欢拉良家妇女下水,然后劝风尘女子从良。 第1129章 能救活人 长安城中最为宏伟、最为壮丽的寺院非慈恩寺莫属,慈恩寺是李治为给长孙皇后追荐冥福而建的,占晋昌坊半坊之地,共有十三个庭院、屋宇一千八百九十七间,重楼复殿、云阁、禅房并有塑像,十分壮观。 李承乾上次回到大唐,见到了洛阳城里的魏王府,当时他的心情就很复杂。 那么豪华的景观,足以说明当时自己的太子之位是极稳的,父皇明明是存了把惠褒留在洛阳的心,都是自己太作了才落到险些被处死的下场。 他这次回到大唐直接到了芙蓉园,他更是百种滋味涌上心头,这奢华无度的芙蓉园,足以说明父皇对太子的器重,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行差踏错,这一切都是自己的。 第二天他和李泰都扮成普通的侍卫,陪着父皇来到大慈恩寺,慈恩寺的规模更是令他浮想联翩。 李治为母追福下了这么大的血本,李泰为母追福跑到洛阳的山上亲自督造佛像,而自己为母追福就只是动动嘴,事由下面的人张罗,钱从国库支。 回想从前件件事是自己错,庆幸今朝还有机会重拾亲情,再次生活在父亲、兄弟和妹妹的身边。 他扭头看了李泰一眼,都是惠褒有胸怀、有格局,不然的话莫说再回皇家院内,就是长安也没机会踏足半步,甚至在黔州苟安一世也未必能做得到。 “哥”李泰接受到了李承乾的目光,便笑着抬手比划了一圈,问道:“你看这里好吗?” “嗯,很好。”李承乾点了点头,说道:“白鸟忽起落,重檐五色墨,梵音频入耳,极目云天阔。” “确实。”李泰微微点头,凑近了些,悄悄地对李承乾耳语:“我每次来这里都觉得心神安然,恨不能抛撇俗事来这里常住,你说常住这里的人会喜欢官场么?” “所以我没敢吭声,阿爷今天注定是要失望了。” 李承乾也觉得玄奘法师不会还俗为官的,皇帝跟着魔了似的,他也没敢劝。 他虽然没见过玄奘本人,但是他走过远路,他在薛延陀南北纵横、东挡西杀,还翻山越岭地把沙陀给灭了国。 他深深地知道走远路意味着什么,能从长安走到天竺,成功的拿到他想要的经文,再返回长安的人,别的不敢说,“倔强”这个领域绝对能站到颠峰。 玄奘不可能是个好劝的人,他要是想当官,刚回来的时候就当了,他要是不想当官,谁能劝得动呢? 他们兄弟俩混在侍卫丛中嘀嘀咕咕地往前走着,抬眼向前一望,走在最前面的当然就是皇帝,玄奘法师和李治一左一右地陪侍在皇帝的身旁。 由于长乐的身体不好,所有的公主和太子妃都是坐着软轿在后面跟着。 很快走到了翻经院,原本玄奘法师是在弘福寺译经的,后来李泰决定让他督造大雁塔,于是又盖了这个翻经院。 玄奘法师把皇帝请到翻经院,李世民带着李治走进屋内,陈文安排人送公主和太子妃到佛殿上香,并邀请两个“侍卫”进去。 两个“侍卫”摇摇头,谁也不想进去看皇帝的笑话,难得给老爹站一回岗,这种经历还是很值得珍惜的。 室内淡淡的檀香味,宽敞明亮又很素雅,墙上没有什么名人字画,就只挂了一个大大的“禅”字。 李世民盘腿坐在大大的蒲团上,手边一个矮桌,桌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不一会儿小沙弥们端着檀木的托盘走了进来,每个托盘上摆着一只白色的茶盏,小沙弥刚沏好的热茶平稳地放到矮桌上,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李世民也不是奔喝茶来的,他连茶盏都没碰一下,笑吟吟地开口说道:“天竺的佛经都译完了吧?” “才译了一半不到。”玄奘在译经这回事上绝对是足够积极、足够勤奋的,只是译经的难度超乎想像。 在大唐要找认识梵文的人,肯定是有的,但是既认识梵文又懂佛法的人就只有玄奘一个了。 玄奘取回来的经文都是用梵文书写在树叶上的,一个是量大,一个是路远,所以难免有的地方顺序就乱了,甚至有缺漏。 再加上树叶上的文字也不保证全都清晰,这难度可想而知,这项任务还不只是难和多,加上树叶不易保存,这任务还显得尤其的紧急。 讲再多的客观条件都没用,无论什么样的困难在恒心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玄奘相信他有生之年一定把这些佛经全都翻译完。 “呵呵”李世民自然地笑了两声,如果玄奘和尚要是说译完了,李世民就找到由头了,他当初拒绝当官的说辞就是要译经,现在经译完了,他必须践行诺言。 结果他竟然还没译完,李世民相信他不敢欺君,一定是真的没译完,那也没关系,不耽误劝他当官。 “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连一半都没译完,要是译完它,岂不是把你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李世民温和地看着玄奘法师,满脸都是“我为你好”的仁善:“人一辈子不能只做一件事,现在慈恩寺里有数百僧人都是你亲自教导出的徒弟,译经的事交给他们就是了,你莫不如还俗为官,朕绝不会亏待你。” “陛下,贫僧从无为官之志,余生只想把这些经文译完,有的人一辈子能做很多事,有的人一辈子能做好一件事就足矣了。” 玄奘是真的不想当官,为了这些经文他吃的苦是常人很难想像的,乃至于他西行这一路被写成了好多版本的演义,最后都发展成了神话。 “朕料你不是不想当官,而是不想当小官,朕这就封你为”李世民也不擅长谈判,凡事都是他一句话就定了,他不想跟玄奘来回扯皮,干脆直接放大招,扔给他一顶大大的官帽,先砸晕他再说。 “陛下”玄奘直接就打断了他,不管他想封多大的官,玄奘都是一样的拒绝:“贫僧只愿普渡众生,不想官高爵显。” “你那经文能普渡什么众生?人死了你给念几句经,说什么超渡,那不就是糊弄鬼呢吗?当官能直接霖雨苍生,你那经文能救活人吗?” “阿弥陀佛,佛光普照自然是能救人的。” 第1130章 事关何人 慈恩寺的香火极盛,来许愿的人多、来还愿的人多、来上香的人多、来游玩的人也多。 无论来做什么的,来的都很从容,急匆匆往里闯的人不多,尤其今天皇帝亲临,莫说慈恩寺内早已清了场,就连通往慈恩寺的路都戒严了。 就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有一匹快马直接跑到了翻经院的门前,那人下马来到侍卫面前,递上令牌。 守门的侍卫只看了一眼并没有接,直接一摆手,那人就跑了进去,层层关卡层层验看,凭着一块令牌脚不着地地跑到了最里层。 陈文正在院子里跟两个“侍卫”有说有笑地聊天,见那人忙三火四地跑过来,他便迎了上去。 “哎哟。”那人走得快了些,本就有些喘,见陈文亲自走了过来,又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激动,急忙躬身一揖:“见过陈公爷。” 陈文走过来迎他,可不是给他面子,也不是给他的顶头上司齐公公面子,而是他身后的那两名“侍卫”还没有正大光明的回宫,他可不想让熟人看到他们。 “行啦。”陈文抱着拂尘,笑呵呵地说道:“赶紧说出什么事了。” “长孙司徒进宫见驾,陛下不在,他便走了。” 那人一撩眼皮,看了陈文一眼,又继续说道:“右春坊的通事舍人悄悄来报,长孙司徒拿走了一卷空白圣旨,好像还说了句‘事关重大,既然陛下不在就先行拘捕。’,具体拘捕什么人并不知晓。” “就这些么?”陈文淡然地看着那人,那人微微地点了点头,陈文毫不在意地笑道:“老齐简直就是个老糊涂,这芝麻大的事也值得快马来报。” 那人也不敢随便吭声,齐公公得罪不起,陈公公也得罪不起,他只是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微微地低着头。 “行了,你回去吧,这事我会和陛下说的,让老齐放心。” “多谢陈公爷,奴才这就退下了。”那人连忙深深一揖,然后向后退着走了三步,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了。陈文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弯起一丝冷笑,长孙司徒终于按捺不住要开始作了,不知道他这第一刀要对准谁。 别看陈文在那人面前表现得云淡风清,那人刚刚走出殿门,他就转身朝着房门的方向一路小跑。 那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都想知道出了什么事,于是双双走下台阶,快速地来到陈文面前。 李泰有几分焦急还有几分好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陈文把那人的原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就进屋报事去了。 “长孙无忌都到了敢擅动圣旨的地步了?”李承乾的眉头一皱,眼角眉梢都是掩盖不住的怒气。 李泰还在琢磨长孙无忌到底想要向谁出手,便随便回了句:“阿爷说现在奏章都是他在批,事情若是不太严重的话,他确实有权下道诏令什么的。” “嗯。”李承乾只是很敷衍地点了一下,关于李泰的话,他是一丁点也没往心里去。 说什么事情不严重,都到了动圣旨的地步了,事再小还能小到哪里去?当然要说大也大不到哪里,长孙司徒只能拿到批复奏章用的印信。 而他能接触到的印章只能用来处理日常事务,调动军队什么的是绝无可能。 李承乾不住地沉思,对付一般的人物不值得动用圣旨,而且事情又不是特别的大,不需要动用更高级别的印章,长孙无忌这是要对付谁呢? 长孙无忌说了一句话,他说“事关重大,既然陛下不在就先行拘捕。”,说明他拿圣旨是为了拘捕人的。 李承乾的眉心越皱越紧,这不合常理,拘捕人不需要动用圣旨,长孙无忌自己就有权下令直接拘捕,如果说被拘捕的人不在京中,或者是个在逃的人,那也该下一份海捕公文,要圣旨有什么用? 李泰也陷入了沉思,长孙无忌这明显是不把皇帝放在第一位了,若是从前就是天大的事,他也得先向皇帝报告。 毕竟皇帝只是离开了皇宫,不是离开了皇城,他拘捕个人就紧急到来南郊见个驾的功夫都等不了吗? 他直接就做出了决定,并没有派人来向皇帝请示,而且到现在也没派个人过来跟皇帝说一声。 他已经在明面上摆出了权臣的样子,看来这场龙虎斗就快起明火了,不知长孙这一步是高招还是臭棋。 李泰唯一能断定的就是长孙无忌走了一步险棋,如果他拘捕的人不甚重要也就罢了,如果动了皇帝的底线,他怕是很难自保了。 莫非他是想捏个人质在手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可够蠢的,皇帝是绝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威胁的。 长孙无忌只说要拘捕个人,并没有说要弄死个人,拘捕的操作空间可就太大了,进可攻、退亦可守。 如果皇帝震怒了,这个人只是被拘捕而已,放出来就行了,如果皇帝不是那么在意,这个人生死就看长孙无忌的心情了。 想到这儿,李泰又有点恍然,看来长孙无忌不是在触碰皇帝的底线,他是在试探皇帝的底线。 李承乾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就开口对李泰说道:“你觉得长孙无忌要拘捕的会是谁呢?” “具体是谁我也猜不着。”李泰面色凝重地说道:“我只能肯定这个人一定是大人物,若不然没必要动圣旨。” “你说的真对。”李承乾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简直就是纯纯的废话,小人物值得长孙无忌针对吗?” 李承乾伸手揪了揪自己胸前的衣襟,看着李泰:“我穿这件衣服站他面前,他都未必能看得着我,你信不信?他眼里哪有小人物?” “反正我猜不着,你觉得是谁?”李泰定定地盯着李承乾,李承乾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我的疑惑点在于圣旨跟拘捕也没有关系啊,难道拿圣旨和拘捕人是两件事?” “应该是一件事,若不然通事舍人也不会说。”李泰又分析道:“应该是这件事长孙明知道自己不占理,或者怕走漏消息,所以圣旨没让通事舍人写,事情也没告诉他。” 第1131章 证明一下 两个人聊天通常都是对话形式的,所谓对话就是有一问便有一答,抑或是有一呼便有一应。 当然这都是通常情况,什么事都有例外,比如皇太子殿下就与众不同,人家聊天不需要搭档,自己就行。 自己说出的话,不用别人给回应,他刚说完话,李承乾还没来得及张嘴,他自己就直接把自己的观点否掉了。 “不对。”李泰犹疑不定地说道:“长孙做事应该不会考虑占不占理,占不占理完全看话往哪面说。说是怕走漏消息也很牵强,他都明目张胆地拿圣旨了,还瞒得了谁呢?” 李承乾就满脸无奈地盯着他,见他确实是不再说话了,才笑道:“看来你是跟李淳风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都学会说话两头堵了,你说正反话,让我怎么接茬儿?” “我就是有点想不明白长孙无忌到底针对的是谁,你有思路没?”李泰虽然总是表现得很是低调,其实他骨子里很是高傲,很少有他真心看得起的人,他总觉得自己偏聪明一点。 只有为数不多的那么几个人的能力是能入得了他的眼的,兄弟行中他就只觉得李承乾和李恪的智商合格,所以他看向李承乾的眼神很是认真。 李承乾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云淡风轻地涌起一脸温暖的笑意:“惠褒,记住了,任何时候都优先选择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你第一次冒出来的想法,正确率远远高于后面的。” “嗯。”李泰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也觉得第一直觉更准确,后面越分析心就越乱:“我们离开的太久了,对京中的信息了解的太少了,还是看阿爷怎么处理吧。” 李承乾相信李泰的分析,而且根据他的分析立马有了一个相对的清晰的答案,但是他并没有对李泰明说。 长孙无忌的目的大家都清楚,他就是想趁太子尚未回京,赶紧把雉奴扶到皇太子甚至是新皇的位置上。 那么最紧要的事就只有两种,一个是搬开绊脚石,即打击李泰一系,绊脚石不需要清除,只要搬离个位置,不碍事就行。 一个是除掉其他有资格继承大位的人选,这个必须要铲除干净,否则一个整不好,他冒关被灭族的风险反倒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李承乾开始的想不明白圣旨和拘捕之间有什么关系,经李泰一说,他就明白了。 长孙无忌动用圣旨这个事他不怕人知道,他是大大方方地到右春坊去拿的,说明他有足够的理由。 长孙无忌要在圣旨写什么怕人知道,不然他大可以让通事舍人起草圣诏,这就是通事舍人的职责所在,他没必要亲力亲为。 他需要动用圣旨,而不是拘捕令,说明他要针对的人罪名不实,明目张胆地拿出来说,恐怕会有很多人不服,他没有时间力排众议,只能是隐蔽地进行,不能在明面上抓人。 也就是说他是想用圣旨骗人,被骗的人肯定是不在京中,他需要用一道圣旨把人给骗回京中。 李承乾仰头望着远处的天空,骄傲地眨了眨眼睛,咱这小脑袋,里面装满了智慧。 长孙无忌想要骗什么人回京,这答案简直就呼之欲出了。 长孙无忌不可能是骗东宫一系在外的力量回京,那是搬石头堵自己的路,他要骗的肯定就是有资格跟李治抢夺继承权的人。 这个人选的圈子就太小了,小到了只有一个人。 李治昨天晚上兴奋地对李承乾和李泰说过“三哥刚出京去接你们,你们就回来了,他注定要白跑一趟了。” 长孙无忌要是对付别人,李承乾就给李泰和李世民提个醒了,但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李恪的话,李承乾决定选择沉默。 嫡庶这两个字之间隔着一道天河,李承乾很珍惜亲情,只不过他的亲情范围很有限,他的兄弟只包括嫡子,庶子不算他的兄弟。 长孙无忌认为李恪是李治的潜在风险,李承乾觉得李恪也是李泰的潜在 风险,虽然风险度不大,但是隐患问题都是直接除根的,养什么都行,养隐患绝对不行。 在李承乾的眼里惠褒有点憨傻,如果让李泰知道李恪有危险,他十之有九会出手相助,倒不如不在他跟前提这个茬儿。 多说一句话,没什么好处,真的有事会添乱,没事又显得自己多嘴多舌。 少说一句话,没什么坏处,真的有事可以把李泰撇干净,他什么都不知道,不是他不重亲情,一点不影响他的仁太子形象。 李泰是真的想不到吗?嗯,应该说是真的不能想到,更为合适。他成功地启发了李承乾,然后心满意足地扭头看向房门,不知道阿爷是否想得到。 李世民没他们俩那么闲,随便的一句话也能分析出花来。 他现在就揪着一句话不放,其余的什么事都不想听,以至于陈文进屋有一盏茶的工夫了,却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就因为玄奘说了句“佛光普照,自然是能救人的。”,他便紧紧地盯上了,跟玄奘一顿认真。 随便换个人,也知道说句软话来哄哄皇帝,偏偏玄奘是个认死理的人,他就听不得别人说佛法没用,他坚持说“佛法无边”。 李世民要是讲讲军事,哪怕讲文学也不怕谁,可是讲佛法他就不太行了,他又不是和尚又不喜欢佛法。 更何况玄奘在天竺辩论佛法都站到了巅峰之上,上哪儿也找不着能辩赢他的人。 李世民当然不会拿自己的最短板去硬碰人家的长板,他讲不出也听不懂佛法,于是就直接抛出一个难题给玄奘。 “既然你说佛法能救人,那眼下就有需要佛法来救的人。”李世民眼珠子发红地盯着玄奘说道。 “长乐公主胎中带病而来,可谓是命苦之人,如今命悬一线,你若救得了长乐公主,让她健康长寿,朕便信佛法无边,再不强求你入朝为官,并且倾力弘扬佛法,否则你就脱下袈裟随朕入朝。” 第1132章 方法有二 居上位者嘴大,这是亘古不变的定论,要说不讲理,皇帝绝对是天下第一,李世民这都算是轻的了,起码人家给你画出道来了,能不能走得通看你的本事了。 长乐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太差了,莫说御医、民医,满天下凡是会治病的,能找的都找了,连巫医都没放过,就没有一个人说她的病能治。 她是胎里带来的气疾,加上成亲较早,夫妻过于恩爱,一连生了三胎,大伤元气不说,最后一胎还引发了血崩,险些把命扔了。 气疾就已经开始催她的命了,她前几天又才刚刚喝下那碗续命的毒药,她现在可以说已经踏进鬼门关一只脚了。 这个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未必能救得回一个囫囵公主了,李世民让玄奘救活长乐,否则就不承认佛法有用,他就必须还俗为官。 李世民这个要求提的是只赚不赔,从心里说他是希望自己会输的,如果玄奘真的能救活长乐,他还在乎一个玄奘还不还俗吗? 朝堂上缺什么都有可能,就是没有可能缺官,别说玄奘不当官,就是在朝堂上抽十个大臣出家换长乐一命,李世民都会毫不犹豫地再多送十个,多送一百个也行。 人再怎么心急,也必须要保持三分的冷静,愿望再怎么强烈,都不等于真的能变成现实。 救不活长乐也只能认命,不过李世民就有理由强迫玄奘做官了,这样也算是达成了李世民的一个心愿。 “阿弥陀佛!”玄奘没有服软的习惯,他就要证明佛法是能救人的,于是他双手合十,很是严肃地说道:“佛光普照万户门,命中注定不由人,若使福寿常安在,善果菩提莫染尘。” 诗是好诗,但是说的是啥,李世民根本就懒得去想,他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别念经给我听,就直接说能不能救人。” 玄奘此时特别痛恨自己不是个杏林高手,虽然岐黄之术他也略知一二,但只能解决一些头疼脑热的小问题,像长乐这样的病症对他来说,好比是老虎吃天,真有一种无从下口之感。 治病他不行,祈福他很擅长,他对李世民说道:“贫僧愿为公主殿下设一福坛、点一盏长命灯,佛祖定会保佑公主的。” 李世民见他说得这么笃定,心中不免又燃起了希望,激动的一下站了起来,微躬着身子,眼睛瞪得大大地轻声问道:“当真能行么?” “应该能行。”玄奘虽然很有信心,但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给人续命,方法有二,一个是祈福,一个是献祭。” 李世民这可是头一次听说,人的命还能续,续的方法还有两种之多,嗯,两种确实算挺多的了,于是他真诚地说道:“愿闻其详。” “祈福便是修身养性、广为布施或设坛祈福,形式有很多种,只要诚意足,便能续上二三年的命数。” 李世民一听才二三年,感觉有点少,不过他也没有打断玄奘,就静静地听着。 “献祭,便是以运换命,如果是男子,就用消减整个家族运势的方法来增加个人的命数,如果是女子,未出阁便消减娘家的运势,已出嫁便消减婆家的运势,最多续不上三年却要消减家族五十年运势。” 最多才三年,跟二三年也没啥区别,那貌似还是第一种方法好一些,不过要是两种方法一起用,是不是就可以续上五六年了呢? 李世民眼珠子一转,玄奘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于是说道:“这两种方法,只能选一种,而且一个人一辈子也只能选一次。” “哦”李世民听明白了,他当即下了决心:“就用献祭的方法。” 消减长孙家五十年运势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给长乐续上两三年的命就值了。 “陛下,献祭的话必须得长孙司徒亲自己过来,他不同意是没有办法献祭的,而且通常献祭续的命不如祈福多。” 让长孙无忌同意并不难,无论他是不是真心愿意,他都必须得拿出不掺假的笑意,大声地表示他很、十分、非常、特别地愿意。 可是现在时间才是最重要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悬在长乐头顶的利箭什么时候掉下来。 “好,那就祈福吧。”李世民说着就站了起来,说干就干,这事必须立刻、马上、现在就干,晚一丁点都不行。 没有任何事能比给长乐续命更重要,李世民连进屋报事的陈文都没理,就盯着玄奘不放。 祈福这种事玄奘一点不打怵,这纯粹就是他的业务范围,绝对轻车熟路的事。 玄奘当即起身,李世民一伸手请他在前面走,他躬身一礼,然后也没再客气,真的就抬腿往外走了。 李世民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陈文悄悄地贴上来,悄悄地说道:“陛下,齐忠派人来报,说长孙司徒以见驾之名入宫,从右春坊拿走了一卷空白的圣旨。” 李世民闻言眉头一皱,长孙无忌的反应有点剧烈啊,这就要假传圣诏了? 陈文又缓缓地说道:“据通事舍人所说,长孙司徒似乎是想要拘捕什么人。” 动用圣旨怕是不只拘捕这么简单,长孙无忌这是想灭谁的门吧,李世民微眯了一下眼,顾不得了,爱谁谁,反正最核心的几个人物都被保护起来了。 像李恪早已经离开了京城,奔赴秦州去了,像李靖、房玄龄表面上都是在家休养,其实都是手握重权,而且手里都有密诏,就算长孙无忌有圣旨也动不了。 李世民没有心思去猜长孙无忌的举动背后意味着什么,总不过就是个见招拆招罢了,等不上三天两的目的自然就暴露出来了。 眼下李世民最为关心的就是给长乐祈福的事能不能有效果,别的事都不是最重要的。 不管长孙无忌要动谁,肯定都是牵心连肺的,不过真的是顾不得了,再说想扳倒长孙无忌,没有确切的罪证也不行,舍不得孩子怎么套得住狼? 第1133章 续过命了 大慈恩寺内数百僧众整整齐齐地出现在钟鼓楼前,一盏茶的功夫就搭好了祈福的神坛。 玄奘头戴毗(音皮)卢帽、身披锦澜袈裟、手执九环锡杖,缓步登上高台,英姿焕发颇有几分气宇轩昂之态。 李世民坐在对面更高一层的看台上,他的身边围绕着他的一群儿女,尽管着装不同,座次却是丝毫不差。 李泰和李承乾一左一右地坐在李世民偏后一点的位置,其余的殿下们都在他们俩的身后坐着。 远远地看起来这个皇帝貌似是有些胆小,在这么安全的地方,身边竟然坐着两个侍卫。 这两个侍卫看起来也有些漫不经心,李承乾微凝眸望着对面的神坛,也不知道这法子好不好用,一年到头搞不完的祈福,都是祈冥福,给活人延寿的祈福,还真是第一次听闻。 李泰微转头看着不远处高高的大雁塔,他还没有进去看过,不知道这两年有多少新科进士在里面题了名。 不知道有多少庶族的进士中了皇榜,李泰盼着早一点把庶族进士这股新鲜血液冲进朝堂之中,又不敢把步子迈得太大,心里急,手上不能急。 李治坐在李承乾的身后,坐得有些焦急,便轻声地嘟囔了一句:“这个一定能灵验的吧?” 李承乾扭头回了他一句:“玄奘法师人称是当世活佛,出家人从来不打诳语,当然会灵验的。” 李泰听到他们俩的对话,并没有对李治说什么,而是双手合十,轻轻地说了句:“心诚则灵。” 谁也听不懂玄奘到底念了些什么经,过了好一阵子,有两个僧人抬着个铜箱子上前,把铜箱子往玄奘面前一摆,他们便退了下去。 那铜箱子自然是雕饰重重并且漆得五颜六色的,铜箱子里面就是一桶酥油,铜箱子上面放着一个大铜碗,碗的中央露出来手指粗细的一段白色焾线。 这个铜碗和下面的酥油桶是一体的,这个焾线直接浸泡在酥油桶里,只要点燃了,很久都不会熄灭。 玄奘念念有词地诵了一通经,然后让小沙弥点灯,小沙弥也不知怎地竟然紧张到手抖,一下把手伸远了,灯没有被点燃。 玄奘也没有说什么,就继续等着,小沙弥稳稳心神又点第二次,火还没有碰到焾线,他也不知道哪个根筋抽了,脚底下一滑,差点把自己摔到铜碗里去。 尽管出了两次失误,也没有人指责他一句,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挑事,只希望一切顺利,静静地期待他第三次能够好好地把灯点燃。 小沙弥双手向前去点灯,还暗暗地扎了个马步,稳住下盘,眼见着火苗就要碰到灯芯了,他鼻子发痒,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这下好了,火种被喷灭了,没法点灯了。 这种情况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没法忍耐了,就算是最底层的平民百姓也得冲上来抓住小沙弥打他个半死不活,何况对面坐着的是天下第一人家? 小沙弥吓得体如筛糠,脸色顿惨白得毫无血色,他光溜溜的脑袋上一层豆大的汗珠。 命运这回事实在是太难以琢磨了,本来以为他上来点灯是个最容易受赏的好活,谁能想到这一下把命给玩没了? 玄奘嘟嘟囔囔又念了一段经文,李世民的眼睛紧紧地眯着,虽然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但总看得出来那个小和尚三次点灯没点着,这肯定不是个吉兆。 很快玄奘便走下神坛,朝皇帝那面的高台走来。 李世民的心高高地悬了起来,多希望他说一切顺利,这一切都是正常的,祈福很成功而且祈福一定灵验! 眼见着灯都没有点燃,这种话有人信吗?李世民又不是没有智商。的确,智商是个好东西,但是跟亲闺女的命比起来,屁都不是。 李世民现在是明知道也不想知道,支撑他稳稳坐在这里的信念就是一句“宁可信其有”,他只愿意相信祈福是成功的,只愿意相信长乐是有救的。 很快玄奘走到了李世民的面前,李世民提着一口气,甚至有点不敢听他说话,生怕他说出自己不爱听的话来。 其实也不用等他说话,光是看他的脸色,也知道大事不妙了。 “南无阿弥陀佛。”玄奘先念了一声佛,然后深深地一揖,低沉地说道:“陛下,有人为长乐公主续过命了,一个人只能续一次命,贫僧无法再为公主殿下续命了。” “啊?”李世民万万没想到玄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什么意思?是他在搪塞朕?还是真有这回事? “那你说,是什么人、什么时候,为长乐续的命。”李世民盯上了这个问题,他的心里忽然闪出一个人影来,会是长孙无忌吗? 不是说有两种办法给人续命的吗?只折损长孙家的运势就能给长乐续命,难道是长孙无忌悄无声息地做了这件事? 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好了,李世民的心跳莫名地加了速,莫非说最近跟长孙闹得离心离德,是跟他自降了长孙家的运势有关?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管他犯了什么错还是没犯什么错,自己都要力保长孙家平安无事、长盛不衰,回宫就赐他金牌一块,只要他不造反,谁也不能动他。 就算长孙家运势再低,也要力保长孙家代代富贵,五十年后不就可以再度崛起了吗? 李世民正跟发臆症了似的胡思乱想,玄奘的声音缓缓地传入了耳朵:“陛下,贫僧不知是何人所为,但一定有人为公主殿下祈过福,广为布施积了不少的福报。” “我想起来了。”李治忽然站了起来,瞪着大眼睛盯着玄奘问道:“东西两市的街边全都摆上食物赐与百姓,分文不取只讨一句‘长乐长安’的口彩,可算得是祈福之举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赐食与万民,积福于一人,此乃盛大的祈福之举。” 听玄奘如此一说,李治反倒兴奋上了,他冲着李世民就是一嗓子:“阿爷你记得吗?那年我二哥在长街之上替皇姐祈福,真的灵验了啊,多亏没被那个如意给搅了。” 第1134章 找人测算 没经历过的人可能不知道,人的心情可以在一秒钟之内迅速地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反转,这种滋味真是谁尝谁知道。 上一秒李世民还心存幻想,指望长孙家是真的对长乐好,他还下决心要护佑长孙家到底,下一秒就听到李治提起那年长街赐食,给长乐讨口彩的事。 满京中数万百姓,还有许多番邦的人,有领烤乌鱼的,也有没领的,无论是路过的、看热闹的还是参与其中的,只有说好话的,没有说坏话的,唯一一个捣乱的人就出自长孙府。 如果不是李淳风出招来化解,如果不是李云霞尽职尽责,说不定祈福就前功尽弃了。 别说阎婉是皇帝硬塞到长孙家的,长孙无忌想把阎婉硬塞到李泰手里的时候,他的亲情在哪儿呢? 自己还总是反复琢磨,对长孙下手是不是太过绝情了,长孙对自己到底有多少情? 有些情谊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长乐病成这个样子,这些年来李泰又是为长乐祈福又是倾尽心力地寻医问药,长孙家连张招医榜也没出。 是到下决心的时候了,长孙也猖狂得够久了,这一次无论他对付的人是谁,但有一丝冤枉,绝对给他来个公事公办,顺便再翻翻旧账,长孙的罪证也攒得差不多了,单单毒杀张宝一案就足以把他一捋到底的了。 这些是大事也是公事,都还可以往后排,李世民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长乐的事。 本来已经绝望了,玄奘一句话让他燃起了希望,希望的小火苗又被他一下子给浇灭了。 这一起一落的落差使得人心都一坠一坠地疼,他微微抬起的眼神中闪烁着令人心疼的慌张,他的嘴唇都微微地有点颤抖。 长乐的病看起来并不凶,就只是偶尔咳嗽几声,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而已,但是所有的御医都说她的命不久长,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突然离开了。 没有一个人敢给出大概时限,李世民每天都感觉倍受煎熬,他见玄奘把祈福的事说得这么准,便问道:“公主的寿限几何,你且说来。” 玄奘只是个精通佛法的和尚,他也看不着生死薄,他哪知道长乐公主还能活多久? “陛下”玄奘无奈地回道:“贫僧不通占卜之术,不敢妄言。” 占卜之术?这四个字说得李世民犹如是醍醐灌顶,这种事应该找会算卦的才对。 算卦不用多说,当然是找袁天罡和李淳风了,袁天罡不好找,李淳风不是刚回来吗?就在芙蓉园睡大觉,呃不,练躺功呢。 李世民没有再和玄奘多说一句废话,直接站起身来就走,众人自然是紧紧跟随。 兴冲冲地过来,急匆匆地离开,祈福进行得无与伦比地快,连流程都没走完就结束了。 来的时候这群殿下是一人一顶大轿,回去的时候城阳钻进了长乐的轿子里,不是轿子不够,而是姐妹俩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分分秒秒都恨不得不眨眼地珍惜。 在人前长乐表现得很坚强,脸上总是挂着不掺假的笑,这会儿放下轿帘,她的脸也随之一垮,再也撑不起勉为其难的笑容。 城阳见她仿佛一瞬间就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颓丧的神情看起来都有点瘆人,便安慰她道:“阿姐,你不必多想,吉人自有天相,莫听那秃僧胡说,依我看你定能长命百岁。” “你阿姐我的命,就只剩下不到八天了。” 长乐说着身子一歪,半靠在城阳的身上,从怀里掏出一块丝绢,边抽泣边按压眼角,还轻轻地捂着嘴,怕声音传到外面去,惹家人跟着忧心。 “这又是听谁胡说来的?哪有人能预知别人寿限的呢?”城阳搂着长乐,轻轻地说道:“那个玄奘秃驴也算得上是道行最深的和尚了,他都不敢说知道,别人岂不更是无稽之谈了?” “和尚未必就懂得测算之事,我跟你说,你莫告诉别人。”长乐微微坐正了一点,小声说道:“是袁天罡算出来的,定然不会错。” “你请袁天罡算的?”城阳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便质疑道:“这种事算不准的吧?” “不是我请的,是舅父请的,可巧被我的侍女听到了,她便告诉了我。”长乐抹了把眼泪,深深地叹了一声:“我的病我最是清楚,八天只怕我都熬不到呢。” 一句话说得城阳声泪俱下,这么长时间以来,谁不是忍着悲痛的心情,拼了命地演出一副笑容给对方? 很快回到了芙蓉园,李世民说他想要休息一会儿,让殿下们自己玩,然后他刚进屋就派人去叫李淳风。 李淳风还没来,先有人来报说城阳公主哭得眼睛都肿了。 李世民一听赶紧派人去请城阳,城阳又不是小孩子,不会无缘无故就哭的,必须得过问一下才能放心。 城阳也没必要说谎,便对李世民实话实说道:“看阿姐病得这么厉害,儿只是一时难过而已。” 李世民也猜到是这么回事了,只是担心有别的事,既然没有,那就最好了,便开口劝了劝城阳。 “你阿姐的病或许真的是天意,你好好休息一下,莫让她看到你这个模样,不然她也会跟着哭的。” “儿知道。”城阳低头应了一声,说道:“就是阿姐先哭了,我才没忍住的。” “病长在谁身上谁知道,她难受也是常情,你该多安慰她些才是。” 城阳点了点头,想起长乐说的话又红了眼圈儿,她哽咽着告诉李世民:“阿姐说她活不过八天了。” “什么?她怎么知道的?”李世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正要找李淳风测算长乐的寿限,却原来长乐早就知道了? “是舅父找袁天罡测的,当时说还有二十三天零四个时辰,现在只剩下不到八天了。” 城阳“哇”的一下哭出了声,李世民顿感浑身冰凉,他从来不敢设想长乐还能活多久,因为多久他都觉得不够久。 李世民心突突地乱颤,目光渐渐地冷凝如刀,长孙无忌没事测算公主的寿限是什么意思? 第1135章 给朕算算 有句话说疑心刚冒出个苗头的时候,罪名就已经成立了,这话真的是有道理。 听说长孙无忌测算过长乐公主的寿限,李世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长孙无忌肯定也测算过皇帝的寿限。 李世民看着掩面大哭的城阳,想要安慰她一下,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乱糟糟地,像塞满了冰渣子一样,又冷又沉又刺痛。 直到城阳自己止住了哭声,李世民派人把她送了回去,只叮咛了一句:“好生休息,若是烦闷就到园子里散散心。” 曲江苑的芙蓉园可以说是天底下除了大明宫以外,最为奢侈、最为豪华、最为壮丽的景观,算得上是散心的第一去处。 然而快乐这回事并不取决于景色是否美好,人的心里若满是光明,纵然竹篱茅舍,也有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 人的心里若是被堵得连点缝儿都不透,纵然是住在太阳上,也只能看到黑洞。 李世民现在就是望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却感受不到一点光,脑子里一滩浆糊,明明不适合思考,却又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长孙无忌这段时间上蹿下跳闹得这么欢,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是感受到了帝王的疑心,所以想早早把李治扶上位,来个一锤定音? 他的目的很明显,他的底气来源于什么呢?李世民以前没有多想,但是现在他想多了。 长孙无忌能测算长乐的寿限,肯定也能测算皇帝的寿限,难道自己真的是命不久矣了,长孙无忌才这么敢干的吗? 李世民的确是一直都在装病,但真病他也不是一点没有,有一次夜里睡得正香,突然就晕得天旋地转,他以为自己要驾崩呢,吃了几天的药又好了。 长孙无忌要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的话,他悄悄等着不就行了吗? 只要拦住李泰,别让他回来,扶李治上位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何必跑到皇宫明目张胆地拿什么圣旨? 李世民抬手拍了自己的额头一巴掌,怪不得长孙无忌要去拿圣旨,他应该是想用圣旨拦住李泰。 想到这儿,李世民差点哭出来,如果自己推断的正确,那不是说自己的寿限也快到头了吗? 这可真是正叹他人命短,哪知无常早到,李世民忽然慌得恨不得抓点什么才好,茫然无助的感觉让他坐立难安。 他起身在地上来回走,忽然听门外传来陈文说话的声音,他急忙回到主位端端正正地坐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李淳风微低头走进屋里,迈着从容的步伐不急不缓地走到李世民面前,躬身一礼:“参见陛下。” “免礼。”李世民也没让李淳风坐下,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你测算一下长乐的寿限。” “公主殿下的寿限还有七天零十四个时辰。” 李淳风早就知道皇帝叫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也知道皇帝对这件事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长乐病倒已经快三年了。 李淳风也没必要故意推三阻四,很多人都知道他能看出人的寿限,秦琼、魏徵病重的时候,李泰都问过他,个个都说得毫厘不爽,这事也瞒不了人。 一听还有七天零十四个时辰,李世民的身子往下一沉,整个人仿佛突然受到了什么重击一样,眼神中流露出惊恐交加的呆滞。 李淳风默默无声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自以为很理解李世民的震惊和恐惧。 任谁突然听说自己的宝贝女儿只有七天多的寿命了,也会忍不住伤心难过的,纵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也一定没想到就剩这么几天了,谁都会往好处去想,没有人愿意往坏处想,这是人之常情。 只能说李淳风猜对了一部分,但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因为李世民早就知道了这个时限,李淳风只不过是又给印证了一遍而已,所以这个时限对李世民来说已经不足以惊惧了。 李世民惊的是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个人测算的结果居然一模一样,这也就证明了这个时限很可能是准确的。 这一点李世民能够接受,李世民恐惧的是如果说袁天罡测算的真是这么准的话,那他是不是也测算过自己的寿限,自己是不是也活不了几天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世民才慢慢地缓过神来,他目光微垂但眼神很是坚定地看着李淳风。 “你测算一下,朕的寿限还有多少。” 刚才问到长乐寿限的时候,李淳风可是非常痛快地就给出了答案,这一次他却沉默了。 李淳风心头打个激灵,这种话谁敢乱说? 李世民自然知道他顾虑什么,于是说道:“你只管实话实说就是,无论你说出什么来,准与不准,朕都绝不会因此事降罪于你。” 皇帝让你做什么,你是没有条件可讲的,除了遵从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皇帝能给你一句口头承诺,也就算是给你天大个脸了。 李淳风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微笑,他无奈地说道:“陛下,非是为臣推脱,这实在是无法测算。” “胡说八道!”李世民一下板起了脸,怒气升腾地说道:“长乐的寿限你能测算,为何朕的寿限你就测算不了?分明就是推脱之辞,朕说过不会降罪于你,莫非你不信任朕吗?” “陛下误会了,非是为臣不肯为陛下测算,实是测算不出。”李淳风深深一揖,说道:“臣若是能够测算得出,便是遭天遣,臣也甘愿为陛下披露天机,奈何臣真的测算不出。” “却是为何?”李世民目光如刀地盯着李淳风,李淳风头也不敢抬地解释道:“臣只能看得出阳寿将尽之人的寿限,最远也就能看到半年而已,陛下正年富力强,臣真的是无能为力。” “如此说来,是你的道行不够,比你道行深的人应该测算得出来,对吧?” 李淳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天底下上哪儿找比自己测算的道行更深的人?他说的肯定就是袁天罡呗。 “陛下的寿限谁都看不出来,人的寿限是会变的,一般临终前一到三个月能看得准,因为就算再怎么行善也积不了多少功德了,再怎么做恶也攒不下多少罪孽了。当然事有例外,就有人短时间内大善大恶。” 第1136章 袁天罡到 李世民现在最在意的都不是长乐的寿限问题了,也不是他自己的寿限问题,而是长孙无忌有没有测过他的寿限的问题。 他就想知道,长孙无忌是不是拿准了他没多长时间可活了,才明目张胆地挑唆李治争夺太子之位,甚至明示李治在适当的时机毒杀君父,以篡大宝。 听李淳风说他的寿限谁都测算不出来,李世民的心里半信半疑,不知道李淳风是真的测算不出来,还是怕被怪罪而故意搪塞自己。 李世民正在琢磨怎么能套出李淳风的实话,门声响动,他抬眼望去,却是陈文躬着腰走了进来。 陈文走到近前,轻声的说道:“陛下,袁天罡求见。” “谁?”李世民激动得都没控制好声调,身子猛地向前一探,正想找他呢,他就送上门来了,这不心想事成了吗? 李世民这个过激的反应吓了陈文一跳,他撩起眼皮怯生生地望了李世民一眼,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句:“袁天罡求见。” “快!快让他进来!”李世民大手往前一伸,像是他能一把把袁天罡从门外抓进来似的。 “是。”陈文应了一声,低着头倒退了三步,转过身紧着倒腾他的两只大脚,三秒钟五米十五个脚印,旋风般的姿态、散步般的速度冲了出去。 袁天罡的到来令李世民十分的兴奋,想知道答案直接问袁天罡多好,问李淳风有个屁用。 主要就是袁天罡不好找,谁能想得到他来的这么是时候,这时间点让他掐的多么地恰当,这是多么地令人开心的事情。 李世民喜气盈盈地望向李淳风,却发现他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袁天罡对于李世民来说,那就是一颗福星,不管他能不能测算出自己的寿限,他都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来排解心中的疑团。 但是袁天罡对于李淳风来说,那就是一颗灾星,李淳风说过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十年不见袁天罡。 皇帝说过让他和袁天罡一起测大唐王朝的国运,只要他俩不碰面,这个事就能拖到地老天荒,他俩一碰面,这个事就没有理由拖下去了。 看皇帝这个高兴劲,李淳风真是理解不上去,闺女都快死了,你美滋滋地乐什么呢? 不管他在乐什么,测大唐国运这个事,他现在应该是没想起来,趁着他没提这个话茬,还是先溜为敬的好。 “陛下”李淳风躬身一揖,说道:“臣且告退。” “哦,你”李世民刚要说“你下去吧”,话到舌尖他又转了个弯儿,说道:“你不用走,他来他的,你坐你的,朕还有话要和你说。” “是。”李淳风只好无奈地应了一声,然后缓缓地坐下,平静淡然的外表下,掩盖着他的心乱如麻。 阳光透过窗上的纱照进屋子里,整间屋子都很明亮,李淳风却只觉得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袁天罡进京就只是为了他家族墓地的事,他想进宫找皇帝,可是皇帝去祭天了。 皇帝回来以后,他觉得既然已经托付长孙无忌了,这事应该就没问题了,也没必要非得惊动皇帝。 结果长孙无忌根本没拿他的事当事办,这不就是没瞧起他这个人吗?于是他一怒之下,悄悄地改动了一下长孙家的风水,然后又准备进宫面圣了,这时皇帝却突然跑到南郊来了,他便急忙跟着过来了。 果然在南郊见驾比较容易,袁天罡没费什么劲就来到了皇帝面前。进宫可麻烦了,层层关口报备、层层关口检查。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令袁天罡不满意的事就是宫里人太多,出来进去的都绊脚,三步遇上一个,五步遇上一个,谁遇上袁天罡都不想白白错过。 一开始还都靠点谱,后来就不一定让你算啥了,让你算他是哪天死的都不算离谱,竟然有人问起三周不满的儿童寿限几何,把袁天罡给气的,就是没好意思当面骂他,怎么不给你家狗也算算寿限。 还是来南郊见驾的好,皇帝这次出行只带了几位殿下,并未没有随行的官员。 袁天罡微眯着眼,脚步轻快地走进房门,一眼看到李淳风坐在下面,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坏了,这把失算了。 袁天罡知道李淳风跟着太子一起去了灵州,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到京城的,这小子的行踪够诡异的,回京也不放个动静出来。 早知道李淳风在这儿,袁天罡说什么都不会来的,他也一样要躲着李淳风,因为谁也不想真的去测算大唐国运。 能不能测算出来先放在一边,就说测算过后怎么向皇帝汇报?哪个朝代没有尽头?这个王朝的国祚有多长,你该怎么说? 说八百年,太少;说一万年,太多。 说实话,实话说谁知道大唐国运到底有多少年?往前倒个几十年,说这天下会成为李家的天下,有人信吗? 在大唐之前有无数个短命王朝,无论是强的、弱的,最终都是草草收场,大唐如今也才立国不到三十年,凭什么让人相信你的国祚就绵长得无有边界。 袁天罡边向前走着,边观察着李淳风一脸的怨气,不用猜也知道为什么,一定是跟自己一样,都觉得对方的出现是自己的晦气。 晦不晦气,现在也是躲不过了,袁天罡也没有可能直接转身就跑,他只能寄希望于皇帝,希望皇帝当时只是顺口一说,过后就给忘了。 “臣袁天罡参见陛下。”袁天罡打定了主意,只要皇帝不提测国运的事,那自己也不提,如果他忘了,那就正好。 “免礼,坐吧。”李世民笑吟吟地一伸手,袁天罡回了句“谢坐”,便轻轻地坐下了。 李世民瞟了李淳风一眼,然后对袁天罡说道:“听他说你能测算得出人的寿限,来,你测算一下朕的寿限,如何?” ps:长乐的寿限是还剩七天零四个时辰,上一章我多打了个“十”字,我没有办法在后台自主修改,所以就在这里解释一下,是我粗心了,抱歉。 第1137章 选在何处 听说过开玩笑的,但没听说过拿命开玩笑的;听说过闹着玩的,但没听说过闹着玩还真抠眼珠子的。 袁天罡是看天气转暖了,他准备要动工修建他的家族墓,才进京来找皇帝,想要赶紧解决墓地的事。 现在看来这墓地立刻就要用上了,测皇帝的寿限比测王朝的国祚,死得还快呢。 好歹王朝的国祚能多测几天,这么大的事总得给点时间,测一天是它,测一年也是它。 皇帝的寿限,你总不能说照着三年五年的测吧?再说寿限那东西,能看出来的只需要一眼,看不出来的给多长时间也看不出来。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君比虎还要不靠谱得多,袁天罡就不明白了,皇帝手里要命的活儿,怎么就这么多呢?还偏偏都往自己的身上招呼。 “陛下,”袁天罡深深一揖,说道:“臣只能测算病重之人的寿限,陛下的寿限,臣实在是测算不出。” 袁天罡本想否认自己会测算寿限这回事,既然是李淳风说的,那你让他测就是了。 转念一想,可不能出这么低端的招法,自己测算过的人也不在少数了,皇帝肯定是早有耳闻,再加上自己前些日子刚刚测算过长乐公主的寿限,这事说不定也被皇帝知道了,自己若是抵赖,那可就要大难临头了。 李世民闻言眉头一皱,袁天罡这不就是明知道他没有病吗?至少是知道他病得不重,这话他是不是对长孙无忌说过呢? “你休得胡言乱语来敷衍朕,”李世民又看了李淳风一眼,对袁天罡说道:“他已经测算过了,朕只是想看看你们两个测算的结果是否一样。” 李世民想诈袁天罡一下,袁天罡只是淡淡一笑,他是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李世民的。 “臣不知将仕郎是如何测算的,臣的确是测算不出。” 袁天罡都不考虑李淳风是不是真的有办法测算出皇帝的寿限多少,就凭李淳风的智商和心机,就绝不可能真的给皇帝测算寿限。哪怕他有大罗神仙附体,哪怕他能查看生死簿,他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你们一向不相上下,”李世民盯着袁天罡,不依不饶地问道:“他能测算得出,你怎么就测算不出?” “陛下容禀”袁天罡从容不迫地答道:“人的寿限只有个大概的长度,并没有一个准确的长度,而且寿限不是固定的,是随时变化的。与其问寿限多少,不如潜心静修的好。” 李世民一听这个事他们俩给出的说法倒挺一致的,看来他们说的应该是真的。 “哼!”李世民故意冷哼一声,冷冷地说道:“朕问你,你这般搪塞,长孙司徒问你,你怎么不是这么说的?想不到你也是阴险狡猾、两面三刀之辈。” 相对于想知道自己的寿限到底多少,李世民更想知道的是长孙无忌有没有测算过皇帝的寿限。 这跟皇帝的寿限是长是短都没关系,只要他测算过,就说明他心存异志,没事测这个干嘛?不就是想整事吗? 袁天罡的智商绝对是站在巅峰的,一般人被如此问话,肯定会愣在当场。 长孙司徒问我什么了?他也没问过皇帝的寿限啊,我也没回答过啊,怎么就阴险狡猾、两面三刀了呢? 袁天罡的反应属实是快得惊人,他一瞬间就明白皇帝这是对长孙无忌起了疑心。 “陛下,臣对长孙司徒说的也是这番话啊,长孙司徒听闻陛下病重,十分关切,奈何臣实是无能为力,只得说句爱莫能助。” 袁天罡这话单独拿出来说,也没什么毛病,有传言说陛下病重、长孙司徒关心、我又不是郎中所以无能为力,自然只能说句爱莫能助。 然而这话放在此时此景当中,毛病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有传言说陛下病重、长孙司徒想知道皇帝哪天死,我算不出来,只能说句爱莫能助。 李世民理解的自然是第二种意思,他的脸瞬间就变得青黑。 长孙司徒这四个字,就注定了无论他犯多大的罪,无论他针对的是什么人,都不会失去君宠,除非他把矛头对准了皇帝本人。 居然悄悄找人测算皇帝的寿限,他是什么意思?盼着朕驾崩呢,是吧? 李世民又追问道:“长孙司徒还问你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闲聊了几句而已。”袁天罡说道:“长孙司徒很风趣,他问人的寿限如果是天注定的八十岁,是不是七十九怎么都死不了?” 李世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他笑道:“这怎么可能?天注定的寿限,限的是上限,而不是下限,天注定人能活到八十,如果没有点特殊原因是活不到八十一的,但是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活到八岁就死了也是有可能的。” 袁天罡一句话解开了李世民心头的迷雾,难怪长孙无忌会对李治说那样的话,既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又让他抓住时机毒杀君父。 不要轻举妄动,就是在窥探天意之下朕的寿限是多少,如果真的没几天了,那没必要动手,枉自增大风险。 毒杀君父,就是用意外去对抗天意,如果朕的寿限太长了,那他就打算朝朕动手了,风险虽大,受益也更多。 李世民不断地追问,想要验证长孙无忌是不是真的这么干了,袁天罡不断地误导,想要皇帝坚定地认为长孙无忌的眼里只有对手皇帝,没有妹夫二郎。 李世民越问越心寒,问到没啥可问的了,他才想起来问问袁天罡:“你来见驾,到底所为何事?” 袁天罡可算是熬到说他的事了,急忙拱手一揖,说道:“陛下曾赐给臣金钱一枚,让臣自选墓地,臣已经选好了,但是未曾动工修建,地方却被人占了,臣前来请陛下给臣做主。” 李世民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朕记得,你选好地方之后可曾把金钱埋下?” “臣谨遵圣命,把金钱埋在地下做为表记。” 李世民一听这事好办,便说道:“好,只要能找出那枚金钱,那地方就是你的,不知你将墓地选在了何处?” 第1138章 一起前去 皇帝说的话那叫金口玉言,皇帝答应了的事,那就等于是板上钉钉了,钉得死死的,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一听皇帝如此痛快,袁天罡的嘴角悄悄上扬,这事绝对成了,不管什么人占了那块地方,都必须得给自己腾地方。 袁天罡从袖口抽出一卷纸来,双手捧着轻轻放到皇帝面前的几案上,一手按着边缘,一手缓缓地把纸张抚平。 李世民低眼一看,原来是一张京郊地图,袁天罡指着地图上的几道山峰说道:“陛下请看,这里是五龙山,这里是观稼山,臣选的地方就在这两山之间。” “什么?”一直坐在一边装死的李淳风跟诈尸了似的,猛地一下跳了过来,他伸手在地图上一指:“你挑的是不是这里?” 跟打交道特别的累,你就是掰开了、揉碎了,他也未必听得明白,就算听明白了,也未必能正确理解。 聪明人就不一样了,连话都不用说,就能非常正确地领会到精髓。 李淳风只是问了句话,李世民和袁天罡就都知道那个把地给圈起来的事是李淳风干的了,于是两个人四只眼睛都盯上了李淳风。 李淳风也不敢冲皇帝发疯,就指着地图冲袁天罡吼了起来:“你别恶人先告状,这地方是我先找到的,你休想讹赖。” 袁天罡不像李淳风那么气急败坏,他就十分淡定地看着李淳风,说道:“我有金钱为证,你有何物为凭?” 李淳风不甘示弱地回道:“陛下也曾赐我金针一枚,我把金针插在半山腰了。” 袁天罡问道:“你什么时候插的金针?” 李淳风也不是,我说什么时候,你都能说出比我更早的日子,那我能干吗? “你管我什么时候插的,反正我比你先找到的,我都让人围山两年了,若不是陪太子出巡,我的墓园都建好了。” 李淳风这话纯是说给皇帝听的,我可陪你儿子走了两年多,你儿子立了那么大的功,他在灵州勒石记功,你在京城祭天告祖, 吃水不能忘了打井人吧? 虽然井不是我一个人打的,那至少我也挖了好几锹,总比袁天罡强,他这两年毛功未立。 李淳风刚刚回来,怎么就知道袁天罡这两年肯定没立过功呢?当然知道,如果他不是陪李泰去灵州了的话,这两年他绝对会四海云游的。 聪明人做选择,不是一下子就认定最好的,他不会先把所有有可能的选项都过一遍,然后选出最好的,他会先在小范围内选出一个最好的,做个标记先占上。 然后他再扩大范围去寻找,手里占着一个比较满意的,才能从容不迫地去寻找最满意的。 找不到证明手里的就是最好的,找到了那就随时替换,这叫手里先有了底牌,心里才有底气。 李世民也不傻,李淳风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他琢磨着也确实不能厚此薄彼,虽然答应袁天罡在先,但是自己也答应李淳风了,无论先后自己做出的承诺都该一样有效。 “好了,两位爱卿不要吵了。”李世民左看一眼袁天罡,右看一眼李淳风,拍了拍地图,开口说道。 “这么大一片区域,你们选的未必是一个地方,就算你们选的是同一座山也无妨,谁也占不了一整座山,就在金钱和金针的中间划一道线,你们各占一半也尽够了。” “陛下言之有理。”袁天罡深深一揖,皇帝肯给他们解决问题也就行了,他也并不是想霸占整座山,够他用的就可以了。 “臣谨遵圣命。”李淳风也深深一揖,他只是不希望自己选好的地方被袁天罡夺走,倒是不介意袁天罡的墓园和他相邻。 “好,咱们就一起过去看看。”李世民很好奇他们俩共同相中的风水宝地到底什么样子,也很好奇他们俩选中的地方到底能离得多近。 李世民说走就走,他只带了晋王李治和那两个不知名的侍卫,荒郊野岭的路不好走,风尘也大,便没有带上几位公主。 六人六匹快马,冲出芙蓉园,朝着观稼山的方向狂奔而去,跑出很远忽然一股风打着旋儿地朝他们扑了过来。 风势迅急又没有树木遮挡,空旷的野外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他们只好披风遮头,着被风吹了一头的沙土。 “好大的风。”李治抖了抖披风,扭头看看李泰:“灵州那面的风更大吧?” 李泰白了他一眼,区区一股小旋风跟沙尘暴怎么比?李泰刚要张嘴跟他说话,忽听李淳风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南方五里外有人哭。” 李世民刚要抖丝缰接着往前跑,一听这话,他勒住丝缰,转过头看着袁天罡问道:“你可听到哪里有哭声了么?” 五里之外,别说有人哭,就是有人嚎也没听不着。 袁天罡闭上眼睛,眉头紧皱地说道:“南方五里外有奏乐声,乐音悲哀。” 五里之外,别说奏乐,就是打雷都未必能听得见。 李世民父子四人八只眼睛来回地转,互相瞅瞅,用眼神交流了一大通,结论就是李淳风和袁天罡这两个人,好像是疯了一对。 他们一个说有哭声,一个说有乐声,咱们爷四个怎么就只听到了呼呼的风声?难道人和人的耳朵构造并不相同?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该不是欺负我们离得远,不能过去看,就胡说八道来骗我们的吧?” 李治的小眼睛左骨碌骨碌又右骨碌骨碌,小眼神里充满了深深的不可思议和明显的不信任。 “听风而辨。” “闻风而辨。” 李淳风和袁天罡几乎同时开口,也几乎是异口同声,这一来李世民的好奇心都被钩了起来:“倒是可以过去看看,验证一下你们谁说的对。” “阿爷,”李承乾一拉丝缰,微笑着说道:“我的马快,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歇息一会儿等我的消息吧。” “我的马也不慢,我跟你一起去。”李泰说完笑吟吟地看向李世民,李世民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兄弟俩一起扬鞭打马向南方跑去,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李世民忽然玩味十足地看向袁天罡和李淳风。 第1139章 断马入河 冬尽春还未到,乍暖却还寒气森森,小草还没有冒出芽尖,土地早已变得松软。 骏马撒开四蹄带起浅浅的一层泥,留下一地凌乱的马蹄窝。眼前一条虽宽但并不深的河,兄弟俩扬鞭跃马朝前冲去。 李世民远远地看着他们,对袁天罡和李淳风说道:“你们猜他们谁先入河?” 袁天罡和李淳风都抬眼望向前方,李泰骑着一匹纯黑的乌骓马,李承乾骑着一匹枣红的金鬃马。 论马,李泰的马略好一丢丢,也好不了太多,算是不相上下;论驭术,李承乾略高一点,也高不了很多,算是旗鼓相当。 向前望去他们离河还有一段距离,兄弟俩并辔疾驰也看不出来谁更快一些。 皇帝问话了,无论如何你都得吭个声,必须得给出一个答案来。 袁天罡和李淳风非常默契地一人掏出一串铜钱来,数出六枚在手心里捣鼓几下,便扔到地上,盯着铜钱看了片时,袁天罡先开了口。 “陛下,臣占得一离卦,离为火,按卦象来说,红马毛色似火,红马先入河。”袁天罡说完便淡然地望向前方,没有理会一旁的李淳风。 李淳风也占了个离卦,他若也说红马先入河,未免有炒剩饭的嫌疑,摆在他面前的路,就只能是硬着头皮说黑马先入河,会输么? 他略一沉思,忽然展颜一笑,说道:“陛下,臣断言黑马先入河。” 离卦主火,但面前是河,水火不相容,而黑色主水,水水相亲,火应当落后才对,李淳风说完便信心满满地望向前方。 李治也兴致勃勃地抻长了脖子,看两个哥哥跑马,他好生羡慕,他的驭术也不错,但跟两个哥哥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我什么时候能像他们一样就好了。”李治可不敢像他们一样跑得那么快,因为地皮松软,跑快了容易打滑,他也不敢骑马过河,没别的就是怕摔。 李世民斜眼瞟了他一下,说道:“你就知足吧,好歹算是骑了一匹马出来。” 一句话把李治的小脸给说垮了,以前他骑大马够不着马蹬子,得有人给牵着走。 李治想自己骑着跑,就只能骑他的高头小马,但是小马很快就长大,他总是换小矮马骑,每次一出来,那视觉效果就像是一群马中间夹了一条狗。 如今李治也十六岁了,总算不比谁矮了,可以正常的骑上高头大马了,又无缘无故被老爹给损了一句。 李泰和李承乾对跑马可没有半点的畅想,一路跑回京城都跑断肠了,李泰这一次出巡,两年来没干别的事,就是个跑马。 李承乾从前是多喜欢无拘无束地跑马,现在他宁愿把马腿锯了,往软榻上一躺,比骑什么马都舒服。 他这些年从黔州跑到薛延陀,跑遍了北方草原的每一个部落,跑过山、跑过河、跑过沙漠。 马以前是他最钟爱的伙伴,现在就只是出行的工具了。 “哈哈哈,惠褒。”李承乾一揽丝缰,大笑着对李泰说道:“为兄替你试试这河水深浅,你跟住了啊。” “切”李泰不屑地一拧头,指着河水说道:“就这么一条小河,我用你试?有本事你替我试试黄河水深浅。” “行,只要你说话,别说黄河,就是银河都行啊,谁让你是我亲兄弟呢?”李承乾笑着轻轻地一抖丝缰,大喝一声:“驾!”,作势就要往河对岸猛冲。 哄人的话就是好听,李泰虽然明知道李承乾只不过是故意说了句哄人的话,依然忍不住开心得像个孩子。 他眉眼含笑地斜了李承乾一眼:“你就是个嘴把式。”,说着用力地一抖丝缰,胯下的骏马疾驰而出,迅速地超越了李承乾,率先踏入河水中,眨眼之时便到了对岸。 李承乾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地笑着,惠褒真是活得太压抑了,内敛得久了,都忘记了自己也是个锋芒毕露的年轻人。 难得激发出他的胜负欲,又怎么能真的跟弟弟争锋?李泰一冲过他的身边,他便立即勒紧了丝缰,让李泰潇洒地一马当先。 “哇!”李治激动地大叫起来,指着前方嚷道:“后发先至,我二哥先过河的!” 李淳风淡然无波的脸上隐隐泛起得意的光,袁天罡眉心微皱,嘴角绷得很平,不应该呀,明明是离卦,怎么会是黑马先入河呢? 大家的眼睛都是明亮的,眼睛瞪得溜圆,看得清楚,确确实实就是李泰的马先到达的河边,也是李泰的马先到达的对岸。 李世民嘴角含笑频频地点着头,这个结果令他很是舒心。 虽然袁天罡和李淳风的占卜之术一直不相上下,但在人们心中不知为何,就是隐隐地觉得袁天罡更胜一畴,尽管李淳风也从无失算的败绩,人们就是感觉他不如袁天罡。 如果真的是袁天罡更厉害一些,李世民心里就不舒坦了,因为长孙无忌找了袁天罡,袁天罡极有可能是长孙一系的力量。 现在看来李淳风更高,李淳风绝对是太子一系的坚实力量。 “想不到爱卿也有算不准的时候。”李世民半开玩笑地看着袁天罡,袁天罡无奈又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臣丢丑了。” “哪里的话?”李淳风说着朝皇帝拱手一揖,说道:“臣占的也是离卦,却算不出哪匹马先入河,还是受了他那句‘红马毛色似火’的启发,才敢断言黑马先入河,论起来还是他高我一筹。” 李淳风一句话吸引得李世民、李治、袁天罡的目光都粘在了他的身上,他微微一笑道:“红马毛色似火,而黑马毛色似烟,火起时自然是烟先飘出,故而臣推断烟比火快,应是黑马先入河。” 李世民和袁天罡闻言都轻轻地点头,感觉李淳风说的似乎是有点道理,这时李治忽然来了句:“说的对!每次大哥有事,都是二哥先冲出来扛事。” 李世民瞟了李治一眼,这孩子封一字王不大合适,应该封个二字王,要不改晋王为冷场王得了,怎么就这么会说话呢? “这一局就算你赢了,”袁天罡赶紧转移话题来化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便对李淳风说道:“且看南方到底是何声息,再定胜负。” 第1140章 哭声乐声 向南五里,一去一返也就五公里,五公里就是用人腿跑,也用不了多大一会儿的工夫,用马腿跑那更是转瞬之间的事。 李泰和李承乾并不着急,过了河以后就并辔徐行,兄弟俩有说有笑的聊起了天。 “惠褒”李承乾悠闲地坐在马背上轻轻地摇晃,慢吞吞地问了句:“你猜前面是有人哭还是有人奏乐?” “这个还真不好说。” 李泰反正是什么都没听见,就一阵风刮过,李淳风就神神叨叨地说什么南方五里有人啼哭,袁天罡还挺捧场,跟着说什么南方五里有音乐声。 李泰就觉得身边有俩神棍,没事就爱故弄玄虚,就算南方五里处有人敲锣打鼓,也没有可能听得到吧? 风还能把声音传到五里开外?怎么想都不太可能,他就摇了摇头,说道:“按常理说什么都不该有,五里路程,遇上人哭和遇上奏乐,相比之下还是遇上人哭的概率大些。” 挨了打的孩子、受了气的媳妇、被赶出家门的老人,若是恰巧碰上了,或许就会有哭声。 这荒郊野外应该不会遇上乐队什么的吧?不过这话也不能说死,万一碰上个吹笛子的放牛娃,不也算是乐音吗? 李承乾轻轻地笑道:“看来你对他们也没多少信心啊。”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胡绉,说话一向是云里雾里的,两头堵都不算堵,通常都是十六头堵。”李泰说着看了李承乾一眼,笑道:“我非要亲自跑一趟,就是想揭穿他们。” “这么说你连我也不信?”李承乾斜眼盯着他说道:“难道我会为了替他们遮掩,冒着欺君之罪扯谎吗?” 欺君之罪,李承乾的确是敢犯,但是必须得有个足够的理由,他不傻,他不会为了犯罪而故意犯罪。 他得有利可图,比如能把皇位弄到手的话,他别说欺君,就是弑君的事也谋划过,失败了归失败了的,敢干确实是敢干。 可要是没有利可图的话,别说欺君这么大的事,就是咳嗽一声这么小的事,也休想指使李承乾。 袁天罡也好,李淳风也罢,他们的面子在李承乾的心里都是一样的没有份量,哪个也不配让李承乾因他们而撒上一句谎。 李泰自然没有怀疑李承乾的心,也知道李承乾就是故意矫情,便没有理会他,只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然后一抖丝缰自顾自地向前走了。 李承乾笑呵呵地追了上去,柔声地唤着:“惠褒,惠褒,我就玩笑一句,你还当真了?” 李泰懒得理他,他就赔着笑脸道歉:“惠褒,我错了,你莫往心里去,你不远万里接我回家,怎么会不信任我呢?” 李泰刚想回他一句,自己不是在生他的气,只是嫌弃他太矫情,忽然一阵乐声传来,惊得李泰一激灵,踩着马蹬站起来,抻着脖子向前望,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李承乾也感觉十分的惊奇,他轻轻一抖丝缰说道:“走,过去看看。” 向前走了不太远,转过弯路看到一个小山坡,山坡上有许多的人,这一下他们可看得清楚了。 那些人不只带着乐器,不时地发出一段哀伤的音乐声,还有一口大棺材摆在地上,周边不少的人都在忙活着,不一会儿又有整齐的哭声传了出来。 看不清时满心的疑惑,看清了又是满心的震惊,这怎么可能?怎么能有这么巧的事? 李泰看着李承乾问了句:“我们还用过去吗?” 他们跑过来的目的就是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真的有人哭,是不是真的有人奏乐,现在一切都清楚了。 有人在下葬,所以有人哭和有人奏乐都成了顺理成章的事,现在也没有必要到近前去看热闹了。 李承乾犹豫了半天,说道:“还是过去看看吧。” 这有什么好看的?李泰第一次知道李承乾也长了一颗八卦的心,李承乾知道李泰的心里有疑问,他也不等他问,便直接说道。 “我今天闲着没事,翻了一下黄历,刚好看到上面写着今日不宜下葬,下葬这么大的事,谁还不知道先翻翻黄历?” “哦,那就过去看看吧。”李泰深深地知道,人们无论婚丧嫁娶都很在意挑日子这回事,就不说找个“传业”的给看看风水,起码也得翻翻黄历,一般人是不会故意在不宜下葬的日子下葬。 心中有疑团就要打开,他们很快就冲到了半山腰上,那些人感到很是诧异,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见他们穿着非同一般,又不敢上前询问。 李承乾开口说道:“我们是府衙的人,途经此地,尔等不必惊慌,有言语明白者,上前回话便是。” 那一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见是官家问话,都有些怯官之意,互相推诿了半晌,最终推出一个男子来。 那人战战兢兢地来到马前,弯着腰抱着拳胡乱地作揖:“官爷有话便问,小人一定老实回答。” “嗯”李承乾抬起马鞭一指,问道:“死者何人?什么时候死的?因何而亡?” 这是最寻常的问话,也是极好回答的问话,然而那人却有些支吾其词,胡乱地说了句什么,也听不清也听不懂,简直就是不知所云。 这一来他们兄弟俩的好奇心可就上来了,兄弟俩对视一笑,这里面明显是有大问题。 李泰刚才就对李承乾说过,他感觉有点不对劲,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那棺材摆在地上,有人哭却没有人在棺材附近哭。 按理说亲人心情悲痛的话,不应该扶棺痛哭吗?李承乾还取笑李泰,说他可能在府衙太久了,看什么人都可疑。 没想到这里还真的是有问题,他当即沉下脸,怒喝道:“好好说棺材里到底是什么人?是怎么死的?” 李承乾身上的气势是他们从没见过的威严,李承乾一沉脸,吓得他们抖成一团。 那人急忙开口说道:“官爷容禀,棺材里不是别人,正是小人的亲生女儿,今年二十有六,乃是病死的。” 第1141章 纸人下葬 一般来讲陌生人还是比较好骗的,毕竟他对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了。 不过也得看对方是什么人,像李承乾和李泰这种陌生人就不太好骗,正因为他们对情况不够了解,所以没有任何一个点是能够取得他们的信任的。 李泰或许是跟他做了很长时间的京兆尹有关,审案审得多了,别人说的话他会先质疑,没有足够的理由就无法取得他的信任。 李承乾见多了尔虞我诈,别说你是说出一句话来,就是你打个嗝、放个屁,他都怀疑是不是你存心设计的。 在他们俩面前想要说句不被看穿的谎言,本身难度就是地狱级的,更何况对手又是个不会演戏的普通百姓。 李承乾沉着个脸,冷冷地追问道:“你说死者是你亲生女儿,二十有六,那她可嫁人了吗?夫家的人来了没有?你说是病死的,生的是什么病?病了多久?可有药方在手?” 那人没想到下个葬还会突然被盘查,没有什么心理准备,吓得直哆嗦,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回话。 “嫁人了,就因为有病被休回来了,郎中说是气疾,想是在婆家受的气太多了才病的,先前只是咳嗽,后来咳中带血,病了有一年多就,就,就病死了,药方原是有的,只是都在家里放着,没有带过来。” 李承乾和李泰对视一眼,既然有药方在,想必病是真的,他们起疑心的原因就是那人说话有些支支吾吾,想来百姓有些怯也是有可能的。 就算他们有什么事也不会是大事,撑破天去也就是一桩人命案罢了,没必要跟他们浪费时间,还是回去复命更为要紧。 “既是如此,你们继续吧。”李承乾不想再问了,他冲李泰丢了个眼色,李泰点了点头,兄弟俩就准备回去了。 李承乾一扯丝缰拨转马头,李泰还没有动地方,他们就过去几个人把棺材给抬了起来,准备要往挖好的坑里安放。 “别动!”李泰忍不住就是一声大喝,那些人急忙放下棺材,都惊慌失措地看着李泰。 李泰抬起马鞭指着棺材说道:“打开!” “这”那些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愿意动手打开棺材,便全都往后缩了几步,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承乾又转了过来,凑到李泰身边轻声地问:“怎么了?” “棺材极轻,抬起来的时候有飘动之感,里面根本就没有人。”原本都不打算多管闲事了,现在李泰盯着棺材,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 “好大的狗胆,居然敢蒙骗我!”李承乾怒不可遏地冲着那人吼了起来。 那人吓得双腿发软,直接就跪倒在地,连连叩头:“官爷饶命,小人不敢说谎,死的确实是我的亲闺女。” “如此嘴硬。”李承乾怒气冲冲地瞪眼睛盯着那人,说道:“那就把棺材劈开我看。” “官爷”从后面的人群里又走出一个中年汉子来,他冲着李承乾连连作揖,满脸讨好的说道:“下葬误了时辰可是不吉利啊,求官爷高抬贵手,看在死者为大的份上,让我侄女入土为安吧。” “大哥,既然他们不愿意说话,咱们就先走吧。”李泰淡然地扫视了他们那些人一眼,又继续说道:“回去上报刑部,自然有人跟他们说。” “嗯,也好。”李承乾确实是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尽管有那么一丢丢好奇,让刑部来查也一样。 “天哪!”人群中一个妇女,双手抓着头,破了音儿地大喊起来:“我闺女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为什么下个葬都这么难。” 她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站到马前仰起头,满脸的泪痕和乱发,一双红通通的血目分外地吓人。 她嘴唇已经干裂得全是口子,眼神中透出厉鬼一般的凶狠,冲着李承乾吼道:“我们犯了什么王法?你凭什么多管闲事!我闺女要是死了,就是你害的!” “你胡说什么?”先前来回话的那两个汉子,急忙一左一右地把那个女人往后扯。 李承乾和李泰又对视了一眼,李承乾这次没吭声,李泰翻身下了马,向前走了几步,温和地对那个女人说道:“莫怕,我们不是故意来为难你的,你只要说实话,我保证没人会害你的女儿。” 虽然李泰下了马,虽然李泰的态度很温和,但是百姓离官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见他们俩骑着高头大马,穿着耀眼的侍卫服,又有一身令人不敢正视的威武之气,也不知道他们是多大的官,反正肯定是一句话就能压死他们的大官。 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叫做“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老百姓可得罪不起当官的,见了官就浑身发抖,天生就有畏惧之心。 “想要救你的女儿,就赶紧和我说实话,如果真的是情有可原,这件事我可以替你瞒着。如果没有正当理由,你们空棺下葬,我岂有不上报之理?若是刑部来查,那时你们就得在公堂上说话了,法棍之下不怕你们不招。” 李泰说完就盯着那个女的看,他相信那个女人是最好的突破口,果不其然,没绷几秒钟,那女的就绷不住了,她开始哇哇大哭,边哭边说出了实情。 “我闺女现在还活着,棺材里是扎的一个纸人……” 她的叙述能力挺一般的,东一句、西一句说得断断续续的,好在李泰的理解力很强,把她片断化的话语一点点拼凑起来,一个大致完整的故事就呈现出来了。 在她哭哭啼啼的讲述中,那一群人忐忑不安地揣测着这两个官爷会如何发落他们,结果没想到这个女人实话实说的招了之后,原本挺难缠的官爷竟然快马离开了。 对,就是快马,非常的快,说不出有多快,至少比他们来的时候快个两倍,两匹马跑得一溜烟,很快就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了。 “大哥,你觉得他们说的可信吗?” “不管,反正要试试。” 第1142章 旁门左道 有种焦躁叫病急乱投医,又有种绝望叫死马当作活马医,平时有御医可用,绝不会相信民医;有民医可用,绝不会相信行脚医。 可是当生命被挂吊在悬崖之上,一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的时候,别说医术,哪怕是平时嗤之以鼻的巫术都会虔诚地相信。 当健康响起警报的时候,人们的倔强就会逐渐地被弱化,原本什么都不信的人,会变得什么都愿意相信。 这也是宗教很难消亡的原因之一,当人们得了医术难以解决的病症之后,别说正经的教派,就连各种江湖骗子都能得到人们盲目的信任。 关键是有些病还真的就能莫名其妙地好起来,这些能够好起来的病,大多是心理疾病。 太多的人说他的病治不了,他自己也跟着觉得自己治不好了,没有了求生的意识,病情会迅速地恶化。 当有人把某些神秘力量吹嘘得玄之又玄的时候,他也跟着相信如果自己能得到神的帮助,就一定能挺得过去,当内心里的信念变得坚定了,他自己相信自己一定能好起来,于是一念之间仿若重生。 这样的例子通常都会被添枝加叶、夸大其辞地宣传,而没治好的那些,则没人理会,原本就是病得要死了,死了是很正常的事,有什么可奇怪的? 但凡有个真的治愈了的,一定死命地吹嘘,这样就导致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有些事也就越传越神了。 李泰和李承乾今天遇上的那些人,就是替一位姑娘换命的,扎个纸人,写上那姑名字和生辰八字,然后像真人下葬一样地走个下葬的流程。 用这样的仪式来欺骗上天,那个纸人就代替姑娘去阴司里签到了,姑娘就可以躲过这次劫难。 这种方法灵不灵没人知道,反正那家人是真的信了,也真的照做了。 一个纸人就能换来一条命,如果这法子真的靠谱,这天底下还有人会死吗? 李泰的理智告诉自己这种巫术纯是扯淡,然而李泰的情感告诉自己巫术说不定也有灵验的时候,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信呢? 李承乾则丝毫不考虑会不会灵验的问题,他既然听说了这个方法,那就一定要试试,灵验是好事,不灵验又如何? “阿爷,他们回来了!”李治刚能望到两个黑点,就兴奋得指着远方大喊大叫,都坐不住马背,上下直颠。 李世民嫌弃地瞪了他一眼,都十六岁了还这么一惊一乍、毛毛躁躁的。 李承乾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力辩六国来使,在朝堂上意气风发;李泰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朝登金殿、暮批奏章,名为亲王实际掌管着半个朝堂。 回头看看身边这位,除了个子长了,别的都没长,智商好像还不如小时候了,起码小时候犯点虎,还有块遮羞布叫童言无忌,现在连遮羞布都没了。 李治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他就兴奋地指着越来越大的黑点连叫带嚷,非要到河边去迎他们。 李世民本想喝斥他一顿,一看他满脸的笑容,又张不开嘴了。 长乐这病像块巨石压在了全家人的心口上,谁都是强忍着悲痛,不哭就算是演得挺好的了。 李世民看多了愁眉泪眼,难得李治这会儿有个欢天喜地的劲,就别一盆冷水照着孩子泼过去了。 “好,就去迎迎他们。”李世民也强打精神,故意地哈哈一笑,一抖丝缰带头朝河边走去。 李治只是请示一下,他想自己过去迎接两个哥哥,没想到老爹给这么大的面子。 李泰和李承乾像赛马似的往回跑,很快就跑到了河对岸,他们是一点都没感受到帝王亲迎的荣耀,他们直接冲过了河。 李治抻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冲着他们急吼吼地就是一句:“有人哭吗?” “有。”李泰点了一下头,李治惊讶地尖叫起来,扭头看向李淳风:“你太厉害了,还真的人哭啊。” 李承乾随着就补了一句:“也有人奏乐。” “哦?”李世民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他急忙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好好说说。” “阿爷,咱们边走边说吧。”李承乾一扯丝缰,掉转马头来到李世民的身右,李泰则绕到了李世民的左边。 “此处向南五里的山坡上,有人在下葬,故而有人哭也有人奏乐。” 李承乾刚说出一句话来,李世民就大笑着说道:“神了,果真是神了!袁、李两位爱卿真神人降世也!” “陛下谬赞了。”袁天罡赶紧谦虚一下,李淳风想说的也是这句,奈何他嘴慢了,只好改口道:“旁门小技,不足为道。” “管它旁门、正门,灵验便是有道之法。”李泰说罢转头看向李世民,问道:“阿爷,你说是吗?” 巫术,自古有之,但自古就是个见不得光的东西,仿佛只要这个巫字一冒头,就必须彻底打死。 巫术绝对是最正宗的旁门了,一提起巫术,就感觉干的都不是人事,除了诅咒就是下蛊,说它能害人,都信,说它能救人,谁信呢? 皇家对巫术尤其忌讳,多少嫔妃甚至皇子都冤死在这两个字上了,可以说皇家就没有一个人敢在明面上沾染一下巫术的。 突然听说有人利用巫术换命,扎个纸人做替身就能挡得过一道生死关,李承乾说什么都要试上一试。 这个事必须要先征求到皇帝的同意,不然要么事办不成,要么会有人找后账。 皇帝有可能不同意吗?有,而且可能性很大。无论这个方法灵验与否,只要真的照做了,就是对巫术的一种宣扬,势必会带起一股歪风邪气。 谁也不知道在皇帝心里是长乐更重要一些,还是对百姓的教化更重要。 “嗯。”李世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他也不知道李泰说话会给他下套,他本来就很宠他的嫡子,便不加思索地点了头。 李泰则赶紧趁热打铁,笑呵呵地说道:“阿爷果然圣明,一点不迂腐,我就说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事阿爷一定能答应。” 第1143章 父子亲情 冬天的背影已经走得远了,却还有些模糊的迹象存在,春天的姿态还没有展开,只是偶尔有几分暖意袭来。 虽说这乍暖还寒的时节,总是忽冷忽热,可也没有忽得这么突然的,太子爷一句话,说得皇帝遍体生寒。 李世民冷嗖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李泰,这孩子怎么一张嘴就给人一种被黄鼠狼盯上了的感觉? 该说不说的,李泰这句说得是真不高明,明晃晃的圈套摆在了皇帝的面前,别说李世民就是缺心眼,也听得出来他的话就是个圈套。 该说不说的,李泰这句说得是真的高明,给皇帝下套,就是死罪,除非你把套摆到明面上,他心甘情愿地愿意上钩才行。 “不管你要说的是什么事,朕一定不答应!”李世民狠狠地白了李泰一眼:“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了,朕非好好治治你不可。” 李承乾一看老爹不高兴了,他赶紧开口说道:“是我的主意,他本不同意的,我打赌阿爷一定能答应,事关皇妹的性命,我不信阿爷不疼长乐。” 李承乾先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把李泰摘干净,然后利用父女情把李世民的胃口吊起来。 就是平平常常的小事,李世民的好奇心也比别人重,事关长乐那就不是好奇而是牵心了,关乎生死那就不是大事而是天大的事了。 “什么?”李世民的心尖上,说实话始终就只有李承乾和李丽质两个,现在只要有人给划个道儿,说能救长乐活命,让他上天入地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惜他这份虔诚的爱子之心,从来没得到过任何一个人的信任,每个人都怀疑,在阿爷的心里有太多东西是比自己重要的。 当初的李承乾如此,如今的李泰如此,多病的长乐如此,调皮的雉奴如此,就连二嫁的城阳、刚长大的兕子、未懂事的妞妞也都是如此,更遑论那些庶出的子女。 每一个孩子在他的面前都一样,最多是拿出半颗心来事父,还有半颗心事君,而事父的心一定是小于事君的。 给皇帝当子女不容易,时时如履薄冰,每说一句话都得先在舌尖绕个三圈再开口。 给皇子女当爹也不容易,你把心扒出来给他看,他也得怀疑你肚子里一定还有至少一颗心,你扒的这颗一定不是真的,至少不是全部。 比如现在,李世民激动的一嗓子:“什么?”,只不过是声音大了点,眼睛瞪得圆了点,李承乾那么个杀遍草原的凶神就吓得不敢说话了,咬牙低头听着自己的心呯呯乱跳。 看他战战兢兢的这个样子,李世民差点举起马鞭抽他,气得冲着他一声大吼:“到底什么事,赶紧说!” 李承乾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边的李泰嘟囔道:“你不是不答应吗?” 李世民刚一转头,李承乾赶紧说道:“是这么回事,那户下葬的人家也有个得了气疾的女儿……” 李承乾见老爹转头去看李泰,生怕李泰把老爹的邪火引到他的身上,于是赶紧把老爹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的身上来。 李泰就是故意的,这件事他想由他来提,他是太子就算犯点错,也不会轻易受到惩罚。 李承乾不一样,他本就有很严重的前科,现在再提出巫术换命这么荒诞的说法,老爹万一怒了,他承受不起。 李承乾不同意,在路上他俩商量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坚决要自己来提,因为他可以犯错,也可以受惩,而太子必须是光鲜且干净的,不干净的事必须由他来做。 李承乾快速地说完了他的想法,然后非常坚决地说道:“但有万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试,阿爷同意,就以国礼葬公主,阿爷若不同意,我便以家礼葬妹。” 李世民听完以后果然没什么好脸色,他没想到他的儿子是一丁点都不了解他,纵然他是一国之君,也一直是把他的这几个嫡子女放在第一位的。 天下苍生重要,都重要在嘴上,重要在明面上,为了他的嫡子女,别说扎个纸人,就是杀一百万个活人又能怎地? 别说什么巫术不巫术的,你谋划造反,铁证如山,相干人等无论驸马还是皇子都杀得人头滚滚,你现在不还在我身边晃悠呢吗? 因为点啥,你心里不清楚?若不是我还当你是我嫡长子,谁能保得住你的命? 这么点事,你都吓得心惊胆战,跟我说话还弯弯绕绕、兜兜转转,造反那么大的事,你是怎么干出来的呢?难怪你没成功,胆色就不够。 说起造反的旧事,还真是李承乾性格上有缺陷,他谋划得太晚了,早他真没有造反的心,都是一步一步被逼上绝路的,并不是他开始就有心搞。 他也真的是决心不够,那么多人劝他造反,他既不坚决地惩戒那些人,又下不了造反的决心,这才是他失败的根本原因。 纥干承基是看透了李承乾的性格,一心一意替他卖命未必有好结果,倒是背叛他的代价很低。 就像他十多次刺杀李泰,全都失败了,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总以为是手下办事不利,而李泰则一语道破。 每次李承乾一冲动就派人出来刺杀,手下的人也不敢直接成功,万一太子爷后悔了呢?万一太子爷杀人灭口呢?又不得不去,只能是失败而回。 当手下人失败之后,李承乾没一点反应,轻描淡写的责骂都没有,每次都笑呵呵地一句“没关系,时机不到,下次再说吧。”。 李承乾的内心最深处,只是希望李泰退而不希望李泰死,只不过他自己并不觉得。 就像他只是希望自己坐在龙椅上,而不希望老爹因此而丧命或是被囚,而他自己也并不清楚这些。 他从来没有审视过自己的内心,所以他一直很糊涂,把一手天牌打成了一笔糊涂账。 看着李承乾绷紧又不住抖动的嘴角,李世民真想抽他个大嘴巴,完蛋玩意儿,不像我儿子。 第1144章 谁最合适 李世民的脸色沉下来的时候,三个嫡皇子的心也跟着慢慢地往下沉,表面上都是低眉顺目,没人敢吭声,内心里都被失望浸得冰凉。 这人命关天的时候,亲生女儿的性命比什么不重要呢?灵不灵验放在一边,说什么也得试试吧? 这时候还能理智地考虑有用没用吗?那祈福也是明知道没用的事,做的还少吗?给死人追福又有多大的意义?哪年不建几座庙来追福? 因为祈福和追福是通过佛教、道教来做的,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宣扬,而巫术就不能成为一种心灵的寄托,丝毫不可沾染? 为人君者,必须要走正道,李承乾心里暗暗地冷笑,老爹是皇帝,兄弟是太子,你们要形象,我只是个恶魔,我不要形象,无论如何我都要为我妹妹试上一试。 李泰嘴上说着老爹未必能同意,心里真的认为老爹一定会同意的,没想到老爹听说这个事之后,没有一丁点的欣喜之色,反倒是怒气升腾的模样。 看来无情最是帝王家,这个魔咒真的是牢不可破的,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些,居然相信帝王会重亲情,在皇王宝座之下埋葬得最多的不就是亲情吗? 李治在一边听着李承乾讲“故事”,小胸脯跟着一上一下不停地起伏,他越听越兴奋,就像一个马上要溺死了的人突然发现了一颗救命稻草。 这时候谁还考虑稻草结不结实,能不能救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哪怕只是颗稻草,也要玩命地抓住。 可是大哥说完以后,老爹居然没有说同意,还冷着脸怒视大哥,难道老爹不同意? 李治悄悄地望向二哥,二哥绷着脸、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气氛突然莫名其妙地变得很尴尬。 李世民的确是很生气,他就生他两个儿子的气,李承乾和李泰很明显就是对他不够信任,都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这个消息就没带给他一点惊喜吗?也不能说一点没有,但并不是很多,因为他实在是不相信巫术有用。 这种东西他们小孩子接触得少,李世民知道的还真不少,一般情况下都是坏事比较容易灵验,好事灵验的不多。 李世民满脸的嫌弃,眉头紧锁,斜着眼睛,没好气地吼道:“后面去!” 李承乾又是委屈又是不服气,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好憋憋嘴,乖乖地退到了后面。 李世民转过头,冲着李泰又是一嗓子:“你也退下!” “是。”李泰弱弱地应了一声,便一拉丝缰,退到后面跟李承乾并肩而立,李治倒是乖,一看两个哥哥都被赶了,他主动地撤了下来。 三个皇子都被赶到了后面,李世民的脸色顿时就好了,满面春风地笑着:“两位爱卿,高明说的话,你们都听清了吗?” “听清了。”袁天罡嘴比较快,李淳风又没来得及说话,他就点了点头。 离的又不远,李承乾说话很干脆,他们又不聋,有什么理由听不清? 明知故问通常都是有原因的,李世民想问的绝对不是他们有没有听清,而是这个方法可不可行。 换句话说,就是问他们了不了解这个换命的方法,他们会不会这套巫术。 袁天罡和李淳风都朝中间望了一眼,可是谁也看不到对方,皇帝在他俩中间,他们没有办法交流什么。 李淳风马上扭过头,抬头望天,摆出一副不想说话的德性。你袁天罡不是嘴快吗?你嘴快你先说。 “陛下,此方自古有之。”袁天罡才说了半句话,李世民就急吼吼地问道:“你既然知道,何不早说?” 袁天罡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施行方法并不是这么简单,上天哪有这么好骗?纸人是不行的,最好是用身份、地位、年龄都相差无几的真人,而且成功的机率仅仅二成,所以臣不敢妄言。” “哦”李世民转过头去看李淳风,李淳风点了点头,表示他也是这意思,没什么可补充的。 袁天罡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想用这种办法来救长乐,你得先搭上一个跟长乐身份相当的人,成功的机率又很低,不是不想救长乐公主,而是这么大的成本,谁敢随便提? “这个嘛,宗室女,行不行?”李世民根本没有不试的想法,他已经开始考虑这个替代品的人选了。 李淳风摇了摇头,李世民再看袁天罡,他也摇了摇头并说道:“宗室女比公主的地位差得太远了,现封个公主也来不及,怎么也得有公主封号一年以上才行。” “那就在庶公主里挑一个。”李世民豁出去了,就像李承乾说的,不管能不能成功,都必须要努力一次,不求救活长乐,但求心安。 庶公主平时也是个公主,到了这个时候,李世民就生恐庶公主不合格,嫡公主他是一个也舍不得,庶公主只要能合格,别说一个,就是多选两个也行。 “唉”李世民一声悲叹:“可惜汝南和豫章都去的太早了。” 跟长乐身份、地位、年纪都相当的,也就汝南和豫章两位公主最合适,她俩都是被长孙皇后收养,都是在立政殿长大的,最受皇帝的宠爱。 豫章公主嫁给了唐俭的第五子唐善识,去年夏天因病去世了。 提起汝南,李承乾的脸色微变,汝南的去世,他怎么说都难辞其咎,是他一刀削断了武士手中的竹子,才导致汝南被刺而亡。 “陛下”李淳风开口慢慢地说道:“长乐公主不只是大唐的公主,还是长孙司徒的嫡儿媳,这两个身份都足够耀眼,上天会验证她哪一个身份,谁也拿不准。” 李泰和李承乾齐唰唰地把目光聚焦到了李淳风的背影上,这家伙真损呐,这可真是杀人不用刀,有嘴就行。 “没错。”袁天罡又在旁边补充了一句:“公主若是嫁到民间,庶公主或可替得,长孙府嫡媳这个身份实在是太高了,甚至高过了庶公主。” 李治小眼睛瞪溜圆,冲着李世民的后背使劲来一嗓子:“我表嫂合适!” 第1145章 能离多近 一座并不以巍峨著称也没有很大名气的山,却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因为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个人都要争夺这一处地方做墓园,皇帝带着三个嫡皇子陪他们一起过来查看他们留下的凭据。 袁天罡说他把金钱埋在了山上,李淳风说他把金针插在了山上,现在皇帝让他们当面把金钱和金针找出来。 纵然山不算太大,想找到小小的一枚金钱和小小的一根金针,也绝非易事。 李世民以为他们肯定是埋凭据的地方留下了什么标志,没想到他们谁都没有另做标记。 李淳风虽然派人围住了山,却也不是把整座山包围起来看着,那得调动军队了,他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就只是派几个人守着各个上山的路口而已。 至于他在山上埋了根金针的事,根本也没人知道,若不然指不定谁就把金针给偷走了。 “真是好地方啊。”李泰站住脚,四下里观望,此处视野非常的辽阔,走到这里就有种说不出的心旷神怡之感。 “这么大的地方,你们连个记号都不留,上哪儿找你们的金钱、金针去?” 李承乾感觉白陪他们跑一趟,不用说别的,就是原地用脚画个圈,在圈里埋个金钱金针什么的,也未必就能找得着,何况这么半座山的大小? “他们自然找得到,跟着他们走就是。”李泰一点不怀疑他们找不着,就算他们敢跟自己开玩笑,也不敢跟皇帝开这样的玩笑。 “太子殿下说的是。”袁天罡从怀里掏出一个罗盘来,笑道:“如果找到一次,下次就找不到了,说明找的方法变了。” 李泰看一眼罗盘,转过头去看李淳风,李淳风的手里居然也拿着一个罗盘,两个人都很认真地盯着罗盘。 “我和高明跟着袁天罡,青雀、雉奴你们跟着李淳风,看看他们谁先找到凭据。” 李世民发了话,他们立马分成了两个队伍,李承乾紧紧地跟随在李世民身旁,李泰则和李治悄眯眯地跟在李淳风身后。 袁天罡和李淳风谁也不说话,就盯着罗盘动来动去,确定好了方位向前走几步,然后继续折腾罗盘。 李世民和李承乾都很安静,李泰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李治的嘴就一直不停地说,也没有人理会他。 李治的好奇心被磨得不剩什么了,他开始觉得无聊,便嘟囔道:“别老在一起走啊,自己找自己的呗。” “你真是长一脑袋豆花。”李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们两个选的地方必定是离得很近很近,知道不?” 李治不服气地回了句:“都在一座山上,就算是很近了,还能近成什么样?” 李泰的注意力就在那两个罗盘上,他左看看右看看,说道:“他们两个手里的工具是一样的,如果运用的是同一套计算法则,那得到的结果就应该是一样的。” “那照你这么说,金钱和金针还能埋在一起不成?”李治看看李淳风又看看袁天罡,他们两个相距一起不超过十步远,走的方向还挺一致。 “埋在一起应该不太可能,不过我猜,相距也不会超过五丈。”李泰相信他们两个找到的大概方位应该是差不多的,高手之间相差不过毫厘,肯定不会离的太远。 “五丈?”李治惊讶地嚷道:“那也太夸张了,这么大的一座山,就算他们俩相中的是同一个地方,埋个记号也不可能埋在五丈之内吧?” 唐尺一丈是三百零七厘米,五丈也就是十五米左右,李泰看李治这个惊奇的表情,他也觉得自己说的是有点夸张了,于是改口道:“那就十丈,应该不会超过十丈。” 李治摇了摇头,说道:“一百丈都算近的了,你不信咱俩就在这儿埋点啥,回头再来找这个地方,都能找到十丈开外去,你信不信?” 一听这话,李泰当时就笑了,李治有三大弱点,一个是瞎,你站他对面,他都未必能看得见,他能目不斜视地从你身边跑过去; 一个是乱撞,他能以一个非常神奇的角度用头去撞桌子腿,门框、窗棂、庭柱子都是他的绊脚石。 还有一个就是路盲,他去任何地方都只记一条路,换条路就找不着了,一个房子如果有八个门,那他只能从一个门进去,换个门进去他就找不到出来的路。 以李治这个神奇的技能来说,这个赌没等打他就赢了。 李泰笑呵呵地说道:“反正我至少是能找到这座山,不像有的人可能连山都找不着。” “你不是我亲二哥。”李治故意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抬腿就朝李承乾走去,李泰懒得理他,只是向前快走了两步,好好地看看李淳风手里的罗盘。 先前袁天罡和李淳风还时远时近,走着走着他们俩居然走了个面对面,并且同时站住了脚。 李世民看看他们俩手里的罗盘,虽然看不太懂,却知道他们应该是都找到自己要找的地方了。 看看他们俩的鞋尖相距也就一尺,难道他们俩的凭证就埋在这一尺之内? 袁天罡和李淳风都缓缓地低下头,看着两人之间的地面,袁天罡先开了口,说道:“我的金钱就埋在这里,我这就当面把它挖出来。” “若挖出来的只有金针,没有金钱,这地方可就跟你没有关系了。”李淳风淡然又自信的微笑,令袁天罡心底涌起一丝慌乱。 “你小子该不会是早就把我的金钱给挖出来了吧?” 袁天罡都云游四海两年多了,他相信这地方一定是他先找到的,如果李淳风找到的也是这个地方,很有可能在埋金针的时候发现他埋的金钱,那可就有嘴说不清了。 “你少诬赖人。”李淳风说道:“我就把金针往地上一插,我就走了,我连土都没动一下。” “那你金针插哪儿了赶紧去找吧,我可要挖金钱了。”袁天罡说着把大襟往腰里一掖,蹲下来拿着小铲子开始仔细地扒土,三下两下便有金光闪出。 第1146章 各退五里 金子的光芒是耀眼的,那黄澄澄的色彩是令人心动的,正午骄阳下,拨开松软的土,那一丝又细又明亮的金光点燃了每个人的神经细胞,激动的神色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袁天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李淳风的心也在口腔里,他干脆也蹲了下来,跟袁天罡一起仔细地扒拉着地面上的土。 仅凭一个小小的罗盘能够丝毫不差地找到自己埋下去的金钱、金针,这绝对是值得骄傲的事情,这难度之大是超乎想像的。 如果这金光是自己埋下去的证凭,那证明自己的技艺达到了巅峰,袁天罡和李淳风都欣喜又紧张地盯着那一点金光,希望那是自己的骄傲。 有的人对物质生活有追求,希望吃的好、住的好;有的人对权势利益有追求,希望能做大官、有花不完的钱;有的人对情情爱爱有追求,要么希望万花团簇,要么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有的人对上进有追求,希望自己在某一方面能压倒身边所有的人。 袁天罡和李淳风对以上那些都没有追求,他俩是同一类人,都属于是喜欢追求自我挑战的。 压倒别人的欲望,他俩没有,如果非说有的话,可能就是有那么一丢丢想要压倒对方的欲望,他们眼里也就勉强能容得下彼此,其余的人很难入他们的眼。 他们追求的是超越自己、超越时代、超越芸芸众生数千年,和他们同一类的人极少,蜀汉丞相诸葛亮也是这种人,倾毕生之力只想做前人从来没有做成过的事。 他们的对手从来都不是具体的哪一个人,而是他们自己定下的一个高度,挑战完成一个高度,就又骄傲几分,一个高度又一个高度地挑战下来,早已经高傲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 袁天罡放下小铲子,和李淳风一起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沿着金光向两边拨土,忽然他们俩同时激动地喊了起来。 “是金针!” “是金钱!” 袁天罡的手向两边一拨,他一眼看到了半枚金钱,而李淳风那边他第一眼看到的只是一根金针。 “哇!”李世民父子四人都是站在他们身后,从上向下俯视,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却原来是一根金针插在了一枚金钱的孔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的。”李承乾一边感叹一边轻轻地摇头。 李治就不摇头,他摇二哥,他双手抓着李泰的肩膀来回的推晃,激动得都不会说话了,就不停地嚷着:“二哥,二哥,二哥” 李泰嫌弃地一甩肩膀,也没有甩掉李治的手,一扭头恰好跟扭头看他们哥俩的李世民四目相对,李泰就无奈地咧嘴一笑。 身后粘了一只树袋熊,这只树袋熊还兴奋得忘乎所以了,李泰能有什么办法? 李世民本想喝斥李治两句,看李泰一脸的傻笑,他便若无其事地转过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虽然他觉得李治这个行为很是有失体统,但是一想还是算了,人家二哥愿意,咱就别当那个白白得罪人的爹了。 “这足以证明是我先找到这地方的吧?”袁天罡把金钱和金针一起抠了下来,放在手心里托着,依然还保持金针穿金钱的样子。 李淳风也相信是袁天罡先找到的,本来袁天罡就比他先一步开始找的,他当时也是担心袁天罡迅速地找到这个地方,才在插了金针之后立马派人看守山路。 不过心里承认是心里承认的,嘴上可不能承认,李淳风就说道:“金针的时候可没看到金钱,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用金钱套在金针上的?” 李淳风这话说的太过于强词夺理了,先埋的如果是金钱,金针有可能后金钱的孔里,先埋的如果是金针,不拨开土找到金针,是没有办法往上套金钱的,袁天罡会无聊到把金钱套到金针上,然后再用土埋上吗? 按李淳风的说法,袁天罡要是为了跟他抢这块地方,而故意用金钱套金针的话,那还不如直接把金针拔走。 袁天罡并不想就这个谁先埋好凭证的问题跟李淳风扯皮,因为要是讲理的话,谁先谁后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看皇帝怎么给他们俩断。 讲理不是个好办法,你说你先、我说我先,像两个孩子抢糖一样,讲情才是个好办法,人在道理面前可以蛮不讲理,争得面红耳赤,人在情面面前反倒宁退不进了,你让我一尺,我让你一丈。 袁天罡看着手心里的金钱和金针,满含苦涩地一笑,抬眼看着李淳风说道:“看在我比你急用的份上,你能退让一步吗?” “这”李淳风没想到原本占理的袁天罡,放弃了讲理而是跟自己打起了商量。 李淳风原本是觉得自己刚刚陪太子出巡归来,正是有功的时候,据理力争的话,纵然没理,也能得到皇帝和太子的三分偏宠。 李淳风的脑子不比任何人慢,袁天罡一说出这话,他马上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皇帝能特批他们两个随便选地方建墓园已经是破例之举了,他们如果再因为这事给皇帝添麻烦,是不是有点太不懂事了? 皇帝愿意给你们断官司,也就是个一分为二,你们自己分去吧,皇帝不愿意给你们断官司,一句话这地方谁也不能用,你们另寻一处去吧。 这还不算是最惨的结局,万一三说两说把皇帝说烦了,一句话收回前言,你们也就不用折腾了。 “这样吧,”李淳风前后看了看,长出一口气,说道:“以此处为界,我们各退五里,北方让你,我去南面,如何?” “就依你所说。”袁天罡拱手说道:“多谢了。” “没说的,这本就是你先找到的地方。”李淳风指着脚尖,又强调道:“你可不许偷偷打这里的主意。” “这里有什么好处?”李世民最纳闷的就是为什么他们俩都相中了这个地方,他一定要问个明白。 第1147章 一处隐忧 同一件引人注目的事,关注它的人很多,但是关注点却未必一样。 就像眼前的这件事来说,李承乾好奇的是袁天罡为什么说他急用,难道他自己的寿限? 李治惊奇的是金针怎么就那么巧地了金钱的眼里; 李泰对金钱、金针和这风水宝地都没表现出什么兴趣,就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罗盘,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 李世民想知道的是,两个顶级风水大师共同相中的地方,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皇帝开口问话了,谁敢装哑巴呢? 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还是袁天罡先开了口:“陛下请看,这里的地形好似王冠一般,四周有九条山脉朝向这里,这叫九龙显象,此处乃是九个龙头共捧之地,称之为九龙捧圣。” “哦”李世民转身向四周看看,到处都是山嵴,他也看不明白这里有什么玄机,也搞不明白这里怎么就成了众山汇聚之所,更不明白这个地方他们是怎么精确到毫厘不爽的。 不过李世民知道,他们两个人能把金钱和金针如此精准地埋在同一个地方,那这个地方一定是非同凡响的,必然是个真正的风水宝地。 “朕也不懂什么风水之说,”李世民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袁天罡说道:“听卿之言,又是王冠又是龙,想来此处当是王气汇聚之地。” 李世民说着扭头看了一眼李泰,李泰心不在焉地看着罗盘,明显的是在溜号,根本没有注意到李世民在看他。 李世民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李淳风,继续对袁天罡说道:“朕已是迟暮之年,新皇登基便要开始修建皇陵,也是该选个地方了,既然你们都愿意退,我看不如就多退一些,如何?” 你们一人退五里,中间空出来十里的地方,建个皇陵显然是不够的,那你们既然选择了退,那就多退点,一个退个五百里,建个皇陵不就够了吗? 有人跟你说打个商量,就是真的要和你商量,可有的人不管用多温和的语气、多亲切的态度跟你说着多像是在商量的话,你都别以为人家是真的在跟你商量。 老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这绝对是至理名言,鸡蛋再硬也别往石头上磕,飞蛾扑火只是精神可嘉,下场可惨了。 “陛下,此处建皇陵并非不可,只是不够理想,皇陵当建于大唐龙脉左近,此处九龙无一座大山,皆是弱小之辈,恐怕难以承托龙庭之福。” 袁天罡话音刚落,便见李泰一双明亮的眸子在扫视着自己,他识趣地闭上了嘴,没有说更多的话,反正如果皇帝真的动了心的话,自己说什么也是没用的。 李淳风也想再争取一下,他知道相对于皇帝,太子更好说话,于是他决定跟李泰说,他刚要说话,李泰抢先开了口。 李泰的话不是冲着李淳风说的,而是冲着皇帝李世民,他虽然有些溜号,但是他们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 “阿爷春秋正盛,何故说这么丧气的话?”李泰微转头,象征性地望了望四周:“这地方是他们千辛万苦找到的,就给了他们罢。” 李世民是好心想替李泰把这地方留下,李泰却没有想要的意思。 李泰是个小便宜绝对不占,大便宜绝对不放过的人,李世民太了解他的青雀儿有多“唯利是图”了,在利益面前,他连脸都不要。 他这么轻易地放弃了这块风水宝地,必定是有缘故的,李世民稍一琢磨,便明白了。 袁天罡和李淳风这两个家伙,不能拿他们当平常的普通人对待,他们是顶级的特殊人才,必须要给人家顶级的特殊待遇。 换句话说,得罪一万个平常百姓不算什么,得罪他们中的一个,你都不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万一他们在你的龙脉上做点手脚,你的国祚都有可能缩短。 李世民曾经问过李泰,什么人最值得他做出让步,他回答说有两种人,一种是得罪不起的人,一种是打不过的人。 像袁天罡和李淳风这两个怪胎,很显然就是得罪不起的人,能帮助你的人重要,能破坏你的人更重要,而他们恰恰是既能帮助你又能破坏你的人。 最重要的一条,远的不说说近的,回去以后马上就要给长乐“假葬续命”,这活儿不靠他俩,靠谁能行? 正指望人家的时候,还要从人家手里抢东西,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李世民看了看袁天罡和李淳风,满脸和善地说道:“既是太子如此说,那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谢陛下!”袁天罡和李淳风双双抱拳一揖,这件事总算是一锤定音了。 虽然谁都没拿到最中心的好位置,但也还不错,俗话说最好是好的敌人,凡事做到好就可以了,非要追求个最好,反而是祸事。 李世民现在更需要的是臣子向太子那边靠拢,他笑盈盈地说道:“别谢朕,你们还是谢太子吧。” “谢太子殿下。”袁天罡和李淳风又微微转身,冲着李泰深深一揖。 “免礼,不必客气。”李泰笑着虚扶了一下,说道:“你们各退五里,都能选到满意的地方吗?” 李淳风指着北方,说道:“向北五里是观稼山,山形好似麒麟,前面的圆形山岗像太阳,两边龙山夹送,邓家河、凤鸣河二水交汇流入西河,这叫‘麒麟奔日’,是上吉中的上吉了。” 袁天罡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承认李淳风说得对,李淳风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继续往下说道。 “向南五里是五龙山,山形圆似珍珠,两边有跑马岭和回龙山呼应拱托,形成“二龙捧珠”之格局,也是上吉之地。” 李泰听罢笑道:“既然你们二人都能满意,那就最好不过了,我们回去吧。” 李淳风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微微地轻叹一口气,说道:“我二人的墓址,好固然是好,只是尚有一处隐忧。” 第1148章 你说了算 李淳风费尽心血找到的地方,结果因为晚了袁天罡一步,只好各自后退五里。 拿不到最好的,退而求其次也是个上策,然而怎么能甘心把这最好的位置留给旁人? 短时间之内是不会有人打这里的主意,北有袁天罡,南有李淳风,他们两个大神在这儿建墓葬群,谁能跑中间来插一杠子? 但是多年以后呢?他们俩的墓葬群中间有整整十里的空间,保不齐什么人就在这儿挖个坑,起一座坟茔。 中间这片空地如果闲着,袁天罡和李淳风的墓葬园都是风水最好的宝地,中间这地方要是被别人建了墓,就相当于在他俩的头上给加了个领导,马上就被降级了。 李淳风看着自己的脚尖,心疼脚下的这个地方,我可以不用,但是我得想个办法让别人也不能用,于是他决定向李泰求助。 “此处如冠顶之珠,若阳气盛而生光辉,则四周皆受福泽;若阴气起而生晦暗,则四周皆披阴霾。”李淳风满眼无奈与期盼地望着李泰说道:“如之奈何?” 李泰对这个地方不感什么兴趣,他不像别人那么在乎墓地的事,活着的时候能过得好就行了,死了以后埋哪个山头都无所谓。 李泰的眼睛就盯着李淳风手里罗盘,他现在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东西,他并没有先回答李淳风的话,而是伸手把罗盘拿了过来。 罗盘的正中心是一个阴阳鱼,外面一圈一圈的除了线条就是字,画着八卦图,写着天干地支,密密麻麻的根本看不懂。 李泰从来没见过罗盘,他并不知道大唐居然有这种物件,这特么不就是个极其精密的指南针吗? 在李泰的认识范围里,指南针还停留在司南的时代,就是一个勺子在地盘上转一圈,最后靠勺柄来辨别方向。 他倒是听说过罗盘,不过他只知道罗盘是用来看风水的,并不知道罗盘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今天上山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观察李淳风和袁天罡手里的罗盘,他们具体在做什么,李泰并不知道,但是他看得出来他们在利用罗盘不断地调整他们走路的方向。 李泰左右旋转一下罗盘,又随意地乱走了几步,果然中间的阴阳鱼就是固定的指向南和北。 大家都静静地看着李泰,没有一个人出声,李世民的眉头微皱,不知道李泰是怎么一回事,刚刚就发现他一直在溜号,这会儿他又有话不答,抱着罗盘乱走。 李泰屈指弹了罗盘两下,笑着对李淳风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地方最好是被活人占了,不要让别人在这里起阴宅,对吗?” 李淳风的意思说的那么清楚,李泰这就是明知故问了,李淳风只好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哦,这个事好说。”李泰轻轻地敲打了罗盘两下,问道:“是不是有这个东西就不会迷路?我的意思是在陌生的地方也不会迷路,对不对?” 李淳风愣眉愣眼地答了一个字:“对。”他简直都被李泰给吓着了,这是傻了吗?拿着罗盘还能迷路?这种傻问题,太子殿下是怎么问出来的? 李泰就是很关心这个罗盘,他又追问道:“这个东西只在山里好用还是在什么地方都好用?” 李淳风抬眼向上看了看天,又低头向下看了看地,清了清嗓子,说道:“在天地之间就都好用。” “这么说在大海上也没问题?”李泰捧着罗盘,差点就笑出声来,有了它,不就等于给轮船装上了梦想的翅膀吗? “青雀”李世民满是担忧地看着李泰,差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这孩子是不是不大正常? 大家在聊墓地的事,他突然捧着罗盘说起了大海,罗盘不就是找墓地看风水用的吗?难不成他想玩玩水葬什么的? 当太子也好,当皇帝也好,多少任性点是没什么问题,但也不能太过分了。 想选个什么地方建皇陵都可以,奢侈一点还是简化一点都可以,但怎么也得讲究个入土为安吧? 什么火葬、水葬那都不是正统,薛延陀那边就喜欢火葬,咱们不能整那一套,再说人家火葬完了,好歹也埋一下,还是要入土的。 水葬可不能随便玩,那扔海里喂王八,算怎么一回事?总不能把王八捞出来埋上吧? 李世民一把抢下罗盘,直接递给了李淳风,他沉着脸对李泰说道:“术业有专攻,这东西将仕郎会用,轮不到你研究。” 看老爹生气了,李泰急忙赔着笑脸说道:“是,阿爷说得对。这个事不急,交给他慢慢研究就是了。” “研究什么?研究在大海上建个皇陵?” 李世民眼珠子瞪得溜圆,罗盘李淳风还能不会使吗?这根本用不着研究,李泰说的研究,一定是研究在大海上怎么使用这个罗盘。 一听这话,李泰的眼睛也瞪得老大,在海上建皇陵,老爹的想像力这么好的吗? “阿爷误会了,我至于这么不着调吗?” 李泰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能做到海上行驶而不迷路的话,我们大唐的商船就可以去更多更远的地方,我们大唐的水军就可以大幅度地提升战斗力。” “哦,这个可以研究研究。”李世民的老脸突然有点不大舒服,直抽还泛红。 格局,这摸不着也看不到的东西,怎么总是一而再地在朕的面前刷存在感呢? 一个小小的罗盘,自己能想到的就是用它来找墓地,而李泰却能想到用它来做利国利民的大事,胸怀、眼光、格局,为什么总是被这小子碾压? 李世民琢磨一下,有句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我的基因好,并且是我培养得好,嗯,就是这么回事,这孩子真是越看越爱看,随我。 “阿爷,我想在这里建个讲学院,并且派兵在此驻扎。”李泰左右看看:“这里山青水秀令人心旷神怡正是办学治学的好场所,这里少有人烟,驻兵保护学院也是很必要的。” “不必多说,这事你说了算。” 第1149章 欺天盗命 雁塔凛,禅院空,偶听虫鸣偶听钟。欲借柳影笼月影,凤台吹断美人风。 夜晚的风,寒气依然很重,长乐公主裹着白狐披风,扶着慈恩寺庭院里的栏杆仰望苍穹,只见疏星零乱、残月已偏。 “唉!”悠悠一声长叹,叹尽了孤苦无奈;悄悄两滴热泪,流尽了悲凄心伤。 这就叫白日里眉开眼笑都是演,终捱不过黑夜里红泪偷弹。 李丽质人如其名,真个是天生丽质,好身姿、好容貌、好品性、好才华,可是再怎么好又有什么用呢? 长乐此时泪眼望天才悟透一个道理,原来生得好、嫁得好都不如身体好。 皇权也好、富贵也罢,有命享才是人生,若没一个好身体,纵然生在帝王家、嫁入公候府又能如何? 眼看着烈火烹油般的荣华尽由他人来享,别人端的是玉盏、品的是清酒,自己捧的是药罐、喝的是药汤;别人是歌舞宴乐,自己是缠绵病榻,这荣华又要他何用? 长乐缓缓地低下头,扶着栏杆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了假死归来的大哥李承乾,轻轻地抽泣一声,绽放出一丝欣慰的苦笑。 多好啊,抛撇了太子之尊,换得个自由之身,不管经历了多少波折,如今的大哥都比当年的太子要快活得多。 长乐微抬双手,怅然地暗问苍天,何故厚待男子,而独薄女儿? 长兄悖逆尚可化罪为民,为何要我生来带病、以生待死?我有何罪于天?天呐,你何忍欺我女流辈,赐我万钧愁! 长乐正望月兴叹,忽然夜幕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个火把亮起,迅速连成了一条线,直通慈恩寺的正门。 这三更半夜的,搞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做什么呢?长乐站在石凳上向外张望,也看不清一个人影,只能看到连成线的火把像条蜿蜒着的长龙。 不多一会儿,远远地听到有人喊:“圣人至!” 阿爷回来了?长乐惊喜交加又有些疑惑,一个是阿爷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一个是阿爷怎么到这里来了? 原本长乐是在芙蓉园休息的,后来她听说阿爷出了门,至少要两三天才能回来,她便和城阳到慈恩寺来了。 慈恩寺里有尊菩萨是按照长孙皇后的样子塑的,长乐感觉这个观音堂有种家的感觉,一来就不想走了,于是趁着阿爷不在,便来小住一宿。 没想到阿爷只出门了多半天,居然连夜地赶了回来,阿爷回来也该到芙蓉园休息才对,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来找自己的? “阿姐”城阳急匆匆地跑过来,扶着长乐从石凳上下来:“怎么恁地不知保养?这风寒露重的,你出来做什么?” 长乐笑着说道:“阿爷回来了,好像是来找咱俩的。” “那还不赶紧进屋去?”城阳扶着长乐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道:“要是让阿爷看到你在院子里站着,连我都要挨骂。” 她们两个走进屋里也没有装睡,就并肩坐着聊起了天,才说了没几句话,院外就传来一声喝报。 “启禀公主殿下,圣驾到!” “阿爷果然是来找咱们的。”长乐说着话就站了起来,城阳刚要拉她坐下,让她好好歇着,自己出去接驾,这时院外又传来一句:“陛下有令,公主不必出门迎驾。” 李世民派人过来看她们睡着没有,若是睡着的话就不惊动她们了,若是她们醒着,便过来看看她们,既要给她们点时间准备,又不想惊扰了她们。 “阿爷来了,岂有不迎之礼?”长乐坚持要出去迎驾,却被城阳给拦住了:“阿姐,现在谁都没有你重要,阿爷的意思就是怕你受风着凉,你何苦让阿爷不放心呢?” “你说的有理。”长乐也是做母亲的人,她都有三个孩子了,想一想要是哪个孩子病了,她也不愿意让孩子为了一个虚礼,拖着病体冒着寒风出门迎接自己一下。 说话之时窗前一片火光,照得室内都亮如白昼,急促又整齐的脚步声传来,院子里站满了侍卫,点起了许多的火把。 长乐和城阳以为阿爷就是一个人过来的,最多是还能带上他的三个嫡子,没想到一下子进屋六个人,这种事莫说常见不常见,却是听都没听说过。 哪个臣子敢在夜里闯入公主的房间?那一步踏错,容易把九族的脑袋都给踏没了。 这一次没问题,袁天罡和李淳风都非常地有底气,他们都是皇帝亲自请过来的,若没有皇帝的“请”,人家还不肯来呢。 进屋里也没有讲见面那一套的虚礼,就简单地笑笑,点了点头,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长乐以后阿爷一定会先数落自己一通,然后劝自己放宽心,好好地保养身体,没想到完全猜错了。 李世民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说,满脸洋溢着不掺假的笑,双眼弯弯地盯着长乐:“都说你命悬一线,现在终于有救了。” 长乐只是礼貌地笑着,假装信了阿爷的话,看来阿爷真的是够紧张自己的,以帝王之尊为了安慰自己都说起了谎话。 “是真的!”李治很累但一点都不困,他兴奋地嚷道:“简直是太巧了,皇姐,有人跟你一样” 李泰抬手拍了李治一下,打断了他的话:“让阿爷说,你语无伦次的,皇姐都听不懂。” “哦。”李治听话地闭上了嘴,目光灼灼地看着老爹。 长乐淡然地扫了一眼他们每个人,难为他们为了安慰自己,每个人都装出了一脸喜气。 李世民笑呵呵地快速讲了一遍,李泰和李承乾发现有人用纸人下葬的方法来续命,并且这种方法还真的有效,袁天罡和李淳风都能证明这个法子自古便有。 “扎个纸人就能换命?”长乐的眼睛一下瞪得大大的,她并不是有多欣喜,而是十分地好奇,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公主殿下,”袁天罡十分认真地说道:“人的命本是天注定,这乃是欺天盗命之术,虽是旁门,但极为灵验。只是有一件事,需要公主应下方可。” 第1150章 你愿意吗 当一个人站在轮回路上看风景,坐在生死关头荡秋千的时候,还有什么是比活命更为重要的吗? 这时候莫说一件事,便是十件、百件,也都应得了。 长乐虽然不信埋个纸人就能换命这么荒诞的说法,但还是很认真地看着袁天罡,说道:“不知要我应下什么事,愿闻其详。” “换命虽能保公主平安渡过生死关,却保不住公主的皇权富贵,换命之后公主就不再是殿下而是民女了,既无奴婢可用,又无钱财可使,竹篱茅舍之下要亲自担水劈柴、生火造饭,这份清苦公主可愿承受吗?” 长乐微微发愣,看袁天罡说得像真事似的,她忽然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如果是真的,那该多好啊。 只要能够活命,谁还在乎什么皇权富贵?可是纵使自己愿意又有什么用?即便是真的有这么个机会,自己这身体能担水还是能劈柴? 走两步路要是走快了,都喘得要死,说几句话要是说急了,都咳得带血,有人把饭给端到眼前,尚且没有力气端碗,这样的身体怎么生火造饭? 长乐勉强挤出一丝苦涩的微笑,轻声地说道:“我自是情愿的,只是我这身子骨,怕是做不了什么事。” “这病本就是公主命中带来的,殿下既是公主之身自然要带着公主之病,换命之后,你已经不再是公主,这公主的病也就不在你的身上了。” 袁天罡不用刻意装神弄鬼,只微眯着眼,半笑意,看起来就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说的话本来就令人盲目地相信,他若是故意拿捏一点火候,那几乎就可以令人丧失理智了,他说什么都会令人不动脑子地相信。 李丽质本来是一丁点都不相信这套换命的说辞的,但是袁天罡的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她,这句话她是真的信了。 她这病是毫无道理地从胎里带来的,袁天罡说这病是属于“公主”的,这简直就是太对了,胎里就有病,谁投到这个胎里来谁就是公主,谁就得带着这个病。 那换而言之,如果自己真的摆脱掉了公主这个身份,是不是真的也能摆脱病魔的纠缠? 假如这是真的的话,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在做一个还能活七天就要病死的公主,和做一个普通但健康的民女之间,谁会选择前者? 这不是做公主和民女之间做选择,这是在死得体面和活得清苦之间做选择。 换句话说,这就是在问你想死想活,想死的话可以哀荣无限,死得轰轰烈烈,想活的话就必须吃苦受累,活得平平常常。 长乐微低头,柔和地说道:“若果如先生所说,丽质到死不敢忘恩。” “殿下言重了,还有一事要与殿下言明。”袁天罡又说道:“换命之后公主三年内不能接触任何一个熟人,但凡有一个人知道公主的原身份,此法即破。” “哦。”长乐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设想,有朝一日会离开自己生活的圈子,过完全陌生的生活。 她还没反应过来,袁天罡的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身边的城阳公主已经沉不住气了。 “不行!三年不见熟人,我们怎么知道阿姐过得好不好?” 城阳公主一开始还很高兴,以为阿姐终于可以获救了,一听三年不能见熟人的面,否则就会导致做法失败,这不就是说阿姐真的要过三年的苦日子吗? 城阳只能接受阿姐活着,不能接受阿姐活着受罪。 “人各有命。”李淳风接起了话茬:“换了命,也没有办法保证一定比没换要好。” “阿姐可以不做公主,取消封号不就行了吗?”城阳公主盯着李淳风问道:“何必真的到民间去生活?我阿姐乃是金枝玉叶,怎么做得了那些粗使活计?” “换命只能往下换,没有往上换的,若要换回公主的命,首先就要去掉她身上的贵气。” 李淳风淡然地微笑着,看几位殿下或多或少都有点小心思,肯定都是在琢磨,无论换成什么身份,有他们在长乐就一定不可能真的吃苦干活。 “换命这么大的事,必要经一番磨砺,受一番辛苦,所以至少三年之内,几位殿下千万莫出手相帮,否则就是帮了倒忙了。” “正是。”袁天罡又对长乐说道:“也就是三年之内,殿下要和京城的一切都完全的隔离开,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一般,不能打探京中任何的人和事。” “倒和死了一回是一样的。”长乐黯然神伤地叹了口气,也罢了,换命还有命在,三年以后还能回来,纵然再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总能远远地看看亲人。 若不换命,命就真的没了,那时节还贪恋什么?现在舍不得跟亲人们的分离三年,若是死了,再想和亲人相见就只除是梦里团圆。 长乐经多了希望与失望的交替,本对一切都不再抱有幻想,被袁天罡和李淳风这一搅和,又对活下去有了一丝奢望。 夜已经深了,离黎明也不太远了,李世民嘱咐长乐和城阳好好休息,便带着众人离去了。 尽管天都快亮了,城阳和长乐却丝毫的困倦之意都没有,城阳激动地抱着长乐又是笑又是嚷,不停地说着“太好了,太好了”。 长乐反倒是没有城阳那么激动,她轻轻地推开城阳,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怕又是哄我的吧。” “不会的,一定是真的。”城阳特别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她不愿意接受别的答案,她就坚定地相信绝对是真的。 “想知道真假倒也容易,这么晚了,他们必定不会远走,定然就在这里歇息。” 长乐向窗前望了一眼,什么也看不到,她压低了声音对城阳耳语道:“我们去偷听他们背后里说些什么。” “这不好吧?”城阳嘴上说着不好,眼珠子骨碌碌地往外冒好奇的光。 长乐拉着城阳卸下了繁琐的公主装扮,换了身侍女的衣服,凭着令牌大大方方地混进了院子,她们刚来到窗下,就听李世民问道:“爱卿方才所言可都是实情?” 第1151章 热闹的夜 天近拂晓,残星隐退,格子窗里透出明亮的光,窗上几个人影看不清轮廓,窗下刚好听得清他们高谈阔论的声音。 院子里没有人,城阳和长乐两姐妹大大方方地站在窗下偷听,当面说什么都不足以取信,背后之言就感觉可信得多了。 虽然夜很深了,人也很疲惫,但是李世民没有一丁点的睡意,他不只自己没有休息,还把他三个嫡子和袁天罡、李淳风两个人一起都带到了这间禅房。 长乐的生死大事由不得李世民不上心,他就目光灼灼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袁天罡。 “嗯。”袁天罡微微地点了点头,缓慢地说道:“臣所说句句是实,只是这桩事想要做成并不容易。” “需要什么,你尽管说。”李世民急切地向前欠了欠,微转头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陈文,陈文的拂尘朝门外指了指,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需要让所有的人都相信棺椁内的死者就是公主殿下,若是连人都瞒不过,又怎么瞒得过上天?” 袁天罡话音刚落,李世民就接起话茬,打了个保票:“这事容易,还有别的要求吗?” “三年之内公主不能回京,也不能跟京中的人联系,要真的做三年贫苦的民女,一旦暴露了身份,这件事就前功尽弃了。” “这个嘛”李世民叹了口气,有些舍不得让长乐遭罪,便问道:“只要不暴露身份就行吗?能不能让她做个宫女?” 袁天罡摇了摇头,微笔着说道:“臣知道陛下不想远离公主,奈何公主不能留在京中,恐怕会被上天搜到,那时就该天降灾难了。” “照你这么说,我皇姐还真的要自己担水劈柴么?不是公主就一定要那么苦吗?” 李治脖子抻得老长,他抿了抿嘴,又补充一句:“也不多,就一座宅院、十个仆人,总行的吧?” “不行。”李淳风笑着摇了摇头:“公主要在七天之内离京,只能一身粗布衣裳,不能穿一寸绫罗、不能带一件首饰,甚至连一个铜板都不行。” 李治一脸的不情愿,他转头去看李泰,李泰和李承乾并肩坐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都略低着头。 感受到李治的目光,李泰微抬头,语气平和地说道:“我们可以做到不帮助、不联系,能不能让我们知道她在哪里?我们只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无论好不好,我们都保证绝不干涉她的生活。” “太子殿下,这正是我为什么说这件事并不容易的原因。” 袁天罡的脸上带着并不明显的浅浅的笑意,慢悠悠地说道:“单单只是陛下和众位殿下的牵挂和关注,就足以引起上天的注意了,一个普通的民女能得到你们的关注吗?” “你把我皇姐带走,然后我们就找不到人了,那我们怎么知道你这法子是不是真的灵验了?” 李治双眼冒火地盯着袁天罡,袁天罡从容又淡然地微笑着说道:“晋王殿下,你刚刚也去看了我选好的墓地,那是倾尽我毕生所学才选到的地方,我觉得那里风水不错,还不至于被开棺鞭尸、锉骨扬灰。” 开玩笑也得分个对象,闹着玩也没有跟皇族闹的,袁天罡又不是缺心眼,他能当面干这欺君的事吗? 一句话把气氛说得轻松了不少,窗外的丫头也跟着心往下一沉,顿时觉得浑身轻松。 长乐一扯城阳,两个人悄悄地退出了院子,回到自己的禅房说笑几句,便同榻而眠了。 尽管天都快亮了才睡,长乐却睡得很踏实,好像几年间都没有睡过这么安稳了。 睡个安稳觉,说起来像是多廉价的事情一般,但是有时候想睡个安稳觉真的是难比登天,就比如京中一个国公府,此时全府上下都沸腾了,莫说安稳不安稳,就没有一个人能睡得成觉。 人生总有许多的不可预料,谁能想得到前半夜还在吹拉弹唱、歌舞宴乐,后半夜就兵围院墙、锒铛入狱? 敢兵围国公府的人可不多,这种事通常情况下必须得有圣命才行,现在皇帝不在皇宫,有权力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的人也就是长孙无忌了。 长孙无忌亲自带兵到郧国公张亮的府上,张亮刚钻进被窝,自家的院子里就鸡飞狗跳的了。 他正要问问发生什么事了,突然一队士兵就闯进了他的卧房,直接把他从被窝里揪了起来。 张亮喝得迷迷糊糊的,脑子里正懵得一团浆糊,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他被窝里那位美妇人,他的续弦李氏倒是先反应过来了。 “你们这帮胚,好大的狗胆!”李氏一只手提着被角挡在胸口,一只手指着那些兵丁破口大骂:“竟敢擅闯国公府,就不怕掉脑袋吗?” 张亮这人十分的惧内,见李氏怒不可遏的发凶,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家里,自己又没干什么犯法的事,这些人凭什么抓自己? 张亮用力地展挣,两下便挣脱了,一来他玩命地扭动,挣扎的力量是很大的,二来他光着膀子,没上绳索光用手抓确实也抓不住。 “你们是什么人?”张亮眨了眨眼睛,从装扮上他倒是认出了来人都是大唐的军士,只是看不出是哪个军营的:“谁派你们来的?” 一个领头的汉子看着张亮,平静地开了口。 “郧国公,我们也不想与你为难,只是长孙司徒之命不可违,你还是穿好衣裳跟我们走一趟吧,省得动起手来惊扰贵府的家眷。” “长孙无忌?”张亮的眉头一皱,他也不觉得自己跟长孙无忌有什么过节,长孙无忌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针对自己,难道是有什么误会? 张亮伸手抓起搭在床边的衣裤,三下两下穿好,然后故作镇定地说道:“既是长孙司徒相邀,我过去一趟就是了,何必如此?” “去什么去?”李氏一摔被子,胸口也不挡了,就穿着一件艳粉的肚兜冲着张亮大吼:“他摆下这般阵仗必没有好意,你直接上朝参他一本,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第1152章 政治漩涡 厉害这回事,首先你得有过硬的实力才有底气厉害,没有实力的情况下,光靠撒泼是厉害不起来的。 李氏嚷得再凶也得有人搭理她才厉害得起来,显然这些士兵没有搭理她的想法,而张亮想搭理她也没那个能力了。 张亮很清楚长孙无忌的兵都闯进了卧室是意味着什么,能给他个把衣裳穿好的机会,都是这些士兵足够善良。 他现在提什么要求都是没用的,除了乖乖地跟人家走,就没有第二选择了。 至于上朝去参长孙无忌,这绝对是个天大的笑话,到了这一步,长孙无忌肯定已经掌控全局了,自己根本就没有人身自由可言。 张亮只有在内心里祈祷抓捕自己只是长孙无忌一个人的主意,长孙无忌应该不敢直接把自己弄死,不管他给自己扣下什么样的罪名,自己都能有解释的机会。 自己好歹也是上了凌烟阁的国公级人物,没有确凿的证据,任谁也别想随意诬陷自己,自己只要忍耐到面圣的一天就好。 这时候跟长孙无忌硬刚是不现实的,屋里屋外都是来抓捕你的士兵,说明你府上的人早已经被控制住了,你跟谁硬刚? 你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你要是顺从些还能少遭点罪,你要是挣扎的话,刀枪无眼万一“误伤”了你,你死还得被扣上“拒捕”的帽子。 死无对证之下,给你安什么罪名是什么罪名,莫说你的命保不住,你族谱上能保住活命的人都屈指可数了。 张亮虽然谈不上是个活得多通透的人,但是大唐的朝堂上哪有?这么点事他还是懂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长孙无忌,总还知道自己身处于朝堂之中,这的漩涡怎么转,从来都不由人。 他也曾做过洛阳都督,也曾对洛阳的高官做过大型的梳理,那些突然被捕的官,也不是个个都有罪,很多都是先抓起来,后搜集证据。 大多都能搜到令人满意的证据,实在搜不到的,也懒得编排他,直接找个理由升他的官,反正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上谁在意那么多? 最近这多半年京中一直疯传皇帝的身体不行了,流言汹汹使得朝堂上人心惶惶,都知道离太子登基的日子不远了。 一旦新皇登基,朝堂上势必要大换血,谁去谁留都是未知数,长孙无忌这时候出手,和他当初去洛阳是何其的像? 这不就是明摆着要梳理朝堂上这些老臣了吗?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看不清谁下的套? 大家的手法都一样,这不就是先抓后搜证据,然后再决定怎么办吗?搜得出证据的,就一刀剁了省事; 搜不出证据的,要么找个理由贬出京,要么找个理由往上升,直接把你升到收藏品级别,就算是退休了。 只要朝你出手了,你的下场基本上就已经定了。张亮心里清楚这些套路,只是非常的不甘心。 张亮早就看到了朝堂中的暗流涌动,但是他没有丝毫的怯意,甚至有些暗暗的庆幸。 他以为太子登基之后,长孙无忌一家独大的局面或许会被打破,而他从一开始就是李泰这边的人,是最有机会向上高爬一步的。 他猜到了皇帝临终前的最后一张牌,一定是替太子修枝剪叶,他没想到皇帝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长孙无忌。 由长孙无忌来出刀的话,他被捕不算意外,虽然他没有犯什么罪过,跟长孙无忌也没有什么过节,但是立场这回事,有时候挺无奈的。 他曾做过相州都督,相州是李泰的封地,他算是李泰的长史之一,铁定的绑在了李泰这架车上。 当年长孙无忌死保太子李承乾,是坚定不移的。 太子和魏王之间虽然没有起过明火,但是冰面之下的波涛也是惊天动地的汹涌。 太子不下十次地派人刺杀魏王,长孙无忌真的不知道吗?或许有几次是他真不知道的,但是要说次次他都不知道,那恐怕连鬼都不信。 长孙无忌就是没办法在明面上支持李承乾去杀害李泰,他的态度根本就是默许,甚至在这件事上,他屡次替太子遮掩,这本身就是一种助攻。 太子那么多次刺杀均以失败告终,难道是太子派出去的刺客不会杀人吗?还是魏王李泰的运气就那么好,每次都恰到好处地逢凶化吉? 与其说是李泰的命好,倒不如说是李泰的铠甲足够坚固,坚固到能够把他保护得刀枪不入。 他的铠甲绝不是什么金丝甲、连环甲,而是他身边那些忠心耿耿的魏王党。 张亮不敢说自己是魏王党之首,但自己绝对是魏王党之一,因此他和长孙无忌之间一直就是敌对阵营的人。 自己曾毫不犹豫地揭发过侯君集要造反,那时的侯君集跟长孙无忌的关系是有名的亲近。 东征的时候自己犯了个小错,长孙无忌当即跳出来不依不饶,若不是皇帝大度,自己差一点就受到了军法处置。 张亮那时候就知道长孙无忌还是在针对魏王党的人,好在魏王已然摇身一变成了皇太子殿下,皇帝是支持新太子的,长孙无忌再怎么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千思万算还是低估了长孙无忌在皇帝心中的份量,让长孙无忌来清理朝堂,他肯定会打击当初的魏王党。 他不愿意让李泰的势力太强,那样会压制他,他必须削弱太子的力量,才好独霸朝纲。 这么浅显的道理,皇帝怎么想不到呢?难道真的是病糊涂了?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过皇帝了,不知道皇帝圣躬可安。 张亮只无奈地看了李氏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便迈开步子,跟着士兵们往外走了。 他暗暗咬牙,告诉自己守得云开待月明,一定要挺住,只要熬到面圣的那天,就算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张亮最怕的是皇帝已经病得见不了人了,那他可真的要冤沉海底了。 第1153章 早些回府 当太阳跳出地平线的时候,夜里的黑暗立刻遭受到了光明的驱逐,严寒渐渐地消退,温暖一点点地滋生。 随着像波浪一样层层荡开的钟声响起,宫门、殿门、城门、坊门依次打开,整座长安城仿佛就是一朵在晨曦中绽放的花朵,肆意地释放着大唐的荣光。 一匹快马穿过城门,迅速地向南郊狂奔,昨天夜里郧国公张亮突然被捕下狱,如此炸裂的消息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报给皇帝知道。 张亮被关进刑部大牢的时候,整个刑部上上下下眼珠子掉一地,很快整个皇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先后收到了消息。 很多人心悸得头皮发凉,长孙无忌大刀阔斧地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个什么样的信号? 大家都在猜测,抓捕张亮到底是谁的主意,如果说是皇帝的话,皇帝并不在宫中,皇帝想抓捕张亮要么在离开皇宫之前就抓,要么回到宫中之后再抓,这个时间有些奇怪。 如果说是长孙无忌的话,那他的胆子是不是大了些? 皇帝只是去了南郊的大慈恩寺,并不是去了西天的大雷音寺,你抓张亮这个级别的人物,都不跟皇帝打个招呼吗? 长孙无忌就是故意的,故意没向皇帝请示,他就想看看皇帝的态度,以此来试探皇帝是真病假病,也试探一下皇帝的底线在哪里。 皇帝此时可没有心情给大家表演真病假病,他倒是很适合表演真困假困。 天都快亮了,李世民才放他们几个人各自回房,眼皮立马沉得差点坐着就睡着,躺下去一秒入睡,睡得像死了一样。 “报!”院内一声喝报,在外间假寐的陈文顿时吓得一个激灵,谁这么早来报事,真是够讨厌的。 陈文站起来,抖了抖拂尘,推开门,迈着小方步慢慢地向前走着,他微眯着眼缓缓地停住了脚步。 来报事的那个人则急匆匆地朝着陈文走开,很快走到了近前,他躬身一揖:“见过陈公爷。” “唉哟,不必客气。”陈文抬手虚扶了一下,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微低头,也没有直起腰,抱着拳头说道:“长孙司徒昨夜将郧国公送入刑部大牢,尚书命我前来告知陛下。” “哦”陈文淡然地微微一笑,长孙司徒也好,郧国公也罢,都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关心的就只是皇帝的觉睡得是否安稳。 “你一路辛苦了,先下去歇着吧,待陛下醒来,我即刻禀报。” “是。”那人应了一声便躬身后退,退了三步又深深一揖,然后才转身离去。 一边向外走,一边抬头看了一眼天,都日上三竿了,皇帝居然还在睡觉。 陈文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往回走,没什么大的奢望,就想再补个觉,然而就是这么纯朴的愿望都很难实现。 他刚合上眼皮,就又有人来报事,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走出房门,心里这个气,在皇宫的时候事多也就罢了,这都躲到庙里来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追着过来报事呢? 这一次的来人也是个熟识的,是长孙府上的人,长孙无忌把张亮给抓了,他必须得向皇帝汇报。 抓可以直接抓,一句事出紧急就遮掩得过他先斩后奏的罪名,当然如果遮掩不过,那就说明皇帝已经不再信任并且不打算再护他了。 长孙无忌比谁都知道无论什么事情,事情本身是没有对错之分的,对与错之间没有什么判定标准,区别只是你身上到底有没有君宠。 就抓捕张亮这件事而言,如果你有君宠在身,这就是办事果断,是大功一件;如果你身上没有君宠,这就是无视君主,是大罪一桩。 长孙无忌正是要利用这件事来看清皇帝对他的态度,到底和从前还一不一样了。 他也不怕皇帝因为这件事而找他的茬儿,毕竟他也没把张亮杀了,这么点事还能把他怎么样? 如果皇帝对他真的一点恩义都不讲了,他也就能下得去决心对付皇帝了,他手里有李治这颗棋子,随时能拿捏皇帝的生死。 如果皇帝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宠信,他就不必太急于对皇帝下手,先把太子拦在京城之外,然后慢慢地处理掉一批跟自己作对的人。 至于皇帝也只有两条道,要么是他真的病入膏肓了,自己可以静静地等着皇帝驾崩;要么是人为干预一下,让皇帝早点下去跟小妹团圆。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长孙无忌都只能是一条道跑到黑,没有其他的路可选了,箭现在不是在弦上,而是已经射出去了,根本就没有收手那个选项了。 长孙无忌知道自己没有了退路,如果不把李治扶上位,他就得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 昨夜他不只是抓捕了张亮,还抄了张亮的家,把张亮家给翻了个底朝上,张亮府上的人全都被控制起来了。 忙完这些,天也快放光了,他回到家中仰天长叹,心里升起无穷的感慨,早知道自己跟皇帝会走到这一步,还不如当初帮助李承乾造反了。 扶哪个皇子不是扶?李承乾好歹是嫡长子,也不像李治这么优柔寡断,可惜啊。 长孙无忌心里最为满意的太子人选,从始到终都唯有李承乾一人,奈何前太子已逝,再也回不来了。 长孙无忌或许是这几天太累了,累得自己忍不住一阵阵的胡思乱想,他揉了揉脑袋,好端端的怎么还想起李承乾来了? 如今的唐直只是他的外甥,跟“朝堂”、“政局”这类的词汇再也扯不上半点的关系了。 唐直在草原上,可以叱咤风云,回到长安的话,对皇城最大的影响也不过就是多了一个人而已,还能兴起一点风浪吗? 长孙无忌望了一眼家中那座最高也最堵心的建筑,忽又想起长乐还没有回来,长乐那身体也撑不了太久了。 他赶紧提笔写了封信,向皇帝汇报一下他抓捕张亮的事,顺便提一嘴请长乐早些回府。 第1154章 老演员了 刑部派对来的人被陈文一句话就给打发下去了,长孙无忌派来的人,陈文却没有直接赶走,而是无奈又悲凉地叹了口气。 平素里狂傲得不可一世的陈公爷,此时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背驼得更深了,眼神也黯淡了下来。 “陛下折腾了一宿,刚刚才睡下。”陈文回头望了一眼房门,又转过头,接过来人手中的信封,说道:“长孙司徒亲笔,想必是有大事要报,你跟我进来吧。” “多谢陈公爷。”那人拱手作揖地道谢,见陈文转了身,急忙抬脚跟上。 进了一重门又一重门,陈文慢慢地站住脚,小声地嘱咐道:“你先在这里候着,我进去禀报。” “有劳陈公爷了。”那人停住脚,躬身一揖。 陈文手里捏着信封,倒腾着小碎步,脚步极轻地走进里间,不用走进里间,在门口就能听到李世民那呼噜打得跟雷似的。 陈文弯着腰,轻声地唤着:“陛下,陛下。” 唤了两声还真把李世民给唤醒了,李世民眼睛睁开个缝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一个哈欠还没打到头,见陈文一只手举着个信封,一只手抓着拂尘直朝门口的方向指。 李世民使劲眯一下眼睛,看清了信封上是长孙无忌的字迹,刚睡醒头有点懵,没明白陈文什么意思,就一脸疑惑地望着陈文。 陈文扭头瞟了一眼房门,然后手摁着胸咳嗽状,李世民顿时恍然大悟,一只手拄着床边,一只手捂着胸口,不是好动静地咳嗽起来。 如果说他刚才打呼噜的声音像打雷,那他现在咳嗽的声音就是十个雷团合一起炸了。 “陛下,陛下!”陈文急忙把拂尘往腰里一别,扶着皇帝抚胸捶背,还不时地咧嘴,陛下你这实在是发力过猛,啥病人能咳嗽得这么大声?你这中气可挺足啊。 门外那个汉子可是吓了一大跳,皇帝就是皇帝,果然不是凡胎,咳嗽都咳嗽得不同凡响。 一般人也就能把肺子给咳出来,皇帝他老人家这足能把脚后跟从嗓子眼咳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听着总算是咳嗽得轻点了,心刚稳当一点,忽然听皇帝直倒气儿,那汉子听着都有点害怕了,我这送封信能不能把皇帝给送走了? “陛下,陛下”屋子里十来个小黄门子也围在床前,跟着慌乱又急促地呼喊。 “都傻站着干什么?”陈文一声怒喝:“还不快去传太医!” “是!”一个小黄门子转身就往外跑,猛地一推门就冲了出来,那人多亏是提前往边上躲了躲,不然非撞个正着不可。 他就侧身看着小黄门子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转身想向内望望,门已经关上了。 皇帝的气息也终于平稳了下来,弱弱地问了句:“又是什么事?” “长孙司徒送来书信一封。”陈文双手将信封向前一递,李世民伸手接了过去,边轻微地咳嗽着,边撕开了信封,取出信纸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长孙无忌说张亮偷偷地养私兵,他收的假子足有五百之多,并且勾结江湖术士妄谈天象,说他卧有龙姿、必成大事。 这不纯属胡说八道吗?张亮那点小胆,他还敢造个反? 东征的时候,敌军一次突然袭击,就把他吓得两腿发抖,蹲胡几上都不会动弹了。 但凡他有一丁点造反的胆量或者是想法,也不能第一时间揭发侯君集。 他并不是多么地痛恨造反的人,而是害怕侯君集真造反的话,会连累到他,他才赶紧把自己撇清。 李世民嘴角微抿,长孙无忌拿张亮当试刀石,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不拿他开刀,拿谁开刀呢? 朝张亮出手,无论手轻了还是手重了都没什么大事,就算不能把张亮怎么样,他也不怕得罪张亮。 直接朝房玄龄、李靖那种级别的下手,赢就赢个大的,输就输个彻底,也就赌徒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长孙无忌擅长的是谋算不是赌博,他追求的是百密没有一疏,而不是凭运气去定胜负,他需要掌控感,需要一切尽在他的计算之中,他要做万无一失、稳操胜券的赢家,而不是投机取巧、偶然得势的赌徒。 “好,好个张亮!”李世民紧紧地攥着信纸,把信纸抓得皱皱巴巴的,恨声大吼:“居然萌生反意、蓄养私兵,他是当朕死了不成?” 说着又咳嗽了起来,陈文急忙再次上前抚胸捶背地劝慰道:“陛下莫动怒,龙体要紧呐。” “回,回宫!”李世民说完“咕咚”往床上一躺,这顿折腾可累死朕了,我得躺会儿,剩下的事你们安排吧。 陈文扭头对一个小黄门子说道:“吩咐下去,陛下要摆驾回宫。” “是。”小黄门子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这一次门外的那个汉子可学乖了,早早地退出去老远,防止被门撞到鼻子。 陈文看看躺在床上的皇帝,轻轻地问道:“陛下,几位殿下也是要随驾回宫的吧?” “嗯。”李世民把眼睛都闭上了,我可得好好歇歇,刚才这顿猛咳,嗓子都疼了。 “那我去和几位殿下说一声。” 李世民这次连“嗯”都懒得“嗯”了,陈文就悄悄地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过身慢慢腾腾地走了出来。 那人站在离门很远的地方,见房门打开,才向前快走了两步,刚要张嘴说话,陈文向外摆了摆手,于是他无声地跟在陈文身后,走出一道又一道房门。 来到庭院之中,那人才得空问了句:“刚才是陛下在咳嗽么?” 陈文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长长又弱弱地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陛下就是染了点风寒,已经快好了。” 这时一个小黄门子从角门跑出来,他的身边是王御医和一个提着药箱的药童,三个人跑得风驰电掣,急如星火地从他们俩的身边蹿了过去。 陈文看着那人说道:“陛下即刻回宫,你也一起走吧。” 第1155章 我在等你 皇帝当初浩浩荡荡地带着他所有的嫡系子女出了城门,如今又带着原班人马浩浩荡荡地回转京城。 真的只是原班人马,就没多几个人吗?多了,多了一个袁天罡,还有两个来报信的,一个是刑部派来的,一个是长孙无忌派来的,都跟在仪仗里一起回的城。 就没多两个侍卫什么的吗?还真没有。 李泰提出要跟着一起回宫,李世民就斜了他一眼,说道:“太子銮驾还在秦州呢,你等着銮驾到京再说吧。” 李承乾连提都没提,李泰说话都没用,他还张那个嘴干什么?明知道会挨骂,还是少挨一次的好。 至于进不进城,咱又不是皇太子,皇太子一举一动得向皇帝请示,他不敢不听皇帝的话,怕丢了前程。 咱一个白身,布衣百姓而已,进不进城这种事还用得着在皇帝驾前请示吗? 皇帝的仪仗进了城门之后,城阳和长乐两位公主就各回各家了,她们的驸马都早已在城外候迎多时了。 公主回府是必须要大礼相迎的,薛家是全家出动,而长孙家只有长孙冲自己,长孙无忌忙于公事并不在家,所以没来。 皇帝带着太子妃和晋王李治还有陈王李欣却没有直接回转皇宫,而是直奔梁国公府而去。 梁国公房玄龄每天在家哄小孙子,很久不理会朝中的事了,听说皇帝銮驾出京,他便急忙命人净水铺街、红毡倒地,家人都不明白他在折腾什么。 面对卢氏的抱怨,房玄龄就淡然一笑:“陛下出城不关我的事,陛下回城必定先来找我。” “美的你。”卢氏才不信他吹牛:“皇上出去游玩都想不起来你,回宫就能想得起来你了?” 不管卢氏信不信都不耽误房玄龄折腾,每天就是个大扫除,把梁国公府弄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还不算,今天听闻皇帝回城了,他竟然老早就跑到府门以外去迎接圣驾去了。 “这个老东西,偌大年纪也不让人省心。” 卢氏听说房玄龄跑到街边站着去了,急忙捧着披风追了出来,一边骂骂咧咧地数落着他不知寒暑,一边帮他把披风系好。 “哎”房遗爱忽然指着街道竖起了耳朵:“好像是銮铃的声音。” 房玄龄的脸上露出浅浅的得意之色,卢氏惊奇地抻长了脖子向街上望着:“难道圣上还真的来了?” 她们娘俩的疑虑不多一会儿就消散了,一队皇家侍卫转过街角,浩浩荡荡的帝王仪仗正朝着这边走来。 “呀”卢氏惊喜交加地笑了起来,对着房遗爱说道:“多亏你阿爷料事如神,这几天把家里打扫得那叫一个纤尘不染,若不然圣驾突然造访,可丢了大脸了。” 卢氏正说着笑着,銮驾就到了近前,皇帝连轿子都没下,只见两个皇家侍卫走了过来。 两个侍卫来到房玄龄面前抱拳拱手,说道:“见过梁国公。” “免礼。”房玄龄笑呵呵地抬手虚扶了一下,他们两个就站直了身子。 “陛下请梁国公上车。” 陛下发出了邀请,那根本就没有拒绝那个选项,房玄龄迈开步子就朝銮驾走了过去,李世民伸出手来,一把把房玄龄扯进了他的轿子。 卢氏和房遗爱就站在街边,目瞪口呆地看着房玄龄跟皇帝并肩坐着一个大轿子走了。 “得了,红毡也白铺了,房子也白收拾了。”卢氏抬手给了傻呆呆的房遗爱一巴掌,抬腿往回走了。 李世民坐在轿子里,微眯着眼,轻轻地问道:“张亮被下狱一事你可知晓?” “也是才听说。”房玄龄这话说得一点毛病没有,这事就连张亮本人最多也就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他可不是才听说嘛。 “嗯。”李世民从怀里掏出个信封来,随手递给房玄龄,房玄龄掏出信纸一看,原来是长孙无忌向皇帝打的报告。 房玄龄看完把信纸塞回信封,不动声色地交还给皇帝,皇帝也没有再多问一个字,房玄龄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便开了口。皇帝给你看这个,就是让你谈对这件事的看法。房玄龄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张亮大不该休妻另娶,他这个续弦大不贤。” 房玄龄似乎是对张亮因为有造反嫌疑而被捕这件事没有发表一点意见,只是不咸不淡地八卦了一句张亮的私生活,却又一句话说透了这件事的本质。 皇帝很了解张亮,他知道张亮没有胆量造反也没有必要造反,张亮也不是缺心眼,大唐自立国以来有多少人死在“造反”这俩字上了,他可是亲眼看到的,谁给他的自信造反呢? 但皇帝并不了解每一个臣子的私生活,李世民知道张亮休了原配,又娶了一个李氏,也知道他很惧怕李氏,也知道李氏为人不怎么好,但具体怎么个大不贤,皇帝哪有那份闲心去八卦人家的私事? 李世民原本是特别相信张亮不会谋反的,听房玄龄如此说,他不由得深深地皱起了眉,难道张亮没禁住李氏的枕头风,真的有了反意?还是造反的事跟张亮没关系,李氏却脱不了干系?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皇帝想要看到的结果,李世民不希望有人真的要造反,无论那个人是谁。 因为老是有人想着要造反的话,就说他治理的天下并不光明,到处都有黑暗地带,如果自己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谁会在心里老想着造反这俩字呢? “你是说,此事或是张亮后妻所为?”皇帝的声音很是有几分低沉,明显带上了不悦的情绪。 “此事未必是真,但李氏虚荣爱排场是真,她确确实实定制了五百领战袍,因此才被人抓住了小辫子,终是给夫君招了祸事。” 房玄龄虽然闭门不出,但消息可一点都不闭塞。 要知道锦绣坊真正的东家是房遗爱,潘锦是房玄龄的亲外甥女,李氏定战袍的事,房玄龄比长孙无忌知道的还要早上一些。 有些事说不清的巧,都说无巧不成书,可是巧的太恰当了,很可能就是人为谋划出来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