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国》 第一章 重回大唐 永和坊是长安城有名的贫民区,住在这里的人三教九流,纷乱繁杂,各种纠纷不断,不过一般而言,民不告,官也不究。 在坊中部有一座破烂不堪的小院,烂泥混着麦秸夯成的院墙,院内有三间东倒西歪屋。 千疮百孔的院门比乞丐的衣衫还要破,偏偏上面挂着一块很大气的招牌:‘一贴绝’,原来这里是一家医馆。 这天上午,一名妇人挎着竹篮快步走来,另一手拎着一只铁锤,是铁锤,足有二十斤重,也不知是哪位将军遗落沙场的兵器。 妇人年约三十岁出头,身穿布裙,乌黑的头发扎得很紧,用布包着,斜插一支铜簪,岁月没有洗去她容貌的清秀俏丽,只是眉眼间隐隐藏着一股子杀气。 她的容貌在这贫民窟里绝对是天仙般的存在,很多无赖浪荡子虽然垂涎她的美色,可又畏惧她手中的铁锤。 妇人叫做裴三娘,正是前面一贴绝医馆的主人,凭借一手时灵时不灵的医术,在这片贫民区里混口饭吃。 走到门口,有邻居喊道:“三娘,你家小李子又坐在井台上了,很危险,你快去看看吧!” “谢谢葛大娘!” 裴三娘加快脚步,手中的铁锤捏得更紧了。 此时,院子里的井边上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年纪不大,身材却很高壮,至少比裴三娘还要高半个头,他坐在井台上,两脚荡在井里,眼睛却痴痴地望着井底,目光里充满了绝望。 嘴里念念有词,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我怎么回去,我该怎么回去?” “阿邺!” 裴三娘见儿子衣衫单薄的坐在井边,又是心疼,又是恼火,“你不去床上躺着,又跑出来做什么?” 她扔掉铁锤,三步并作两步,速度疾快,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力气奇大,硬把他从井台上拖下来。 少年愤怒地挣脱了她的手,“别碰我!” “谁稀罕碰你,有本事你跳下去,我保证不拦!” “木娘!木娘!” 裴三娘又喊了两声,最东面的房间出来一名老妇人,“咦!阿邺怎么出来了?” “赶紧把臭小子扶进去,别整天念经了,人跑出来都不知道。” “都怪我!” 老妇人连忙上前扶起少年,进了屋,少年烦躁的情绪终于平息下来,人也恢复了理智。 “谢谢大娘!” 他躺上自己的小床榻,双手枕在头下,深深叹了口气。 李邺到现在还无法面对现实,自己无法接受第三次高考落榜的打击,独自去骊山游玩,下山时却一脚踩空,坠入一个水潭,醒来后竟然到了唐朝。 这简直比高考落榜还要残酷千百倍,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灵魂穿越,他要回家。 “木娘,药好了,给他端过去。” 外面说话的女人也不是他的亲人,更不是他的母亲,只是这具躯壳的母亲,但是…自己也抢了人家的儿子肉体啊! 没有身体,灵魂就会灰飞烟灭,没有灵魂,身体又是一具行尸走肉,它们是一体的,谁也离不开谁,那么自己真的来到了唐朝? 李邺心中乱成一团。 “阿邺,快把药吃了。” 老妇人端来一碗汤药,她长得慈眉善目,有很强的亲和力,让李邺想起了自己早已去世的奶奶。 “大娘,我真不想喝这药!” “别说傻话了,你娘跑去城外采药,几天几夜没合眼给你熬药,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没有你娘,你早就死了。” “木娘,别说了,这臭小子不领情的!”裴三娘在门口恼火道。 李邺默默接过碗,一口喝掉,药实在太苦了,他连忙接过水杯猛喝几口,把杯子递给老妇人,这才重重躺下。 老妇人向裴三娘偷偷眨了眨眼,裴三娘绷着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 一转眼又过去了十天,李邺不得不接受现实,不可能再回去了。 他开始进入了自己唐朝的角色,就当是演戏吧!戏终人散,或许自己就能回去了。 一旦他接受了现实,各种疑惑便纷至沓来。 现在是唐朝什么时候?哪一年? 他的父亲是谁? 木大娘说他差点被人害死,又是怎么回事? ....... 这天清晨,他被院子里一阵吵嚷声惊醒。 “王瘸子,把膏药钱留下,人赶紧滚蛋!” “三娘,给我个机会……” “狗屁机会,你再敢动手动脚,老娘一锤砸烂你的脑袋!” 一个男子悻悻道:“多少药钱?” “二十文!” 只听一阵铜钱的声响,男子不死心道:“我下次再来看病!” “快滚!” 院门吱嘎一声关上了,只听裴三娘恨恨道:“想占老娘的便宜,做梦吧!” 李邺翻身坐起,随手披上一件衣服,开门走进院子。 现在是早春,正逢倒春寒,院子铺着一层薄薄的白霜,裴三娘坐在屋角,用药槌在石钵中细细捣药。 “娘!”这声娘叫得很勉强,他有求于人才艰难开了口,“我想问你件事!” 裴三娘没有抬头,“你想问什么?” 李邺有些踌躇,冒然问今年是哪一年,会吓着人的。 “不知怎么回事,我好多事情都忘记了!” “我知道,你脑子被人打坏了,连自己的娘都不认识了。”裴三娘没好气道。 “今年是哪一年?”李邺鼓足勇气问道。 “你说什么?”裴三娘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李邺挠挠头,“我是说,皇帝叫什么,什么年号?” “你管皇帝叫什么,他又不是你爹,今年是天宝八年。” “啊!天宝八年。” 这是唐玄宗的年号,自己竟然到了中唐,这可是大唐盛世啊!是不是还能见到李白? 李邺高中时代最崇拜诗人就是李白。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这些千古绝唱他太熟悉了,现在居然能亲眼见到自己的偶像,让他忍不住有点小小的激动起来。 还有谁?杨贵妃、李隆基、安禄山…李邺忽然反应过来,天宝八年,距离安史之乱只剩下六年了,啊!乱世就要来了。 可是……乱世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李邺望着三间破烂的小屋,乱世还能让自己处境更糟糕? 说不定,乱世还是自己的机会…… 各种念头、各种情绪在李邺心中此起彼伏,担忧、不安、躁动,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别发呆了,过来替娘捣药,家里膏药快断了,赶紧!” 李邺接过药槌,坐在一只小胡凳上捣药,脑海里还在胡思乱想着这个时代和即将到来的乱世。 忽然,他感觉怀里一热,低下头,怀里竟然有只滚热的鸡蛋。 “赶紧趁热吃了!”裴三娘转身走了。 望着这位唐朝母亲瘦小的背影,李邺心中涌起了一丝歉疚,虽然这不是自己的时代,可毕竟还有人疼爱自己,关心自己,自己对她的态度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嗤——嗤——”似乎有人在发暗号。 李邺寻声望去,只见院墙上出现一张胖圆脸,也是十三四岁模样,满脸关切问道:“老李,你好点没有?” 李邺脑海里还残留一些唐朝的记忆,但很模糊,他只觉得这个胖子很眼熟,却忘记了他是谁? 李邺点了点头,这时,裴三娘大步从屋里出来,叉腰怒斥道:“死胖子,阿邺都差点被打死了,你们还有完没完?” 小胖吐了一下舌头,掉头就跑。 “娘,他是谁?” 裴三娘瞪了儿子一眼,“他们和你一样的闯祸精,忘记他们最好!” 裴三娘转身进屋去了。 李邺快步走到矮墙前,探头向外找去,只见胖子躲在一棵老槐树背后,一张大圆脸,小眼睛小鼻子,才十三四岁,但身高都快一米八了,长得又高又胖。 “老时间,老地方见!”胖子转身就跑了。 李邺一阵苦笑,老时间是什么时候?老地方又在哪里? ........ 裴三娘很忙,收拾了膏药,又出门给人看病去了,照例挎着她的篮子,拎着她的铁锤。 找了一个机会,李邺问木大娘道:“大娘,今天有个胖子找我,年纪和我一般大,他是谁?” 木大娘是裴三娘母亲的陪嫁丫鬟,一直照顾裴三娘,三十多年了,不是母女,却情同母女。 李邺也是她带大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孙子一样。 木大娘笑道:“看来你真是被打狠了,连一起长大的张小胖都不认识了,还有十几个,都是你的小兄弟。” “小兄弟是什么意思?” “你是他们的瓢把子大哥!” 李邺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词,‘黑社会老大!’ 难道自己手下还有一帮子小弟? 他心中更好奇了,连忙问道:“大娘,我被谁打伤了?” “这个…我不能说,你娘不准我说!” “那他叫我老时间老地方见,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木大娘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爹爹是谁?大娘总该知道吧!” 木大娘眼中黯然,叹口气道:“我去给你煮汤面!” 她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她回头神秘笑道:“你以前总是一更时分偷偷起床,跑去社庙,我也不知道你去干什么?” 第二章 游侠本色 ‘梆!梆梆——’ “小心烛火,关门防盗!” ‘梆!梆梆——’ 更夫走远了,李邺翻身起床,他不敢走正门,而是从窗户跳出去,再翻过院墙就出去了。 唐朝母亲和木大娘什么都不肯说,他只能从朋友那里寻求真相。 社庙就是城隍庙,距离李邺家不远,站在院子里就能看到飞檐和蹲兽。 刚走进庙门,他忽然听见后面有奔跑声,不等他回头,他便感到身后有风声,他本能一闪身,快得无以伦比,后面人扑了个空。 扑他之人正是白天见到小胖子,他见李邺在发呆,挠挠头道:“老李,你来社庙做什么?” 李邺还在震惊之中,他刚才这一闪身,竟然横移了一米五左右,自己怎么办到的? 而且闪身速度之快,对方距离他只有半米都没有扑中。 他隐隐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武艺! 李邺回过神,忽然眉头一皱,不对啊! “你不是约我晚上来这里见面吗?难道这里不是老地方?” 小胖子摇摇头,“不是啊!我们的老地方是马球场,不是这里。” “那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们在马球场等你很久了,怎么也等不到你,我就去你家,远远发现你翻过墙,偷偷摸摸跑来社庙方向,我就跟在你身后。” 李邺更加糊涂了,老时间老地方都对不上,难道是木大娘搞错了吗? 这时,又跑来两个少年,一高一矮,长得都挺瘦。 “老胖,找到他了吗?” “在这里呢!” 小胖子走上去低声对两人道:“可能真是裴婶子说的,他脑子被打坏了。” 两人苦着脸道:“那怎么办?这下我们死定了。” 他们声音虽然很低,但李邺听得清清楚楚,他摆摆手道:“我没事,就是有些事情记不得了,我只记得老胖,你们两个我忘记名字了。” 瘦小的男孩跑上来,拉住李邺胳膊道:“老李,我是小黄毛,他是乌鸡郎,都是你起的名字,想起来了吗?” 月光下,李邺见小男孩头顶有一撮黄毛,另一个又高又黑,腿细得跟鸡脚杆子一样。 他‘噗!’笑出声,这两个外号还真贴切。 “我们去财神殿吧!” 小胖子在前面带路,财神殿在侧面偏殿,四人翻窗进了偏殿,这里供奉着一尊泥胎塑像,旁边有字:财帛星君。 这位财帛星君就是唐朝百姓眼中的财神了。 他们从供桌下找到几个破旧蒲团,盘腿在蒲团上坐下。 李邺想起大娘说过,他有十几个小弟,可眼前只有三人。 “怎么只剩下你们三人了?” “都散了!” 小胖子叹口气道:“自从你被打伤后,我们也认怂了,不敢再去马球场,但那帮家伙不肯放过我们,见我们一次就打一次,打得我们像狗一样四处逃窜,小七郎被他们打断胳膊,全家搬走了,我们就指望你赶紧康复。” 李邺听得一头雾水,干笑一声道:“我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连我娘都不认识了,你们给我说说,他们是谁?干嘛要打架?” 三人都知道他忘了事,七嘴八舌抢着说,李邺这才渐渐明白了。 他住这个坊叫做永和坊,是长安有名的贫民区,孩子们没钱读书,整天聚在一起瞎玩,自己打架最猛,力气大得惊人,而且讲义气,不欺负弱小,自然而然就成了孩子们的瓢把子大哥。 永和坊的西面有一个马球场,白天军队要练习打球,下午回营,士兵走后马球场就成了孩子们的天堂,但附近几个坊的孩子也会跑来玩,孩子们打架抢地盘就成了家常便饭。 但从去年秋天开始,来了一群富家子弟,霸占了马球场,每天傍晚练习打马球。 李邺他们不肯让,双方也打过几次架,结果矛盾越来越深,就在半个月前的一次冲突中,李邺被富家子弟带来的武师打成重度昏迷,几乎丧了命。 李邺哑然失笑,他还以为自己受伤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是和一群少年打架。 “老李,刚才你一闪身,我就知道你恢复了,明天我们抄家伙和他们干吧!”小胖子凶相毕露,满脸横肉。 “和他们干,打死这帮狗杂种!”小黄毛和乌鸡郎也捏紧拳头道。 自己的前身会不会热血沸腾,慨然答应,李邺不知道,但现在的他不会了。 李邺现在的身体只有十四岁,可他的内心已经二十一岁了,早就过了头脑冲动,惹事生非的年龄。 唐朝的母亲总说他是游侠儿,开始他还沾沾自喜,以为是游侠,木大娘解释后他才知道,游侠中的游是游手好闲的意思,侠不是指侠义助人,而是惹事生非。 一句话,游侠儿就是游手好闲、惹事生非的小混混。 是啊!已经十四岁了,还整天和别的孩子打架抢地盘,不是小混混是什么? “打来打去没意思,还不如找点事情做,挣点钱花花!” 三人面面相觑,张小胖急道:“老李,大哥,你也认怂了?” 李邺摇摇头,“只是觉得整天打架没意思,想找点事情做,或者去逛逛书店也行,我们附近有书店吗?” “逛书店?” 三人听得匪夷所思,一起摇头,“坊里没有书铺!” 一阵强烈的困倦袭来,李邺打了个哈欠,“太晚了,先回去睡觉吧!我们明天再聊,你们可以直接来找我。” 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张小胖忽然恶狠狠骂道:“窝囊废,没卵子的太监,你连狗都不如,我们真瞎眼了!” 李邺大怒,困倦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转身一把揪住张小胖的脖领,将他拖了过来,“我欠你什么,你这样辱骂我?” 张小胖怒视他道:“你被他们用卑鄙手段差点整死,居然能忍气吞声,当然是没卵子的太监!” “什么意思,什么卑鄙手段?” 李邺冷冷道:“原原本本告诉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放开我!” 李邺松开他衣襟,却发现自己居然把这个至少一百五十斤的胖子拖了十几步远。 张小胖似乎习惯被他拖拽了,他整理一下衣服道:“他们打不过你,就和你赌斗,每人打对方三下木棍,站不稳就认输,你和他们还签了输赢状,双方认赌服输。” “然后呢?” “然后他们让你先打,他们出来一个武师,你用木棍打了他后背三下,武师站不稳走了两步,然后轮到他们了。” 张小胖说到这,咬牙切齿道:“他们竟然偷偷换成了铁棍” “铁棍?”李邺眼睛骤然眯成了一条缝。 李邺心事重重回到家,他刚翻进院墙,却发现母亲裴三娘拎着一根哨棍站在院子里冷冷看着他。 “我想恢复记忆,小胖告诉我很多事情!” 裴三娘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把哨棍放到一边,她走上前抚摸儿子的头道:“娘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坚持让你读书?” “我读过书?”李邺惊讶道 “七岁时你读了一年,木娘劝我继续让你读书,我却觉得读书只会让人变坏,还是练武最有用,将来不会被人欺负,可现在我悔之莫及!” “为什么?” 裴三娘眼中燃起了怒火,“如果你读了书,你就不会蠢得去签那个狗屁认赌服输状,让老娘打官司都打不赢!” 李邺望着眼前的母亲,他眼睛有点莫名的酸楚,半晌他低下头道:“我不会再蠢了!” 第三章 融合超越 李邺虽然不想再惹是生非,但张小胖告诉他真相后,一根钉子就刺进了他心中。 如果只是打架受伤,伤好后也就罢了,偏偏对方用了卑鄙的手段陷害他,李邺咽不下这口气。 但裴三娘无论如何不准他再去招惹那群富家子弟,那群富家子弟太卑鄙、太狡猾,儿子不是他们的对手,迟早会被他们害死。 裴三娘每天上午出诊,下午就赶回来配制膏药,同时也看着儿子,李邺一点机会都没有。 没有机会,那只能等待机会。 另一方面,李邺对自己的前身也充满了好奇,自从他发现自己出手非同寻常后,他便不断探究自己的潜力。 这天上午,木大娘一边给他缝补衣服,嘴里唠叨他的童年往事,李邺托腮坐在一旁,听得很专注。 “你从半岁开始,你娘就用草药给你泡澡,我说孩子太小了,承受不住虎狼之药,她就不听,你没被她折腾死,是你命大。” 李邺笑道:“草药泡澡有什么好处吗?” “你娘说得神奇,说是她的家传秘方,能洗髓易筋,我觉得没有她说的那样夸张,最多是夏天不怕热,冬天不怕冷,身体健壮,不容易生病,我就看到这些。” 难怪自己只穿薄薄一件单衣也不觉得冷,这是哪家的秘方啊! 李邺很想问唐朝母亲的身世,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他发现只要问唐朝父亲或者唐朝母亲的事情,木大娘就会找借口离开。 李邺只好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还练了什么武艺?” “你练得多了,很杂,总是坚持不了不久就放弃了,我不是说你,你娘没耐心,不过有一种练习,你从四岁一直坚持到现在。” “是什么?” “你两岁的时候,你娘就教你套圈圈,地上放几个小木偶,你站在几尺外扔竹圈,套中了,你娘就会奖励你一个小点心。” 李邺无语了,这是在训狗吗?还是准备让自己长大后摆个地摊? 木大娘笑了笑又继续道:“四岁那年,你娘带你去看打马球,你忽然对打马球有了浓厚的兴趣,自己捏个泥球,拿根木棍击球,打了几天,居然能一竿子把泥球打进一丈外墙上的小洞里,你娘说你有天赋,就开始训练你打球,训练你三个月,她没有耐心了,但你自己却一直坚持下来。” “我一直坚持到现在?”李邺很惊讶,坚持苦练马球十年,怎么办到的? 木大娘放下衣服,神秘一笑,“我给你看样东西!” 她弯腰从床榻下拖出一口破旧的木箱子,上面全是灰尘。 木大娘吹一下灰尘,笑道:“这都是我替你收集起来的。” “是什么?”李邺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木大娘打开箱子,里面竟然是长长短短二十几根木棍,很多都断裂了。 “这根就是你第一次打泥球用的木棍!” 木大娘拾起一根短小的木棍笑道:“那时你才一点点大,就拿着这根小木棍在院子打球。” “所有的都是?” “都是你用过的,一根不少,大娘都给你收集起来了。” 望着一箱子二十几根木棍,李邺眼睛湿润了,这哪里是木棍,分明是一个老人对自己满腔的慈爱。 ……… 前世的数理化,语文历史地理,现在对他还没有用,背几首唐诗宋词也不可能轰动长安。 一个贫民窟长大的穷孩子,只读了一年书,会写出惊世骇俗的文学作品?谁会相信? 相反,莽撞表现自己只会让他陷入危险境地,成为权贵的猎物。 务实是才生存之道,他要融入唐朝,适应这个时代,而不是这个时代来适应他。 一连几天李邺都在进行各种练习,了解自己,他发现自己的武艺其实很平常,可能就练过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但他却有异常强大的天赋,主要是力量、速度和敏锐。 他可以轻松举起近两百斤的重物,就算是强壮的成年人也未必办得到,正是他力量远远超过同龄人,加上他皮肉粗糙坚固,特别能挨揍,才能成为街坊少年中的打架之王。 另外他反应也极为敏锐,速度疾快,这一点是他在茅厕里发现的,他竟然可以用食指和拇指倏地捏住从眼前飞掠而过的苍蝇,百发百中,尽管有点恶心。 当然,这和他十年来苦练打马球有绝对关系,还有就是他从小泡药浴,或许真有想不到的奇效。 这天晚上,李邺在院墙上点了一炷香,他站在院子里对角另一边,相距约两丈,他手中持马球杆,唐朝马球杆像极了后世的曲棍球杆。 但地上不是马球,而是一颗麻雀蛋大小的石丸,李邺心沉静如水,脑海里一片空明,他挥杆打去,‘啪!’球杆精准击中了地上的石丸,石丸闪电般飞射出去,墙上燃烧的香火头蓦地消失了。 “厉害!”他心中忍不住夸赞自己。 李邺又取来一颗石丸,这一次他改变了目标,挥杆去击打旁边的一棵小树树干,但石丸从树干旁边掠过,足足相差了三十厘米。 李邺愣住了,自己能打中香头火,却打不中比它大几十倍的树干,为什么? 李邺闭眼回想自己打香头火时的经过,他想起来了,打香头火那一瞬间,他似乎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能控制住力道和准头。 但打树干时,这种控制感觉就消失了。 他又找了一些石子,重新进行试验,一连打了十次香头,其中有三次他找到了那种感觉,打中了香头,其它七次都打空了。 他知道不能着急,需要时间来慢慢掌控它。 …… 一晃又过去了十天,李邺每天都在苦练,一天练习几百次。 随着时间推移,那种控制力道和准头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控制它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甚至不练习时他也能找到那种感觉。 他知道,自己即将要成功了。 “老胖,抛高一点!” 张小胖将两块干泥一前一后抛向空中,李邺挥杆击打石块,这一次,那种感觉居然自己出来了,不需要他刻意去寻找。 那是一种多么精妙的控制力,他完全控制住了挥杆的力道和方向,小石块闪电般飞射出去,‘啪!啪!’在空中将两块干泥击得粉碎。 “你已经练了快两个时辰了,每发都能击中,难道还不够吗?”张小胖着实累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邺没有回答,他像石雕一样站在那里,用内心细细品悟出手那一瞬间的奇妙感觉,李邺前身苦练了十年的成果,现在终于被他融合了,他掌握了那种控制力。 一只麻雀落在大树上,它忽然振翅飞起,从李邺头顶上掠过,李邺掂了掂手中的石丸,猛地向天空甩去,飞掠而过的麻雀哀鸣一声,倏然落下。 没错!就是这种对准头和力道控制,不管是打马球,用弹弓,还徒手抛射石头,他都能找到这种感觉。 张小胖却惊得跳了起来,“哇!你居然还有飞石打物的本事,什么时候学会的?” 李邺一怔,“难道我以前没有打中过吗?” “哪里有啊!你吹嘘自己会打马球,我们让你露一手,你根本就打不中,更别说打鸟了。” 张小胖的话让李邺忽然意识到,极有可能他的前身也没有能掌握这种精准控制力,只是靠一种本能。 如果是这样,那他的前身打香头火应该也是时准时不准。 也就是说,自己不仅融合了前身十年的苦练,而且还超越了他。 接下来几天,李邺继续不断巩固这种精妙的控制力,彻底掌控它,随心所欲的使用它。 ……… 在贫民区开医馆收入很微薄,贫民看一次病也就负担得起十文二十文钱,但长安的药材却很贵,如果买药材制作膏药,裴三娘的医馆早就倒闭了。 为了生活,裴三娘只能自己去城外采草药,节省了药材成本,以前都是儿子陪她去,但为了让儿子康复得更好一点,这一次她决定自己去采药。 一去就要两天,李邺的机会终于来了。 傍晚时分,李邺带着张小胖、小黄毛和乌鸡郎三名小弟来到了马球场,张小胖还准备拿一根铁棍,被李邺制止住了,对方敢用铁棍是因为事先签订了认赌服输协议。 如果没有这份协议,一铁棍打上去,官司就跑不掉了。 况且,李邺压根就没想和对方打架,他是要找回场子,但不一定非要动武。 马球场比后世的足球场略小一点,两边各竖一块木板,上面掏了一个排球大小的洞,在骑马奔跑中,马球手将球打进对方球洞里,就算得一分。 一支马球队由五人组成,马球场上,五名富家子弟正在骑马奔跑,练习打马球,周围还几名他们的仆人。 为首是一名瘦高个年轻人,约十六七岁,他叫麻金松,家在对面待贤坊,实际上他们五人都是待贤坊的富家子弟。 富家子弟不一定是权贵子弟,有可能是大商人、有产人家、大店掌柜,或者依附权贵的大管事等等。 这时,麻金松忽然勒住马匹,惊讶地望着走上球场的几名冤家对头。 “这混蛋居然没事,不是说他瘫了吗?” 第四章 心服口服 几名富家子弟纷纷催马上前,麻金松高声喝道:“李邺,你已经认赌服输了,还想怎样?” 李邺轻轻拍打着手中的木棍,冷冷道:“我认赌了,可没有服输,你们每人让我用铁棍敲上几棍,此事就算了结了。” 几名富家子弟都被李邺打怕了,所以才用卑鄙手段暗算了李邺,今天他们都没有带武师,对方是报仇而来,打起来他们会吃大亏。 “我们走!” 麻金松调转马头就走,其他几人纷纷跟上,李邺不慌不忙道:“或者换一种方式,你们赌不赌?” 麻金松勒住马匹,回头问道:“你想怎么赌?” “我们来赌马球!” 张小胖猛地捂住嘴,自己真蠢啊!居然没想到这段时间老大苦练挥杆,原来是要比赛马球。 麻金松看了他们四人一样,傲慢道:“你们没有马,总不能骑驴和我们比我们吧!” 其他人都一阵大笑,最瘦小的一名富家子弟道:“而且你们还少了一人。” 李邺淡淡道:“我们来文赛,敢跟吗?” 马球有两种比赛方式,一种武赛,两支马球队在场上对抗,另一种便是文赛,文赛就是比技巧,花样很多,传球、掂球、射洞等等,不一定要骑马。 对方要比马球,麻金松可不惧怕,他傲然道:“比就比,划出章法来!” 李邺一指远处的球洞道:“三十步外射洞,杆数少则获胜,双方各出一人,我们没有马,只能步射!” “赢了怎样?输了又如何?”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 李邺淡淡道:“我们若赢了,你赔我二十贯医药钱,以后我们在球场时,你们不能来!” 裴三娘打官司就是想向对方索要二十贯医药钱,但官司打输了,一文钱都没有要到,还倒贴了两贯诉状钱。 “如果你们输了呢?”麻金松冷冷问道。 “如果我们输了,这座球场我们不会再踏进一步,铁棍之仇一笔勾销!” 麻金松回头看看众人,几名富家子弟一起喊道:“跟他赌了!” “好!” 麻金松一口答应,傲然道:“我跟你赌了!” …… 小黄毛等人目光复杂望着李邺,他们从小到大都是打架,李邺更是号称打架王,但今天这一幕着实让他们难以适应,居然不打架了,而是比斗马球,这算什么? “莫非老李伤势还没有好,所以……”乌鸡郎自作聪明猜测道。 “有可能!” 小黄毛懊悔道:“早知道我们就不该怂恿他来了。” “没关系,老李打球也很厉害,绝不会输给他!” 张小胖心知肚明,这位瓢把子大哥打马球比打架更厉害。 球场上已经定好了位,射洞比赛有十步线、三十步线和五十步线三种,到了五十步线一般要骑马冲刺打球,否则力量不够。 “我先来!” 麻金松走上前,得意洋洋道:“打架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打马球,你是自取其辱了!” 李邺淡淡道:“输了别赖帐就行!” “赖帐!” 麻金松冷笑一声,指着场外道:“我那里有三十贯钱,你若赢了,我全部给你!” 李邺笑了笑,没有说话。 麻金松走到马球前,深深吸一口气,又看了看木板上的球洞,猛地挥杆一击,马球飞出一条弧线,‘啪!’一声打在木板上,差一点点入洞。 “他娘的,运气真背!” 麻金松低声骂了一句,让开了位置。 地上有十几个马球,李邺在三十步线将它们排成一排,他用的球杆是自己的,很破旧了,裴三娘花了十文钱从小摊上给他买来。 李邺走上前,让心沉静下来,头脑也变得空明,他猛地一击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啪!”马球直线飞射而出,精准射进了球洞。 张小胖三人振臂欢呼起来,拥抱着又蹦又跳,“我们赢了!” 麻金松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这混蛋的狗屎运气啊! 李邺斜睨一眼,冷哼一声,连续挥杆向地上的马球击去,马球一个接一个飞射而去,十三个球,每一个球都精准入洞。 场上场下顿时一片安静,每个人都张大嘴,惊得目瞪口呆。 李邺淡淡道:“如果你还不服输,再拿五十个马球来,打飞一个我就认输!” 麻金松抱拳躬身行一礼,“我输了,心服口服!” 他快步下场,和同伴一起拎着三袋钱上来,放在李邺面前,“这是三十贯钱,从此以后,我们不会再来了!” 李邺微微笑道:“不送!” 麻金松一挥手,“我们走!” 几名富家子弟牵马离去,身材最瘦小的富家子弟深深看了李邺一眼,也跟着走了。 待富家子弟们走远,三名小伙伴跑上前围住李邺,满脸羡慕道:“大哥马球厉害啊!我们也想学,教教我们吧!” “你们不想打架了?”李邺微微笑道。 张小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现在想一想,其实打架真没意思,打别人十拳,自己也要挨八拳,打得鼻青脸肿,回家还要挨老娘板子,哪有打球爽,看他们输得灰头土脸的样子,心里痛快啊!更重要还能赚钱!”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李邺拎了拎三个钱袋子,“挺重的,都快两百斤了!” 他又问道:“你们谁知道小七郎的新家?” 乌鸡郎举手道:“他是我表弟,我知道他家!” 李邺分出一袋钱,对他道:“小七郎被这帮混蛋打断了胳膊,这十贯钱麻烦你给他送去!” 乌鸡郎心中感动,连连点头,“我等会儿就去,他的新家就在隔壁坊。” 李邺又拨出一袋钱,“这十贯钱你们三个分,你们也被打了,算是压惊赔偿!” 三人顿时欢喜得跳起来,张小胖竖起大拇指赞道:“还是大哥会做人,吃肉也没忘记给小弟们喝口汤!” “请问,李公子可否方便?”他们身后忽然有人说话。 李邺一回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名男子,三十多岁,看打扮像个仆人,李邺想起来了,几个富家子弟打马球时,下面坐着几个仆人,好像此人也是其中之一。 李邺眉头一挑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家乔公子有事情求李公子帮忙,能不能谈一谈。” 李邺回头问小伙伴,“乔公子是谁?” “乔彬!” 张小胖脱口而出道:“就是那个身材最瘦小的富家公子,人还不算坏,上次他们本来还想再补大哥一棍,被他拦住了。” 李邺点点头,“他人在哪里?” “就在前面,请李公子移步!” 李邺摇了摇头,“是他求我,不是我求他!” “我明白了,请公子稍候!” 仆人撒腿跑去,不多时,瘦小富家公子骑马奔来,他翻身下马上前道:“我失礼了,请李公子勿怪!” 李邺淡淡道:“天快黑了,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 “是这样,我想请李公子替我打一场马球,报酬是五十贯钱!” 张小胖三人顿时惊呼起来,五十贯,那可是五万文钱,在贫民窟孩子眼中,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财富。 李邺笑了起来,“这是你们刚刚商量好对付我的新办法吗?” “没有!没有!” 瘦小富家公子慌忙摆手道:“是我家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我可以发誓,绝不敢欺骗公子!” 李邺可不是三岁小孩,这个时代五万文钱的购买力就相当于后世的五万块钱,素昧平生,张口就给你五万块钱,天下哪有这种事情? 不过呢?做人也不能一口回绝,不给别人留余地,也是不给自己留余地,容易得罪人。 李邺笑了笑,“我考虑考虑吧!我娘不一定答应。” 瘦小富家公子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李邺,“这是我家地址,如果愿意就来找我,我叫乔彬。” “多谢了,我叫李邺!” 瘦小富家公子苦笑一声,“我当然知道,我都被你打怕了。” 李邺哈哈一笑,“不打不相识嘛!” 乔彬抱拳行一礼,“时间不早,我先告辞!” 他翻身上马,骑马走了。 张小胖忍不住吐槽一句,“你到底还是不是老李啊!怎么就像被另一个人附身了。” ===== 【向大家求打赏,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五章 临危担当 李邺心情愉快,拎着一袋钱走进家门,迎面看见邻居葛大娘。 葛大娘一拍大腿,焦急道:“哎呀!你总算回来了,快去看看吧!你娘出事了。” 李邺心中一惊,“我娘出了什么事?” “她去采药,被毒蛇咬了,她坚持回来,刚进门就晕过去了。” 李邺心中大急,连忙向母亲裴三娘的屋里跑去。 房间里,裴三娘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一名医师正在收拾药箱,木大娘坐在一旁偷偷抹泪。 “大娘,我娘她怎么样了?” 李邺冲上前,不由倒吸口冷气,只见母亲裴三娘盖着被子,右小腿露在外面,上面漆黑一片,已经肿胀得很大了。 木大娘哽咽道:“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刘医师给她上了药,说只能稍稍延缓一下毒性,他也没有办法!” 刘医师在旁边道:“我劝你们别耽误时间了,按照我说的办法做,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什么办法?”李邺急问道。 “你问大娘吧!我只能给你娘稍稍延缓一下,如果到半夜还不消肿,她就危险了。” 医师摇摇头走了。 “大娘,快告诉我,什么办法?”李邺有点急了。 “刘医师说,延康坊有个名医,叫王济深,以前是御医,对付毒虫有奇方,就是太贵了,看一次要三十贯!” “啊!”李邺心中懊悔起来,他原本有三十贯钱,早知道就暂时不给他们了,现在又不好再要回来。 “大娘,我这里有十贯钱,咱们家里再凑二十贯钱,可以吗?” 木大娘惊讶地看着他,“你哪里来的十贯钱!” “大娘,你就别管了,以后再给你解释,现在救人要紧!” 木大娘擦拭一下眼泪道:“家里哪有二十贯钱,两贯钱都没有了,你病那么久,你娘每天花钱买鸡鸭羊肉给你补身体,一点点积蓄都花光了。” 李邺后退两步,一股强烈的歉疚感让他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望着昏迷中的母亲,他咬紧了牙关,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活母亲!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伸手,摸到了怀中的纸条。 乔府就在对面的待贤坊,李邺一路飞奔,很快便跑进了待贤坊,这时天已经黑尽了。 待贤坊属于中层百姓的聚居区,房舍要整齐大气得多,乔府就在坊门附近,很好找,一进坊门就打听到了,一座占地三亩的宅子。 李邺奔到乔府门前,也是巧,正好看见了跟随乔彬的那名下人。 “这位大哥,你还认识我吗?” “啊!是李公子,你找我家公子吗?” “对!对!我有急事找他,麻烦替我通报一下。” “请稍等,我这就替你通报!” 这名下人也知道自己主人有求于对方,他不敢耽误,立刻跑去后宅。 不多时,乔彬笑嘻嘻走了出来,“李大哥,这么快又见面了!” 李邺心急如焚,也不寒暄,开门见山道:“我答应替你打球,但有一个条件!” “请说,什么条件?” “我希望能预支给我二十贯钱!” “这…” 乔彬有些为难,“这得问我爹爹,你急着用钱吗?” 李邺点点头,“我娘被毒蛇咬了,危在旦夕!” “我明白了,你是想找济深堂的王御医,对不对?他给我爹拔过毒,确实很有奇效!” “没错!就是找他,但听说他要三十贯钱,我钱不够,还差二十贯,只能向你预支了。” 乔彬想了想道:“我们家的规矩是不预支,不过我可以借给你,我自己攒的钱,等你打完球再还给我!” 李邺心中感动,连忙施礼,“感谢乔公子!” “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乔彬奔回府去了,不多时,他牵出两匹马,还拿着一个布包,“这是三十两银子,时间很紧,我带去你济深堂,他家不好找!” 李邺也知道一两银子等同于一贯钱,他连忙摆手道:“要不了三十两,二十两就够了。” 乔彬微微笑道:“那你的十贯钱呢?” “在我家里,我先回去取!” 乔彬摇了摇头,“那就来不及了,坊门很快就要关闭,否则我牵马出来做什么?” 李邺吓了一跳,“坊门什么时候关闭?” “很快了,要抓紧时间,上马!” 乔彬翻身上马,李邺犹豫了一下,“我可能不会骑马?” “大哥,你怎么不会骑马?去年你骑马追我,差点把我宰了!” 李邺脸一红,“可能好久不骑马,有点生疏了!” “没事!你右脚认准马镫,一蹬就上马了。” 李邺学着乔彬刚才上马的姿势,一手抓住马缰,一手扶住马脖子,右脚踩上马镫,奋力一跃上马,他用力过猛,险些一头栽下去。 乔彬呵呵笑道:“是有点生疏了,没关系,我们跑慢一点,时间还得及!” 李邺跟着他催马小跑,很快他便适应了,自己确实会骑马,而且平衡得很好,他感觉自己甚至可以纵马疾奔。 延康坊在东北方向,和待贤坊隔着两座街坊,那里是长安县衙所在地,因为紧靠西市,同时也是著名的商人聚集区。 一路进坊,能看到很多西域风格的建筑,这些都是胡商的住宅,装饰得金碧辉煌,看得出都很有钱,只不过住宅都不大,也就两三亩的样子,大唐等级森严,商人虽然有钱,但不是有钱就能住大宅。 “那就是济深堂!” 乔彬一指前面一座不起眼小门,门上挂着两盏灯笼,灯笼上写着济深二字。 李邺暗叫一声侥幸,若不是这位乔公子陪同,自己哪里找得到? 两人翻身下马,李邺上前敲了敲门,片刻,门吱嘎一声开了,出来一名梳着总角的童子,年约十岁左右。 “你们有什么事?”童子有些不高兴。 李邺连忙抱拳道:“我母亲被毒蛇咬伤,危在旦夕,特来求医!” 童子摇摇头,“我家主人身体感恙,不接医,改天再来吧!” 说完,童子要关门,李邺一把顶住门,低声下气求道:“性命交关,恳请小哥帮帮忙吧!” 童子见李邺衣着粗陋,眼中闪过一丝鄙视,“病危的人多得去了,哪里帮得过来!” 李邺不肯松手,“小哥,我已经准备好了三十贯钱,帮个忙吧!” 童子关不了门,顿时怒道:“你这人烦不烦,县衙就在隔壁,你再不放手,我就叫人报官了!” 乔彬闪身出来陪笑道:“我父亲是嗣宁王府上的乔管事,王御医到我家里给我父亲看过病,能不能通融一下。” 第六章 竞争上岗 童子听说是嗣宁王府的人,便道:“你们等着,我去问问!” 他把门关上了,李邺叹口气,“要不是你今天帮忙,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没事!你不是说不打不相识吗?朋友嘛!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对不对?” “行!”李邺点点头,“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这时,门又开了,童子拎着三帖药膏和两副药出来,“三十贯钱拿来!” “这是三十两银子!”李邺连忙把银包递上去。 童子借着灯笼光看了看银子成色,又接过掂了掂,这才把药膏和药包一起递给李邺。 “我告诉你怎么用,把药膏在灯上烤软,贴在被毒蛇咬伤的地方,一个时辰后再换另一张,连贴三张,毒血就会出来,然后再熬药补补身体,休息两三天就好了。” “太感谢了!”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咚咚的鼓声,乔彬脸色大变,“要关坊门了,快走!” 李邺把药揣进怀里,翻身上马,也顾不上给童子打招呼,纵马疾奔,两人一前一后,风一般向坊门奔去。 长安天黑关闭城门,亥时开始关闭坊门,敲鼓一百零八下后,坊门关闭,怎么也不会开启,只能等次日天亮才能进去。 李邺此时也豁出去了,拼命纵马狂奔,奔到待贤坊坊门前,他翻身下马,把马交给乔彬。 “我明天来找你!” “快走吧!鼓声要停了。” 李邺撒腿向对面永和坊的坊门奔去,这时鼓声已停,坊门正在缓缓关闭。 “大哥,等我一下!” 关门的两名卒子看见了狂奔而来的李邺,他们犹豫了一下,把关门的速度放慢了一点点,在坊门关闭的一瞬间,李邺冲进了最后的缝隙。 ……… 木大娘用药很熟练,她小心翼翼地将膏药贴在裴三娘的伤口上,这时,裴三娘整个右小腿都乌肿了,黑气已经蔓延到大腿,那个医师说得没错,晚上再不消肿,真的就危险了。 李邺紧张坐在一旁,握着母亲的手默默祈祷,这一刻,他已经把裴三娘当做自己的母亲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竟趴着裴三娘的床边睡着了。 李邺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凤凰在自己头顶上徘徊,凤凰忽然一推,他坠入了大海,李邺一下子惊醒,却发现是母亲在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发。 李邺顿时又惊又喜,“娘,你醒来了!” “我的傻儿子终于长大了。”裴三娘声音哽咽,眼睛一红,泪水流了下来。 “娘,我看看你的伤口!” 旁边木大娘笑道:“不用看了,黑血流光了,小腿已经消肿,才用了第二贴,这膏药确实有奇效!” “那我们把第三贴也贴上去吧!” “不要贴了!” 裴三娘挣扎着要坐起身,李邺连忙扶住她,裴三娘从木大娘接过膏药闻了闻笑道:“我要好好研究一下,说不定能搞到这个方子。” 她忽然一把揪住李邺的耳朵,又快又准,“臭小子,给老娘交代,你哪来的三十贯钱?” ……… 裴三娘当然不会阻拦儿子去打球,凭自己的本事挣钱,为什么不行? 但她也有条件,挣的钱必须交给她,比如李邺昨天拿回来的十贯钱,怎么也找不到了。 次日一早,李邺依约来到了乔府,乔彬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很明显,乔彬没有昨天那样开心,显得有点心事重重。 找了一个机会,低声对李邺道:“我爹爹可能会测试你一下,你千万不要谦虚,一定要拿出你的真本事来,要不然我就惨了。” “为什么?” “有竞争!” 这三个字便解释了乔彬为什么有心事,应聘者不止李邺一人,乔彬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他父亲不相信他的推荐很正常。 李邺点点头,“我会尽力!” ……… 乔府占地也不是很大,三亩左右,分为三进,前院、中庭和后宅,前院是厨房、马棚、仓库、下人房等等。 李邺一眼看见墙边放着很多大水缸,上面盖着竹笠,李邺家里也有两口大缸,木大娘告诉他,每户都有,表示美满的意义,当然也是水缸,户约大,缸越多,估计这里有十八口缸。 穿过一间廊房,他们到了中庭,中间则是一个天井,地上铺着青砖,时间久远,青砖有点发黑了,天井的两侧是耳房,中间是正堂,客堂两侧也有房间,一般是起居室或者饭堂之类。 此时中庭内站了十几个人,正中台阶上放着一张坐榻,一个中年男子盘腿坐在上面,长得和乔彬很像,估计就是他父亲。 周围站在好几名家丁,还有几名穿白色武士服的少年郎,十七八岁左右,个个拿着马球杆,意气风发。 出门前,木大娘特地叮嘱了李邺一些基本礼仪,不用下跪,作揖即可,一般有功名的士子只需要跪天地、跪皇帝、跪父母,而普通百姓则多一跪,就是跪官,如果是奴仆、家丁、佃农之类,还要跪主人。 乔彬的父亲只是权贵府上的管事,也不是李邺的主人,当然不需要下跪,李邺上前作揖道:“晚辈李邺,见过乔伯父!” 乔彬的父亲叫做乔行忠,长一张长脸,面容削瘦,一双眼睛格外有神,看面相就是个精明人。 他捋须笑道:“老三,这就是你介绍的射球手,是不是太年轻了一点?” 乔彬已经站到父亲身后,低声道:“孩儿给父亲所说,句句是实!” “但是王爷定下的规矩,我也给你说过了。” “父亲—” “好吧!就试一试。” 嗣宁王定下的规矩是要在王府家丁中选择马球手,李邺不符合条件,不过乔行忠还是要给儿子一个面子,用公平竞争的方式让李邺退出,儿子也没话可说了。 乔行忠向另一名穿黑衣的年轻人招招手,年轻人意气风发的走上前行一礼,他年约十七八岁,长得很壮实,从走路步伐就知道是练武家丁,他傲慢看了一眼李邺手中的破球杆,目光里充满了讥笑和鄙夷。 乔行忠笑眯眯道:“我奉王爷之令组建一支马球队,目前还缺一名射球手,我需要从你们二人中挑出一人,当然是技高者入选,很公平,你们没有意见吧!” 两人都点头,乔行忠又笑道:“我这院子也不够大,不能按照真的马球射洞,需要变通一下,就用击瓶赛吧!我来给你们喂球,瓶子击碎者多者获胜。” 第七章 奇货可居 众人显然都明白规矩,一个个跃跃欲试,李邺也隐隐猜到了,一定是打铁丸或者石丸。 这时,两名家丁抬来一张桌子,放在两丈外,管家把三只瓷瓶放在桌上。 “就两丈远吧!” 乔行忠站起身走下台阶,手上多了几枚乒乓球大小的石丸。 他对李邺微微笑道:“我抛石丸,你们打击石丸,击碎瓷瓶多者获胜,明白了吗?” 乔行忠又看了一眼年轻人,笑道:“王顺,你经常打,你先吧!给李小哥做个示范。” 年轻人脱去外袍,露出精壮的上身,他活动活动筋骨,手臂上的肌肉格外饱满结实。 “阿顺,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几名马球手给这名年轻人打气,他们都是一起练武的王府家丁,彼此很熟悉。 年轻人拿起马球杆,做好了姿势,乔行忠猛地抛出一颗石丸,很像后世打棒球一般,年轻人挥杆打出,石丸飞射出去,‘砰!’一只瓷瓶被打得粉碎。 众人轰然叫好,“打得好!” 李邺也点点头,打得不错,应该下过苦功,乔彬则格外紧张,这个王顺是今天一早王府推荐过来的,在嗣宁王的家丁马球手中排名第三,有真本事,乔彬很担心李邺压不住他的气场。 “再来!” 乔行忠又抛出一枚石丸,年轻挥杆打出,只听‘当!’一声,打中瓶子了,但瓶子没碎,只是晃了一下。 这是专门用来练习马球的粗陶瓶,品质虽然粗劣,但瓶壁很厚实,必须打中正面才会粉碎,打中侧面容易滑过去。 “王顺,这个可不能算分!” “我知道,请乔管事再投!” 年轻人咽了一口唾沫,手不停捏着球杆,身体轻晃,他有点紧张了。 乔行忠再次抛出第三枚石丸,年轻人猛地挥杆,石球直线打出,很有力量,可惜差一点点,擦着瓷瓶而过。 年轻顿时满脸沮丧,掩饰不住眼中的失望。 几名马球手给他打气,“三中一,已经不错了,那小子一个都打不中。” 乔行忠暗暗叹口气,心中也有点失望,他对头找的射球手可是王府排名第一的戚勇,打瓷瓶能十中七。 “李小哥,该你了!” 李邺点点头,拎着自己半旧的球杆走上前,半蹲马步,心如止水,头脑里一片空明。 管家放好了三只瓷瓶,乔行忠大喝一声,猛地投出石丸,速度比刚才快了很多。 李邺静止如山,石丸到面前,球杆如闪电般挥出,一声击球脆响,紧接着‘砰!’一声,球速太快了,众人还没有看见石丸,最左边的瓷瓶已被打得粉碎。 “好!”乔彬激动得拍手,院子只有他一人叫好,其他马球手脸上都很不自然,这一杆打得太漂亮了,无懈可击。 “第二枚来了!” 乔行忠投出石丸,心中就暗叫一声‘糟糕!’他投偏了,石丸向李邺身体砸去,应该向前一点,李邺才能挥杆,现在投向身体了,还怎么挥杆? 乔行忠刚要说此投不算,不料李邺身体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反手一杆,精准打中了石丸,石丸强劲射去,‘砰!’第二只瓷瓶被打得粉碎。 “漂亮!”所有人都忍不住喝彩起来,这一杆转身反手击球确实高明,在场所有人都做不到。 王顺脸上火辣辣的,这家伙确实比自己厉害。 乔彬激动得双手振臂,“两击两中,李大哥赢了!” 乔行忠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投丸失误,对方居然还能打中,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儿子说得没错,这小子真的高明啊! 他眼睛渐渐放出光来,高声笑道:“李小哥,第三击我们打一个双跳如何?” 四周所有人都一片哗然! 李邺微微欠身道:“请伯父讲解一下,双跳是什么意思?” “哦?” 乔行忠更惊讶了,“你是第一次打吗?” “小子第一次打,不懂规矩!” 乔行忠竖起大拇指,“第一次就这么厉害了,就像千锤百炼的一般,天赋禀异啊!” 其实他误会了,打瓷瓶是第一次,但打石丸李邺从四岁就开始了,真是千锤百炼,当然,天赋是另一回事。 李邺没有刻意解释,静听他讲规则。 “双跳就是石丸动,瓷瓶也动,明白了吗?” 李邺点点头,就是打运动靶,有没有练习过他不知道,但他已经彻底掌握了那种奇妙的控制力,打什么都可以。 他再一次摆好了姿势,屏住呼吸,心如止水,但眼角却在捕捉瓷瓶的动态,第三只瓷瓶此时是拿在管家手中。 “开始!” 乔行忠猛地将石丸抛出,位置很正,这次没有偏,与此同时,管家也将瓷瓶高高抛起。 击打运动中的石丸去撞碎运动中的瓷瓶,比刚才的静止瓶难了十倍不止,当然也有高手能做到,但嗣宁王府的数百家丁中无一人能办到。 李邺眯起了眼睛,那一瞬间,奇妙的控制感觉由心而生,一杆挥出,‘啪!’石丸在空中闪过一道灰影,‘砰!’的一声,瓷瓶在空中解体,被打得粉碎。 院子里一片欢呼,简直太精彩了。 乔行忠两眼放光,捋须笑了起来,“这小子,奇货可居啊!” 李邺被请进书房,乔行忠摆手笑道:“请坐!” 可只有几张坐榻,着实让李邺头大,他最怕去大户人家做客,不像贫民人家坐胡凳,坐长条凳,大户人家是坐榻,得跪坐,他的膝盖怎么受得了? 乔行忠看出李邺的尴尬,呵呵一笑,盘腿坐下,“李公子尽管随意!” 李邺也盘腿坐下,这还差不多。 “事情是这样!” 乔行忠把打马球的缘由告诉他,“嗣宁王府的田大管事回乡养老去了,我是二管事,正常应该是我升为大管事。 但是呢!王府还有一个三管事,姓胡,他妻子从前是王妃的贴身侍女,他走了夫人路线,王妃就想让这位胡三管事出任大管事。 王爷不想坏规矩,但又不愿让王妃不高兴,他就想了一个办法,王爷最喜欢马球,便让我和胡三管事各组织一支马球队,十天后比一场,胜者为大管事,王妃也答应了。 这里面有一个难办之处,王府里有几百名家丁,王爷的意思是,从家丁里挑选马球手,不准请外援,李小哥你明白了吗?” 李邺黯然,“伯父的意思是,我刚才虽然赢了,还是不能替您打这场球?” “不!不!李公子误会了,我估计王爷的意思是,不准请外面的专业马球高手,但你不是,所以还有一线希望,我是想请你当候补,哪怕你没有机会上场,我还是给你二十贯钱,如果能上场,那就是五十贯钱,无论输赢,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自己还欠着乔彬三十两银子呢! 李邺点点头,“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第八章 刮目相看 李邺告辞走了,乔彬担忧地问父亲道:“爹爹,李大哥真没有机会上场吗?” 乔行忠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胡老三没有请外援吗?他表面上是让戚勇做他的投球手,但戚勇年初摔断腿,还没有痊愈,根本上不了场,他是做给我看的,让我放松警惕,我知道他实际上请了外面的黑球手。” 马球是大唐国球,有一个官方机构马球署,隶属于兵部,和今天足协差不多。 想成为职业马球手,就必须通过马球署的考试。 在马球署下面还有一个马球联合会,由二十六支最强的职业马球队组成,每年都会有马球联赛, 在马球联合会里注册备案的马球手,叫做白球手,一般隶属于二十六支职业马球队。 还有一种马球手不属于任何一支马球队,谁都可以请他去打球,靠打球赚钱,这种马球手同样也通过了马球署的考试,所以也是职业马球手,只不过他们没有在马球联合会注册备案,大家都称之为黑球手,又叫自由球手。 但唐朝比较宽容,并不排斥这种黑球手,只要有人请他,他就可以参加任何马球比赛,这也算是行内的规矩。 其实道理也简单,比如王公贵族们都会打马球,也通过了马球署的推荐或者考试,他们其实也是黑球手,歧视黑球手自然就是歧视王公贵族自己。 所以制定规矩必须灵活,关键就是要有人请,马球打得再好,没有人请你,那也没有机会上场赚钱。 乔彬明白了,“所以父亲也要把李大哥隐藏起来,作为秘密武器?” 乔行忠点点头,“胡老三一向和我有嫌隙,如果这次让他当了大总管,我可能在王府里就干不长了,李小哥是我的奇兵!” 乔彬头脑很灵活,他想了想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李大哥的球技这么高超,如果想办法让王爷看到他的球技,王爷动了爱才之心,父亲就有功劳了,王爷就能以此为理由,提升父亲为大总管呢?” 乔行忠捋须欣然笑道:“我儿说得有道理,荐才有功,王爷绝不会亏待我,不过好菜要等到最后才端出来。” 乔行忠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问道:“他不是黑球手吧?” “绝对不是,李大哥是一名新手,请父亲放心!” 平康坊一座大宅的一处花园内,一名身穿军服,体型瘦高的男子正坐在桌前喝茶,不远处负手站着一名中年男子。 军服男子喝了口茶,微微笑道:“敬文,那孩子已经恢复了,而且好像变成了一个人。” “不可能吧!” 中年男子慢慢转过身,他长得身材高大,气质儒雅,面白如玉,目光清澈,留着短须,年轻时必然是个少见的美男子,他眉眼间居然和李邺有七分神似。 “他怎么变了,难道不再是那个蠢笨狂躁的傻小子了?”男子的语气显然不相信。 “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恢复后不再打架,而是用打马球的方式让那群富家子弟心服口服,而且还和其中一人交了朋友,化干戈为玉帛。” “还有这种事情?” 中年男子有些惊讶了,“还有呢?” “他也懂事了,他母亲被毒蛇咬了……” “什么?” 中年男子一惊,“三娘被毒蛇咬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前天的事情,三娘生命垂危,但那孩子竟然去找富家子弟借了三十两银子,然后连夜找王济深买了蛇药,救了他母亲一命,差点一点坊门就关了,他以前哪有这种心智?” 中年男子沉思良久,叹口气道:“替我帮他把银子还了,三十两银子,他们母子哪里还得起?三娘又那么倔强,哎!” “我决定继续教他!”军服男子又道。 中年男子笑道:“你不是说他资质太差,在社庙教他打了十年的球,他就是无法领悟吗?” “他现在领悟了,而且领悟得非常好,太让我惊讶了,我很想继续教他,他之前仅仅只是打下基础,我想领他入门,如果有机缘,再让他更上一层楼。” “你之前不是说,你做不了主吗?” “现在可以了!” 中年男子点点头,“你是他舅父,你自己决定吧!我没有意见。” 军服男子行一礼走了,中年男子负手望着天空自言自语道:“难道这是天意?” 中午时分,李邺正在家里忙碌,劈柴、打水、打扫院子,这里体力活都是他的事情,还要替母亲捣药。 买柴禾很贵,从前母亲去城外采药,总会顺便带回一些柴,他家没有牲口,都是李邺把几十斤的木柴背回来。 当然是李邺的前身,现在的李邺还没有出城的机会。 几天前他家后面有一棵老槐树枯死,左邻右舍分了这棵树,李邺家里分了大半根主干,足够他们家烧一阵子了。 李邺一边劈柴,一边在考虑赚钱的事情。 赚钱需要三样东西,渠道、技能和本钱,他一样都没有。 比如他可以搞一些后世的东西在唐朝卖,首先是卖给谁,谁会买? 其次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本钱,自己的本钱在哪里? 当然也可以找有钱人来投资,就算自己说服了某个有钱人,但最可能的结果就是有钱人把一切成果都夺走,自己给人做了嫁衣。 比如说自己写一本小说,这个本钱很低,就是纸和墨,首先简体字这个时代就不认,其次出书根本不可能。 李邺记得很清楚,第一部雕版印刷的《金刚经》是咸通九年印的,一百多年后的事情,现在还在抄书时代,想凭此赚钱,简直是痴人说梦。 想来想去,只有自己的本事或许能赚点钱,比如打马球,打一场球居然给自己五十贯,虽然只是偶然,但也说明自己马球水平值这个钱,否则乔行忠为什么不找别人,而找自己这个十四岁的少年? 这时,门口有人问道:“李邺在家里吗?” 这是乔彬的声音,他怎么找到自己家了? “我在!” 李邺连忙上去开了门,果然是乔彬。 李邺有些奇怪,按照约定,他应该是后天上午去乔府报道,乔彬怎么跑来了。 乔彬看见了院子里的木大娘,挠挠头道:“李大哥,有点事情,我们到外面说吧!” 李邺点点头,带他来到屋外的一个僻静处,“什么事?” 乔彬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包递给他,李邺打开,吓了一跳,里面竟然是白花花的两锭银子,估计有二十两。 “这是……” “这是我爹爹先预支给你的钱,如果你上场了,再补你三十两银子。” 李邺有些不解问道:“不是说你爹爹一般不预支吗?” 乔彬苦笑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你就收下吧!” “你爹爹拿这么多钱出来,家里会不会……” 乔彬摆摆手笑道:“不要担心,这都是王爷的钱,这次比赛所有的开支都是王爷承担,我爹爹可负担不起。” 既然是王爷的钱,李邺就心安理得收下了,他把银子又递给乔彬,“先还你二十两,打完球后,我再还你十贯钱。” 乔彬奇怪地望着李邺,“李大哥,你难道不知道?” “知道什么?”李邺一头雾水。 “你欠我的三十两银子有人已经替你还清了。” 李邺蓦地瞪大眼睛,惊讶问道:“是谁?什么时候?” “是谁我不知道,大概三十多岁,个头很高,精瘦有力那种,应该是你亲戚吧!今天一早来到我家,把三十两银子给了我父亲。” 李邺完全糊涂了,居然有人替自己还清了欠债,会是谁? 乔彬小心翼翼问道:“你真不知道?” 李邺摇了摇头。 “那你后天一早还是正常过来打球?” 李邺忽然明白了,笑道:“你爹爹是怕我不肯打球了,才把钱预支给我,对吧!” 第九章 扑朔迷离 乔彬有些尴尬道:“李大哥,你对我爹爹很重要,他若当不上大管事,会被那个姓胡的混蛋赶出府门的,我们家就完了。” 李邺拍拍他肩膀道:“没有你,我买不到解毒药,这份恩情我记在心中,你放心吧!我会全力以赴帮助你父亲。” 乔彬满怀感激地走了,他坚决把银子塞给了李邺,这本来就是给李邺的钱,他怎么能拿回去? 李邺一肚子的疑惑,是谁替自己把钱还了?那个高个子男人又是谁?三十多岁,难道是自己的唐朝父亲? 李邺回到院子,母亲今天替人接生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木大娘正坐在井前洗衣服。 这时李邺肚子一阵咕噜噜叫,顿时饿得他前胸贴后背,饭点时间到了,他连忙跑进厨房,却发现灶台上空空荡荡。 “大娘,没有午饭吗?” “你这个孩子说什么胡话呢!谁家会吃午饭,每天不就两顿饭吗?” 李邺挠挠头,“可是我每天中午” “那是你受伤了,你娘要给补身体加餐,你不会连每天吃几顿饭都忘了吧!” 原来唐朝每天只吃早晚两顿饭,李邺想想又问道:“那有钱人家呢?” “有钱人家没有规矩,肚子饿了就吃,只要吃得起,每天吃十顿饭都没有人管。” 原来还是因为穷。 木大娘起身从橱柜里拿出一块干饼递给他,“肚子饿就吃点这个!” 李邺撕了一半给大娘,木大娘笑道摆摆手:“好孩子,大娘没有吃午饭的习惯,你赶紧吃了吧!” 她又坐下洗衣服。 李邺索性搬个小胡凳在旁边坐下,一边吃饼一边问道:“大娘,我们家在长安有亲戚吗?” 李邺想到了早上乔彬说的事情,有人替自己还了三十两银子。 “你娘说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大娘,我外公” 李邺一回头,发现木大娘已经起身回房去了。 “大娘!” “我要念经了,很忙,你不要问我这些!” 李邺着实没有脾气了。 把最后一块饼塞进嘴里,肚子还是饿得难受,李邺从怀里摸出银子掂了掂,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自己来大唐后还从来没有逛过街呢! 上次买药是晚上,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他们急匆匆赶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不如今天去西市逛一逛,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他又来到木大娘的房间,只听里面有木鱼敲击声,大娘开始念经了。 “大娘,我去练习打球了。” ‘咚!咚!’木鱼重重敲了两声,表示知道了。 李邺立刻回到自己房间,他得换件衣服,再带一些零钱,他当然不能带着二十两银子出去,吃碗面都没法找零。 衣服懒得换了,反正都是粗布短衣旧布鞋,穷人家孩子的标配。 李邺从床下抽出一个小木盒,这是他前天发现的,应该是他前身的储钱箱,里面有一百多文钱,装在一个小布钱袋里。 他把小钱袋取出来,把二十两银子放进木盒子,想了想,他又取出十两银子放在身边,说不定能买几本书。 这时,李邺忽然发现了一个异物,着实让他愣住了,床上居然有一张纸条,他们家什么都可能有,就是不会有纸。 谁进来过了? 李邺急忙起身去院子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又回到房间拾起纸条,只见上面写了一句话,‘老时间,老地点!’ 这当然不是张小胖写的,那家伙不识字,这字写得很苍劲,笔力很强,一看就是成年男子的字迹。 有人替自己还了三十两银子,然后纸条就出现了。 李邺心中有一种即将要解开谜底的感觉,恐怕这才是自己从前夜里一更时分跑去社庙的真正原因。 纸条的诡异出现,李邺已经没有心思去西市了,自己和乔彬在外面说几句话的功夫,就有人进了自己房间,大娘还在院子里洗衣服,这人会是谁? 他拎着球杆来到了社庙,社庙有个庙祝,是个酒鬼老道士,整天喝得酩酊大醉,也不知他哪里来的钱买酒。 大院子里有一对老夫妻在烧纸,李邺看了一圈,直接向后院走去。 社庙其实不大,进门就是大院,正殿是社神,左边是财神殿,右边是求子观音殿,本来没有这两位,但百姓需要,它们就出现了。 正殿旁边的房间是庙祝居所,旁边有扇小门,直接通往后院。 后院很大,其实是一大片荒地,占地足有四五亩,紧靠小河,老道士在这里种了点菜,墙角还有一口水井。 李邺感觉这里很熟悉,他前身的记忆也一点点渗出,自己好像在这片荒地上练过击打马球。 他在河边不远处发现一个废弃的泥像,固定在地上,泥像表面斑斑点点,脸部还破碎了,一看就是自己长年挥杆击打石块撞击的结果,可是,自己是从哪个位置打球呢? 李邺发现一个诡异之处,如果石像固定不能动,那自己挥杆打球的位置,竟然是小河里,怎么可能? 他快步走到河边,河水很浅,他不由眉头一皱,贫民窟的小河不要指望有多干净,但水中确实有一堆石子,就是他天天练习打马球的石子。 难道自己是站在水里打球吗?打水中的石子,阻力该有多大,需要多大的臂力。 李邺隐隐有点明白了,自己能举起两百多斤的重物,并不是天生的。 这一刻,李邺忽然对约自己晚上见面的神秘人充满了期待。 裴三娘很晚才回来,她今天替人接生,累得筋疲力尽,但接生赚钱比较多,上门就要一百文钱,若顺产还要给三到五百文钱的红包。 若是难产或者婴儿夭折,运气好被赶出门,一文钱没有,运气不好还要被狠揍一顿。 不过一般都是顺产比较多,贫民窟的饭菜都没什么油水,大胖小子几乎没有,张小胖那样的是特例。 裴三娘心情不错,虽然累了一天,但赚四百文钱,明天可以给儿子买几斤羊肉了。 “娘,我想给你说件事!” 李邺想把二十两银子给她,但裴三娘实在太累,摆摆手道:“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娘眼皮都睁不开了。” “三娘,你要吃饭吧!”木大娘问道。 “我吃过了,别管我,我去睡了。” “我烧点热水给你洗脚!” 裴三娘摆摆手,回房就睡了,话都没有说上两句。 李邺坐在房间等待时间过去,他心中期待又紧张,着实很煎熬。 一更时分是晚上七点到九点,唐朝普通百姓睡得很早,日落而栖,天黑就睡了,次日四五点就起床。 当然,有钱人要寻欢作乐,这个时候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平康坊那边是彻夜笑声不断,灯火璀璨。 纸条上说的老时间,李邺觉得七点不太可能,应该是指八点,大家说一更时分,都是指晚上八点。 时间渐渐到了一更正,夜里快八点了,李邺悄悄出门了。 第十章 神秘男子 李邺来到社庙后面的荒地,只见一个身材瘦高的男子负手站在河边,背对着自己,腰间佩一口长剑。 李邺着实惊叹,这身高,足有一米九了吧! “我出门半年,你是不是偷懒了?”男子语气冷漠,带着强烈的不满。 “你是谁?”李邺并不掩饰自己的失忆。 男子蓦地转身,三十余岁,一张削瘦惨白的脸庞,脸上有道长长的伤疤,十分触目惊心,他目光锐利得像刀子,仿佛能穿透身体,李邺立刻觉得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他看透了。 “你真的记不得我是谁了?”男子眯起了眼睛。 李邺摇摇头,他指着河面又道:“应该是河面结冰了,我没法练习!” “应该是?” 男子冷笑一声,“你的语气就像在说另外一个人。” 李邺还是摇头,“以前的一切我都忘了,连我娘都不记得了。” 男子目光蓦地明亮起来,“我知道了,难怪你会突破,唯有忘我,方可重归一元,唯有忘我,才能天人合一” 男子越说越兴奋,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真是天意啊!” “你到底是谁?” 男子收起笑意,注视着李邺淡淡道:“我们在一起练习打马球有十年了,你从来不问我是谁,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问,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我娘知道你的存在吗?” 男子点点头笑道:“她知道,只是她装作不知道,但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你父亲。” 李邺点点头,“你若是我父亲,她早就一锤把你脑袋打碎了。” 男子苦笑一声,“你倒是挺了解她!” 李邺也不再关心他的身份了,他想起一事问道:“三十两银子是你还的?” 男子笑了笑道:“这些婆婆妈妈的小事就别管了,我们来说说马球,你是怎么突破的?” 李邺想了想道:“我挥杆时会有一种感觉,一种对力量和准头的控制感觉,倏然消失,我就捕捉这种感觉,让它一次次出现,最后和我融会贯通,需要时它就会由然心生。” “给我看看,打左眼!” 男子一脚踢起一块小石子,闪电般射向李邺,李邺反应更快,后退两步,一杆挥出,‘啪!’石子如影飞射,正中泥像左眼,竟嵌在了左眼上。 “好!” 男子竖起大拇指,赞许道:“比我想的更好!” 李邺笑道:“意思是,我可以出师了?” 男子摇摇头,意味深长道:“我教你打了十年马球,你以为我教你什么?” 李邺望着他腰间长剑,他心念一动,“你是在教我武艺!” “孺子可教!” 男子赞许道:“力量、速度、敏锐、精准,这是天下所有武艺的基础,你的基础已经扎实了,接下来就要更上一层楼,可窥视武道了” 李邺没有打断他的话,听他继续说下去。 “天下大道,殊致同归,皆可为阴阳,武道也是一样,返璞归真,天下武艺无非就两个字,攻守。” 李邺笑嘻嘻问道:“似攻实守,似守实攻,非攻非守,攻守兼备又是什么意思呢?” 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三年前我考过你一次,结果你让我很失望,今天我再考你一次,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男子摘下腰间宝剑,忽然向上一挥,宝剑脱鞘而出,直冲天际,足足飞起十几丈高,忽然剑芒朝下,如电光石火,又如长虹贯日,一道寒光以无比凌厉的气势灌顶飞刺而下。 男子手握剑鞘,望着飞刺而来的剑芒一动不动,就仿佛矗立了亿万年的巨石,又如铁树生根,刹那间,长剑入鞘,剑芒倏然消失。 这一剑让李邺惊骇无比,心脏都差点跳出来,天地间竟然还有这样的驭剑之术? 他心念一动,忽然脱口而出,“你是裴旻!” 男子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厉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李邺无数个念头在胸中涌动,自己当然知道,李白的诗、张旭的字、裴旻的剑,号称天宝年间的三绝。 李邺着实激动,这个教了自己十年马球的神秘男子,竟然是剑圣裴旻! 只是自己又该怎么解释先知? 男子确实是裴旻,官任千牛卫中郎将,长安赫赫有名的第一神剑,十年前,他便开始教李邺打马球了,实际上是给他奠定了武学根基。 裴旻松开了他的衣襟,黯然道:“我知道了,你娘告诉你的。” “你莫非是我娘的亲戚?” 裴旻点点头,“你已长大,我也不瞒你了,你娘是我的堂妹!” “既然如此,她怎么不见你?” 裴旻苦笑一声,“没有我,她就不会认识你爹爹,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一步。” “沦落谈不上吧!”沦落二字让李邺有些刺耳。 裴旻摸摸他的头,歉然道:“是我用词不当,她过得不如意!” 李邺笑道:“我没有叫裴邺,说明我娘并不后悔,再说,她不认识我爹爹,怎么会有我?” 裴旻心中一动,就仿佛堵塞心中很久的石头被敲开,顿时豁然开朗,对啊!这么多年来,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心情大好,重重拍一下李邺的肩膀,大笑道:“你真是完全变了,你知道吗?三年前我使出那一招,我问你是什么意思?你在地上找了半天,说我没有刺中夜鸟。” 李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舅父,这一招就是攻守中的守吧!” “你这臭小子,顺杆就爬!” 谁都喜欢聪明的孩子,裴旻心情极好,终于认了这个外甥,他点点头,“那一棍果然让你开窍了,没错,这就是武道中的守。” 李邺笑嘻嘻问道:“那攻呢?” 裴旻拔剑而出,长剑脱手而去,只见长剑疾射,寒光闪闪,长剑围着泥像打了一个盘旋,又飞回来了,裴旻轻轻接住,收剑回鞘笑道:“这就是攻!” 李邺上前推了一下泥像头部,疑惑道:“可是脖子没有被斩断啊!” “你再细看看!” 李邺再仔细看,他忽然发现刚才嵌在泥像左眼上的小石子没有了,往地上看去,李邺顿然骇然,石子落在地上,竟然被劈成了两半。 他喃喃低语道:“这是什么剑术,简直闻所未闻!” “这不是剑术!” 裴旻走过来道:“你明白吗?这是武道,武道中的攻术!” 李邺点点头,“天下大道,殊致同归!” “一点没错,其实我就会这两招,攻和守。” 李邺眼睛亮了起来,“舅父要教我这两招吗?” 裴旻注视着他,“你想学?” 李邺肃然点头,“我想!” 裴旻叹口气道:“这两招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关键是悟,但如果你境界不够,你连悟的机会都没有,就像一个三岁小孩,你教他重锤法,教他一千遍都领悟不了,因为他根本拿不动八十斤重锤,等他长大能挥动八十斤重锤了,很可能教他一次他就悟了,这就是境界。” 李邺点点头,“登高才能望远!” 裴旻大笑,“臭小子,跟我来!” 第十一章 乐极生悲 裴旻大步来到水井前,目光已没有最初的冷厉,变得很柔和,他对从前的李邺从来不会解释,解释了那傻小子也听不懂,但他要对眼前的李邺解释清楚,对方才能更好领悟。 “练武不是练几招花拳绣腿,必须从小打下身体基础,否则举两三百斤的重量,首先筋骨就支撑不了。 你娘给你从小用药泡浴,方子就是我给她的,几味最关键的药材也是我给她,这就像挖池,挖小池成塘,挖大池成湖,所有的武学世家都是这样培养子弟,从出生后几个月时就开始药浴,就是为了强筋壮骨。” 李邺确实明白,其实他那个时代的运动员也是一样,都是从小练出来的。 “打马球呢?” “打马球是为了训练你的目力、敏锐力、速度、手眼协调,同时也训练你的力量,但更要是让你领悟控制。” “我已经领悟了!” “你那个只是基础,真正的武道还没有入门!” 裴旻微微笑道:“道法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武道也是一样,一生二是基础,这关你已经过了,接下来就是二生三,看你能不能在一两年内突破,其实二生三里面还有细分,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舅父,什么要让我练武?” 李邺沉吟一下问道:“是不是因为家族练武的缘故?” “和家族有点关系,但不是全部!” 裴旻缓缓道:“大唐的很多迹象都越来越不对了,各种危机越来越深,感觉到了一个转折点,很可能乱世就要到来,我们必须要有所准备,不光是我们,我所知道的很多世家也都在暗中准备了。” “准备什么?”李邺追问道。 “各种准备,粮食、财富、兵器、训练子弟,但对于我们个人,练就一身高强武艺才是最现实的,最有用的,才能在乱世中活下去,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 李邺默默点头,就像地震、海啸这些自然灾害总会有动物先知先觉,战乱也是一样,也一定会有各种征兆先出现,而那些能延续千年的世家往往就是最先感受到。 裴旻出身天下世家闻喜裴氏,他也一定从家族那里得到警示了。 “我从哪里开始?”李邺将心收回来。 裴旻指了指水井。 李邺看了一眼水井,有些不解道:“让我下井?” 裴旻微微一笑,“当年我也是在长安的河底练成的,你若不嫌这里的河水脏,你可以去河底练习。” 漂着翔的河水还是算了,李邺想到裴旻那天外飞仙般的一剑,想到了即将到来的安史之乱,他顿时热血沸腾,脱去外衣,赤着上身,“我该怎么练?” “你跳下井底,井底很宽,和你房间差不多,你就在井底挥杆打马球,支持不住上来换口气,每天晚上打一个时辰,等什么时候你能和陆地一样,打得又快又准,那你就练成了。” “我就能使出舅父那一招天外飞剑?” 裴旻点点头笑道:“到了那个境界,你就会知道,那一招其实并不难!” …… 李邺一跃跳进了水井,此时正值倒春寒时节,冰寒刺骨的井水几乎瞬间将他冻僵,从幼时开始药浴带来的效果在这时发挥出来,他抗住了极度的寒冷。 身体慢慢下降,水深大约四五米,他的脚终于触到了井底细沙,慢慢站稳了,他忽然发现井底有两个石锁,应该是舅父放的,套住脚,让身体浮不上去。 他这时才发现在水底打马球真不是好主意,球杆向上飘浮,他得费力按下去,极为艰难地在井底挥杆,周围一片漆黑,周围什么都看不见,不要说打井底的小石块了。 难怪要在水里训练,水里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他在岸上的力量、速度、精准、敏锐统统没有了,一切又从头开始,而且更加艰难。 李邺的前身是一头犟牛,认准的事情谁也拉不回,现在李邺虽然远不如前身那样犟,但一样有股子韧劲,绝不轻易认输。 他知道要用两三年的时间来苦练,绝不可能一蹴而就,他得坚持,积小流以成江河。 一次挥杆,他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运动,只挥了两三下,他的手臂就酸得不行,又咬牙挥了两下,呼吸实在憋不住了,他双脚一蹬浮了上去。 头露出水面,李邺大口大口呼吸,裴旻在上面问道:“挥了几杆?” “五杆!” “不行!刚开始必须要挥七杆,赶紧下去,今天必须要潜十五次!” 李邺深深吸一口气,又潜了下去,他潜到底,抓住了石锁,返身将脚套住石锁,从腰间抽出马球杆继续挥打起来。 但只打了四下,他就打不动了,呼吸也快憋不住,他咬紧牙关继续挥打一下,五下了,还有两下,他憋得胸膛都要爆炸了。 用劲全身力量挥打了最后两下,咕嘟喝一口水,差点把他呛晕过去,他脚一点,在快要失去知觉之前冲出了水面,大口大口呼吸。 这才是第二次,还有十三次,想想都害怕,李邺感觉自己不可能坚持下去,他抬头向井口望去,上面一片漆黑。 “舅父!舅父!”他高喊了两声。 上面没有任何回应,该交代已经交代完,裴旻极可能已经走了。 “那自己等会儿怎么上去?” 两边都是长满了青苔的井壁,滑不留手,根本就没有半点借力之处,李邺开始恐惧起来。 就在这时,上面忽然出现一个黑物,向他头顶砸来,李邺头一歪,‘咚!’砸在水面上,原来是水桶抛下来了,上面有绳子。 “第三次,快点!”裴旻在上面厉声大喝。 这个声音如同仙乐,李邺都感动得快哭了,他深深吸一口,又一次潜了下去。 …… 李邺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爬上来的,他像狗一样趴在井台上,整个身体都仿佛不是他的了,完全失去了知觉。 李邺在井底潜水十五次,呆了足足有一个半时辰,裴旻早就走了。 这时李邺发现眼前有个小瓷瓶,他颤抖着手拔出塞子,居然是一小瓶药酒,牙齿冻上下打颤,把药酒倒进嘴里,苦药味十分浓烈,让他差点吐出来,他只得强行咽了下去。 这药酒就像六十七度的老白干,只片刻,一股热量从丹田涌出,流向全身,沛不可挡,仿佛整个身体都泡进了滚水,每个毛孔都在畅快呼吸,舒服得他呻吟起来。 他慢慢坐起身,穿上衣服,他发现了药酒的功效,浑身的极度疲惫和肌肉疼痛竟然消失得干干净净,身体变轻了十斤,双臂仿佛有使不完的力量。 他仰天呼啸一声,狠狠一挥球杆向地上的一块石块打去,只听‘咔嚓!’一声,这一杆重重打在石块上,石块纹丝不动,他的球杆却折成了两段,原来是块磨盘一般的大石埋在土里,只露出一个小尖角。 李邺懊悔得张大了嘴,什么叫乐极生悲,这就是了。 第十二章 西市买杆 次日醒来,李邺躺在床上想着昨晚的事情,就仿佛做梦一样,是真的吗?剑圣裴旻在教自己练武?他居然是自己舅父。 这不是做梦吧! 李邺翻身坐起,看见了断成两截的球杆,他心中一阵激动,昨晚不是梦,是真的发生了,可他又忍不住哀叹一声。 也就意味着他今晚还要去井里煎熬。 李邺的前身虽然已经苦练了十年的马球,但直到昨晚,李邺才知道自己早已走上了武道,坦率说,他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他甚至还没有想好,他来唐朝能做点什么? 他目前最现实的想法,无非是尽快赚点快钱改变家庭的贫困。 但舅父裴旻教他练武似乎在安排他走上另一条道路,他们也感受到了乱世将要到来,他们也在进行准备了。 他想起裴旻说的几句话,不光是他们,很多世家都在暗中准备了。 还真是出人意料,看来安史之乱爆发并非意外,而是大唐各种危机、各种矛盾无法调解后的重新洗牌。 如果大唐的各种危机能得到缓解,那是不是安史之乱就不会爆发,或者带来的后果不会那么严重。 李邺苦笑一声,想这么多干什么?一个贫苦窟的穷小子躺在床上操心天下大事,真是滑稽! 还是舅父说得对,早点着手准备,就能让家人在乱世中得到安全,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准备什么?其实舅父已经告诉自己,财富和拳头。 “阿邺,快一点,娘等你半天了!”院子里忽然传来裴三娘不耐烦的喊声。 李邺一怔,“娘,我们要去哪里?” 裴三娘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在门口叉着腰道:“我没有告诉过你吗?今天带你去学堂,我已经给从前教你读书的孟老头说过了,他说你可以继续读书,但要从头学起!” “从头学起?” 李邺有点哭笑不得,他可以想象自己和一群六七岁孩童挤在读书一起的情形,别人还以为是开家长会。 “娘,我识字呢!那一棒把我读过的书都想起来了,不信回头写给你看。” 李邺发现自己挨的那一棍就是一个筐,什么都可以往里面装。 裴三娘的表情显然是不相信,李邺又连忙道:“我白天还要去乔府练球呢!真没有时间去读书。” 这个理由不错,裴三娘点点头,“好吧!等你比赛完再说,反正娘已经下定决心,你一定要读书,马球也可以练,但不能耽误读书!” 她瞥了一眼折成两段的球杆,匆匆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但李邺有一种直觉,他母亲其实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 不管那么多了,今天要去西市一趟。 ........ 西市和东市是长安最著名的两大商业中心,它们实际上是两个巨大的商贸城,各种专业市场集中在一起,以批发为主,兼营零售 如果不想跑远,或者买的数量不多,各个坊内也有很多小店铺,杂货铺、米油店、酱菜店、布店、沽酒坊之类,柴米油盐酱醋茶,坊里都能解决。 想买点新鲜蔬菜野味,可以去城外的墟市,就是露天市场,就像今天的乡镇大集一样。 李邺来到了西市,他今天必须来,要买两样东西。 首先要买笔墨纸砚,虽然这个时代的他是一个只会打架打球,只读过一年书的野小子,但他骨子里始终认为自己是个文人。 尽管三次高考落榜,却也不影响他的自我评价。 其次,他要买一根马球杆,否则今晚就没法下井训练了。 李邺身穿灰色粗布短衣,下面穿一条浑裤,脚穿一双粗布鞋,衣服鞋袜都是木大娘给他做的,虽然粗陋,但浆洗得很干净。 看起来他和西市的苦力没有什么区别,不同的是,苦力们都步履匆匆,周围一切都不闻不问,抓紧时间送货赚钱。 李邺不一样,他一路东张西望,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惊叹,完全就是一个初次进城的乡下野小子。 西市店铺太多了,一家挨着一家,招牌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大门前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很多货物他从未见过,简直琳琅满目,让他目不暇接。 人也太多了,各色人川流不息,还有很多外国佬,也不知道是哪国人,李邺好奇地一路盯着他们打量。 一转弯,眼前忽然出现了几个妖艳的年轻女子,秀发如云,轻纱罗裙,胸前露出大片白肉,她们倚靠在门前,向李邺招招手,眼送秋波,咬着唇吃吃的笑。 李邺顿时面红耳赤,想看又不敢看,落荒而逃。 …… 在一家文具店铺先买到笔墨纸砚,最便宜的一套花了三十文钱,却被伙计当做了跑腿的下人。 李邺拎着扎好的布包,肚子有些饿了,又花十文钱买了两个带肉馅的馒头,一边走一边啃。 “邵大师最新制作的球杆,马球场上的骄子,限量三支出售!” 一阵叫卖声吸引了李邺的注意,他才注意到旁边就是一家出售马球球具的店铺,叫做‘邵氏球具’,不光这一家,前面七八家店都是卖球具的,生意都不错。 马球是大唐的国球,上至帝王权贵,下至走卒小贩,都沉迷于马球,就连后宫的嫔妃公主们,也会时常骑着毛驴进行马球比赛。 长安城内随便一场马球比赛,都会引来上万人观战,狂热无比。 李邺走到店铺门口,正在吆喝的伙计看他一眼,目光里掩饰不住嫌厌,刚要赶他走,不料李邺摸出十两银子掂了掂,白花花的银子把伙计眼睛照花了,笑眯眯弯腰道:“小哥是来买球具?” “看看球杆!” “小哥来对了,我们家的球杆啊!在京城是这个……” 伙计竖起大拇指,“连皇宫里娘娘们的球杆都是我们提供的,去年联赛第二名,骁骑卫球队的马球杆也是我们家的。” 李邺懒得听他吹嘘,走进了店门,店铺大堂很宽敞,没有柜台,各种球具都挂在墙上。 马球对抗激烈,很容易受伤,所以各种头盔,皮甲,护腿应有尽有,上面都标注了价格,看得李邺暗暗咋舌,最便宜的一套皮甲头盔都要五十贯,最贵的一套挂在墙正中,要一千八百贯。 伙计取过一套皮甲热情介绍道:“这叫光影,是仿明光铠,是我们店卖得最好的,一套只要一百二十贯,你家公子有多高?” 这个狗东西,还是把自己当做跑腿的下人了。 李邺淡淡道:“我看看球杆,十贯钱以下的。” 伙计听说十贯钱以下,热情倏地消失了,懒洋洋往屋角一指,“那边都是,你自己去看吧!” 屋角三只大竹筐里都插满马球杆,竹筐上有价格,五贯、十贯和十五贯三种,比起邵大师亲制,五百贯一根的限量版马球杆,这些确实是低端货了。 旁边还有几个年轻人也在挑选球杆。 李邺抽出一支五贯钱的柳木球杆,摇了摇头,做工还不错,但木质太轻太软,还不如他那支。 他又抽出一支十贯钱的球杆,木质稍好一点,是榉木球杆,但重量还是偏轻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球杆虽然破旧了一点,但似乎是枣木杆,分量十足,比十贯钱的球杆要重得多。 看来没必要买新球杆,买支二手的好球杆就行了,他母亲才花了十文钱从地摊上掏的。 这时,只听旁边几个年轻男子聊天道:“你们说乔行忠会不会也请外援?” 李邺的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了。 第十三章 等级制度 几个年轻壮汉七嘴八舌议论。 “他能请什么外援?王爷规定不准用白球手,要么他只能请其他黑球手了,但其他黑球手能和小飞龙比?” “小飞龙只不过黑球手的高手而已,打一场五十贯钱,比他强的白球手多的是!” “问题是王爷不允许请白球手?乔行忠最多也是请黑球手,但黑球手中小飞龙排名第一了,估计他还以为是戚勇出场,自己用王顺就够了。” “赶紧走了,紫花楼喝酒去,先说好,酒水我请,想摸粉头要自己掏钱!” 几名年轻男子走了,李邺已经迅速整理出了几个要点。 第一、他们几个应该是胡三管事安排的球手。 第二、比赛可以请外援,乔行忠没有对自己说实话。 第三、胡三管事请的外援是一名黑球手,绰号叫做小飞龙。 第四、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第五、这帮家伙不好好练球,反而跑去喝花酒,意志上就不是强队了。 第六、当黑球手很赚钱,一场球的出场费就要五十贯钱,李邺仿佛看到了一条挣快钱之路。 李邺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家专卖各种二手马球球具的小店,店铺很小,也没有招牌,就像一个走廊,很窄很狭长,这应该是西市档次最低的球具店了。 店铺主人是个老者,坐在门口眯着眼打盹,店铺内的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二手球具。 李邺找到了球杆,一共有三十几支,插在一个木桶里,各种木质都有。 他一眼便看中了其中一支,品质很高,和他之前的球杆一样,枣木制作,握在手中沉甸甸的,七成新。 这简直就是为自己准备的,只是上面没有价格,李邺拿着球杆兴冲冲走到门口。 “店家,这支球杆多少钱?” “你确定要这支?”老者慢吞吞问道。 李邺点点头,老者又道:“我店里的东西卖出去就不退了,我得给你说清楚,这支球杆品质没有问题,主要是款式特别老,是第一代贞观款,现在的天宝款已经是第七代了,原主人不喜欢,所以拿到我这里卖掉。” 李邺也看不懂款式有什么区别,他感觉都差不多,他点点头,“东西没有问题,关键是价格!” “我几年前收回来花了八十文,你给我一百文吧!” 买下这支球杆只花了一百文钱,李邺有一种捡漏的喜悦。 李邺随后找到了乔彬,乔彬在长安县学读书,似乎学校管得很松,可以随便请假,他目前负责球队后勤。 听了李邺在西市的巧遇,乔彬给李邺讲解了黑球手和白球手的区别,他解释道:“小飞龙是绰号,其实每个马球手都有绰号,他们的真名大家反而不知道了。” “你父亲知道吗?对方请了这个小飞龙。” 乔彬点点头,“我父亲知道一点点,但不知道是小飞龙。” 乔彬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脸上勉强的笑容也消失了,小飞龙在黑球手中排名最高,是个很厉害的家伙,父亲是不是有点轻敌了? “这种排名是依靠什么来定?” 乔彬叹口气道:“依靠净胜场数,每两年排名一次,他去年打了二十二场比赛,只输了两场,净胜二十场,所以他今年还是排名第一,等明年重新计数,大家又在一个上了。 白球手也有自己排名,但和黑球手井水不犯河水,白球手属于三阶球手,黑球手则是四阶球手,三阶以上球手叫做高阶球手,他们不参加排名!” “有多少高阶球手?” 乔彬摇摇头,“人数很少,二阶球手一共有八人,都是公认的马球高手,还有两个最顶尖的,在皇宫陪天子打球呢!” “如果我击败了小飞龙……” 乔彬苦笑道:“他还是排名第一,第二名净胜只有十六场,你就成了刺客球手!” “刺客球手!什么意思?” “刺客球手就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击败了有名的高手,这其实是马球排名中的一个漏洞,所以就有了刺客球手这种说法,当然,你肯定会被有心人关注。” 李邺又饶有兴致问道:“这个小飞龙在白球手中能排名多少?” 乔彬竖起一根小指头,“他在白球手中什么都不算,那帮家伙骨子里就瞧不起黑球手,都叫他们野球手。” 李邺忽然明白了,这是一个金字塔般的球手等级制度。 最顶尖的两人陪皇帝打球,下来是八名二阶球手,他们高高在上,享受着最高的荣誉。 再下来是两三百名三阶白球手,他们属于有编制的马球手,再向下才是不计其数的四阶黑球手,他们属于编制外球手,下面还有家丁这种业余马球手,然后最底层才是自己这种民间草根球手。 他也只配和家丁之流的业余马球手玩一玩,所以只有管事级别的人来请自己打球,甚至刚开始还不想要自己,并不是王爷有什么规矩,那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自己根本上不了台面。 乔彬是个纯良的少年,但他父亲不是。 ……… 李邺无精打采走了,乔彬却匆匆赶去向父亲汇报。 在王府旁边一处弄堂里,乔行忠听完儿子的汇报,他也有点紧张起来,胡三竟然请的是小飞龙,这可怎么办? “父亲,要不我们也去请黑球手,请排名第二的水鹰。” 事关父亲的饭碗,全家的生计,这一刻乔彬也顾不上李邺了。 乔行忠摇摇头,“他到咸阳县比赛去了,来不及了,王爷刚刚把比赛时间提前到了后天。” 乔彬一惊,“可是李大哥还没有训练呢!各种配合都不熟悉,怎么比赛?” 乔行忠冷笑一声道:“胡三请了小飞龙,小飞龙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和家丁打球?应该不会有武赛了,极可能会是文赛,胡三不给我机会,他说服王妃提前比赛。” “那我们怎么办?”乔彬担心不已。 乔行忠一咬牙道:“只能赌一把了,李邺能打双跳,球技绝不逊于小飞龙,他是上不了台面,有本事小飞龙弃赛,我还求之不得!” 乔行忠又附耳叮嘱了儿子几句,乔彬连连点头, “哗!”李邺再一次跳进水井,裴旻不是每天都来,给他指点一次,剩下的时间就由他自己苦练了。 意识到自己卑微的地位后,李邺被深深刺激到了,心中也燃烧起了滔天怒火,他才不稀罕做什么马球手,他要成为裴旻那样的绝世剑客。 这一次他没有感受到昨晚那样的寒冷刺骨,满腔的愤恨化作了强劲动力,他在水底奋力挥打球杆,艰难而果决,一次、两次、三次 他的肺憋闷得仿佛要爆炸,他用劲全身力量挥出了第八杆,这才一蹬石锁,像鱼一样冲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空气,但身体并不觉得疲惫,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李邺深深吸一口气,又一次潜入水底 水井上,裴旻默默地注视着水井,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孩子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第二次下井就能挥动八下了,要知道当年自己第二次下水最多也只能挥动五下。 这孩子就是一块璞玉,从前被石块包裹,愚笨而粗糙,现在外面一层石块被敲开了,露面了里面洁白温润的美玉。 裴旻心中叹息一声,将一个小盒子放在井台,转身飘然而去。 新书恳求大家支持 老高已经很多年没有休息了,非常疲惫,但也只能咬牙坚持,选择了这条路,再艰辛也得走下去。 累一点老高不怕,怕的是没有读者,没有支持。 老高写这本《藏国》,是经历了一次次痛苦的教训总结出来,不能丢掉自己的风格。 读者看的不止一本书,各种口味的书都品尝后,或许在老高这里能尝到另一种与众不同的滋味。 老高的风格很适合写隋唐,或许隋唐有尚武的风气,每个人行事风格都是那么奔放,哪怕坏也会坏得狂放。 所以写隋唐我就会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我自己就会写得很张扬,整个思路和文气都是向外奔放。 而宋朝就会写得很收敛,拼命往回收,那种感觉很难受,就像一个长跑运动员去练体操,有一种憋屈感。 所以这本书我自己就写得特别爽。 今天周一,老高要向大家求票了,推荐票,月票,都投给我吧!还有打赏,一块钱两块钱,让我知道,您还在看我的书,您还在支持我! 《藏国》新书恳求大家支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 临阵磨枪 今天晚上李邺练了整整两个时辰,潜入水底二十次,最多一次挥杆达十下,最少一次也有七下。 李邺爬上了井台,坐在井台上喘着粗气,这时,他忽然看见了旁边的小木盒子。 舅父居然来过了,李邺急忙举目向四处寻找,却没有发现裴旻的身影。 李邺连忙打开盒子,盒子挺深,有上下三层,上面两层是十只小瓷瓶,就是昨天自己喝的药水,最下面是十颗黑色药丸,还有一张纸条。 李邺拾起纸条,借助月光细看,‘十日量,药水外涂,药丸内服!’ “啊!”李邺脸庞发热,难怪药水那么难喝。 入夜,李邺躺在小床上,他有心事,怎么也睡不着。 这时,他听见院子里隐隐有说话声,心中奇怪,便起身披上衣服出去。 原来是木大娘蹲在院墙边烧纸,嘴里念着什么? 李邺有些好奇,慢慢走了过去。 木大娘抬头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睡不着,大娘在给谁烧纸?”李邺蹲下问道。 “我死去的丈夫,大娘给你说过的,你也忘了?” 李邺挠挠头,“我啥都忘记了!” 木大娘低声道:“他姓杨,是一名唐军士兵,开元七年,被征调去和吐蕃作战,便再也没有回来。” “那大娘有孩子吗?” 木大娘点点头,叹息道:“也是一个小娘子,她爹爹阵亡没有多久,也不幸染病夭折了,她才一岁啊!” 李邺心中一阵歉疚,自己真不该问。 “大娘,对不起!” 木大娘摸摸李邺的头,笑道:“有啥对不起的,都三十年了,大娘的眼泪早就哭干,只是担心他们在地府里没钱饿肚子,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给他们烧点纸,你以前最喜欢帮我烧纸。” “后来呢?” “后来你外婆又怀了身孕,那时你娘才两岁,没有人照顾,我就去照顾你娘,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直到现在,大娘每天念经,就是希望你们娘俩平平安安,这是大娘这辈子唯一的心愿了。” 李邺默默拾起一叠钱纸,一张张放进火中,火光熊熊,映红着祖孙二人的脸庞。 次日一大早,乔彬便找到了李邺。 李邺笑道:“我还正准备去你家呢!你怎么过来了?” 乔彬急道:“李大哥,比赛时间改了,改成明天上午!” 其实李邺已经不太想打马球了,不过他还是要替乔家打这场球,他欠乔彬一个人情,而且还收了人家二十两银子。 李邺面露难色,“明天就比赛,但我们都还没有训练呢!” 乔彬摇摇头,“家丁们天天都训练,配合没有问题,我爹爹想做两手准备,如果是武赛由王顺上,如果是文赛,就由李大哥上。” 这倒是一个折中之计,李邺想了想道:“但文赛也要骑马击球!” “是的!所以今天我牵来两匹马,让李大哥练习一天。” 李邺这才发现门外有两匹马,由上次的家丁牵着。 “那场地呢?” “就在旁边的马球场,我问过了,今天军队不训练。” 李邺回屋取了马球杆,“我们走吧!” 马球场上果然没有军队,张小胖、小黄毛和乌鸡郎三人都在,他们作为后勤,协助李邺练球,乔彬答应中午请他们吃肉饼。 李邺现在知道了,张小胖真名叫做张平,和自己同岁,但比自己小一个月,他家里是开杂货铺的,属于坊内的富裕人家,所以他家有孩子能去读书,但不是张小胖,而是他弟弟张小瘦。 小黄毛的真名叫做黄苗,比李邺小两岁,父亲在西市一家酒铺当个小管事,家里有两个姐姐都出嫁了,他是独子。 乌鸡郎的真名叫做吴长兴,比李邺小一岁,他家是运货的,自己家里就有一艘货船,他父亲和叔叔在天宝渠上运货,家境也不错。 说起来,几家人中李邺的家境是最差的,主要是没有父亲,靠他母亲给人看病赚一点微薄的收入养家,确实很艰辛。 至于舅父裴旻有没有暗中帮助他们,李邺不知道,但以母亲坚韧的性格,这种可能性不大,不过裴旻也说过,他给了母亲一些名贵药材给自己药浴。 张小胖跑过来竖起大拇指赞道:“明天居然和小飞龙比赛,大哥真牛啊!” 小黄毛和乌鸡郎也兴奋道:“大哥一定要干翻他,在长安就出名了!” 乔彬这个大嘴巴,把什么都说了,李邺微微笑道:“人家是黑球手排名第一,咱们就是去玩的,输了咱们不丢脸,赢了嘛我请你们下馆子!” 三人一声欢呼,跑去捡球了。 李邺翻身上马,手执球杆,颇有一种准备冲锋陷阵的感觉,本来嘛!马球最初就是骑兵之间的比赛。 “开始了!”张小胖在木板旁大喊一声。 李邺催马疾奔,向数十步外的马球奔去,他们这些孩子就是在马球场长大,从小骑毛驴打球,张小胖家有匹瘦马,他们经常偷出来骑马,自然个个骑术都不错。 如果是以前的李邺,根本就不需要训练,马术高明得很,甚至可以钻到马肚子下打球,而现在李邺需要融合,必须要进行训练适应。 片刻奔至马球前,李邺凭着感觉,侧身挥杆打去,‘啪!’球杆击中了马球,这是三十步线,马球射出一条直线,精准入洞。 “好球!” 乔彬高喊一声,果断改变规则,“李大哥,打五十步线!” 明天的比赛肯定是五十步线,想都不用想。 黄小毛和乌鸡郎把马球移到五十步线上,李邺纵马在球场上奔跑,不断地左右挥打,寻找感觉。 他发现自己在水井只练了两天,球技明显比之前精进了,力量更大,身体协调能力更好,更重要是,那种控制力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不再是之前一点点微妙的感觉,而是一种很明显的控制力。 其实这就是练武的规律,刚开始突破很快,然后停滞一段时间,再突破,再停滞,再突破就是一种螺旋型的上升。 所以他现在的突破感特别明显。 奔跑了一圈,他双脚一催马匹,马匹奔跑起来,向数十步外的马球疾奔而去,黄尘滚滚,已经看不见马球和马蹄了。 李邺一杆精准打出,马球飞出一条弧线,再次精准入洞。 “打得好!” 乔彬捏紧拳头激动高喊,他当然清楚,五十步线要比三十步线难得多,只有黑白球手才有资格和能力打五十步线。 他们这种业余球手一般都是十步线,能打三十步就已经是高手了,五十步线从来就不敢想。 李邺打得很轻松,忍不住纵声大笑,“不算什么,再来!” 他再次催马向马球疾奔而去。 嗣宁王王府内,三管事胡敬端着茶盏听手下汇报。 他有点匪夷所思,“你说乔行忠找的是一个不知名的少年当外援?” 手下点点头,“是个永和坊的穷小子,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不过马球打得不错,卑职偷偷看了,能打进五十步线。” “废话!乔行忠又不是傻子,连五十步都打不过,他会要吗?” 胡敬迟疑一下又道:“不过乔行忠做事也没有那么不堪,他怎么会把自己的前途赌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莫非这个穷小子只是一个障眼法,乔行忠故意做给我们看,他其实另外请了高明球手。” “管事说得没错,这个少年确实很可能是假象,不过管事请的是排名第一的小飞龙,除非他去请白球手,否则我们必胜!” 胡敬摇了摇头,“白球手不可能,王爷事先说好不允许,他敢请白球手就算输了,谅他不敢乱来。” “那管事就不用担心了,排名第二的水鹰去了咸阳,排名第三的飞熊伤势未愈,后面的根本就不算什么,明天咱们赢定了。” 胡敬冷笑一声,“等我当上大管事,乔行忠也该滚蛋了。” 第十五章 王府扬威(一) 嗣宁王府就是原来的宁王府,位于大明宫南边的永兴坊,是皇族的聚居地,最初在兴庆坊,叫做五王宅,那时还是武则天当政时期。 李隆基登基后,迁到永兴坊,改叫做十王宅,后来称为十六王宅,皇子皇孙越来越多,不够住了,又在南面的兴宁坊修建了百孙院。 皇族们住在一起当然是便于监视,天子李隆基是靠政变上台,他岂能再给别人机会? 最大的府宅就是让皇帝李宪居住的宁王府,李宪已经去世了,他的儿子李琳被封为嗣宁王,也继承了宁王府。 李宪自然是被兄弟李隆基的强势所逼,不得不让出皇位,连他父亲都被迫退位,何况是他。 李隆基对这位让出皇位的大哥也不错,除了权力不能给他,其他的荣华富贵都给了他。 为了让兄弟放心治国理政,李宪拼了命的吃喝玩乐,结果吃成了一个超级大胖子,刚到中年就脑梗挂了。 嗣宁王李琳也继承了父亲的保命之术,醉心于文学、音乐和马球,不过他养的宁王马球队在联合会排名在十几名后了,李白、贺知章等酒中仙更是他府上常客,少年得名的杜甫、王维等年轻诗人也经常被邀请去他府上赴宴。 这次两个管家之间的马球赛只是一个小插曲,小得不能再小,连李琳都懒得参加,让一名心腹老宦官去当见证,他着实没有兴趣。 要不是他多少想维护一下府中的规矩,他就听从王妃的建议,直接让胡敬当大管事了,哪里还会有什么马球比赛? 这时,心腹老宦官王守忠禀报道:“王爷,胡敬说他请的外援没有和家丁训练过,无法配合,恳请改为文赛。” 李琳喝了口茶淡淡道:“文赛可以,我之前就建议他们文赛,是他们自己不肯。” “那老奴就改了!” “去吧!等一等,胡敬请的外援是谁?” “是黑球手排名第一的小飞龙,没有违反王爷的规定。” 李琳压根就没有这個所谓的黑球手排名第一放在心上,他经常进宫和两名大唐最顶尖的马球手切磋技艺,这个小飞龙在他看来跟一个蝼蚁一样,不值一提。 李琳又随口问道:“乔行忠请的外援又是谁?” “是……”老宦官欲言又止。 李琳见他犹豫,不由微微一怔,“怎么,不好说吗?还是他违规请了白球手?” “都不是,只是老奴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允许此人参赛?” 李琳笑了起来,“他究竟请了什么人?让你如此为难?” “回禀王爷,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永和坊那边出来的孩子。” 李琳愣了一下,“十四岁,永和坊?” 虽然永和坊和王府所在的永兴坊只差一个字,却是长安城的两个极端,一个是尊贵的皇族聚居地,另一个则是长安出了名的贫民窟。 李琳知道永和坊是穷人聚居坊,但他没去过,心中也没有什么感觉,不过十四岁的少年,却让他有了几分好奇。 李琳沉思片刻,便淡淡道:“只要不违规,就允许参加!” “老奴遵令!” 王守忠下去了,李琳又自言自语,“十四岁的少年?才十四岁!” 他的兴趣终于被引起来了。 李邺被宁王府的恢宏和庞大震撼住了,王府占地一百五十亩,有雄伟的大堂宝殿,有密集的各种建筑,斗拱飞檐,雕梁画栋,每一个角落都精美无比。 甚至还有一座二十亩的小湖泊,湖中还有小岛,岛中是一座观音阁,供奉着一丈高的鎏金观音。 沿着湖边修满了各种亭台楼阁,湖光水色,美不胜收,当然也有广阔的草地,以供王妃的女眷们骑马游玩。 李邺之前对乔家的宅院羡慕不已,但此时他才明白唐朝的权贵们过着怎样奢华的生活。 马球场在王府东面,占地约二十亩,就是草地的一部分。 马球场旁边有一座三层的看台,最上面是王爷李琳和王妃以及妻妾们看球之地,下一层则是宦官、宫女们站立位置,他们要服侍王爷、王妃,必须在很近的地方。 再下面一层就是宾客们的位子,所谓宾客,主要是王爷养的客卿、画匠、乐师以及马球手们。 但今天三层看台都空无一人,只有几名马球手和一百多名家丁站在场外观看比赛。 李邺穿了一身宝蓝色的武士服,上等的细麻料子,穿在身上格外轻柔舒适。 他家可没有这样的衣服,是乔府给他准备的,他不参加武赛,也就没有披挂护身盔甲。 乔行忠找了一个机会给李邺交代道:“刚刚得到消息,今天是文赛,就要麻烦贤侄上场了,对手叫小飞龙,贤侄知道他多少?” 李邺摇摇头,“除了知道他是黑榜第一名,其他我都一无所知。” “贤侄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更不要被这个所谓的黑榜第一名吓倒,那个只是说明他参加的比赛多,而且和那些学生比赛也算,真正的高手是不屑于这种低级比赛的,小飞龙的实际马球技术,未必比贤侄高。” “多谢世叔开导,我一定会尽力发挥出最高水平。” “请贤侄一定要战胜他!” 乔行忠向李邺深深行一礼,“我们全家的命运就寄托在贤侄身上了。” 李邺心中一阵苦笑,刚才还说让自己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会儿又拼命给自己施加压力。 李邺当然也明白,这位乔世叔并不是故意给自己施加压力,而是他自己太紧张了,太担心了。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不满的叫嚷声,“什么意思,让我和一个小毛孩子比试,这个脸我丢不起,你另请高明吧!” 不用说,这一定是那位黑榜第一的小飞龙了。 李邺迅速瞥了一眼旁边的乔行忠,见他脸上竟隐隐有一丝喜色,李邺顿时明白了,乔行忠恐怕很期待这位小飞龙弃赛走人,那他就能不战而胜了。 李邺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位乔世叔的心机也很深啊! “这位挺傲气的,不愧是黑榜第一!” 说话的是旁边几位马球手,他们是宁王府马球队的白球手,真正的职业马球手,去年大唐马球联赛第十三名。 另一人撇了撇嘴,“飞龙两个字也是他能叫的吗?” 李邺也是刚得知,大唐最顶级的马球手,一个叫飞龙,一个叫烈凤。 起小飞龙这个绰号,显然是想蹭别人的光环,属于很脑残也很得罪人一种做法,你叫小飞龙,那几百名白球手算什么? “他以为这里哪里?长安东市吗?比谁的嗓门大!” 几名白球手你一言我一语,把这个小飞龙已经贬得一文不值。 或许是受到了警告,这位小飞龙不再叫喊了,这可是宁王府,他再嫌弃对手也得捏鼻子认了。 这时,忽然一阵轻微骚动,有人低呼,“呀!王爷和王妃来了!” 李邺一回头,只见看台上出现大群宫女宦官,还有十几名家丁侍卫,他们簇拥着这座王府的主人:嗣宁王李琳和王妃。 所有人都很惊讶,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比赛,王爷居然会亲自光临,难道是因为小飞龙的缘故? 第十六章 王府扬威(二) 李邺也看到了嗣宁王,年约三十余岁,身材中等,容貌清瘦,颌下留半尺短须,从相貌看得出是个很雅致的文人,绝不是凶恶之人。 “王爷出来了,我要去请安,李贤侄,等会有人会带你出场,你尽管放手施为,拿出你打双跳的本事来。” 李邺点点头,乔行忠匆匆去了,这时,三管事胡敬也来到看台下,面白无须,长一对三角眼,薄嘴唇,小鼻子小眼,一看就是奸诈小人,而且是那种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之人。 “参见王爷!” 乔行忠和胡敬一起行礼,他们都很意外,以为王爷不会来,没想到王爷居然来了,着实让两人既惊喜,又很紧张。 李琳淡淡道:“我没什么要说的,就四个字,认赌服输,胜者为大管事。” 他又笑着问王妃,“王妃要说什么吗?” 王妃带着薄纱帷帽,看不见面容,她浅浅笑道:“自然是王爷说了算!” 李琳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老宦官王守忠高声喊道:“今天是文赛,对抗者小飞龙和李邺,按照规矩,五十步线,三球定输赢。” 李琳淡淡道:“他叫李邺,和我五叔的名字很像啊!” 李琳的五叔是薛王李业,名字确实和李邺很相似。 王妃迅速瞥了一眼丈夫,心中有些奇怪,王爷居然知道这孩子的具体名字? 一名家丁带着李邺来到马球场正中,另一边小飞龙也来了,是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只是眼皮略有些浮肿,破坏了他的英俊,这是典型酒色过度的表现。 不过他既然是黑球榜第一,自然有他过人之处,他身材魁梧,手臂很长,很适合打马球。 他骑着一匹雄健的黑马,光泽极为漂亮,阳光下俨如黑缎子一般,而李邺骑一匹很瘦的老黄马,毛都快掉光了,正是张小胖家的那匹老马。 这里面很有讲究,每個人都要骑自己最熟悉的马匹,打球才能得心应手,有时不光是人打球,马也要配合。 昨天练习的时候,李邺就感到乔彬牵来马不太配合自己,打不出花样。 张小胖家的老马可以说是看着李邺长大,虽然老瘦,但很有灵性,李邺从前对它很好,冬天也要扒开雪找青草喂它,它能感受到少年对自己的善意。 他和李邺有一种心灵感应,李邺昨天下午就骑它打球,就明显感觉到了那种人马之间的默契。 虽然老了一点,但不是对抗也无妨,别人要嘲笑就随他们去吧! 王妃惊讶对旁边丈夫道:“王爷,他怎么会骑那种劣马比赛?” 李琳笑了笑,没有吭声,他是人中龙凤,自然有他超然之处,他能感觉到李邺的与众不同,虽然出身贫民之区,骑着一匹劣马,但他身上看不到半点卑微,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气度。 但李邺上场后,突然变得很猥琐胆怯的样子,缩着头,躬着背,就像从未见过世面的农家孩子,完全被小飞龙霸气压倒了, 难道这是他的战术?李琳对李邺的好奇心更浓了。 乔行忠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作为管事,当然有权给李邺换一匹好马,不会让李邺骑一匹劣马来丢人现眼。 但他还是没有阻拦,让李邺骑劣马上场,他是在赌,赌小飞龙轻敌,李邺故作卑微的姿态让他很满意,这孩子厉害啊! 老宦官王守忠对两人道:“五十步线,三球定胜负,你们谁先打!” 李邺谦虚道:“小子不敢无礼,自然是前辈先打!” 小飞龙足足盯着李邺和他的马看了一盏茶时间,自己的对手居然是这样的小乡巴佬,这样的垃圾劣马,简直是对自己莫大的羞辱。 “我先打吧!”小飞龙此时只想一球结束了这场该死的比赛。 小飞龙奔跑一小圈,忽然纵马向马球疾奔而去,一杆精准地打在马球上,‘啪!’马球飞出一条弧线,精准地打进了球洞。 马球文赛有很多讲究,是采用计分制,要求打出花来,打得越花哨,得分越高,当然,越花哨难度也就越大。 要不然,比赛者三球都精准打中,谁高谁低就分不出了。 小飞龙太骄傲,他被李邺畏缩的外表和劣马迷惑住了,他轻敌了。 第一球他打出一个单球入洞,是很厉害,但高手之间过招,这种就属于最基础的技术了,也是基本得分,他得了十分。 乔行忠激动得一下子捂住嘴,心中砰砰直跳,这家伙真的轻敌了。 旁边几个马球高手都摇摇头,这家伙就是个蠢货,先打其实很被动,容易被别人超越,而且比赛只有三球,宝贵的第一球他居然打一个基本分。 李琳一直盯着李邺,他见李邺忽然挺直了腰,隐藏的气场骤然爆发出来,脸上的从容自信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李琳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孩子我喜欢!” 小飞龙也感觉到了李邺的变化,他的脸刷地变得苍白,自己轻敌了。 胡敬捏紧了拳头,就恨不得冲上去一拳把这个该死的小飞龙打死,他心中的紧张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李邺上场了,他轻轻挥舞着球杆,忽然纵马疾奔,杆子一绕,马球‘呼!’的直线飞上天,紧接着他猛地一杆打向另一个马球,马球飞射出去,他转身又是一击抽打,打中了从天落下的第一只马球。 两只马球一前一后精准地射进了球洞。 周围顿时一片鼓掌,有马球手大喊:“好一个流星赶月!” 这就是打出花样,它是一气呵成的连续击打,虽然是两只球,但只算一球,这在马球文赛中叫做流星赶月,得分十二分。 第一球结束,李邺领先两分。 这时,王妃也看出名堂了,她哼了一声,不满道:“胡三从哪里找来的蠢货!” 如果今天小飞龙输了,不光是胡三当不上大管事,也丢了她的面子。 这时,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李邺刚才是在假装猥琐,使对方轻敌了,众人开始兴致勃勃看这场比赛了,简直是斗智斗勇,太精彩了。 第十七章 王府扬威(三) 第二球,小飞龙不敢再轻敌了,他对王守忠道:“我要求猜枚定顺序!” 这才是正常的要求,猜枚就是铜钱正反面,和后世足球比赛一样。 小飞龙又道:“我要通宝面!” 王守忠对李邺道:“那李公子就是背面!” 李邺点点头,王守忠把一枚铜钱抛上天空,铜钱落地,是背面,第二球李邺先打。 “可以要球吗?”李邺问道。 “可以,随便多少都可以!” “我要十二只球!” 旁边小飞龙愣住了,对方要十二球,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要十二只球就意味着五十步线连打十二球,这怎么可能? 他的最高纪录是连打五球入洞。 打出花样指的就是多球,里面最关键就是一气呵成,不能说停一下喘口气再打,那就不是一球了。 但连续击球的难度极大,每一击的力量都必须精准无比,否则球就会在空中相撞,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李邺在三十步线连打十球赢了麻金松,乔彬才会看中他,请他打球,大家都是懂球的,连打十球的含金量乔彬怎么能看不出来。 但五十步线又完全不一样了,第一球还可以靠战马冲刺借力,后面的球就是靠纯臂力了,五十步连打十二球,那需要何等的臂力? 当一名家丁把十二只马球并排放在五十步线上,周围人都惊呼起来,这小子居然要打十二球,他疯了吗? 十二球和十球得分都一样,最高都是二十分,多出来的两球就纯粹是显摆。 乔行忠摇了摇头,多打两球有点画蛇添足了。 嗣宁王李琳却看懂了李邺的战术,这小子要打心理战了,嘿嘿!这小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李邺自己摆球,摆球也是学问,靠得太紧,球杆击打时容易碰到别的球,如果隔得太远,球杆会够不着最后一球,得移动马匹,可马匹一动,那就不叫一气呵成了。 所以每个球的空隙要恰到好处。 小飞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望着李邺摆球,他现在唯一的期待就是李邺打球失败。 这时,一名家丁跑上来给小飞龙送水,趁机低声对他道:“胡管事让你在他关键时刻咳嗽一声!” 小飞龙顿时心领神会,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想到? 打马球使用卑鄙手段获胜已经是普遍现象,作为黑球榜第一的小飞龙,用各种见不得光的下作手段更是他的家常便饭。 刚才他只是对李邺极度鄙视,才没有想到用卑鄙手段,现在他落后了,当然不会让李邺顺利打出十二个球。 这时,李邺摆球遇到了麻烦,他已经把马球间距摆到了极致,不能再小,但第十二個球他挥杆够不着,正好差了一个球位。 这是他事先没有想到的麻烦,李邺心中暗暗懊悔,自己干嘛要多要两个球? 小飞龙也看出了端倪,他心中暗喜,对方遇到大麻烦了,再改成十一个球已经不允许。 李邺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回头看了一眼老马,苦笑道:“老伙计,这次就要靠你了!” 他果断把第一个球远远摆到另一边,这是唯一的办法,他用左右开弓打球,可看老马配不配合自己了。 这时,乔行忠也派了一名家丁上来送毛巾擦汗,李邺接过毛巾擦了一下额头和脖子上汗水。 家丁低声道:“当心对方用卑鄙手段!” 李邺一怔,他是第一次参加比赛,没想过还有这种事情。 他目光迅速扫了一眼小飞龙,对方距离自己约十米左右,他肯定不敢直接破坏自己的球,那样太明显,嗣宁王也不会允许。 最有可能用无意的办法,比如在关键时刻咳嗽或者大喊来惊扰自己。 如果是这样,这位仁兄恐怕就打错主意了...... 李邺冷笑一声,翻身上马,在球场上疾速奔跑,用力挥打球杆,把身体扩张开来。 王守忠挥舞一下旗帜,可以出击了,全场的目光都盯住了李邺,李邺摆球很怪异,第一个球和第二个球之间距离很大,正好是一个马身的位置,经验丰富的马球手们都明白,这是要左右开弓,这就要求马匹和球手之间必须高度配合,差一点都不行。 李邺催马向马球疾奔而去,老马灵性在这时显露出来了,它明白了李邺的意思,冲向马球时它正好停在两个马球之间,李邺果断的左右开弓,把第一个球和第二个球连续打出去,等于缩短了一个球的位置。 忽然,小飞龙重重打自己脖子一下,惊恐地大喊一声,“哎呀!是什么虫子咬我!” 这是他最常用的手段,屡试不爽,每次都能在关键时刻扰乱对方的注意力。 但这一次他没有得手,李邺根本就充耳不闻。 李邺没有停手,抡圆球杆一气呵成,马球一只接一只向球洞飞去,在空中变成了长长一串,球和球之间距离都完全一样,这表示他发力精准无比。 如果是在几天前,他还办不到五十步线连打,但他在井中苦练了三天,他的臂力和对力量的控制又上一层楼。 他用尽了全部力量,最后累得趴在马上动弹不得,比他在井底挥打十下还要累。 十二只马球一个接一个精准地射进了球洞。 四周人顿时振臂欢呼起来,包括白球手们也激动万分,太精彩了,居然连打十二球,简直闻所未闻,高水平的白球手也不过如此。 看台上,李琳捋须笑了起来,这孩子真是奇才啊! 小飞龙彻底傻眼了,就像喝了一杯苦胆,肠子都悔青了,自己为什么要来打这场比赛? 就算第一球他不轻敌,第二球他也一样照输不误。 居然输给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传出去,他的脸往哪里搁? 但要他弃杆认输那也是不可能的,认输和被击败完全不是一回事。 被击败有可能是他自己大意失误,但认输就表示他技不如人,那他还有什么脸面排名第一? 何况还有第三球,说不定第三球自己还能扳回来。 心存一丝侥幸,他想了片刻,自己第二球必须打出最好成绩,他的最好成绩就是十五分。 他对王守忠道:“拿五球!” 王守忠对家丁大喊:“拿五只马球!” 场外顿时嘘声大作。 第十八章 王府扬威(四) 一名侍卫奔来,厉声大喊:“所有人安静!” 球场上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盯着小飞龙的第二球。 李邺注视着小飞龙摆球,小飞龙的手抖得厉害,几次都摆不好,看得出他内心压力巨大, 这就是李邺连打十二球的意图,给小飞龙施加巨大的压力,这也是一种谋略,当然和小飞哥故意咳嗽的卑鄙手段不是一回事,这是一种阳谋,堂堂正正的阳谋。 终于摆好了球,小飞龙已是满头大汗,他翻身上马,催马而行,他打球八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巨大的压力使他浑身冒冷汗,双手发抖。 小飞龙忽然大喊一声,催动马匹奔跑,咬牙向马球冲去,奔至马球前挥杆抽出,第一杆还勉强正常,但力道太弱,他加大力量猛地打出第二个球,心中暗叫一声糟糕,这一杆打得太重了。 李邺笑了起来,小飞龙第二球完了。 一球失误,小飞龙心神大乱,后面都乱成一团,连续几球全部失误,连正常打出的第一球也被第二只球追上,两球在空中相撞,一起落地,后面三球全部打飞了,连木板都没有碰上。 他被巨大的压力彻底击溃了。 四周一片哗然,黑球榜第一的小飞龙居然打出这种水平,连家丁都不如。 乔行忠激动得捂住脸,他赢了,对方第二球一分没有拿到。 就算第三球李邺失误没有拿分,小飞龙拿了满分二十分,但总分还是输给了李邺两分,就是第一球的轻敌分。 胜负已分,第三球就没必要再比了。 小飞龙沮丧万分地低下头,这场比赛他输得太耻辱了。 他很快就要效力于杨家马球队,不知道这次失败会不会对他的前途有影响?这一刻他心中悔恨不已,真不该贪那一百贯钱。 胡敬脸色惨白,他捏紧拳头,眼中充满了恶毒,狠狠盯着乔行忠,最后目光落在李邺身上,都是这个小杂种毁了自己的前途。 王妃极为不高兴,重重哼了一声,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起身先走了。 嗣宁王李琳却兴致盎然,当即宣布乔行忠出任王府大管事,胡敬为二管事。 他又向李邺招招手,李邺上前躬身行礼,“小人李邺参见王爷!” “你今年十四岁?”李琳笑眯眯问道。 “正是!” “马球打得不错,人也聪明,今天本王看得很过瘾!” “感谢王爷夸奖,小人球技还差点远,对方失误,小人才侥幸获胜!” 倒是很谦虚,李琳又微微笑道:“我府上也有一支马球队,目前有九名球员,正好还差一名球员,你有没有兴趣来我府上打球?” 这是李琳招揽李邺了,乔行忠也替李邺高兴,这孩子终于出人头地了。 不料李邺却摇了摇头,“感谢王爷厚爱,小人还要读书!” 李琳一怔,又笑道:“喜欢读书是好事,你也可以来王府读书。” 读书当然只是借口,李邺刚才看到了马球场上的九名白球手,他们虽然衣食无忧,却是被权贵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失去了自由。 李邺不想当这样的金丝雀,况且他志不在马球,他一心想练成裴旻的绝世剑术,他无法忘却令风云为之变色的天外飞仙之剑。 他果断道:“感谢王爷厚爱,若王爷有事相招,小子一定竭尽全力相助!” 言外之意,他要做黑球手,可以帮宁王府打球,但不加入。 乔行忠急了,这孩子,这么好的向上机会,他怎么能放弃? “贤侄,你回去再考虑一下吧!” 李琳摆了摆手,淡淡道:“乔管事不要勉强他,他有鸿浩之志,不愿被我约束,我能理解,就这样吧!赏李邺银百两。” 李琳心中不高兴,但他涵养很深,绝不会表露出来,转身便离去了。 乔行忠长长叹了口气,“贤侄,你呀!还是太年轻了。” 李邺笑了笑,没有解释。 ……… 李邺拿到了一百三十两银子,除了乔行忠补给他的三十两银子外,嗣宁王李琳还另外赏了他百两银子。 李邺牵着老马走出王府,等在外面的三个小伙伴立刻将他围了起来,他们也得到李邺获胜的消息,都激动万分。 李邺手一挥,“走!我请大家下馆子去。” 张小胖连忙道:“我知道有一家小酒馆,菜很好,价格便宜,就在我们永和坊内。” 这個没出息的家伙,难道就不想去太白酒楼喝一杯。 “李大哥!”身后有人在喊。 李邺一回头,只见乔彬带着另一名年轻男子走过来,李邺一眼认出,正是和他比过马球的麻金松。 虽然麻金松使毒计将自己的前身差点打死,但李邺已经找回了场子,仇怨也一笔勾销了。 张小胖三人脸色变得很难看,李邺却笑着迎了上去,“乔彬,祝贺你爹爹当上大管事了,怎么麻兄也来了?” 麻金松躬身施礼道:“我是来再次向贤弟郑重道歉!” 李邺笑着摆摆手,“我拿了伱三十贯钱的补偿,以前的事情就别提了,还是那句话,我们不打不相识!” 麻金松得了面子,他欢喜道:“没想到贤弟竟然把小飞龙打得一败涂地,太让人惊讶了,可惜我们进不去,没有能欣赏到贤弟的风采!” “没什么可夸耀的,是小飞龙太紧张了!” 众人一起大笑,李邺忽然想起自己的衣服,对乔彬道:“这身武士服明天再还给你吧!” 麻金松微微笑道:“如果贤弟喜欢,就送给贤弟了!” 李邺一怔,“这是麻兄的衣服?” 麻金松点点头,“乔彬的衣服太小了,估计你穿不上,我正好多出一套,贤弟穿上很合身!” 李邺抱拳笑道:“那就太感谢了,我们一起喝酒去,我请客!” 麻金松连忙道:“今天我请客,我请大家去东市喝上好清酒!” 李邺摆摆手,“今天是我的胜利,当然我请客,麻兄不要争了。” 乔彬摸了摸腰间的银子,今天其实是父亲的胜利啊! 众人有说有笑,簇拥着李邺向西市方向而去。 人啊!只要做出了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绩,别人自然会来敬你,巴结你。 第十九章 露了马脚 有了两个富家子弟参加庆功宴,李邺就不好在永和坊请客了。 乔彬很聪明,他提议在西市的虞家酒楼,价格不贵,但又上得了台面。 租了一辆牛车,六人一起去西市喝酒,李邺不计前嫌,张小胖三人自然也恨不起来,喝了几杯酒,众人也就无话不谈了。 永和坊的马球场自然也是大家一起玩,不再一家独占。 最后结帐时乔彬抢了先,他的理由很充足,他爹爹当上大管事,当然应该由他来请客。 吃完了饭,众人在坊门口分手,李邺拍拍老马,把缰绳递给张小胖,“牵回去吧!我明天再来看它。” 张小胖摇摇头,“你喜欢的话,这匹老马就送你了。” “那怎么行,这是你们家的。” “上次我分了四贯钱,我爹爹就说要还你一个物件,这匹马我爹爹本来就打算卖了,肉店开价三贯钱,你和它有缘,你把它牵走吧!我是家中长子,我能做主。” 李邺听说要卖给肉店,便不再拒绝,点点头道:“回头我再给伱五两银子!” “真不用了,要不然我爹爹还得花四贯钱买东西给你。” 李邺搂了搂张小胖宽厚的肩膀,“我真的很喜欢它,多谢了!” 两人在路口分手,李邺牵着老马回了家。 走回院子,迎面遇到了母亲裴三娘和木大娘,裴三娘今天没有出诊,专门在家里等消息,她们二人连忙问道:“比赛结果怎么样?” “当然是我赢了!” 裴三娘大喜,“好小子,我就知道你不会输,我儿子比谁都厉害。” “娘,还有奖金呢!你不问问?” 裴三娘眼睛一亮,“多少?” 李邺从马袋里取出一个沉重的包裹,放在地上,“这里是一百三十两,还有二十两在我房间里,一共一百五十两。” 裴三娘欢喜得嘴都合不拢,一百五十两银子,她得看多少病人才挣得到?儿子一场球就赢回来了。 她忽然眼睛红了,鼻子抽了抽,偷偷扭头抹去了眼里的泪水。 “娘,这是之前预付的二十两银子。” 李邺从房间里拿出二十银子递给母亲。 “等一等!” 裴三娘走到门口看了看,连忙关上门,拎着银包进了屋。 裴三娘关上房门低声道:“傻小子,财不露白懂不懂,咱们这破烂屋要被贼知道了,肯定会惦记上的。” “娘,要不咱们重新建房吧!” 王府的亭台楼阁在李邺脑海里挥之不去,虽然他没有那個福气享受,但住上两间砖瓦房总是可以的。 “你不小了,这笔钱娘给你留着,以后娶妻时再修新房吧!” “娘,我才十四岁!” 十四岁在这个时代或许可以谈婚论嫁,但李邺还不能接受,母亲给他谈娶妻的事情,着实让他的脸臊得慌。 裴三娘眼睛一瞪,“十四岁怎么了,过两天娘就带你相亲去,早点成亲,娘急着抱孙子呢!” 李邺无语了,“娘,你数银子吧!我去喂马,对了,张小胖把马送我了,上次我打球赢钱,分给了小胖四贯钱,他爹爹一定要还我一个人情,这匹马正好送给我了。” 提到上次打球赢的钱,裴三娘猛地想起一事,“先别走!” “娘,还有什么事?” 裴三娘目光冷厉地盯着他,“你告诉我,你借的三十贯钱是谁替你还的?” 李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把这件事忘记了,他母亲却反应过来了,他把奖金全部拿回来,那借乔彬的三十贯钱怎么解释? 李邺本想说钱还没有还,但他迟疑一下,这件事他还是不想欺骗母亲。 “娘,是舅父替我还的。” “真是他还的,不是别人?”裴三娘追问道。 李邺点点头,“我问过他了。” “好吧!你去喂马,我们房子后面正好有片空地,回头我找人来搭个马棚。” 李邺走了,裴三娘表情十分复杂,半晌,她自言自语道:“三哥,希望你言而有信!” ……… 入夜,李邺又一次来到了社庙。 走进后院,他一下子愣住了,只见张小胖、小黄毛、乌鸡郎三人也在,站在空地上蹲马步,裴旻在一旁指点他们,在他们屁股上敲一下。 “把腰挺直了,每天蹲一个时候,蹲上一年,我保证你们一个打三四个没问题。” “舅父收徒了吗?”李邺上前笑问道。 裴旻瞪了他一眼道:“当然不是收徒,被他们缠得没办法,指点他们几下。” “蹲一年马步就能打三四个?”李邺有点怀疑。 “我的马步和别人不一样,要按照我的方法来呼吸,蹲上了一年,下盘就跟铁桩子一样,再会点拳脚,打三四个一点问题没有。” 裴旻今天心情很不错,以前李邺求他多少次,教教自己的兄弟,他就是不肯答应,今天不用李邺求他,他就主动教了。 李邺眼睛一亮,问道:“呼吸是不是练内功?” “赶紧下水吧!任何功法都没有水中挥杆有用,配合我的丹药,那就是裴家不传之秘。” 李邺又紧接着问道:“如果我不挥杆,改成挥刀呢?” “都是一回事!” 裴旻嫌他话多,直接拎着他脖子,将他扔进了水井里。 张小胖三人看得目瞪口呆,裴旻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他不一样,你们若跟着下井,明天就要找人捞尸了。” 裴旻上前一人一脚,“说了多少遍了,腰给我挺起来,运气丹田,停止呼吸,时间越长越好!” ……… 李邺明白了挥杆和挥刀是一回事,他渐渐领悟了,这就和腿上绑沙袋奔跑是一回事,在水下挥杆,每一块肌肉,每一个毛孔都绑着沙袋。 他今天练得格外轻松,每一次潜水都能挥击至少十次,手臂也没有之前那样酸痛不堪了。 更重要是,那种憋闷得胸膛快要爆炸的感觉没有了,变成一种头发晕,其实这很危险,他如果不及时上浮,会晕死过去。 李邺也意识到了这个危险,每次他感觉到眼前开始发晕时,便果断上浮。 可惜裴旻没有问,如果裴旻问了,他肯定会惊讶万分,他当年在水底练了三个月后,才出现这种呼吸到极致时转变。 而李邺今晚只是第五次,他就出现了变化。 第二十章 友情提醒 今天晚上李邺又练了近一个半时辰,潜入水底二十五次,比上次多了五次,时间缩短,但次数却多了,主要是他在水底挥杆的速度快了。 李邺从井下爬上来时,发现张小胖还在蹲马步,小黄毛和乌鸡郎已经走了。 “你终于出来了!” 张小胖跑上前笑道:“我担心你爬不上来,好拉你一把!” “我舅父呢?” “裴大侠是你舅父?” 李邺点点头,“他教我打马球十年,我也才知道他是我堂舅!” “难怪他对你那么尽心,他早就走了,小黄毛和乌鸡郎也走了,我也想练武,就是没有机会,终于有人肯教我了。” 李邺取出两粒丹药,一粒递给张小胖,张小胖摇摇头,“你舅父说,伱的药我不能吃,内脏会承受不住,他给了我另一种药。” 张小胖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笑道:“像大红豆,每天睡觉前吃一丸。” 李邺吞下丹药,又脱去衣裤,用药酒涂抹身体,很快,身体内外就像火烧一样,难怪舅父说小胖承受不住。 李邺又问道:“他们两个也有药丸吗?” 张小胖还是摇摇头,李邺一怔,“为什么?” “他们两個走了以后,你舅父才告诉我,小黄毛底子不行,练不了武,最多强身健体,就算是这种小红豆,他身体也承受不住。” “乌鸡郎呢?” “乌鸡郎明天可能就不来了。” 张小胖苦笑道:“他家又买了艘船,从明天开始,他要跟父亲出船了,小黄毛过几天也要去读书,和我弟弟一起。” 大家都十三四岁了,穷人家的孩子,幸福时光很短暂。 “那你呢?” 李邺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 张小胖眼中露出一丝迷茫,“我白天都是帮家里看店,好像这就是我的事情,也许我会看一辈子店,像我爹爹一样,娶妻生子,进货卖货,慢慢变老,可是…可是我又不甘心。” “要不你就跟我混吧!” “跟你混?” 张小胖眨眨眼,有些暧昧地笑道:“裴婶子给我娘说,过几天要带你去相亲,你不会是先预定好傧相吧!” “去!我娘瞎说的,我可能要成为黑球手打球赚钱,到时我需要一个帮手,你最合适。” “那好呀!” 张小胖高兴得捏紧拳头,他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将一只鼓囊囊的皮袋递给李邺,“这是你舅父给你的礼物,祝贺今天获胜,打开看看吧,好东西啊!” 李邺连忙打开皮袋,里面竟然是一套光影马球盔甲,李邺记得很清楚,这一套要一百二十贯。 ……… 次日一早,李邺在院子里井边稍稍洗漱,用清水洗一把脸,再用盐水漱一下口,把头发挽个发髻,他挽得很生疏,总是木大娘帮他,这两天才熟练起来。 他又去厨房拿了个馒头,馒头很大,面没有发酵,很结实,一个就能管饱。 李邺的房间也是他们家的饭堂和起居房,木大娘的房间兼做诊疗房,母亲裴三娘的房间是药房,不能随便进去。 木大娘在小桌前给李邺比划昨天的武士服,全家的衣服鞋袜都是木大娘缝制的。 “你娘今天去买两匹细麻布,让我再给你做两套换着穿,你穿这个好看。” “我娘这两天不去采药?她不是说药不够了吗?” “暂时不用去,有人给她了一批药过来,够她用半年的。” “谁送的?”李邺好奇问道。 “问这么多干嘛,又不关你的事!” 药很贵,绝不会是坊里那些无聊的男人讨好母亲,李邺心念一转,他忽然明白了。 “是我舅父送的?” 木大娘顿时有些惊慌失措,“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邺无奈,木大娘胆子太小了,“我不问你就是了,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娘叫什么名字?” 木大娘松了口气笑道:“她不就叫三娘吗?你知道的。” “三娘是她的小名吧!她应该还有正名。” 木大娘没有吭声,好一会儿她小声道:“你娘叫苹苹,裴苹苹!” 说完她就后悔了,连忙道:“千万别告诉你娘,她会骂我的。” 李邺笑道:“我是她儿子,我想知道她的名字不是很正常吗?” “你知道就是了,不要出去说,你娘会不高兴的。” 母亲的名字很好听,裴苹苹,一听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不知道她当年遭遇了什么?难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渣男? 这时,院子里有人问道:“请问,这里是李邺家吗?” 李邺连忙走出去,院子里是一个穿着白色武士服的年轻人,身材很高,李邺没见过他。 “我是李邺,兄台找我有什么事?” 年轻人笑道:“我叫戚勇,你应该知道我。” ‘戚勇?’这个名字是有点熟悉,在哪里听过。 李邺见他穿的武士服和王顺一样,忽然想起来了,戚勇是嗣王府家丁中的头号马球手,是胡管事请的马球手,其实是一个障眼法,为了迷惑乔行忠。 “我知道你了,戚大哥有事?” 戚勇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木大娘,点点头,“是有件小事,我们去外面说吧!” 李邺跟他走出院外,戚勇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胡敬这两天要找人收拾你,你要当心!” 李邺一惊,皱眉道:“你是说王府的胡管事?” 戚勇点点头,“那人一向心黑手狠,你坏了他的大事,他不会轻饶你。” “多谢了,但是……戚兄为什么要告诉我?” 戚勇沉吟一下,淡淡道:“如果昨天贤弟答应了王爷,我就再没有机会了!” 李邺恍然,原来自己回绝嗣宁王,却给别人让了路。 “还有,如果贤弟要去做黑球手,必须去位于崇仁坊的马球署参加考试,要考试通过才行,要不然没有人会请你打球。” 自己还真不知道,李邺连忙问道:“考试需要什么条件吗?” “三个条件,十二岁以上,官府没有犯罪记录,不能是贱籍,最快捷的办法是找人推荐,比如王爷就可以,不过凭贤弟的球技,完全可以参加他们的考试,下月初就是今年的考试,过两天就赶紧去报名,带五百文钱就够了。” “那我怎么证明自己没有犯罪记录,是不是贱籍,还有年龄?” 戚勇笑了起来,“当白球手要有官员担保,但黑球手一般不需要,当然有官员担保更好,没有的话,你被录用后,马球会会找坊正调查你的情况。” 李邺完全明白了,连忙抱拳道:“多谢戚大哥!” 戚勇又向两边看了看,这才匆匆走了。 李邺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缝,胡敬这个混蛋,居然把气撒到自己头上了。 自己倒要看看,这个胡二管事有多大的本事? 第二十一章 睚眦必报 李邺立刻去找到了张小胖,又把小黄毛也找来,乌鸡郎天不亮就跟他父亲去城外的广运潭了。 李邺便把胡敬要对付自己的事情,告诉了两个朋友,张小胖顿时跳了起来,大怒道:“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他活腻了吗?” 小黄毛想了想道:“大哥其实可以去找乔管事,让乔管事告诉王爷,姓胡就不敢乱来了。” 李邺冷笑一声道:“他不来,岂不是便宜了他?” 张小胖见李邺有信心,他顿时勇气倍增,连忙问道:“大哥有什么想法?” “我想,他如果是买凶对付我,那个凶人肯定要先踩点,天黑要关坊门,他晚上来不了,那就只有白天,要么今天,要么明天,我们要留意一下。” ………… 黄昏时分,果然来了一个瘸子,四十岁左右,一瘸一拐,背着一個空背篓,一路打听,找到了李邺的家。 中年瘸子围着李邺的家转了一圈,又拾起一根小木棍远远扔到屋顶上,转身便走了,他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李邺看在眼里。 李邺当即去找了乔彬,当然要乔行忠帮忙,要不然这场好戏就没法玩下去。 ………… 晚上,乔行忠听了儿子的汇报,大为震惊,胡敬这个混蛋居然要对李邺下手,还真符合他的做事风格,谁最软就捏谁。 “那李邺是什么意思,他是要我去给王爷说吗?” “不是!他说这是个机会,是他的机会,也是父亲的机会!” 乔彬就把李邺计划告诉了乔行忠,乔行忠惊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十四岁的少年吗?手段这么老辣! 他想了想,还真是自己的机会,可以彻底把胡三这个对头干掉,他搓搓手,按耐不住激动道:“你再告诉我一遍,慢慢说,我要详细听一听!” ………… 王府附近的一家小酒馆里,中年瘸子对管事胡敬道:“我会在关闭坊门前下手,然后迅速出坊,但那时候都有人在家,搞不好会出人命。” 胡敬冷笑一声,“住在永和坊的人都是贱命,死就死了,谁会把他们放在心上。” 瘸子缓缓道:“话不能这么说,我在官府有案底的,一旦被官府抓住,我可能小命难保,我和你说清楚,如果出了人命,五十贯就不够了,你得再另外付我一百贯,我要去躲几个月才行。” “一百贯太多了,最多六十贯!” 瘸子摇摇头,“一百贯,一文都不能少,否则你就另请高明!” 胡敬看了他片刻,终于答应了,“一言为定,如果出了人命,我再给你一百贯!” 胡敬取出三十两银子给他,“这是定金,事成后把剩下的给你!” ………… 第二天,李邺再次召集几个小伙伴,这次乌鸡郎也在,他父亲的新船刚刷了桐油,要晾晒两天,他暂时没有事,便回家休息。 “一般踩点的时间就是他下手的时间,他应该是在天刚擦黑时下手,然后迅速离开,所以他一定会在傍晚时出现。” “大哥,伱觉得他会怎么动手?”小黄毛担忧地问道。 “杀人不可能,很容易被抓住,我猜他会放火,把火把扔到我家屋顶!” 李邺清楚记得那个瘸子把小树枝扔上自己家屋顶,那应该就是他的预案。 张小胖问道:“那什么时候动手抓人?” “大家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一定要等我,我先把他扑倒,大家再来帮忙,他想放火就随便他,一定不要着急!”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惟李邺马首是瞻。 大家都回家了,这时乌鸡郎取出三两银子,递给李邺道:“这是上次我分的三贯钱,我没给家里,自己留下了,烧了房子还要修新的,这点银子大哥收下吧!” 李邺接过银子,又放回了他的口袋,笑道:“你是瞧不起我呢!我会没钱修房子?” “不!不!不!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心意我领了,但银子你自己收好,我们兄弟一场,留个想念吧!” 乌鸡郎三岁就跟在李邺屁股后面当小弟了,两人一起长大,他虽然沉默寡言,但一直跟随着李邺。 他叹口气道:“我明天就要上船了,第一趟就要去陕州,来回要一个多月,替我转告裴大侠,我没法跟他练武了,真的很抱歉!” 李邺拍了拍他肩膀,“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回来告诉我,我来替你出头!” 乌鸡郎心中感动,他默默点头,抱拳行一礼,转身回家了。 李邺也匆匆赶回家,他整个计划中最大的一个难题,就是怎么说服母亲暂时离开,把值钱的东西带走。 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实话实说,以裴三娘的精明,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她。 房间里,李邺便他要遇到的危险以及他的应对之策,原原本本告诉了裴三娘,裴三娘柳眉倒竖,大怒道:“竟然敢害我儿,我非一锤砸死他不可。” “娘!你先冷静好不好。” 李邺着实无奈道:“我刚才说的应对计划你没有听进去吗?” 裴三娘摇摇头,“嗣宁王这种权贵只会护短,他才不会在乎我们这些平头小民的死活!” “胡敬还到不了让嗣宁王护短的程度,相反,嗣宁王还很厌恶他,要不是王妃护着他,他早就被赶走了,这次胡敬败坏嗣宁王的声誉,嗣宁王绝不会饶他!” “这是你想当然吧?” “娘,这是乔大管事告诉我的。” 裴三娘冷冷道:“被人利用了,自己还不知道!” “这是互相利用罢了!” 这时,木大娘在一旁道:“三娘,这次就听阿邺的吧!野狗若不打死,还会继续咬人的。” 裴三娘想想也有道理,若不把胡三这条野狗打死,他一定还会继续害自己儿子,防不胜防。 “好吧!就按阿邺的办法,这几间破房子,老娘舍了!” 李邺见母亲答应了,心中大喜,连忙道:“保证一定给娘再修三间新瓦房!” “修不修瓦房倒是其次,但娘要好好检查一下你,你究竟是不是我儿子?还是哪个妖魔附身在我儿子身上,那个蠢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头脑了?” 李邺干笑一声道:“娘!就算附身也是天上神仙下凡好不好,怎么会是妖魔鬼怪?” 裴三娘撇撇嘴,“还神仙呢?神仙可想不到这么歹毒的主意!” 裴三娘当然只是随口说说了,蠢儿子被一棍打开窍了,她高兴还来不及。 她连忙吩咐道:“别废话了,要搬家的话,赶紧帮我收拾东西!” 第二十二章 请君入瓮 黄昏时分,瘸腿中年男子如期出现了,和昨天一样,他背着竹篓,但竹篓明显变得沉重了。 他一点也不急,在李邺家门前来回走了两趟,便去河边坐着等天黑。 他一直坐到接近亥时,‘咚!咚!咚!’鼓声敲响了,坊门很快要关闭了。 瘸腿中年男子终于起身,来到李邺家背后,他从背篓取出两支火把,甩燃一支火折子,点燃了火把,一甩手,两支火把精准地落在李邺家屋顶上,屋顶上都是干燥的茅草,立刻被点燃了。 瘸腿中年男子忽然感到腿上一阵剧痛,单膝一软,扑通跪地,一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手执木棍出现在他身后。 瘸腿中年男子大惊失色,一跃而起,拔腿狂奔,却被李邺纵身扑倒在地,与此同时,张小胖、小黄毛和乌鸡郎拿着绳子和木棍从黑暗中冲出来。 李邺还是疏忽了一件事,他不知道这个瘸子的底细,这个男子姓魏,绰号魏瘸子,但他并非瘸子,只是装瘸而已,而且魏瘸子武艺很高,是有名的江洋大盗,否则胡敬也不会请他。 魏瘸子一個肘锤,重重击在李邺的胸膛上,饶是李邺皮肉粗糙耐打,还是被这一肘击翻了过去,痛入骨髓,差点骨头碎裂。 他奋力一把抓住了魏瘸子的衣服,用力一拽,魏瘸子没站稳,竟然被他拉摔倒地。 “你们别靠近他!”李邺大喊一声,他感受到巨大的危险,几个小伙伴承受不住的。 魏瘸子心中着实惊讶,刚才那一肘锤力道极狠,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肋骨早就碎裂了,但这少年居然没事,力量还这么大? 魏瘸子心中杀机顿起,从旁边背篓里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手一挥向李邺的脖子劈去。 李邺躲闪不及,见一剑劈向自己脖子,躲无可躲,吓得他魂飞魄散,暗叫一声,“我要死了!” 千钧一发之时,一道寒光闪过,血光四溅,魏瘸子的手齐腕而断,短剑和断手飞了出去。 “啊——” 魏瘸子凄厉惨叫一声,握着断腕要跑,只见寒光又一闪,一把长剑顶住了他咽喉,不管他怎么躲,长剑始终在顶在他咽喉上。 魏瘸子知道遇到了高人,他哀叹一声,气道全泄,扑通跪在地上,紧接着脑袋一阵剧痛,晕了过去。 李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救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亲裴三娘,一连串的剑法如行云流水,简直就是武艺高强的江湖女侠,心狠手辣,把对方手掌一剑斩断。 裴三娘用剑柄将魏瘸子打晕过去,冷冷对儿子哼了一声,“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以为自己对付得了这种凶徒?” 李邺张口结舌,回头看三个小伙伴,三人抱在一起,都被吓傻了。 裴三娘扔了个药瓶给儿子,“给他止血包扎,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李邺连忙给魏瘸子撒药包扎,断手处血淋淋的,触目惊心,张小胖三人也上来帮忙,用绳子将魏瘸子的腿牢牢捆上。 这时,他家的房屋已在熊熊燃烧,左邻右舍大声叫喊,纷纷拿着桶盆来救火,却发现了屋子后面的裴三娘等人。 葛大娘惊讶问道:“三娘,阿邺,这是怎么了?” 裴三娘指着地上的魏瘸子道:“这个凶徒放火烧我家房子,被我们抓住了!” 众人听说躺在地上之人就是放火凶徒,顿时大怒,冲上来要打死他。 裴三娘连忙拦住众人,“大家不要动手,他已经被打晕过去,明天我会报官!” 众人转而去打水救火,不多时,火被扑灭了,三间屋都被烧掉了茅草屋顶,只剩下黑漆漆的四面泥土墙,还有一间厨房倒是安然无恙。 裴三娘在坊内租了一座空房子,马匹和值钱都东西都搬走了,木大娘也在那边。 等众人都散去,裴三娘把魏瘸子拎到李邺的房间里,上方只剩下房梁,空空荡荡,其实烧得也不算严重,再铺上茅草就行了。 裴三娘对李邺道:“打盆水把他泼醒!” 李邺答应一声,连忙去院子里打了一桶井水,奋力泼在魏瘸子头上,魏瘸子激灵一下醒了。 魏瘸子看了看裴三娘和李邺,终于想起来了,“啊!我的手” 裴三娘上前几个耳光打去,下手极狠,牙齿打飞了五颗,满嘴是血。 李邺着实敬仰,老娘厉害啊!自己居然从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但前面一个李邺从小就领教过的,屁股都差点打烂了。 “内这臭乳能,今哼鼠拉!” 魏瘸子嘴里骂得含糊不清,李邺却听懂了,‘你这臭女人,心狠手辣!’ 裴三娘回头问李邺道:“你以前读过书,还会写字吗?” 李邺心中苦笑,就七岁时读了一年书,七年过去了,还居然问自己会不会写字,这个母亲也够心大的。 他只得点点头,“会写!” “我看你买了纸笔,你去拿来,准备录他的口供!” 李邺跑到院子里,悄悄把魏瘸子的短剑藏起来,这才飞奔去新租房拿笔墨纸砚。 裴三娘活动活动手腕,冷冷道:“我爹爹教过我一招分筋错骨手,我从未用过,今天算伱运气好,尝一尝分筋错骨的滋味吧!” 李邺拿了笔墨纸砚回来,发现魏瘸子奄奄一息,整个人都快不行了,他看母亲的眼光就像看到鬼一样,恐惧无比。 “你先写吧!他暂时说不了话。” 裴三娘对李邺道:“他叫魏光,绰号魏瘸子,蓝田县蓝桥乡五里村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以盗窃为生,曾杀了三个人,官府悬赏五百贯缉捕他.......” 李邺心中一喜,连忙道:“既然有五百贯,不如直接把他交给官府!” “不行!” 裴三娘断然否决,“那个姓胡的太坏了,竟然想烧死我们,我和他没完!” 其实李邺白天已经写好一份口供,事情经过和他计划的完全一样,把名字填上就可以了。 李邺又用魏瘸子的左手按下手印,下面就等天亮了。 第二十三章 讨要说法 李邺坐在井台上,长长叹了口气,心中着实有些沮丧,原本以为自己打架很厉害,可真到了高手面前,人家杀自己就像宰只鸡一样。 这时,李邺感到母亲温暖的手在抚摸自己的头发,他苦笑一声道:“我苦练了十年,还是不堪一击。” 裴三娘柔声道:“你之前只是在打基础,还没有涉及到真正的武艺,现在才刚刚开始,等你在井底连成了,很多东西就会无师自通,他那一肘锤根本就打不着你。” “娘知道舅父在教我?” “我当然知道,本来我要教你练武,他不肯,他没儿子也没有徒弟,就一心想把自己的武艺传给你,我也就由他了。” “娘,今晚我还要下井!” “去吧!这恶徒喝了药,已经睡着了,要明天早上才能醒来,今晚的事情,别告诉你舅父。” 李邺默默点了点头。 李邺提前一个时辰来到了社庙后院,却意外发现张小胖也来了,正挺直腰蹲马步,两人目光一碰,无需多言,便明白了彼此内心的决然。 李邺脱去外衣,拿着马球杆跳进了水井,开始在水下苦练起来。 ……… 次日天刚亮,坊门开启,小黄毛便跑去通知了乔彬,乔彬立刻去王府告诉了自己父亲。 一个时辰后,一辆牛车来到了王府门前,李邺跳下牛车,抱拳对守门士兵道:“请通知伱们乔管事,我有重要事情要见王爷!” 守门士兵认识李邺,这个少年马球很厉害,他连忙去通知乔管事。 嗣宁王李琳虽然是从一品高爵,但他还是官职在身,曾出任秘书省员外监,这個官职其实就是陪皇子读书。 皇子们早已长大成人,也不需要他陪同,他基本都在府中研究音乐和文学。 这时,老宦官王守忠在堂下道:“王爷,乔大管事有急求见!” 李琳点点头,“让他来见我!” 李琳的宁王府属于半宫半府,宫的一部分是由宦官宫女伺候他和王妃起居,王守忠是主管。 府的一部分则对外,家丁、丫鬟、仆妇、花匠、车夫之类,由乔行忠出任大管事,胡敬出任二管事。 片刻,乔行忠快步走来,跪下行礼道:“小人拜见王爷!” “不必多礼,大管事有什么急事?” “王爷还记得前两天打马球的少年李邺吗?” 李琳笑着点点头,“当然记得,他怎么了?” “王爷,他家昨晚被人烧了,他和母亲险些被烧死!” 李琳一怔,“怎么回事?” “他们抓到了放火之人,据放火之人交代,是我们王府有人对他怀恨在心,雇凶放火!” “什么?” 李琳瞪大了眼睛,“没有搞错吧!怎么会是我的府上之人?” “卑职也觉得不可思议,问他要证据,他给了卑职这个!” 乔行忠把口供递给了李琳,李琳看完口供,“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道:“把胡敬给我找来!” 立刻有宦官去找胡敬了,李琳负手走了几步又问道:“现在李邺人在哪里?” “就在府门处,他怎么也不肯进府,说是给王爷说一声,然后他去县衙报官。” “去府门口!” 李琳心中既愤怒又焦虑,愤怒是胡敬胆大包天,竟然敢买凶杀人,焦虑是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名声。 李琳的父亲宁王李宪原本是宽厚之人,但为了自保,便自毁名声,做过不少荒唐之事,也做过不少恶事。 临终前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悔恨不已,到了李琳这一代已经不会威胁到天子皇位,李琳几个兄弟为了弥补父亲过失,以父亲的名义做了很多善事,李琳自己也尤其注重名声。 买凶杀人这件事虽然是他的管事擅自所为,但传出去,长安百姓背后说的可是他,没人会说他府上的管事。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李琳心中才焦虑万分。 李琳带着一群侍卫很快来到了府门前。 李邺独自站在府门前,魏瘸子被捆得像粽子一样,倒在地上。 李邺已经和母亲说好,由他和嗣宁王交涉,裴三娘也答应了,她就远远坐在牛车里,如果魏瘸子敢翻供,她再出面。 “李公子,你没事吧!”李琳急问道。 李邺躬身道:“多谢王爷关心,我和母亲逃得及时,性命无恙!” “进府来说吧!” 李邺摇摇头,李琳眉头一皱,“你不相信我?” “王爷是宽厚之人,小人若不相信王爷,就不会来了。” 李邺语气不卑不亢,就是不肯进府,李琳拿他没办法,回头怒问道:“那个混蛋来了吗?” “他来了!” 只见胡敬急匆匆赶来,他在府中人缘太坏,报信人不肯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只说王爷找他有急事,在府门前,着实让他一头雾水。 但他心中还是有点紧张,按照计划,昨晚魏瘸子应该得手了,但魏瘸子没来找自己要钱,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胡敬走到门口,一眼看到了李邺,也看到地上捆得像粽子一样的魏瘸子,魏瘸子目光怨毒无比的盯着他,他头脑‘嗡!’的一声,腿一软,扑通!跌坐在地上。 李邺就怕胡敬死活不承认,还准备了很多说辞,没想到胡敬这么没用,竟然吓得坐倒在地上,这就是不打自招了。 李邺一言不发,冷冷地望着李琳,李琳见胡敬不打自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怒不可遏道:“拖下去,打断他一条腿,赶出府门,永不录用!” “王爷,小人知错,小人知错,饶了我吧!王爷,饶了我吧!” 胡敬被几个膀大腰圆的侍卫拖了下去,声音渐渐听不到了。 李邺再次躬身行礼,“感谢王爷主持公道!” 李琳叹口气道:“他虽然是我府中下人,但我不能随意杀人,望你谅解!” 李邺点点头,“小人理解,我会报官,让官府解决!” 李琳踌躇一下道:“李公子,这件事可以不报官吗?” 李邺怎么可能报官,报了官就真的得罪人了,他设计这件事不过是为了住上新房子罢了。 所以.....李邺就在等他这句话呢! 李邺叹了口气道:“王爷是宽厚之人,待小人有恩,小人铭记于心,既然王爷不愿报官,那么这件事就此作罢!我明天上山砍柴,卖钱修房子去。” 乔行忠猛地捂住嘴,这个臭小子还真敢说啊! 第二十四章 财运亨通 李琳‘噗!’的笑出声来,“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这件事虽然和我无关,但我管教手下不严,也有一定的责任,这样吧!我赔你一千贯钱,修房子够不够?” “多谢王爷厚赏,另外小人还有一事相求!” 李琳着实喜欢这孩子,很会说话,一千贯钱是自己赏他的,不是赔钱,也就是表明这件事和自己无关。 他欣然道:“你说吧!还有什么事?” 李邺一指魏瘸子道:“此人是官府悬赏通缉的杀人要犯,恳请王爷把此人交给官府,然后官府会有赏钱,王爷你看.......” 李琳要的就是李邺这个态度,这才是平息事端的态度,人交给自己,怎么处置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他瞥了一眼魏瘸子,眼中闪过一丝细微的冷意,又呵呵笑道:“放心吧!你抓到的要犯,赏钱自然是归你。” 李邺目光十分敏锐,李琳瞥向魏瘸子时目光中的冷意被他捕捉到了,他心中暗叹,这个魏瘸子恐怕凶多吉少。 “感谢王爷,小人告辞!” 李琳又微微笑道:“伱想去当黑球手,需要我给你推荐吗?” 李邺已看出这位王爷并不像他表面上的宽仁,他不想和李琳有太多交集,但之前自己已经回绝过他,如果现在再回绝,恐怕就真的要得罪这位王爷了。 李邺想了想便道:“我想去考试,但听说考过了还需要官员担保,恳请王爷替我担保!” “好!我替你担保!”李琳一口答应。 ……… 牛车里,裴三娘笑得嘴都合不拢,一千五百贯钱啊!自己行医十几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儿子短短两天时间就拿到了。 这些权贵真有钱,要不然怎么说,权贵拔根毫毛,比平头小民的腰还粗呢! 但裴三娘也有点担心,万一被这位嗣宁王发现了真相怎么办? 李邺看出母亲的担心,笑着安慰她道:“娘不用担心,事实就是胡敬买凶害我,只是被我们及时发现,他不管是审胡敬,还是审魏瘸子都一样,况且还有乔大管事会替我解释,不会有事。” 裴三娘想想也对,那个魏瘸子鬼鬼祟祟,不被发现才怪,她叹口气道:“说实话,我真有点担心,这位王爷会护短,如果他一口否认,我们根本斗不过他,反而会说我们污蔑他的管家。” 李邺微微笑道:“娘,这种事情要看人的,如果是王爷的儿子策划,那我们一家赶紧收拾跑路,真惹不起,可对方只是一個小小管事,王爷就不可能护短了,因为不值得,和他的名誉相比,十个胡管事也不行。” 停一下,李邺又道:“千把贯钱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能用小钱解决的问题,他绝不会把事情闹大,本来和他无关,最后反而惹出一身骚,他没有这么傻。” 裴三娘点点头,“你说得有点道理,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确实不会和我们这种平头小民计较,太丢面子,不过魏瘸子恐怕凶多吉少了,就算送官也会是一具尸体。” “娘也看出来了?” “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裴三娘冷笑道:“既然他不希望你报官,怎么可能把魏瘸子送给官府,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吗?魏瘸子会把什么都交代出来,只有无法再说话的人,才是最安全的,你老娘好歹也在永和坊混了十几年,连这点轻重都看不出来?” 说到这,裴三娘想起一事,笑道:“如果真把魏瘸子的尸体送给官府,说不定我们还能再发一笔小财!” ……… 乔行忠匆匆走到嗣宁王李琳面前,躬身道:“王爷,那个魏瘸子已经处理掉了。” 李琳点点头,“把他尸体送给县衙,就说他来王府偷东西被侍卫发现,激斗中被刺死,另外拿一千五百贯钱给那小子,此事就算了结,告诉他不要乱嚼舌头。” “王爷放心,那孩子很聪明,他还指望王爷给他担保呢!绝对守口如瓶,不会出去乱说,当然,卑职也会提醒他。” 李琳淡淡笑道:“那孩子不光聪明那么简单,抓到魏瘸子不送官府,拿来交给我,这是大智慧啊!” 乔行忠心中暗道:‘那小子简直就是狐狸精变的!’ 他不敢多嘴,好容易才把胡管事干掉,他也是最大获利者。 “卑职现在就去县衙!” “去吧!等那孩子考上了,告诉联合会,我替他担保,下个月和杨家马球队的比赛,我要请他替我出场!” ……… 回到家,裴三娘立刻去找工匠来替自己修葺房屋,她不理睬儿子重新建砖房的要求,只是把屋顶换成瓦片。 当然,她早有一些想法,手中有钱就可以实施了,首先是把院墙用砖砌高,她这些年没少教训过那些企图半夜翻墙的无赖。 然后把后院整理出来当厨房和马棚,在前院修建一间房屋作为她的诊室。 中午时分,乔行忠带着儿子乔彬来了,他也看出李邺将来会有出息,便想让儿子乔彬好好结交他。 “这是宝记柜坊的飞钱柜票,一千五百贯钱,还有取钱信物,你随时可以去取钱。” 乔行忠把一个信封递给了李邺,李邺第一次听说柜坊,估计就是唐朝的钱庄之类,一千五百贯钱重达万斤,当然不可能随身携带,赶着马车运钱也不方便,所以就有储钱的机构出现了。 “世叔,魏瘸子怎么样了?” 既然李邺叫自己一声叔,乔行忠当然要给他掏掏心。 “阿邺,你是运气好,遇到了嗣宁王这样宽厚的王爷,要是遇到杨国忠、李林甫那样的权贵,你不死都要脱层皮,明白了吗?” 李邺点点头,“世叔,我明白的,上次我拒绝替王爷打球,他没计较,我就知道他是宽厚之人。” “你明白就好,魏瘸子伤势过重,已经死了,但尸体交给万年县衙,县衙确认了他的身份,所以才会兑现了赏钱。” 乔行忠又取出一封李琳的担保书给了李邺,等他通过考试,便可以直接把这份担保书交给马球联合会。 乔行忠还有事,便匆匆走了,乔彬笑道:“李大哥,明天上午我们一起去报名。” 李邺笑道:“你也要去报名马球考试?” “当然了,我们去年秋天开始练习打马球,就是为了参加三月初的考试啊!” “好!明天一早我来找你。” 第二十五章 无主之财 乔彬回家去了,李邺这才从信封里取出柜票,柜票又叫飞钱,大小如一张a4纸,上面印着‘宝记柜坊储钱柜票’几个大字,还有金额一千五百贯钱,下面有很多格子,应该是每次取钱的记录,最下面是东主印章:‘王元宝印!’ 王元宝可是唐朝第一首富,后世百姓拜的财神就是他。 李邺又看到了信物,是半块玉珮,应该是柜坊那边也留了半块,相当于取钱密码了。 “阿邺!”裴三娘快步走了过来,手中拎着一把短剑。 “这是你藏在厨房的吧?” 李邺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娘!这把剑不错,我想用它当防身之物。” 宝剑对于唐朝男子,就像后世美丽国的枪一样,大唐除了底层百姓,几乎人人都要佩剑,裴三娘想到儿子长大了,确实需要一把剑。 她便点点头,“这柄剑是不错,回头我把剑鞘找回来,你留着吧!” 李邺大喜,连忙讨好似的把柜票和玉珮递给母亲。 “这是刚才乔管事送来的一千五百贯钱,玉珮是取钱信物,娘把它收好。” 裴三娘见过世面,当然知道这是柜票,一千五百贯钱啊!她顿时眉开眼笑,把它们放进信封小心翼翼收好。 “娘,魏瘸子死了,送给县衙就是一具尸体,官府已经销案!” 裴三娘怦然心动,果然被自己猜中,魏瘸子一死,那么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她往两边看看,见左右无人,便低声对李邺道:“下午你跟娘去一个地方!” ……… 下午时分,木大娘看着工匠建房,裴三娘带着李邺来到了延康坊,延康坊上次李邺求医时来过,但今天他们不是来找王济深医馆,而是来到长安县衙背后的一条巷子。 巷子口有块石碑,上面刻着三大夫巷,就这条巷子。 巷子很深,里面住了不少人,基本上都不是本地人,三教九流都有,结构很复杂,有一人蹲在门前吃饭,冷冷地看着他们母子二人。 不过现在是白天,巷子里反而比较安静,到了晚上,估计就热闹了。 裴三娘找到右边第二间小院,院门上挂了一把铜锁,表示家里没人。 裴三娘从腰间取出一把钥匙,直接开了锁。 李邺一头雾水,跟着母亲推门进院。 裴三娘关上院门,插上门栓,这才对李邺道:“这里就是魏瘸子的家!” 李邺精神一振,那么钥匙也是从魏瘸子身上拿到的,母亲的审讯本事厉害啊!把他的住处都问出来了。 院子里只有两间屋,一间屋堆满了捡来的各种破烂杂物,魏瘸子就是用捡破烂来掩盖自己通缉犯的身份。 另一间屋是卧房,裴三娘走进卧房,对李邺道:“他说东西就藏身床边,找一找吧!” “会是什么?” “废话!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你说会是什么?” 李邺恍然,官府还来不及审问,魏瘸子就死了,他的钱财自然成了无主之物,难怪上午母亲说还会发一笔小财,原来是指魏瘸子的财物。 李邺两眼发光,连忙在床边细找,裴三娘却在房间里四处翻看物品,她在衣箱里找到一柄剑,抽出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娘,剑给我吧!” “品质不行,还不如你那把短剑!” “我给小胖!” “也行,走的时候带上,你怎么样,找到了吗?” “我在找!” 李邺趴下来看床榻里面,一般人家床榻里面是空的,用来放钱,这张床榻里面也有不少散钱,李邺把钱汇拢起来,大概有三四贯。 裴三娘摇摇头,“不是这个,伱把床榻竖起来,应该在下面!” 李邺把床榻竖了起来,他和裴三娘同时看到了一块石板。 “就是它了!” 裴三娘上前把石板移开,下面泥土里埋着一只陶坛子,李邺正要伸手,裴三娘拦住了他,“当心里面有蛇!” 李邺吓了一跳,“会有蛇吗?” “这种江洋大盗,钱财防范很周全!” 裴三娘用木棍挑了一下,果然挑出一条绿色小蛇,被她一脚踩死,看得李邺一阵毛骨悚然,自己太没经验了。 她又挑了片刻,确定没有危险了,这才戴上鹿皮手套,伸手进陶罐里。 李邺佩服得五体投地,母亲这么有本事,却甘于守贫,不容易啊! 很快,裴三娘陆续掏出了二十五锭白银和三锭黄金,全部都是十两一锭,还有好几件镶嵌着珠宝的金首饰。 一两黄金十贯钱,三十两就是三百贯,加上白银,一共折合五百五十贯钱,金首饰不算。 “他是江洋大盗,才这点钱财?”李邺有点嫌少。 “差不多吧!他们这种人挥霍得厉害,正因为快没钱了,才会接胡敬的生意。” 裴三娘一点都不嫌少,她取过一只竹编的手提箱子,将铜钱、金银和首饰都装上,吩咐儿子把床榻恢复了原状,李邺取了宝剑,母子二人迅速离开小巷。 ……… 一更不到,李邺来到了社庙后院,张小胖还没有到,却见裴旻背着手站在河边。 按理今晚裴旻不应该在,但他现在出现了,显然是因为昨晚之事。 他硬着头皮上前施礼,“甥儿参见舅父!” “你们家昨晚怎么回事?”裴旻回头目光炯炯地问道。 果然被他知道了,李邺无奈道:“被人报复了!” “谁?” “嗣宁王府的胡管事!” 李邺没有隐瞒,便把自己打马球得罪胡敬之事说了一遍,又把戚勇示警,自己进行准备,最后抓住了魏瘸子,详细告诉了裴旻。 “魏瘸子是江洋大盗,武艺不低,你们抓不住他,你母亲出手了?” 李邺点点头,裴旻沉思片刻道:“既然你母亲出手,我就不好多事,我只提醒一句,结交权贵是把双刃剑,它能助你上进,但也会让你死得很惨,你还小,不懂这里面的险恶,尽量远一点。” 李邺当然明白裴旻的好意,但任何机遇同时也是风险,你不能因为害怕风险而放弃机遇,也不能为了机遇而不顾风险,这就需要权衡。 如果自己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就不要畏惧风险,在风雨中去搏击,抓住命运给你的机会。 他有着比这個时代的人多了千年的见识,他相信自己不会辜负命运给他的安排! 但无论如何,李邺还是感激舅父的好意,“甥儿记住了,感谢舅父提醒!” 裴旻忽然想起了姑祖对李邺的评价,‘此子非凡人,不可以凡人视之!’ 裴旻便点点头,“行!你自己决定。” 还是要向大家求求票和打赏 新书需要支持,恳请老书友们投票支持,打赏支持,老高感激万分! 《藏国》还是要向大家求求票和打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六章 球场绰号 裴旻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取过一支马球杆递给李邺,“这是最重的铁木球杆,三十斤,从今天开始,你用这个!” 李邺接过铁木球杆,手一沉,入手冰凉,所谓铁木竟然是阴沉木,比自己的球杆至少重三倍。 “舅父,昨天甥儿差点被魏瘸子宰了,你能不能教我点招数!” 裴旻淡淡道:“你挥杆不就是招数吗?” “挥杆是不是太简单了。” “简单?” 裴旻冷笑一声,接过李邺枣木球杆,一杆向他挥来,球杆瞬间放大,出现在他眼前,李邺根本来不及反应,被一杆打了个趔趄,险些一头扑在地上。 “啊!太快了!” “明白了吧!任何招数都不简单,只要你的速度足够快,力量足够大,对方根本就抵挡不住,哪怕是魏瘸子先出手,你一剑也可以宰了他。” 李邺想想刚才裴旻的挥杆速度,快得连影子都跟不上,再回想昨晚魏瘸子劈向自己的那一剑,简直就像慢镜头回放一样,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明白了,我在水下挥杆,就是在练速度和力量!” 裴旻点点头,“你要用心去练,每一杆挥出都要想着怎么让速度更快,寻找到那种加速的感觉,就像伱找到打球时的控制感觉一样。” 李邺迟疑一下,“加速也有感觉?” “当然有,从无意到有意,从有意到控制,有了强大的控制力,你的速度和力量就能随心所欲了。” 李邺默默点头,他脱去外衣,拎着铁木球杆,一跃跳下了水井。 李邺刚下水井,张小胖就跑来了,他气喘吁吁问道:“裴大叔,我是不是迟到了?” “还好,是李邺来早了。” 裴旻笑着问他道:“练了几天,是不是感觉双脚更加沉重了?” 张小胖挠挠头,“真是这样,我还奇怪,怎么越练越退步了?” 裴旻微微笑道:“这个功法有個有趣的名字,叫做冬夏功,你从冬至那天开始练,脚会越来越重,到夏至那一天是最重的,你脚都抬不起,然后你继续向后练,脚又会越来越轻,到了冬至前一天,脚下轻得像飞一样,你就练成了,但这一年你一天都不能间断,间断就白练了。” “可是我是从二月十五那天开始练的,是不是练到明年的二月十四日?” “一点没错,开始吧!” 张小胖用小腹深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挺直腰板蹲起了马步。 裴旻走到井边,注视着井下的李邺,看了片刻,他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这可是三十斤的铁木,这小子潜水一次居然能挥八下,怎么可能? ……… 次日天刚亮,李邺醒来时,意外发现枕边有一卷薄薄的黄绢布,他连忙坐起,打开绢布,竟然是各种招式,一个男子挥出十三种姿势,但都简单,劈、砍、刺、挑、剜…… 每个招式都有方向区分,旁边详细讲解了各种力量运用。 这肯定不是裴旻给自己的,裴旻交给自己招式只有一招,快。 这应该是母亲给自己的,好是好,但它会不会和裴旻教的招式想冲突呢? 李邺又仔细看了注解,发现所有的力量运用,都是一个目的,快!更快! 这就是裴旻的武艺精髓啊! 不知不觉,李邺看得入迷了..... “阿邺!” 木大娘在院子里喊道:“你不是今天要去报名吗?” 啊!差点忘了这事。 李邺慌忙收起黄绢布,撒腿向厕所奔去..... .......... 马球最初是训练骑兵的一种手段,后来才渐渐推广,风靡大唐,成为唐朝国球,为此还设立马球署专门管理,马球署是官方机构,隶属于兵部管辖,相当于后世的足协。 而马球联合会就相当于足协下属的中超联赛有限责任公司,负责运营大唐马球联赛,同时也负责监督其他各种非正式比赛。 马球署每年三月初一要进行马球入会考试,也就是职业球员认证考试。 考试通过了便会成为职业球手,如果被马球联合会的二十六支注册球队招募,那就是专属职业球手,大家都简称白球手。 如果没有球队招募,那就是黑球手,正式名称叫做个人职业球手。 打马球是公认的高薪职业,白球手每月有俸禄,最低也有三十贯钱,赢球有赏金,算下来每年能挣五百贯钱到一千贯钱。 黑球手就没有俸禄了,主要靠募金和赏金,比如乔行忠给了李邺五十贯钱,就是募金,赢球后嗣宁王李琳又给李邺一百两银子,那就是赏金。 黑球手想赚钱主要看自己的名声和本事,名气大,有本事,一年也能挣几百贯、上千贯钱。 同时马球是大唐的国球,球迷何止千万,几乎每个富家子弟都想成为被万众敬仰的优秀马球手。 打马球能赚快钱,球打得好还能出名,可谓名利双收,很多父母都从小不惜重金培养儿子打马球,到处可见各种马球速成班。 球馆、武场、乐坊成为长安最有名三大培训班,长安各坊随处可见。 马球署官衙前的广场上人山人海,今天是第一天报名,便有几千名年轻子弟从四面八方涌来。 不仅是长安子弟,还有很多来自其他大城市的年轻人,颇有几分科举考试的感觉。 今天和李邺一起来报名的除了乔彬,还有麻金松,以及另外一名富家子弟,叫做杜望。 原本还有两个富家子弟,但他们觉得自己水平不行,便放弃了。 贫文富武,马球属于武的范畴,一匹稍好一点的马就要几百贯钱,还有养马的开销,更不用说还有昂贵的马具,一般穷人家庭可承受不起,所以整个永和坊也只有李邺一人来报名。 同行的杜望在马球署官衙内有亲戚,他搞到了几张空白报名表,四人找到一家小酒馆来填表。 “什么是名号?” 李邺填完姓名住址后,发现下面有一个名号,他有点糊涂了。 乔彬笑道:“名号就是绰号,非常重要,像小飞龙,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只知道他叫小飞龙。” “如果名号重复了呢?”李邺又问道。 麻金松在一旁笑道:“等考上后,审核发现名号重复了,或者犯忌,那时再重起一个名号。” 李邺当然要起一个酷一点绰号,他本来想叫‘霸天虎’,但虎字犯忌了,李氏皇族的老祖宗叫李虎,所以唐朝的老虎只能叫大虫,‘霸天大虫’就难听了。 比如一首写李广的唐诗,‘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明明是射虎,但全诗一个虎字都没有,草惊风并不是为了营造气氛,而是因为作者是唐朝人,他还想多活几年。 当然,平头小民叫张虎、李虎、王虎的多得去了,地位太卑微,没有人会在乎他们是否犯忌。 李邺想了想,提笔写了‘飞鲨’这个名号,他每晚在井底练功时,想到的可不是癞蛤蟆,而是水中鲨。 第二十七章 被迫相亲 李邺把五钱银子和报名表交给杜望,他找亲戚帮忙报名,有关系就是方便,省得他们去排长队报名了。 李邺喝了茶笑问:“一共要录取多少人?” 麻金松伸出五根指头,“五十人,其中三十人是考试录取,另外二十个名额给权贵推荐!” “录取这么多人,有那么多打球机会吗?” 麻金松鄙夷道:“你以为就只有马球联赛吗?多着呢!学校之间的比赛,权贵之间的私人赛,每年几千场,对了,告诉你一件事,和你比赛的小飞龙已经不在排行榜上了。” “为什么?” “听说有几名白球手转为黑球手了,他们一下来,就把小飞龙挤下去了,人家打的是含金量最高的联赛,不像黑球手打的是野赛,所以没有可比性。” 旁边乔彬笑嘻嘻道:“老麻,不是你说的那个原因,刚才杜望说,小飞龙去杨家马球队打球了,已经变成白球手了。” 李邺挠挠头,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白球手都不肯挪坑,那岂不是后面的人没有机会进正规球队了?” 乔彬笑道:“白球手其实打不了几年,权贵们都喜新厌旧,除非特别优秀,能打十几年,其他一般白球手的职业生涯也就五六年吧!黑球手就无所谓了,想打多久都行,当然,大部分人都挣不到钱,做几年就改行,很多人去授课!” “什么授课?” 乔彬眉头一皱,“李大哥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李邺眼睛一瞪,理直气壮道:“还不是被你们打的,我啥都忘了!” “我来说!” 旁边麻金松有点心虚,连忙解释道:“长安有很多学技能的学校,像武场、乐坊、球馆、文学馆、女馆等等,我们都是去马球馆学习打球,很多有名的马球手退赛后,都会被马球馆聘去当教头,这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我懂了,那女馆又是什么?”李邺好奇问道。 “当然是未嫁女子学习各种技能啦!要不然出嫁后怎么相夫教子?” 李邺点点头,“如果我想学书法,可以去文学馆,对吧!” “没错,写诗、书法、绘画都是去文学馆,如果是想读书考科举,那就要去真正的学校了,各种馆其实就是培训兴趣爱好,还有补习班。” 这时,杜望回来了,给他们一人一块牌子,这是他们考试牌,李邺是五百七十六号,三月初一上午,在左卫马球场参加初试! ...... 距离马球考试还有小半個月,李邺基本没有什么事情。 他的房子修好了,母亲裴三娘招了一个小药娘,叫做小翠娘,葛大娘的孙女,才十岁,负责捣药,李邺就失业了。 裴三娘对她不错,一个月给她一贯钱,这个价格不低了,在永和坊,雇一个小娘子,一般每天二十文。 主要是小翠娘家就在对面,裴三娘不用包吃包住,就把吃住折算成每天十文钱,每个月再多给一百文人情钱,皆大欢喜。 当然,这个小娘子长得实在有点寒碜,皮肤黑不说,还是个雷公嘴,幸亏不用和她一桌吃饭。 李邺原本还想去文学馆学书法,结果被母亲裴三娘骂了一顿,说他钱多烧得慌,她从一个破箱子里找到了李邺七岁时的书法练习贴,居然还没发霉,让他照着写。 才写了三天,李邺就丢了笔,他开始一门心思钻研裴旻给他的十三式剑法。 ...... “阿邺,赶紧起来,今天有事呢!” 一大早,裴三娘拿着一套新衣服笑眯眯走进儿子房间。 “赶紧换上新衣服,今天娘带你去相亲!” “什么!” 李邺瞪大了眼睛,不是说着玩的吗?怎么还当真了。 “娘!伱不是不是开玩笑吧!”李邺结结巴巴,有点慌了神。 “废话!早就说好了,林家药铺的小娘子,和我们门当户对,长得水灵,今年十二岁,就小你两岁,你一直说长大要娶她的!” 李邺一头栽在被子上,痛苦呻吟,心中无力的反抗着,‘那不是我!’ “行了!行了!别这样沮丧。” 裴三娘安慰儿子道:“去看看吧!又不是定亲,相亲而已。” 李邺内心的黑暗天空顿时露出一丝光明,他抬起头道:“是不是我看不上,直接拒绝就是了?” 裴三娘咂咂嘴道:“实在不喜欢,最好让女方看不上你。” “为啥?” “男方看不上女方,我还得补偿对方一匹布,如果女方看不上你,这匹布我就省了。” 李邺着实有点鄙视,他的老娘居然算计得这么精,不过好像一直就这样啊! “赶紧穿衣服吧!要不然到了中午,还得请对方吃饭。” 走到门口,裴三娘又笑眯眯道:“其实小翠娘不错,挺聪明的,做我的媳妇,每个月的一贯钱就省了。” 李邺抓狂地挥挥手,“赶紧走,那个雷公嘴我不要!” 裴三娘当然只是开个玩笑,她喜欢看儿子抓狂的样子。 裴三娘咯咯一笑,转身走了。 母子二人出了门,裴三娘骑在新买的大青驴上,李邺则步行跟随。 “邺儿,你怎么不换衣服,这样对人无礼!” 裴三娘见儿子依然穿着他半旧的灰布短衣,眉头皱了起来。 “娘,我就怕穿得太光鲜了,玉树临风一般,万一她看上我怎么办?” “你这个臭小子,长得跟牛似的,还玉树临风呢!” 裴三娘被儿子的厚颜逗笑了,又道:“林家小娘子是坊内公认的第一小美人,她可真不一定看得上你!” “坊内第一美女算什么,你儿子将来是要娶宰相的女儿,过早的定亲,岂不是误了我的前程?” 李邺说的是心里话,好容易来一趟唐朝,凭他后知千年的见识,就算来不及娶杨贵妃,其他国色天香应该也没有问题,假如不小心娶了一个坊姑,简直太可惜了。 裴三娘却猛地一震,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变得惨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娘!你怎么了?” 李邺见母亲在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裴三娘慢慢地回神,目光有些黯然,勉强笑道:“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那咱们就不去了。” “不去的话,岂不是要赔一匹布,不合算,走吧!我有办法让她哭着跑掉。” 李邺的办法自然是‘四不对策’,不识字,不挣钱,不养娃,最后一个不,自然是拳头不认老婆。 相信任何一个对婚姻有憧憬的女子,都会在‘四不对策’下死了心。 第二十八章 自作多情 林家药铺距离李邺的家稍远,位于坊内最繁华的地方,每个坊都有自己的商业街,各种小摊小店,吃喝玩乐,样样齐全,很接地气,一般生意都还不错。 当然,永和坊的小摊小店更接地气一点,实在是穷人多,铜钱少。 林氏药铺就是这些店铺中比较有气派的一家,药铺正对面就是张小胖家开的小张杂货铺。 裴三娘带着儿子刚走到药铺门口,迎面走一个年轻的伙计,陪笑道:“三婶子是找我家东主吧!” “和他约好的!” 伙计一脸为难道:“我家东主临时有急事出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那就找你家主母,也是一样。” 伙计苦着脸道:“我家主母这两天身体不太,三婶子有什么事改天再约吧!” 裴三娘再笨也明白了,人家根本不想相亲,肯定是媒人传话传错了,这样也好,给自己省了一匹布。 虽然有点难堪,但裴三娘并不气恼,她在永和坊混了十四年,早已对各种难堪和嘲讽习惯了。 “臭小子,你如愿了,回去吧!” 李邺挠挠头,其实他还想看看坊内第一小美人长啥样,可惜他一点机会都没有,人生的第一次相亲,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药铺里,林东主正在大骂媒婆,“什么裴家公子,我还以为是谁呢?闹半天就是整天打架斗殴的李小混子,他也配娶我女儿?什么狗屎都被你一张臭嘴说成花,给我滚!滚!” 媒婆抱头鼠窜逃跑了,三百文说媒钱自然也没有了,好在裴三娘给她五十文预付钱,也算勉强没有白忙一通。 相亲没有成功,对李邺没有任何影响,小翠娘对她殷勤了很多,他也视而不见,李邺整个心思都琢磨裴旻给他剑招。 入夜,李邺拿着短剑站在社庙后院的荒草里,他已经练习很熟了,十三式剑法只是方向不同,用的力量不同。 他猛的一剑劈出去,这是正劈,诀窍是三分腕力、三分肘力和四分臂力,这個不难,就是臂力多用,同时用肘力配合腕力,这一剑有一种甩出去的感觉,速度最快。 但是李邺感觉这十三式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每一式都下功夫苦练,自然会练熟,其实更适合小胖,难道这不是给自己准备的? 他也隐隐悟到了十三式剑法的真正精髓,它们其实只有一式,那就是攻。 可是怎么把它们融会贯通,十三式融合成一式呢?李邺怎么也想不通。 这时,张小胖气喘吁吁跑来,他手中拎了一把剑,就是从魏瘸子家里拿到的那一把,张小胖视若珍宝,睡觉都要抱着它。 “我教你的十三式都练熟了吗?” 张小胖点点头,“已经会了,但不够熟,我准备多练几个月,把它练熟。” 张小胖大喝一声,一剑劈出去,正是和刚才自己的一剑一模一样。 李邺叹息一声,“看来这十三式就是给你准备的,对我一点用都没有!” 张小胖挠挠头道:“我刚才在路上忽然想到了,裴大侠是不是让你在水底练这十三式!” 李邺‘啊!’一声,跳了起来,狠狠给自己一耳光,自己真是蠢啊!居然没有想到最关键的一步,这十三式是让自己在井底练习。 李邺重重搂住一下张小胖的肩膀,伸手在他大胖脸上拧了一把,“多谢了,咦!这肥腻肉手感真不错!” 张小胖像被蝎子蛰了一下,跳了起来,拼命擦脸,“伱这个死宦官,竟敢调戏我,啊!我的第一次没了。” 李邺跑到井边,索性把衣裤全部脱了,短剑也放在井边,拿着铁木球杆一纵身跳了下去。 井口还回荡着他的笑声,“老子又不是亲你,你自作多情什么?” 铁木球杆很重,不浮于水,直接让他沉底,双脚踩在井底的细沙上,他把铁木球杆视为长剑,双手握剑,剑谱上就是双手剑。 他上前一步,一剑猛地劈了出去,速度比地面慢了很多,但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仿佛在太空中劈剑。 一套十三式劈出。 李邺豁然领悟了,如果他在水中劈剑的速度和地面上一样,那他就练成了,各种招式只是在不同场合下使出来,十三式剑法的本质其实就只有一招:攻。 裴旻匆匆穿过走廊,来到五公子的院子里,他们是朋友,可不是主仆关系。 刚走到院门口,一个十四五岁的削瘦少年冲了出去,险些撞在裴旻身上,裴旻反应极快,一把拉住了他。 削瘦少年眼睛一瞪,张口骂道:“狗奴才,没长眼睛吗?” 裴旻脸一沉,“你骂谁?” 削瘦少年这才发现不是府中下人,他吐了一下舌头,一溜烟就跑了。 裴旻望着他的背影,暗暗摇头,“都是五公子的儿子,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走进院子,这才发现五公子李岱满脸怒火地站在书房门前。 “敬文,出什么事了?” 李岱恨恨道:“刚才那个小畜生在书房偷我的白玉狮子,被我撞破了,我责问他是不是偷了我的白玉镇尺,他死活不肯承认,趁我不备就跑了。” 裴旻有些尴尬,家丑不可外扬,五公子居然把这种事情告诉自己了。 他只得岔开话题道:“阿邺要去报名考马球手。” 李岱半晌道:“他考得上吗?” “他没有问题,嗣宁王很器重他,想推荐他直接进马球会,被他拒绝了,那小子傲气得很!” “他确实变化很大,能被嗣宁王器重,也是他的造化!” 裴旻低声道:“敬文就不想把他接回来吗?毕竟他是你的儿子。” 李岱犹豫良久,长叹一口气道:“关键是父亲不知道他的存在,我不敢说,我娘子也不允许,难办啊!” 裴旻心中着实鄙视,这个李岱才学、人品什么都好,就是优柔寡断,不仅怕父亲,还特别惧内,否则当年三娘就不会那么惨。 “反正也急不得,看看时机再说!” 李岱回房取了一百两银子,递给裴旻,“替我给三娘!” 裴旻摇摇头,“哎!你知道她不会要,而且她现在不缺钱,她儿子能干呢!给她挣了一千多贯钱,可比你另一个儿子能干多了。” 李岱无奈,只得收回银子,又道:“等时机成熟,我一定会禀报父亲,让父亲来做主!” 第二十九章 初试意外 马球联合会每年只招收五十名会员,事实上,只招收自由马球手,也就是黑球手,而白球手都是从黑球手中选拔,不太可能直接要新人,球场经验不足就是很强大的借口了。 但马球联合会每年也会以五六十人的速度退会,因为每年要交五贯钱的会费,不交就会被马球联合会清退。 很多黑球手几年都赚不到钱,就不想再继续倒贴钱交会费,自然就退出了这个职业。 职业马球手的社会地位很高,它和取悦权贵的舞姬或者乐师完全不是一回事,因为权贵也要亲自下场打球,很多白球手都是官宦权贵子弟。 能挣钱、又有社会地位,还有机会当明星,这样的职业当然备受年轻人推崇,也让很多中产家庭向望,所以很多富裕人家觉得儿子科举无望,便转换思路,花钱送去球馆学习打马球。 每年三月初的马球联合会入会考试恐怕是长安仅次于科举的第二个重要考试,考过了就是职业球手了。 每年有几千人来争夺宝贵的三十个名额,另外二十個名额是推荐名额,由在马球圈子里威望很高的人写信推荐,不一定是权贵,也可能是球队主帅或者高阶马球手。 几千人考试当然要分初试、复试、终试三轮,也叫做资格试、进阶试和录取试。 今天是三月初一,是初试的日子,几千名马球手将在十个马球场同时参加初试,也就是资格试,当然不是笔试,就是很简单的三十步击球,三进二就算通过了资格考试。 李邺和几名好友都是由杜望一起找熟人报名的,所以他们都在左卫马球场进行初试,从上午开始,一共四百人在左卫马球场考试。 李邺手执枣木旧马球杆,身穿武士服,骑着他的老瘦马来到了报道点,报道点在左右侧门,门上方站着两名官员,李邺把报名牌递了上去。 “李大哥,我在一道,等会儿我们回头见!”乔彬远远喊道。 “祝你好运!” 李邺笑着挥挥手,乔彬球技一般,确实需要运气才行。 这时,一名官员验了他的二手马球杆,又意味深长地看一眼他的老瘦马,摇摇头道:“年轻人,早点换马吧!你这个老伙计会累死在球场上的。” 李邺淡淡笑道:“考上后再考虑!” 官员笑了笑,在报名册上找到他的绰号,高声道:“飞鲨,五马场第二十一个出场。” 马球手之间一直有鄙视链存在,白球手看不起黑球手,老球手看不起新球手,排名在前的看不起排名靠后的,骑好马看不起骑劣马的,用高端马具看不起用低端马具的。 李邺属于鄙视链的底端了,他的劣马让人鄙视,他的初代贞观款球杆已经是古董了,现在最流行的可是第七代的天宝款。 所以第五考场的其他人看见他的马和球杆,都忍不住捂嘴窃笑。 没办法,一匹稍好点的马就要几百贯钱,小飞龙骑的黑缎子宝马要上千贯,他家可买不起,不过裴三娘已经答应,如果李邺考上了黑球手,就给他买一匹两百贯的中等马。 至于球杆,李邺真正的球杆是铁木球杆,只是没人用得了那么沉重的球杆,他不想惊世骇俗,也无所谓款式了。 考试开始了,他们第五赛道一共有四十人出场,李邺正好是中间,他前面有二十人。 所有人都牵马站在一个大棚内观看开始,大家轮流上去击球。 “第三个淘汰,第四个上场,第五个准备!” 初试要淘汰一大半的球手,只有大概千人左右能进入复试。 考中者喜气洋洋去登记,被淘汰者则满脸沮丧牵马走了。 第五道的考试进行得很快,才半个时辰就要轮到李邺了。 “第十九个淘汰,第二十个上场,第二十一个准备!” 他们这个第五赛道风水不太好,到目前为止全部淘汰,一个都没有考上,甚至连一个球都没有打进。 其实不光是李邺,两名第五道的考官也看出原因了,那个球洞是斜的,一侧凹下去了,等于球洞变成小半个,导致很难进球。 但现在已经打了一半,不可能再换球板,换了就等于官员们承认做事不认真,而且对前面考生也不公平。 反正几千人只录取三十人,管它呢! 没办法,只是说第五道的考生们运气不好,预祝他们明年拿到一个好成绩。 第二十个考生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好像叫做黑豹,这个绰号太普通了,肯定被人占用了,他考上后就得改绰号。 黑豹是从洛阳过来的,马球会的入会考试不光长安有,张掖、洛阳、太原、范阳、成都、扬州都有,只是名额比较少。 至于推荐名额,其他地方就不要想了,只有长安才有。 比如洛阳只有五个名额,所以这名考生就跑到长安来考试,偏偏又分到第五赛道。 黑豹第一个球明明打中了,可偏偏又被凹处弹了出来,众人一片遗憾叹息声。 黑豹沮丧万分,打第二个球时,他心里紧张到了极点,手发抖,第二个球竟直接打飞了,连球板都没有碰到。 “第二十个淘汰,第二十一个上场,第二十二个准备!”场边上响起了考官录音机一般的喊声。 李邺催马上场,三十步线上已经摆了三个球,球距一丈,不管你怎么打,三个球必须进两个才能算合格。 李邺纵马疾冲,毫不犹豫挥杆打去,“啪!”球直线飞出,擦着球洞边飞进了球洞。 这是唯一能打进去的路线,必须擦着边进去,别无他法。 终于进球了,第五道的考官顿时高兴起来,谁说球板有问题,这不是进球了吗? 李邺骑马转一小圈,再次疾冲,第二个球的轨迹和第一个球一模一样,同一个位置,同样擦边射进了球洞。 考官立刻喊道:“第三个球不用打了,第二十一球手通过!” 没有鼓掌,所有的考生都绝望看着李邺,李邺给他们做了示范,怎么样才能打进球洞,答案倒是有了,但谁又能做得到? 第三十章 酒楼遭遇 李邺牵马出来时,其他三人已经在门口等候了,乔彬连忙上前问道:“听说第五道球洞有问题,严重影响发挥,你怎么样?” 李邺笑着点点头,“我还好,侥幸通过了,你们怎么样?” 乔彬激动道:“我们也都通过了,今天我是超水平发挥,平时从来打不中三十步线,今天居然三发两中,简直是天意!” “既然是天意,那中午该请客!” 麻金松笑道:“阿彬,连李贤弟也认为你该请客,大家意见一致!” 乔彬欣然道:“好!今天我豁出去了,请你们去个好酒楼!” 左卫马球场就在崇仁坊内,崇仁坊是各地进奏院的集中之地,也就是现在的驻京办,酒楼妓院很多,不过今天是马球入会考试,生意火爆,各家酒楼都坐满了。 乔彬请客的这家酒楼叫做长相思酒楼,名字很有诗意,在长安算是中等偏上一点。 四人走到门口,只见七八名身穿青色武士服的马球手翻身下马。 乔彬忽然用胳膊碰了一下李邺,“快看,小飞龙!” 李邺也看到了,小飞龙也穿了一身青色武士服,但他的马匹却是一匹白马,李邺记得他是一匹雄健的黑马,皮毛如锦缎一般。 这时,李邺忽然看到了那匹让他印象深刻的黑锦马,只是换了一个主人,是一名二十岁出头的男子,身材中等,下颌很尖,像锥子一般,小眼睛小鼻子,眉毛很淡,面相比较刻薄。 “阿彬,骑黑马那个男子是谁?”李邺问道。 乔彬摇摇头,“没见过!” 旁边杜望道:“那是杨家马球队,他戴着领队徽,我听说杨家马球队的领队是新晋权贵杨国忠的族侄,应该就是此人了!” 李邺隐隐猜到了小飞龙能进杨家马球队的缘故,应该是抱上了这位领队的大腿。 就在这时,小飞龙一回头看见了李邺,他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扭过头去,一群人直接从旁边楼梯上二楼去了。 乔彬笑道:“他们是去雅室,咱们去大堂,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把马交给伙计,拿着球杆进了大堂,大堂里十几桌都坐满了客人,他们运气很不错,在二楼大堂靠窗处找到了位置,正好一张四個人坐的桌子。 李邺回头看了看,最里面有一条走廊,那边隐隐传来笑声,那里应该就是包房雅室了。 这时,伙计过来点菜,乔彬笑问道:“李大哥想吃点什么?” 李邺连忙笑道:“我随便,你们点!” 乔彬笑道:“他们家最有名的菜是烤羊肉,当然不可能是同州苦泉羊,但也不错,据说是朔方运来的羊,酒也不错,是自己酿的老清酒。” 乔彬便对伙计道:“来四斤烤羊肉,分四盘,一壶三年的清酒,其他再要四五样小菜,你们自己配,另外再来四斤羊肉胡饼,也分四盘。” “好咧!四位稍等,马上就来!” 李邺笑道:“今天比较贵,还是老规矩吧!大家平摊。” 乔彬连忙道:“大家瞧不起我了,最多也就两贯钱,我请不起吗?” 麻劲松笑眯眯道:“伱请大家喝酒,那酒钱是你的,其他我们三个平摊!” 李邺和杜望都笑道:“就这样决定了!” 其实都是一回事,酒钱五百文,菜钱一千五百文,最后平摊下来,还是每人五百文。 乔彬虽然人不错,但总让他请客,他也承受不起,他便欣然答应了。 不多时,酒菜一起上来,羊肉和胡饼都分成四份,乔彬手快,拎起酒壶给大家斟酒。 “为今天都通过初试,我们干杯!” 众人碰了杯,一饮而尽,便开始埋头大吃起来,大家都饿坏了。 李邺最喜欢的就是唐朝的胡饼,烤得焦黄的面饼,里面塞满了羊肉末和各种香料,拿起来香气扑鼻,一口咬下去,满口流油,其实就是后世的肉夹馍。 一斤胡饼就两块,李邺风卷残云般吃完,又喝了一杯酒,接下来就是吃烤羊肉了。 这时,他忽然听见有人大笑道:“小飞龙,听说你被一个十四岁的穷小子打趴下了,是不是真的啊!” 李邺诧异,回头向走廊方向望去,声音就从那边传来。 “李大哥,别管他们,吃肉!”乔彬劝道。 李邺点点头,继续啃他的羊肉,这时,后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住。 乔彬和麻金松惊讶地望着李邺身后,李邺不露声色,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酒。 “就是这小子吗?还真沉得住气啊!” 这时,有人戳了戳李邺后背,“小子,我们领队说你呢!” 李邺这才慢慢回过头,他身后站了七八个人,都穿着青色武士服,正是刚才的杨家马球队。 李邺站起身,他虽然才十四岁,但个头一点都不比他们矮。 “哎哟!这小子真只有十四岁吗?” 说话是领队杨晖,李邺比他还高了半个头,他最多一米六出头,但李邺已经一米七五了。 “请问你们有什么见教?”李邺平静问道。 杨晖皮笑肉不笑道:“见教谈不上,听说你居然能五十步线连打十二球,不简单,但我不太相信,李老弟,我想领教一下!” “我不认识你!” “对了,忘记介绍了,在下杨晖,杨家马球队的领队,怎么样,给个面子让哥哥见识一下,说不定我会把你招进我们球队。” 杨晖笑起来很奸诈,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李邺还是摇摇头,“我和你不熟!” “比试一下我们就熟了!” 李邺回头对三名伙伴道:“我们走吧!” 三人连忙起身跟着李邺下楼,乔彬跑到前面先去结账,走到楼梯口,杨晖冷冷道:“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吗?小子,我知道你住在永和坊,你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李邺心中燃起一股怒火,他霍地抬头,盯着杨晖道:“你想干什么?” 杨晖得意洋洋道:“和我比试一场,随你走人!” 李邺冷笑道:“你是白球手,我连会员都没有加入,你好意思和我比吗?” 杨晖冷笑道:“说这些没用,你扫了我兄弟的面子,我今天就要为他找回场子来!” 第三十一章 再赌一场 原来还是为了小飞龙,这人怎么就输不起? 李邺怒视小飞龙,小飞龙连忙扭头过去,躲闪他的目光。 李邺冷冷问道:“你想怎么比?” 杨晖一挥手,几名马球手连忙搬开桌子,露出一块五丈长,一丈宽的空地,一名马球手下又从掌柜那里要来一只长颈铜瓶,足有一米高。 看得李邺一头雾水,麻金松小声对李邺道:“他们应该是比试投壶,贤弟玩过吗?” “怎么个投壶法?” 麻金松心中叹息一声,连投壶都不知道,还比什么? “就是用铜箭投入壶中,分一丈、三丈和五丈三种,其实和马球文赛大同小异。” 李邺点点头,他明白了,后世也有这种玩法。 投壶又叫文射,是风靡唐朝的游戏,男女老少皆宜,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壶具,逢年过节,一家人聚在一起投壶为乐。 一般各种聚会场所都有,酒楼也不例外,这时,掌柜端来一盘壶箭。 杨晖取出一大锭银子往桌上重重一摆,“赢了,这五十两银子归你,若输了,你给小飞龙陪个罪,以后见到他,你就绕着走!” 还真是欺人太甚,李邺慢慢走上去,“你要怎么比?” “这里打马球不可能,那我们就以箭换球,盘子里有十二支铜箭,五丈线,你若能一口气投进去,就算伱赢!”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嘘声,五丈线投十二支箭,闻所未闻,怎么可能办得到? 麻金松连忙低声道:“贤弟别跟他比,你会中套的!” 李邺心中冷笑一声,注视着杨晖道:“那你呢?” 杨晖是在下套,全部投进算你赢,投不进就算我赢,他自己却不投。 他见对方不上套,便迟疑一下道:“我刚才没有说完,你若能一口气投进去,就直接算你赢,若投不进十二支,我再来投,投进多者为胜!” 这还差不多,李邺把球杆交给麻金松,走上前一把抓起十二支铜箭,一直退到墙边,这里算五丈线了,酒楼正好就是五丈宽。 一名马球手低声问杨晖,“领队,你觉得他能投进吗?” 杨晖回头瞪了他一眼,“一个永和坊的穷小子,要是能投十二箭,他早就出名了,你听说过吗?” “那他怎么敢?” “他不懂!” 旁边另一名队员嘲讽道:“你看他拿箭的手法就是第一次投壶,一把抓,野得很!” 杨晖冷笑一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子,敢踩我杨家,等会儿我看他怎么磕头道歉!” 旁边围满了酒客,连楼下的酒客也跑上来看热闹了,所有人都在低声议论,这少年是傻子吗?一般人投三丈线都难,他居然敢投五丈线,看样子他啥都不懂,说好听一点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说难听一点,就是无知者无畏! 乔彬拉了一下麻金松,担忧道:“你怎么不拦住他?他没有投过壶!” 麻金松苦笑道:“我劝他的,他不听!” 一旁杜望笑道:“我估计他最多能投进五箭左右,然后再看杨晖能投进几箭,最后李老弟不一定会输。” 李邺已经进入了一种忘我状态,周围的议论他充耳不闻,他紧紧感受一下手中的铜箭,那种控制力道的感觉瞬间由心而生,这才是最关键的,这一刻他有把握了。 李邺手一挥,十二支箭如行云流水般地从他手中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金黄的弧线,‘咚!咚!咚!’每一支箭都精准无误地射进了铜壶。 大堂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震撼住了。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十二箭啊!五丈外箭箭投中,这個少年怎么做到的? 李邺上前拾起五十两银子,掂了掂,正眼也不看杨晖,转身便扬长而去。 杨晖脸皮胀得通红,他忽然冲了下去,冲出酒楼对李邺大喊道:“刚才不算,我要再和你赌!” 李邺把银子扔给他,“输不起就算了,何必呢?” 杨晖咬牙道:“我要再和你赌,赌你今年考不上马球会!” 李邺摇了摇头,“你想用权势来压我,我才不会和你赌。” 杨晖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你信不信,赌不赌都是一样的结果。” 麻金松等人顿时明白了,低声骂道:“简直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他拾起银子转身要走,李邺忽然道:“把银子留下,我跟你赌了!” 杨晖转身把银子扔了过来,“你还不算笨,你若输了,终生不得再打马球。” “我若赢了呢?”李邺淡淡道。 “你说!” 李邺一指那匹黑缎子宝马,“那匹马归我!” 杨晖瞪大了眼睛,“好小子,原来你看中我的马了!” 李邺冷冷道:“我就问你敢不敢赌?” “一匹马而已,我跟你赌了!” 杨晖胸有成竹道:“但这次必须立字据,防止你出而反而,输了又去打马球!” 李邺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还怕你耍赖呢!” 两人当即回酒馆写了一份赌约,一式二份,双方押了手印。 拿到了赌约,杨晖得意地笑了起来,“井底之蛙的穷小子,简直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 离开酒楼,乔彬满脸自责,“都怪我,我不该来这家酒楼!” 李邺拍拍他肩膀,“和你没关系,他要替小飞龙出头,明的不来,也会来暗的,也幸亏他说出来,否则我莫名其妙考不上,还不知道被人暗算了。” 麻金松叹了口气道:“贤弟,如果按照真实水平,我相信你肯定能考上,但这个人实在太卑鄙,听他的意思,明摆着就是找关系让你考不上,其实你不必跟他赌,大不了今年考不过,明年再来考,可是你和他赌了,以后就打不了马球了。” 李邺摇了摇头,“我宁可以后不打马球了,也不会屈服于这种小人的淫威,他想整我,我就偏不让他得逞,还要狠狠抽他一耳光。” “可是他认识联合会的人,贤弟怎么斗得过他?” 李邺同意赌的时候,就有了一个想法,自己也并不是没有一点依仗,嗣宁王还想让自己替他打马球呢! 李邺从怀里取出嗣宁王给他的担保书,递给杜望道:“麻烦杜兄替我把这封担保书交给你亲戚,请他转交给主考官,可以吗?” 杜望接过信,点了点头,“小事一桩,我现在就去!” 杜望调转马头去了马球署,李邺掂了掂手中的五十两银子,冷然道:“众目睽睽之下,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整我?” 第三十二章 前因后果 入夜,李邺拿着铁木球杆来到了社庙后院,张小胖比他先到一步,正在练习劈剑,裴旻还在旁边指点他。 “舅父,我来晚了!” 裴旻看了他一眼,让张小胖先练蹲马步。 裴旻走到另一边,他半晌冷冷道:“今天在长相思酒楼,有人五丈线投入十二支壶箭,是你吧!” “是我!” “我想也是你,这种控制心法只有在水里才能练得出来,但你为什么要这么招摇?嫌树敌太少吗?” 李邺叹口气,“原因是今天我遇到一个卑鄙小人!” 他便把今天杨晖替小飞龙出头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我本来不想睬他,但我担心他用卑劣手段伤害到母亲和木大娘,所以才和他比了,但我真不知道五丈线投十二箭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我是第一次投壶。” “这和你是不是第一次投壶没有关系,只要掌握控制心法,所有的武技都能信手拈来,但我今天要讲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和杨晖的事情!” 裴旻注视着李邺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赞成你和嗣宁王交往的原因,和他打交道的都是权贵,伱不帮他,会得罪他,你帮了他又会得罪别的权贵,所以事情就来了,小飞龙输给你,就引出了他背后的杨家。” 李邺叹口气,“我没想到小飞龙会输不起!” “和他没关系,你觉得小飞龙会把输给你的事情到处宣扬吗?” 李邺着实不解,“那是谁说出去?” 裴旻淡淡道:“嗣宁王和杨家本来就有宿怨。” 李邺忽然明白了,是嗣宁王说出去的,一定是他,马球圈子那么小,小飞龙投靠了杨家马球队,嗣宁王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把这件事说出去,就是为了恶心杨家。 李邺心中燃起一线希望,“那我和杨晖的赌约,嗣宁王会知道吗?” “你觉得呢?” 李邺忽然想到了乔彬,又想到了他父亲乔行忠。 沉默片刻,李邺抬起头对裴旻道:“甥儿求舅父一件事,不要让他们伤害到我母亲和木大娘!” 裴旻望着外甥明亮的眼睛,他感受到了外甥心中的决然,心中暗暗不由叹息,这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既然他一定要走这条路,就让他去吧!或许这才是他该走的路,他的血脉早已注定。 他拍了拍李邺肩膀道:“放心吧!有我在,没人能伤害到她们。” 李邺脱去外衣,再次一跃跳入井中,在水底全身心地挥舞十三式剑招,今天舅父提到了他水中练出来的控制心法,他心中若有悟。 水下练剑就是要把自己的控制心法练得越来越强大,这就像升级一样,自己已经掌握了练就控制心法的坚实基础,然后再一步步突破。 李邺已经找到了方向,他知道自己只要坚持下去,用控制心法去练剑,那他一定会成功。 裴旻站在井边注视着水中的李邺,他感觉到了李邺的变化,和昨天明显不一样了,每一剑挥出都充满了控制力,控制心法的第二阶段,李邺已经快要入门了。 裴旻看了片刻,裴旻转身悄然离去。 ……… 上午时分,嗣宁王李琳正负手在花园里散步,享受春日温暖的阳光。 这时,老宦官王守忠快步上前禀报道:“乔大管事求见!” 李琳在一座小亭内坐下,点点头,“让他过来吧!” 不多时,大管事乔行忠匆匆走上前,躬身施礼道:“王爷,卑职已经打听清楚了。” “长相思酒楼的,五丈线投壶十二箭是李小哥的杰作吗?” “正是他,王爷猜得很准,他和杨家人打赌。” 李琳捋须笑道:“我猜就是他,五丈十二箭,不就是五十步线连打十二球的翻版吗?” “确实如此,调查这件事卑职还走了弯路。” “怎么说?” 乔行忠苦笑道:“我昨天才知道,犬子当时就在场,他和李邺一起去参加马球会初试,中午吃饭时发生了赌斗,前因后果,犬子清清楚楚!” “你说,我想听一听!” 乔行忠便把投壶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一遍,最后说到打赌之事。 李琳眯眼笑道:“这个杨晖不聪明嘛!一点也沉不住气,我若是他,一定先会隐忍,等决赛结束后再出现在李邺面前,那個臭小子才会欲哭无泪。” “杨家不过是暴发户罢了,他们怎么能和王爷的底蕴相比?” 乔行忠一贬一褒,奉承了嗣宁王一句,又道:“这个杨晖是殿中少监杨铦的儿子,在杨家没有发迹之前,他原本就是个无赖,杨家受宠,他更是飞扬跋扈,他根本就没有把李邺放在眼里,认为对付一个无权无势的平头少年,肯定十拿九稳!” “世间哪有什么十拿九稳之事?” 李琳冷笑一声又问道:“然后呢?” 乔行忠又说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李琳眉头一皱,他以为李邺会隐忍一年,等明年再参加考试,反正明年也才十五岁,杨家也早就把他忘了。 没想到李邺不但没有隐忍,居然还签了赌约,押上了自己的马球前途,勇气虽然可嘉,却很不明智。 这让李琳着实想不通,在他心目中,李邺聪明机敏,极有谋略,甚至成人都不如他有智慧,这孩子应该不会这么鲁莽无智吧! 沉思片刻,李琳问道:“我很想知道,他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躲过杨家的强势插手?” 乔行忠犹豫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说? “怎么,不好说?” 乔行忠无奈,只得据实道:“他把王爷给他的保证书,托一个朋友送给了马球联合会。” “我果然没有猜错!” 李琳捋须笑道:“这孩子很聪明,懂得借势,不敢他把事情想得太好,万一我不想插手呢?” “王爷,有句话卑职不知该说不该说!” “你直说好了!” 乔行忠叹口气道:“杨晖那个无赖,竟然在公开场合辱骂王爷!” 李琳脸一沉,“他说了什么?” 乔行忠便将杨晖无礼之话说了一遍,李琳顿时大怒,脸上阴沉似水。 乔行忠见王爷心情不好,又小声建议道:“卑职就担心万一杨国忠亲自出面,仅凭王爷的一封保证书,李邺的支撑是不是稍微单薄一些?” 李琳摆了摆手,淡淡道:“对付一个十四岁的平头小民,哪里还需要杨国忠亲自出马,传出去,杨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第三十三章 考试前夜 复试在初试三天后举行,四千多考生在初试中淘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在五个球场举行复试,还会再淘汰一大半,剩下三百人进行终试,最终录取三十人。 复试的考试也很简单,还是文试,三进二就算通过,不过变成了五十步线射球,难度就大了很多。 李邺还是在左卫马球场参加复试,他依旧被分到第五道,不过这一次第五道的球板换成新的,初试的第五道只通过了一个,考生的意见太大。 李邺是第九个出场,很快就轮到了他。 李邺纵马疾奔,一球挥出,五十步外,马球精准入洞,第一球中。 在第五道的后面棚子里负手站着一名官员,目光复杂地注视着李邺打球。 此人便是马球署署丞,叫做陈泰,同时也是今年职业马球手资格考试的主考官。 陈泰实际上只是一個九品小官,前天杨晖找到他,直接向他提出要求,禁止一个叫李邺的考生通过考试。 杨晖代表了杨家的态度,陈泰哪里敢招惹,连忙答应,不料当天下午,他桌案上多了一份保证书,竟然是嗣宁王替李邺担保。 嗣宁王随后又派宦官王守忠来提醒自己,希望比赛公正。 这个李邺原来是嗣宁王的人,陈泰这才意识到,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 这时,李邺的第二球也同样精准入洞,轨迹和第一球一模一样。 陈泰看得清楚,从李邺的挥杆、击球到马球入洞,每一步都精准无比,两个球连飞行轨迹和入洞位置都完全一样,这绝对是一个高手。 如果自己不干涉,李邺肯定能考中,可如果自己干涉,那岂不是要得罪嗣宁王?那也是一伸手就可以把自己捏死的人。 两难啊! 陈泰叹口气,忧心忡忡回官房去了。 复试结束,乔彬不出意外地被淘汰了,五十步线,他一个球都没有击中,杜望也被淘汰了,他只击中一球。 麻金松倒是通过了,他三球两中,第二球没有打中,第三球侥幸射进了。 一共三百零五人通过了复试,得到参加终试的资格,终试时间就在明天,地点是位于皇城内的左卫大马球场。 西市的一家小酒馆内,四人坐在一起商讨明天的考试。 乔彬并不沮丧,他知道自己斤两,五十步线他从来就没有打进过,能通过初试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他和父亲已经说好了,考不上马球手,他就继续去县学读书,到了十六岁,他父亲还会想办法送他去府学读书,如果读得不错,十九岁再托关系把他送进太学读书。 杜望也同样不沮丧,他是本地杜陵人,虽然他父亲不是嫡子,但杜家人脉很广,替他找一份肥差不成问题,但他也要去县学读书。 至于麻金松,他家是大商人,长安十大酒商之一,家里有的是钱,他之前输给李邺三十贯钱,眼睛都不眨一下。 所以大家关心的是李邺明天的考试。 麻金松端起酒盏对李邺道:“终试又叫双决赛,采用淘汰制,分两步淘汰,首先是十人一组比赛,前两名进入最后的决赛,还是分成十个组对决,你若赢了对手,就算考上了,比较残酷,但也很有看头,买票进去,还能参加押注赌彩。” 乔彬笑道:“我和杜望都要去,倒时候我们就押你重注,大赚一笔!” 李邺从包里取出五十两的大银子,交给乔彬笑道:“帮我也押上,押我获胜。” “没问题!” 乔彬收下银子道:“我们想一想,杨晖会在哪方面动手脚?” 杜望缓缓道:“其实每年都会有意外,要么是球杆坏了,要么是马出了问题,因为竞争很残酷,难免有人会使用龌龊手段,所有的考生都会很小心,尤其李贤弟,最好要找一个帮手,因为你要去抽签,这个时候就需要帮手替你照看好马匹和球杆。” 李邺立刻想到了张小胖,他便对乔彬道:“替我买一张票,我带张小胖去!” 乔彬笑道:“没问题,我帮你买票。” “再说一说,还有哪方面要当心的?” 杜望想了想道:“其他都是抽签决定,除非是在抽签上做手脚,别的我就想不到了,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打进了也说你没进吧! 还有就是最后的资格审核,我估计杨晖会在这一步想办法,就看嗣宁王的担保书有没有效果了。” ……… 杨晖也得到了消息,马球署以李邺有担保书为理由,不愿审核他的资格。 杨晖觉得奇怪,陈泰可是一口答应的,怎么又改注意了,他急忙派人去查问情况。 很快,手下禀报他,是嗣宁王派人向陈泰施压,陈泰不敢得罪嗣宁王,取消了对李邺的资格审查。 原来是嗣宁王出手了,杨晖也坐不住了,他连忙找到了族叔杨国忠。 “这种事情伱应该去找你父亲,找我做什么?” 杨国忠着实不喜欢这个族侄,虢国夫人把马球队托给自己,领队之位却被这混蛋抢走,那原本应该属于自己儿子的才对。 杨晖陪笑道:“我爹爹去蜀中了,不在京城,侄儿只能给找叔父帮忙,再说这也是杨家的事情,万一输了,岂不是削了杨家颜面?” “你也这知道是杨家的事情,那为何事先不和我商量,非要去招惹嗣宁王?” 杨晖尴尬道:“侄儿当时不知道他和嗣宁王的关系,只以为是个小蚂蚁!” “哼!自以为是,现在惹了麻烦才来找我,也罢,你去告诉马球署,让他衡量一下,是杨家面子重要,还是嗣宁王面子重要?” 杨晖犹豫一下,自己的面子比起嗣宁王还是弱了点,“要不叔父给侄儿写封信吧!” “屁话!” 杨国忠狠狠瞪了他一眼,“对付一个贫穷区的毛头小子,还要我写信?传出去,我的脸往哪里搁?” “那侄儿想用一些非常手段,叔父是否同意?” 杨国忠冷冷道:“你想用什么手段是你的事,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侄儿明白了,谢叔父支持!” 杨晖行一礼,匆匆走了。 杨国忠的长子杨暄担忧道:“没有父亲的实质支持,马球署恐怕不会得罪嗣宁王,很可能杨晖会输。” “他输了不好吗?” 杨国忠冷冷道:“他输了,削了杨家颜面,马球领队的位子就归你了,我还求之不得!” 原来父亲是打这个主意,杨暄连忙道:“那明天父亲要去吗?” 杨国忠摇摇头,“你替我去看看,我就不去了。” “孩儿明白了!” 入夜,裴三娘又被人紧急请去帮忙,一个产妇羊水破了,马上就要分娩。 裴三娘是女医师,一般妇女生病都会找他,但替人接生她很少做,一般人家都是找产婆,但如果临时找不到产婆,裴三娘就要顶上去。 李邺和往常一样来到社庙后院,张小胖也在,但没有见到裴旻。 下午,李邺给张小胖说过了,张小胖一口答应,明天陪李邺去考试,他练武一个月,进步神速,以前他打不过麻金松,现在麻金松估计已经打不过他了。 当然,裴旻也同样在教他控制,控制自己的暴脾气,不要轻易和人动手。 明天要早起,李邺只练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结束了。 他湿漉漉地爬上了井台,他已经不需要井绳,可以攀着井壁轻松爬上来,这也是他练武一个月的收获之一。 不过李邺却意外地看到了裴旻,裴旻歉疚对他道:“很抱歉,我没有能保住你的马?” 李邺一惊,“我的马怎么了?” 裴旻叹了口气。 李邺三下两下穿上衣服,撒腿向自己家奔去,他一口气奔回家,母亲还没有回来,木大娘看见后面跟着的裴旻,吓得躲回屋里。 李邺直接奔到后院,他的马躺在地上,四脚无力抽搐,口吐白沫,已经不行了。 李邺慢慢跪下,轻轻抚摸这匹极有灵性的老马,老马的眼角缓缓流出了两行泪水,生命的余光在它眼中消失了 “还有这支球杆!” 裴旻将被斩成两截的球杆递给他,歉然道:“我也是担心今晚,我去看护你母亲了,结果......” 李邺抹去眼泪,深深吸一口气道:“是我大意了,这个教训我会铭记于心,我一定要让杨晖付出代价。” 裴旻急劝道:“千万不要鲁莽,你哪里斗得过杨家?” 李邺缓缓摇头,“不会是现在,君子报仇,六年不晚,我会隐忍到杀他那一天!” 裴旻拍拍他肩膀,“球杆你就用铁木球杆,比赛允许使用的,马匹明天先暂时用我的马,回头我送你一匹!” “谢谢舅父,有人还欠我一匹马!”这一刻,李邺心中燃起了滔天的斗志。 . 第三十四章 入会终试(一) 次日天不亮,老马尸首被牛车拖走了,李邺说服了母亲,花五贯钱将老马在城外埋葬,使它免遭人分食。 李邺换上蓝色武士服,脚穿乌皮靴,这种武士服其实也是一种长衫,只是它稍微收腰,比较贴身,两侧开边,束上革带就显得精神抖擞,佩戴一口剑很有练武者的气质。 李邺腰间挂上短剑,手执铁木球杆,裴三娘和木大娘一直把他送到门口,张小胖牵着裴旻的白马已经等候多时了。 “小胖,你骑驴过去!” 裴三娘连忙把大青驴牵了出来,“在太极宫呢!走过去太远了。” 李邺也笑道:“那边应该有寄存毛驴的地方!” 张小胖答应了,骑上了毛驴,两人一前一后向太极宫方向走去。 ........ 左卫大马球场位于太极宫皇城内,太极宫是唐朝前期的皇宫,隋朝时修建,自从天子李隆基搬到大明宫后,太极宫就被冷落了。 太极宫宫城内居住的都是年老的宫女、宦官和嫔妃,而皇城部分原本是朝廷署衙,现在重要的朝廷署衙都迁去了大明宫。 太极宫皇城只剩下一些对外的署衙,比如鸿胪寺、国子监等等,还有光禄寺、少府寺这些职能部门。 军队的官衙也大都数集中在皇城,著名的十二卫官衙等等,也有一些驻军大营也在皇城。 太极宫皇城进进出出的人比较多,守卫士兵也不是那么严格,只要看一眼出入牌就放行了。 今天来看马球会终试的人不少,因为是淘汰赛,对抗性比较强,很有趣味,加上可以赌钱,便吸引了很多马球迷来观战,凭票就可以进皇城了。 李邺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宫门外陆陆续续有很多参加终试的马球手过来,几乎每个人都带着一名球童。 “老李,那边有个寄存牲畜的大棚!” 张小胖发现远处一侧有个大棚子,似乎就是专门寄存脚力之处,很多骑马、骑毛驴的人都过去了。 “我去把毛驴存起来!” 李邺取出自己的钱袋给他,张小胖也不客气,接过钱袋催动毛驴过去了。 这时,左掖门边上有一名球手,远远看见了李邺,转身便跑进皇城。 “领队!” 球手气喘吁吁找到了杨晖道:“我看见那個飞鲨了,他来了,骑一匹白马!” “什么?” 杨晖瞪大了眼睛,又问道:“是他那匹老马吗?有没有拿球杆?” “不是那匹黄不溜秋的老马,是一匹不错的白马,他有球杆!” 旁边小飞龙道:“他和宁王府大管事的关系不错,应该借得到马。” 杨晖重重哼了一声,“好吧!我去找人。” 杨晖转身去了设在马球场内的临时官署。 杨晖在大帐门口堵住了马球署丞陈泰,“陈署丞,上次我交代你的事情,应该没有问题吧!” 陈泰叹了口气道:“众目睽睽之下,你说这怎么弄呢?” “最后资格审查不行吗?” “他的资格我仔细看过了,没有问题,还有嗣宁王替他担保,杨领队,要不您去和嗣宁王爷谈一谈,请他撤回担保?” 杨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陈泰的意思他懂了,明摆着嗣宁王比自己的面子大。 杨晖冷笑道:“请陈署丞弄清楚一个问题,我个人和飞鲨无冤无仇,我找他麻烦做什么?我其实只是一个跑腿的,你明白了吗?” 杨晖言外之意,这是杨家在找飞鲨的麻烦,他哼了一声,“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杨晖扬长而去,陈泰陷入困顿之中,一边是杨国忠,一边是嗣宁王,这可怎么办? 他找来一名心腹手下商议对策,心腹手下笑道:“其实杨家的份量更重一些,毕竟那个少年不是嗣宁王的什么人,所以卑职建议偏向杨家一点,但又不能过于得罪嗣宁王。” “废话!我当然知道,关键是怎么把握这个度?” 心腹手下低声:“可以用合理的规则淘汰那个少年,如此这般这般!” 手下的办法不错,既在规则范围以内,嗣宁王无话可说,同时也能给杨家一个交代。 陈泰连连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 左卫马球场又叫大马球场,是长安乃至天下最大的马球场,每年马球联赛的最后决赛都在这里举行,连天子李隆基和贵妃也会出席观战。 四周用木头和石板搭建了看台,最多可以容纳两万名观众入场观战,今天是马球会入会的终试比赛,虽然比不上马球赛精彩,但现在是休球季,实在无球可看,加上票价不贵,二十文钱就可以买一张票,终试还是吸引了不少马球迷前来观战,球场几乎都坐满了。 其实这里面还有另一件吸引人的趣事,那是赌球。 唐人好赌,上至皇帝权贵,下至平头小民,都十分热衷赌博,但小赌怡情,大赌则会亡家亡国,朝廷便在《唐律疏议》中对赌博进行规制,对赌博设定了一个度,小赌允许,过度则违法。 有了法律规范,各种场所、各种活动都会设小赌局,马球更是和赌紧紧连一起,而且是官方设赌局抽头。 今天的终试同样设了赌局,赌局分两种,第一种是整场赌,比如三百个马球手参加终试,最后只录取三十个人,你就可以押注谁会被录取。 但这种赌是小赌,没什么意思,规定每个人最多只能花一贯钱,买十张赌票,如果伱碰巧押中了冷门,或许能小赚一笔。 还有一种赌就是赌小组头名,比如我押第一组的谁谁谁,我看好这个人,他一定能夺取小组第一名,我押他五十贯,结果他输了,那么我押的五十贯就没了,被押中者得到。 这才是有刺激的赌博,抽签结束后,会把各组名单列出来,然后大家下注。 这次李邺是一百七十四号,他和小胖各花了一贯钱,买一百七十四号的飞鲨能考上。 李邺把五十两银子给了乔彬,那是用来押注小组赛头名的,当然也是押自己。 张小胖坐在大棚里给李邺看着马和球杆,李邺去抽签了。 球场边上搭了十个帐篷,按照自己的号码找对应帐篷,李邺是第六个帐篷,外面排着长队,每次只能进去一人抽签。 轮到了李邺,他挑开帘子走进了帐篷,帐篷里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前坐着两名面无表情的考官。 一名考官接过他的号码看了看,指着旁边一个黑罐子,“只能抽一张!” 李邺伸手进去摸出一张叠好的卡片纸,打开,上面写着第三组。 另一名考官登记他的考号和组别,李邺转身出去,李邺却不知道,他刚一出去,两名考官迅速地换了一个黑罐子。 ........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因为要统计,然后接受押注,押注还是在刚才的十座大帐内,外面排满了长队,都是观众,每个人都拎着铜钱或者银子前来下注。 上面竖起一面大牌子,上面写满每个组别的人选。 李邺和麻金松坐在大棚前的长椅上接受涂彩,也就是脸上涂上油彩,一名画匠在他们脸上绘上精致的图案。 麻金松笑道:“今天有两个年轻高手也参加考试,一个是飞龙的徒弟猎鹰,另一个是烈凤的徒弟朱雀。” 飞龙和烈凤就是皇宫里陪皇帝打球的超级高手,他们当然有自己的徒弟。 李邺笑道:“他们两人应该直接推荐吧!还需要考试?” “可能是他们的师父比较骄傲,不屑于推荐!” 李邺又问道:“他们抽中哪一组?” “朱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猎鹰是第三组!” 李邺一怔,“他也在第三组?” 麻金松吃了一惊,“莫非贤弟也是第三组?” 李邺点点头,“还是真是巧了!” 李邺心中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有了和杨晖的打赌,他今天所遭遇的一切运气不好都会有阴谋的影子。 “不会朱雀也是第三组吧?” 新这一周,向书友们求票求支持 这一周,新书开始渐入佳境。但也是很关键的一周,向书友们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打赏! 数据上去,信心才能上去啊! 《藏国》新这一周,向书友们求票求支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五章 入会终试(二) 今天的终试出现了一个极具戏剧性的场面,超级高手飞龙的爱徒猎鹰和另一名超级高手烈凤的徒弟朱雀都抽中了第三组。 那么他们二人谁能夺得第三组第一,将成为本次小组赛最大的悬念。 押注火爆,几乎全场的人都在押注这两人,谁能夺取三组第一。 当然,两人肯定是并肩出线,晋级下一轮比赛,和他们同组的人只能说运气不好。 杨晖坐在北看台上得意地笑了起来,陈泰还是厉害,在抽签上做了手脚,让李邺进了死亡之组,当然,这两个高手的抽签肯定也做了手脚。 这时,北看台的贵宾席上也陆陆续续有权贵来看球了,嗣宁王李琳来了,他眼一撇,看见了杨国忠的长子杨暄。 李琳淡淡笑问道:“你父亲呢?” 杨暄连忙道:“家父稍有感恙,今天来不了。” 说起来李琳和杨家有点姻亲关系,虢国夫人杨玉珮的女儿裴氏就嫁给了李琳的兄弟李珣。 但李琳和杨家的宿怨也是因此而起,他兄弟李珣娶了裴氏不到一年就病逝了,据说和裴氏仗着母亲权势飞扬跋扈,欺压丈夫有关。 李珣死了没多久,裴氏就改嫁了,经常在宴会上不加掩饰的嘲讽奚落自己前夫无能。 李琳心中对杨家的怨恨由此而生,他去年曾批评杨国忠在国库中弄虚作假,天子李隆基没有采纳他重新清点国库的建议,但杨国忠却由此对他极为不满。 当然,这种私怨表面上看不出来,这时,乔大管事走过来低声对李琳耳边说了几句,李琳眉头不由一皱。 他又笑着问杨暄道:“杨公子投注了吗?” 杨暄点点头,“我刚刚投注了第三组的猎鹰五百贯钱。” 李琳吩咐乔大管事几句,乔大管事连忙去了。 李琳淡淡道:“我也投五百贯吧!” 杨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他恭恭敬敬问道:“不知王爷投的是谁,猎鹰还是朱雀?” 李琳呵呵一笑,“恕我卖个关子,比赛结束后就知道了!” ........ 上午一共要进行十场小组淘汰赛,每场有三個小组同时进行。 三组特地被安排在最后一场比赛,同时比赛的还有十三组和二十一组,但这两个小组没人关心。 全场人都在关注第三组,猎鹰和朱雀的头名争夺赛,他们也代表着各自的师父,在很多人心目中,这其实也是飞龙和烈凤的大战。 马球比赛实行花名制度,不使用真名,这也是为了保护球员不受球迷骚扰,圣历二年,一名马球手因为击球失误导致球队输球,被一名输惨的赌徒在家中刺杀身亡。 这件事让马球手们人心惶惶,为了保护马球手,让马球手和现实生活分开,马球比赛做出了两个改变,第一实行球手花名制,每个球手都使用花名绰号,第二,允许球员涂彩上场,脸上涂彩化妆。 李邺已经骑马进入了比赛场地,他绰号飞鲨,眼睛两侧也涂成青白两色,就像戴着眼罩一般,颇有神秘感。 这时,他看见猎鹰和朱雀,一红一白,猎鹰穿着白色武士服,朱雀则穿着红色武士服。 凭直觉,这两人年纪都不大,都是十六七岁左右,更让李邺惊讶的是,朱雀似乎是个少女,那高挑的身材和脸颊上莹白的肌肤,分明就是一个年轻女子。 只能说李邺少见多怪,整个长安人都知道烈凤是个女人,是教后宫嫔妃们打球的,她的徒弟当然是女人。 唐女奔放,打马球同样在女人中盛行,只不过女人一般都是骑着驴打马球。 所以职业马球手中有不少女子球手,但她们不怎么参加高对抗的武赛,而是以文赛为主。 正因为朱雀是女子,所以才激起了观众们极大的兴趣。 第三组十名考生骑马并列,考官对他们大喊:“这是淘汰制,要决出头名,第一名和第二名进入决赛,其他人只能明年再争取,下面就是第一轮竞比,五十步线三球,必须三球皆过!” 第一个出场的便是猎鹰,他只有十七岁,没有人知道他姓名,也不知道他的家族背景,但大家都知道他是飞龙最小的弟子,在长安,猎鹰这个名头已经很响了。 猎鹰纵马奔走一圈,随着一阵鼓响,猎鹰催马疾奔,挥杆打球,三个球一气呵成,全部进洞。 顿时全场欢声雷动,李邺也暗暗点头,确实打得漂亮。 猎鹰骄傲仰起头,看了一眼朱雀,纵马回队,第二个便是朱雀,她很沉静,催马缓行,身姿极为优雅,鼓声敲响,她忽然纵马疾奔,挥杆连打,俨如行云流水,三只球精准入洞。 李邺瞥一眼猎鹰,他以为猎鹰会轻视对手,不料却敏锐捕捉到了猎鹰眼中的一丝关心。 李邺忽然明悟,这个猎鹰大哥恐怕对这个漂亮女球手有一丝情愫。 全场再度欢声雷动,两人打平,接下来更加精彩了。 下面是其他八名球手出赛,关心的人就不多了,很多趁这个空子去买小吃,或者去上茅厕。 当然,张小胖盯着李邺,他今天把自己的全部积蓄都拿出来了,一共两贯钱,大赌局投注李邺一贯钱,这场分组赛也投注了李邺一贯钱。 其实不光是他,其他三位好友,乔彬、麻金松和杜望也在李邺身上各投了十两银子,在李邺身上一共只有六人下注。 贵宾席上,李琳和几名官员谈笑风生,目光却注视着赛场,他可是在李邺身上投下了五百贯。 他的大管事乔行忠也投注了二十贯,不过他没有押注李邺,而是押注了猎鹰,他觉得李邺在大赛经验方面还是欠了一点火候。 李邺是第九个出场,在他前面只有两个过关,另外四人太紧张,发挥很不理想。 李邺催马走了几步,待鼓声响起,他纵马疾奔,挥杆击球,也是连续三杆,马球应声入洞,干净利落。 看台上只有稀稀拉拉的掌声,而且都是礼貌性的鼓鼓掌。 朱雀诧异地看了一眼李邺的球杆,李邺的球杆通身漆黑,毫不起眼,朱雀之所以认出,因为她师父也是用铁木球杆,她知道这个球杆的沉重,这个考生力量不小啊! 接下第十名考生也失手了,只打进两球,第三球只打中球板。 第一轮淘汰了五人,另外五人进入第二轮较量,看台上又再度关注起来,猎鹰和朱雀要进入第二轮比赛了。 第二轮是五十步五球,不准失误,必须一口气全部打进。 鼓声响起,猎鹰再度纵马疾奔,挥杆击球,一气呵成,他打得很轻松,他的最高纪录是五十步十球,眼前的难度对他不算什么。 掌声如山呼海啸一般,大部分人押注的都是他,都希望他能夺取第一。 朱雀出场了,依然是那么优雅从容,李邺有一种直觉,这个少女一定是大家闺秀,气质才会如此出众。 鼓声响起,朱雀轻喝一声,浑身杀气沛然,纵马疾奔,手起杆落,一球接一球,没有一点拖泥带水,马球像流星一般排列在空中,异常赏心悦目,五球入洞。 欢呼声四起,连李邺也忍不住鼓掌,这女子打马球简直就是一种艺术表演。 第二轮两人又打平了,后面的三人都是陪衬的绿叶,基本上也没有人关心了。 第三个和第四个考生明显水平不够,连打三球已经是他们巅峰,打五球没有这个水平,两人相继被淘汰。 李邺是五人中最后一个出场,他纵马缓缓走了一圈,这时,朱雀对他有了几分兴趣,她已经知道这个少年绰号飞鲨,挺霸气的花名,尤其他居然使用铁木球杆,她听师父说过,没有第二人使用铁木球杆。 这个少年身份有点神秘啊! “杀!”李邺低沉喝喊一声,在鼓声中纵马疾奔,五杆连环打出,如行云流水一般,五个马球精准入洞。 第三十六章 入会终试(三) 两轮罢,只剩下三人,这时,终于有一些观众注意到李邺了。 李邺的五个球打得极为漂亮,干净利落,完全不亚于猎鹰。 观众开始纷纷打听,这个少年球手是何人? 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大家只关心猎鹰和朱雀,其他八人都没有人关注。 乔彬等人也记住了李邺的再三叮嘱,低调、不要张扬,几人都沉默不语。 虽然是一头雾水,但很多人都开始关注这个无名少年了。 唯一紧张的就是杨晖,李邺的球技让他始料不及,他开始有点坐立不安。 第三轮开始,难度明显加大,一百步线打三球,必须全部入洞。 终于到了高手之间的对决,之前其他组出线五十八名球手,没有人打百步线,甚至连五十步线五球都没有,一球、两球、三球就决出前两名出线。 因为三组特殊,有猎鹰和朱雀在,所以一开始就是五十步线三球,只是把其他三组的考生坑惨了。 四周一片哗然,一百步线,这是连很多白球手都没有打过的难度,还是三球,上万观众激动大喊大叫,能看到百步线的决战,就算输钱也心甘情愿了。 连猎鹰也注意到了李邺,看起来普普通通,其貌不扬的无名少年,居然要和他们打百步线,简直不可思议。 依然是猎鹰先打,只有到两人对决时,才会重新选择顺序。 猎鹰有点紧张,百步线他练过一年,但做不到绝对把握,师父说过,百步线不光要技巧,而且需要力量,为此他也苦练力量。 鼓声响起,猎鹰深深吸一口气,纵马疾奔,挥杆猛打,马球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向百步外的球洞打去,这需要百步穿杨的球术,只有高手才能做到。 三只马球全部入洞,猎鹰长长松了口气,今天运气不错。 四周观众如山呼海啸一般,无数人激动得跳起来。 这时,朱雀出场了,全场瞬间鸦雀无声,很多押注她的人都紧张得屏住呼吸。 连李邺也有点担心,一百步啊!她有没有这么大的力量? 朱雀依旧是那么优雅从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的两边眼角各画了一只五彩朱雀,遮住了她的容颜。 鼓声敲响,朱雀催马奔至球前球杆一旋,一只马球跳上半空,她的小蛮腰发力,猛地挥杆打出,紧接着她又一旋,第二只马球也飞起,同样挥杆打出,第三只马球也如法炮制。 这是一种取巧的打法,在半空中能用腰力击球,而在地上只能用臂力。 之前李邺和小飞龙对决时就用了这個办法,但他的第二个马球并没有旋起,而是直接从地上打出,一杆两球,那才叫一气呵成。 严格说起来,朱雀这次并不算一气呵成,而是打了三次,中间有停顿,应该是犯规了。 不过裁判没有吭声,认可了她的擦边球行为,都在这个圈子里混饭吃,得罪烈凤可不是好事。 猎鹰嘴唇动了动,他也隐忍了,毕竟他很喜欢朱雀,当然不能坏美人的比赛,何况下一次他也可以这样打。 李邺也没有吭声,因为他不熟悉规则。 四周观众欢呼声大作,下注朱雀的观众载歌载舞,激动得挥舞双臂。 这时,鼓声敲响,球场上安静下来,该李邺出手了。 李邺纵马疾奔,冲至马球前连挥三杆,打得极为果断,干脆利落。 马球在空中飞出三条弧线,精准入洞。 球场上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呆住了,这个无名少年居然又成功了。 ……… 李琳捋须笑而不语,他见过李邺的打球本事,但李邺能打百步线,也着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这个少年打得不错啊!”身后有人笑道。 李琳回头,连忙起身笑道:“相国怎么来了!” 身后是一个身材高大,脸庞削瘦的老者,满脸和善的笑容,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唐右相李林甫。 众官员纷纷起身行礼,李林甫摆摆手让众人坐下。 李林甫坐在李琳身边笑眯眯道:“听说今天是马球会终试,高翁托我来看看他预定的苗子?” 李林甫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官员恰好都能听见,众人都明白了,原来是高力士托了李林甫,却不知高力士看中的人是谁? 杨暄自然也听见了,他眉头皱了起来,父亲这段时间和李林甫相处不太融洽,自己是不是要提醒一下父亲,小心李林甫和高力士联手。 李林甫又低声问李琳,“这个少年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是吗?” 李林甫似笑非笑道:“不清楚还在他身上押注了五百贯,殿下心还真大啊!” 李琳暗叫一声厉害,只得苦笑道:“他只是一个平民家的孩子,家在永和坊。” “哦!就是赢了小飞龙那个少年?” 在李林甫面前,李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只得点点头,“正是他!” “原来如此!” 李林甫看了一眼杨暄,意味深长道:“我说怎么回事,猎鹰和朱雀居然都在三组,万一人算不如天算,猎鹰被淘汰了,高翁可会不高兴啊!” 杨暄的脸刷地变白了。 第四轮开始了,一百步线五球,这已是二级马球手的水平了,白球手还没有人能做到。 决赛打到第四轮,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所有人紧张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球场。 第一个出场的依然是猎鹰,他也有点没底了,百步线三球已经是他的极限,百步线打五球他还从来没有尝试过。 猎鹰骑马奔了一小圈,鼓声响起,猎鹰加速疾奔,这一次他也学了朱雀的招数,球杆一旋,用腰力猛的一球打出去。 球应声入洞,四周顿时欢呼声四起,紧接着第二球、第三球如法炮制,三球都进洞了。 这时,猎鹰的臂力已经有点透支,双臂酸痛无比,他咬牙打出了第四杆,球略偏了一点点,但还是勉强射进了洞。 第五杆,马球旋在空中,一杆挥出,他的手臂竟然使不上力了,‘啪!’马球飞射出去,猎鹰暗叫一声糟糕,这一杆打轻了。 果然,马球击中球洞下方的球板上,弹落下地,最后一球没有进洞。 球场上无数观众的心跟随着马球一起落地,唉声一片。 就差这么一点点,已经四球成功了,为什么就功败垂成?让所有押注他的观众痛心不已。 猎鹰沮丧万分,低头退了下去,他虽然已尽力,但结果没有成功,所有人都只看结果,没有人关心过程。 比赛还在继续进行,朱雀已经挥杆打出两球了,两球都精准入洞,她后背已经浸湿,看得出她的体力也一样消耗巨大,所有人都在祈祷,有人祈祷她成功,但更多的人是祈祷她失败,那么猎鹰还有一线机会。 朱雀的打法还是和之前一样,旋起来再打出去,虽然这绝对不能叫一气呵成,但裁判已经彻底放水,也无所谓了。 朱雀已经打出了四杆,皆精准入洞。 李邺发现朱雀不仅是腰部发力,腿部也在发力,每一次出手都稳、准、狠,丝毫没有乏力的迹象,不可能啊!她的力量应该比不上猎鹰,怎么会....... 李邺忽然意识到,这个朱雀不仅马球打得好,她同样是一个驭剑高手,她才能如此巧妙的控制力量。 第五球,朱雀咬紧嘴唇一球击出,稍微有点吃力,马球击中了球洞边缘,弹了一下,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球弹进了洞中。 第五球进了,看台上顿时一片欢腾,有人绝望地捂住额头,有人却激动得又蹦又跳,就仿佛他们已经获得了胜利。 忽然,马球场瞬间安静下来,李邺上场了,所有人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球手。 第三十七章 入会终试(四) 李邺扛着马球杆催马上了球场,那么的气定神闲,从容自如,就像一个打猎回来的猎人,炫耀着丰盛的猎物。 所有人都心情复杂注视着这个无名少年,甚至连他的绰号都不知道,不知对他是该痛恨,还是该赞赏? ‘咚!咚!咚!’鼓声敲响。 李邺大喝一声,催马疾奔而出,他手中拿的仿佛不是马球杆,而是一把剑,一把战刀,杀气腾腾冲向发球线。 朱雀咬紧嘴唇,只有她知道挥舞铁木球杆需要多大的力量,她挥舞过师父的铁木球杆,只能五十步线打三球,然后就脱力了。 这个少年竟然能用铁木球杆百步线打五球,他岂不是有几百斤的力量? ‘啪!啪!啪!’李邺根本就没有旋,一气呵成,连打五球,球球精准入洞。 猎鹰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他被淘汰了,连职业马球手的资格都没有得到,简直是他的奇耻大辱。 他调转马头,向出口疾奔而去。 球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陈泰脸色惨白,他没想到竟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精心设置的死亡之局,居然把本届考试最有潜力的猎鹰淘汰了。 忽然,陈泰觉得后背一痛,他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回头,原来是杨晖,杨晖满脸通红,咬牙切齿道:“你这個混蛋!把猎鹰淘汰了,看你怎么向高翁交代?” 陈泰大脑‘嗡!’的一声,他想起来了,猎鹰是高力士看中的击球手,因为要加入高力士的球队才来考试拿球员资格。 只是这件事颇为隐秘,杨晖又怎么知道? 不等他表态,一名官员跑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陈泰也顾不上杨晖了,连忙跟着官员去了。 杨晖在后面歇斯底里大喊:“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他必须要被淘汰!” 实际上李邺已经出线,还有最后一轮淘汰赛,按规则,他不能再和同组的人比赛,那么他最后就不会再遇到朱雀,还有谁是他的对手?除非在资格上做文章,但那是嗣宁王替他兜底的。 但比赛还要进行,必须决出头名,这是博彩的需要。 押猎鹰的观众已经输掉了,但押朱雀的观众却高兴不起来,李邺的最后五球打太精彩、太轻松,一气呵成,明显比朱雀技高一筹。 马球场上一片窃窃议论,这时李邺已经不再是无名少年,大家在押注点看到了三组名单,第九个出场叫做飞鲨,就是这个无名少年,还是无名啊!他的背景、来历、师承等等,大家还是一无所知。 下面是李邺和朱雀的对决,已经改变规则了,不再打百步线七球,裁判认为对于朱雀不公平,她是女子,力量不够,当然,这是否属于偏袒,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比赛重新开始,打追踪赛,这也是一种很有意思比赛,首轮是双方猜铜钱正反面,猜中者获得出题权,他可以按照自己最擅长的技术打一球,对方必须跟着打。 第二轮就是由另一人出题,然后双方再次追踪较量一番。 一般而言,首轮出题者占有极大的便宜。 如果首轮出题者赢了,那接下来就不用再比。 .......... 或许是比赛很有趣,输了钱的观众也没有离去,继续看比赛,只有押注朱雀的观众在拼命祈祷,第一轮朱雀抢到出题权。 有官员上前检查二人的球杆,官员在检查朱雀球杆时,声音极为低微道:“选正面,打双移!” 朱雀愣住了,她忽然反应过来,扭过头去,目光里充满了愤怒和不满。 官员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检查了李邺的球杆,点点头,“可以开始了!” 打双移就是打移动球和移动靶,一边有人喂球,另一边球门也在迅速移动,一般是有人举着小球门奔跑,这就和李邺在乔府打双跳一回事。 如果公平,那没有问题,可如果马球署不想公平,这里面就有很多操纵空间了,等球打出后,球门忽然减速,就算神仙也进不了。 “下面猜铜钱正反面!” 裁判把铜钱抛在空中,用手掌一拍,压着铜钱笑道:“朱雀先猜吧!” 朱雀摇摇头,对李邺道:“你先猜!” 裁判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只得勉强对李邺笑道:“你猜!” 李邺微微笑道:“我猜背面!” 裁判移开手掌笑道:“朱雀赢了,请出题!” 朱雀深深看了李邺一眼,她的目光极为敏锐,铜钱抛上空中时,两边都是正面,难道这个少年也看到了吗? 朱雀想了想道:“我出题,打五十步线十球!” 这确实是她最擅长的,她力量不够,但技巧出众,五十步线十球,这是正常文赛的满分球,连猎鹰也不一定能打出来。 但她不知道,李邺在宁王府曾经打过五十步线十二球。 ....... 看台上,李林甫微微笑道:“烈凤这个徒弟不错,没有被人利用!” “怎么看出来?”李琳不解问道。 李林甫淡淡道:“打追踪赛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朱雀选了打移动靶,这个少年必输无疑,但她选了五十步线十球,王爷觉得这里面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李琳点点头,“相国看得透彻,事实上他们的手脚从分组就开始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这孩子奇货可居,王爷有心,就得赶紧下手拦截!” 说完,李林甫起身呵呵一笑,“等王爷的马球队再和杨家马球队比赛时,我再来给王爷的球队鼓劲!” 李林甫点到为止,没必要再呆下去,他笑眯眯向杨暄点点头,“贤侄,我还事,先走一步!” 杨暄和官员们纷纷起身行礼,“相国慢走!” 李林甫走了,但李琳的心中却有点乱了,他很清楚,李林甫根本不是来看球的,他是来看自己和杨家的暗斗。 宁王一系超然了几十年,他可不想冒然卷入官场权斗之中。 他忽然想到李林甫的话,连忙招手把乔行忠叫上来,低声对他嘱咐几句,乔行忠连连点头,快步走了。 ....... 球场上,朱雀打得极为漂亮,以极其优雅的姿态一口气打出十球,如行云流水一般,球球精准入洞。 四周的观众看得如醉如痴,这么高水平的马球竞技可不是那么容易看到的,朱雀打完,看台上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朱雀这十球发挥得极好,打出了她的最高水平,她自己也颇为自得,回头对李邺笑道:“小兄弟,请吧!” 李邺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朱雀的笑容,可惜他不是猎鹰,没有太多怜香惜玉的想法。 他选铜钱的背面,就已经把人情还给了朱雀。 鼓声响起,嘘声也四起,李邺充耳不闻,他纵马疾奔,一口气打出十杆,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杆杆进洞。 观众席上一片叹息,原本很多准备欢呼的观众又颓然坐下,这个少年真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太难缠了。 接下来就该李邺出题了。 第三十八章 入会终试(五) 朱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听错吧!一百步线十球,我的天,这还是最初级入门的考试吗? “百步线…十球!” 连裁判的声音也有点发抖了,这也是他从业二十年来从未遇到过的,居然有考生要打百步线十球,那可是白球手排行榜前三的水平,现在这个少年连黑球手都不是。 消息传开,坐在休息处等候的猎鹰霍地站起身,他也被惊呆了,自己连百步线五球都打不了,这个少年要打十球,可能吗? 观众席上也一片哗然,大家都看见了,在百步线上摆了十只马球。 观众们开始猜测,恐怕这个少年是某個世外高人的弟子吧! 虽然公认的超级高手只有飞龙和烈凤二人,但大家也知道,飞龙和烈凤之所以成为超级高手,是因为他们效忠于皇家。 实际上还有很多隐姓埋名的高人,他们并不比飞龙和烈凤弱,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咚!咚!咚!’鼓声急促敲响。 李邺深深吸了一口气,纵马向马球奔去。 一个月前,他在宁王府打出的五十线十二球,那就是他的最高水平,百步线十球那时他也打不了,他的控制力不够。 但在井下苦练了一个月,他感觉到自己各方面能力都跃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他要试一试自己控制力,能否打得了百步线十球。 李邺挥杆抽打,马球一只一只向球洞飞去。 百步打十球,难的不仅仅是力量,也不仅仅是技术,当然,这两样也非常重要,一般人打了百步三球,力量就差不多耗尽了。 更难的是控制力,有个成语叫力不从心,说得就是失去控制,感觉还在,但就是控制不住了。 就像黄金没有百分百的纯金一样,世间没有完满的东西,打马球也是一样,打的球越多,失误的概率也就越大,最终一定会失误。 打了五球后,李邺感觉到肌肉非常酸软,控制力开始迅速减弱,他咬紧牙坚持下去。 打了第七球时,李邺的双臂忽然有一种脱力的感觉,他暗叫不妙,他的控制力极限只能在七球,自己却要了十球,太自信过头了。 无奈,李邺只能采取了朱雀的打法,借用腰力和腿力,完成最后三球。 但他没有像朱雀那样一球一球去打,他要保证一气呵成,不能让别人抓到把柄。 第八球,李邺球杆一旋,马球直向上高高飞起,紧接着第九球和第十球也连续旋到空中,这时,第八球落下,借助腰部和腿部的力量,李邺一杆打出,第九球和第十球落下,他又连续两杆打出。 这依然是一气呵成,但他的双臂已经失去了知觉,马球杆都拿不住了,不得不把球杆横在马鞍上,目光却紧紧盯着三只球,他第一次没有把握,完全就看运气。 空中的三只马球如流星赶月一般,前两只精准入洞,但最后一只却击中了球洞边缘,李邺的心顿时悬起来了,追踪赛的规则是,如果出题人失败,后面跟题人将不战而胜。 马球在球洞上连续弹了几下,弹进洞了。 尽管观众都盼望李邺输掉,但他成功打完了十球,上万观众还是忍不住起身鼓掌,为这精彩绝伦的十球鼓掌。 只有杨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无力地瘫倒在观众席上。 猎鹰暗暗叹息一声,技不如人,自己确实输得不冤! 这时,他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胳膊,一回头,原来是署丞陈泰。 “陈署令有事吗?” 陈泰眯着眼睛笑道:“有位出线选手忽然身体不适,放弃最后的淘汰赛,按照规则,你还有机会复活,等会儿你要其他几人再比一次,你出个题吧!” 没有机会也要给你创造机会,这就是官场。 ........ “朱雀,该你了!” 鼓声已敲响,朱雀却迟迟未动,裁判忍不住在一旁提醒她。 朱雀一双美眸凝视地上的十只马球半晌,她轻轻摇头道:“这道题我跟不了!” 裁判愕然,鼓声停止,朱雀叹口气,“我认输!” 她转身黯然向休息处走去,这也是她第一次输球,却又输得那么心服口服。 裁判无奈,只得高声喊道:“第三组头名,飞鲨,飞鲨和朱雀进入最后淘汰赛!” 李邺举起手臂,在空中用力地挥舞一下。 看台上却一片寂静,只有乔彬三人激动拥抱在一起。 张小胖发呆半晌,他忽然‘啊!’的一声大叫,激动地跳了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押中了,要发财了。 李琳呵呵笑了起来,对杨暄淡淡道:“不好意思,我就押了这位飞鲨五百贯!” 杨暄点点头,“那就恭喜王爷了!” 杨暄起身毫无表情地匆匆走了,但他的嘴角也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其实他也赢了,他赢得了杨家马球队的领队,最大的输家只有瘫坐在看台上的杨晖。 后面没有悬念了,按照规则,李邺不可能再和朱雀或者猎鹰对决,那他的对手不管是谁,都注定被他淘汰。 至于资格审查,有这位王爷兜底,谁还敢真的去查? 这一场,杨家输了给嗣宁王。 ....... 看台上的观众都输光了,每个人都垂头丧气,虽然小赌可能赢了,但车水杯薪,远远弥补不了第三组押注失败的损失。 有人输惨自然就有人大赢,全场一万余人,却只有六人押李邺,他们六人把全场一万多人钱都赢光了。 最大的赢家自然是嗣宁王李琳,他连本带利拿到了两万贯。 其次是李邺,他连本带利拿到了两千贯。 乔彬、麻金松和杜望各押了十两银子,他们每人能拿到四百贯。 最后一位是张小胖,他只押了一贯钱,但他却能拿到四十贯。 另外还有一个整场小赌,如果李邺最后考上,他头上还有三百贯的奖金,由押注他的五个人分,每人能分六十贯钱,张小胖最后就能得到一百贯钱。 比如朱雀,押注她考上的有三千人,她考上了,也只有三百贯的奖金,三千人平分三百贯钱,每人只能分到一百文,虽然押中了,却亏了九百文。 他们每人花一贯钱买了赌注,最后这笔钱平均分给了每个考中的马球手,每个人头上有三百贯钱奖金,当然不是给他们,而是分给押注他的支持者。 这就是大家对整场赌不感兴趣的原因,太讲究均衡性了,押得多,亏得多。 接下来要休息半个时辰,然后进行最后的对决淘汰赛,六十名出线者再淘汰一半,最后的三十人就是这次马球入会考试的获胜者。 这时,传来一个消息,第七组的第二名,来自凤翔的一名选手,因为出现了严重腹泻,病倒了,不得不放弃最后的淘汰赛。 那么按照规则,这个空出来的名额,就将由各组第三名中成绩最好的前五人进行争夺,这叫复活赛。 但结果一点也不意外,猎鹰以百步线三球的绝对优势成功复活,进入了最后一轮淘汰赛。 当然,最后的淘汰赛他也不会再遇到李邺和朱雀,同组选手最后一轮不会再相遇,这也是规则。 猎鹰的成功复活给了七千多名投注他的观众一点点心理上的安慰,仅此而已。 第三十九章 冷月先生 最优秀的人往往是最孤独的,李邺独自一人坐在休息处,没有人上来和他搭腔。 “喂!” 旁边似乎有人,李邺茫然地抬起头,却见朱雀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自己身边。 “你叫我?”李邺挠挠头。 “你说呢?”朱雀眼波一转,瞥了一眼李邺手中的球杆。 李邺忽然想到什么,回头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双嫉恨的目光。 这人心胸太狭窄了!李邺给猎鹰下了定义 “有什么事吗?” 李邺对美貌女子的免疫力很强,倒不是因为他才十四岁,而是他刚来大唐不久,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朱雀俏脸一沉,差点起身就走,但她还是忍住了,她实在对李邺的铁木球杆好奇。 “你的球杆是铁木的吧!” 李邺点了点头,朱雀又道:“市场上没有铁木球杆卖,你能告诉我,从哪里得来?” “是我的一个长辈送我的!” “你的长辈是谁?” 李邺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不方便告诉我吗?”朱雀追问道。 这个小娘子单纯得可以,也霸道无比,自己长辈是谁,关她什么事? 李邺淡淡道:“朱雀姑娘,应该是伱告诉我,为什么对这支球杆有兴趣?” 朱雀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师父也是用铁木球杆。 “好吧!祝你最后考上。” “彼此彼此!” 朱雀见李邺对自己态度冷淡,心中一阵恼火,起身便走了。 她走到一处无人长椅坐下,猎鹰抓住机会,陪笑着走了上来。 “那小子最后第七杆时就力竭了,他居然偷学师妹的技巧,着实令人不齿!” 朱雀冷冷道:“他最后三杆用得比我巧妙,没有违规,有人想抓他把柄都抓不到!”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朱雀不高兴打断他的话,“输了就输了,难道我会输不起吗?” 猎鹰着实有些尴尬,半晌道:“其实最后的复活赛,是作弊!” 朱雀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没有刚才那样冷了,点点头,“我知道!” “我想去拜访阿姑,学习运用力量的窍门,师妹能替我引荐一下吗?” “你还是找师父去说吧!很抱歉,我不能替师父答应任何事情。” 猎鹰还想再说什么,这时钟声敲响,最后一轮的淘汰赛开始了。 ……… 最后一轮没有任何悬念,李邺很轻松地战胜了自己的对手,他的对手看清最后的竞争者时,吓得差点瘫掉了,完全失去了信心,连五十步线一球都打不中。 朱雀和猎鹰也轻松战胜对手,获得入会资格。 三十名球手正式成为职业球手,可以参加各种比赛了。 李邺却不知道,飞鲨这个绰号已经成为今天最闪亮的明星,十几個球队的副领队都在外面等着他出来。 不过还没有出球场,李邺便被乔彬拉上了一辆马车。 “我的马还在球场呢!” 乔彬笑嘻嘻道:“我让张小胖替你骑回去了,你现在得跟我走!” 李邺一回头,见背后坐着乔行忠,他顿时明白了,笑道:“世叔,是王爷找我吗?” 乔行忠点点头,“没错,王爷给你摆酒庆功!” “世叔今天今天赢钱了吗?” 乔行忠叹口气,“别提了,今天我不知道哪根筋错乱,神使鬼差押注了猎鹰,输了四十贯!” 乔彬得意洋洋道:“爹,我今天赢了四百贯呢!” “臭小子,还敢笑话我!” 乔行忠给他儿子后脑勺一巴掌,忍不住笑道:“不过儿子赢了四百贯,我还是蛮开心的!” 三人一起大笑起来……… “世叔,我赢的钱该怎么去领?” 乔行忠摆摆手,“不用担心,这件小事我来替你办妥!” 乔行忠沉吟一下又道:“贤侄,等会儿给我一个面子!” 李邺知道他在说什么,便点点头,“行!今天我一定会给世叔面子。” ……… 马车驶入了平康坊,大街上人流如潮,摩肩接踵,这里是长安乃至整个大唐最繁华、最绮丽的红尘之地,平康坊夜里依旧是喧嚣热闹,灯光璀璨,彻夜不眠。 街道两边店铺一家挨着一家,都是很有档次,很多店铺装都修得雍容华贵、富丽堂皇,一家家的大酒楼,一家家的青楼,一家家客栈,还有乐坊、茶馆、赌场、武馆等等,应有尽有。 很多二楼的栏杆前站满了莺莺燕燕的年轻女子,个个头饰华贵,衣裙艳丽,手中拿着轻罗小扇,含羞带笑,目送秋波,楼下的男子们个个神魂颠倒。 大唐的繁华看得李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比起平康坊这只凤凰,永和坊真是一只蓬头乱毛的麻雀了。 马车来的一座酒楼前,酒楼叫做明月酒楼,是长安十大酒楼之一。 “停车!” 乔行忠喊了一声,马车停下,他连忙开门跑了出去。 酒楼大门前还停着另外一辆宽大的豪门马车,镶嵌着金边,乔彬低声对李邺道:“那就是王爷的马车了!” 只见乔行忠在马车前说了几句,又过来对李邺道:“李公子,王爷有请!” 李邺把球杆交给乔彬,快步走了过去,只见车窗前已经站了一名中年男子,身材瘦高,皮肤白皙,留着长须,目光十分冷峻,给人一种温文尔雅但又极为精明的感觉。 这时,马车窗帘拉开,露出李琳苍白的脸庞,他歉然对李邺道:“刚刚接到天子的宣召,让我立刻入宫觐见,我就没办法陪你了,我给你介绍一下。” 李琳指着旁边瘦高的中年男子道:“这位冷月先生是我首席幕僚,也是我的全权代表,他承诺的一切我都认可,他会和李公子谈一谈!” 李邺点点头,“王爷有急事,请便吧!” 李琳又向中年男子点点头,拉起车帘,马车启动,向坊门方向疾驶而去,前面有侍卫骑马大喊:“让路!请让路!” 冷月先生微微一笑,“今天一睹李公子神技,才知道王爷为何如此看重李公子,我们上二楼吧!” “先生请!” 冷月先生带着李邺从旁边楼梯上了酒楼二楼,来到一间雅室前,冷月先生推开门,竟然是套间,里外间只隔一扇屏风,外间有两名身穿红裙的美貌侍女在准备酒菜。 “李公子,请吧!” 李邺微微欠身,走进了里间,里间布置得非常雅致,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窗前放着一只白色的梅瓶,瓶中插了一支桃花,开得正艳。 里间是高榻,需要脱鞋坐上去,但并不用跪坐,桌子下方有空档,专门给客人放脚,考虑得很周全。 李邺却发现桌前已经坐了一人,身材高大,留着大胡子,相貌威猛,他连忙起身下来,拉着李邺十分热情道:“在下高练,是宁王马球队的领队,今天飞鲨公子的球技太精彩了。” 李邺谦虚道:“高领队过奖了!” 冷月先生在一旁笑道:“我们先坐下吧!” 三人上榻坐下,高练拉着李邺坐在自己身边,冷月独自坐在对面。 这时,两名侍女给他们各上了十几盘小菜和酒,著名的大酒楼吃饭一般都吃不饱,没有大鱼大肉,但都是精致无比的小菜,而且是分餐制,不像小酒楼没有讲究,大家合在一起吃。 李邺向侍女摆摆手,示意自己倒酒,冷月先生对两名侍女笑道:“你们去吧!我们自己来。” 两女施礼下去了。 冷月先生微微笑道:“它家的酒和我的名字一样,也叫冷月,只是我姓冷,它却是温酒,尝一尝,长安有名的冷月酒。” 三人举杯喝一杯,李邺只觉得很淡,和后世的米酒没有区别。 李邺笑道:“原来先生姓冷,我还以为冷月是绰号!” 冷月先生呵呵一笑,“是的!很多人第一次和我交往,都会误会。” 高练虽然很热情,但他懂得分寸,不该他说话的时候,他便一言不发,他知道寒暄已经结束,下面该谈正事了。 沉吟一下,冷月问道:“我听王爷说,他曾邀请李公子加入宁王马球队,但李公子婉拒了,不知现在想法是否改变?” 李邺笑道:“我当时给王爷说,我只是保留自由之身,如果王爷请我打球,我一定效力!” 旁边高练眉头微皱,眼中露出一丝失望,这位天才球手还是不肯加入宁王球队。 李邺的态度在冷月意料之中,他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知李公子所说的效力仅仅只是指一次吗?” 李邺淡淡道:“次数可多可少,如果双方合作愉快,多打几场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 第四十章 短期协议 李邺知道自己得罪了杨家,他也希望有权贵能替自己撑撑腰,嗣宁王为人宽厚,虽然没有什么实力,但地位崇高,有他罩着自己,谅杨家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李邺才一口答应给乔行忠面子,替嗣宁王打球。 但他也含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前提是合作愉快,合作愉快有很多方面,心情愉快、关系融洽,但更重要却是报酬,简单说就是,我打一场球,你能给我多少钱? 冷月闻弦知雅意,他微微笑道:“王爷说,他想请李公子打一个赛季,差不多大半年时间,一共十场球,只要李公子出场,无论输赢,他每场球给李公子五百贯钱。” 高练下意识地捂住嘴,每场五百贯,这可是二级马球手的价格,一名白球手一个赛季下来,收入也不过千贯钱左右,王爷真是下血本了。 不过一转念,高练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今天王爷在飞鲨身上下赌注,可是赢了两万贯钱,这样算下来,一个赛季五千贯还真不多。 李邺点点头,“能为王爷效劳,是我的荣幸!” 冷月大喜,对方答应了。 他连忙取出两份临时加盟协议,递给李邺,“李公子看一看,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签字生效了。” 李邺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上面写得很清楚,请自己打一個赛季十场球,每场五百贯钱。 他提笔签了自己的名字,又用拇指蘸一点朱泥,在名字下面按了指印。 冷月也签字押了指印,他又笑道:“李公子有什么困难,需要我们出面吗?” 李邺点点头,“我还真有两件事想麻烦冷先生!” 李邺取出他和杨晖签署的协议,放在桌上推过去,笑道:“有个无赖欠我一匹马,能不能请冷先生替我讨要。” 冷月看了看协议,笑道:“小事一桩,还有什么,李公子尽管直言!” “还是这个杨晖,昨晚他派人翻墙到我家里,把我的马毒死了,我担心杨家还会继续威胁到我的家人安全!” 冷月沉吟一下道:“毒马这件事应该和杨家无关!” 李邺眉头一挑,“何以见得?” 冷月笑了笑道:“杨国忠父子不会做这种事情,传出去会让人耻笑,不是我对公子不敬,李公子还不值得他们费心思,这应该是杨晖擅自所为,和杨家无关。” 李邺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大象不会对蚂蚁有兴趣。” 冷月歉然笑道:“虽然有点无礼,但确实是这个道理!” “这个杨晖怎么办?”李邺又问道。 冷月淡淡道:“这个容易,我找人收拾他一顿,并警告他,他胆敢再乱来,直接送他去乱坟岗。” “但他是杨铦的儿子,杨家正在风头上……” 冷月笑了起来,“你不要担心,这个度我把握得住,杨晖怕什么,不怕什么,我已经调查过了,杨家马球队是我们的第一场对手,该做的事情我都会做。” 既然冷月这么有把握,李邺就不多问了。 “还有最后一点,我不希望戚勇因为我而失去进球队机会!” “不会!” 这次是领队高练回答他,“老爷给他写了一份推荐信,他不用考试,直接升为白球手,他现在是宁王队十号球手,属于候补球手,你打球和他没有关系!” “那就好!我敬二位一杯。” 李邺端起酒杯敬了冷月和高练一杯酒,他这才对高练笑道:“烦请高领队再给我说说马球联赛是怎么回事?” ……… 从酒楼下来,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李邺却意外发现乔彬还站在酒楼门口,手中拿着自己的马球杆,他心中着实歉疚,“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乔彬笑道:“我爹爹兑换马球赌利去了,他让我在这里等你,我不敢走开。” “那你还没有吃午饭吧!” 乔彬一指对面的小吃摊笑道:“我想去那边吃碗汤面。” “一起去吧!我请伱。” 李邺苦笑道:“这酒楼看起来很奢华,但吃不饱啊!” 两人来到小吃摊,这里是卖汤面,就是刀削面,两人各点了一碗肉丁面,摊主是名三十余岁的男子,刀耍得很漂亮,削面如飞,面削得又细又薄,大小一致,李邺和乔彬都看得呆住了,这也是高手啊! 乔彬问道:“李大哥,如果我现在苦练马球,能练到你这个水平吗?” “稍等,我先问他一下!” 李邺笑问道:“这位摊主怎么称呼?” “我姓罗,大家都叫我小罗刀,你们看我的招牌!” 他头顶上有个三角杏黄旗幡,上面有三个大字,‘小罗刀’。 “就是指我削面削得好,我削了二十年,才练成这门手艺!” 李邺拾起一根筷子,筷子在空中打个转,精准地落进一丈外的筷笼里,笑道:“刚才我投筷子,罗大哥做得到吗?” 摊主笑道:“这是投壶吧!我也会,一丈线几乎百发百中,在我们老家,我投壶最厉害。” “那两丈线和三丈线呢?” 摊主摇摇头,“两丈线差一点,十支箭最多投中一半,三丈线就完全不行了!” “多谢罗大哥!” 李邺这才对乔彬道:“他削面其实就和我们打马球一样,熟能生巧,但手熟眼熟只是第一层,叫做一生二,从生疏到熟练,能听懂吗?” 乔彬点点头,“我听得懂!” 李邺继续道:“第二层叫做二生三,从手熟到手悟,我练了十年的马球,就在不久前突破了,做到了从手熟到手悟,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看每个人的悟性。 这位罗大哥,削了二十年的面,还是停留在第一层的起步阶段,如果他是苦练马球,也就是王顺和戚勇的水平,小飞龙比他们强一点。” “那猎鹰和朱雀呢?” “他们突破了第一层,球技其实和我在伯仲之间,但他们力量不如我,所以一百步最多只能打五球。” 乔彬叹息一声道:“我明白了,这就和练书法一个道理,师父说有的人练书法一辈子,也只是字写得漂亮,而有的人练书法五年,就能成名家,就是因为个人的悟性高低不同,可惜我就是悟性比较低。” 李邺心中一动,如果自己用控制心法练习写字,是不是也可以做到事半功倍? 刚才他签署协议时,那两个鸡爪字,着实让他感到脸红。 ........ 吃完了面,李邺才发现自己身上分文皆无,他的马袋里有几两碎银子,但马匹被张小胖骑回家了,最后还是乔彬掏钱付帐。 很快,乔行忠回来了,他满脸春风,儿子给他挣了四百贯钱,这可是他一年的收入。 两人坐上马车,乔行忠把一个信封给他,还是宝记柜坊的柜票和取钱玉珮,一共两千零六十贯钱。 乔行忠听说李邺和宁王马球队签了一年的契约,着实让他心花怒放,李邺最早就是他推荐的,这样他在王爷面前也有面子了。 “多谢李公子给这个面子!” 李邺微微笑道:“乔叔叫我阿邺吧!永和坊的贫家少年,叫公子有点怪异。” 乔行忠欣然答应,又笑道:“现在你可不是贫家少年了,经我的手,你就有三千贯钱了,在长安也属于体面人家,可以买一座小宅子了。” 李邺沉吟一下问道:“如果买像世叔家那样的宅子,不知要多少钱?” 第四十一章 搬家计划 乔行忠想了想道:“长安买房也要看地段,一般越靠皇城越贵,然后靠朱雀大街也很贵,再次是靠东市西市也贵,然后还有些特殊的坊,比如平康坊,那里面简直是寸土寸金。 但房价最便宜就是我们西南面这一片的十几个坊,我那座宅子是祖宅,三亩宅,现在市价在五千贯左右,永和坊的市价是每亩一千贯左右。” 李邺摇摇头,“还是蛮贵的!” 乔行忠呵呵一笑,“大唐建国已经一百三十年了,房价怎么可能不涨?我家祖宅是上元二年买的,当时只花了五百贯钱,现在涨了十倍,尤其开元年间的房价涨得最猛,整整翻了四倍。” “那城外呢?”李邺又问道。 “城外也要看离城远近,东西贵,南北便宜,如果是去老长安城,一亩宅地也就三百贯钱,如果在距离长安城一里范围内,宅地亩价五百贯左右。” “多谢乔叔,我再考虑考虑!” “你考虑好了,我可以帮你找房子,我认识一个田宅掮客,他手中房源很多,租售都可以!” 马车到了永和坊门前,李邺拿走球杆下了车,告辞回坊了。 刚走进坊就遇到了邻居葛大娘,葛大娘正考虑把孙女小翠娘嫁进李家呢!所以她看见李邺就特别热情。 “小李子是去练习打球了吗?争取过两年考上马球会,我家小翠娘也可以跟着享福了。” 什么享福啊?简直胡扯! 李邺干笑两声,连忙溜之大吉,葛大娘望着李邺的背影呵呵笑道:“这孩子还不好意思呢!” 她开始考虑什么时候给裴三娘提提这门亲事,早点定下来。 李邺也松了一口气,看来小胖的嘴很紧,没有把自己的事情泄露出去,估计小胖的父母也不知道,否则早就满坊皆知了。 之前冷月给他提起过,嗣宁王特地叮嘱了马球署,严禁他们把飞鲨的真名和家庭住址泄露出去。 李邺快步回到家里,一进门,只见木大娘在厨房门口劈柴,李邺连忙上前抢过柴刀,埋怨道:“大娘,不是说好等我回来劈柴吗?” 木大娘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笑着:“我怕你回来晚,做饭来不及!” “那小娘子呢?她也可以嘛!” 木大娘笑了笑,没说话,李邺顿时明白了,小翠娘的工钱里没劈柴这个活计,那個小娘子太精,绝对不会吃一点亏。 “考得怎么样?”木大娘关切的问道。 李邺竖起大拇指,“过了!” “那就好,你从四岁就开始练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考上!” 李邺一边劈柴一边问道:“大娘,这间院子是我娘买的?” “是啊!当时把随身所有首饰都变卖了,花了三百贯钱买下这座院子,一住就是十四年,哎!时间过得真快。” “大娘,我想换个地方住,你说我娘会答应吗?” “换那里啊?” “我想换到城外!” 李邺之所以想去城外,就是因为舅父裴旻告诉他,练心法,井水效果还是差了一点,井水是静水,不流动,而在河底水是流动的,效果会更好。 城内也有河,但水质普遍很脏,里面还隐藏着不少翔雷。 最好是去城外,西城外的沣水就很不错,最深处达两丈,也就是六米,水质清澈,水流也急。 但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李邺想寻找他前世的家,他前世的家在雁塔区丈八路一带,想来想去,应该就在西城外。 “我不知道伱娘愿不愿意,她在这里看病十几年,很多病人都离不开她。” “她可以进城继续看病,不影响啊!最多晚上不要出诊。” 木大娘摇摇头,“这个你得问她,我做不了主!” “问我什么?”裴三娘从外面走进来,一脸疲惫,她昨晚给人接生,几乎一夜未睡。 “娘,我考过了。” 裴三娘笑道:“我见小胖满脸喜色,他还不肯告诉我,可他把答案都写在脸上了。” 李邺从怀中取出信封递给母亲,笑眯眯道:“小胖满脸喜色的真正原因在这里!” 裴三娘打开信封,猛地捂住嘴,瞪大了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千贯! 她一把拉住李邺的手臂,惊慌问道:“你告诉娘,这是哪里来的?” “娘这是我押注自己,赢的钱,全场只有六个人押我,结果我胜了,六个人都大赚四十倍,我不是最多的,最多是嗣宁王,他押我五百贯,结果赚了两万贯钱,我押了五十两银子,小胖押得最少,他也赚了一百贯。” “还有这种好事情,你怎么不早说?我把一千贯都押上去,咱们就可以买大宅了。” 李邺有点无语,他还以为母亲会责怪自己赌球,结果是嫌自己押少了。 裴三娘拿着信封喜滋滋向屋里跑去,忽然她停住脚步,疑惑地望着李邺,“你刚才说你押了五十两银子,银子哪里来的?” “我之前在酒楼遇到一个无赖,他非要和我比试投壶,结果输给我五十两银子。” 裴三娘冷冷道:“这个无赖不会就是昨晚毒死咱们家马那个人吧?” 李邺暗呼一声厉害,他这个唐朝老娘装糊涂的时候挺可爱,可一旦露出精明的本性,那就可怕了。 “娘,那个无赖是杨家的人,王爷已经给我保证此人不会再来骚扰我们,但我觉得还是搬家比较好,我想搬去城外,我们可以去城外买座宅子。” “我考虑一下吧!” 裴三娘进屋去了。 这时,张小胖在门口探头探脑道:“阿邺!” 李邺快步走出院门,只见张小胖手中拿着自己的马袋,马却不见了。 “我舅父来过了?” 张小胖点了点头,吞吞吐吐道:“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事?你说!” “我可能……可能要搬家了。” 李邺一怔,“怎么突然想到要搬家了?” “我父亲其实去年就想把店铺卖了,他想去城外买座大铺子,但钱一直不够,今天我拿回一百贯钱,钱就够了,他明天就去把看中店铺买下了,很快就会搬过去。” 李邺笑道:“其实我也想搬去西城外。” 张小胖惊喜道:“真的?” 李邺点点头,“舅父说,最好在河水中练武,井水不行。” “那你娘答应吗?”张小胖很清楚,裴婶子才是他们一家之主。 “我给她说了,她说考虑一下。” “去三里亭吧!我爹爹看中的店铺就在那里。” 李邺到现在为止还从没有离开过长安城,哪里知道什么三里亭?他只是听裴旻说过,沣水很适合练武。 李邺点点头,“等我娘答应了,我去看看,尽量离你近一些。” 这时,木大娘在院子里喊道:“阿邺,你娘叫你!” “我们回头再说!” 李邺拍拍张小胖的胳膊,转身回院子了。 第四十二章 捏住七寸 李邺来到母亲的房间,裴三娘指着桌前道:“你先坐下!” 李邺坐了下来,裴三娘叹口气道:“我也同意搬家,我其实是想让你去读书,但永和坊那个老混蛋教书不行。” “娘,我已经和宁王马球队签了一年协议,替他打一年的比赛。” 裴三娘眼睛一亮,宁王马球队啊!她立刻把儿子读书的事情抛之脑后了,“他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不是按月给,按照场次给,每场无论输赢都给我五百贯,一共替他打十场球。” 裴三娘有点呆住了,一场五百贯,十场球,那不就是五千贯吗? 她咽了口唾沫,用指头敲着桌子道:“不能口头说说,必须白纸黑字写下来,而且不能年底结算,必须每场给钱,这些权贵不可信!” “娘,有书面协议呢!” 李邺从怀里取出协议,递给了母亲,裴三娘连忙接过仔细看了看,最后撇撇嘴,“你这笔字够臭的,像蚯蚓爬,这个冷月是谁?” “是宁王的首席幕僚,他可以全权代表宁王。” “这個协议还好,没有坑人的地方,不过他真答应每场给五百贯?你没有听错吧!不是一共五百贯?” “娘——” 裴三娘摆摆手,“我知道了,他今天赢了两万贯钱,不在乎这五千贯钱,既然如此,我们就搬到距离你打球近一点的地方。” “娘,我想搬到西城外,舅父说,我最好在沣水里练武。” 裴三娘叹口气道:“搬到哪里都可以,但我还是想让伱读书,最好一边读书一边打球,小时候没有让你好好读书,娘把你耽误了!” ……… 宁王府,冷月向李琳汇报今天和李邺谈判的情况。 “他终于答应了!” 李琳拳掌一击,欢喜得大笑。 “他几乎是一口答应,卑职感觉,他也是想借助王爷的庇护躲开杨家对他的威胁。” 李琳点点头,“这孩子很老成,心智不止十四岁,倒像一个成年人。” “卑职也有这样的感觉,他说每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可惜他是贫家子弟,如果是世家子弟,前途不可限量。” 李琳看完了契约,小心翼翼收起,又问道:“他还提了什么要求?” “他提了两个要求,都是和杨家有关,首先是他请卑职去帮他要一匹马,他和杨晖打赌是否能出现,他赢了杨晖的马,有白纸黑字的赌约,倒是一桩小事。” “然后呢?” “然后他担心杨家会报复他,他担心家人收到牵连,希望我们能提供保护!” 李琳摇摇头,“他多虑了,杨家不是长安恶霸,他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报复他这样的贫家少年,引发的名誉损失,杨家可是得不偿失。” “但那个杨晖昨晚把他的马毒死了,卑职也觉得杨晖这种无赖确实有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那你打算怎么办?” “卑职准备请王玄海出手,狠狠教训一下杨晖,警告他不要乱来!” 李琳沉思片刻道:“适可而止,不要做得过份,毕竟他是杨家人,李林甫巴不得我和杨家冲突闹大,我可不想卷入他和杨忠国的斗争之中。” “卑职明白!” 李琳负手走了几步,又道:“如果我去拜访一下杨国忠,暗示一下我的中立态度,先生觉得可行吗?” 冷月摇了摇头,“若被李林甫知道王爷去拜访了杨国忠,一定会平地生波,卑职建议还是谨慎点比较好,杨家不会不明白李林甫的意图。” “先生说得对,有时候一言不发,反而胜过了万语千言!” ……… 杨晖虽然很不舍自己马,但他没有办法,对方可是嗣宁王府的人,他可以不怕李邺,但他惹不起嗣宁王府的人,他只敢嘴上骂一骂嗣宁王,若真的把嗣宁王惹怒,父亲也保不住他。 更重要是,在长安混,信誉很重要,他如果耍赖的消息传出去,以后他就很难在长安混下去了。 他只得老老实实把马牵出来,交给了冷月。 冷月带着几名手下牵马走了。 杨晖越想越窝火,越想越担心,今天杨家输给了嗣宁王,自己没法向杨家交代啊! 这时,他见路边停着一辆牛车,连忙钻上车道:“去宣阳坊!” 他得去找叔父杨国忠解释一下,他已经尽全力了,但那个少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刚坐上牛车,忽然一个布口袋‘忽!’地将他的头套住,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被一拳打晕过去。 杨晖醒来,发现自己被反绑在一根木桩上,两边站在八名极为彪壮的大汉,他前面椅子上坐着一名目光阴冷的中年男子。 “啊!王玄海。” 杨晖一下子认出了这个中年男子,吓得浑身一哆嗦。 这个王玄海便是大唐首富王元宝的堂弟,是长安城出了名的狠人,如果唐朝有黑社会,那么这个王玄海就是长安的黑社会老大。 长安的三教九流,地痞无赖无一不怕他,但他究竟有多恨,没有人知道。 天宝三年,长安最大的武馆馆主汪建讥讽王元宝是暴发户,当天晚上,王玄海去拜访了汪建,第二天汪建便关闭了武馆,带着家人连滚带爬逃出了长安城。 这件事轰动一时,很多人都在猜测王玄海对汪建说了什么,把他吓成那样,有朋友问起,王玄海总是笑而不答、 往往未知的恐惧才是真正的恐惧,正因为看不透王玄海的手段,所以大家才怕他。 王玄海走上前慢条斯理道:“你有两个儿子,长子杨栓,今年九岁,屁股上有个很大的黑疤,在长安开明学堂读书,每天早上辰时出发去学堂,下午接回来。 你的次子叫杨极,七岁,两年前曾摔断腿,导致两条腿一长一短,他准备今年夏天读书,也是在开明学堂,假如你的两个儿子忽然消失,但我不肯承认是我干的,你该怎么办?” 杨晖吓得满头大汗,他最大的软肋就是他的两个儿子,哀求道:“三爷,小人哪里有得罪之处,请您老人家明示,小人一定向你赔礼道歉。” “你没有得罪我,但昨晚你毒死了一匹马,我这人很喜欢马,最恨人伤害马,所以呢,我想用你的一个儿子给那匹马抵命,你说杨栓合适,还是杨极合适?” 杨晖顿时明白了,这是王玄海替李邺出头了,当然不可能是李邺,一定是嗣宁王。 他吓得苦苦哀求道:“三爷,小人错了,保证不敢再犯!” “若再犯怎么办?” “小人用儿子的性命保证,绝对不敢!” “这个保证我收下了,若你再犯,就给两个儿子准备棺材吧!” 王玄海一挥手,一个布袋子又将他的头套住,紧接着,又是一拳把杨晖打晕过去。 “从哪里来,就送回哪里去!” 第四十三章 不合常理 夜晚,李邺赶到社庙后院,见到了裴旻,张小胖已经先到了,正在奋力挥剑,裴旻不时在旁边指点两下。 “外甥参见舅父!” 裴旻丝毫不提他打马球之事,就仿佛不知道他今天出尽风头。 裴旻淡淡道:“你没有小胖认真,他每天都比你早到一刻钟。” 李邺低声道:“我在练字,每天要写满一千字才能出门!” 裴旻看他的目光稍稍柔和一点,又道:“你打算搬到城西?” 李邺点点头,“母亲已经同意了,以后我就能在沣水下面练武!” 裴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沣水确实比井水要好,我希望你能用半年时间突破初级。” “初级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是我师父的体悟,她把控制心法分成初级、中级和高级三个等级,你才刚刚入门,一旦你突破初级,两个魏瘸子都不是伱的对手,你至少能自保。” 李邺沉思片刻问道:“练成天外飞仙那一剑,需要突破几级?” “突破中级便可,如果你天赋极高,十六岁时应该能练成!” 李邺不再多问,他走到井台前脱去外衣,手持马球杆一跃跳进了井中。 裴旻站在井边注视着水底水波激荡,他暗暗摇头,以李邺的天赋在井下练剑,确实有点捆住他的手脚了。 ……… 次日一早,乔行忠牵马来到了李邺的家,把黑马交给了他。 李邺牵住缰绳,轻轻抚摸它缎子的皮毛,黑如亮漆,一点杂色都没有,让他喜爱无比,当时小飞龙牵来之时,他一眼就看上了,没想到最终属于自己,真是缘分啊! 乔行忠拍拍马鞍笑道:“这匹马叫做墨锦,只有三岁,确实是匹好马,好好养它,千万别给它吃草!” 李邺一怔,“不给他吃草吃什么?” 乔行忠苦笑着摇摇头道:“吃草是养牲畜,战马是要喂粮食的,喂大麦,还有黑豆,就算喂上好的苜蓿,也必须要加入黑豆粉,如果只喂草,马就会越来越瘦,最后彻底废了,一般人家可养不起战马,实在不方便,你把马放在王府,由王府的马夫来照顾它。” 乔行忠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马球比赛,各种卑鄙的手段都会有,对马下手是最常见的,我们球队的人都把赛马放在王府,就是怕被下手,我可不是指杨晖,而是其他人。” 李邺也觉得有道理,这么好的马养在永和坊,会被人嫉恨的,很多恶心的男人打自己母亲的主意,这些人无法得手而怀恨在心,很可能就会对马下手。 其实这也是李邺想搬离永和坊的一个重要原因,他不希望自己母亲整天拎着一只铁锤出门。 “好吧!我今天先骑一骑,下午我送去王府。” 乔行忠欣然道:“高领队让我通知你,明天一早来王府,球队开始训练配合,五天后是宁王队的第一场正式比赛,就是迎战杨家马球队。” ........ 乔行忠骑马走了,李邺给木大娘打個招呼,便翻身上马,他正好要去城外看看房子,顺便试一试马力。 “阿邺,等等我!” 李邺一回头,只见张小胖骑着一头大青驴奔来,李邺顿时泄了气,有这头驴子拖后腿,自己怎么试马力? 张小胖笑嘻嘻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出城试马,正好去看看我家的店铺。” “走吧!我在前面等你。” 李邺双腿一夹,一策缰绳,“驾!” 墨锦扬蹄疾奔,眨眼间奔出十几步远,和他之前那匹老马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感觉到一种强劲的力量,就像拖拉机换成了奔驰的感觉了,他兴奋得忍不住大叫起来。 一口气奔到坊门前,半晌,张小胖才气喘吁吁骑驴赶来。 “城里不能乱跑马,会撞倒人的!” “我知道了,就试一试!” 李邺当然知道城内不能随便跑马,他放慢了马速,向延平门而去。 永和坊紧靠延平门,延平门不是主西门,主西门是金光门,从金光门出去,官道两边依旧延绵不断的店铺,但从延平门出去,外面就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村落,还有被村落割裂得零零散散的麦田。 村落都紧靠着漕河,漕河上排满了准备进城的船只,两边是一排排绿柳,柳树下的河边能看到一群群正在洗衣服的妇人,不远处的村落里炊烟袅袅,孩童骑着牛在河边缓缓而行。 好一幅田园风光,和长安城内的紧促和嘈杂相比,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一墙之隔竟然相差如此之大。 但李邺也傻眼了,一千多年的桑海沧田,去哪里找他的家? 面前是一条笔直的大道,虽然没有主官道那么宽阔热闹,但大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李邺也知道不可能找到自己家的原址了,他长长叹了口气,一策胯下黑马,大喝一声,“驾!” 墨锦迈开四蹄,风驰电掣般地奔跑起来,只听身后张小胖大喊:“我在三桥桥头等你!” 墨锦奔跑极为强健有力,速度极快,看得出它也很久没有这样尽兴地奔跑了,李邺还是第一次这样骑马疾速奔跑,风在耳边呼呼直响,两边树木疾闪而过。 李邺已渐渐忘却了刚才的烦恼,进入了飙车的状态,他兴奋地高声大叫,战马也仿佛感受到了新主人的兴奋,奔跑得更加有力。 马匹一口气奔出二十余里,才终于放慢了速度,李邺从一条小路上了主官道,掉头向回走,一路打听,才终于找到了三桥,原来这里也是一个很大的市镇,距离金光门约三里左右。 大概有一千多户人家,一条主街贯穿小镇,两边全是店铺,商业十分繁华。 小镇的背后是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流,这就是沣水了。 “阿邺!” 张小胖牵着毛驴走了过来,笑道:“怎么样?这里挺热闹吧!我爹爹的新铺子就在镇上。” “看看去!” 两人沿着旁边一条岔道向小镇走去,走进镇里,几乎全是酒馆和客栈?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酒馆客栈?”李邺不解。 “天黑就关闭了城门,你说赶不及进城的客商怎么办?” 李邺笑道:“我明白了,都是进不了城来这里过夜的客商。” “就是这个原因,客商们先吃饭,然后找宿头,所以是全部酒馆和客栈,还有很多那种店呢!” 张小胖眼睛像长了针一样盯着右面一条巷子,笑得很猥琐。 李邺一回头,一条很长的巷子里全是庸脂俗粉,成群聚在一起聊天,晚上才是她们接客的时刻。 “臭小子,我舅父没有告诉你吗?练站桩的话,三年之内不能泄了元阳,懂不懂!” 张小胖挠挠头,“裴大侠没说啊!” 李邺在头上敲了一击,“这是练武的常识,还需要说吗?” 其实李邺是张口胡说,他当然也是为了张小胖好。 又走了近三百步,张小胖指着旁边一家酒馆道:“就是这家了,店主是我的一个族伯,想落叶归根回老家,就打算把店铺便宜卖掉,占地一亩半,三百贯就拿下来了,市价至少要五百贯,我爹爹昨天已经把钱给了族伯,族伯连夜回乡了,过两天我们就搬家。” “你们家不开杂货铺了?” 张小胖摇摇头,“开杂货铺要老客人才行,在这里开杂货铺不会有生意,开小酒馆可以,我爹爹来考察过好几次,每次都坐满了客人,生意很好。” 李邺回头看了看,距离官道至少有一里了,这个地段…… “我感觉这里有点偏了,客人一般不会走这么远吧! “我也觉得有点偏了,但我爹爹说,很多客人都会走一圈,然后再随便找一家吃饭,说这里反而客人比较多。” 这个理由有点想当然,凭什么客人要走一圈? 但张小胖父亲钱都付了,卖家也走了,再说不好也没意义,还给别人添堵。 不过李邺还是觉得,这家酒馆宾客满坐不合常理,张小胖的父亲很可能上当了。 第四十四章 另类出城 有句俗话叫做‘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李邺从没有出过城,他把住在城外想得很美好,但真正去看了,却又让他倍感失望,他一点也不喜欢三桥镇,妓女太多,地痞无赖横行,人员构成极为复杂,典型的城郊结合部。 至于南面那些村落,安静是很安静,就像世外桃源,但他来大唐不是想出世,而是要入世。 更重要是,既然找不到自己的家,他还去城外做什么? 李邺下午去王府把墨锦马交给了乔大管事,便坐上一辆牛车回家了。 长着一身黑膘的车夫特能侃,而且见多识广。 “去城外做什么?你不知道城门一关,那种感觉就像被父母赶出家门的孩子一样,长安城就不属于你了,我住在城外二十年,好不容易才拼命挤进了城,没听说过还有谁愿意搬去城外的。” “你嫌城内河水太脏?我告诉你,长安城干净的河流很多,你没去过权贵住的坊吧!务本坊、兴道坊、光禄坊、太平坊这四个坊去看看,里面的河水清澈见底,都可以直接喝了。” “小伙子,你还年轻,要住在城内才有机会,城外是养老的地方,而且那些村子里的人排外得很,伱这个外人搬过去,盯得像贼一样。” ....... 巴拉巴拉一路,也彻底打消了李邺想搬去城外的念头。 晚饭时,裴三娘笑问道:“今天去城外考察得如何了?” 李邺叹口气道:“娘,我不想搬去城外了!” 裴三娘和木大娘对望一眼,两人一点都不惊讶,裴三娘笑道:“不去就不去吧!我们把后面靠河边那块地买下来,房子也有一亩地了,再把泥墙改成砖墙,你就满意了。” 李邺连忙补充道:“再把院墙修高一点,上面插满碎玻璃!” “玻璃是什么?”木大娘奇怪地问道。 李邺这才想起,唐朝的玻璃还没有进入寻常人家,他挠挠头道:“玻璃就是琉璃!” 裴三娘摇摇头,“尽说疯话,琉璃是达官贵人才用得起,与咱们没有关系,不过你想法不错,可以用箭头倒插在砖缝里,我见有人家用过,没人敢乱爬墙了。” 读书之事裴三娘也矢口不再提起,她今天看了儿子练字的稿子,字其实写得很不错,居然比自己还好,而且认识的字也很多,没必要再去读小学堂了。 吃完晚饭,李邺开始坐在桌前练习写字,其实他在另一个世界练过书法,虽然知道该怎么写,但手不听使唤,所以写成了蚯蚓爬。 从昨天开始,他尝试用控制心法来练字,也就是说,让手按照自己的意识来写,只要控制住手的稳定和力道,那么一個字该是什么结构,该怎么写好,他的意识清清楚楚。 昨晚他练了三百个字后,手法就越来越熟练,渐渐地恢复了前世的大部分水平,这就是控制心法在书法上的妙用。 当然,控制心法并不是万能的,不是想练什么就能在一瞬间练成,前提是他曾经下过苦功,知道字该怎么写。 李邺已经丢开了字帖,开始写他前世背过一些诗词,但他很谨慎,尽量写已经出现的诗,他前世背的诗词文章篇篇都是名家大作,随便一篇就能震动文坛,若流传出去,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 裴三娘端了一盘点心过来,李邺写得太专注,没有注意到母亲到来。 裴三娘看了看他写的字,大为惊讶,怎么比昨天的字更好了? “啊!”裴三娘忽然惊呼一声,“怎么是《春江花月夜》,邺儿,你哪里学来的?” 李邺撸一下袖子,不慌不忙道:“我前几天逛了一家书铺,看到了这首诗,读了几遍就记下来了。” “你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裴三娘更加惊讶了。 “以前没有,跟舅父练习心法后,还有他给我吃的药,我感觉到记忆力越来越好,练字也是,用心法练字,才几天我就能把字写好了,而且越写越好。” 李邺轻描淡写,把一切都归功于控制心法,别人或许不信,但裴三娘却深信不疑。 儿子说的心法是她们裴家已经失传多年的绝学,堂兄裴旻不知什么缘故,居然学成了,难道自己儿子也有这个天赋? 可是自己儿子是李不姓裴啊!想到姓李,裴三娘又蓦地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 她慢慢走出房门,坐在井台上,望着天空金黄的圆月,一时间,她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之中。 ......... 一更时分,李邺来到了社庙后院,只见张小胖在发疯一般的劈砍,他明天就要搬家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学武,他把满腔的愤懑都发泄在劈砍之中。 裴旻还是和往常一样指点张小胖,但小胖已经练得很不错了。 “听小胖说,你也要搬去三桥?”走到一边,裴旻沉声问道。 李邺摇摇头道:“我不想出城了,也不想搬家。”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喜欢城外!” 裴旻沉默片刻问道:“你还是准备在井下练剑?” 李邺还是摇头,“我打算去务本坊,听说那边的水很干净,我可以从河底潜入坊中。” “不行!那边水太浅,很容易被人看见。” 裴旻想了想,对李邺道:“你下井去,然后爬上来给我看看!” 李邺脱去外衣,纵身跳进井中,只片刻,他把球杆先抛上来,随即顺着井壁向上攀爬,刚开始时在水下练剑时,他根本爬不上来,井壁非常光滑,只能拉拽着水井绳索爬上井口。 但练了一个月后,他渐渐发现爬井壁并不难,只要有一点点缝隙给他借力,他就能很轻松地徒手攀上来。 裴旻见他爬了上来,又道:“再爬下去,不要跳!” 爬下去更容易了,李邺三下两下就下去了。 “好了,上来吧!” 李邺爬了上来,裴旻指指衣服,“把衣服穿上跟我走。” “舅父,去哪里?” 裴旻没有睬他,转身便走。 李邺只得胡乱穿上外衣,拿着球杆跟在裴旻身后。 不多时,裴旻带他来了城墙前,永和坊紧靠城墙,站在城头上就能看到坊内。 长安的城墙并不算高,只有两丈,也就是六层楼,大唐建国以来,城墙也只修葺过一次,距今也有五十多年。 五十余年的风吹雨打,使城墙变得十分陈旧破损,远看很壮观,但近看就会发现它伤痕累累,布满了沧桑。 李邺已经明白了裴旻的意思,翻墙出城,只是城头上没有守军吗? 裴旻仿佛明白他的担心,淡淡道:“白天城头有士兵巡逻,但晚上士兵都找地方睡觉去了,只有城门上方有士兵站岗,离这边还远,不用担心!” 他抽出宝剑,在城墙一击,城砖粉碎,出现一个拳头大的洞,他纵身飞起,脚在城墙上步行,如行云流水,飘逸无比,手中铁剑不断击打城墙,出现一个个窟窿。 张小胖或许会看得目瞪口呆,但李邺却能看得懂,这就和自己攀上井壁是一回事,只要有半点可以借力之处,他的脚就能踩上去,而且城墙略有点偏斜,他恰好能保持空中平衡。 裴旻当然比自己高明得多,但李邺却看到了方向,他感觉只要再过一年,他也能做到裴旻这一步。 裴旻已经上城了,站在城头道:“攀上来!” 李邺把球杆插在身后,借助裴旻在城墙上打出的洞,攀爬得异常迅速,城墙上洞口很大,比井壁上的一点点边角轻松多了,李邺只片刻便攀上了城。 城头上很安静,看不到一个士兵,果然都去睡觉了,他又回头望去,城内星星点点的灯光,月光下,连片的房屋一望无际,颇为壮观。 “我们下城!” 他们快步走到另一边,不用打洞了,城墙上破损的城砖很多,裴旻就俨如御剑而飞,飘然下城,李邺还没有这样的本事,他必须攀着破损处下城,但也很快,三下两下便下了城。 城外是护城河,宽约三丈,河边正好有几艘废弃的破船,破船连在一起,占去了一半的河面。 “跟着我,你能办到的!” 裴旻跳上破船,奔跑几步,一纵身跳起,双臂展开,如鹘鹰展翅,瞬间又收了翅膀,轻轻落在对岸,足有一丈五尺远。 ‘大不了就掉进水里吧!’ 李邺把球杆先扔过去,他搓了搓手,也学着裴旻一纵身跳上船,飞奔几步一跃而起,本能地张开手臂,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轻盈,竟然也跳过了一丈五尺远,轻松地落在对岸。 裴旻面无表情,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地神情,李邺才练了一个多月,就抵上了自己当年苦练半年的效果,难道这就是天赋? “走吧!去沣水。” 裴旻纵身向黑暗中奔去,李邺拾起球杆,也发力跟了上去,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四十五章 规则之外 李邺跳入沣水之中,刚沉到水底,触脚是软泥和水草,忽然一股强大的水流冲来,他顿时站不稳,在水下连翻了几个跟斗,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他开始在水下挥剑,但只挥了几下就支撑不住了,河底和井底完全不是一回事,井底是一个静止的世界,他的身体非常稳定,而河流乱流激荡,他身体稳定不住,不得不耗费大量体力去稳定身体。 李邺只挥了四下就不行了,脚一蹬冲上水面,还没到水面便已气竭,‘咕嘟!咕嘟!’连喝两口河水。 他的头冲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口气。 “挥舞了几下?”裴旻问道。 “四下!” “不行!”裴旻厉声喝道:“最少要六下!” 李邺一头又扎了下去,但还是和上次一样,身形难以稳定,苦苦和急流抗争,依旧只挥了五下便支撑不住,被迫喝了一口水后冲出水面。 “笨蛋!” 裴旻忍不住怒吼道:“你怎么抗争得过亿万年的河流?” 一道闪电冲进了李邺的大脑,他顿悟了。 李邺第三次扎入了河底,这一次他不再与河水抗争,任由水流冲击着他,他在乱流中保持身形,不断劈砍,一口气劈出了二十下。 当他冲出水面大口呼吸时,才发现自己随水漂流了一里远,裴旻已不在原地了,李邺仰望夜空,漫天星斗,天空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在乌云中时隐时现。 圆月消失在薄云之中,李邺也同样消失在水面。 ........ 次日天刚亮,李邺便在大街小巷中奔跑,他昨晚一口气从沣水奔回家,竟然没有丝毫疲惫,体力充沛之极。 仅仅睡了两个时辰,他又起身了。 或许跑步也是一种练功。 李邺迎着晨曦奔跑,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和身上,他的身体染成了金色,仿佛所有的毛孔都在呼吸清晨的空气。 李邺越跑越快,从西南跑到东北,穿过了整個长安城,一口气跑出了二十里,终于抵达了宁王府。 李邺奔至宁王府台阶前,他弯着腰微微喘息,尽管有些疲惫,但他心中却异常畅快。 ........ 马球比赛双方各由五人组成,分为截球手,传球手和射球手,但比赛瞬息万变,每个人担当的角色又会随时变化,不会有任何拘泥。 每支球队有十名白球手,又允许有两名外援,最多是十二名选手。 球场上,外援最大的区别是护身皮甲颜色,只有黑和白两种,而宁王府马球队的球服是蓝色。 训练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磨合彼此间的配合,通过无数次训练比赛,使各个球员都达到默契的程度。 宁王马球队成立快三十年了,球员换了无数茬,这一届球员彼此已经配合了三年,但成绩都不太好,每次都在第一轮被淘汰,从未进入复赛,更没有进入过攻擂资格赛。 这一次李琳引进了李邺这个天才球手,他的目标是进入复赛前十,也就是小组赛出线。 马球联赛和现代足球世界有相似之处,比如都有小组赛,每个小组的积分前两名进入复赛,也就是十强赛,然后再彼此淘汰进入五强赛,五强赛又叫做攻擂资格赛。 最后的胜者获得攻擂资格,这里就是和现代足球的不同之处了。 擂主是去年的联赛魁首,它不参加比赛,一直就在旁边观战,等待过五关斩六将杀出来的最后胜者向它挑战。 李邺虽然个人文赛打得极为漂亮,但进入团体武赛却未必能发挥出水平。 整个宁王马球手他只认识一个候补球员戚勇,但戚勇就像不认识他一样,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飞鲨当心!”远处队正九头鸟大喊。 众人正在训练比赛,对手的截球手三角蛇挥杆向李邺狠狠打来,对方打的或许是球,但球和李邺在一条线上,李邺如果不躲,这一杆必然打中他。 这一杆打得极狠,带起了风声,三角蛇眼中透出一丝冷意。 李邺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微微一侧身,球杆从他身边擦过,‘啪!’球也被打飞了出去。 “笨蛋,你是怎么做的,球被他打飞了!” 几名同伴对李邺怒目而视,两名对手阴阳怪气道:“这就是一场五百贯的名家马球手,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你们在说什么废话!” 场上队正九头鸟奔过来对几名球员吼道:“有本事也去打百步线,没那个本事就统统给我闭嘴!” 众球员都悻悻掉头走了,九头鸟对李邺笑道:“这些都是粗人,说话跟放屁一样,别放在心上!” “多谢队正!” 刚才三角蛇挥杆抽打自己时,那凶狠的眼神李邺看得清楚,这可不是‘粗人’两个字能解释。 这时,领队高练在场边大喊:“飞鲨请过来一下!” 李邺催马向场边奔去,他翻身下马,走上前道:“领队有什么事?” 高练叹口气问道:“你是第一次参加职业球赛?” “是!” “难怪你不知道,刚才那种情况比赛时会常常发生,但又符合规则,规则允许合理争斗。” 李邺平静道:“马球的规则我都知道!” “书面上的规则是一回事,但实际比赛时的规则是另一回事,恐怕你并不懂‘合理’二字的含义。” 李邺躬身道:“领队请说,我愿闻其详!” 高练语重心长道:“比赛时的争球打斗就叫合理,这是规则允许,甚至鼓励的,马球比赛本来就是骑兵之战,所以才叫武赛,两人争球,马上激战才是关键,把对方打下马,或者对方示弱退下,那时伱才不慌不忙射球。 只有一种情况是违规的,对方若手中无球,你就不能挑衅对方,对方在你出击之前把球传走,你要立即停止动手,在双方无球情况下发生激斗,挑事一方要被罚球。” 这时,队正九头鸟也上前补充道:“事实上没有人愿意和对方激斗,大家都在高速奔跑中传球,球一到自己手上,就要立刻传走,不给对方出手的机会,往往只有一种情况会发生激斗,两人同时追球之时,还有一种情况是战术陷阱,对方就是要打你下马,故意把球留在手上,这个时候就要特别当心了。” “多谢领队和队正指点,其实我只是想说,比赛时应该有足够的防护吧!” “当然,正式比赛时,大家的盔甲都很坚固,尤其脖子和头部,那是防范重点,你要习惯于穿上盔甲比赛。” “现在虽然是训练,但也是比赛,我们都没有穿防护盔甲,被打伤怎么办?” “怎么可能?” 高练心中有些不悦道:“这只是训练比赛,大家下手自然会有分寸!” “可如果有人看不惯我一场拿五百贯,不小心把握不住分寸呢?”李邺冷冷回应道。 高练脸色一变,他忽然明白李邺的意思了。 他立刻对九头鸟道:“让所有人都穿上正式盔甲训练!” 第四十六章 人心险恶 “飞鲨接球!” 传球手九头鸟一球打出,马球越过李邺的头顶向球洞方向飞去。 李邺纵马疾奔,追赶马球,这时,一匹白马从斜刺里冲来,又是截球手三角蛇,他眼中闪烁着凶光,挥动马球杆向李邺后颈狠狠打去。 后颈是人体的最要害之处,就算有护脖,也不能随意乱打,何况这还是训练。 李邺顿时勃然大怒,这就是有分寸吗? 他头一歪,躲过这一杆,随即一脚踢去,这一脚又快又狠,李邺只用了六分力道,对方也承受不起,只听‘咔!’一声肋骨断裂。 三角蛇惨叫一声,从马上摔了下去。 李邺不睬他,追上马球,一球打进了球洞…… 三角蛇躺在草地上动弹不得,众人围上来查看,几名球员冲上对李邺怒吼:“混蛋,你把他肋骨踢断了!” 李邺冷笑一声,“他用球杆砸我的后颈,你们就不吭声了?” 众人气得浑身发抖,一人咬牙道:“这是训练,从来没有人会下死手?”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是下死手?” 领队高练跑上前蹲下查看伤势,他叹口气对李邺道:“你这一脚确实狠了点!” 李邺翻身下马,走到场边,狠狠一脚向一根碗口粗的木桩踢去,只听‘咔嚓!’一声,木桩应声而断。 “他的脊梁骨比这木桩还硬吗?”李邺冷冷道。 所有人面面相觑,顿时鸦雀无声。 ........ “砰!”嗣宁王李琳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怒斥高练道:“谁让你把他的报酬泄露出去的?” 高练低下头满脸惭愧道:“清醒时卑职绝不会泄露,但那天被他们灌醉……” 李琳咬牙道:“我讲过无数遍了,喝酒误事!喝酒误事!你就是改不了贪杯这个烂毛病。” 高练低下头不敢吭声,这时,冷月在一旁劝道:“事到如今,王爷生气也没有用,还是尽快想一个应对之策。” 李琳满心失望道:“还有什么办法,和杨家球队的比赛只有三天了,他又和其他球员关系不睦,到时配合都打不起来。” 高练低声道:“卑职倒有一个想法!” “有话就赶紧说!” 李琳狠狠瞪他一眼,“都是伱这张漏风嘴惹的祸。” “卑职建议让他当候补,大部分时间让球员们自己来,但在关键时候再让他上场。” 冷月点点头,“这個办法不错,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他不上场,主射手谁来担当?” “卑职建议可以先让九头鸟先当主射手。” 李琳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他又对高练冷冷道:“你回去告诉所有球员,如果飞鲨上场后,有人胆敢给他下绊子,使阴招,或者不给他喂球,那就立刻收拾东西给我滚蛋!” ....... 球场上训练还在进行,李邺已经不再参加训练,他踢木桩那一脚把所有人都吓坏了,没有人敢和他打对手。 简直开玩笑,隔着皮甲把人的肋骨一脚踢断两根,这还是手下留情,要是把他惹恼了,一脚踢在大腿上,腿骨还要不要了。 李邺坐在看台上平静地看着众人训练,虽然他不参加训练,但他可以观察每个人的习惯,在临战时配合,这其实也是一种训练。 这时,队正九头鸟走上前,拍拍他肩膀笑道:“有本事的人都这样,走到哪里都被人嫉妒,你不用放在心上。” 九头鸟是队正,也是传球手,对李邺一直比较关照,李邺也只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善意。 李邺笑了笑道:“我没事,队正放心好了,我既然签署了契约,就会信守承诺,替王爷打球。” “那就好,相信王爷会妥善安排,其实三角蛇对你不满是有原因的,在你之前他是主攻射球手,你来了后,他就改做截球手了,他心胸十分狭窄,我就担心他会对你使阴招,果不其然。” 李邺笑了笑道:“这下子他连截球手都当不了。” 九头鸟摇了摇头,“王爷已经把他开掉了,给了他三百贯钱养伤,他以后不用再来了。” 李邺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下子这个三角蛇彻底和自己结仇了。 片刻,李邺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他姓王,具体叫什么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我也不知。” 李邺暗暗思忖,或许乔大管事知道。 ……… 下午时分,李邺骑上一头大青驴,这是王爷李琳送给他的代步,让他不要跑步了,跑二十里太远。 李邺刚走出没多远,便听见后面有人喊他,“飞鲨!” 李邺一回头,愣住了,喊他的人坐在牛车里,竟然是三角蛇。 李邺沉默片刻,便催动毛驴走上前,抱拳行一礼,叹口气道:“今天很抱歉,我没有控制住力道!” 三角蛇摇摇头,“我不怪你,毕竟是我打你在先,我只是想提醒你,当心那个九头鸟。” 李邺一怔,“为什么?” 三角蛇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王爷开掉,他早就想赶走我了,他来当主射手,这次被他抓住了机会,要不是他在王爷面前添油加醋,以王爷的宽厚,怎么会为这点小事把我开掉?” 李邺忽然想到一事,九头鸟完全可以把球准确传给自己,自己在百步外就直接射门了,但他却把球传过了自己头顶,造成了自己和三角蛇纷争的局面。 李邺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本来没有机会上来和我争球!” “你明白了吧!他为什么叫九头鸟?老弟,江湖人心险恶,自己好好保重吧!” 三角蛇吩咐一声,牛车启动了,李邺连忙道:“我去给王爷说,让你回去!” “不用了,我已经决定伤好后去球馆教孩童打球,虽然收入低一点,但也总算摆脱那个混蛋了。” ......... 李邺又返回王府找到了冷月。 两人在外客堂坐下,冷月笑问道:“公子担心什么?” “我的收入已经被所有人知道,引发了球队内讧,还发生了三角蛇被逐出球队的严重事件,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泄漏我的收入?” 冷月叹口气,“这是高练多喝几杯酒,无意中说漏了嘴,王爷已经严厉批评了他,他也向王爷认错,他就有这个毛病。” 李邺沉吟一下道:“或许是我多虑了,但冷先生还是多留一点心。” “为什么这样说?”冷月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因为我了解杨家,杨家马球队绝不会老老实实靠自身实力获胜,他们在马球场上会做手脚,在马球场外一定也会做手脚,他们具体会做什么我不得而知,但在关键时刻,我的收入被泄露,引发球队内讧,这就有点蹊跷了。” “你是说高练?” 李邺摇摇头,“我没有带任何成见,只是就事论事,我只是觉得,作为一个领队应该想到泄密事件后,训练中会出现的种种危险,而不是我这个新手去提醒他,他才想起要戴盔甲训练,这不合常理。 所以我建议冷先生留一点心,了解一下球员和领队们回家后有没有和谁接触?” 冷月沉吟一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提醒得很及时,我们这是第一次遇到杨家这个对手,既然已经发生过不愉快,我是应该留心。” 第四十七章 家有难经 宰相李林甫的马车在数十名骑马武士的严密保护下,缓缓驶入了平康坊。 他出任大唐宰相十五年了,极擅长揣摩天子心思,每次都能把天子的想法不折不扣地落实,极为精明能干,深得天子李隆基的器重,一直没有换相。 李林甫深通权术,长袖善舞,这么多年,他扳倒了张九龄、李适之、韦坚等等政敌,相位颇稳,不过这两年杨国忠的迅速崛起让李林甫警惕起来。 杨国忠当然是代表杨家,天子是准备重用外戚了,一旦杨贵妃有了身孕,天子必然会用杨国忠取代自己,为第二次换太子做准备。 李林甫忧心忡忡,尽管杨国忠的崛起只刚刚露了一个苗头,身居官职还远远不能和李林甫相比。 但李林甫却看得远,杨家无论杨玄珪、杨铦,还是驸马都尉杨锜,都是只会贪图享受的窝囊废,而且愚蠢如猪,根本不足为虑。 天子要扶持杨家也绝不会扶持他们,相比之下,杨国忠头脑灵活,能说会道,擅长见风使舵,更擅长揣摩圣意。 虽然杨国忠才学平庸了一些,但才学并不重要,或许天子就看中了他的平庸,容易控制,加上有贵妃的支撑,搞不好自己就会栽在杨国忠手上。 李林甫这两年不断的安排手下弹劾杨忠国,但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杨国忠背后可是势力强大的杨家。 不行!自己必须要让天子意识到,杨国忠为相绝不是好兆头,他根本控制不住胡人边将,也平息不了南诏和吐蕃的勾结。 但天子太看重杨家了,难啊! 李林甫暗暗叹口气,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问题。 这时,马车抵达府门,侧门缓缓开启,马车将直接驶入府内。 忽然,旁边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宰相纵孙行凶,何以公论天下?” 李林甫一怔,挑开车帘望去,只见府门旁边的石狮前站着一长一少两人,像是父子关系,少年的左手臂打着夹板,挂在脖子上,似乎骨折了。 年长的男子三十余岁,头戴平巾,身穿儒衫,像是一个读书人。 “停车!” 李林甫喝令一声,马车缓缓停下。 李林甫不悦道:“去问问怎么回事?什么纵孙行凶,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 跟在马车旁的管事匆匆去问了。 不多时管事回来禀报,“相爷,那是一对父子,姓王,京兆本地人,父亲是個贡举士,他儿子在明德学堂读书,说是被相爷的孙子李淮横蛮打断了手臂,他们来这里告状。” 李林甫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李淮是哪一房的?” 李林甫妻妾满堂,子孙兴旺,他有二十五个儿子,二十五个女儿,孙子有六七十个,外孙也有五六十个,太多了,他根本就记不得。 管事却知道,他低声道:“好像是五郎的儿子。” 李林甫点点头,“你去调查清楚,若情况如实,给他们五十贯医药钱,叫他们闭嘴,如果是污蔑,把他父亲的胳膊也给我打断!” “小人知道了,这就去调查!” 马车随即驶入了占地巨大的相国府。 李林甫换了一身衣服来到书房门前,随即吩咐下人,“去把老五给我找来!” 虽然李林甫让管事去调查,但他心里有数,十有八九是真的,长安城还没有谁敢来污蔑自己,哪怕是皇子皇孙也不敢。 不多时,五子李岱匆匆来到父亲书房,李岱是李林甫的第二个妻子杨氏所生,也算是嫡子,目前就住在府中。 “孩儿叩见父亲!” 李岱很少单独和父亲见面,所以他必须要行大礼参拜。 “起来吧!” 李岱起身垂手而立。 李岱也三十五六岁了,年轻时候相貌英俊,身材高大,俨如玉树临风。 李林甫觉得他很像自己年轻之时,非常喜欢他。 但后来他又感觉这个儿子性格比较懦弱,缺乏魄力,成不了大事,于是又渐渐不喜欢了。 所以李岱就算考上了明经科,也得不到重用,目前只在千牛卫出任七品参军事。 李林甫看了儿子一眼,淡淡道:“五郎最近好像很闲?” “孩儿勤于公务,刚刚才回来!” “没有和同僚去喝一杯?” “今天没有,但明天会有个酒局,杜湘外放荆州,我们替他饯别。” “我记得你只有一个儿子吧!”李林甫忽然无头无尾问道。 李岱摸不着头脑,只得点点头,“孩儿无能,不能替父亲延绵子孙,目前只有一子。” “只有一个儿子,更要严加管束,你的儿子将来给你惹了大祸,为父也保不了你,去吧!” “孩儿告退!” 李岱瞪大了眼睛,心中惊骇,他慢慢退下,出门转身便走,脚步越来越快,心中也怒火越来越盛,他心如明镜,一定是儿子李淮又闯下大祸,让父亲知道了。 府中的兄弟子孙竞争得这么厉害,家里有个不肖之子,父亲怎么可能再重用自己? “小畜生出来!” 李岱冲进自己院子便大吼起来。 恰好儿子李淮慌慌张张从他书房跑出来,李岱差点气疯了,这混蛋又在偷自己的东西。 他上前揪住儿子的脖子狠狠一甩,李淮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李岱抄起旁边一根棍子,狠狠向他打去,“我打死你这个不肖之子!” 李淮挨了两棍,立刻在地上撒泼打滚,大哭大叫,“娘,救命啊!爹爹要打死我。” “这个闯祸精,打死了活该!” 这时,一个宫装妇人在几个侍女的簇拥下慌慌张张跑来,“住手,给我住手!” 妇人便是李岱的妻子宇文氏,也是宇文家族的嫡女,虽是女人,性格却十分强悍。 李岱混得不如意,在妻子面前抬不起头,他只得恨恨扔下木棍。 宇文氏上前抱住儿子,见他手腕上有淤青,顿时心疼万分,回头怒视丈夫道:“伱打他作甚?” “你自己问他,今天他做了什么好事?父亲把我叫去斥责一通。” “我什么事都没做,你只会血口喷人,你凭什么打我?” 有了母亲当靠山,李淮也开始盛气凌人,对父亲也出言不逊。 “你——” 李岱气得浑身发抖,对妻子道:“你再宠他吧!他连自己的父亲也不放在眼里了。” 宇文氏冷冷道:“父慈子方孝,你整天把他当狗一样打骂,还指望他会尊敬你?” 李岱指着妻子手直抖,“好!好!这是你说的,从今天开始,我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他的事情我不会再管。” 宇文氏柳眉竖起,“哼!不用你管,我父亲喜欢他,将来自会给他前程,你这个七品芝麻小官当了多少年了,我的儿子还能指望你?” 宇文氏扶起儿子,“我们走!” 母子二人不理睬李岱,扬长而去。 李岱只觉万念皆灰,眼前一阵阵发晕,就在这时,大管家张洪走到院门口高声道:“传老爷口训,五郎教子无方,从今天开始,革去庄园主事,由四郎接任。” 屋漏偏遭连夜雨,李岱简直欲哭无泪,他在家族中的最后一个职权也被剥夺了。 第四十八章 小胖求救 李邺今天的训练很饱满、效率极高,或许是王爷把三角蛇开除震撼了其他球员,没人再敢对李邺口出不逊,也没有人再敢给他穿小鞋,九头鸟的传球也变得精准无比。 仅仅只训练了半天,大家的配合就变得十分流畅,其实道理也很简单,射球手是全队的灵魂,几乎整个比赛都是围绕着双方的射球手进行。 下午,球队又进行了两场训练,一场是以九头鸟为射球手的训练,另一场是围绕着李邺为射球手的训练。 高练的思路似乎有他的道理,将李邺作为秘密武器,在关键时刻上场,这样就避免了对他的过度消耗,同时也会打乱对方的战术部署。 但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有利的一面看得到,不利的一面也很突出,可能给李邺的时间太短,同时,不利于李邺经验的积累。 下午,李邺骑毛驴回到了家中,距离家门还有数十步,却见一个中年男子被木大娘推出了门,一锭银子也扔在男子身上。 李邺以为又是那些来纠缠母亲的无赖,他心中顿时大怒,双腿一夹,毛驴奔跑起来。 这时,李邺又发现不太对,刚才那锭银子至少有五十两,那些无赖男子谁拿得出来? 而且眼前这个男子身材高大、气质雍容,衣着十分华贵,皮肤白皙富有光泽,相貌也很英俊,下颌短须修剪得非常整齐,完全就是一個上流社会的男子,和坊里那些粗鄙猥琐的男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你找谁?” 李邺问道:“你是来找我母亲看病吗?” “你母亲?” 男子吃了一惊,连忙抬头打量李邺,李邺也看清这个男子的面容,确实很英俊,一双眼睛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只是不太年轻了,而且李邺隐隐觉得他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李邺一时想不起来。 男子苦笑一声道:“我是来找你母亲看病,我病了十多年了。” “十多年的老病,我母亲恐怕治不了,你不要浪费钱了,把银子留给你儿子吧!” 男子浑身一震,后退一步,注视李邺片刻,把手中的五十两银子递给他。 “这银子给伱,买一支好的球杆。” 李邺笑着摇摇头,“多谢好意,我们素昧平生,还是免了吧!” “你说得对,我们确实素昧平生,哎!一步错,步步错啊!” 男子低头叹息一声,失魂落魄地走了。 李邺回头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同情。 ……… 李邺拴好了毛驴回前院打水,问道:“大娘,刚才那男子是谁?” “哪一个,今天下午来了好几个?”木大娘有点紧张。 “就是刚才那个,穿着白色锦缎袍服,不像我们坊里人。” “他只是来讨口水喝,我不认识。” 木大娘心慌意乱,端起豆渣盆和水桶就走,“我去喂毛驴,你等会儿把麦子磨一下。” “我知道了!” 李邺也有点口渴了,他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白亮亮的水映照着他的面容。 李邺浑身一震,他忽然明白了,刚才那个中年男子为什么眼熟,他的眉眼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 啊!难道他就是……难怪他要给自己银子。 李邺心中乱成一团,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在这个不经意地下午,自己居然遇到了唐朝的父亲。 李邺坐在井台上,回想着那个中年男子的各种神态,一时间他思绪万千。 ……… “阿邺!”门外响起了张小胖带着哭腔的喊声。 李邺思绪被拉了回来,他连忙起身去开了门,只见张小胖满脸泪水,眼前全是绝望。 “小胖,怎么回事?” 张小胖拉着李邺的胳膊哭了起来,“我爹爹被人骗了,他要自杀,你帮帮我!” “你别急,进来慢慢说!” 李邺把张小胖拉进院子里坐下,张小胖抹着眼泪道:“你说得没错,那家酒馆就是个骗子,根本就没有一个客人,之前我爹爹来看店,他找了一帮人来扎媒子,好像高朋满座,结果都是假的。” 李邺心中叹息一声,他当时就猜到了,只是不好明说,只是想着不要败别人的兴,结果…… “你爹爹情况怎么样?” “他刚才上吊,被我们发现了,把他救下来,他躺在地上大哭,一辈子的心血都没有了,又趁我们不注意跳了井,我们赶紧找人把他捞起来,一家人都在抱头痛哭。” “酒馆多少钱买的?” “其实是五百贯,我爹爹一直没有说实话,骗我娘说只要三百贯,占了大便宜,我娘才答应下来。” “能转卖给别人吗?” 张小胖咬牙切齿道:“你知道我爹爹为什么要上吊,隔壁客栈掌柜告诉我爹爹,之前酒馆挂牌一百贯都卖不出去,那个该死的骗子利用亲情关系骗了我爹爹。” “那我怎么帮你?” 张小胖低头道:“我想问你借两百贯钱,把我们家杂货铺再赎回来。” 李邺点点头,“钱没有问题,关键是能赎回来吗?” “可以的,我问过了,买家正好也不太想要,原价还给我们。” 这时,木大娘将一只布包递给李邺,“这是两百银子,你和小胖赶紧去吧!回头我给你娘说。” “谢谢大娘!”张小胖跪下给木大娘砰砰磕头。 “好孩子,赶紧去把店赎回来,你爹爹就不会再寻短见了!” “等我一下,我去牵驴!” 李邺去后院牵出毛驴,张小胖也是骑着驴来的,两人骑着毛驴向坊内商业聚集的老街奔去。 商业老街上小店铺一家挨着一家,人来人往,李邺一眼看见了张小胖家的杂货铺,已经关了门。 “以前卖的货呢?” 他们家以前总是把各种杂货堆满延伸到路边,让路人吐槽,现在门口却空空荡荡。 “都搬过去了,我爹爹还准备过两天便宜处理掉。” “招牌没有了!” 李邺一抬头,从前的‘小张杂货铺’大招牌不见了。 “那肯定的,别人买下了,第一件事就是摘招牌。” “买家是谁?” “对面就是!” 李邺向对面望去,对面是一座气派的两层楼,楼顶竖着四个大招牌‘林记药铺’。 原来是他家买的,李邺还记得母亲带自己来他家相亲,结果门都不让进,让他们好没面子。 “走吧!进去问问。” 第四十九章 林家药铺 买下小张杂货铺的人正是开药铺的林东主,他想把对面的杂货铺改成药铺第二店,但他刚请相师看了风水,相师告诉他,这家杂货铺背后有镰刀煞,主家有破财之灾。 林东主正好听说了张小胖父亲被人骗,损失惨重,他心中顿时懊悔不已,不该图便宜买他家的杂货铺。 此时,林东主正盘算着怎么杂货铺再卖出去,他现在最害怕张大胖被人骗破财的消息传出来,一旦这种消息传出来,他家的铺子再便宜也没人要了,谁都会觉得晦气。 “东主,有人找!”伙计把李邺和张小胖领了过来。 “原来是小胖,小李子也来了。” 林东主立刻堆起笑容,他听人说,张家想把杂货铺买回去,让他在绝望中又看到了一线希望。 “快快坐下!” 他热情地请两人坐下,眼睛却盯住李邺手中大布包,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银子,他眼珠一转,既然对方拿得出两百贯钱,那多要五十贯也没问题。 张小胖刚要开口,却被李邺拉了一把,张小胖不吭声了。 “是这样,我们家想买小胖家的杂货铺,听说林东主想转让,所以我来谈谈。” 林东主捋一下鼠须笑道:“当然可以,小胖家的房子价值三百贯,我就便宜一点,一口价,两百五十贯,马上就把地契给你。” 张小胖跳了起来,“不是说好原价收回吗?” 林东主摇摇头,“我从来没有说过这话,你爹爹便宜卖,不等于我也要便宜卖。” 李邺叹口气道:“小胖走吧!我们用这钱雇人在路口拉客,你们家酒馆生意肯定会好起来。” 林东主眯眼冷笑不已,这一招没用,以为老夫会让步,小子,你还嫩了一点。 走到门口,李邺扯开嗓子大喊:“张小胖的爹爹被人骗了,他家风水不好,破财了!” 张小胖脸都绿了,急忙要捂李邺的嘴,被他一把推开。 “相邻们听着,张小胖家风水不好,他爹爹破财了。” 林东主也惊得头皮都炸开,急忙奔过来,抱拳拱手道:“小祖宗诶!求求你别喊了。” “真不要我再喊两句?” 李邺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林东主连忙道:“别喊了,就两百贯,我算是怕你了!” “小张杂货铺的招牌呢?” 林东主连忙吩咐伙计去拿招牌,伙计一脸无奈道:“东主不是让我劈了当柴烧吗?” “这……要不伱们再做一个吧!反正那个招牌也太旧了。” 李邺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那是小胖祖上三代传下来的招牌,你把人家祖传的招牌砸了,一般都要报官的!” 一家小破杂货铺,还祖传的招牌呢!林东主咬牙道:“那你想怎么办?” “减五十贯钱,给你一百五十贯。” “不行!最多十贯!” 李邺咂咂嘴道:“我们就吃亏一点,减三十贯,一文钱都不能再少。” 林东主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就十贯,那个破招牌最多值五贯钱,我已经多给了。” 张小胖刚要答应,李邺却把他拉到自己身后,“既然这样,这生意就做不成了。” 他又回头大喊:“各位乡亲父老……” “行!行!行!减三十贯。” 林东主被李邺捏住了痛柄,只得忍痛答应。 李邺把一百七十两银子放在他桌上,林东主无可奈何把杂货铺的地契取出来,李邺一把接过,让张小胖看了看。 “是这個吗?” 张小胖点点头,“就是它!” “我们走!” 李邺拉着张小胖便走,走到门口,李邺又回头笑道:“林东主,我觉得我们两家挺有缘分的。” 林东主哼了一声,“别做梦了,我女儿不会看上你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缘分!” “那是什么?” 李邺淡淡道:“假如我家不慎失火,我相信你们家也一定会失火,我觉得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和缘分。” 他拉着张小胖扬长而去。 林东主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他刚刚还在想找人收拾这个混蛋一顿,没想到对方已经替他想到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穿鞋的人,怎么能和光脚的人斗?最后吃大亏的肯定还是自己。 如果找人来收拾他,又怕这混蛋一把火自己的药铺烧了,这可是自己一辈子的心血,如果找人把他宰了,似乎后果太严重,自己又没什么后台, 林东主左思右想,却无计可施,只得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气死我了!” 张小胖佩服的五体投地,能让吝啬出了名的林东主吃了大亏,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 “你怎么知道他害怕宣扬出去?” “你没看出来吗?他根本不想要你家那个铺子,价值三百贯的铺子居然肯便宜五十贯卖给我们,这还是铁公鸡林大东主吗?可见那个铺子对他多烫手了。” “我真没看出来!” 李邺笑了笑道:“你爹爹做生意破了财,这可是商场大忌,一般人都会怀疑你们家的风水,我一宣扬,再没有人敢买,他就得砸在自己手上了,但我并不坑他,谁让他把你们家的招牌劈了,三十贯钱已经便宜他了。” 张小胖挠挠头,“万一他有后台,报复你呢?” 李邺哈哈大笑,“你觉得住在永和坊的人会有什么后台?” 张小胖也不好意思笑了起来,有后台就不会住在永和坊了。 “还是你厉害,有了这间铺子,我爹爹就不会再寻短见了。” 李邺把三十两银子塞给他,“估计你爹爹没钱了,你们家搬回来,重整旗鼓需要钱。” 张小胖感动得要哭出来了,“阿邺,我……” 李邺拍拍他肩膀,“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有难,你肯定也会帮我,那家酒馆让你爹爹先别慌卖,说不定我有办法能让它起死回生。” “真的?” 李邺拍拍脑门笑道:“我也不敢肯定,等我后天打完第一场球,我再来想想办法,赶紧走吧!天要黑了。” 张小胖点点头,催动毛驴便跑,他必须马上出城,否则城门一关,他爹爹熬不过今晚。 第五十章 酒后失言 李林甫的马车驶入平康坊,他今天回来得比较晚,天都黑了。 快到府门时,他居然看见路边大树旁蹲着一个人在扼着喉咙呕吐,看背影有点像自己的儿子五郎。 他立刻叫马车停住,吩咐管事,“去看看路边那个人是不是五郎?” 管事跑了过去,很快回来道:“是五郎,他好像喝醉了!” 李林甫想起来了,五郎今晚有酒局,给同僚践行。 他有点恼火道:“赶紧扶他回去,在外面呕吐,成何体统?” 管事连忙跑去扶李岱,李岱挣扎着大喊道:“我不回去,那我不是我的家,我那没有那样的妻子和儿子,我的妻子在永和坊,我的儿子也在那里?他比那个混蛋有出息多了,那才是我的儿子,是我李岱的儿子!” 说完,他趴在树上放声大哭起来。 李林甫愣住了,自己没听错吧! 李林甫冷冷对身边武士道:“把他拖回去,给他醒酒!” 李林甫回书房换了一身衣服,坐在软塌上看书,半個时辰后,侍女在门口道:“老爷,五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 李岱磨磨蹭蹭进来了,他酒醒了,吓得心惊胆战。 他跪下道:“儿子向父亲请罪!” “在我记忆中,你是第一次喝醉酒吧!” “是!” “你是因为儿子闯祸而苦闷?” “是!” “不对吧!你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孩儿不敢隐瞒父亲!” 李林甫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还说没有!永和坊是怎么回事?” 李岱脸色刷地惨白,头无力地垂了下来。 李林甫冷冷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我老老实实交代,一个字都不准漏!” 李岱嘴唇动了动,低声道:“父亲还记得十四年前,拿着宝剑要闯府门,最后被赶出府门那个女子吗?” 李林甫眯起眼睛,半晌道:“那小娘子我记得,好像是姓裴,甘州副都督裴方的女儿?” “就是她,她被父亲赶出家门,一直就住在永和坊。” “为什么?” “因为她未婚生子。” 李林甫一怔,“你的儿子?” 李岱趴在地上,再次失声痛哭起来,“他生下来,我就没见过他几次,今天我见到他了,他长那么高,都十四岁了。” 李林甫心中也有点歉疚,当年因为宇文家族向自己施压,不准儿子纳妾,他才下令把裴方的女儿赶出府门,没想到她居然生了孩子。 “这么多年,她怎么过来的,没有沦落风尘吧!” “没有!” 李岱摇摇头,“她堂兄裴旻替她在永和坊买了一座旧房子,她就在永和坊行医,含辛茹苦把儿子拉扯大。” “你给她钱了?” “孩儿想给,但她分文不受!” 李林甫点点头,“孤身一人确实不容易,伱说这孩子有出息,什么意思?” “回禀父亲,这孩子得裴旻从小培养,他马球打得极好,听说他最近把飞龙和烈凤的徒弟都击败了。” “原来是他!” 李林甫蓦地瞪大了眼睛道:“飞鲨是你的儿子?” “就是他!” 李林甫有点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回踱步,他想到了李琳,李琳极为看重这个孩子,在他身上下了重注,一次性赢了两万贯钱,轰动长安,连天子都惊动了。 原来那个孩子居然是自己的孙子,做梦也想不到啊! “他叫什么名字?” “叫李邺,邺城的邺,因为孩儿出生邺县的缘故。” “李邺,这个名字还不错,很大气。” 李林甫又沉思了片刻,这孩子是个私生子,传出去名声不太好,同时也会惹恼宇文家族,毕竟当年宇文融对自己有恩。 先等一等吧!看看这孩子究竟有多大出息。 李林甫坐下问道:“你妻子知道这件事吗?” “她还不知道!” 李林甫低声道:“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不能告诉第三人。” 李岱期期艾艾道:“父亲!” 李林甫明白儿子的意思,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这个儿子确实不错,已经等了十四年,也不急这一时,我们再看一看,看看没有李家的支撑,他独自一人能走多远?” “如果他有出息,恳请父亲能帮他一把!” “那是肯定的,他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孙子,流淌着我的血脉,虽然有人背后叫我笑面虎,但虎毒不食子啊!” “多谢父亲!” “去吧!” 李林甫想了想又道:“城东那几座酒楼客栈就交给你来管理了。” “谢父亲厚爱!” 李岱起身告退,走出书房门,他心中无限感慨,他因为一个儿子丢掉了庄园的职权,又因为另一个儿子得到了更高的职权。 更重要是,父亲很看重那个孩子,李岱脚步变得轻快起来,压了他十几年的包袱终于卸掉了。 “你站住!” 李岱刚走进院门,身后便传来一声冷喝。 李岱慢慢转身,身后不远处站着她的妻子宇文氏,她脸色阴沉似水,满脸横肉抖动。 “娘子,什么事?”李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心中却有些不安,每次妻子这个表情都不会有好事。 宇文氏冷冷道:“我正式告诉你,代表宇文家族告诉你,没有我的同意,我不准你带任何人回家!” 李岱心中暗骂,一定是哪个多嘴的家丁泄露了。 “娘子在说什么?” 李岱故作轻松地一摆手,“我会带谁回来?你多虑了。” 宇文氏不理睬他,依旧冷冷道:“这是我宇文家族几百年的规矩,,没有大妇同意,任何人不得进我家门,如果你一定要做,那就等着两家彻底翻脸吧!” 说完,宇文氏转身快步离去。 李岱恨得狠狠一脚踢在灌木丛上,十四年来,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嫉恨,三娘始终没有机会入门。 动不动就拿娘家来压父亲和自己,这里是李氏家族,不是宇文氏家族,简直欺人太甚。 房间里,李林甫又把管事找来,嘱咐他道:“去吩咐侍卫,今天五郎喝醉酒的事情不准传出去,他说的醉话也不准出去乱说,谁胆敢说出去,我拔了他的舌头!” 管事吓得连忙答应,跑去找那帮侍卫了。 李林甫负手走到窗前,默默注视着天空的初月。 每个高位者的内心都是寂寞的,作为大唐第三号实权人,李林甫的内心也同样寂寞,他妻妾无数,虽然给他生了二十五个儿子,又有无数孙子,却没有一个儿孙能够继承他的事业。 没有一个儿子能替自己挑起大梁,李林甫着实担忧,一旦他百年后,他的子孙能否扛得住杨家的清算? 虽然今天意外多出一个孙子,但也并没有让李林甫感到多高兴,一个打马球的孩子,能有多少出息? 第五十一章 赛前布局 一家酒楼里,杨晖被迫将领队的队徽交给了杨暄,尽管他万分不愿,也没有办法,杨暄抓住他赌球输给嗣宁王之事,在虢国夫人面前告状,惹怒了虢国夫人,夺走了他的领队之位。 杨暄得意洋洋道:“我给夫人说过了,你可以当我的副手,替我跑腿,夫人一口答应,下午我要召集众人训话,你去给我一一通知到,听到了吗?” “我知道了!”杨晖恨恨道。 杨暄冷笑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砰!”杨晖恨恨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你一定会落在我手上!” ……… 杨家马球队实际上是虢国夫人出钱组建,是所有马球队中组建时间最晚,底蕴最单薄的球队。 或许是因为底蕴单薄的缘故,杨家马球队从不敬畏规则,自然也成了职业联赛中场上手脚最不干净、名声最臭的一支马球队。 不过杨家财大气粗,可以找到最优秀的马球手加盟,他们名声虽臭,但成绩倒也不俗,在二十六支职业马球队中排名第十三。 这个成绩可不低,要知道排名在前面的,基本都是军方马球队,京城八卫、高仙芝的安西军马球队、安禄山的范阳军马球队、哥舒翰的陇右军马球队、安思顺的河西军马球队,哪一个不是声名赫赫。 龙武军马球队已经连续三届守擂成功,就不知道今年谁能来挑战它。 虢国夫人不方便出面,便将马球队交给了杨国忠,却指定族侄杨晖为领队,这便让杨国忠暗暗不满,这次杨晖和嗣宁王对赌失败,严重削了杨家的面子,杨国忠趁机夺了杨晖的领队资格,把领队权力交给了自己的长子杨暄。 杨晖被剥夺了大部分权力,最后只负责跑跑腿,尽管他心中无比怨恨,但也没有办法。 在杨府大堂前,十名马球手席地而坐,听取杨暄最后的战术部署。 “明天联赛正式开始,上午一共有四场比赛同时进行,我们第三组也在其中,想必大家都知道,由我们杨家马球队对阵宁王马球队。 入会考试中大出风头的飞鲨也会出场,不过大家不要太担心,他只是在文赛中表现突出罢了,武赛则是另外一回事。 武赛讲究比赛经验、讲究集体配合,飞鲨的短板恰恰就是这两样,他是新人,首先比赛经验就欠缺了,无法适应高强度对抗,这是所有新人共同短板,相信他也不会例外。 文赛他或许有点技术,但武赛他不行,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当他的师父。” 马球手们顿时一片鼓掌,杨暄摆摆手,大家又安静下来。 “我告诉大家一個情报,我得到了确切消息,飞鲨一共只参加了三场训练,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们内部产生了矛盾,马球手们对嗣宁王重用一个新手不服,结果第一天训练就发生了冲突,导致三角蛇被开除了。” 马球手们顿时一片哗然,他们都熟悉宁王马球队,三角蛇可是宁王马球队的头号射球手,他居然被开除了? “请问大公子,现在是飞鲨当射球手吗?”一名球员问道。 杨暄微微一笑,“我刚才就说了,飞鲨要经验没有经验,要资历没有资历,大家都不服他,嗣宁王也不可能为他一人得罪全体球员,何况他只是外援,头号射球手当然轮不到他,确切消息是九头鸟。” 众人一阵大笑,九头鸟虽然是队正,但他是传球手,居然让他当射球手,简直是昏招啊! “飞鲨还是候补,宁王队的策略是关键时刻让他上场,所以我们的对策就是不让所谓的关键时刻出现,什么意思?一开场就压住对方猛打,把分数拉开,等飞鲨上场时已经没有机会了。” 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杨暄又厉声道:“今晚不准任何人去找女人,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夫人说了,开门第一战获胜,每人赏一百贯钱!” “必胜!必胜!必胜!” 众人振臂大喊三声,士气饱满,纷纷回宿舍休息去了。 这时,杨暄招手把杨晖叫上来,冷冷问道:“好像你知道那个飞鲨的住处,没错吧?” 杨晖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杨暄,他模棱两可道:“听说他赚了不少钱,已经搬家了,小弟实在打听不到。” 杨暄脸一沉,“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杨晖心中大怒,又不敢表露,只得强忍怒气道:“小弟这就去打听!” “算了!” 杨暄刚刚才想起,比赛前夜,飞鲨应该住在王府,找到他家也没有什么意义。 “上次我让你打听九头鸟的弱点,伱打听到了吗?” 明天比赛,九头鸟将是首发射球手,九头鸟才是他们重点关照的目标。 “他的左臂受过伤,好像是前年摔下马骨折了。” 杨暄满意地点点头,“这个消息不错!” 杨晖试探问道:“如果九头鸟打不了,岂不是飞鲨要上场?” 杨暄不屑地冷笑一声,“一个没有任何比赛经验的少年,你还真把他当回事?” 停一下,杨暄又淡淡道:“放心吧!有人向我保证了,飞鲨会在比赛结束前上场,最多也就一盏茶的时间。” 杨晖心中暗喜,这家伙轻敌了。 ......... 宁王府的书房内,嗣宁王李琳负手站在窗前,眼睛里流露出难掩的愤怒和失望。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李琳嘶哑着声音问道。 冷月沉静道:“应该几个月前就开始了,但最近一次他和对方接触,是两天前,杨暄在太白酒楼宴请他。” 李琳的愤怒来自于领队高练,他怎么也没想到,高练竟然暗中和杨家接触。 “是因为我给他的钱不够吗?” 冷月摇摇头,“恐怕不仅仅是钱,卑职听说高练之前在找关系,想让他儿子在县尉的位子上再升一级,卑职猜测会不会和这件事和杨家搭上了?” 李琳脸色更难看了,高练的儿子原来只是庆州方渠县的六曹司功,曾经带领乡兵剿了几路山匪,但功劳都归了县令,是自己帮他儿子说了几句话,他儿子才能以剿匪有功的名义升为县尉。 虽然只是从九品下阶,但这可是从吏升为官,没有经过科举走出这一步,除了荫官外,其他途径都是千难万难。 虽然按照规矩,有足够的功劳也可以由吏转官,但必须朝廷有人才行,僧多粥少,那么多荫官子弟盯着呢!哪里轮得到你? 李琳慢慢咬紧了牙,这种背叛的感觉让他心中恨得要滴血。 “还有一件关于高练之事,卑职也要禀报。” 李琳深深吸一口气道:“你说,还有什么?” “卑职听说九头鸟给了高练三百贯钱,高练许了他主射手之位。” 李琳沉默片刻道:“先生说,现在该怎么办?” “回禀王爷,如果我们不采取措施,明天的第一场比赛必输无疑。” “他会怎么做?” “回禀王爷,让九头鸟当射球手,本身问题不大,其他球员的球技和他也在伯仲之间,但高练说让飞鲨关键时候再上场,但什么时候是关键时刻,这就没有明确的规定了,就是由他说了算。” “革掉高练,还有别的领队可以推荐吗?” 冷月躬身道:“卑职有把握将王肃请回来!” 王肃是高练的前任领队,颇有能力,他率领的宁王队曾排名第九名,这是宁王马球队最近七八年来排名最高的一次,现在排名已经跌到十五名,连杨家马球队都不如。 三年前,王肃因为在李琳寿辰那天饮酒狎妓,被当时任副领队的高练举报,惹恼了李琳的妹妹吉安县主李纹儿,持剑将其赶出宁王府,王肃羞愧辞职。 其实李琳倒不在意,自己的寿辰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关键他妹妹痛恨狎妓,他顾及妹妹的面子,不得不同意王肃辞职。 李琳听说能把王肃请回来,顿时大喜,“他明天能回来吗?” “他在奉天县老家,恐怕明天来不及,不如请汉中郡王明日暂代领队,王爷觉得如何?” 汉中郡王李瑀是李琳的兄弟,是一个才学出众的王爷,可谓文武双全,不仅文学、音乐才华极高,而且剑法了得,马球也打得极好,开元年间还曾是宁王马球队的射球手,现官任太常少卿。 因为朝务繁忙,这两年和兄长聚会时间不多。 明天正好是休朝日,兄弟应该有时间,李琳欣然道:“等会儿我就去找他。” “王爷,高练怎么办?” 李琳冷冷道:“今晚先把他关押起来,等明天比赛结束后,把他赶出府去,再找他儿子的问题,举报给御史台。” “卑职明白了,另外飞鲨今晚还是不肯住在王府!” 李琳摆摆手,“不要勉强他,只要他明天及时赶来就行了。” 第五十二章 临阵换帅 李邺当然不可能在王府过夜,他晚上要练功,尽管王府内有河流,但很容易被人发现,每个武学世家都有自己独特的练功方法,都是隐秘,绝不能让外人知晓。 裴家也不例外,若不是裴旻没有儿子,李邺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当然,张小胖这种坊间少年看见也没关系,反正他们也不懂,但被马球手们看见,恐怕就会有泄密的风险。 一更时分,李邺翻城墙奔到了沣水河畔,周围一片寂静,两里外的一座村庄也看不见灯光,他迅速脱去衣裤,用一块大石压好,手执马球杆一跃跳进了河水中。 李邺这两天很有感觉,他有一种要突破的感觉,当然不是指他要突破二生三的阶段,而是这个阶段中第一個步骤的突破。 每个阶段都有起、承、转、合四个步骤,第一个步骤就是‘起’,突破了这个步骤,也就是意味着他二生三阶段入门了。 他整整苦练了一个多月才终于看到了门槛。 但这也是四个步骤中最容易的一个步骤,第二个步骤是承,比较漫长,至少要苦练一年,枯燥而无聊,却是一点点的积累。 积累了足够的能量后,才能向最关键也是最难的第三个步骤发起冲击。 一旦突破第三个步骤‘转’,第二阶段基本上就成功了,而第四步骤合则是一种巩固,或者是一种拓展。 所以整个第二阶段实际上只有两次突破,一个是入门突破,一个是出门突破。 李邺现在面临的就是第一个突破。 他在水中顺水而漂,奋力在水中挥舞着十三式剑法,他不急不躁,一次又一次竭力后上浮。 第十次潜入水中时,他忽然在水底站稳了,水底的急流竟然冲不垮他,就像在井底一样,他稳稳地站在细沙上。 逆着暗流挥动球杆,阻力比井底大了十倍不止,但他挥出的速度却能和井底一样,虽然还是像在太空舞剑,但已经比前两天快了很多。 李邺一口气挥出十七下,才浮上水面,他知道自己突破了,但他为什么会突破他也说不清楚,就像他小时候学习游泳一样,练习几天后,忽然就能浮起来了。 很奇妙的感觉。 李邺深深吸一口气深深潜入水中,他又一次稳稳地站在水底细沙上,调动全身每一块肌肉的力量,劲力十足地劈出了第一剑...... 这时,裴旻就站在岸边的一株大树背后,默默注视着水面上荡起的阵阵涟漪,他知道李邺突破了,但这一次裴旻并不震惊,也不惊讶,他已经习惯了外甥的天才,李邺的突破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是....李邺才耗时一个多月,而自己用了整整半年才突破。 .......... 次日天刚亮,李邺便准时出现在宁王府大门前。 乔行忠已经等候他多时,连忙带着他向马球场走去。 “高领队昨晚出事了!” 乔行忠小声道:“他可能涉嫌和杨家有勾结,王爷决定把他革除了,我也是一早才听说。” 李邺点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又问道:“那今天谁当领队?” “汉中郡王,王爷的兄弟,叫做李瑀,他年轻时也是马球高手,据说是飞龙的徒弟,他是太常少卿,今天只是过来帮忙。” 两人来到了球场,已经马夫把李邺的墨锦牵了过来,一名画匠熟练地给李邺脸上画了面具,两条黑色鲨鱼。 另一名家丁替李邺披挂盔甲,头部、脖颈、胳膊和腿都包裹得的严严实实,今天可是动真格的,连续三次被对方打下马,就会被罚出场,球队就会少一人。 “全体集合!” 队正九头鸟大喝一声,正在休息的球员们纷纷起身集结。 李邺牵马加入队伍,他站在最边上,宁王马球队的球服是蓝色,而李邺作为外援,他穿一身白色盔甲,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嗣宁王李琳陪同着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男子约三十五六岁,留着短须,眼若寒星,双眉似箭,不怒自威。 此人正是汉中王李瑀,他曾经在开元年间担任宁王马球队的射球手。 李邺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李瑀,但他有一种直觉,这个李瑀武艺很高,不是会打马球那么简单。 李瑀看了众人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李邺身上,虽然李邺身材很高,但面容看得出还是少年。 “高练已经辞职,今天由我带领大家迎战杨家马球队!” 李瑀没有废话,说话干净利落,“我知道高练已经制定了具体的方案,大家也训练过了,所以我也不会改变方案,一切按照既定方案执行!” 众人都暗暗松口气,大家就害怕出现新方案,再训练也来不及了。 “杨家马球队是你们的老对手,你应该很了解,卑劣、无耻,不择手段,这就是杨家马球队,今天一定会有人受伤,但我不希望是你们,所以你们放手去打,一切由我来托底!” ‘赞!’李邺暗暗喝彩一声,这才是统帅的气质。 “出发吧!” 众人纷纷上马,催马鱼贯而行,队正九头鸟在最前面,李邺则走在最后。 经过李瑀身边时,李瑀淡淡问道:“你就是飞鲨?” “正是!” 李瑀从怀里摸出一颗麻雀蛋大小的金珠,随手往空中一抛,淡淡道:“打下你头顶上那只鸟!” 李邺球杆一甩,压根就没有抬头,金珠‘啪!’地打飞出去,只听一声哀鸣,一只飞鸟从天空落下。 李瑀手一伸,接住了落下的金珠,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去吧!” 李邺催马跟上了队伍 这时,李琳走了上来笑道:“我说过,此子很厉害,没错吧!” 李瑀点点头,“今天有好戏了!” 李琳坐上马车走了,李瑀看了看地上的死鸟,淡淡一笑,自言自语道:“居然是裴旻的徒弟!” 二十五支球队分为五个组,每组前两名进入复赛,也就是十强赛。 今天上午每个组都有一场比赛,此时比赛的是第三组的宁王马球队对阵杨家马球队。 从实力看,杨家马球队排名第十三,宁王马球队排名第十五,两队在伯仲之间,杨家马球队略强一点。 虽然宁王马球队有新秀飞鲨为外援,但场上押杨家马球队的人还是多一点,所有球迷都知道,新秀一般都没有经验。 马球比赛也分为上半场和下半场,主要是给战马喝水和休息,上下半场各燃三炷香,一炷香相当于现在的十分钟,半场三十分钟,整场比赛燃六炷香,一个小时。 今天的比赛在崇仁坊的左卫马球场举行,也就是李邺初试的马球场。 这座可以容纳两万观众的马球场已是人山人海,唐朝球场座位都是用砖石砌成,非常坚固结实,但没有什么座位号,随便坐,更多的百姓是站在球场四周,反正只有半个时辰,站不了多久。 最前面是士兵站岗,不准狂热的球迷们冲上球场。 双方都有助威队伍,挥舞战旗,战鼓声敲打得震天响。 大唐是尚武的时代,马球比赛的速度、力量、精准和激烈较量让球迷们如醉如痴。 两支球队骑马进场,球场上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这场龙争虎斗的比赛即将拉开序幕。 第五十三章 龙争虎斗(上) 裴三娘和木大娘也来了,裴三娘还押了一百贯钱,买宁王队获胜。 她们靠墙而站,裴三娘站在一块大石上,一手扶着木大娘的肩膀,能看到球场内的情况。 “别急,还没有开始呢!” 裴三娘眉头一皱,“怎么回事,我没有找到阿邺啊?” “阿邺说他是候补,会在关键时候上场。” “他怎么没有给我说?”裴三娘不满道。 贵客看台上已经坐了不少贵客,虢国夫人、韩国夫人、以及度支郎中兼太府寺卿杨国忠,杨国忠同时还兼任御史中丞,手握弹劾大权。 韩国夫人戴着帷帽,看不见面容,虢国夫人却丰姿冶丽,秀发如云,虽然已是半老徐娘,但依旧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贵宾席另一边坐着嗣宁王李琳,还有另外两个兄弟,晋昌郡公李珽和魏郡公李琯,还有不少其他高官。 “李相国到!”有侍卫喝喊一声。 李林甫快步走了进来,众官员纷纷起身行礼,唯独杨氏两位夫人和杨国忠纹丝不动。 杨国忠还笑着向李林甫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但两位夫人却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一眼。 李林甫微微一笑,直接坐在了李琳身边。 ......... 杨晖走到杨暄身边坐下,低声道:“奇怪了,高练不见了,领队席上坐的是李瑀。” 杨暄眉头一皱,“不会吧!昨天中午还好好的。” “但他确实没有来!” “不管他了,按照既定策略实施!” 今天的裁判叫做韩忠,是一名骑兵将领,规则不多。 第一,不准在无球时激斗,违者罚球;第二,激斗中三次落马,将被罚出场;第三,必须在三十步线和一百五十步线之间射门;第四、激斗时一方若丢下球杆,另一方则必须停手。 “呜——”低沉的号角声响起,两支马球队布下阵型,全场顿时沸腾起来。 裁判旗帜一挥,一只马球从天而降,比赛开始了。 马球被杨氏球队的大黄弩夺走,大黄弩是队正,也是一名传球手。 不等对方杀到,他一杆打出,马球如一条线飞出,全场的马球手都奔跑起来,战马疾奔,马球如闪电般在球场上飞驰。 杨氏球队发挥出色,在短短一炷香内已经连中两球,杨氏球队更是士气如虹。 四周观众如醉如痴,大声叫喊,宁王马球队的传球手黑豹接到球,不等球落地,挥杆一击,精准将球打到前方,九头鸟催马疾奔,向马球追去。 这时,大黄弩化身为截球手,追上了九头鸟,一杆向他后颈抽去。 九头鸟挥杆格挡,随即一脚踢向对方,大黄弩身体一晃,人在马背上消失,不等九头鸟收回脚,大黄弩从马肚子下钻出来,狠狠一杆打中了九头鸟左臂。 九头鸟身体一晃,又被对方连环一脚踢下战马。 杨氏马球队重新得到了发球权,九头球被记落马一次,落马两次就必须换人,落马第三次就麻烦大了,人被罚下,但又不准新人补充,场上就只剩四人,四对五,必输无疑。 坐在候补席上的李邺微微皱眉,他感觉九头鸟被踢下马有点牵强,这一脚他应该稳得住,难道是刚才打中左臂那一杆出问题了? 李邺的感觉没错,九头鸟左臂折断过,刚那一杆正打在他的断骨处,虽然没有被再度击断,但也痛彻心扉,他身形不稳,被对方一脚踢下马。 九头鸟被击伤了筋脉,他咬牙忍住,继续和对方激战,对方已经进了三球,宁王队这边还是零进帐。 这时,黑豹一个精妙的传球,九头鸟得到了机会,在对方截球手没有赶到前,他在五十步处一记射门,手臂却扯出一阵剧痛。 马球打歪了,直接打在球板上,距离球洞至少有三尺远。 四周球迷一片嘘声,五十步没有干扰射门居然会打歪,简直太臭了。 李琳霍地站起身,满脸怒容,这是怎么回事? 李林甫微微笑道:“王爷的宝剑该出鞘了!” 李琳向李瑀望去,李瑀却稳如泰山,一点也不紧张,李琳又慢慢坐下,不知兄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暄得意地笑了起来,高练给他的情报很精准,九头鸟贪功自私,不会轻易放弃首发射球手的位置。 所以杨暄便让高练推荐九头鸟为首发射球手,取代之前的三角蛇。 再击破九头鸟的旧伤,使他处于伤病状态,他没法准确射门,又不肯下场,这样他们就能争取到了半场时间。 下半场让没有经验的飞鲨上场,他能力挽狂澜吗? 双方你来我往,杨氏球队又射中两球,宁王队也射中一球,却是黑豹五十步外一球射中。 “呜——”号角声吹响,上半场结束了,杨氏球队也五比一领先。 众人纷纷离开球场休息,九头鸟翻身下马,踉跄走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四周球场上惊呼声一片,几名家丁连忙把他抬了下去。 戚勇低声对李邺道:“他最擅长这一招,装死避责!” 李邺暗暗摇头,九头鸟应该是左臂受伤了,但他早该下场,他却拼命支撑,球射不进,耽误了半场时间。 这时,李瑀走到李邺身边蹲下问道:“一百五十步能射门吗?” “应该可以,但我没有试过!” 李瑀又对众人道:“等会儿下半场,大家都围着飞鲨打球,每个人都是传球手、每個人都是截球手,飞鲨的位置在一百五十步左右,这样雄鹿就可以直接从底线把球传过来,你直接射门,不要给对方拦截的机会。” 众人面面相觑,一百五十步射门,可能吗? ......... 与此同时,杨暄也在给球员部署战术。 “下半场对方肯定会把飞鲨押上,大黄弩和恶鹰专门盯着他,只要一接到球,就给我把他打下马,二对一,不准手软,就算打残他,我也给你们兜着!” “时间是对方的命门,现在我们五比一领先,下半场没有理由让他们翻盘。” 看台上,李林甫对杨国忠笑道:“杨国舅,不如我们打个赌吧!押一千贯,我赌宁王队能翻盘赢球,如何?” 杨国忠笑道:“我怎么好意思赢相国的钱?” 一旁虢国夫人冷冷道:“我和相国赌了,但不是一千贯,赌一万贯,相国要跟吗?” 李林甫笑呵呵问李琳道:“王爷同意我和夫人赌吗?” 李琳当然明白李林甫的言外之意,输了,这笔钱由自己掏,赢了,他未必会把这笔钱给自己。 但不管输赢,李林甫都把自己绑到他身上了。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李林甫的手腕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抗衡得了。 李琳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只得点了点头,在杨家面前,他怎么可能示弱? “好!有王爷撑腰,这场球局我和夫人赌了。” 第五十三章 龙争虎斗(中) 下半场开始,李邺终于上场了,裴三娘一眼认出了儿子,激动得大喊道:“臭小子,给老娘勇猛一点!” 木大娘也急得站在半边大石上,金鸡独立,她捏着拳头喊道:“阿邺,一定要赢啊!” 飞鲨的出场使全场一片喧哗,毕竟他是新科状元,尤其击败了飞龙和烈凤的徒弟,飞鲨的名字早已传遍了长安。 双方部署阵型各自站位,李邺站在中线位置,他作为射球手必须要冲到最前面。 离李邺最近的对方球员是射球手小李广,但小李广根本不管他,每个人都任务明确,负责对付李邺的球手是大黄弩和恶鹰,两人一个在五十步线,一个在百步线,虎视眈眈盯着李邺。 裁判韩忠一挥战旗,马球再次从天而降,比赛开始了,所有人都纵马疾奔,四周观众的情绪被调动起来,欢呼声、呐喊声,鼓声如雷,震天动地。 马球的第一個落点大家都没有抢到,马球落地又高高弹起,传球手黑豹抢到了,一杆打出去,马球在空中疾飞,向李邺的后背追去。 按照比赛规矩,球还在进攻球员身后的时候,不允许拦截进攻球员,只有到进攻球员头顶或者他前方时,才能进行拦截,过早拦截要被罚球。 虽然不准拦截,但可以追球,追球的同时其实也是追人了。 百步线处的拦截手恶鹰从对面向马球疾奔而来,他奔到一百二十步线时,李邺已经纵马奔到一百五十步线。 马球精准落在李邺身边,前方的队正大黄弩忽然明白了,对方传的就是一百五十步线,飞鲨要在一百五十步线射球。 规定必须在一百五十线和三十步线之间射球洞才有效,但一百五十步线射球只有在四强赛中才能看到,极少在初赛中出现。 杨家马球队没有这个防御预案。 “快扔球杆砸他!”大黄弩急得大吼。 但恶鹰却没有反应过来,他已奔到一百三十步线左右,纵马向李邺冲去。 这时,李邺在一百五十步线上一杆打出,‘啪!’球杆击中了马球,马球腾空而起,在全场观众一片吁声中向远处的球洞飞去。 连恶鹰也顾不得冲击李邺了,勒住缰绳掉头望去。 马球飞出了一百五十步,精准入洞。 顿时全场欢腾,太厉害了,一百五十步射球啊! 裴三娘和木大娘激动得抱在一起,险些一起掉下大石。 汉中郡王李瑀蓦地站起身,兴奋得双手挥动拳头,大喊道:“好样的,就这样干!” 连老持稳重的李琳也差点跳起来,他还是克制住了,捋须呵呵直笑,“好!打得好!” 李领林甫眯眼笑道:“这一招剑走偏锋,确实出人意料!” 一开场,李邺便拿下了一分,五比二。 接下来是杨氏马球队发球,杨暄在场边用手拢嘴大喊,“大家沉住气,不要乱!” 马球在全场闪电般的飞来飞去,所有人都一球离手,绝不盘带。 对方射球手小李广接到了球,在百步外一杆打出,但他被宁王队截球手雄鹿干扰了,一球打在球洞边上,弹了出去。 被另一名宁王队的截球手抢到,挥杆一球打到中场,两名传球手同时杀到,两支球杆‘当!’一声相交,双马交错,黑豹抢先一步把球传了出去,对方小飞龙狠狠一杆打在黑豹后背上。 黑豹身体一晃,险些栽下马,他急忙拨马躲开。 黑豹这一球传过了李邺头顶,李邺纵马疾奔,大黄弩从斜刺里杀来。 他不管球,极为凶狠地向李邺腰部一脚踢去。 全场一片惊呼,有人大骂:“不要脸!” 李邺已经突破了第二阶段的入门关,他的感知、力量、速度等等各方面都提升了。 对方这一脚虽然又快又狠,但在李邺看来,对方就像慢动作一样。 他伸手一把抓住了大黄弩的脚,用力一推,大黄弩的身体飞了出去,重重摔落下马。 李邺随即一记格挡,‘当!’一声脆响,球杆挡住了后面恶鹰的偷袭,恶鹰狠狠一杆打向他的脖颈,显然是想把他的脖子打断。 李邺抬腿一脚,快得无以伦比,正踢在恶鹰的肚子上,只听‘砰!’一声,恶鹰的肋骨险些被踢断,五脏六腑翻滚,痛得他惨叫一声,翻身落马,这一脚不躺上几天时间,休想恢复。 干翻了两名截球手,李邺这才不慌不忙,一杆打出去,马球应声入洞,又进一球,五比三。 支持杨氏马球队的球迷一片嘘声和骂声,支持宁王队的球迷则欢呼声大作,鼓声敲得震天响。 杨暄脸色都变了,两个夹击一个居然还不是对手,难道对方是练家子? 杨暄反应过来,飞鲨不仅会打马球,而且武艺还厉害。 这时,比赛停止了,几名家丁跑上去把受伤的恶鹰抬下来。 “他怎么回事?”杨暄恼怒地问道。 “大公子,恶鹰被对方踢伤,有可能肋骨断了,对方太狠了。” “混蛋!” 杨暄狠狠骂了一句,对一名身材极为壮实的球手道:“灰熊上,给我拧断他的脖子!” 才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也就是五分钟,宁王队连扳回两球,五比三了,此时所有人不敢再肯定杨家球队一定获胜,大家都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球场上的比赛。 比赛继续进行,这时,杨家马球队射中一球,夺回一分,但大家欢呼声没有结束,杨家马球队便犯规了。 犯规人是刚上场的灰熊,马球还在李邺身后,他便冲上去挥杆抽打李邺,他虽然壮得跟熊一样,但速度却远不如大黄弩,而且脑子也不够灵光。 这一杆没有抽到人,反而被李邺反手一巴掌,狠狠抽在他长满横肉的脸上,大脸立刻肿了起来。 灰熊被打得昏头转向,四周都在旋转,眼看要掉下马,吓得大黄弩一把托住他,让他抱住了马脖子。 “噗!”灰熊向地上吐出了三颗带血的牙齿。 大黄弩心都凉了,刚才他被李邺抓住脚掀下马,其实他知道李邺手下留了情,对方的像钳子一样,力大无比,完全可以直接拧断他的脚脖子,他就终生残废了。 灰熊长得这么强壮,从未吃过亏,却被他一巴掌打掉三颗牙,这家伙太狠了,才十四岁啊!简直是妖孽。 这时,裁判韩忠举起了旗帜,示意灰熊犯规,这种比赛双方都是权贵,谁也得罪不起,最好的办法就是秉公执法。 灰熊在一百二十步处犯规,那就是意味着对方要在一百二十步处发球,这个距离可以直接射门了。 李邺催马奔跑几步,一杆打出,马球应声入洞,六比四,刚刚拉大了比分,又被追上了。 气得杨暄一拳砸在桌子上,自己让他拧断李邺脖子,不是让他犯规,真是蠢货啊! 第五十四章 龙争虎斗(下) 木大娘毕竟年纪大了,一只脚站不住,只得在大石头上坐下,听裴三娘现场解说。 “那个高胖子被臭小子打了一耳光,牙齿都打掉了,咦!他的速度变得好快。” 裴三娘忽然反应过来,儿子的出手速度已经超过魏瘸子。 “然后呢?进球没有。” “罚球进了,现在继续比赛,阿邺传给另外一个同伴,同伴没有打进!” 木大娘恨恨骂道:“真没用,王爷养了一群酒囊饭袋!” 裴三娘还在震惊儿子的出手速度,虽然她知道儿子在练裴家失传已久的心法,但他才练了一个多月啊! 自己儿子这么快就突破了,裴三娘虽然惊讶,心里却也美滋滋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呢! 这时,球场上再次出现了戏剧性变化,李邺催马冲到中场,大黄弩和灰熊紧追不舍。 宁王队截球得手,雄鹿一杆打了回来,李邺没有拦球,在空中一挑,球改变了方向,向西南方向飞去。那個位子是大黄弩的,但大黄弩被他带到了中线,西南方向出现了空挡。 最近的人却是黑豹,黑豹大喜,催马疾奔,没有人拦截他。 五十步一杆射出,马球应声入洞。 六比五了,下半场赛程刚过半,宁王队便渐渐追上来了。 ……… 虢国夫人嘴抿得很紧,脸色越来越难看,上半场那么流畅,下半场却一塌糊涂,她忍无可忍,吩咐杨国忠道:“你派人去问问暄儿怎么回事,怎么越打越乱了?” 杨国忠苦笑一声,把一名手下招来,低声吩咐他几句,手下点点头,快步去了。 李林甫捋须望着场上奔跑的李邺,这孩子居然是自己的孙子,不仅马球打得好,还武艺高强,想必也和裴旻有关。 他忽然想到了高力士,如果这孩子能得到高力士的青睐,对自己地位的稳固可是大有好处啊! 和高力士的人情比起来,得罪宇文家族又不算什么大事了。 这件事得好好规划规划....... 马球场上比分已经打到八比七,双方又各进两球。 李邺打中线,兼传球手和射球手,而黑豹变成了射球手,这种战术安排使李邺一人顶两人,就仿佛全场宁王队多了一人。 雄鹿再次传来一个漂亮的地滚球,非常有力,打出一条直线。 李邺纵马疾奔,瞬间在一百步线追到了马球,灰熊眼看对方要挥杆了,他急得大喊一声,一纵身向李邺扑来。 大黄弩去防御黑豹了,黑豹那边若没有人防御,他随时可以从容射门。 按理,应该是灰熊去防黑豹,大黄弩来防御飞鲨,但大黄弩没有信心了,飞鲨给他的警告他不可能不知道,若自己再下死手,对方恐怕也要下死手了,自己非伤即残,可如果自己不下手,杨暄也不会饶过自己。 三十六计,走为上,大黄弩是队正,他命令灰熊防御飞鲨,自己跑去防御黑豹,现在黑豹是宁王队场上队正,正好应该由自己防御。 李邺早有预案,他眼角一扫,见灰熊竟然凌空向自己扑来,想把自己扑下马,估计这家伙会相扑。 李邺侧身一掉马头,灰熊顿时扑了个空,‘轰!’硬生生摔下马去。 李邺一纵战马从他身体上方跳过,挥杆击球,马球再次应声入洞。 八比八,追平了。 在距离比赛还有一盏茶之时,双方打成了平手。 这时,所有人心里都悬了起来,搞不好杨家马球队会输。 杨暄急得来回踱步,大黄弩这个混蛋怎么能让灰熊独自一人防御飞鲨,无论反应还是身手,都和对方相差太远。 “小飞龙,你退回来参加防御飞鲨!”杨暄跑到场边用手拢嘴大喊道。 这是唯一的办法,同样让目前打传球手位置的小飞龙也身兼二职,传球和防御。 小飞龙也听见了喊声,他万般无奈,催马向李邺奔去。 就在这时,马球过顶落在百步线前,这是宁王队断球手雄鹿一记解围,把球打了出来,李邺催马疾奔,向马球追去。 灰熊和小飞龙大惊失色,一左一右向李邺扑去,灰熊在前面封住了李邺射球的路线,而小飞龙则抄到后路,挥杆向战马墨锦的屁股狠狠打去。 李邺的战马墨锦原本是小飞龙的,小飞龙知道这匹马的个性,最恨人拍它的马屁,一拍必然暴怒。 ‘啪!’马球传了出去,飞向了黑豹。 ‘啪!’小飞龙的球杆也狠狠打在马屁股上。 墨锦顿时一声暴叫,飞起一脚,将小飞龙的球杆踢成两段,斜刺里撒蹄狂奔起来。 四周观众一片惊呼。 李邺措手不及,险些被掀翻下马,这时,他在河底练出的强大定力终于显示出来,他双腿紧紧夹住马鞍,任命战马上下狂颠,他始终稳如泰山。 马球又被黑豹敲了回来,这是一次绝妙的配合,让黑豹做一次中转传球,只是李邺战马发狂使这次配合的难度加大了十倍。 电光石火,马球掠过李邺身边的一刹那,李邺斜身飞杆打出,九十步外一记劲射,马球应声入洞。 九比八,宁王马球队反超了,也就在这时,‘当!当!当!’比赛结束的锣声敲响。 杨暄痛苦地按住头,他竟然失败了。 看台上,杨国忠颓然坐下,目瞪口呆,他又回头担心地看了一眼虢国夫人,虢国夫人面无表情,但手中的团扇被她捏成一团。 李琳一声高呼,跳了起来,他激动得失控了。 李林甫也笑眯眯站起身,向虢国夫人走去 东看台上一片欢腾,这边都是宁王队的球迷,球迷激动得大喊大叫,载歌载舞,欢呼胜利。 裴三娘正从地上爬起来,颇有点狼狈,她激动过头,一脚踩空,从大石上摔下来,木大娘连忙上前扶起她。 “没事!没事!臭小子表现不错,今天老娘居然赢钱了!”裴三娘开心得哈哈大笑。 赛场上,五名球员欢呼拥抱在一起,或许是感受到了胜利,狂暴的墨锦也终于安静下来。 ......... 宁王队开门大吉,赢了第一场比赛,嗣宁王李琳异常欢喜,当即奖励五名场上球员每人五百贯钱,场下球员也奖励每人两百贯,连刚刚碰巧苏醒过来的九头鸟也得到了两百贯钱奖励。 这场比赛,李邺连上场薪俸带奖励一共拿了一千贯钱,就连他母亲裴三娘也押注获胜,赢了一百五十贯钱,她破天荒地买了十斤羊肉回家犒劳儿子。 失落的只有杨家马球队,当然,他们还有出线机会,就看后面几场的表现了。 但真正的大输家是虢国夫人,她输给了李林甫一万贯钱,李林甫却转手把这一万贯钱捐给了天子李隆基和杨贵妃的梨园。 虢国夫人的钱哪里是那么好赚的。 第五十五章 破烂得宝 次日没有比赛,也没有训练,李邺一早便找到了小胖张平。 ‘小张杂货铺’的大招牌又重新挂了起来。 “这个招牌花了多少钱?”李邺指着招牌笑问道。 张平挠挠头道:“五贯钱,我爹爹说,这次换个好一点的招牌。” “那位知道吗?”李邺看了一眼对面的药铺。 “他怎么不知道?他还特地跑来说,他认识一家最好的招牌店铺,只要二十贯钱就可以请慈恩寺的上林法师开光,我爹爹没睬他。” “他什么表情?” “恼羞成怒呗!又气又急,骂骂咧咧回去了,还表示,再也不会来我家买东西,事实上,他从来就没有来买过。” 李邺哑然失笑,这时,张平母亲热情的招呼李邺进去喝茶,李邺笑道:“婶子不用客气了,我和小胖有点事,马上就回来!” “去吧!去吧!现在不用他看店。” 李邺的仗义相助,张平一家都对他感激不尽。 “阿邺,带我去哪里?” “别问,跟我走就是了,肯定是好事情!” 李邺带着张平来到了坊内的铁匠铺,铁匠铺是一对父子经营,姓蒋,老蒋是个马球迷,小蒋也是,父子二人是骁骑卫马球队的忠实球迷。 骁骑卫马球队的每场比赛,父子二人都要去加油助威,只要铁匠铺关门歇业,大家都知道必然有骁骑卫马球队的比赛。 不过昨天老蒋也跑去看了宁王马球队和杨家马球队的比赛。 “昨天杨家球队太让人失望了,上半场打得多好,下半场就像不会打球一样,他们那個小李广三次射洞都不中,还小李广,狗屎!” 老蒋赌球亏了钱,心中不爽得很。 “老爹,你不是说是飞鲨表现出色吗?” “飞鲨表现出色是一回事,但飞鲨不是截球手,截球手没变,变的是杨家马球队都不会射球了,小李广射丢三次,另外两个混蛋也各射丢一次,老子就想冲上去暴打他们一顿!” 李邺笑眯眯道:“蒋大叔,打人就不对了,还是打铁吧!” “阿邺,去学打马球吧!那飞鲨身材和你差不多,但人家打球赚大钱了。” 旁边张平嘴唇动了动,差点就要说出来,‘飞鲨就在你面前呢!’ 李邺摆摆手,“赚钱哪有这么容易,大叔,看看这个!” 李邺将一张图样递给老蒋,“这个能做吗?” “这不是铁锅吗?有钱人家才用,你用它干什么?” 李邺当然是想帮张平家一把,他还记得后世几个菜谱,让张平学会,三桥镇那家小店就能救活了。 但首当其冲他要一口炒锅,炒锅宋朝才开始普及,但不代表唐朝没有,实际上汉朝就有了,只不过是权贵人家才能使用。 一直到隋唐,铁炊具从来都是有钱人家才用得起,普通人家都是用陶器做饭做菜。 “我肯定有用,大叔能不能做?” 老蒋想了想,问儿子道:“上次我收那批废旧铁炊具中,有没有铁锅?” 小蒋挠挠头,“我忘记了!” “笨蛋!” 老蒋只得道:“我去后面找找看,有现成的,我就不用做了。” “我也跟你去!” 李邺也想把家里的炊具换一换了,他家各种二手炊具用了十几年,早就破烂不堪。 铁匠铺后面一间小屋是仓库,里面堆满了收来的废旧铁器。 房间没有窗户,很暗,老蒋点燃了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各种铁器堆积像小山一样。 “前两天西市一家酒楼换了东主,旧东西都不要了,我去收了一批铁炊具回来。” “大叔,这个炖锅我想要,多少钱?”李邺眼疾手快,发现了一口黑漆漆的炖锅,凭重量,他直觉是一口铜锅。 “你要的话,三百文给伱了,我两百八十文收来的。” “还有这个铁壶我也要了。”李邺又发现一个铁壶,很完整,品质很好。 “有眼力,这铁壶新的话至少要一贯钱,这个半旧,两百文拿去!” 裴三娘特别喜欢买二手货,哪怕有钱了她也改不了这个习惯,很巧,李邺也是一样,他上辈子就喜欢逛闲鱼。 这时,老蒋找到了铁锅,笑道:“蛮完整的,手柄断了,我给你接个新的,这口铁锅在西市卖不会低于两贯,我这里嘛!你给三百文。” 李邺一口答应,“可以啊!什么时候能接好手柄?” “要中午了,我还有个活比较急。” “没事,大叔,这个香炉多少钱?”李邺又找到一个香炉。 “那是铜的,你要得给我一贯钱。” “还有这两个铜盆,还有这个铁罐子,我都要了!” 李邺一口气买了九件铁铜器,老蒋给了他一个优惠了,五贯钱。 李邺借了他家的驴车先运回家去,铁锅中午再来取。 “阿邺,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张平不愧是和李邺一起长大的,很了解李邺,他感觉到李邺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这么急匆匆要走了。 “嘘——”李邺竖指头嘘了一声,向两边看看,低声道:“那个香炉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回去就知道了。” 两人匆匆回来李邺家,把八件物品都搬进了小院,李邺抱着那只漆黑的香炉。 “你说吧!香炉有什么问题?” 李邺神秘一笑,取来他的短剑,在香炉脚部刮掉一点点黑皮,顿时银光闪闪。 “啊!是白银。” “是吧!老蒋这次看走眼了,一只银香炉居然当成了铜炉。” “你小子最近真是财运滚滚,连买废铁都能发财!” 张平胖脸上写满了羡慕,“这么大,得有多少斤啊?” “估计有十斤左右!” “一斤十六两,我日,一百六十两银子啊!” 李邺拍拍他肩膀,笑眯眯道:“我今天要教你的事情,保证你几个月就发财了。” “你教我什么?” “我打算教你做几道菜......” 张平夸张地后退几步,故作惊恐地瞪大眼睛。 李邺上前给他后脑勺一巴掌,“至于吗?看我像看见鬼一样,我给你说,如果你张小胖三个月内翻不了身,欠我的两百贯钱就不要你还了。” 张平眼睛一亮,“真的?” “废话!我李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张平又像泄气的皮球,“但爹爹不会答应!” “那你就相信我,我保证让你翻身发财!” “好!我信你。” “阿邺!” 木大娘从厨房走出来,皱眉头望着院子里满地的旧餐具,“你买这些破烂回来做什么?” “破烂?” 张平跳了起来,“大娘,你不知道阿邺他买了只香炉,居然是......” 李邺一把捂住的嘴,“别在这里瞎咋呼,财不露白懂不懂!” “好吧!我不说了。” “你替我去把驴车还了,记住了,别再去仓库里找,我太了解你的鬼心思,你会让老蒋怀疑的,我找过了,就发现这只香炉,没有第二只。” “那么大一堆,你哪里找得过来!” 张平不甘心道:“再说香炉一般都是一对,万一有呢?” 李邺其实也并没有仔细找,想想也对,万一真还有一只,被老蒋发现了银子的秘密,他肯定会来找自己。 “现在别去找!” 李邺附耳对张平低声道:“明天上午骁骑卫有比赛,咱们明天上午从后门翻进去找,找到归你。” 张平大喜,高高地竖起大拇指。 第五十六章 妙手小厨 下午,两人骑毛驴来到了三桥,看见大门紧锁的小酒馆,张平叹了口气,“真不想回这里啊!” 李邺拍拍他的肩膀,“别这样说,这里会是你的翻身之地!” “但愿吧!”看得出,张平并没有信心。 进了小酒馆,酒馆大堂摆了四五张桌子和长凳,上面布满灰尘,筷笼里也全是灰尘。 张平心酸道:“开业三天,只来了五个客人,还是图开业便宜来的,我爹爹看着他们吃喝,眼睛一点点变得绝望。” “别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赶紧生火摘菜,给我打下手!” 李邺拎了一大包食材和铁锅走进厨房,厨房里都是铁炊具,鼎鼎罐罐,唯独没有铁锅。 油盐酱醋米也有,角落里还有些蔬菜,但已经蔫黄了,张平母亲怕刺激到丈夫,酒馆所有的东西都没有拿回去。 李邺上辈子的父亲是川人,经常在家里炒几样菜,他记得特别清楚,也很熟练。 一道是鱼香肉丝,另一道是回锅肉片,还有一道宫保鸡丁,还有麻婆豆腐,蒜泥白肉他也会一点。 他这辈子并不指望做菜发财,便决定提携小胖一把,他长得这么高胖,脑袋大,脖子粗,正好是做厨师的命。 先做鱼香肉丝,鱼香肉丝讲究咸甜酸辣兼具,姜葱蒜香气浓郁。 他没买到猪肉,只买到鹿肉,也只能将就,长安这边肉食主要以羊肉和鹿肉为主,猪肉很少,或许别的地方有,反正李邺今天没有买到。 肉切成丝,拌上黄酒和葛粉。 胡萝卜有,木耳有,但木耳非常贵,成本太高,他最终没有选,改用有异香的芹菜。 青椒唐朝还没有,只能用大葱替代,然后是勾芡,酱油和醋,但白糖没有,用麦芽糖粉替代,味精也没有,但有醢,醢就是腌制肉酱,比味精鲜美多了。 李邺用鱼肉做成的醢,鱼香肉丝嘛! 张平烧燃了火,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看着。 李邺这一套他从来没有见过,真的记不住,他挠挠头道:“阿邺,能不能写下来啊!” “废话!写下来你认识字吗?” 李邺瞪了他一眼,“这可是宁王府大厨不传之谜,被我学到了,我多教你几遍,你好好记住,这几道菜够你受用一辈子。” “你来炒,我教伱!” “怎么炒?” “还忘得怎么练剑的吗?左一劈,右一劈,然后挑刺,然后剜,把菜翻转过来,别那么用劲,锅都要被你劈成两半了。” 忽然又想起一事,李邺问他道:“你还蹲马步练剑吗?” 张平点点头,“我天天坚持,从来没有一点懈怠,我觉得只有练武能改变我的人生。” “炒菜也能改变!” 李邺开始教他调醤了,“记住分量,别放多了,对!一勺醢就够了,调个味儿。” “然后开始放油,慢一点!再慢一点!死胖子,火是不是熄掉了?” ........ 张平呆坐在桌前,他这辈子从未吃过这样的美味,舌头都差点吞下去了。 难怪阿邺说这是御厨秘技,皇帝吃的菜啊! 李邺端着水杯,无语地望着桌上的光盘,他去隔壁要一杯水的功夫,一盘鱼香肉丝被这死胖子吃得干干净净,也不给自己留一口。 “我们再做,还有菜呢!”张平被李邺严厉的目光看得有点心虚了。 “这次你来做,我在旁边指导!” 张平战战兢兢抄起了铁铲....... 辛辛苦苦炒出的菜被李邺无情地倒掉了。 “你炒的是啥?鱼香肉丝?我看鱼香肉屎还差不多,狗都不会吃,谁让你用柜子的肉,那都放了多少天了?” 李邺恨得咬牙切齿道:“去把菜板洗干净,上面臭的,知不知道?” ........ 一直忙到天黑,李邺骂得嗓子冒烟,人都快累瘫了,才终于吃到一口勉强像样的鱼香肉丝。 “回锅肉改天再教你,我要回去了。” 张平有个最好的优点,就是能持之以恒,他见食材还有很多,便对李邺道:“你回去给我娘说一声,就说我在这里打扫房间,今晚就不回去了。” 李邺一伸手,“钱袋子!” “干嘛?” “拿来!” 张平磨磨蹭蹭取出钱袋子,被李邺一把夺了过去。 “没有钱,巷子里那帮女人就勾不了你的魂,给我老老实实做菜,若明天上午我尝得不满意,回锅肉就别想了!” 李邺扬长而去。 张平又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约莫两钱,他看了半晌,只得长叹一声,把碎银揣回怀里,又去厨房开始做菜了。 ........ 次日一早,李邺在家里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细细咀嚼。 张平眼睛布满了血丝,绿豆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李邺。 李邺把钱袋扔在桌上,笑着点点头,“还可以!” 张平腿一软,差点瘫掉了,擦擦额头上的汗,长长松了口气。 “其实我昨晚几乎都成功了,但我怕忘记,反复做,做了十一次,把食材全部用完为止。” “好香!” 裴三娘被香味吸引过来,拾起筷子,李邺连忙道:“娘,那是我的筷子,我用过了!” “有什么关系?” 裴三娘用筷子敲了他一记,这才夹起一筷子菜塞进嘴里,眼睛一亮,“这味道好!真是美味,小胖,是你做的?” 张平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婶子,这是阿邺教我的。” 裴三娘狠狠瞪一眼儿子,“臭小子,你什么时候会做菜了?” “娘!这是宁王府御厨的秘技,我偷学到的。” 裴三娘并不关心儿子哪里学来的,她只关心自己还能不能再吃到。 “你赶紧教会木大娘,我们也可以吃几顿好菜了!” “我改天教,娘,你给木大娘留一点,别全吃了。” 张平连忙抱拳道:“婶子别急,我今天还要练习,晚上端一大盆回来!” 李邺忽然想起一事,咳嗽一声道:“今天好像有骁骑卫的马球比赛!” 张平一拍脑门,他早把这件事忘记了。 ........ 今天有骁骑卫的马球比赛,铁匠铺的蒋氏父子是最忠实的球迷,宁可生意不做,也要去为球队加油。 昨天李邺就知道该怎么打开仓库的门,他们从铁匠铺后面轻轻翻进了院子,趴在院子里打盹的黑狗忽地一下子站起身,目光凶狠地盯着翻墙进来的李邺。 但一块香喷喷的肉扔到它面前,一向只能吃粗麦饭黑狗哪里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一块不够再吃第二块,吃完两块后,黑狗的目光变得温柔而感激了。 李邺摸摸它的头,又笑眯眯指指仓库门,黑狗懂事地趴了下来。 ‘这人自己见过,昨天来买过东西,菩萨心肠啊!’狗狗的心思。 李邺从地上一個破盆子下面摸出一串钥匙,打开了仓库门的铁锁。 向张平招招手,两人一闪身进了仓库,黑狗翻个身,四脚朝天,眼睛慢慢闭上,开始打盹了。 第五十七章 谁是棒槌 李邺举着油灯在一堆破铜烂铁中找了约莫一刻钟,果然从最底下抽出一只香炉,和自己那只一模一样,重量似乎更重一些。 张平欢喜得差点跳起来,“我没说错吧!真有一对。” “走!回去再说。” 两人吹灭油灯,离开了院子,黑狗长长打了个哈欠,‘咱啥也没有看见!’ ......... 回到家里,李邺稍微打磨一下,黑漆漆的表面露出了闪闪银光,果然是纯银铸造的香炉。 这只香炉比那一只更重,上面多了一只蹲兽。 李邺取出两百两银子,把一堆银子推给张平。 “这只香炉我要了!” 张平默默点头,又把两百两银子推了回来,“还给你!” “你怎么向你爹爹解释,哪里来的钱?” 张平摇摇头,“我暂时不会告诉他们,我要练习厨艺,等我练熟了,你再教我另外一道菜。” 李邺又取出十两银子,笑着递给他道:“去吧!十两银子足够你买食材了。” 张平走了,李邺把床下另一个香炉找出来,把两个香炉放在一起,果然是一对。 他又仔细看新香炉底部的刻字,昨天晚上他就发现了,香炉下面有刻字:‘敕赐卢国公’,落款时间是贞观十一年。 这显然是唐太宗李世民赐给卢国公的,但卢国公是谁? 李邺昨晚问了木大娘,木大娘也一脸茫然。 这时,裴三娘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阿邺,我房间里的银子是不是你拿了?” 李邺点点头,指指香炉,“我用来买这座香炉了!” 裴三娘大怒,“伱疯了吗?这种铜香炉能值多少钱?” “娘,不是铜香炉,是纯银香炉,你仔细看看?” 裴三娘眼中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她上前抚摸银光闪闪的部分,眼睛越来越亮,兴奋问道:“哪里弄来的?” 李邺没有隐瞒,把情况说了一遍。 裴三娘蓦地瞪大眼睛,“这一個是偷铁匠铺的?” “娘,这叫捡漏,卖给老蒋的人,还有老蒋自己都没想到它是银的,一贯钱就卖给我了,估计他就五百文收来的。” 裴三娘心烦意乱地走了几步,叹口气对儿子道:“邺儿,你得答应娘.......” “我知道!” 李邺知道母亲想说什么,抢先道:“我不是小偷,也没有这个习惯,就这一次,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裴三娘点点头,“那就好,这次娘就不说你了,明天我把铁锥还给他,不要他找钱了。” “娘,那支铁锥应该是名将兵器吧!说不定也很值钱。” “说什么呢?那是你三年前捡破烂箭头熔化后打制的,我给了老蒋一贯钱的工费,你忘了?” “不可能!” 李邺仔细研究过那柄铁椎,打造得很精美,上面还有刻字,只是刻的小篆,他没有认出来。 “你亲眼看见他打造的?” “那倒没有,我上午把一袋箭头给他,他下午就把铁锥给我了。” 李邺哑然失笑,这个老蒋真是个棒槌,自己捡到宝,又把宝让给别人了。 “娘,那个铁锥我喜欢,过两天我再去买他几样东西,多给他点钱!” “你喜欢就留下吧!” 裴三娘对香炉更感兴趣,虽然她很不赞成儿子去偷香炉,但她也没有迂腐到把香炉还回去的地步,银香炉怎么能还? 她上上下下打量香炉,越看越喜欢,“这香炉蛮精致,我去找人看看,值多少钱?” “娘,这是皇帝赐给卢国公,你知道卢国公是谁吗?” “卢国公?” 裴三娘觉得这个名号好熟悉,她皱眉想了想,“好像我知道,爹爹给我说过,我们裴家和他还有渊源!” “哎呀!答案在我眼面前了,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呢?” 裴三娘一时想不起来,急得直绕圈,她忽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是开国功臣程咬金!” 就是那个卖私盐、劫皇杠,三板斧定瓦岗的程咬金? 李邺当然知道那是小说的形象,真正的程咬金可是隋唐名将,后来又改名为程知节。 李邺脑海里忽然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 “我知道了!” 他一阵风似地跑出去,片刻,拎着母亲的铁锥跑回来,放在桌上笑道:“这也是程咬金的兵器!” “你怎么知道?” “上面有字,是小篆,我之前没有认出来,现在我知道了,就是‘知节’二字,程咬金又叫程知节。” 裴三娘点点头,“看来也是和香炉一起的,有人偷了程家的东西,一股脑卖给了老蒋。” “娘,咱们把它还给程家吧!” “就这么白白还给他们?” “当然不是,我也是花大钱买回来的。” 裴三娘哑然失笑,点点头道:“你处理吧!娘就不过问了,你别开价太狠就是了。” 李邺只是笑了笑,母亲以为他想趁机敲诈程家的钱,其实不然。 他那个时代是人情社会,多个朋友就多条路,唐朝应该也是一样。 ......... 但李邺又有了想法,仓库还有没有程家的东西? 午饭后,李邺又跑去铁匠铺,今天骁骑卫马球队大胜,老蒋和小蒋高兴得眉飞色舞。 听说李邺又要买东西,老蒋带他去了仓库,李邺这次彻底翻了个遍,让他失望了,剩下的都是破铜烂铁,不过他还是找到了一个有用的东西,一只铜甑,有点像蒸笼,但这是用来蒸酒的。 这玩意重二十斤,老蒋开价三贯,李邺扔下十两银子,把那条黑狗也一并牵走了。 虽然这条黑狗不够敬业,但李邺还是很喜欢它,他们家也需要一条看家狗。 老蒋握着沉甸甸的十两银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今天双喜临门,上午骁骑卫马球队大胜,下午又遇到一个小棒槌。 ........ 李邺家里又多了一个成员,小黑,一只乖巧的看家狗,木大娘在厨房旁边给它搭了窝,正好家里有个很大的木箱子,让它倒下来,里面铺着旧被褥,小黑狗欢喜在木大娘腿边打转,尾巴直摇。 搭好窝,小黑狗立刻钻进去,头朝外趴在自己窝里,不肯出来了。 木大娘疼爱地拍拍小狗的头,“乖孩子,大娘给你弄点吃点了。” “我正好有盘子!” 李邺跑回屋,从床下扒出来一个大木盘子,是用来放小石头,现在没什么用了,正好可以给小黑吃饭。 第一顿饭,小黑吃了一个鸡头和半碗剩饭,又跑到井台边的木盆里喝点洗菜水,便舒服地趴在窝里。 李邺又在门边墙根下挖了一个狗洞,小黑便可以自己出去玩,去解决方便,唐朝的狗还是比较好养,只要吃饭时给它留点剩饭,其他就不用主人操心了。 一更时分,李邺出发了,小黑迎了上来,李邺摸摸它的头笑道:“我晚上回来时别叫唤,记住!” 小黑摇摇尾巴回窝去了,李邺翻墙而走,向城墙方向奔去……… 第五十八章 锦囊妙计 上次突破后,李邺便进入了一个漫长的平稳期,又叫积累期,这个积累期大概持续一年或者两年,因人而异。 裴旻告诉过李邺,一旦在水挥剑速度和岸上一样,那就积累到位了,开始进入突破期,至于突破是一种什么样的表现,裴旻没有说。 李邺赤身沉入水底,以球杆代剑,稳稳的一剑劈出,在水面上形成了一道长长的波痕。 这时,河边出现了两个人影,一個身材高挑而苗条,一个身影瘦小苍老。 “师父,他居然下水了!” 苍老的身影是一个老妇,她淡淡道:“裴家的控制心法都是在水下练成的,我当年也是!” “难道我不行吗?” 老妇摇摇头,“傻孩子,这不是一般人能练成,要有极高的悟性,五十年来,除我之外,也只有裴旻一人练成。” “师父,他能练成吗?” 老妇注视着水面一道道波痕,暗暗点头,这孩子很稳健,不急于求成,每一剑都追求高质量,这才是积累之道。 小小年纪就已经入门突破了,难得啊! 老妇从旁边大石下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看了看,又摇了摇头,把盒子又放了回去。 “已经二十三剑了,他要出来了,我们走吧!” 两人转身离去,速度疾快,像箭一般地远去了。 这时,水波一响,李邺从水底冲了出来,大口大口呼吸。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岸边,刚才他隐隐感觉岸上有人,但现在一个人影都没有,难得是自己感觉错了? 他又看了看大石下面,衣服和药盒都在,李邺便不再关心,深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潜入水底。 ……… 次日一早,李邺来到了嗣宁王府,他们三天后要进行第二场比赛,对阵剑南军马球队,剑南军马球队虽然是从剑南军挑选出的精锐组成,但它们并不是强队,而是所有军队马球队中最弱的一支。 今天的领队不再是李瑀,汉中王李瑀只是临时帮忙,他朝务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今天是新任领队王肃。 不过今天交接,李瑀还是抽出了半天时间。 王肃其实是前任马球队的领队,因为触怒李琳的妹妹吉安县主而被迫辞职。 这次高练被革职,冷月又将王肃请了回来。 但马球队的老球员只剩下九头鸟和黑豹,其他人都没有和王肃打过交道。 “第二场比赛,沿用第一场比赛下半场的战术,飞鲨兼职副传球和副射球二职,黑豹为主射球手,九头鸟为主传球手,雄鹿为主截球手,黑鱼为副截球手。” 王肃身材瘦小,但很有威严,也很公正,说一不二,他的布局也让大家心服口服,虽然李邺只是副射球手,但他毕竟是外援,宁王马球队还需要培养自己的主射球手。 之前的主射球手三角蛇被开除,九头鸟上位为主射球手,却差点丧送了宁王队,王肃毫不犹豫地重点培养黑豹。 但九头鸟传球确实不错,所以还是让他担任主传球手。 接下来便是训练比赛,王肃和高练不同,他严禁训练中伤害队友,用他的话说,他们训练的是战术,而不是拳脚打斗。 “所有人都要围绕着飞鲨,传球要优先传给他,射球也要优先给他,这两天的训练就是让百步射和六十步融为一体。” 王肃站在场边,目光严厉的注视着场上球员的表现,球员也在贯彻他的意图,重点训练李邺的百步远射和黑豹的六十步射,以及他们两者之间的配合。 李瑀慢慢走到王肃身边,注视着场上的李邺道:“你觉得他如何?” “谁?飞鲨?” 李瑀点点头,王肃忧虑道:“说实话,我很担心!” “为什么?”李瑀一脸诧异。 “他太优秀了,我担心明年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 李瑀淡淡道:“明年会发生什么事情你我都不知道,抓住今年的机会吧!” “王爷说得对,先顾眼前。” 李瑀沉思片刻又微微叹息道:“这次我们形势严峻啊!” “怎么说?” “本组的另外两支马球队是河西马球队和左监门卫马球队,河西军马球队是去年五强之一,不出意外,它肯定是头名出线。 剩下的四支球队争剩下的一个名额。 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是杨家推荐的,剑南马球队必然会大败给杨家马球队。 左监门大将军何琼也是杨家推荐的,左监门卫马球队必然也会大败给杨家马球队。 那怕我们战胜剑南马球队,最后肯定也是杨家出线,因为剑南马球队和左监门马球队都会大比分让它获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肃点点头,“我明白王爷的意思了,我们必须后天战胜剑南马球队,然后再战胜左监门卫马球队,我们才有机会出线。” “是这个意思?” 王肃眉头一皱又道:“可如果河西马球队也放水杨家马球队呢?” 李瑀苦笑一声,“那我们只能认栽!” “王爷找我吗?” 王肃一回头,见李邺站在一旁,再看其他球员,都在一旁休息了。 李瑀笑了笑道:“我们去喝杯奶茶,宁王府的奶茶可是天下一绝,连天子和贵妃都惦记着。” 李邺连忙行礼,“感谢王爷厚爱!” “别客气,来吧!” 两人向中庭走去,着实让球员们羡慕不已,汉中王让出领队了还请飞鲨去喝茶,这就是私交了。 两人在中庭的茶阁坐下,李瑀笑道:“这是我父亲最喜欢的地方,总会带着我们兄弟几个来这里喝茶,真让人怀念啊!” 李邺担心李瑀会顺便问到自己父亲,他岔开话题道:“刚才王爷担心河西马球队会放水杨氏马球队,其实也有办法应对这种局面!。” 李瑀眉毛一挑,笑问道:“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很简单,用骄兵之计!” “什么骄兵之计,继续说!” 李邺沉吟一下道:“首先我们要险胜剑南马球队,赢小分,然后下一场是我们和河西马球队,我不上场,我们输给河西马球队。 关键是最后一场,我没记错的话,上午杨家马球队对阵河西军马球队,下午是我们对阵左监门卫马球队。 一定要让杨家相信,左监门卫马球队必胜,那杨家就没有必要欠安思顺的人情了,相信河西军马球队也一定不情愿败给杨家马球队,只要杨家上午输了,那么下午我们就有机会了。” 李瑀笑问道:“那怎么让杨家相信左监门卫马球队必胜呢?” 这就是整个方案的最关键之处,李邺蘸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李瑀顿时鼓掌大笑,“妙!妙计啊!” 第五十九章 坊门意外 这时,侍女将两盏热腾腾的奶茶送了上来,李瑀笑道:“尝尝吧!要趁热喝。” 李邺喝了一口,果然美味,后世的奶茶也比它差得太远,关键是原料的品质差得太多了。 “怎么样?” “不错!” “就不错吗?评价一下吧!” 李邺笑着点点头,“奶香特别浓郁,茶味也悠长淳厚,还有一种淡淡甜咸滋味混在其中,我觉得就是这种甜咸滋味,就像衣服上的扣子,把奶香和茶味扣在一起。” “评价好!” 李瑀大笑道:“李公子算是把这道奶茶的精髓抓住了,就是那个甜中带咸的滋味,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恰到好处。” 李邺笑了笑道:“如果在外面开店的话,一定能赚大钱!” 李瑀淡淡道:“普通人都能喝到的东西,天子就不稀罕了。” 李邺顿时一阵惭愧,自己的境界太低了。 李瑀沉吟一下,又问道:“你的师父是裴旻吧!” 李邺愕然,“王爷怎么知道?” “那天我试探你打鸟,看你击石的手法,应该就是裴家的控制心法!” “这都能看得出?” 李瑀微微一笑道:“其实我也稍稍练过,但没有成功,我一看就知,你百步线连打十三杆入洞,这就是典型的裴家控制心法,换任何一家的武艺,马球都会在空中相撞,做不到这么精确。” 李邺喝茶沉默不语,他有点懊悔,刚才不该脱口承认,哎!自己的城府还是不够。 李瑀又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师母也会裴家的控制心法,裴旻的控制心法就是她教的,她说我们都没有那个天赋,学不会,反而会误了我们。” “请问王爷的师母是谁?”李邺忍不住问道。 “我师父飞龙,师母烈凤!” “啊!” 李邺挠挠头,“那之前和我比赛的猎鹰和朱雀是你的师弟和师妹?” 李瑀摇摇头,“猎鹰是我最小的师弟,朱雀是师母的关门弟子,但不是我的师妹,伱明白吗?” “他们各自收徒?” 李瑀笑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我以为他们只教打马球!” 李瑀微微笑道:“你对他们了解太少!” 李邺沉吟一下又问道:“王爷的师父、师母和裴家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这种事情没人会去问,我师母对你挺感兴趣,如果你有机会见到她,希望你以长辈相待,不要失礼!” 李邺默默点了点头。 ........ 马球场内鼓声隆隆,旗帜飞扬,马球迷们群情激昂,挥舞着双臂,呐喊声、助威声响彻天际。 宣平坊马球场内,一万多名球迷在为双方助威,这是剑南军马球队和宁王马球队的比赛,就在昨天,杨家马球队以九比二的大比分战胜了剑南军马球队。 马球队小组赛五支球队中,只能有排名前两名的球队能出线进入复赛,也就是十强赛,排名首先看胜场,如果出现胜场一样,那就再看净胜球数量,净胜球总数多者获胜。 第三组的五支球队中,剑南马球队实力最弱,它排到二十名以后了。 所以其他四支球队基本都能在它身上得到一场获胜,关键就是进球数多少。 但今天宁王马球队发挥得不是很好,对方的两個截球手表现得异常神勇,破坏成功率极高,导致李邺只射进了三个球,同时也射偏了三个球,黑豹也只射进一个球。 已经是下半成最后一炷香了,场上比分依然是四比四。 宁王马球队开始在场外大骂起来。 这时,九头鸟一记传球,传给最前面黑豹,但黑豹的射球线路被对方截球手挡住了。 他一记回敲,马球向百步线处的李邺飞来,李邺纵马疾奔接球,对方截球手紧贴着李邺,李邺忽然用身体一撞,速度疾快。 对方吓得连忙闪身,但李邺刚才是虚招,等对方身形稳定回来,李邺再次撞去,这次对方躲闪不及,被撞下了战马。 李邺瞬间超过了对方,挥手一杆打去,九十步一记精彩射球,马球应声入洞,五比四。 这也是最后的比分,只片刻,比赛结束,宁王马球队以五比四险胜了对方,拿下了第二场比赛的胜利。 但这个比分让人有点失望,杨家马球队可是净胜了七个球,宁王马球队才净胜了一个球。 当然,今天剑南军马球队和昨天相比,完全不一样,表现得非常神勇。 很多人都隐隐猜到了,昨天一定是剑南军马球队给杨家放水了。 可就算猜到也没有用,没有任何证据,就得接受事实。 ……… 宁王队的下一场比赛是后天,对阵本组最强的河西军马球队,河西军马球队可是去年的五强,在整个实力排名榜上,它同样也是排名前五的强队。 这场比赛虽然获胜,但嗣宁王李琳很不满意,李邺是外援,李琳不好骂他,便将表现不佳的黑豹狠狠骂了一顿。 众人着实羞愧,不过骂归骂,李琳还是每人奖赏了一百贯钱,因为他们只净胜一个球。 李邺从宁王府出来,骑着毛驴回家了,其他队员都住在嗣宁王府,但李邺情况特殊,他是外援,可以回家。 来到永和坊,忽然有人喊道:“李公子,有人找!” 李邺一回头,是看门士兵叫他,看门士兵指了指门房小屋,只见一名中年男子站在门口,笑眯眯看着他。 李邺不认识这个男子,迟疑着走上前,“你找我吗?” “你是李公子吗?”中年男子笑问道。 就在时,在他身后的看门士兵忽然狠狠一棍向李邺的左臂打去。 只听‘嘭’的一声,李邺惨叫一声,翻身从毛驴摔下来。 四周百姓一片惊呼,有人大喊,“抓住他们!” 施暴士兵和中年男子狂奔而逃,跑出不远,两人钻进一辆接应马车,马车疾奔而去。 “小李子,你不要紧吧!”有人认识李邺。 “我没事!” 李邺捂着左胳膊,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淌,他吃力地爬上毛驴,双腿一夹,毛驴向大街对面的待贤坊奔去。 至始至终,他的手都捂着自己的左胳膊,几名坊民叹口气,“这孩子,胳膊被人打断了。” 一名男子也骑着毛驴,远远地跟着李邺,只见李邺来到乔大管事的府前,直接从毛驴上摔下来,几名家丁连忙把他抬进府中。 有家丁大喊道:“快去把老爷找回来,李公子胳膊断了!” 跟踪李邺的男子这才掉转毛驴,离开了待贤坊。 第六十章 尔虞我诈 金碧辉煌的大堂上,身穿常服,头戴纱帽的杨国忠一脸凝重,他正负手望着木板上绘制的第三组出线形势图。 虢国夫人杨玉珮打赌输给了相国李林甫一万贯钱,大发雷霆,扬言杨家马球队如果出不了线,就给杨国忠好看,休想让自己支持他更上一步。 杨国忠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所有球队都知道,第三组的河西军马球队肯定会出线,其他四个队争夺剩下的一个名额。 其他队都不重要,关键还是宁王府队。 这时,长子杨暄匆匆走了进来。 他躬身行礼道:“父亲,孩儿已经得手!” “确定吗?” “孩儿特地安排了一个查看后续情况的人,他看见那小子捂住胳膊爬上毛驴,去了宁王府乔大管事的府宅,连下毛驴都做不到了,直接从毛驴上摔下来,家丁查看后,都在大喊胳膊断了,孩儿可以确定得手了。” 杨国忠点点头,“这個时机把握得很好,和我们杨家无关,这件事要隐蔽,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请父亲放心,只有三名手下知道,孩儿已经打发他们暂时离开长安,这件事孩儿连杨晖都没有告诉。” “杨晖那个蠢货,烂泥糊不上墙。” “父亲,安思顺怎么说?” 杨国忠哼了一声,“他说河西军可以让我们赢一场,但他开出的条件太过份了。” “他要什么?” “今年六月他任期届满,但他想继续出任河西节度使,他就开出了这个条件。” “应该办得到吧!” 杨国忠不满地看了一眼儿子,“当然办得到,但你不觉得为了区区一场马球赛,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实在不合算吗?” 杨暄连忙低下头,“确实,夫人也不会答应。” “等几天再看,好在我们还有时间。” ......... 黄昏时分,宁王府的马车把李邺送回来,裴三娘见儿子胳膊打着夹板,用布带吊在脖子上,她顿时眼泪水都出来了。 “是娘不好,娘不该让你去打马球赚那点钱!” 李邺笑道:“没事的,一点小伤!” “胳膊都断了,还一点小伤?是在哪里受伤的。” 李邺取出一张单子递给母亲,“这是六百贯钱的柜票,今天赢得不精彩,嗣宁王只给了一百贯的赏钱。” “这钱我才不会要!” 裴三娘想到这六百贯钱是儿子折断胳膊换回来的,她顿时心如刀割,一口回绝了,她拭去泪水道:“反正就是一句话,以后不准你打球了。” “大娘,把院门关上吧!” 李邺叹口气回到自己房间,将布带摘下,手从夹板里抽出来,用力晃了两下,低声骂道:“那个混蛋,打得还真狠!” “阿邺,娘去买鸽子给你炖汤……” 裴三娘走进儿子房间,顿时呆住了,半晌,她瞪大眼睛问道:“你怎么回事,胳膊没有断?” 李邺微微笑道:“娘,我从小泡药水,筋骨强壮,哪会那么容易折断?” “是啊!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你小时候被石磨砸了腿都没事,怎么可能轻易骨折?但伱这样假装,是什么意思?” “是将计就计,算是苦肉计吧!但这是绝密,只有几个人知道,娘千万不能泄露了。” 李邺晚上还要去城外练剑,他怕母亲阻止,只能说实话。 裴三娘顿时恼火道:“我白流眼泪了,原来是假的,哼!” 旁边木大娘道:“三娘,肉鸽子还得去买,再买点骨头熬汤,咱们就当给阿邺补补身子吧!” “他哪天不补身子?肉鸽子可是要三百文一只,老娘辛辛苦苦一个月才能买几只鸽子。” 裴三娘一边念叨,转身向外走去,刚走出去,又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从李邺身边一把抢走了六百贯的柜票。 “六百贯啊!收获还不错。”她喜滋滋地走了。 有这么一个极品老娘,李邺无语了,他看了看木大娘,木大娘早已见怪不怪,笑呵呵道:“大娘给你端饭菜去!” ........ 一更时分,裴三娘手提宝剑在四周巡视了一圈,回来对院中李邺道:“没有人监视!” “那我去了!” “自己当心点,裴家的心法需要漫长积累,不是一两天就能突破。” “我知道,娘去休息吧!” 李邺背着马球杆翻过院墙,向黑暗中疾奔而去,很快不见了身影。 裴三娘叹了口气,摸摸小黑的脑袋,“你虽不能言,但你却最清楚!” 小黑摇摇尾巴,表示赞同。 裴三娘转身进屋去了。 ……… 两天后,第三场比赛开始,上午是杨家马球队对左监门卫马球队,结果杨家马球队以七比一大胜,顿时一片哗然,要知道左监门卫马球队的实力是第三组老二,仅次于河西军马球队,在马球联盟排名第十。 居然以会这么大的比分输给排名比他们低三个名次的杨家马球队,明摆着是放水了。 球迷们骂声一片,但也没有办法,左监门卫马球队的解释是状态不好。 下午的比赛是宁王马球队和河西军马球队的比赛,结果不出意料,河西军马球队以八比三战胜了宁王马球队。 结果很正常,大家都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今天飞鲨居然没有上场,赛场上也没有看见他的身影,球迷们议论纷纷。 很多球迷都认为,宁王马球队知道此场必败,所以把飞鲨雪藏,集中力量对付下一场比赛的左监门卫队。 现在的局势对宁王马球队很不利,如果下一场宁王马球队败给了左监门卫马球队,那么宁王队,杨家队和左监门卫队都是两胜,但算净胜球,杨家队遥遥领先,必然是杨家马球队出线。 除非是最后一场比赛宁王马球队战胜左监门卫马球队,可宁王马球队排名第十五名,而左监门卫马球队排名第十名。 相差五个名次,想获胜谈何容易,就算拥有飞鲨也很难。 在长安各个赌馆中,押第三组杨家马球队出线的人渐渐占了上风,七成人押杨家马球队出线,只有三成人押宁王队能出线。 宁王队出线已经属于爆冷门,而是杨家马球队靠权势出线却是大概率,赌博就必须押大概率。 第六十一章 大赛前夕 宁王府马球场,队员们正在训练文射,一个一个上前在百步线处射球,领队王肃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谁都看得出他压力极大,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估计他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飞鲨还是没有参加训练,队员们都知道他来了,上午被王府的马车接来,下午又被王府的马车送回去。 尽管飞鲨受伤的事情没有被任何人提及,但消息还在球员中传开了。 休息时,九头鸟坐在雄鹿身边,低声问道:“听说你看到了?” 雄鹿叹口气道:“御医在给他换药,非常小心翼翼,用夹板绑住,还有一個药童小心翼翼托着飞鲨手臂,应该是胳膊断了。” 九头鸟点了点头,他的胳膊曾经折断过,他很熟悉雄鹿所说的场景,飞鲨的胳膊确定是断了。 ....... 中午时分,在东市的一家酒楼内,杨暄亲自给九头鸟斟满一杯酒,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剑南军马球队和左监门马球队都心甘情愿为杨家铺路,你想想为什么?你不能打一辈子马球队吧!” “高练他.......” “高练是咎由自取!” 不等九头鸟说完,杨暄便不悦地打断他的话,“他儿子不守官德,刚当上县尉就大肆贪墨,神仙也保不了他。” 九头鸟不敢吭声了,杨暄又笑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一年的收入是六百贯吧!” “是!我每月五十贯,如果加上赏金,每年能拿到一千贯左右。” “赏金不谈,每家都会有,杨家的赏钱不会低于嗣宁王,你的传球打得很好,如果你愿意来杨家马球队,每月给伱八十贯钱,怎么样?” 九头鸟心中一阵激动,每月八十贯,一年就接近千贯了,这还不算赏金,还有前途,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能不答应? 九头鸟连忙欠身道:“我很愿意为杨家效力!” 杨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喝了一杯酒,淡淡问道:“听说飞鲨受伤了?” 九头鸟心中有些诧异,难道飞鲨骨折不是杨家干的? 他不及多想,连忙道:“确实受伤了!” “严重吗?” “骨折了,今天御医给他换药,小人亲眼所见,药童很小心地托着他的手臂,御医给他换药后绑上夹板。” “哦!原来如此。” 杨暄眯起眼睛道:“难怪他没有参加与河西军马球队的比赛,我们还以为宁王队保存实力呢!” “王肃才不会保存实力,他一向都是拿出最强的阵容,这是他一贯风格。” “飞鲨骨折,王肃知道吗?” “应该知道,这几天他眼中全是血丝,估计焦虑得整晚睡不着觉,今天上午训练,他脾气大得吓人,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通,我们都觉得他快撑不住了,居然要我们练习百步线射门,他以为每个人都是飞鲨?” 杨暄点点头,“我知道了,等明天比赛结束后,我会安排人来找你,谈谈签约的事情。” 九头鸟感激涕零,再三表态,他愿意为杨家效死力,他却没有注意到杨暄眼角的一抹冷光。 ....... 嗣宁王府书房内,冷月向李琳汇报道:“果然不出王爷所料,九头鸟刚才去见了杨暄,杨暄应该是向九头鸟确认飞鲨的情况。” “他知道吗?” “他知道,雄鹿今天上午告诉了他,我特地问过雄鹿。” 李琳冷笑一声,“他和高练还真是难兄难弟啊!都相信杨家,吃了大亏还不醒悟,明天比赛结束后告诉他,后天不用来了。” “王爷,这样一来,我们就少两人了。” 李琳沉吟一下道:“你回头去把三角蛇请回来,就说我错怪他了,让他来王府养伤,我给他加俸。” “卑职明天就去!” “还有,告诉王肃,我觉得黑豹当队正更合适,九头鸟明天就不要上场了,要明天临时才宣布。” “卑职明白,一定不会提前泄露!” 冷月行一礼,匆匆走了,李琳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杨国忠,明天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 杨国忠一直在等长子杨暄的消息,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去找安思顺,一方面是族妹杨玉珮给了他巨大的压力,另一方面他生性多疑,飞鲨到底有没有真的受伤,如果对方用苦肉计,他就麻烦了。 杨国忠负手在大堂上来回踱步,一阵阵心烦意乱,这时,杨暄匆匆回来了,“父亲,孩儿回来了。” 杨国忠连忙迎上去道:“马球署怎么说?” 杨暄无奈道:“马球署说,整个比赛方案都交给天子批准过了,他们没有权力更改,只能抱歉!” 杨国忠是想把明天的比赛顺序颠倒一下,改成上午由宁王队对阵左监门卫队,如果宁王队上午赢了,他中午就立刻去拜访安思顺。 不料马球署不肯改,杨国忠其实也知道,流程一改,肯定会激起公愤,天子批准估计是个借口,马球署得罪不起其他球队。 无奈,杨国忠只得退而求其次,“找到九头鸟了吗?” “孩儿找到了,得到了确切消息!” 杨暄便把九头鸟的话复述给了父亲,杨国忠特别关注细节,领队王肃眼睛熬得通红,十分焦虑,这个可假装不了。 看来飞鲨胳膊折断确切了,杨国忠终于松了口气。 杨暄又笑道:“明天九头鸟会补飞鲨的位置,有九头鸟暗中相助,宁王队无论如何也赢不了,父亲就不要担心了。” 杨国忠点了点头,“也好,一场马球比赛而已,安思顺太贪心了!” ......... 下午时分,李邺乘坐马车来到了常安坊,他没有坐王府的马车,而是自己雇了一辆车回家,他家已经不在永和坊了。 常安坊就在永和坊的南面,昨天裴三娘在这里用三百贯钱买下了一座院子。 裴三娘从一个病人口中得知了儿子受伤的经过,她心中着实担忧,儿子虽然筋骨强壮,但不代表刀枪不入,万一下一次,对方直接用刀砍,那就彻底完蛋了。 她当即决定更换住处,从永和坊搬到了南面的常安坊。 常安坊也是一座平民窟,只是名气没有永和坊大,但贫困程度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裴三娘也经常来这里给穷人看病,她对这里很熟悉。 而且常安坊和永和坊之间隔着小河,有一座木桥相通,坊墙十几年前就已坍塌,官府从来就不管不问,两个坊之间的百姓来来往往,昼夜不断,压根就没有什么关闭坊门的说法。 裴三娘买下的院子紧靠城墙,可以说城墙就是院子的一部分,占地有一亩,五六间屋子,院子很大,长有一棵很高大的梨树。 院子价格确实很便宜,才三百贯钱,这恐怕是长安最便宜的院子了,张平家虽然只卖了两百贯钱,但他家只有三分地。 狡兔三窟,这就是裴三娘买下这座院子的原因,她是用木大娘名字买下的,就算有心人去查,也不会知道穆春水是谁? 为了谨慎,裴三娘甚至辞掉了小翠,这样一来,任何人都不会知道他们已经搬到了常安坊。 当然,裴旻除外,用裴三娘的话说,裴旻的鼻子比小黑还灵。 黄昏时分,李邺回到了常安坊的新家,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新家。 第六十二章 出线之战(上) 今天是马球迷们难忘的一天,长安几个大马球场都将进行小组赛最后的一天比赛,决出复赛名单。 最受瞩目的几场比赛,一是高力士的天鹏马球队对阵骁骑卫马球队,争夺小组第一,两个队无论输赢都是第一组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只是看谁的名次更高一点。 不过骁骑卫马球队是去年的第二名,同时也是实力榜第二名,而天鹏队去年杀进前十,但没能进前五,它在实力榜上排名第八。 第八和第二当然无法相提并论,但三年前天鹏队曾经战胜过骁骑卫队,所以也难料今天的胜负。 球场四周,两万球迷齐声呐喊,战鼓声敲得震天响。 球场内,战马奔驰,马球如影疾飞,两支球队厮杀得十分激烈,目前骁骑卫队以七比四领先。 高力士虽然权倾朝野,是公认的朝中第二号人物,但他十分要面子,不允许别人假输给自己的球队。 高力士作为宦官,他的兴趣爱好不多,马球是其中之一,他最大目标是杀进擂台赛,挑战去年的天魁龙武军队,这也是他的梦想。 如果能夺魁当然最好,就算夺不了天魁,也能拿到天贵称号,他也很满足了。 过五关,斩六将,马球联赛的第一名叫做天贵,如果攻擂成功,击败去年的天魁龙武军队,那就叫做双冠王,集以天魁和天贵于一身。 高力士目光淡然地望着球场上的比赛,相国李林甫则坐在他身边。 两人一边看球,一边闲聊。 “第二组阿翁看好谁?” “第二组形势很明显,肯定范阳军队夺第一,安禄山还是有点本事,千牛卫队差一点,毕竟没有实战基础,只能屈居第二。” “那第三组呢?”李林甫的重点就是第三组。 “河西军队肯定是第一,第二看不出来,得看下午的比赛。” “据说杨家马球队出线的呼声很高,赌馆的赢面已经占到七成了。” 高力士冷笑一声道:“杨国忠太蠢了,这么明显的哀兵之计都看不出,杨家球队估计这次要栽个大跟斗。” “阿翁的意思是,飞鲨受伤是假?” 高力士眼皮微合,淡淡道:“对阵剑南军队的惨胜,还不够明显吗?” 这时,球场上,猎鹰一击百步外远射,但球没有击中球洞,弹了出来,被骁骑卫队的截球手抢到,一球传了出去。 高力士摇摇头,有些不满道:“这個猎鹰还是火候不足,明明可以射六十步线,非要炫技射百步线,结果.......” “同为新秀,射百步线,飞鲨似乎要强一些!” “哼!何止强一些,简直是强得太多,第一场对阵杨家的比赛力挽狂澜,在绝境中翻盘,这样的少年高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嗣宁王好运气。” 李林甫心如明镜,高力士对飞鲨极为动心。 这时,一名宦官快步跑来,在高力士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高力士呵呵笑了起来,“第三组的上午赛结束了,杨家马球队三比八输给了河西军队,李相国,我们去看看下午的比赛,一定会很精彩。” 李林甫笑眯眯道:“高翁有兴趣,某家自当陪同!” ........ 李邺是坐马车抵达了位于太极宫内的大马球场,这里也是参加马球考试决赛的场地,据说这里也是马球联赛中最后一场擂台赛的场地。 李邺想不通,宁王马球队和左监门卫马球队的比赛怎么会安排在这里? “没有什么阴谋诡计,不要想多了!” 坐在旁边的冷月解释道:“所有的场地都是抽签决定的,当着所有领队的面,马球署官员进行抽签,第三组的最后一场,就抽到了这里,当时谁也不知道,第三组最后一场是谁和谁比赛?” “既然如此,杨家为什么不申请下午比赛?”李邺问道。 “由不得杨家,三组的定组队是河西军队,他们最后一天必须有一场比赛,他们选择了上午,整个方案都报给天子,天子早已签字批准,马球署不敢再更改。” 李邺笑道:“所以杨家只能上午比赛!” “没错!杨暄找了马球署,想改到下午,被拒绝了,这就是天意啊!” 说到这,冷月注视着李邺缓缓道:“这是宁王马球队八年来第一次距离出线那么近,能不能实现天意,今天就指望你了!” “我的伤有说法吗?”李邺忽然问道。 冷月点了点头,“打你的胳膊就是打王爷的脸,下手的两人已经在咸阳县找到了。” 李邺当然不会愚蠢到打杨国忠的主意,那是七年后才会在马嵬坡发生的事情。 “所以并不是什么天意,还得靠我去拼命!” 李邺哈哈一笑,开门走下了马车,扯掉夹板和吊带,翻身上了墨锦,一手提着马球杆,一手拉着缰绳,纵马向马球场内奔去。 冷月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笑道:“这个臭小子,我怎么总是以为他有二十多岁了?” ........ 马球上鼓声如雷,旌旗招展,激动的呐喊声响彻全场。 这是宁王队的球迷发现飞鲨出场了,激动得大喊大叫,拼命敲锣打鼓。 杨暄正在找九头鸟,却没有发现他出场,这时,一名宁王队的马球手奔进球场,杨暄还以为是九头鸟,但当他看清奔进来的人竟然是飞鲨时,他顿时惊愕万分。 看着飞鲨生龙活虎挥动马球杆,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杨暄心念一转,立刻明白了,自己上当了。 他心中一阵惊慌失措,不安地看了一眼父亲,不料父亲杨国忠正恶狠狠地盯着,眼神凶狠得像狼一样,仿佛在说,‘回去再收拾你!’ 杨暄霎时间脸上惨白,他们应该和河西军队交易,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旁边杨晖很了解杨暄此时的心情,他心中暗暗得意,之前他因为输给了宁王马球队而被革除了领队资格,降为管事,负责后勤安排,决策什么的都轮不到他了。 现在杨暄也犯下一个大错,被宁王队成功欺骗,杨晖当然幸灾乐祸,不过假惺惺的安慰他还是要说两句。 “大公子不用担心,左监门卫马球队实力榜排名第十,宁王马球队排名第十五,两者差距巨大,阴谋再厉害也比不过实力。” 杨暄叹息一声道:“但愿如此!” 看台贵宾席上,高力士已经到了,李林甫陪坐在他身边,这让杨国忠心里很不舒服,但他没办法,虽然杨家很受宠,但杨国忠目前的官职还没有资格坐在高力士身边。 高力士望着奔进来的李邺,有些得意地笑道:“李相国,我没有说错吧!” 李林甫竖起大拇指,由衷赞道:“高翁目光如炬,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高翁的双眼啊!” 高力士呵呵一笑,目光又落在飞鲨身上,望着这个少年神采飞扬,浑身仿佛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高力士又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年轻真好啊!” 李林甫体会到了高力士发自内心对这个飞鲨的喜爱,在同样年轻的猎鹰身上,听不到高力士这样的评价。 这一刻,李林甫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六十三章 出线之战(中) 两支球队迅速就位,李邺依旧在中场偏前一点,距离百步线约三十步,他还是打传球兼射球手,主射手还是黑豹,他同时也是场上队正。 另一名传球手不是九头鸟了,而是螳螂手戚勇,戚勇终于从后补变成了首发,这还是戚勇第一次上场比赛。 他之所以能上场,是因为领队王肃认为戚勇是新手,没有老队员的小心思。 小心思很可怕,它会导致飞鲨接不到球,更多的球是传给黑豹。 两名截球手,主将是雄鹿,他曾在去年被评为最佳截球手第三名,他是宁王队除了飞鲨之外,最有价值的球员。 ‘当!’一声清脆的锣响,比赛开始了,计时官员点燃了第一根香。 马球高高的抛了下来,被左监门卫队的传球手抢到,他一杆打出,精准地落在射球手铁鳗的手上,铁鳗毫不犹豫在七十步外一杆射洞,一道黑影闪出,雄鹿在空中截断了马球,四周一片喝彩。 马球落地,双方争抢,雄鹿抢先一步,一杆击射出去,他的左臂‘噗!’的一声闷响,被对方球杆击中。 还好,有厚厚的皮甲防护,虽然钻心疼痛,但也没有受伤。 铁鳗歉意地做个手势,表示自己不是故意。 事实上,除了杨家马球队出了名的卑鄙无耻外,其余马球队都还是有分寸,不会故意下死手,打断别人的胳膊,或者故意打别人要害,比如后颈,不过踹下战马是常事。 雄鹿传出的马球正好被李邺接住,他在一百七十步线左右,这个距离不允许射球洞,必须在一百五十步内。 在李邺纵马疾奔,在对方传球手抢上来之前,他一记横磕,把马球传给了另一边的螳螂手。 自己则纵马甩掉了对方,向百步线冲刺,螳螂手配合得极为精妙,他接球便是一记斜传,马球正好落在李邺前面,进了百步线。 有人大喊:“拦住他,他要射球了!” 三名左监门卫马球手大惊,一起向李邺冲来,但来不及了,李邺在百步外一记远射,球应声入洞。 刚开场第一个反击,宁王队便得分了,一比零领先。 宁王队的一万多球迷一起跳了起来,激动得振臂欢呼,欢呼声响彻太极宫赛场。 ....... 李邺意外出场不仅使杨国忠父子的计划落空,还打乱了左监门卫队的部署,他们的截球手重点防御黑豹,飞鲨的出场使黑豹成了配角。 但球员又不敢擅自改变策略,就算场上队正也不允许,他职责是不折不扣执行赛前战术安排。 唐朝的马球比赛也没有暂停或者临时换人的说法,只有等上半场结束后才能调整战术。 李邺没有人专门防范他,打得极为顺手,在对方刚得一分追平后,李邺再度发威,九十步一记射球得分,比分再次赶超。 这时,李琳来到了高力士面前,躬身行礼,“感谢高翁来为宁王队助威!” 高力士笑眯眯道:“这次我有预感,宁王队要出线了!” “哪里!哪里!宁王队实力远远比不上左监门卫队,我们是来向强队学习。” “宁王队实力是比不上左监门卫队,但你们有一個强大的外援,就不一样了,我和李相国都在夸你有眼力,把飞鲨招揽了。” “实在是碰巧!” “不过我不太明白,你为何不收他为正式球员?” 李琳苦笑一声,“我当然想招他为正式球员,但他不愿意,他想保留自由之身。” “呵呵!既然如此,把他转让我如何?” 李琳一阵头大,高力士看似开玩笑,但自己若拒绝,惹恼了高力士,自己就有得苦头吃了。 毕竟马球不是人生的全部,只是人生大树上一根枝条,为一根枝条毁掉整棵大树,那可不值得。 “晚辈当然没有问题,只是他是黑球手,得他本人愿意才行。” 李林甫当即笑道:“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 李琳心事重重回到自己位子,身边兄弟李瑀问道:“高翁说了什么?让兄长愁眉苦脸!” 李琳叹口气道:“高翁看上飞鲨了!” 李瑀点点头,“果然被我猜中了。” “猜中什么?” “高翁是为飞鲨而来,你看,他走了!” 李琳回头,只见高力士和李林甫一前一后离开了球场。 “大哥答应他了?” “我能不答应吗?不说他的权势,他对父亲有恩,凭这一点,我就没法拒绝,但是……” 李琳愁容满面道:“我担心飞鲨性格强硬,不肯为天鹏队效力,高翁会以为是我从中作梗。” “不急,比赛结束后再说!” 这时,欢呼声连续不断,就在李琳去见高力士这段时间内,飞鲨和黑豹各进一球,对方也进了一球。 上半场比赛结束的锣声敲响,宁王马球队以四比二领先左监门卫球队。 杨国忠原本只是来看宁王队的笑话,看宁王队怎么被左监门卫屠宰,不料上半场比赛看得他脸都绿了。 上半场比赛刚一结束,杨国忠便气急败坏地找到了左监门卫大将军何琼。 “你这个混蛋,是不是和嗣宁王暗中有了交易?” 杨国忠的斥责直白得让何琼头皮发麻,这哪里是玩弄权术的朝廷高官,分明就是一个德才浅薄的无赖,自己好歹是一个从三品大将军啊! 何琼也是一肚子火,但他却惹不起上升势头迅猛的杨家。 他只得忍住怒火解释道:“大公子告诉卑职,飞鲨胳膊折断了,所以今天的比赛都是针对飞鲨缺席来部署的,没想到他根本没事,我们的部署乱成一团,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球了!” 何琼直接把责任推给了杨暄,杨国忠也自知理亏,便道:“那下半场怎么打?” “还能怎么打,用两个人包夹飞鲨,让他没有射球的机会。” “最好把他的胳膊真的打断才好!”杨国忠咬牙切齿道。 “请杨使君冷静,现在我们两个球落后,若被判犯规,对方直接罚球,我们怎么追得回来?” 何琼虽然要巴结杨家,但他同样也惹不起宁王家族,打狗要看主人啊! “杨使君,我们会尽全力!” 杨国忠冷冷哼了一声道:“或许我人微言轻吧!只希望你们下半场能发挥神勇,把比分追回来,不要让虢国夫人迁怒于大将军!” 第六十四章 出线之战(下) 杨国忠满腹恼火地回到座位,何琼明显不给自己面子,他才意识到,何琼巴结的是杨家,而不是自己。 在外人看来,杨国忠这两年风头极盛,天子金口替他改名,封官加爵,风光一时无二,隐隐有崛起之势,甚至还被李林甫这头笑面虎盯住了。 但杨国忠心里却有数,自己在杨家的地位并不高。 在他的上面不仅有贵妃和两位夫人,还有工部尚书杨玄珪,殿中少监杨铦、驸马都尉杨锜。 他们才是贵妃的直系亲属。 自己只是杨家旁系,沾了一点虢国夫人的福气,才被天子关注。 他今天看似风光无限,成为百官新贵,但那只是空中楼阁,明天虢国夫人在天子面前说一句话,他就会被打下十八层地狱。 杨国忠长长叹了口气,今天左监门卫队若是输了,杨家马球队被淘汰,他怎么向虢国夫人交代? “父亲!” 杨暄急急惶惶跑来,还没有开口,杨国忠顿时怒从心来,扬手便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看你做的好事,他胳膊不是断了吗?”杨国忠咬牙切齿道。 杨暄吓得跪在父亲面前,不敢吭声,杨国忠又恨又气,又无可奈何,他知道儿子中计了,这必然是李琳谋士冷月安排的瞒天过海之计。 “你想说什么?” “刚才孩儿接到咸阳县传来的消息,李平和王青二人各被斩断一只手。” 李平和王青就是打飞鲨闷棍的那两个家丁,被安排躲在咸阳。 杨国忠一下子呆住了,这当然是嗣宁王下的手,只是他们怎么找到这两人? 杨暄咬牙道:“明天我要把飞鲨的脑袋砍了!” 杨国忠眼睛一瞪,抬手又给儿子一记耳光,“你这个蠢货,李林甫千方百计要扳倒我,不给我取代他的机会,宁王系代表皇族,你是想让皇族和李林甫联手对付我吗?” 杨暄捂着脸低下头,哽咽道:“孩儿是没有考虑大局,只是被一个平头小民所辱,孩儿咽不下这口气。” 杨国忠冷冷道:“你急什么,嗣宁王能护他一时,难道还能护他一世?” ……… 下半场的比赛已经开始,时间只有三炷香,也就是半個小时,非常紧张。 宁王队的战术没有变化,依旧延续上半场的战术,而左监门卫队的战术有了重大变化,他们专门调动了两名队员来包夹李邺,阻止他射门,但这样一来,别的地方又出现了漏洞。 但毕竟左监门卫球队实力排名要比宁王队高不少,下半场的情况略有改观。 双方比分交替上升,时间一点点过去,只剩下最后一炷香时间了,场上比分是八比七,宁王队还领先一分。 雄鹿一记远传,依然传给了螳螂手。 雄鹿的球刚传出,李邺便骤然发动,一名对方截球手紧贴着李邺,寸步不离,另一名传球手则挡在螳螂手和李邺之间,切断他们之间的传球。 双方配合都很默契,螳螂手一记斜传球,挑过对方头顶,传向李邺的前方,李邺纵马疾追,对方则紧贴不舍,另一名对方传球手向马球追去,企图抢在李邺之前破坏传球。 就在三人成一条线时,李邺一跃而起,狠狠撞向对方,对方躲闪不及,大叫一声,被撞翻落马,正好挡住了他同伴的线路,他的同伴吓得连忙勒住了战马。 机会在这一瞬间来了,李邺摆脱了两人的围堵,追上了马球,一记八十步远射,马球应声入洞,九比七。 比赛即将结束,左监门卫球队全力反扑,终于打进一球,但还是无力回天了。 “当!”比赛结束的锣声敲响。 九比八,宁王队战胜了左监门卫球队,杀进了十强赛。 赛场上一片欢腾,队员冲上场,激动得拥抱在一起,李琳和兄弟李瑀也激动得拥抱在一起,这是他们八年来第一次杀进十强赛。 看台上,宁王队的上万球迷们敲锣打鼓,载歌载舞欢庆胜利。 杨国忠面色死灰,坐在看台上发呆,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向虢国夫人交代? ……… 明月酒楼大堂上一片欢腾,嗣宁王李琳在这里摆下了庆功宴,给马球队庆功,这座酒楼其实也是他的产业,生意极好,为他日进斗金。 大堂很宽大,布置得富丽堂皇,中间是一块巨大的波斯地毯。 一名美貌胡姬赤脚在地毯上跳着胡旋舞,艳丽的金丝红裙飞舞,乌黑秀发上的金饰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两边坐着几名胡人乐师,敲打着节奏热烈奔放的胡鼓,队员们在一旁举杯痛饮,一边放声大笑。 胡姬一个疾闪,娇躯靠在李邺身上,柔软的手在空中轻舞,白腻娇嫩的脸庞紧贴着李邺的脸,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李邺着实有点尴尬,虽然他知道这是跳舞互动,但他还是有点吃不消胡女的大胆奔放。 “阿律,他还是个童子!”黑豹大喊道。 胡姬俏目一亮,转头在李邺脸上重重一吻,如蝴蝶一般飞走了,给李邺脸上留下一个鲜艳的红唇印。 李邺顿时脸胀得通红,他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被年轻女人吻脸,众人见李邺狼狈,顿时哄堂大笑。 李邺连忙把脸上的红唇印擦去,想起了刚才那女人软腻的一吻,心中不由一荡,偷偷向大堂上望去,刚才胡姬已经不见了,他心中有些怅然若失,他还没有细看那胡姬长什么样呢? 嗣宁王李琳笑眯眯向众人宣布,每人赏钱一千贯,飞鲨立功至高,独赏两千贯。 众人一片欢腾,李瑀笑着举起酒杯,远远向李邺敬酒。 李邺的功劳并非打球,而是球场之外的瞒天过海之计,让杨家栽了一个大跟斗。 ……… 众人还在欢庆饮酒,李邺找了个空子溜了出来,他向两边看了看,走廊上没人,刚才明明看见这里有金丝红裙闪动。 “你是在找我吗?”金丝红裙闪动,一缕香风出现在李邺身边,一双俏丽美眸深情款款地看着李邺。 李邺点点头,笑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安律!” “哦!名字很好听,姑娘不像是汉人?” 美娇娘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李邺,“公子怎么会一无所知?” 李邺连忙摇头,“我真不知,哪里不对了?” “我是胡姬,一听我的名字就知道我是安国人。” 李邺忽然明白了,对方是粟特人,“伱家在布哈拉?” 安律俏目亮了起来,“公子也知道布哈拉?” “我知道,那是一座长满椰枣树的古城。” 安律扶着栏杆,目光惆怅地望着西方,低低声道:“没错,椰枣,我家乡叫做阿伉力,好多年没吃到它了,真怀念啊!” 李邺又笑问道:“姑娘汉语很好,来长安多久了?” “七年了,我十四岁来长安,拼命挣钱,就是为了早一天能回家乡,此往衣食无忧。” 李邺从怀中摸出二十两银子,放在栏杆上推给她,“给你!” 安律毫不忸怩地收了银子,惊喜娇笑道:“公子赏我吗?” “刚才的舞跳得很好,我喜欢!” 安律眼中闪烁着喜悦的火光,柔软地手臂搂住李邺的脖子,深情地吻住了李邺的嘴唇…… 安律已经离去很久了,李邺还呆呆地站着走廊上,回味着那一刻的销魂滋味。 第六十五章 初见烈凤 入夜,相国府,李岱匆匆来到父亲的书房。 “父亲找孩儿吗?”李岱敲了敲门。 “是岱儿,进来!” 李岱走进房间,见父亲正在看书,神情愉悦,他连忙跪下行礼,“孩儿参见父亲!” 李林甫心情确实不错,他得到消息,杨国忠被虢国夫人大骂一通,随后被家丁乱棍赶出府门。 要知道虢国夫人是杨家的第二号人物,得罪了虢国夫人,杨国忠再想往上爬就会有阻力了。 李林甫当然也知道杨国忠为什么被痛骂,要是昨晚他说服安思顺让球,那今天就没有宁王马球队的机会了,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着。 李林甫笑着摆摆手,“坐下吧!” 李岱在对面榻上坐下,心中颇为不安,李林甫问道:“这几天有没有去看过他们母子?” “孩儿昨天去了,但好像他们搬家了,不知去向!” 李林甫眉头一皱,“搬家了?能找到他们吗?” 李岱想了想,“应该可以!” “尽快找到他们,和裴三娘谈一谈,就说我同意让邺儿归宗!” 李岱激动万分,父亲终于同意了。 李林甫淡淡道:“我估计裴三娘比较倔强,你要告诉她,杨家不会放过邺儿,就算离开长安也没有用,只有归宗才能保护孩子的安全。” “孩儿明白了!” “去吧!先让孩子归宗,然后再告诉你妻子,顺序切不可颠倒。” “孩儿记住了!” 李岱行一礼,慢慢告退了 走出父亲书法,李岱刚才的激动又消失了,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两个巨大的难关,他要面对两个女人的挑战,两个女人都不好对付。 他低低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走了。 小组赛结束了,接下是一個月的调整备战,然后十强赛拉开帷幕。 整个马球联赛一直要打到十月份才会结束,第二年三月又再次开始。 对李邺而言,这一个月就是他的假期。 在家休息了两天,第三天夜里一更时分,李邺直接从自家院子里上城,自从突破后,他上城更加轻松,不需要再借助城墙破损处,如猿猴一般敏捷,两三下便攀上了城,直接翻出城外。 护城河内有两根木桩子,李邺踏着两根木桩掠过了护城河,向十里外的沣水奔去。 一进入河水,他整个心都沉静下来,大唐的繁盛都仿佛与他无关,河底才是他的世界。 他极有节奏地挥舞着沉重的球杆,速度越来越快,让他想起了胡鼓的激烈节奏,他脑海里忽然跳出了那个美貌白皙的胡姬,想起了她柔软的腰肢和热烈奔放的长吻。 忽然,李邺心中感到一种压力,双脚一蹬,箭一般冲向水面。 ‘哗啦!’他冲出水面,看见布满繁星的夜空,温暖地夜风吹拂他的脸庞,两岸鸣虫叫得正欢,他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只见岸上站着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穿着紧身衣,两条腿笔直而修长,腰挎一口长剑,戴着面具,修长的脖子在夜色中格外白皙。 “你是谁?” 刚才的压力就是这个女子带来,奇怪,自己怎么会感觉到她的存在? “你不认识我了?” 少女的声音很清脆悦耳,语气中带着一丝娇嗔。 “你是朱雀!”李邺顿时记起来了。 他忽然发现不对,自己身无寸缕,连忙将身体沉入水中。 朱雀见他狼狈,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李邺忽然想到了这个重大疑问。 “这个伱就别管了!” 朱雀心中有些得意,发现了别人的隐私,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我只是来带个话,明天上午,我师父要见你。” 李邺摇摇头,“我明天上午还有事,能不能改天?” 对方是师父是烈凤,在见烈凤之前,李邺想和裴旻先谈一谈。 朱雀俏脸一沉,从大石下抱起李邺的衣服就走。 李邺急得大喊,“快回来!” 朱雀得意洋洋回来了,“怎么说?” 李邺无奈地苦笑一声,“明天我去就是了!” “这就对了!” 朱雀把他的衣服放回原处,又道:“明天上午巳时,你在朱雀门旁边等我!” 说完,她转身如箭一般飞奔走了。 李邺望着她背影消失,心中着实不解,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练功? 次日上午,李邺骑着毛驴来到朱雀门,好奇地望着城门。 “你盯着城门做什么?” 朱雀出现在李邺身后,她依旧带着面具,看不到她的真实相貌。 “我在想,你和这座城门有什么关系?” 李邺回头对少女笑道:“你们为什么都叫朱雀?” “想多了!” 少女脸寒若冰霜,和她昨晚仿佛变了一个人。 “跟我走!”她转身向对面的务本坊快步走去。 李邺催动毛驴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在沣水练功,是有谁告诉你们吗?” 朱雀不睬他,脚下加快了速度。 “你师父为什么要见我?” 朱雀还是不睬他,他们走进了务本坊。 “你最好告诉我,你师父有什么禁忌,免得我得罪她老人家。” 朱雀停住脚,回头冷冷道:“我师父不喜欢话多的人,我也是!” “我如果沉默,你就会喜欢我?” 朱雀回头怒视李邺,李邺举手笑道:“其实我是紧张,一紧张话就多。” 走进务本坊不久,朱雀转身走进了一条小巷,走到底便是一座不大的小宅子。 门没有锁,她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宅子里空空荡荡,居然看不到一个人。 走到中庭,朱雀一指走廊道:“顺着走廊一直走,去后花园,毛驴给我!” 李邺把缰绳递给她,想了想,把腰中的短剑也一起递给她。 朱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你还挺识相!” “当然了!我连你都打不过,拿着剑做什么?” 朱雀哼了一声,一把夺过他的剑,转身走了。 李邺确实有点紧张,他顺着走廊向后花园走去。 走进后花园,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在种花,穿着一身粗布裙,身材很瘦小。 李邺走上前刚要开口,老太太指指旁边一只大得惊人的水壶,“去替我打一壶水,前面有池塘!” “好,我去!” 李邺拎起大斗壶连忙去了,不多时,他拎着满满一大壶水回来。 “老人家,给!” “你坐下吧!” 老太太笑眯眯请他在石桌前坐下,她拎起水壶慢慢浇水,吓了李邺一跳,这一壶水至少有五十斤,老太太单手拎着它,还斜着浇水,这需要多大的力量。 “你应该不奇怪才对!” 李邺心中顿时明悟,“老人家也练了控制心法?” 老太太点点头,“我五十年前和你一样,我是在汾水里练的。” 第六十六章 话中有话 “老人家也姓裴?” 老太太回头看了李邺一眼,赞许地点点头,“你很聪明,我说到了汾水,你就想到了闻喜裴氏。” “我母亲说,她的家乡就在绛州闻喜县,紧靠汾水。” 老太太叹口气道:“她这么多年熬过来真不容易,我也没有帮帮她,心中有愧!” 李邺没有说话,他直觉这个老太太和自己母亲有血缘关系。 老太太洗干净手,坐在李邺对面,给他倒了一盏茶,“茶不热了,但没关系,喝吧!” 李邺喝了口茶,他想起了朱雀提醒过自己,不要多嘴,他便沉默了。 老太太满意地笑了起来,满脸核桃纹都舒展开了,她又道:“你知道裴行俨吗?” 李邺点点头,裴行俨就是隋唐名将裴元庆。 “裴家的控制心法就是从他开始的,控制心法是我改的名字,原本叫做朱雀心法,一代代传下来,男女皆可学,但成功者寥寥,五十年来除我之外,只有裴旻一人练成,我原本以为要这门心法要绝了,却没想到你居然……” 李邺连忙谦虚道:“裴家人才济济,肯定会有人能练出来。” 老太太摆摆手,“不是练不出来,而是裴家没有人练了,这种心法没有任何口诀,完全是靠天赋去领悟,我早就说了,没有可继承性的武艺,迟早会失传。” 李邺默然,原来裴家已经没有人练了。 老太太叹口气,“我在皇宫已经呆了五十余年,什么事都见过,如今回首,往事如烟,世间恩怨我早已不过问,但还是有些事让我放心不下。” 说完,老太太从旁边的布包里取出一只大木盒子,递给李邺,“我今天找你来,其实就是想把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李邺接过木盒子问道。 “这就是伱每天服用的药,配方都一样,但药材选用优劣,效果相差巨大,我用了天下最好的药材,耗费二十年时间才配置完成,原本是想带进棺材,没想到……前世今生皆有因果,你和它有缘,就留给你吧!” “这又是什么方子?”李邺发现盒子上还有几张纸,写着十几个膏药方子。 “那是送给你母亲的,她在长安过得很苦,哎!我应该早点帮帮她。” 说到这,老太太注视着李邺道:“前世之因,便是后世之果,虽然有些人能洞察后世,却不能颠倒了因果,切记!切记!” 说完,老太太叹息一声,拎着花锄向远处去了。 李邺怦怦直跳,这個老太太话中有话,她知道了什么? “你觉得她如何?” 李邺一回头,愣住了,身后之人竟然是裴旻。 “舅父,你怎么……怎么也在这里?” “这是我的家,我一直就住在这里。” “啊!刚才的老太太是……” “她是教我武艺之人,你觉得她如何?” “我感觉她是一个善良慈祥的老人!” “善良?” 裴旻一声冷笑道:“什么事情都不要被眼前的假象所迷!” 李邺有些困惑了,“这个老妇人真是烈凤?” 裴旻点点头,“你以为她善良,可你哪里知道,她是天下一等一心狠手辣之人,当年韦后、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都是死在她的剑下,死在她剑下之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她是裴家的什么人?” “她是我姑祖母,也是你母亲的姑祖母。” 李邺沉默片刻道:“她对别人心狠手辣与我无关,但我切切实实感觉到了长辈的慈爱。” “或许你说得对!” 裴旻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她毕竟是裴家长辈,对裴家晚辈很关照,尤其她把我养大,我不该这样批评她。” “舅父能给我说说心法的事情吗?” 裴旻点了点头,在旁边石凳上坐下。 “天下世家都有文武二道,裴家也不例外,隋唐之交既有裴矩、裴寂这样的天下文臣,又有裴仁基、裴行俨这样的父子名将,大唐建立后,裴家文盛武衰,只剩下裴行俨后人这一脉是武道,控制心法是先祖裴行俨的武艺。” “老太太说它原名叫做朱雀心法。” “是吗?连我都不知道。” 裴旻有些惊讶,便点点头,“玄武为山,朱雀为水,叫做朱雀心法倒也不错,练控制…练朱雀心法的关键不仅要天赋,还要特殊药物支持,大概五十年前,我祖父这一代开始练朱雀心法时,发现库存药物和药方都被毁了,而唯一会炼制药物之人也已去世。” 说到这,裴旻叹了口气,“没有了药物,就无法练功,所以从我祖辈开始,朱雀心法就绝了,你猜到是谁干的吗?” “烈凤!”李邺脱口而出。 “对!当年家主发现她练成了,才知道是她毁了药和方子,家主一怒之下,把她从族中革名,从此她再也没有回过裴家。” “她告诉我是族中子弟不肯学武,朱雀心法才在裴家绝了。” 裴旻叹息一声,“五十年前就断了,去哪里学?当然,她说的也有一点道理,裴家的武艺并非只有朱雀心法,像你母亲,没有练过朱雀心法,但武艺一样很高,关键是现在裴家子弟都喜文憎武,除了你父亲那一脉,闻喜裴氏,再无一名武者。” “舅父的朱雀心法是她教的?” 裴旻点点头,“当年她出于私愤,毁掉了药和药方,后来她也后悔,她就去了张掖,找到你外公,想从他的后人中挑一名裴家子弟,我父亲早逝,我便是由你外公抚养,她挑中了我,当时我才十岁,她把我带到了长安,我学成后,也向她发过誓,心法绝不外传。” “那为什么舅父会传给我?” “其实并不是我!” 裴旻苦笑一声道:“我对你母亲很歉疚,我就向烈凤苦苦哀求,求她给我一份药,她从来都是一口回绝,所以我只能改变你的体质,再教你一些基本功,你后来被打伤,我求她去救你,她救了你之后,就改口答应了。” 李邺愕然,“我是烈凤救活的?” “你以为呢?你母亲外出采药,一来一去耗费了三天时间,没有烈凤救你,你哪里熬得过这三天?” 李邺隐隐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想起烈凤临走时说了一句‘虽然有些人能洞察后世!’ 李邺顿时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烈凤极有可能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他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你怎么了?” 裴旻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奇怪。 李邺定了定神问道:“烈凤救了我,她就答应了?” 裴旻点点头,“我到现在也想不通是什么缘故,她救了你后,似乎开始对你另眼相看,主动把药给了我。” 李邺心中稍安,他从怀中取出木盒子,打开盖子,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小药丸。 “这药能吃吗?” 裴旻蓦地瞪大了眼睛,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这是她…给你的?” 李邺点了点头,裴旻半晌叹息道:“她果然对你另眼相看啊!” 第六十七章 意外相遇 李邺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务本坊,烈凤如果知道自己穿越的秘密,她会怎么办?会把自己交给李隆基,让他来拷问自己? 不过想到和烈凤的见面,她似乎只是告诫自己不要乱来,并没有别的意思。 骑着毛驴走出数里,凉风吹拂,李邺的心中的抑郁也渐渐舒展开来,其实也无所谓,烈凤知道又何妨? 她也没有把自己怎么样?何况她是自己母亲的姑祖,她应该是知道分寸,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这时路上人声鼎沸,李邺抬头看了看,不由哑然失笑,他这才发现自己方向走反了,他应该向西走,却不知不觉来到了东市大门处。 李邺调转毛驴,却一眼看见了平康坊大门,他忽然心中一荡,想起令他销魂的一吻。 去看看她! 李邺催动毛驴向平康坊奔去,很快投入了莺歌燕舞、繁华如锦的大唐烟花世界。 不多时,李邺来到了明月酒楼,他把毛驴递给伙计,直接走进二楼一间雅室,对门口伙计道:“我要凤尾兰上酒!” 凤尾兰便是胡姬安律的艺名,伙计躬身行一礼,“公子请稍坐,我马上安排!” 李邺进屋坐下,心中略略有些紧张,片刻,一名年轻胡姬端着酒壶眉开眼笑走了进来。 对方要的是三勒浆,一杯三勒浆一贯钱,自己能挣三百文,如果能灌他十杯酒,自己岂不是挣了三贯钱? “公子,我来了!” 李邺一怔,连忙欠身道:“对不起姑娘,我是找凤尾兰!” “我就是凤尾兰呀!” 胡姬指指腰间小木牌,上面写着凤尾兰。 李邺眉头一皱,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姑娘,凤尾兰不是安律吗?” “哦!原来你是找安律啊!她走了。” “走了?她去哪里了?” “回故乡安国了,今天一早走的。” 李邺愣住了,三天前还跳舞喝酒,怎么今天就走了? “几天前她还在,还敬我一杯酒,怎么今天就……” 胡姬忽然暧昧地笑了,“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前两天给了她二十两银子的少年公子,对不对?” “是我,她真的走了?” 胡姬点点头,“她前两天突然想家了,然后就去找她叔叔,她叔叔正好今天要回安国,她就便回来收拾东西,今天一早走了,对了,你等一等。” 胡姬转身跑了回去,不多时,气喘吁吁跑回来,手中多了一只小银镜,递给李邺。 “她说你如果来找她,就把这个送给你,留个纪念!” 李邺接过小银镜,很精巧,周围是一圈缠枝纹。 “这是布哈拉银镜,其实是铜,外面鎏了一层银,她从家乡带来的。” 李邺点点头,“谢谢姑娘,请问姑娘贵姓?” “我叫安枝,也是来自安国布哈拉,来大唐三年了。” “好吧!多谢安枝姑娘。” 李邺从怀中摸出一锭五两银子,放在桌上,“酒就不用喝了,银子给姑娘。” 李邺起身离去,胡姬连忙追了上来。 “公子下次来,再找我!” 李邺点点头笑道:“我们有缘再见!”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他朝气蓬勃的背影,胡姬低低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有缘啊?” ……… 李邺走出明月酒楼,长长松了口气,他渴望见到安律,但又怕见到她。 安律走了,他心中仿佛卸下了一块铅块。 可是……短暂的轻松后,他心中又忽然怅然若失,安律居然走了。 这是第一个走进他心中的女人,就这么悄然离去了。 李邺牵着毛驴,闷闷不乐地离开平康坊,两边都是密布的酒楼和青楼,左边莺莺燕燕,娇笑声不断,右边是伙计的吆喝声。 “公子是来看我的吗?春宵一刻,公子跟我来吧!” “快来品尝,长安第一名菜,鱼香肉丝!” “鱼香肉丝?” 李邺愣住了,扭头望去,一名伙计正在卖力的吆喝,“本酒楼独家推出,余味绕梁三日,来尝尝吧!名菜鱼香肉丝。” 没听错,是鱼香肉丝!李邺看了看酒楼招牌,‘安然居大酒楼’。 难道…… 李邺摸了摸怀中,还剩下一百多文钱。 他便牵着毛驴走上前,向吆喝的伙计抱拳行一礼道:“做菜的厨师张平是我的好友,能不能带我见他见一见?” 说完,他把一把钱塞进伙计手中,“一点小意思,伙计小哥喝杯茶吧!” “哦!哦-----” 伙计满脸堆笑,“原来是张大厨的好友,请跟我来!” 他悄悄把钱塞进了怀中,带着李邺来到酒楼内部的一座小院门口,外面站着一溜上菜酒保,足有七八人。 伙计笑眯眯对李邺道:“最近两天,要见张大厨的人太多了,公子贵姓,我去通报一下。” “伱告诉他,李邺来了!” “我知道了,公子请稍候!” 伙计进了院子,片刻,院子里传来奔跑声,只见又高又胖的张平跑了出来,穿着一身白袍,头戴八角帽,看起来红光满面。 张平瞪大眼睛惊讶道:“老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李邺淡淡道:“长安城还有第二個鱼香肉丝吗?” 张平脸上闪过一丝愧色,连忙对一溜上菜酒保道:“菜炒好了,你们去端吧!” 伙计纷纷进去,片刻,每人端着一盘菜走了。 张平招招手,“进来!进来!我把实情都告诉你!” 李邺把毛驴给了伙计,他走进院子,张平把院门关上,“这里就我一人,我不准人进来,谁也偷学不了。” 他在屋檐台阶上坐下,李邺坐在他身边,“你怎么来这里了?” 张平挠挠头道:“我爹爹把三桥的小酒馆卖了,亏了一百贯钱,卖给隔壁的客栈,然后,你娘让我替她看老宅,有病人来找的话,帮她记下来。 前天中午,我在你家厨房炒了一份鱼香肉丝犒劳自己,正好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来找你娘,他闻到菜很香,又尝了尝,他就把我介绍来这里了,老李,酒楼一个月给我五十贯,我发了!” 李邺已经对菜不感兴趣了,他连忙问道:“什么样的中年男子?” “穿着白色锦袍,头戴纱帽,长得非常温文尔雅,简直就简直就不该出现在永和坊。” “他来找我母亲?” “是的,他其实也是来找你,我告他,你们搬家了,他又问我,你在哪里?还问我认不认识你,我说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是你最好的朋友,他就说我做的菜不错,介绍我来这家酒楼,老李,他是谁啊?” 李邺隐隐猜到了,应该就是自己的父亲,上次来过一次,他又来了。 李邺笑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我想知道,你现在还练武吗?” “当然练!不仅每天练桩,裴大侠还教我运剑的手法和技巧。” 李邺有点酸溜溜的感觉,舅父很久没有来指点自己了,原来去教张平练武,难道舅父要收张平为徒吗? 其实李邺早就有这种感觉,自从小黄毛和乌鸡脚不练武后,只有张平一个人坚持下来,那时开始,李邺就发现舅父很喜欢张平。 不过心中发酸只是一时,今天李邺知道了,安排自己练朱雀心术其实是烈凤的意思,舅父并不是自己的师父。 张平其实底子很好,才十四岁身高就一百八十几了,到他成年时,岂不是要长到两米? 裴旻很有可能就是看中了张平的身高优势。 可张平是自己的好友,如果他能得到裴旻的青睐,并被收为徒弟,当然是好事,是张平的造化。 他如果练成一身高强的武艺,将来也会是自己的助力。 相通这一点,李邺的心情又好了起来,他拍拍张平宽厚的肩膀,“走吧!去你厨房。” “去厨房干嘛?” “废话!” 李邺狠狠瞪他一眼,“当然是再教你两个菜,你才会炒一个菜,好意思一个月领五十贯钱吗?” 张平大喜,立刻弯下腰,低眉顺眼陪笑道:“大哥要教我什么菜?” “记住了,今天再教你两个菜,一个叫回锅肉,一个叫宫保鸡丁!” 第六十八章 无奈抉择 就在李邺教张平做菜的同一时刻,常安坊的一座小酒馆内,李岱和裴三娘终于见面了,他们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见面,过去十几年间,李岱来找过裴三娘好几次,但每次都被裴三娘打出去。 “你说吧!邺儿有什么危险?”裴三娘冷冷道。 “苹苹,首先我要道歉,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李岱终于找到机会,准备跪下道歉。 裴三娘反应疾快,一脚把长凳踢过去,阻住了他下跪。 裴三娘眼中闪烁着怒火,咬牙斥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屁话,赶紧说正事,老娘没时间陪你耗!” 李岱只得又起身坐下,叹口气道:“我知道邺儿就是飞鲨,杨家也知道,这次马球比赛,宁王马球队和杨家马球队争夺小组出线,结果杨家上了当,被淘汰了。 杨家已经知道这是邺儿出的主意,他们对邺儿恨之入骨,虽然宁王能暂时保住邺儿,但以后呢?杨家是出了名的记仇,他们不会放过邺儿。” “哼!大不了我就带邺儿离开长安,天下之大,哪里不是安身之处?” “苹苹……” “不准你叫我苹苹,你没有资格!” “好吧!虽然你们能躲在乡间,但邺儿的前途怎么办?邺儿是天纵奇才,难道伱就忍心让他一辈子默默无闻,连施展才华的机会都没有?” “你就直说吧!你想怎么样?” “我父亲愿意接受邺儿归籍,正式成为李家一员。” 裴三娘大怒,“我不会嫁给你为妾,你别做春秋大梦了。” “不!不!不!这是两码事,我知道对不起你,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不敢奢求你回到我身边,但你让邺儿归籍,让他有一个正式身份,邺儿有他祖父庇护,谅杨家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涉及到儿子的切身利益,裴三娘没有一口回绝,她半晌道:“让我考虑一下吧!” “三娘,邺儿一旦入籍,就不再是私生子了,他就能昂首挺胸做人了!” “放屁!我的儿子什么时候不能昂首挺胸?你给我滚,快滚!” “我走!我走就是了,你别生气,你若生气心口会疼的!” 李岱吓得连忙退出酒馆,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裴三娘,仰天叹息一声,翻身上马,怏怏去了。 裴三娘左手摁住胸口,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这个混蛋,气死老娘了!” ……… 李邺回到家中,已是黄昏时分了。 木大娘立刻张罗饭菜,一家三口坐下吃饭。 “娘,我今天遇到一个老太太,你猜是谁?” “你说什么?”裴三娘有点走神。 “我说我今天遇到一個姓裴的老太太!” “她是谁?”裴三娘顿时有了兴趣。 “我不知道她名字,但舅父说,她是你的姑祖母!” “姑祖母?” 裴三娘想了想,忽然脱口而出,“一定是裴真!” “娘见过她?” “小时候见过一次,有点记不清楚了,她去凉州把裴旻带走了,裴旻的武艺应该就是她教的。” “就是她,她一直生活在皇宫,外号烈凤。” 裴三娘恍然,“原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烈凤,你外公说,这个长辈很厉害,让我们尽量不要招惹她。” 李邺取出几张纸,递给母亲,“这是老太太给你的!” “是什么?” 裴三娘接着纸细看,她读过几年书,勉强能识字,看药方没有问题,一共十五个膏方,每一个都是皇宫中的不传之密,连她怎么也破解不了的王济深拔毒秘方也在其中。 “哈!哈!” 裴三娘狂喜,筷子掉地上也不管,挥舞着纸片在屋里打转,“有这些膏药秘方,老娘要发财了!” “疯丫头,快吃饭吧!” 木大娘敲着碗不满道:“你儿子在旁边看着呢!哪有当娘这样疯疯癫癫的。” 李邺笑道:“没事,我早就习惯了!” “臭小子,我会一直这样吗?” 裴三娘在他头狠狠敲了一记,“重新说,你娘是什么样的人?” 李邺捂着头小声道:“我娘明艳靓丽,温柔善良,又能勤俭持家,是典型的贤妻良母!” 裴三娘这才满意点点头,“贤妻就算了,良母还差不多,不是我把你养大,你早就被野狗叼走了,给我重新去拿双筷子来!” 李邺连忙跑去厨房拿回一双筷子递给母亲,他迟疑一下,故作漫不经心问道:“前两天有一个中年文士去永和坊找娘,小胖问,要不要给他留个地址?” 裴三娘没想到儿子会提到这件事,她一阵心慌意乱,用筷子敲敲碗道:“这些事情和你没有关系,赶紧吃饭!” 木大娘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一更不到,李邺攀上城墙走了。 木大娘推开裴三娘房间,见她托着腮坐在桌前发怔,目光专注地望着油灯。 “三娘,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裴三娘叹息一声,“大娘,我睡不着!” 木大娘走到桌前坐下,问道:“你今天见到他了?” 裴三娘点点头,“他要谈阿邺的事情,我给了他一个机会。” “他怎么说?” “他说他的父亲同意阿邺入籍了。” “这是好事啊!至少对阿邺是好事,他在官府就有正式户籍了。” 李邺因为是私生子的缘故,到现在还是一个黑户,裴三娘的户籍还在张掖,她家房子挂的都是木大娘的名字。 在长安县,根本就找不到裴三娘母子二人的信息。 这也是裴三娘一直忧心忡忡的事情,如果没有良人籍,一旦被官府查到是黑户,就会被编为奴籍,没为官奴。 唐朝有大量官奴,大部分都是战俘,还有一部分就是没有户籍的黑户。 裴三娘叹息一声,“我知道这是好事,赌气归赌气,其实我也希望邺儿能够认祖归宗,我让他姓李,就一直等着这一天,但是……邺儿归宗,他的母亲是谁?我可不希望他认那个贱人为母亲,但我又不想当妾,所以很为难。” 木大娘微微笑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的小弟裴俊?你想想他的母亲是谁?” 裴三娘顿时想起来了,她最小的兄弟裴俊和邺儿情况一模一样,裴俊的母亲是一名歌姬,但自己的母亲就是不准她进门,她一直住在外面,没有名份,但裴俊却是裴家子弟,只是没有提及他的母亲是谁? 木大娘笑道:“你可以向李家提条件,你不进门,邺儿是你的儿子,一般而言,这种大家族只关心父系,对母系并不是很在意!” “那我该怎么告诉邺儿,他的父亲还在?” “他其实从小就知道,吃饭的时候,你没听出他的暗示吗?” 裴三娘无力地垂下头,用额头触桌道:“大娘,我心好乱。” 木大娘劝道:“咱们委屈点没关系,但咱们得为邺儿的前途着想,李岱说得对,邺儿天纵奇才,他不能这样被咱们埋没了。” 所有的母亲为了孩子一定都会舍弃自己的利益,裴三娘虽然委屈了十四年,但为了儿子的前途,她还是决定让儿子回李家。 “好吧!我答应了,但我该怎么对邺儿说?” 木大娘犹豫一下,小心翼翼试探道:“你若不反对的话,这件事我可以替你告诉阿邺!” 裴三娘无奈的叹息一声,“你告诉他吧!反正他迟早会知道。” 第六十九章 约法三章 次日一早,裴三娘出去行医了,李邺啃着肉馒头笑道:“大娘要给我说什么?” “关于你的父亲,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 李邺脸上笑容消失,半晌道:“上次我遇到那人,就是他吧!” 木大娘点点头,“就是他!” “他长得很好,很有气度,他怎么会遇到我娘?”李邺好奇问道。 木大娘微微叹口气,“这件事还得从十五年前说起,十五年前,裴旻回到张掖,还带来一名年轻公子,你外公对他十分敬重,让你母亲为向导,带他去张掖各处游玩。 那个年轻公子便是权臣李林甫的五子李岱,刚刚考上科举,非常英俊儒雅,可以说玉树临风,而你母亲是个野丫头,从小舞刀弄剑,疯疯癫癫长大,身边男子不是武夫就是莽汉。 她从未见过如此儒雅,如此温柔体贴的男子,她一颗心就拴在他身上了,李岱也非常喜欢你母亲,两人很快走到一起,在一起度过了三个月。 后来李岱回京了,回京之前他发誓一定会迎娶伱母亲,我也相信他是真心,但他没有说实话,他不是想娶你母亲为妻,而是想纳你母亲为妾!” “他已经成亲了?” 木大娘点点头,“他来张掖的前一年,娶了宇文家族的嫡女为妻,但他没有告诉你母亲。” “然后呢?” “然后你母亲的肚子渐渐大了,李岱始终没有来,后来你母亲偷偷生下了你,结果被你外公知道了,他勃然大怒,把你母亲赶出家门。 你外婆偷偷拿一些首饰和钱,让我跟你母亲一起去京城找李家。 你母亲来到长安,找到了李岱,李岱告诉你母亲,他愿意接受你母亲,但只能纳你母亲为妾,而且只能住在外面,不能进府。 你母亲气疯了,把他暴打一顿,然后提剑冲进李府,要李林甫给她一個说法,结果被李府的家丁打了出来。 你母亲从此就不再去找李岱,我们变卖首饰,托你舅父在永和坊买了一座小屋,然后住了下来,你母亲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她就是要赌这口气给李家看看,没有李家,她一样能把儿子养大。” 李邺点了点头,“我母亲遇到了渣男!” “渣男?” 木大娘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这件事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舅父后来给我们解释,李岱回长安不久,有一次和几个兄长外出,遇到了恶霸强占民田,他打抱不平,抓了恶霸去见官,不料对方竟然是武惠妃的家奴,他由此得罪了武惠妃,原本是要出仕为官,结果出仕被取消了。 他父亲李林甫对他十分恼火,将他禁足一年,家族兄弟纷纷趁机落井下石,千方百计说他的坏话,父亲对他愈加冷淡了。” “所以他压根就不敢提及母亲之事!” 木大娘点点头,“其实我也恨极了李岱,当时就恨不得杀了他,一直认定他是薄情寡义之人,但过了这么多年,回想起来,有时候也觉得他既可恨又可怜,主要是他的性格比较懦弱,有个强势的父亲,还有一个凶悍的妻子。 听说他后来能当官,也是他妻子家族的关系,所以这十几年,他被妻子压迫,每天战战兢兢,像狗一样生活,他来找过你母亲很多次,每次来都被你母亲痛打一顿,过了不久又来找,再被打出去。” “他来找母亲做什么?” “我不知道,估计是有点良心过不去吧!想给你母亲钱,想求你母亲原谅他,无非就是这两点。” “然后呢?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木大娘沉吟一下道:“你母亲从来没有提及,但我知道,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被李家接受,认祖归宗,你叫李邺,这是你父亲起的名字,她没有改掉,你明白她的心意吗?” 李邺摇摇头,他可不想当李林甫的孙子,奸臣不奸臣是另一回事,关键是李林甫后来很惨,死了还被杨国忠拖出来鞭尸,已经没有几年了,子孙全部被流放充军。 现在当李林甫孙子,和四九年加入国民党没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李岱的儿子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认了唐朝的娘,是真的把她当做母亲了,可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唐朝爹算什么? “大娘,我觉得我们应该有点骨气,干嘛非要进李家的门?” 木大娘急道:“邺儿,你现在是黑户,是私生子,一旦有人来查你,你要被没为官奴,沦为奴籍,所以你得罪杨家后,你母亲急得睡不着觉,就怕杨家去县衙查你的户籍。” 李邺眉头一皱,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办法多着呢,只要有钱,区区一个户籍还不是小事一桩?再说自己在长安没有户籍,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户籍啊! 他想了想便笑道:“其实有办法,比如多花一点钱,去边远小县买个良人户籍,不就行了,像我这种平头小民,谁会管你的户籍真假?” 木大娘叹息一声,“这个办法我想到过,但我一直没有说,就是怕你母亲真的去买户籍?” 李邺一愣,“为什么?” 木大娘缓缓道:“只有李家接受你,你外公才会原谅你母亲,才会准她回家,要不然她一辈子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了,她为此不知哭了多少回?” 李邺的鼻子一下子被呛住了,他仿佛看见了母亲躲在房间思念父母,无助流泪的一幕,她生自己时才十八岁啊! 沉思良久,李邺终于点了点头,“我答应回李家,但并不是为了李家,而是为了让我娘能回家见外公外婆!” ……… 永和坊的小酒馆里,裴三娘和李岱再次相见,裴旻远远站在门口,注视着他们,他是多么希望他们二人能够重归于好。 裴三娘冷着脸道:“我同意邺儿认祖归宗,邺儿也答应了,但我有三个条件!” 李岱大喜,连忙道:“三娘请说!” “第一,李邺归宗,是因为他有李家的血脉,但我和你们李家没有任何关系。” 李邺点了点头,他心中着实有些失望,但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父亲也无所谓三娘的选择。 “第二,邺儿不住李府,他必须在我身边,你要见他可以,但不能踏进我的家门,在外面见我不管。” 李岱叹口气道:“紧靠东市的常乐坊是李氏宗族的居住地,那边有我的一座院子,你们住在那里吧!” 裴三娘摇摇头,“我们可以住常乐坊,但我不会住你的房子,我会给自己买一间院子,你就别管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裴三娘打断他的话,“我和你们李家没有关系,不会进你们李家的门,那怕是王府豪宅,我都不会进!” “好吧!” 李岱着实无奈道:“你继续说!” “第三,我和邺儿的生活不用你操心,我们不会要你李家的例钱,一颗米不会要,一滴水也不会要,就这样吧!” 裴三娘站起身就走,走到门口她又回头道:“管好你家的悍妇,别让她来骚扰我,我丑话说在前面,她左脚踏进我的家门,我斩断她的左脚,她右脚踏进我家门,我斩断她的右脚,我裴三娘说到做到!” 说完,裴三娘转身扬长而去。 第七十章 常乐买房 裴旻走上前关切问道:“怎么样?” 李岱苦笑一声,“邺儿算是归宗了,但三娘还是那么遥远!” “知足吧!若三娘真的原谅你,跟你回去,你家那头母老虎会放过她?” “说得也对!到现在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我真不知该怎么对她说?” “不会吧!” 裴旻愣了一下道:“她应该知道三娘,当年三娘大闹李府,她在的啊!” 李岱点点头,“她知道三娘,但她不知道邺儿存在。” 裴旻顿时肃然道:“敬文,你最好给父亲说清楚,一旦你妻子知道了邺儿之事,恐怕宇文家族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李岱心中也着实有些担忧,连忙道:“我知道,我回去就禀报父亲!” ……… 下午时分,李邺跟随母亲来到了常乐坊。 “娘,咱们住的好好的,干嘛要另买房子?” 裴三娘哼了一声,“其实我就是想气气他们李家,我不靠他们,一样过得很好,有自己的房子,有儿子给我挣钱,不像他们,只能依靠家族生活,一群寄生虫。” “他们李家族人都住哪里?” “让我看一看!” 裴三娘掀开牛车帘子向外望去,牛车已经进入了坊门。 “停车!” 牛车停下,裴三娘跳了出来,问道:“多少钱?” “五十文!” 裴三娘眉头一皱,“五十文太多了,最多给你三十文!” 车夫苦着脸道:“大姐,咱们说好了的,伱们从城西来到城东,收你们五十文钱,横穿长安都是这个价格。” “我上菜场买根青菜也要讨价还价啊!再说你也没有什么本钱,做生意要灵活点,四十文,我们各让一步!” 无奈,车夫只得点头答应,“好吧!四十文就四十文,你这个大姐,算得太精了。” 裴三娘数出四十文钱给了车夫,这才高兴道:“以后我还要常回去,还会照顾你生意的。” “你去哪里找我啊!”车夫苦笑一声,赶着牛车走了。 李邺无语地望着老娘,车夫的十文钱都要讨价还价,要是她知道自己给了安律二十两银子,恐怕安律到了河西走廊,她也会骑马去追回来。 常乐坊中间是一条南北向的主干道,两边都是各种店铺,很热闹,在店铺背后就是大量的住宅了,一共分为八个区,每個区的档次都不一样,有贫穷人家的两三间屋子,也有高官权贵的深宅大院。 但最多还是院子和小宅,一亩地以下叫做院子,一亩地以上,有前后两进,那就叫小宅了,前后三进叫做中宅,前后三进带后花园,那就是大宅,大宅上面还有巨宅。 裴三娘想了想道:“我记得很清楚,李家族人都住在第二区,我们在第三区买房子,和他们隔一条街。” 李邺挠挠头,“问题是,我们在哪里买房子?” “这么大了还啥都不懂,跟我来就是了。” 裴三娘带着李邺来到一间牙行,唐宋时期做事都找中介,中介叫做牙人,当然,宋朝的中介更加发达,细分了几十种行业。 唐朝细分得还不多,不过买房有专门的庄宅牙人。 一名年轻牙人笑眯眯接待了他们,“想在本坊买房,当然可以,但我要先问一下,在长安别处有没有房子?” “没有!”裴三娘一口否认,轻轻掐了李邺胳膊一下。 李邺不解问道:“为什么不能买两处?” 年轻牙人给李邺解释道:“朝廷有规定,一户只能买一处房,良户一家三口给一亩宅地,增加三人再给一亩,贱户是一家五口才能给一亩宅地。” 年轻牙人去取房屋资料了,裴三娘低声道:“咱们永和坊的房子是挂在你大娘名下的,常安坊那座房子还没有过户,我可以直接卖掉。” “有人买吗?” “当然有,才三百贯,我问过了,好几个租户都想要,而且契约上买家名字还空着,填谁都可以,很方便转让。” 年轻牙人进来了,笑问道:“你们母子应该是良户吧!” “当然是良人,我儿子是李相国的孙子。”裴三娘往对面指一指。 牙人点点头笑道:“李相国的族人在本坊是蛮多的,我也只是随便问问,其实我这边只是提醒一下,等过户的时候才需要户籍证明。” “第三区有房子吗?” “有!有三座房子出售,一座半亩地的院子,要价一千二百贯;一座一亩的两进小宅,要价一千五百贯;还有一座两亩地带偏院的小宅,要价四千贯,我推荐一亩的两进小宅,价格非常不错,要是换一个位置,至少就要两千贯了。” “为什么便宜?” “因为它紧靠城墙,很多人不喜欢,总觉城头士兵能看到自家院子,其实哪家院子看不到?” 李邺笑道:“大家都搞错了,我尝试过,城墙很厚,上面反而看不到正下方,我估计大家是担心士兵会向下撒尿。” 裴三娘脸色一变,“会吗?” 李邺摇摇头,“不会,东城这边是复式城墙,不像西城只有单墙,东面城墙内有夹道,士兵一般都在外城墙上,内城墙上不会有人。” 牙人竖起大拇指赞许道:“公子说得太对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复式城墙问题,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这里离兴庆宫很近,皇帝有严厉规定,士兵不准站在内城墙上,贵妃娘娘在宫里游园,士兵站在城墙上偷看,像话吗?” 停一下,牙人又笑道:“其实还有一个好处,这座房子的三户邻居都表示,若非胡人,便不反对!”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他们答应?”李邺更加糊涂了。 裴三娘哼了一声道:“求田问舍,先问亲邻,邻居不答应,你就买不了,朝廷的狗屁规定,当年老娘没办法,只好给了两个邻居各五贯钱,他们才答应。” 李邺顿时急道:“娘,你在说什么,我们哪里有房子?” 裴三娘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她连忙打个哈哈道:“以前的老房子,早就卖了,早就卖了,我们现在没房!” 牙人哑然笑道:“有没有房我不管,那是官府的事情,我这边你们不用担心!” “就这么决定了!” 裴三娘当即拍板道:“我们去看看这座一亩地的小宅子。” 第七十一章 不得要领 李岱走进父亲书房,跪下行礼道:“孩儿已经说妥了,邺儿随时可以归宗。” “他母亲呢?”李林甫淡淡问道。 李岱摇摇头,“她说她和李家无关!” 李林甫笑了笑问道:“这个女子倒也刚烈,那你打算怎么对妻子解释?” 这便是李岱最为难之事,他犹豫良久道:“能否请父亲替孩儿去说!” “让我去说?” 李林甫眼睛一瞪,恼怒道:“你连自己的妻子都搞不定,你还能做什么?” “孩儿不敢,孩儿是担心宇文家族发难!” “荒唐!我的孙子归宗,和宇文家族有什么关系?” 李林甫望着儿子窝囊的样子,心中着实恼火,李岱原本是他最器重的儿子,希望他能接自己的班,不料李岱在得罪武惠妃丢了仕途后,便一蹶不振,令李林甫大失所望,他看到了这个儿子懦弱的性格,做什么事都没有勇气,就算相貌出众,但又有什么用? “快走,不要让我看见你心烦!” “是!孩儿告退。” 李岱连忙退下去,走到门口,李林甫又叫住了他。 “邺儿就是飞鲨之事,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李岱连忙摇头,“谁都没有说!” 李林甫点了点头,指指李岱,又回指自己道:“我之前说过的,现在我再说一遍,这件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不准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孩儿明白!” “还有,后天是十五,正好开祠堂,让邺儿一起归宗吧!” “多谢父亲,孩儿这就去安排。” 李岱行一礼,告辞走了。 回到自己院子里,李岱还是没有想好该怎么对妻子说这件事。 走进起居房,只见妻子坐在镜子前,手里拿着一个碗,正用细纱布蘸水给脸上卸妆,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脸,化妆卸妆都是自己来。 李岱鼓起勇气,坐到妻子身边,低声道:“夫人,我想给伱说件事!” “有什么屁就快放!” 宇文氏是北周皇族后人,典型的鲜卑女人,脸盘很大,脸骨轮廓明显,性格十分强悍,她着实瞧不起这個窝囊丈夫。 要不是父亲阻拦,她十年前就要和这个没用的窝囊废离婚了。 李岱此时已经没有退路,只得哆嗦着嘴唇,把外面还有一个儿子之事吞吞吐吐说了。 宇文氏盯住镜子一言不发,她忽然抡起碗狠狠向李岱头上砸去,‘哐!’瓷碗狠狠砸在李岱额头上,瓷碗顿时粉碎。 紧接着宇文氏张开十指扑了上去,尖叫大喊道:“你这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 “阿邺,赶紧回来把你这些坛坛罐罐收拾一下!”木大娘在厨房喊道。 “来了!” 李邺丢下他绘制的一幅翻城线路图,快步去厨房了。 他买下房子后才意识到,他以后去沣水练功有点麻烦了,城东倒是可以去灞水,但城东是复式城墙,他得跨过中间的夹墙道,他得找一个梯子之类,或者拉一根绳子,他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能一跃跳过去? 图纸上留下的就是两根绳索。 “大娘,什么事?”李邺跑到厨房门口问道。 “你的衣服被褥都打包了吗?” “还没有呢!” “你床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装箱没有?” “大娘,哪有那么快啊!” 木大娘叹口气,“从昨天到今天,你到底在忙什么?” “在规划新的生活!” 李邺吐一下舌头笑道:“我其实是在考虑以后去哪里练功?” 木大娘也笑了起来,“你这样想没用的,去看看就知道了,这几个东西,你还要不要?” 木大娘一指灶台上的一只木箱子。 李邺顿时张大了嘴,箱子里是一对香炉和一支铁椎,程家的东西,他把它们藏在厨房里,结果他自己却完全忘记了。 “这当然要,我把它们忘了!” 李邺傻笑一下,抱着箱子回屋去了,木大娘追在后面喊道:“你赶紧收拾,等会儿搬家的大车就来了。” “知道了!” 李邺回自己房间,把绘制的图纸收起来,挠头想了想,他该从何着手? 这时,裴三娘走进了院子,一脸不高兴喊道:“邺儿!” “娘!我在收拾呢?” “你先出来!” 李邺走到门口,“什么事啊!我这边什么都收拾呢?” “你去一趟永和坊的陆家小炉烧烤,就是你总说他家烤鸡有股鸡屎味那家,有人在那边等你!” “谁啊?” “就是那个你心中最讨厌,但又没办法解除关系的那位?” “哦!我明白了,现在去?” “快去快回,别和他废话,他整天卖惨,可别心软了!” 李邺哑然失笑,“我现在就去!” 他从后院牵出毛驴,合掌向木大娘嬉皮笑脸道:“大娘,我的房间就麻烦您老收拾一下,东西都别扔,全部都要的!” 木大娘摇摇头,“你这孩子,去吧!” 李邺骑着毛驴去了,木大娘问裴三娘道:“是去谈归宗的事情吗?” 裴三娘点点头,她忧心忡忡道:“大娘,我有点后悔了,万一邺儿为了获得前途,离开我怎么办?” “不会!邺儿是我一手带大的,我知道他小时候笨一点,现在他虽然有出息了,但他本性不会变,他宅心仁厚,知恩图报,绝不会为了名利把自己母亲抛弃。” 裴三娘眼睛有点红了,搂住木大娘哽咽道:“如果他真有前途,就算忘了我这个娘,我也心甘情愿!” 木大娘眼睛也红了,拍拍她后背劝道:“真是傻孩子,说这些傻话做什么?相信大娘,我带大的孩子,不会错!” ……… 陆记小烧烤酒馆内,父子二人相对而坐,没有什么话说,李岱左眼有点乌青,头上绑了纱布,但被他用帽子遮住了,但脸上的两道血痕他怎么也遮不住。 李岱把一张纸放在桌上,推了过去,“这是我写的,时间、地点,各种仪式和注意事项,明天一早,你直接来平康坊相国府宅,我在大门口等你,你知道在哪里吧?” 李邺点点头,仔细看了看仪式流程,眉头不由一皱,“还要磕头?” “认祖归宗,肯定是要磕头的,应该很快!” “我不是说给祖先磕头,我是说后面这一堆三爷六伯,还要给他们磕头?” 李岱连忙解释道:“他们都是长辈,你第一次见面肯定要磕头的,而且每年过年,去给长辈拜年,也要磕头,这是礼节,家家都这样?” “我知道了,到时候再说吧!” “邺儿,我知道你不习惯给人下跪,但这次情况特殊,你就忍一下,就当是个礼节,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李邺点点头,收起纸条起身道:“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邺儿!” 李岱叫住他,满脸歉疚道:“这些年,爹爹对不起你!” 李邺淡淡一笑,“你对不起的是另一个儿子,不是我!” 说完,他转身走了。 李岱愣住了,他没明白李邺这话是什么意思? “另一个儿子,难道他说的是淮儿?自己可没有对不起淮儿。” 李岱想到了,淮儿还从不知道有个兄弟存在,知道真相后,他一定会倍受打击,难道邺儿是指这个意思? 李岱坐在那里胡思乱想,却始终不得要领。 第七十二章 入籍归宗 次日一早,李邺骑毛驴来到平康府李府门前,远远便看见了父亲站在大门处等候。 看得出他很紧张,脸上的笑容都有点不自然。 “邺儿,我担心你会迟到,来得正好!” 李岱见儿子脸色不太好,脸色蜡黄,没有血色,连忙问道:“邺儿,你气色不太好,昨晚没休息好吗?” “我有点不太舒服,不过没事,可以坚持。” 李岱点点头,“那就早点结束,你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父亲,你的脸怎么了?”李邺终于忍不住问道。 昨天李岱的脸上有两道血痕,但今天变成了三道,右眼也变得乌青了。 李邺本不想多问,但这显然是遭到了暴力。 “没事!” 李岱捂着脸吱吱呜呜道:“洗脸时不小心……” “五爷,相爷在催了。”府中一名家丁喊道。 “来了!” 李岱把毛驴交给一名家丁,对李邺道:“我们快走吧!” 父子二人没有进府门,直接从旁边小巷穿过去,祠堂不在府中,而在旁边。 来到一座大院前,李邺仰望上面的牌匾,牌匾上有五个大字:“原州房宗祠” 这时,一个笑呵呵的声音道:“我们是李氏宗族原州一房,和皇族沾点亲吧!” 李邺这才注意到眼前站着一名瘦高的老者,气势威严,脸上却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和善。 李岱吓一跳,连忙道:“父亲,这就是邺儿!” 他又轻轻拉一下儿子,“邺儿,这是你祖父,赶紧行大礼!” 原来这就是李林甫,李邺连忙跪下磕头,“孙儿李邺,给祖父请安!” “不错!不错!很知礼,赶紧起身。” 李林甫一个虚托,笑眯眯让孙子起身,李邺起身,起身到一半,他忽然捂住了胸口,身体一晃,险些摔倒,李岱连忙扶住儿子。 李林甫一愣,“邺儿,你怎么了?” “回禀祖父,上次孙儿被杨家打伤,伤还没有完全好。” 李林甫脸一沉,哼了一声道:“杨家欺人太甚,老夫迟早会和他们算这笔帐!” 他又关切道:“伱身体不适,要不改天再行礼吧!” 李邺摇摇头,“已经到了祖先面前,孙子就算爬过去,也要给祖先磕头!” 李林甫大为感动,“好孩子,有这個心就好!” 李岱也着实感动,没想到儿子对祖先这么敬重,哎!淮儿在这一点上差得太远了。 李林甫亲自带着李邺进了祠堂,一边给他介绍先祖情况。 李林甫的祖先自然是李氏皇族之祖李虎,不过李虎由太庙供奉,他们这里就不能供了。 他们供奉的最早祖先是郇王李祎,也就是唐高祖李渊的六叔。 第二个供奉的便是长平郡王李叔良,李林甫的曾祖父,高祖李渊的堂弟。 然后接下来就是原州长史李孝斌,李林甫的祖父。 然后是李林甫的父亲李思诲,官任扬州大都督府参军。 其他还有不少牌位,李林甫的几位叔父之类。 今天是五月十五,宗祠开放日。 也就是家族成员们坐在一起讨论宗族事务,比如是否增加例钱,比如庄园收成如何等等,因为事关很多利益分配的大事,所以没有人会缺席,几乎所有族人都来了,济济一堂。 不过今天的第一件大事,是李邺认祖归宗,这是家主李林甫决定的,大家都不好多问。 司仪高喊道:“七代孙李邺认宗归宗,行大礼,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李邺跪下,给祖先宗牌三次磕头。 “礼毕,注谱!” 司仪提笔递给家主李林甫,李林甫亲手在族谱上添了李邺的名字,第四十八孙李邺。 其实仪式很简单,就是磕三个头,在族谱中添上名字,就结束了。 然后是见礼,主要是给祖父李林甫、父亲李岱,然后是几个堂祖父,还有四个嫡伯父挨个磕头行礼,后面的二十个庶叔父也要一并磕头,行晚辈之礼。 “给长辈叩首!”司仪高喊。 李邺先给李林甫跪下磕头,他起身时按住胸口,有点支持不住了。 李林甫连忙道:“简短一点,就磕一个头,不用磕三个头了。” “孙儿遵命!” 第二个应该是李林甫的兄弟李少安,但李邺却先给站着一旁的父亲跪下磕了一个头,无论如何,这是应该的。 他要站起身,忽然按住胸口,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晕厥过去。 李林甫大惊失色,连忙吩咐道:“快去送医!” 李岱和几名兄弟七手八脚把李邺抬出宗祠送医去了。 旁边还坐着一溜长辈等着他磕头呢! 这个头到底是磕,还是不磕呢? 李林甫一挥手,“这孩子今天身体不适,已经表现得很好了,你们这个礼以后再补吧!” ………… 书房内,李林甫在考虑怎么开口让李邺去给高力士打球。 他的孙子太多了,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但高力士只有一个,这尊高菩萨他一定得供好。 这时,管家在门口道:“老爷,孙医师来了!” “进来!” 一名医师走进来,恭恭敬敬行礼,“参见老爷!” 他叫孙济修,是李林甫的家医,专门给李林甫的家族子弟看病。 “那孩子怎么样?”李林甫关切问道。 孙济修一脸为难,“这这有点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伤情严重吗?” “回禀老爷,他没事!” “什么?” 李林甫愣住了,“什么叫没事?” “那孩子身体健壮得很,什么问题都没有,脸上蜡黄是染的色。” “啊!”李林甫半晌都合不拢嘴。 “他为什么要装病?”李林甫有点糊涂了。 “老爷,他给我说了句话,我不知什么意思。” “他说了什么?”李林甫急忙问道 “他说自己跪天跪地跪君跪祖先跪父母,其他人没有资格让他下跪!” “哦!原来如此!” 李林甫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一进宗祠大门他就开始演戏,李林甫捋须暗暗点头,“这孩子有心机啊!居然连老夫都打眼了。” 一般长者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勃然大怒,竟然在宗祠内使用狡诈计谋。 但李林甫不是,他本来对李邺归宗认祖就没太放在心上,没有没这个孙子对他来说一点都无所谓,他的孙子太多了。 李林甫同意李邺归宗不过是想让他给高力士打球,成为自己巴结高力士的工具而已。 当然,李林甫自己就是一个极为狡诈之人,所以李林甫非但不恼火,心中还颇为赞赏,这孩子知道瞒不过自己,特地给医师交代了这句话,也算是给自己一个说法。 没有任何人能骗过自己,这是自己第一次被骗,居然还是自己十四岁的孙子,李林甫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没看出来? 或许是他的年龄,自己被他的年龄蒙骗了,还有呢?李林甫猛然想起,李邺第一次假装时故意提到了杨家,这才是关键,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这孩子难道知道自己和杨家的过节?如果真是这样,他未免也太厉害了一点。 这个新来的孙子让李林甫不由有点刮目相看了。 李林甫想了想,又问孙医师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孙医师连忙摇头,“小人谁都没有说!” “他父亲也不知道?” “小人没有告诉他!” “那就不要说了!” 李林甫嘱咐他道:“今天这件事只有你我知晓,不准告诉第三人!” “小人明白,一定守口如瓶!” 第七十三章 新房新家 李邺回到了常乐坊,就在他家的巷口前,一家小店铺正在收拾,铺子上方挂着牌子,‘裴一贴’。 这店铺的名字是李邺想的,灵感来自于平一指,字也是他写的,写的虽然比较工整,但着实拿不出手。 但裴三娘却毫不在意,让儿子写牌匾不仅有意义,更重要是能给她省几贯钱。 下面还有一行大字,‘专治妇科’ 裴三娘毕竟才三十出头,治男科不方便,以前在永和坊也是糊弄一下男病人,卖点膏药之类,并非真的治病。 她也不缺钱,她开的门诊是妇人专科门诊,很有特色,迎合市场需要,会有很多大户人家请她给女眷看病。 这家小店铺占地只有一分地,两间半屋,一间诊室,一间药房,一间小仓库。 裴三娘虽然医术不高,但她经验丰富,积累了十四年的经验,啥病都见过,尤其擅长于妇科。 这次姑祖母给了她十五个膏方,都是极为高明的皇家秘方,基本上什么疑难杂症她都能治了,比如王济深就凭一个拔毒秘方就能活得很滋润,现在裴三娘可是有十五个秘方,她真的要发了。 “娘的医馆打算啥时候开业?”李邺笑眯眯走进来。 裴三娘看见儿子回来了,顿时又惊又喜,她就怕儿子一去不回来。 “那边结束了吗?” 李邺点点头,“其实很简单,就是给几個灵位磕三个头,然后在族谱里补上我的名字,然后就结束了。” “以后呢?”裴三娘紧张地追问道。 “没有以后,我还是要打球啊!万一那边有什么事,父亲会派人来找我,他不会过来。” “他真不会来?” “娘放心吧!我和他说好了,他以后不会来。” 裴三娘悻悻道:“他不来最好,我看见他就烦!” 李邺没有把母亲的表情放在心上,他又笑问道:“母亲还要招人吧!” “要招两个小娘子,一个跟我去看病,一个捣药看店,你给娘参谋一下,什么条件比较好?” 李邺想了想道:“其实价格合理就行了,关键要两点,一是要本坊小娘子,可以回自己家住,其次最好能识字。” 裴三娘呵呵一笑,“你说反了,我们这一行,招人就不能识字,否则机密药方会泄露的。” 李邺有些无语,他的老娘怎么精得跟猴一样,随便她吧!关自己什么事? “娘,再找个厨娘吧!” 裴三娘眉头一皱,“找厨娘做什么,大娘不就是吗?” “大娘年纪大了,给她减一减家务吧!” “这个,我考虑一下吧!” 裴三娘虽然不太情愿,但儿子有这个心是好事,最好找那种只管上门做饭的厨娘,比住家妇能便宜不少。 “娘,我等会儿可能要出去一下!” “去吧!早点回来就是了” 李邺牵着骡子来到巷子里自己的新家,他们新家的钱已经付清了,对方把地契给了他们,加上三方签的合同,他们最后只需要去官府交十五贯契税,房子就可以过户。 房子是挂在李邺的名下,他打算让父亲替他过户,这个便宜父亲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巷子里有七八户人家,大小不一,最大的一户占地约三亩,高墙黑瓦,一扇朱漆大门,听母亲说,这家人好像是当官的。 最小的一户占地只有半亩,就是李邺的邻居,住着一对老夫妻,比较胆小,所以他们要求隔壁不能卖给胡人。 巷子走到底就是城墙,李邺的新家就紧靠城墙,这座宅子真正的风险牙人并没有告诉他们,李邺是后来才醒悟过来。 一旦爆发战争,敌军进行攻城战,一般靠城墙的房子都会被守城军队强行拆除,这才是大家不愿买靠城墙房子的真正原因。 不过在李邺记忆中,安史之乱压根就没有攻城,潼关失守,天子李隆基就带着杨贵妃逃了,叛军兵不血刃占领了长安。 一直到唐末黄巢之乱,长安城也最终遭遇了灭顶之灾,那是一百多年后的事情了。 李邺的新家没有朱漆大门,也没有高墙,但比永和坊要好得多,围墙有两米高,用青砖砌成,木门约八成新,挺厚实,装有青铜门环,上面有黑瓦门头。 门前铺了青石,用两段宽厚的条石做门槛,左右各有一座五十公分高的抱鼓石,门头下可以遮风挡雨,算是一座典型的中产人家房舍。 门没有关,李邺推门进去,小黑一阵风似的冲到他脚下打转,汪汪叫个不停。 “怎么了,不习惯新家吗?”李邺蹲下来,拍拍小黑的脑袋笑问道。 小黑跑到墙边,扭头又向他叫了两声,李邺才一拍脑门,自己忘记给小黑挖狗洞了。 不对啊!一般院墙都会留有狗洞的,否则青砖砌成的院墙让自己怎么挖? 他上前细看,果然有狗洞,只是被碎砖堵死了。 李邺找来一块大石头,狠狠地敲了几下,碎砖被敲掉了一块,其他碎砖便松动了,直接把它们抠出来,一个狗洞就出现了。 小黑欢快地跳了两下,直接冲了出去,一溜烟没影了。 李邺站起身,打量他们的新家,他们家已经不能叫院了,前后两进,应该算小宅。 院子不算小,南北向很狭长,右边紧靠城墙,城墙根下搭了一座马棚,李邺把骡子拴在棚子里,棚子旁边的角落便是茅厕。 院子的另一头是厨房,前面是一口水井,还有一条排水沟,一直通往坊内的小河。 然后正面便是长长一排房子,一共有六间,最右边靠茅厕那一间不好住人,用来堆放杂物,其他五间其实都是下人房,目前都空关着。 李邺觉得他们家还需要大水缸,至少买十只大缸,放在墙边。 中间是过道,通往后院,后面便是他们的住处了,中间是天井,地上铺了石板,正中花坛内种了一棵很老的枣树,至少有几十年的树龄。 树很重要,几乎家家户户都要种,小户用柴,商人求财,大户教子为才。 正面三间大瓦房,两侧各有两间屋,屋檐下还有走廊,把这七间屋连为一体,这条走廊也是李邺最喜欢的地方,虽然有点紧凑,但颇有几分大户人家的感觉。 正面的三间瓦房一间是客堂,一间是起居房,就是吃饭的地方,还有一间是母亲的配药密室。 左边两间是母亲和木大娘的房间,右边靠城墙的两间归李邺,用裴三娘的话说,儿子还是要去读书的,需要一间书房。 “邺儿,什么时候回来的?”木大娘从房间里走出来。 “我刚回来,大娘,我马上要出去,午饭就别管了。” 木大娘和裴三娘都没有吃午饭的习惯,也是为了照顾李邺,木大娘才多做一顿午饭。 “那好吧!如果肚子饿,锅里有馒头,先填填肚子。” “我知道了!” 李邺回房取了一对香炉和铁椎,装在一只口袋里,他拎着出门了。 程家在长安怀德坊,紧靠西市,距离他们老房子永和坊倒不远,但和他现在住的常乐坊正好是两个极端,他得穿过整个长安城。 程咬金的孙子程伯献官任右卫大将军,和高力士关系极好,但程伯献在开元二十六年已经去世了,现在是他长子程若冰当家。 程若冰在东宫为官,出任太子通事舍人,负责记录太子起居,在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太子秘书。 李邺骑着毛驴来到了怀德坊,很快便找到了程家,这可是一座大宅,占地足有二十亩,占了整整半个区,也由此可见程咬金地位崇高。 稍等了片刻,管家快步走了出来,很客气地抱拳道:“请问公子找我家主人何事?” 李邺迟疑一下,便道:“我最近买了几样物品,发现是贵府之物,特来归还!” “是什么?” 李邺从袋子里把两座香炉和铁椎取出来,放在台阶上。 “啊!这是” 管家惊讶上前上前查看,“这就是当年祠堂里被偷走的那几件藏品啊!” 就在这时,李邺忽然有人大喊一声,“小贼,可算抓到你了!” 李邺只觉一股风声从身后袭来。 第七十四章 程家后人 后面有人用飞脚踹他,速度疾快,李邺在水底苦练的成效这时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他不慌不忙,身体微微一侧,抬脚反踢回去,至少比对方快了三倍。 “啊!”对方痛呼一声,被他一脚踢出了一丈外。 还好,他留有分寸,并没有加力,否则对方的骨头非被他踢断不可。 李邺这才看清对方,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长得浓眉大眼,身材高大强壮,但他身穿锦袍,腰束革带,佩戴黑巾幞头,额头正中有道月牙形伤疤,很有特点。 李邺这一脚很有分寸,年轻男子没有受伤,但很狼狈,被一脚踢得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年轻男子恼羞成怒,爬起身大吼一声,拔剑要冲上来。 这时,府内走出一名中年男子,他大喝一声,“住手!” 年轻男子悻悻收起剑,又狠狠瞪了李邺一眼,对中年男子道:“大伯,我发现了偷宗祠的小贼!” 李邺怒怼道:“这个世间还有上门还赃物的小贼吗?” 中年男子也看见了台阶上的三件物品,惊呼一声,快步上前细看,果然是宗祠丢的那几件东西。 他连忙抱拳道:“这是公子送来的?” “当然,这是我花大钱买的,发现是贵府之物,特来奉还,没想到主人没见到,倒先领教了贵府的家风!” 中年男子歉然,再怒斥年轻男子道:“你已是堂堂的宫廷侍卫,还要鲁莽到几时?还不过来道歉!” 年轻男子也意识到自己太鲁莽了,他看见先祖的铁椎,一时热血上涌,便把对方当贼了,别人是来送还程家失物的。 他胀得满脸通红,上前抱拳道:“刚才是我鲁莽了,向公子道歉!” 李邺见他虽然鲁莽,但并不强横,心中的怒气也消了,便关切问道:“刚才那一脚没伤着兄台吗?” 年轻男子脸更红了,但他也拿得起放得下,竖起大拇指赞道:“老弟好俊的功夫!” 中年男子这才笑道:“在下程若冰,这是我侄子程昌胤,公子请府里坐!” “原来是程家主,在下李邺,打扰了!” 李邺拾起一对香炉,年轻男子程昌胤连忙上前拾起铁椎,一起进了府内。 程若冰把李邺请到客堂坐下,这段时间李邺在嗣宁王也都是跪坐,也慢慢习惯了,当然,久坐还是不行。 程若冰让侍女上茶,他指指桌上的三件物品问道:“请问公子在哪里找到它们的?” 李邺笑道:“能否先告诉我,它们是怎么遗失的?” 程若冰叹口气道:“这三件物品都是先祖之物,一直保存在程氏祠堂内,三年前,祠堂失火烧毁,后来清点物品时发现少了这三件,估计是有人趁乱拿走了,我们四处打听,也没有它的下落。” 李邺微微笑道:“这是我在一家铁匠铺内用十贯钱买回来的,差点熔解了。” “才十贯钱!” 旁边程昌胤忍不住道:“李公子难道不知道……” 他忽然发现大伯怒视自己,连忙闭嘴了。 李邺淡淡道:“我当然知道,它们是白银铸成的,一共二十余斤,只是铁匠误以为是铜器,估计当时的小贼也以为是铜器,最后被我捡了大便宜。” 程若冰连忙道:“我一定按照白银的价值补偿公子!” 李邺摇摇头,“不用,给我十贯钱就行了。” 程若冰愕然,“这……这怎么好意思!” 李邺拾起铁椎笑了笑:“这是令祖的开国兵器吧!它虽然是铁器,但没有它,大唐凌烟阁内就不会有令祖的留影,难道它只值一贯钱?还有香炉,这可是敕封之物啊!敕封之物能按照重量算钱吗?” 程若冰着实惭愧,对方高义,自己却以为对方想占便宜。 他起身再次行一礼,“程家欠公子一个天大的人情,只要公子有难处,程家一定全力以赴,我为家主,当此一诺!” 这还差不多,李邺抱拳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李邺告辞!” 李邺告辞走了,程若冰叔侄二人一直把他送出府门,望着李邺骑着毛驴扬长而去。 程若冰轻轻叹息一声,“这少年不是一般人啊!” “伯父,他还是少年?” 程若冰瞪了他一眼,“你十七岁,他叫你兄台,还不是少年吗?估计最多十四五岁。” “他确实武艺很厉害,我竟然”程昌胤脸一红,说不下去了。 “我说他不是一般人,不是武艺高低的意思,而是他的见识,他的胸襟,他的智慧,他很清楚,那三件物品对我们程家价值万贯也不为过,但他只要十贯钱,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的啊!” “可是他要的十贯钱,我们也没有给他。” “笨蛋!我以家主的名义给了他承诺,他还要十贯钱做什么?” 程若冰心中很清楚,对方两次提到敕封之物,就是在暗示自己,程家居然把敕封之物弄丢了,那可是夺爵大罪。 这個人情不是那么容易还的,程若冰着实有点担忧,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也不知道对方会提什么样的要求? 程若冰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只得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旁。 他对程昌胤道:“你拿着东西跟我去宗祠,赶紧把东西换掉!” 程家丢了敕封之物,害怕宫里追查,便仿造了一对香炉,现在真东西回来了,就得赶紧把假香炉换掉并销毁,这件事若被天子知晓,程家会吃不了兜着走。 程若冰之所以对李邺许下重诺,因为双方都知道这对香炉的重要性,对方替程家解除了一个重大隐患。 叔侄二人拿着香炉和铁椎匆匆去了宗祠。 ……… 李邺回到常乐坊,却意外看见乔彬站着自己母亲的医馆门口。 李邺惊讶问道:“阿彬,你怎么在这里?” “李大哥,你总算回来了!”乔彬欢喜地迎了上来。 “伱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乔彬挠挠头道:“我去永和坊找你,发现你搬家了,我又找到张小胖,他说你们搬到常乐坊了,具体在哪里他也不知,我就来常乐坊寻找,想碰碰运气,正好看见裴婶子的医馆。” 李邺点点头笑道:“你找到我有急事吗?” “是我爹爹让我来找你,他请你明天上午去一趟王府,王爷找你有事!” “我知道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喝一杯!” 李邺午饭还没有吃,着实饿坏了。 长安虽然大街上没有商铺,两侧都是坊墙,但坊内却是另一番模样。 主街两边都是各种店铺,店铺虽小,但很接地气,衣食住行医,基本的生活都涵盖了,所以就算夜里关闭坊门,普通百姓也缺不了什么。 从早到晚,大街两边的店铺内都熙熙攘攘,热闹异常。 李邺带着乔彬来到一家阿杨小菜馆,昨天晚上,他们一家三口就是在这里吃的晚饭。 酒馆很小,只有四张桌子,两人在靠里面的一张小桌前坐下,李邺要了一壶酒,点了三个菜,一盘烤鹿肉,一条红烧鲫鱼,一盘烩三鲜,又要了两碗米饭。 这一顿饭菜也就三百文钱,在大酒馆内一个菜都不够,在坊内却能吃一顿了,这就是小酒馆接地气的缘故,物美价廉。 李邺给乔彬斟了一杯酒,笑问道:“还在读书?” 乔彬点点头,“在长安县学读书,要读三年,今年是第一年。” “读完县学呢?” “读完县学后再去府学读两年,然后父亲想找关系让我去读太学,从太学出来,进县衙当七曹佐官就容易了。” “不想参加科举?” 乔彬苦笑一声,“我没那个本事,肯定考不上,所以我爹爹不打算浪费时间,让我直接去太学读书。” 李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问道:“这是你父亲给你规划的人生?” 乔彬点点头,“我爹爹常说,趁年轻,早打算。” 乔彬给李邺满上一杯酒问道:“李大哥准备一直打马球吗?” 李邺摇摇头,“最多也就一两年,我打马球只是想赚点快钱,但靠它立业,没有意思。” “也对,当官可以打马球,打马球却不能当官,那那李大哥有计划吗?” 其实李邺真没什么想法,木大娘说,成为李林甫的孙子,可以入仕当官,但李林甫有六七十个孙子,自己是四十八郎,又不是嫡子,入仕当官哪里轮得到自己? “还在考虑,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打马球挣点快钱!” 第七十五章 寿命之忧 回到家里,只见母亲裴三娘在厨房里做饭,却没见到木大娘身影,从来都是木大娘在做饭。 “娘,大娘怎么了?” 裴三娘指指内院,小声道:“她在哭呢,你劝劝她吧!” “为什么?” “还不是你那个馊主意,我给她说家想请个厨娘,她就哭了,说自己没用了。” 李邺挠挠头,怎么会这样?他连忙向木大娘屋里跑去,一口气跑到大娘房间,却见木大娘坐在床前抹眼泪。 “大娘,怎么哭了?” 李邺蹲在木大娘面前,握住她枯瘦的手,柔声劝她道:“大娘这些年太累了,邺儿挣钱了,就想请个厨娘给大娘减轻负担。” “我知道邺儿是好心,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把你们母子照顾好,对不起夫人的嘱托。” 李邺的眼睛也红了,“大娘就是邺儿的外婆,别人我不认。” 木大娘轻轻抚摸李邺的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大娘也没有几年了,可就想看到我的邺儿有出息的那一天。” “大娘今年多大了?” 木大娘想想道:“你娘出生那年,我正好和你一样大。” 李邺笑道:“那就是了,大娘才四十六岁呢!还早” 说到这,李邺脊背忽然升起一股寒气,他忘记了,这是唐朝,底层百姓的寿命一般也就四五十岁,有钱人家稍好一点,能活到六十多岁。 所以杜甫才有诗云,‘人生七十古来稀。’ 像《红楼梦》中刘姥姥那样能活到七十五岁身体还硬朗,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木大娘现在才四十六岁,可看起来就像六十余岁的妇人,所以她才说自己没几年了。 一般五十岁是一個鬼门关,绝大部分低层百姓都在五十岁前后去世,木大娘很快就要到这个关口了。 李邺心中一酸,连忙安慰她道:“邺儿长大了,就是大娘苦尽甘来之时,我的第一个目标是让大娘再活二十年,第二个目标,让大娘高寿,有我在,大娘活到七十多岁,一点问题没有!” 木大娘破涕为笑,“哪里能活到七十多岁,能活到六十岁我就心满意足了!” “六十岁太容易了,我娘是开医馆的,一定会保大娘无病无灾!” “你有这份心,大娘才是最高兴的,我去给伱做饭,你娘做的饭,哎!简直就是浪费粮食。” 木大娘抹去眼泪,起身出门去了。 李邺回到自己屋里,心中却默默考虑着寿命这件事。 为什么他那个时代的老人都能活到七八十岁,甚至八九十岁? 而古人,甚至民国时代的大部分低层百姓却只能活到四五十岁? 饮食习惯是一个重要原因,长期喝生水,水源污染大,病菌多,容易生病。 医疗不发达又是另中一个原因,小病生大症,没有抗生素,一个肺炎就要死人。 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营养,整个人均寿命的上升,并不仅仅是饮食习惯和医疗条件,而是营养。 而唐宋时代,底层百姓能吃饱饭就很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望油水和肉食,更不敢去想高官权贵们吃的各种滋补营养补品。 人就像一节电池,只有充足了能量,他的生命才能持久。 说到底就是钱和权的问题,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能量,而权是为了能得到足够的钱,并保住它。 李邺心中已经有了他在唐朝第一个目标,很现实、很朴素的目标,让大娘能活到六十多岁。 这时,裴三娘走进房间道:“大娘不准我找厨娘!” “那就找个粗使丫鬟,替大娘分担重活!” 裴三娘眼睛一亮,“这倒是好办法!” “娘,大娘太瘦了,得给她补充营养,要不然她活不了几年,最好让她多吃肉食油水,但我又担心她信佛不肯碰荤菜。” 裴三娘摇摇头,“这倒不是问题,大娘没有受戒,她不忌口,而且她特喜欢吃肥肉,她不吃是因为穷怕了。” 李邺立刻坐起身,“那就好办了,在吃的方面我们绝不能节俭,钱我来赚!” 夜幕中,李邺在院子里一个空翻,手中两把飞刀在空中同时射出,两道寒光一闪,三丈外,两只小小强被飞刀精准地钉在马棚立柱上。 李邺虽然在水中苦练朱雀心术,但别的武艺也同时在练,飞刀就是其中一项,飞刀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 他可以用石块精准击中天上的飞鸟,可以在一百五十步外精准挥杆射进球洞,练飞刀自然是信手拈来。 关键是他要向精深处发展,静止之物五丈外射丝线、灭香头火,活动之物射奔鼠,射飞鸟,包括他自己在空中变换姿态射出。 还要保证成功率,练了几个月,差不多已经能做到百发百中,还真是小李飞刀,例无虚发。 这时,内院里传来木大娘的怒斥,“阿邺,我给你说过了,不准杀生!” “没有杀生呢!” 李邺连忙把两只小小强扔掉,大娘爱护蚂蚁也就罢了,连小强也不准杀,太过分了。 他把匕首收起,放在马棚内。 “大娘,我走了!” “早点回来!” 李邺拾起马球杆,攀上城墙,像壁虎一般向城头攀去。很快便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次日一早,李邺来到了嗣宁王府,昨天乔彬给他传个口信,说王爷找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现在距离下一次比赛还有十几天,难道是让自己参加训练? 乔行忠把李邺一直领到嗣宁王李琳的外书房。 “世叔,不是冷月先生见我?” 乔行忠摇摇头,“这次不是,是王爷亲自见你,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来到书房门口,乔行忠禀报道:“王爷,李邺来了!” “请他进来!” 乔行忠一摆手,李邺走进了外书房。 房间里的香炉点着檀香,格外提神,李琳坐在一只宽大的软榻上,神情有些忧郁。 李邺连忙抱拳行一礼,“飞鲨参见王爷!” 李琳苦笑一声道:“李公子不必客气,恐怕今天我要向你道歉!” 李邺一怔,“王爷何出此言?” “你可能无法为我打球了!” 李邺默然,嗣宁王的意思是要自己滚蛋了。 李琳连忙摆手,“你别误会,不是我不想要你,是我不敢留你了,我就直说吧!高翁看上你了,邀请你去他的天鹏队。” 李邺沉默片刻问道:“马球也和权势有关?” 李琳点点头,“马球联赛是权贵的游戏,怎么会没有关系?我父亲在世时,宁王马球队从来都是前十,还几次杀进过前五,父亲去世后,宁王马球队再也没有进过前十。 原因就是宁王府的地位下降了,很多顶级的球员都不愿再为宁王队效力,以前的霹雳雷、封血剑、小梁吴钩这些顶级球员都曾经为宁王队效力,后来都走了,我给不了他们前途。 还有杨家,右卫马球队主动退出,杨家马球队补进了前十,这个人情是右卫将军郭英乂给的,自然是杨家答应了他什么?” 李邺缓缓点头,“所以高力士看中我,是我的机会?” “当然,一般人还得不到这个机会!” 李琳沉吟一下问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和李相国有关系吗?” 李邺猛地心中一跳,“王爷怎么会想到问这个问题?” “因为是李相国担保你会为天鹏马球队效力!”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啊! 第七十六章 遭遇悍妇 李邺踌躇片刻道:“在我们战胜左监门卫队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母亲没告诉过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首先这一点王爷相信吗?” 李琳点点头,“我相信,冷月调查过你的情况,然后呢?” “然后前几天我的生父找上门了,说我的祖父愿意接受我,王爷想到我的祖父是谁了吗?” 李琳一下子坐了起来,满脸惊讶道:“不会是李相国吧!” “就是他!” 李琳瞪大了眼睛,“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李邺冷笑一声道:“我们母子在永和坊困苦生活了十四年,他们从就不闻不问,如果不是因为高力士看中了我,王爷觉得李相国会接受我归宗吗?” 李琳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不过我给你一个忠告,要务实,不要情绪化!” 李邺叹息一声,“我似乎没有选择了!” “确实如此!” 李琳取出一张柜坊的飞钱柜票递给他,“这是三千贯钱,和你的身世无关,是我解除合约的补偿,合约上有明确条款。” 合约上是写得很清楚,李邺本赛季替宁王马球队最多打十场球,每场五百贯钱,李邺已经打了四场,还有六场未打。 如果嗣宁王提前解除合约,那么剩下的场次要如数支付,如果是李邺提前解除合约,则要退回之前的收入。 话是这样说,但李邺很清楚这是嗣宁王对自己的厚爱,因为根本不可能打满十场,打满十场就意味着宁王队要夺冠,可能吗? 李邺默默接过柜票,又问道:“宁王队下一个对手是谁?” “排名第二的骁骑卫队,昨天下午刚抽的签。” 李邺再次行一礼,“王爷的厚爱,李邺铭记于心!” 李琳就是喜欢李邺这一点,很聪明,这孩子知道自己给他三千贯钱的真实用意,自己把九头鸟赶走,什么时候补过他一文钱? 李琳又笑道:“以后说不定联赛以外的比赛,我还要请你来助阵!” 李邺一口答应,“飞鲨一定效力!” 李邺随即又来到了平康坊,今天是休日,李林甫正好在府上。 但今天李邺的父亲李岱却不在府中,管家带着李邺前往后宅书房。 走到一条走廊前,只见前面七八名侍女簇拥着一個宫装妇人,也就三十岁左右,虽然打扮得花枝招展,服饰奢华,但相貌却很凶悍,双眼细长,白多黑少,一张大脸敷着一层厚粉,但如果细看,就能发现厚粉也挡不住的几条横肉。 管家连忙行礼,“五夫人!” 这个妇人自然就是李岱的妻子宇文螺了,李岱虽然软弱无能,但宇文氏却很强悍,她的底气来自娘家,她北周皇族后人,父亲宇文靖官任兵部尚书、太子少保,母亲元氏是西魏皇族元家嫡女。 按道理,她应该是和李氏皇族联姻,但那时正好李林甫崛起,同时她的家族因为家主宇文融获罪,急需外援,所以她就嫁给了李林甫的第五子李岱。 刚开始宇文螺还是很满意的,李岱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但自从李岱得罪武惠妃一蹶不振后,她就对丈夫越来越嫌厌、越来越看不起,他们夫妻已经十年没有同房。 尽管没有同房,但她依旧不准丈夫纳妾,这是她嫁过来之前就立下的规矩。 所以十几年来,裴三娘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她一度以为这根毒刺消失后,可万万没有想到,这根毒刺不但没有消失,还生根了,她前两天才知道,裴三娘竟然生了一个儿子。 宇文螺差点疯掉了,收拾了丈夫几天后,她也有点累了,不料冤家路窄,她竟然在走廊上遇到这个孽子。 虽然她从见过李邺,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眉眼长得太像了。 “大管家,这少年是谁啊!”宇文螺故作不知地问道。 “这是老太爷的四十八孙!” 宇文螺细眉一挑,“哦!他就是祠堂里晕倒那位?” “正是!” 宇文螺瞥了一眼李邺,冷冷道:“听说你不愿给长辈磕头,我是你父亲的原配,伱是不是该给我磕一个头?” 李邺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就是母亲提到过的悍妇宇文螺,他一言不发,躬身行一礼,又站到一边。 “哼!果然是个桀骜不驯之人,你就是想给我磕头,我都不会接受,你和你母亲都不配!” 说完,她不理睬李邺,在侍女们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管家暗暗叹息一声,对李邺道:“她是谁你应该知道,我们走吧!” 李邺回头冷冷看了宇文螺一眼,跟着管家向书房方向走去。 李林甫笑眯眯接见了孙子李邺。 李邺跪下磕了三个头,李林甫一摆手道:“坐吧!” 李邺坐下道:“我刚才见过嗣宁王,已经和他解除打球合约了。” 李林甫微微一怔,立刻反应过来,便笑道:“这么说你愿意为高力士打球?” 李邺默默点了点头。 李林甫看了他一眼,“你似乎不太愿意?” 李邺苦笑一声道:“也谈不上愿意或者不愿意,有些事情我身不由己!” “你知道就好,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一样,不能感情用事,有些事情我们虽然不情愿去做,但形势摆在这里,我们不做不行!” “感谢祖父开导!” 李林甫又淡淡道:“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坏,十几年不管你们母子死活,需要用你了才让你归宗,并不是这么回事,我其实是一个月前才知道你的存在,虎毒不食子,我李林甫再冷酷,但自己的孙子还是要照顾的。” “孙子不敢对祖父不敬!” 李林甫起身拍拍他肩膀道:“好孩子,祖父送给你两句话,第一句话,靠天靠地靠父母,最终还得靠你自己! 第二句话,做大事者,该忍时不妨卑躬屈膝,该狠时一定要心狠手辣,小节可以不拘泥,大势一定要认清!” 李邺默默点头,这两句话说到他心坎上了,这一刻,他对这个祖父第一次有了认同感。 李林甫效率很高,立刻带着李邺前往翊善坊高力士的府宅。 马车里,李林甫沉吟片刻对李邺道:“祖父给你说几句重要的话,你不要问什么,记住就是了。” 李邺点点头,恐怕这时候李林甫说的话才是真正的肺腑之言。 “祖父被杨家盯上了,如果我被扳倒,家族恐怕有灭顶之灾,祖父需要外援,高力士最重要,这就是祖父让你为高力士打球的原因。” 李林甫还是担心李邺打球不尽力,他索性把话挑明, 李林甫看了孙子一眼,见他十分沉静,没有一点惊慌失措,心中颇为满意,又继续道:“高力士马球队的球员比较特殊,你很快就会知道,但你不要多问,心里有数就行了。 不要被高力士的表象所迷,以为他很慈祥,你是我的孙子,他对你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和我有关,他对你的态度,就是天子对我的态度,你明白吗?” “孙儿明白!” “你这么小,真不该让你参与到官场中来,但没有办法,往后几年我会非常凶险,唯一能劝天子的就是高力士,所以高力士如果对你说了什么,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祖父是担心杨国忠吗?”李邺终于开口问道。 李林甫疑惑地看了一眼孙子,“你想说什么?” 李邺淡淡道:“孙儿只是想提醒祖父,杨家内部也有竞争?” 李林甫刚要多问两句,马车停了下来,高力士府宅到了。 第七十七章 效力天鹏 听说李林甫带着孙子来了,高力士亲自到门口迎接。 李林甫抱拳歉然道:“事先没有预约,请高翁谅解!” “相国客气了!” 高力士看了看李邺,笑眯眯道:“想不到飞鲨就是令孙,难怪相国那么有把握!” 李林甫给李邺使个眼色,“赶紧给长辈行大礼!” 李邺无奈,正要跪下,高力士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他笑道:“我知道你不愿意给人下跪,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好像很随意的一句话,李林甫却脸色一变,高力士居然知道飞鲨就是自己孙子,已经让他很震惊了,没想到他竟然还知道昨天上午发生在宗祠中的事情。 这说明什么,说明天子在监视自己,而且是利用自己的族人。 李邺稍微犹豫一下,还是跪下给高力士行了大礼,“孙辈李邺,给高爷爷磕头!” 他没有那么矫情,也并没有把自己的膝盖看得多么经贵,他不愿在祠堂给李氏长辈下跪,是因为带着母亲的情绪。 高力士是大唐第二号人物,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权臣,自己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给他下跪没有什么不妥。 高力士嘴上说不要李邺下跪,那只是在借题发挥,借这件事提醒李林甫,天子什么都知道。 但他不喜欢不懂规矩的人,见李邺乖巧地给自己下跪磕头,高力士心里还是很舒服。 “好孩子,起来,我们去屋里坐!” 高力士又对李林甫笑眯眯道:“相国一起去喝杯茶吧!”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你就别去进了!’ 什么叫政治,这就叫政治,不是非要坐在密室里掏心掏肺说几句私密话才叫政治,大唐第三号掌权者让自己孙子给大唐第二号掌权者打球,后者欣然接受,这就足够了。 李林甫闻弦知雅意,立刻呵呵笑道:“我还有事情,高翁,我的孙子就交给你了,别委屈了孩子。” “哪能呢?” 李林甫又对李邺笑道:“去吧!靠自己本事挣钱,别跟他客气!” 李林甫坐上马车走了,马车上,李林甫眯着眼睛思考,家族中到底是谁出卖了自己? 百思不得其解,李林甫只能放下这件事,他忽然又想起李邺刚才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杨家内部也有竞争。’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渐渐地明白了,这还真是一个非常好的思路。 虽然天子看上的是杨国忠,但有那两位在杨家内部掣肘,很多事情就不会那么顺利,至少能拖延时间。 李林甫心中思绪涌动,仿佛一下子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他捋须笑道:“这個臭小子,还真与众不同!” 高力士将李邺带到客堂坐下,侍女进来上了茶,高力士笑眯眯问道:“你猜猜,我怎么会知道飞鲨就是李相国的孙子?” 李邺微微欠身道:“如果晚辈没有猜错,和烈凤有关!” 高力士竖起大拇指,“聪明,一猜就准!” 高力士又道:“我先把难听的话说一说,天鹏马球队和别的马球队不一样,比较松散,怎么说呢?球队没有固定的球员,每一次比赛都是临时招募,如果一场比赛,某个球员表现得不好,那就没有下一次了,如果表现得不错,那下一次就接着打,我不养平庸,也不会容忍害群之马,不管是谁,你明白吗?” 李邺点点头,“晚辈明白!” “那就好,你每打一场球,我给伱一千贯钱,这是固定的,至于奖赏,看战绩看表现,然后,你的收入是绝密,我不希望你说出去,除了你母亲和外婆。” 李邺还是点点头,高力士又取了一块银牌给他,“这个你收好,有人欺负你,就把它亮出来,别人多多少少会给我一点面子。” 高力士确实考虑周全,有了这块牌子,何惧杨家报复? 李邺心中感激,接过牌子行礼道:“多谢高翁护佑!” 高力士笑了笑道:“你还有什么问题?” “不知我们下一场对手是谁?” 高力士淡淡道:“杨家!” 天鹏马球队的领队叫冯劝农,是高力士的次子,他原本是高力士妻子吕氏的侄儿,叫做吕劝农,过继给了高力士,改姓为冯。 高力士还有一个长子,是兄长的小儿子过继给他,叫做冯源,目前出任潘州刺史,潘州也是高力士的家乡。 冯劝农没有出仕,专门打理府中各种事务,非常能干,是高力士的左膀右臂。 马球队也由冯劝农管理,但他只负责招募联络、后勤和带队,不管比赛,比赛完全靠五名球员自由发挥。 有意思的是,五名球队互不认识,也不训练,之前对骁骑卫马球队的比赛发挥得很不好,比赛结束后,四名马球手被开除,只留下了一人。 这才叫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天鹏马球队永远不变,变的只是球员。 这次包括李邺在内,高力士又招募了四名新的马球手,都是黑球手。 一见面,冯劝农便递给李邺一个轻柔的面罩,笑道:“这是专门给你定做的,戴上吧!” 李邺接过面罩问道:“现在?” 冯劝农点点头,“这是高翁定下的规矩,大家要戴,不需要知道对方的面容,也不要打听,打球就行了。” 规矩虽然古怪,但李邺没有多问,其实他也隐隐猜到了,恐怕打球的人中有皇亲国戚,不想被人知道。 李邺戴上面罩,非常轻薄柔软,很贴皮肤。 “跟我来!” 冯劝农带着李邺来到府侧门,一进侧门,东面有两排十几小院,冯劝农走进其中一间小院笑道:“这间院子是你的。” 李邺一怔,“我不住这里!” “我知道,大家都不住这里,但比赛前后你要换衣服,要休息,平时没事你也可以过来住一住,凭阿翁给你的宝寿牌进门,但别带外人进来。” “我明白了,多谢!” “还有,你的赛马宁王府已经给我了,府里会替你喂养,然后再给你提供一匹普通马代步,所有马球队都这样,防止被人动手脚。” 李邺点了点头。 冯劝农又道:“你随意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走到门口,冯劝农又回头嘱咐道:“我们下一次比赛是本月二十日,你十九日上午巳时过来,需要交代一下,别来晚了,记住,来之前把面罩带上。” 冯劝农做一个戴面罩的动作,笑了笑,匆匆走了。 李邺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发愣,他还没有适应过来,高力士的天鹏马球队和宁王马球队完全不是一回事。 天鹏马球队没有训练,队友也不认识,甚至连真实面貌都见不到,非常松散,难道真是祖父的暗示,皇子皇孙们轮流来参加比赛吗? 这时,李邺才明白了一件事,用绰号,戴面具,并不是因为球迷杀死球员事件,那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为了让权贵参加马球比赛,而不被人认出。 所谓的马球联赛,恐怕也只是权贵们的一个游戏而已。 想到这里,李邺忽然觉得索然无趣。 其实李邺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马球比赛不仅仅是权贵们的游戏,也是朝廷外的官场斗争,还是平民的狂欢,同时也是人才的选拔,更是挣快钱的一条捷径。 它是一个综合性的赛事,对于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答案。 呆坐片刻,李邺又取出高力士给他的银牌,正面是一个‘高府’二字,后面刻着‘宝寿牌’三个字。 他想起了刚才冯劝农说的话,宝寿牌是长安最硬的三块牌子之一,代表着高力士的面子。 也就是说,有了这块牌子,在他身上无论发生多大的事情,高力士都会给他兜底。 这么重要的牌子,高力士为什么要给自己? 李邺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第七十八章 毒妇之心 李林甫的子孙虽多,但只有嫡子嫡孙才有资格住在府中,也就是前五个儿子和他们生的嫡孙才有资格。 条件很苛严,否则大家都会不服,所以李邺虽然是嫡子李岱所生,但他还是被定为庶孙,没有资格住在府中。 李岱所住的第五院,只有他的妻子宇文氏和儿子李淮,另外还有十几个侍女仆妇。 下午时分,李淮从学堂回到家里,一进院子,见一名侍女在赏花,他蹑手蹑脚走上去,忽然从后面一把抱住侍女,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乱摸。 侍女吓得惊叫不已,“公子放手!公子快放手!” “住手!” 后面一声怒斥,是他母亲的声音。 李淮只得收回手,悻悻回自己房间,他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惧怕的就是自己母亲。 “淮儿,你过来,到我房间里来,为娘有话要对你说!” 宇文螺在自己房间里坐下,不多时,李淮耷拉着头走进来。 李淮长得又高又壮,血脉随母系,相貌和他祖父几乎一模一样,性格也十分强悍,宇文靖极为喜爱这个外孙,他甚至几次暗示李林甫,想把李淮过继为自己的孙子。 李林甫没有答应,不是因为他喜欢李淮,而是他的五子李岱只有这一個儿子,过继给宇文家,李岱就绝嗣了。 宇文螺拿这个儿子也没有办法,小时候还可以说他顽劣,但去年冬天他居然把伺候他的丫鬟强暴了,丫鬟跳井而死,宇文螺只得一口咬定丫鬟是因为结冰地滑,不慎坠井而死,连他丈夫李岱也瞒过了。 宇文螺后来才知道,儿子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经常跑去逛教坊妓院,他偷父亲书房中值钱的东西变卖,就是为了去喝酒逛妓院。 宇文螺生气也无可奈何,这就是她宇文家族的血脉,她那些兄弟,哪个不是十四五就开始喝酒玩女人了? “你好好听着,娘给你说一件大事,事关娘的尊严和你的利益。” 李淮抬头诧异地望着母亲,“娘,出什么事了?” 宇文螺咬牙道:“你那个该死的父亲竟然背着我在外面养女人,还生下了儿子,昨天上午祠堂归籍认宗之事伱知道吧!” “孩儿听三哥说了,有个家伙不肯下跪装死,不会就是……” “就是那个私生子,你爹爹干的好事,我都没有同意,就让他归宗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汉人和鲜卑人的习俗略有不同,汉人的大妇不同意,丈夫就不能纳妾,但外面生的儿子,能否归宗由家族决定。 鲜卑人是大妇不同意,女人和孩子都不能进门。 宇文螺是鲜卑人,她当然要按照鲜卑人的规矩来办,没经过她的同意,公公就让李邺归宗了,着实让她愤怒万分。 “淮儿,现在有人欺到我们头上来了,你说该怎么办?” 李淮腾地站起身,杀气腾腾道:“我现在就去把那个贱妇和杂种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宇文螺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儿子,“你别乱来,杀了他们,你要坐牢的,你金贵之身,为这种贱人不值得!” “那就要忍着受辱吗?”李淮恶狠狠道。 宇文螺哼了一声,“我让娘家出面替我讨回公道,你回去收拾东西,跟我去见外公!” 李邺骑着一匹黑马回家,这不是他的墨锦,而是一匹普通黑马,冯劝农给他的代步脚力。 之前嗣宁王给他代步的大青驴也没有收回去,现在他们家有了三头牲畜,一匹马和两头驴。 连木大娘去寺院烧香也可以骑驴了。 李邺没有去母亲的药堂,直接回了家,他敲了敲门,“大娘,我回来了!” 木门吱嘎一声开了,开门的不是木大娘,而是一个陌生的小娘子,也就十二三岁模样,但长得很粗壮,皮肤黑,大手大脚。 “你找谁?”小娘子上下打量李邺。 李邺立刻明白了,这应该就是母亲找的粗使丫鬟,给木大娘分担家务的。 “这是我家,你是刚来的吧!” 小娘子吓一跳,连忙后退,怯生生让开路。 这时,木大娘从厨房出来,笑道:“邺儿回来了,这是阿珍,以后就是我们家一份子了。” “我娘呢,还在药堂?” “你娘今天忙昏头了,一天跑了十几家,先来吃饭,回头再给你说。” 李邺牵马进了棚子,只见阿珍拎了一桶水过来,倒在石槽里,三头牲畜一起喝水。 李邺总觉得有点奇怪,这个粗使丫鬟怎么会是自己家一份子,难道她没有家吗? 坐在饭桌前,李邺一边吃饭一边问木大娘。 “大娘,那个阿珍家里是哪里的?晚上要住在我们这里?” 木大娘笑道:“她和以前的小翠不一样,她是你娘花二十贯钱买来的。” 李邺瞪大眼睛,“她是家奴?” 李邺已经不是刚开始的一无所知了,他知道唐朝蓄奴很普遍,普通人家用下人,有像小翠那种花钱请的雇工,也有直接买奴隶。 木大娘点点头,“你娘本来想请个雇工,但见她可怜,没人要,还要挨打,就把她买下来了。” “好用吗?” “还好,除了稍微笨一点,做事很勤快麻利,有力气,能吃苦,她前一个主家嫌她吃得多,就把她卖了。” 吃得多倒不是问题,李邺最怕买到一个懒丫鬟,还是让大娘吃苦。 “大娘,以后粗活都让她做,你就做做饭,做做针线活就行了。” “我知道,这下我就有时间念经了。” 裴三娘的药堂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着实让她没有准备。 “你来做什么?”裴三娘怒视着来人。 李岱有些尴尬,把房契递给裴三娘,“已经过户了,邺儿和你以及大娘都迁到户下,永和坊那边为待售,就不算名额了。” 李岱为人谨慎,他怕给父亲招来事端,所以他尽量符合规章来办,把李邺、裴三娘和木大娘都登记为良人,一家三口良人就能得房一亩,永和坊那边房子转为待售状态,就不会影响这边买宅,这其实是一个漏洞,却不违法。” 裴三娘一把接过地契,冷冷道:“永和坊那边我会处理,不要你管,还有什么事?” “还有就是祖父让邺儿去读书,已经安排好了,这是他的学籍!” 让儿子去读书,裴三娘是赞成的,省得他整天东游西荡,无所事事。 她接过学籍纸,上面写着:明德学堂。 裴三娘本想问问这家学堂如何,可话到嘴边她却改口了,“我知道了,以后没有什么事少来这里!” “三娘,我” “别说废话了,赶紧走,省得右脸再抓破,官相都没有了。”裴三娘讥讽道。 李岱叹了口气,只得转身走了。 望着李岱走远,裴三娘恼火哼了一声,“真的没用!” 宇文螺带着儿子回到了娘家,她是父亲的小女儿,从小倍受宠爱,哪怕嫁出去了,她在娘家的院子还保留着,她动不动就回娘家长住,宇文家族也早已习惯了。 宇文靖对女儿干涉李家的请求一口回绝,事前可以提醒一下,但那个私生子已经归宗,自己再要插手,不仅没有作用,还会和李林甫翻脸。 宇文螺坐在自己小院的客堂上喝茶,父亲的态度让她恼火万分,这一次居然连娘家也不肯帮自己,难道自己就眼睁睁地受辱? 这时,儿子李淮带着表兄宇文嗣武走上内堂。 “娘,小武想问一下李家那件事!” 宇文嗣武是宇文家族的嫡三孙,今年十七岁,也在明德学堂读书,继承了宇文家族的武夫基因,不仅武艺高强,而且性格暴烈,心狠手辣。 宇文螺眼珠一转,父亲不肯替自己出面,那就怂恿宇文嗣武出面,替自己宰了那对母子。 宇文螺太清楚怎么怂恿自己的侄子了。 她一揉眼睛,眼泪立刻扑簌簌流下,哭着对侄子道:“小武,姑姑是个女人,被人欺辱倒也罢了,但姑姑难过的是,我们宇文家族的尊严被人践踏殆尽,你是嫡孙,是北周皇族的血脉,一定要像男人一样站起来,维护宇文家族的尊严!” 第七十九章 三十七郎 晚饭后,裴三娘把儿子叫来。 “今天你父亲来过,房契办好了,还有这个!” 裴三娘把入学书递给李邺,“让你去读书!” 李邺眉头一皱,“我哪有时间去读书,我忙呢!” “你哪里忙,也不比赛,整天到处闲逛!” “我可没有闲逛,事情多着呢!” 李邺忽然想起怀里的东西,连忙取出信封,递给了裴三娘,“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这个宁王府的柜票裴三娘很熟悉了,每次都会有一张柜票。 她眼睛一亮,连忙接过问道:“有多少?” “你自己看!” 裴三娘连忙取出里面的飞钱柜票,顿时笑得嘴都合不拢,三千贯啊!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最近不是没有比赛吗?” “我改为天鹏马球队效力了,嗣宁王终止了我的合约,他很歉疚,给我一点补偿。” “改为天鹏队效力,什么时候的事情?”裴三娘惊讶道。 “就今天,我忙了一天,就为这件事!” 旁边木大娘不解,“那也不至于给三千贯啊!” “大娘,三千贯对于我们是很多,但对于皇族权贵,也就几顿饭钱,何况嗣宁王在我身上赢了两万贯钱,所以我拿得很心安理得。” 说得简单一些,只是为了安抚母亲,三千贯钱哪里是那么好挣的?嗣宁王可不是散财童子。 有了三千贯钱,裴三娘对儿子读书之事也不热心了。 “这是你祖父安排的,伱想不想去,随便你!” 听说是李林甫安排的,李邺倒是有点动心了,这必然是在给自己铺路呢! “好吧!我考虑考虑再说。” 一更时分,李邺从自家院里轻巧地攀上了城头,他家紧靠的城墙是内城,内城墙上没有士兵,士兵一般会在外城墙,不过现在不是战争时期,外城墙上也没有士兵,只有城头上有士兵站岗。 内城墙和外城墙之间是一丈宽的夹道,一般都是天子去曲江池就会从夹道向南走。 李邺原本还想利用绳索过夹道,后来发现根本没有必要,向南三十余步就有一個小天桥,可以直接过去。 下了城,李邺借助几艘船过了护城河,这些船都是在护城河上排队,准备次日清晨入城。 城东很热闹,不像西面冷冷清清,官道两边都是店铺和民居,然后是一望无际的菜地,李邺顺着菜地小路向东疾奔。 搬家后,他就无法去沣水训练了,离他最近的湖泊是东市里的放生池,但他嫌放生池水不深,也不干净,所以还是决定去城外。 城外的选择余地就大了,向东十里外便是浐水,三十里外是灞水,但如果向南走十里,就是著名的曲江池了。 李邺最后选择了浐水,原因很简单,浐水水流很急,而且上游是皇家园林,没有村落,水质很清澈干净。 李邺脱去衣服,将衣服藏在一块大石下,手执球杆纵身跳进了河中,水流已经冲不走他,他渐渐沉入河底。 自从用了烈凤给他的药,李邺明显感觉自己进步明显,在水中呆的时间更长,挥舞球杆更加有力。 按照裴旻给他的一套剑法,李邺在水底上下劈砍,在水面上划出了一道道涟漪。 次日清晨,李邺被母亲一巴掌打醒了。 “我知道你晚上睡得晚,但你不能耽误了学业,别的学子天不了就出门去学堂读书了,就你还在这里睡,快起来上学去?” 李邺睡眼惺忪,在被窝里痛苦呻吟道:“娘,让我再睡一会儿!” 裴三娘一把揪住李邺的耳朵,咬牙道:“你要去读书!” 无奈,李邺只得坐起身道:“那个入学书上说,让我十五日去报道,今天才十三日,要后天呢!” “好吧!你这天好好练一练字,你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字我都不认识,你不要乱写,学堂不认的!” 裴三娘说的字就是李邺写的简体字,虽然有点像俗体字,但还是不一样,俗体字只是民间使用,但官方文书和学校就不认了。 这一点李邺也明白,这几个月他一直在学繁体字,常用的繁体字他基本上都能写能读了。 “我知道,等会儿我练练字!” “快点起来,我不管你了,我要去药堂!” 裴三娘药堂的生意还不错,才开了两天就开始有人排队了,这天她忙得脚不沾地。 裴三娘一阵风地出去了,只听她在院子里喊道:“阿珍,大娘的腰不好,不要让她搬重物,知道吗?” “知道了,夫人!” 裴三娘走了,李邺又闭上眼睛打了一会儿盹,这才起床了。 其实现在才是早上七点,唐朝平民四五点就要起床忙碌生活,能睡到七点就已经很奢侈。 李邺端着铜盆懒洋洋来井边洗脸,这时,阿珍在门口道:“请问你找谁?” “我找你家公子,四十八郎在不在?” 李邺一怔,连忙放下铜盆走出去,只见门口站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但李邺并不认识。 “我是李邺,请问兄台是?” 少年抱拳笑道:“在下李洵,我是三十七郎,也是你的邻居。” 李邺恍然,这位是自己的堂兄,连忙笑道:“请进来坐!” 少年走进来,打量一下周围,对李邺笑道:“这座小宅本来我们家也想买,都和卖家谈好了,最后还是没有买成,可惜啊!” “为什么?” 少年指指隔壁,“那个老女人和我娘吵过架,她家不同意,我们就买不成。” “兄长也是我邻居?”李邺问道。 “你隔壁的对面就是我家,我家五口人,但只有八分宅地,换成一亩就好了,而且你们这里还可以在城墙根下搭马棚,我们家就不行,隔壁嫌臭,不允许!” 李邺心中奇怪,母亲不是说第三区没有李氏族人吗? 一转念李邺顿时明白了,母亲的记忆是十四年前的老黄历了。 “在自己家里搭房子也要邻居允许?” 李洵点点头,叹口气道:“我们家比较弱势,没办法!” 李林甫的孙子居然说自己家比较弱势?李邺听着都觉得稀奇。 “我来是想请你们一家吃顿饭,我娘背上长了两年的毒疮被你母亲一贴膏药就治好了,我们全家非常感激。” “等你母亲病完全好了再说吧!” 李邺心中堆了不少问题,便笑道:“我们去外面吃早饭吧!我请客。” “应该是我请客!” “一顿早饭,就别争了!” 李邺拿上钱袋子,便和李洵一起到街上去了。 常乐坊的早上非常热闹,到处是卖早饭的小吃摊,李洵指着前面一家卖面片的小摊道:“他家干净,味道不错,我常在他家吃面!” “那就吃面吧!” 两人在面摊坐下,李洵笑道:“来两碗鸡肉面,要加量!” “兄长的父亲是” “我父亲是老十六,这辈子没什么出息,在高陵县庄园做管事,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 “难道你父亲比我的父亲还年轻?”李邺有些不解。 李洵摇摇头笑道:“看来贤弟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父辈之间兄弟排序不完全按照年龄,前五个都是嫡子,你想想怎么可能? 如果按照年龄排序,你父亲应该排二十名左右,因为是嫡子,所以排第五,然后老六和老七都空缺,留给嫡子的,但前后两位夫人只生了五个儿子。 老八是庶长子,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我爹爹长你父亲三岁。” “那平时怎么称呼?不是乱了吗?” “怎么会乱呢?我爹爹叫你父亲五弟,你父亲叫我爹爹十六兄,明白了吧!” 李邺点点头,“我懂了,没想到嫡庶之间连排位都要讲究。” 李洵苦笑道:“排名算什么,嫡庶之间差距大如鸿沟,嫡子都能当官,而且还控制家族的各种重要利益,庶子只能做平民,靠每个月五贯例钱过日子,不过你父亲以前管庄园,我爹爹去高陵县农庄做管事,就是他安排的,所以我们家的条件还算不错!” 李邺顿时明白了,原来这位三十七郎的父亲和自己父亲是一伙的。 第八十章 入学考试 “一共有多少嫡孙?”李邺又问道。 这时,两碗面片送来了,李洵一边给李邺倒点酱油,一边回答他的疑问,“嫡孙十二个,其他都是庶孙!” “孙子辈排名也按嫡庶吗?” 李洵摇摇头,“孙辈再按嫡庶排名就太乱了,但也没有那么精准,比如一共六十六个孙子,你插队排四十八郎,那之前的四十八郎怎么办?” “对啊!我也有点困惑。” “原来的四十八郎早夭了,七岁时病死,这个排名就空出来了。” “所以实际上并没有六十六個孙子?” “没有,还健在的只有五十几个,具体有多少,我也不清楚了。” 两人吃完饭,李邺笑问道:“兄长今天没上学?” “我在县学读书,今天没课,就懒得去了。” “县学读书这么自由?” “县学读书本来就很自由,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学校才不会管你,教授只管上课,上完课走人,几百个人一起上课,他才不管谁来谁不来,你不听课是自己的损失,反正最后是科举见真章。” 李邺想想也对,乔彬不就这样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能参加马球资格考试,也不见县学管他。 李邺自己也要读书了,对这方面很有兴趣。 “读完县学呢?” “明年开始去府学读书,那时就要起五更熬半夜了,为科举做准备。” “兄长不想试试别的路径?” 李洵叹口气:“我们庶孙要想翻身,只有走读书这条路,要么去太学读书,要么参加科举,如果不奋斗,相国庶孙和平民没有区别,建议贤弟也去县学读书吧!” “我是要读书,但好像不是县学,是明德学堂!” 李洵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贤弟也是庶孙啊!怎么能去明德学堂,那是嫡子才能去的地方。” “我父亲是嫡子,难道我也是嫡孙?” “不可能,宗祠那边把你的牌子放在庶孙一栏,我昨天亲眼看到的,这个不会搞错,要么是特殊情况,祖父想补偿你一下。” “其实我倒想去县学,更自由一点!” “别傻了,县学是混日子的地方,学不到真学问,你想想,将来咱们要参加科举博前途,当然要拜名师,我做梦都想去明德学堂读上院,可惜我没这个机会。” 李邺点点头,又问道:“我刚进家族,有什么需要提醒的地方的吗?” 李洵笑了笑,“庶孙之间没有什么竞争,大家相处都不错,最多有点鸡毛蒜皮的小矛盾,所以伱也不用担心什么?” 李邺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兄长的意思是说,嫡子嫡孙之间有斗争?” 李洵点点头,“争夺门荫名额,争夺祖父宠爱,争夺家族资源,一个个尔虞我诈,比朝廷斗争还要激烈!” 说到这里,李洵想起一事,小声道:“我不是挑拨你们兄弟之前的关系,但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李淮真不是东西,要小心他!” 两天后,李邺来到了明德学堂。 打球和读书并不冲突,联赛一年就那几天,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很自由,毕竟他才十四岁,选择读书很正常。 练武只是为了乱世做准备,并不是他的前途,唐朝武职是被关陇贵族和功勋世家垄断,是给他们的子弟准备的。 武举虽然是唐朝首创,但已经很多年没考了,指望不上。 寒门子弟练武大多是为了参加州县的武考,就能编入地方乡兵缉盗守门,或者被推荐入京当禁军。 裴旻号称长安第一剑术高手,被誉为剑圣,他当上龙武军中郎将还是靠烈凤的关系,否则他也就只能做个大头兵。 李邺的祖父是相国,如果李邺能考上科举,他的机会就比别人多得多。 考虑了几天,李邺最终决定,接受祖父李林甫的安排,入校读书。 明德学堂也被称为明德学院,是长安三大私学之一。 长安一直有种说法:‘寒门入小学,中层读官学,官宦进私学’。 意思就是说寒门子弟读完小学就结束了学业,像张小胖的弟弟,还有小黄毛,他们读几年小学堂,能读书识字,就不会再读书了。 而乔彬、杜望、麻金松这些富家子弟都属于中产阶层,他们会去官学读书,想方设法往权力阶层靠拢,实在当不了官,就做文吏。 还有像李洵这样的官宦庶子也是去官学读书,进不了私学、 在几个月前,李邺连小学堂都读不了,可一转眼,他竟然能读名牌私学,让人不得不感慨命运之造化。 明德学院位于朱雀旁的靖善坊,紧靠兴善寺,占地约三十亩,有生徒五百余人,大部分都是官宦子弟或者名门世家。 明德学院分为上院和下院,按照李邺的理解,就是高中部和初中部,全部读完需要五年时间,然后可以直接进太学,不需要参加太学入学考试。 他父亲李岱已经给他填好了要读的阶段,下院初级,相当于初中一年级,李邺还要接受一个基本测试。 李岱其实还是高看了他的儿子,他以为基本测试应该没有问题,就是背一遍《论语》和《孟子》,只要读过小学堂,谁不会背? 但他不知道李邺就只是在七岁时懵懵懂懂读过一年书,认识的字加起来最多五十个,在挨那一棍之前,已经还回去四十八个了。 当然,《论语》和《孟子》李邺现在也不会背。 不过李邺实在不想来明德学院读书,他想去县学,只是碍于祖父李林甫的面子,不得不来。 他需要自由,需要大量自己的时间,现在距离李林甫倒台还剩三年,距离安史之乱还有六年,让他在这里蹲五年,黄花菜都凉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学院不接受他,然后他就可以转去县学读书。 李邺坐在先生的书房内,眯着眼睛想对策。 一个表情严肃的瘦高先生坐在对面,他叫梁思德,是下院初级的教授。 “读过《千字文》、《急就篇》和《开蒙要训》吗?” 李邺摇摇头。 “能背《论语》和《孟子》吗?” 李邺还是摇头。 梁思德眉头一皱,“那你会什么?” “会写诗!” 梁思德诧异看了一眼李邺,勉强道:“写一首给我看看!” “请先生出题!” “我们这座塔楼叫明台,那你就以《明台》为题写一首诗。” 梁思德去旁边倒茶去了,李邺坐在桌前,想了想,便提笔写道: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 他写的是繁体字,练了几个月的字,常用的繁体字他都能写了。 不过写了这两句,李邺摇摇头,这首诗武则天时就出现了,他虽然打算装不学无术,但也不想背负盗窃别人诗的名声,他把纸捏成一团,又重新铺开一张纸。 眯着眼想了片刻,李邺忽然灵机一动,有了。 他立刻提笔写道: 一座宝塔平地出, 上面小来下面粗。 有朝一日倒过来, 下面小来上面粗。 写完,李邺放下了笔,“请先生过目!” 梁思德刚喝了口茶,上前看了一遍,‘噗!’他口中茶喷了出来。 他瞪大眼睛问道:“这这是你写的?” 李邺谦虚笑道:“学生书法不好,让先生见笑了!” “我我”梁思德说不出话来,放下茶盏,拿着诗就跑掉了。 片刻,一名老者跟随梁思德进来,老者头戴纱帽,身穿深绿色的官服,让李邺心中有点奇怪,这明明是私学,怎么还会穿官服? 老者进来便笑眯眯抱拳道:“在下赵舒,是本校教谕,我以为李公子明天才会来!” 李邺见对方的笑容一脸巴结,心中有点不妙的感觉,好像自己写的那首诗没起作用。 求票!求打赏 还是要求票!求打赏!大家感觉哪里写得不好,可以在评论区提出来,老高一定听取大家的意见,把本书写好! 《藏国》求票!求打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 神龙恶党 教谕就是校长,但赵舒同时也是国子助教,从六品官。 既然是官,自然就带有官场习气,李邺是相国李林甫亲自安排的,李相国在学院读书的孙子虽然也有好几个,但只有这个李邺是李相国专门打招呼的,赵舒当然不敢怠慢。 赵舒呵呵笑道:“是我没有交代清楚,公子是李相国亲自安排的,不用入学考试,直接就读,马上就给公子办入学手续!” 梁思德满脸鄙视,写出那样的歪诗还能进明德学院读书?要拍相国马屁也不能这么恶心吧! 李邺一阵头大,果然被自己猜中了,那首诗没起作用。 他连忙道:“我有几句话,能否单独和赵教谕谈一谈!” 赵舒回头看了一眼梁思德,“梁教授,你先退下。” 梁思德只得退了下去,李邺坐在梁思德的位子上,大大咧咧一摆手,“教谕请坐!” 赵舒心中有点诧异,这位似乎没把自己当做学生啊! 他心中有些不高兴,只得在学生位子上坐下,问道:“可是李相国有什么话要公子转告给我?” “和我祖父没有关系!” 赵舒脸色微微一沉,心中的不满已经快忍不住了,“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李邺取出高力士的宝寿牌,“教谕认识它吗?” “啊!” 赵舒惊得站起来,“公子怎么会有宝寿牌?” “当然是高翁给我的,赵教谕请坐!” 赵舒重新坐下,脸上立刻挤出了一丝谄笑,高力士的面子可比李林甫大多了。 他心中同时也惊诧万分,李林甫的孙子怎么会有高力士的宝寿牌? “公子有什么话请说!” “我是替高翁做事的,很隐蔽之事,具体做什么,恕我不能明说!” “那是!那是!” “我祖父让我读书,实际上是让我来混一个履历,将来我的履历上就会好看一点,但如果真的读书,我就没法给高翁做事了,赵教谕明白我的意思吗?” 赵舒一点就透,怎么会不明白?对方只是想挂了一個学籍,但没有先例啊!就算是神龙党那群王八羔子,也是会来读书,不会只挂一个学籍。 赵舒着实很为难,想了想道:“这样吧!有事情公子就请假,我保证批准,这样就两不耽误了。” 李邺摇摇头,“赵教谕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请公子明示!” “我的意思是说,今天考试没有通过,明德学院不录取我!” “啊!这这让我怎么向相国交代?” “不需要你交代,我去给祖父说!” “可是,这个名额放弃太可惜了,明德学院破例给了这个名额,请公子三思!” 李邺心中一动,这个名额可以给李洵啊! 李邺笑道:“我有个堂兄在县学读书,非常刻苦优秀,我把这个名额让给他,行不行?” “这个必须你祖父同意才行!” “祖父日理万机,殚精竭虑考虑国家大事,这点小事就不用惊动他老人家了吧!” “至少你父亲得答应!” “那就一言为定,我去给父亲说!” 祖父那边他没有把握,但说服父亲,李邺还是胸有成竹。 李邺浑身轻松地走出了明台楼,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 “李邺,李贤弟!” 李邺一怔,回头望去,只见跑来一名年轻男子,颇为眼熟。 “李贤弟,听说你要来读书,我就在想这位是不是你?果然是!”年轻男子跑上前大笑道。 李邺挠挠头,“我这两天记忆不太好,兄长是” “伱不认识我了,前几天你还给了我一脚!” 李邺顿时想起来了,程咬金的后人,他上次穿一身富贵公子锦袍,今天换了一身灰色士子服,自己居然没有认出他来。 “你是程昌胤!” “是我,我有话对你说!” 程昌胤指了指旁边,李邺跟随他来到旁边走廊上,李邺笑问道:“程兄不是宫中侍卫吗?怎么也在这里读书?” “当侍卫的时间很宽裕,父亲非逼我来读书,倒是你,老弟今天是第一天来吧!” 李邺心中有点奇怪,连忙问道:“兄长怎么知道我今天是第一天来?” “我是听到有人说起你了,所以才知道你今天要来读书,按理你是第一天上学,应该不会得罪人啊!” “谁说到我了?我得罪了谁?” “神龙党!” 李邺一头雾水,“神龙党是什么?” “就是一群权贵子弟结成的党羽,学院各种团体派别很多,什么边军派、尚书派、牛党、鲜卑党等等,有二三十个,但这些派别都没有这个神龙党坏,这帮人平时飞扬跋扈,打人心狠手辣,据说他们手上已经有好几条人命,学校也不敢管他们。” “他们怎么说我?” “我听人说,他们商量怎么收拾你,他们知道你今天要来!” 李邺着实奇怪了,自己来这里还不到一个时辰,哪里得罪他们了,而且他们又怎么知道自己来明德学院? 难道是杨家,李邺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就只有杨家,但想想又不可能,杨家也不会知道自己来这里读书。 更不可能是赵舒,自己有宝寿牌,赵舒哪敢得罪自己? “那就是他们!” 程昌胤向远处广场那边一努嘴,李邺看见一群青少年向学堂内走来,大约有八九个人,都是十五六岁左右,个个衣服光鲜,气势不可一世,分明就是一群不良少年。 “为首那个最高壮的叫做宇文嗣武,和我同班,八月要进宫当侍卫,旁边那个叫元骁,关陇贵族中元家的子弟!” 李邺想了想问道:“这里面有李相国的孙子吗?” 是祖父李林甫安排自己来读书,要么就只有李家人知道。 “有两个,一个是李注,一个是李淮,最边上那两个就是!” 李淮?李邺猛地想起李洵给自己提起过同父异母的兄长,好像就是叫李淮,说此人不善,要自己当心。 如果真是他,那简直太恶了,居然纠结同伙去收拾自己从未谋面的兄弟,这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李邺又想起了那天在相国府遇到贵妇人,父亲的正妻,也是一样的凶相毕露,估计他们母子都是一个德行。 李邺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父亲无法把母亲接回府去? 程昌胤拍拍李邺的肩膀,“我在学院也有一帮兄弟,不怕他们,需要帮忙给我说一声,我会全力相助。” “多谢程大哥,我其实并不在这里读书,今天只是过来看看,我在县学读书。” “那我就放心了,这帮人太坏太凶残,最好不要和他们有交集。” 这时,上课钟声敲响,程昌胤歉然道:“我得上课去了,改天我请贤弟喝酒!” 李邺笑着点点头,“我们有机会再见!” 程昌胤抱拳行一礼,匆匆回去了。 李邺取了马,随即离开了学堂。 一间空房子里,七八个少年聚在一起。,一个个腿跷在桌上。 “大哥,晚上去教坊吧!” 一名脸色苍白的少年笑道:“我又想那个大胸脯女人了 “估计她的伤还没好,你小子下口太狠,等两天吧!” 他们的大哥便是宇文嗣武,长得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一双细长眼睛,像极了他的姑母宇文螺,他是李淮的表兄,也在明德学堂读书。 他这几年横行霸道,仗势欺凌弱小,到处惹是生非,他的父亲也颇为头大,准备送他进宫当侍卫。 当侍卫几年有了职务后,就能外放地方当武官,这便是权贵子弟的进阶之路,各地武官基本上都是为权贵子弟准备的。 混得最成功的侍卫就是李林甫,最后当上了宰相。 几天前,宇文嗣武听了姑母的哭述后,便决心替姑母讨回一个公道,当然,他不敢去招惹姑父李岱,他只会欺负弱小,他的目标盯住了李邺。 偏巧今天李邺来明德学院读书,宇文嗣武心中便动了杀机? “三弟,你要那个混蛋的一条胳膊,还是一条腿,还是让他当小宦官?” 李淮目光阴森道:“我觉得当宦官这个主意不错!” 众人一起大笑,“就像那个豆腐西施的男人一样,按住把他的蛋割了!” 这时,元骁快步走了进来,“那个混蛋跑了!” “什么!” 宇文嗣武顿时怒道:“他不读书了吗?” “我刚才去查过了,他考试没通过,没有被学院录取!” “该死!” 宇文嗣武恼恨之极,一脚把椅子踢翻。 这时,另一名小弟李注道:“既然没有来这里读书,那就算了吧!” “放你娘的狗屁!” 宇文嗣武勃然大怒,一把揪住李注的脖领,恶狠狠道:“你知不知道他是在挑衅我宇文家族的尊严,没有我宇文家族同意,他一个野杂种也敢认祖归宗?” 李注畏惧他的凶悍,吓得低下头不敢吭声。 宇文嗣武推开他,又回头问李淮道:“他家住在哪里?” 李淮点点头,“听我娘说,他住在永和坊,去问一下就知道了。” 李注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他还是沉默了。 第八十二章 欺人太甚 次日上午,李邺还没有出门,张平和乔彬跑来找到了他。 张平急道:“老李,你去永和坊看看吧!你们家老房子出事了。” 李邺一怔,“出了什么事?” “昨晚快关闭坊门的时候,你们家老房子起火了,火很大,大家都没法救!” 李邺隐隐想到了一群人,冷静问道:“是什么人干的?” “听说是一群富家公子,和咱们年纪差不多大,但很狂暴,守坊门的士兵不肯给他们开门,被打得半死,腿和胳膊都被打断了!” 李邺点了点头,果然是他们,这帮混蛋还真不肯放过自己? “我们去永和坊!” 李邺铁青着脸,骑马和两名同伴来到了永和坊 老房子已经完全烧毁了,只剩下残垣断壁,没有搬走的旧家具也被付之一炬,变成了焦炭。 这是他们生活了十四年的家园,虽然贫穷,却充满了快乐和幸福,虽然破旧,却能给他们遮风挡雨。 如今却被烧成了白地,李邺默默望着被烧毁的家园,他的双手捏成了拳头。 “李大哥,很庆幸他们搞错了,是不是?”乔彬小声道。 “老李,他们都是权贵子弟,惹不起的,算了吧!”张平也劝道。 李邺摇摇头,“我已经让他们一步了!” 张平很了解李邺,李邺这样说,就表示他不会善罢甘休了。 他着实焦虑道:“老李,我们真的不是他们对手,他们家族都是权贵,杀了我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李邺拍拍张平宽厚的肩膀,“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参与!” 张平的胖脸抖了两下,咬紧嘴唇道:“从小打架,我们都是一起上的!” 李邺心中感动,又笑道:“这次不是打架的问题,只是要讨个说法,我打马球也认识几个权贵,我会请他们替我出头!” 张平迟疑一下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就真帮不了你了。” “你赶紧去酒楼吧!耽误伱半天了。” 张平叹口气,转身骑毛驴走了。 李邺又对乔彬拱拱手,“贤弟也回去吧!这件事我能解决。” 乔彬已经听父亲说了,李邺在替高力士打球,估计他会去找高力士。 他默默点头,“大哥保重!” 乔彬也骑马走了,李邺站在废墟前,耐心地等待着。 刚才进坊门时,他看见一人飞奔而走,应该是去报信,如果自己没有猜错,那帮家伙就在附近。 这群恶少虽然凶狠恶毒,但他们并不蠢,房子有没有人居住,一看便知,他们烧了自己的老房子,目的就是要把自己引过来。 李邺绝不喜欢惹事,他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比如杨晖毒杀了他的马,他忍了,杨暄又派人来企图打断他的手,他还是忍了,最多是报复下手之人,他确实得罪不起杨家。 昨天他听说同父异母的兄长找了一群权贵子弟准备收拾自己,据说这群人比恶魔还要坏,李邺选择了隐忍和退让。 但这群恶魔并不因为他的隐忍而放过他,竟然烧了他的老房子,只是因为对方不知道他已经搬家。 李邺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退让了,他们肯定会找到常乐坊,如果自己不在家,他们会怎么对付木大娘? 还有自己的母亲,李淮不肯放过自己,他会放过自己的母亲? 李邺也不想再退让了,唯有一搏才有生机。 他有高力士的宝寿牌,他完全可以用宝寿牌挖一个陷阱,让这群恶魔掉进陷阱里,万劫不复。 他站在废墟中等待着,等待着那群恶魔的到来! 李邺猜得没错,宇文嗣武这群人就在西市的一家酒楼里,他们发现李邺已经搬走了,顿时大怒,元骁出了一個主意,把房子烧了,他一定会来查看。 宇文嗣武得到消息,被烧毁的房子前来了几个少年,他当即带着一群小弟冲来了。 九人骑马如狂风一般冲进永和坊,他们根本不管是否会撞倒行人,纵马狂奔,吓得行人跌跌撞撞向两边奔逃。 马蹄如雷鸣一般滚过天际,激起滚滚黄尘,俨如一阵狂风,冲到了被烧毁的废墟前。 宇文嗣武一马当先,他是不折不扣的鲜卑人,骨子里流淌着鲜卑胡人的残暴和狂野,加上他从小被溺爱放纵,他才十六岁,便染上了杀人的嗜好,成了一头令长安人闻之色变的恶魔。 此时他心中的杀机已经盈荡起来,他要为姑母讨回公道,为家族夺取尊严,今天他要杀了这个李邺。 宇文嗣武忽然看见了数十步外废墟的少年男子,他急忙勒住了胯下骏马,狞笑一声,拔出了寒光宝剑,后面八名小弟也纷纷勒住马匹,跟着拔出宝剑。 “杀了他,一切我来承担!” 杀人的嗜好开始在胸中燃烧,宇文嗣武奋勇当先,带着八名小弟向李邺扑来。 李邺将铁木马球杆横在马鞍桥上,冷冷地望着数十步外冲来的一群恶少。 待他们距离自己还有十几步,李邺忽然从怀中摸出了宝寿牌,在众人一晃,随即揣入怀中,这是李邺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他拿出了宝寿牌,但对方根本不理睬,他们把高力士的面子踩在了脚下。 李邺的动作太快,所有人中只有元骁隐隐看清楚了,对方手中的粉色银牌似乎是高力士的宝寿牌,他顿时大喊道:“宇文快停住,不要乱来!” 但马蹄声掩盖了他的喊声,宇文嗣武已经激动得红了眼,杀人的渴望充斥着他的胸膛,他对一切劝阻都充耳不闻。 元骁急忙勒住马匹,眼睁睁地望着宇文嗣武杀上去了,完了,这下闯大祸了! 宇文嗣武纵马一跃跳过了残壁,挥剑向李邺杀来,李邺突然出手,挥杆猛击,快得无以伦比,‘啪!’铁木球杆狠狠击中了马头,力量重逾千斤,战马顿时双眼爆出,头骨碎裂,向侧面倒下,宇文嗣武横摔出去,头重重撞在残壁上,当即晕了过去。 李邺纵马横跳出了废墟,反手一杆,狠狠击中了李淮战马的后腿,‘咔嚓!’马腿断裂,一头栽倒,李淮也被摔了出去。 李邺纵马冲了上去,球杆左右挥舞,他就只有一招:攻! 速度快得惊人,一道道黑影闪过,必然听见战马的哀鸣声,他不打人,专打他们胯下战马,只片刻,又有四匹马被打得头骨碎裂,倒地而死。 元骁见李邺神勇无比,吓得他掉转马头便逃,后面的李注和另一名小弟也跟着逃跑,三人转眼便逃出了永和坊。 短短地一瞬间,六匹马倒地而死,六个恶少躺在地上呻吟。 宇文嗣武已经苏醒,李邺翻身下马,走到他身边,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十几个耳光打过去,宇文嗣武的双颊顿时红肿起来。 “我要杀了你!”宇文嗣武含糊不清地嘶声喊道。 李邺不屑哼了一声,“去给你祖父解释吧!” 他毫不客气得揪住每个人猛抽耳光,将所有人都打成猪头。 他最后来到李淮面前,盯着他道:“你明明知道我是谁,却要对我下手,或许在你心中,什么血脉关系连狗屎都不如!” 李淮恶狠狠地盯着李邺,从牙齿里挤出三个字,“野杂种!” 李邺大怒,反手一巴掌将他打晕过去,骑马离去,李淮慢慢苏醒,吐出三颗牙齿,无比怨毒地望着李邺背影远去。 第八十三章 护身铠甲 中午时分,李邺来到高力士府求见。 他很清楚自己闯了祸,六名被他打翻的恶少都是权贵子弟,而且还都是权贵嫡子。 宇文武嗣是北周皇族后人,他不仅家族显赫,还有一个大姑在皇宫为妃,虽然不受宠,但毕竟是皇妃。 还有一个武珪是恒定王武攸止的孙子,武惠妃的侄儿。 再有就是李淮,李林甫的孙子,另外被打倒的三人李邺不知道他们是谁,但估计身世也不简单,能和宇文武嗣一起鬼混的,都不会是平常人。 他现在需要高力士帮忙,准确来说,高力士现在就是他的护身铠甲,高力士可是承诺过这块宝寿牌能保护自己,但别人根本不给面子。 ……… 高力士每天中午会回府吃午饭,再小睡片刻。 此时他刚吃完午饭,还没有休息,李邺便来拜见了。 冯劝农有点不太愿意,不过他还是带来李邺去见父亲高力士,父亲有过吩咐,如果李邺有事求见,就带他进来。 李邺躬身行礼,“晚辈李邺,给高翁请安!” 高力士坐在软榻上笑着摆摆手,“坐下说话!” “谢高翁!” 李邺在旁边小榻上坐下,欠身道:“晚辈今天遇到一点小麻烦,恳请高翁帮忙!” 高力士笑道:“要找我帮忙,估计麻烦不小,说吧!什么事?” 李邺便将自己昨天去学堂遭遇神龙党,他们昨晚烧了自己老房,今天又围攻自己,自己被迫还击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也同时把李淮敌视自己之事给高力士说了。 高力士点点头,“这群权贵子弟我也听说了,在长安横行霸道,无法无天,教坊的管事也向我多次投诉,女人不接客就被毒打残害,小小年纪,怎么就这般狠毒?” “晚辈想不通,哪里招惹了他们?” 高力士微微笑道:“鲜卑胡人的规矩,外房子弟归宗是要经过大妇同意,李岱的正房是宇文靖之女,不折不扣的鲜卑贵族,或许他们认为你归宗侵犯了正房的尊严,但他们惹不起你祖父,只能收拾你了。” “是他们长辈的意思吗?” “宇文家族虽然护短出了名,倒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应该是宇文嗣武想为姑母出头,我不是给了你宝寿牌吗?你没有给他们看?” 李邺摇摇头,“我给他们看了,他们根本就不理睬!” 高力士心中着实不悦,冷冷道:“看来我的面子也不管用了,罢了,我回头给宇文靖说一声,让他给我一個面子,你没有把他们伤得很重吧!” “晚辈有分寸,都是一点点皮肉之伤,未伤及筋骨。” “那就没有问题!” 李邺又道:“但他们烧了我的家,晚辈要一个说法!” 高力士点点头,“我会让他们赔给伱!” 李邺再次躬身行礼,“高翁护佑之恩,李邺铭记于心!” “去吧!好好给我打球!” “晚辈一定竭尽全力!” 李邺行一礼告辞走了。 冯劝农送走了李邺,回到父亲书房。 高力士对他道:“你等儿去一趟宇文靖府宅,让他给我一个面子!” 冯劝农犹豫一下道:“父亲,这件事是不是让李相国出面更好一些,毕竟李邺是他的孙子。” 高力士笑了笑道:“既然那孩子来求我了,我自然要帮帮忙。” “孩儿不太明白!” 冯劝农着实想不通,父亲为什么对李邺这么看重? 说他是李林甫的孙子,但李林甫有几十个孙子,这个只是庶孙,李林甫自己都不看重。 可就算是李林甫的面子,也不至于让父亲替他出头。 高力士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以为我是因为那孩子马球打得好才招揽他?” 冯劝农一怔,“难道不是?” 高力士摇摇头,“是飞龙把他推荐给我!” 冯劝农大吃一惊,“是飞龙推荐?” 高力士点点头,“上一次飞龙把王忠嗣推荐给我,还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知飞龙为何这样看重这孩子,但一定有原因?” 停一下,高力士又缓缓道:“何况我的面子在他们眼中,就那么一文不值?” “孩儿明白了?” 宇文家族的主宅位于靖善坊,宇文氏三兄弟,大哥宇文融因为犯事,在开元年间去世了,老二宇文靖,目前任兵部尚书,老三宇文通,出任军器监少监。 目前宇文氏的家主便是老二宇文靖,而宇文靖自己也有三子两女,长女在皇宫为昭仪,小女儿宇文螺嫁给了李林甫之子李岱。 三个儿子又给宇文靖生了七个孙子,宇文嗣武便是长子宇文伟所生的嫡孙。 宇文嗣武和李淮被家丁抬了回来,宇文府上下一阵大乱。 两人脸颊乌青高肿,眼睛都挤成一条缝,就像捅了马蜂窝的后果,李淮还更惨一些,牙齿被打掉三个,宇文螺趴在儿子身上哭得死去活来。 “别哭了!” 宇文靖一阵心烦意乱,怒喝一声,宇文螺不敢哭了。 宇文靖问医师道:“他们怎么样?” 医师躬身道:“回禀家主,就是脸被打肿了,别的没有问题!” “我儿牙齿被打掉了,怎么没有问题?”宇文螺大吼道。 “夫人不要担心,淮公子被打掉的是乳牙,还会长出来!” “那个狗贼把我的马杀了,我要杀了他!”宇文嗣武含糊不清大喊。 李淮却始终一言不发,他把仇恨放在了心中。 宇文靖又指着旁边的家丁道:“你详详细细给我说来,不准有半点隐瞒!” 家丁一直跟随宇文嗣武,最了解情况,他一边偷偷看着宇文嗣武,一边吞吞吐吐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宇文靖脸色越来越阴沉,对方好歹也是李林甫的孙子,如果真的把他杀了,自己去李府道个歉就可以完事吗? 自己的孙子怎么会如此愚蠢? 宇文螺很了解父亲,她见父亲脸色不好,连忙道:“爹爹,嗣武是为了维护我的尊严,是为了维护宇文家族的尊严,爹爹可以责怪他擅自行动,但不能责怪他的担当!” 一旁的宇文通也劝兄长道:“大哥,这件事虽然汉人和鲜卑人的风俗有别,我们也不会干涉李家的事务,但作为亲家,李林甫应该先给我们说一声,至少也是对我们的尊重,但李林甫没有尊重我们,也不能怪小辈们愤怒。” “好了,把他们抬下去养伤,整天在外面惹事生非,我们宇文家族的名声都被他们毁掉了!” 这时,家丁跑来禀报:“家主,元大将军来了!” “啊!快快请进。” 元大将军便是右卫大将军元素,元骁的祖父,他虽然不是元氏家主,但也是元家的第二号人物,宇文靖当然不敢怠慢。 片刻,身材高大魁梧、相貌粗犷的元素匆匆来到中庭,后面跟着他的孙子元骁。 元素年约六十岁,看起来像个猛张飞,实则精细无比,他孙子元骁虽然也不是好东西,但比宇文嗣武有脑子。 宇文靖迎上来抱拳道:“元贤弟,好久不见了!” 元素摆摆手,“我还有要紧事赶回军中,我就长话短说!” “元贤弟请说!” 宇文靖看见后面的元骁,便隐隐猜到一定也是为那件事而来。 元素回头对孙子到:“骁儿,你来说!” 元骁上前抱拳道:“回禀宇文家主,上午那个李邺,晚辈看见他拿出了宝寿牌。” 宇文靖大吃一惊,宝寿牌可是高力士的信物。 他急问道:“元公子,你看清楚了吗?” 元骁躬身道:“隔了十几丈远,字看不清楚,但那种银中带粉的颜色很特殊,只有宝寿牌有那种颜色。” 宇文靖顿时急道:“元公子,你怎么不制止嗣武他们?” 元骁一摊手,很无奈道:“晚辈再三喊他们了,喊了很多次,但他们杀红了眼,根本就不听我的喊话,而且打斗在一瞬间就结束了,晚辈真的没有办法。” 实际上元骁只喊了一声,但他要表现出自己很尽力了,最后闯祸也和他无关,元家的传统,推卸责任没人能和他们比肩。 “这这下子麻烦大了。” 宇文靖不怕得罪李林甫,但他怕得罪高力士。 第八十四章 弟兄纷争 旁边宇文通见兄长有些惊恐失态,便安慰他道:“兄长,他虽然是李林甫的孙子,但毕竟只是庶孙,很卑微的小人物,他怎么可能有宝寿牌?再说元公子也没有看清上面的字,很可能只是颜色相近,要么就是假的宝寿牌!” 元素却心知肚明,宝寿牌的粉银色根本难以模仿,就算可以模仿,可谁又敢去仿造,李林甫的孙子拿着仿造的宝寿牌,可能吗? 元素很清楚得罪高力士的后果,被罢官免职都是轻的,他赶来只是为了友情提醒一下宇文靖,元家可不想卷进这件事中去。 “军中还有紧急军务,老夫先告辞!” 元素水也不喝一口,带着元骁匆匆走了。 就在元素刚走,管家又跑来禀报,“高翁府上的冯公子来了!” 宇文靖呆了一下,心中暗暗叫苦,看来宝寿牌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连忙迎了出去。 等候在府外的果然就是冯劝农,他奉父亲高力士之令前来送口信。 “让冯公子久等了!” 宇文靖和宇文通亲自迎了出来。 “不敢!不敢!” 冯劝农躬身行礼道:“晚辈奉父亲之令而来,向宇文家主求个情!” “是我那个孽孙太鲁莽,没有看见宝寿牌,否则怎么会……哎!应该是我去向高翁道歉!” “我父亲说,都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大人就不要参与了。” 宇文靖稍稍松了口气,高力士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他连忙道:“我本来就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我一定会约束孙子,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藐视宝寿牌是小事?’ 冯劝农心中冷笑一声,不慌不忙道:“还有一件事,令孙烧了别人的房子,我父亲说,这件事就不要惊动官府了,私了如何?” “感谢高翁替我调解!” “那就折价三千贯,我父亲先替你垫上。” 世间最恶心之事不过如此,烧了两间破房子,居然要赔偿三千贯钱,还要感谢别人替自己垫钱。 但这就是官场,在上位者面前,宇文靖屁都不敢放一个,还得满脸挤出感激之色,让对方满意。 冯劝农又淡淡道:“我父亲还说,令孙喜欢逛教坊,本身也无可非议,但还是要遵守一下基本的礼仪,连圣上都听说令孙的大名了,这样下去对宇文家族的名声恐怕会有影响。” 宇文靖脸皮胀得通红,只得再次躬身道:“请转告高翁,我一定会严惩孽孙,如果再有下次,我只能辞职向圣上谢罪!” 冯劝农没有进府,直接坐马车走了。 宇文靖转身冲进府门大吼道:“把这個孽孙给我抓出来,打断他的腿!” 宇文通吓一跳,连忙劝道:“兄长约束好他就是了,何必一定要严惩?” 宇文靖狠狠瞪了三弟一眼,“你知道什么?这是孽孙不给宝寿牌面子,高力士要拿我树威了,我若不给他一个交代,他明天就会轻描淡写给天子说一句,我们宇文家族在教坊以皇族自居,你忘记大哥是怎么死的吗?” 宇文通惊得脸色惨白,不敢再劝了。 正在房间里调戏丫鬟的宇文嗣武被几名家丁架了出去,按在中庭狠狠杖打,一棍棍打下去,直打得宇文嗣武鬼哭狼嚎,嗓子都哭哑了,只片刻,双腿被活活打断,宇文嗣武晕厥过去。 宇文靖喝令道:“送他去李相国府道歉!” 但心念一转,他又改口了,“不去相国府了,送去教坊道歉!” 宇文靖刚才还信誓旦旦保证事情到此为止,若送去李林甫府邸,事情必然又要扩大。 虽然宇文武嗣被抬去教坊公开道歉,轰动长安城,但李林甫还是知道了真相,是他的四子李岷把真相及时告诉了他。 李岷的儿子正是逃走的李注,他听到宇文武嗣被打断双腿的消息后,不敢再隐瞒,便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 李林甫着实恼火,立刻让李岱去把儿子李邺找来。 内堂上,几个嫡子都聚在一起,长子李岫忧心忡忡对李林甫道:“父亲,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必然会影响到我们和宇文家族的关系,孩儿建议父亲带着四十八郎去宇文府上道歉,弥合双方的裂痕。” “四郎怎么看?”李林甫又问四子李岷。 李岷摇摇头,“孩儿认为,这件事是五弟的两个儿子不睦引发,五弟家教有问题啊!” 李岷官任正七品军器监丞,在家族他同时掌管酒楼和商铺,分别由跟随他的几个庶子掌管。 但就在不久前,最赚钱的五家酒楼和三家客栈被剥离出来,交给了老五李岱,几个庶子都怪他无能,这让李岷心中极为不满。 但他又不敢在父亲面前表露出来,便把不满发泄到老五李岱身上。 三郎李屿也道:“父亲,孩儿认为四十八郎不懂规矩可以理解,毕竟他刚来,但五弟没有好好教他,这就是他的责任了,父亲,最近几年,五弟确实有点颓废。” 这时,李岱在堂下道:“父亲,孩儿把邺儿带来了!” “进来!” 李岱快步走进内堂,后面跟着儿子李邺。 李邺知道李林甫会找自己,但这么多叔伯集中在一起,他却没有想到。 李邺跪下给李林甫行了一礼,“孙儿参见祖父!” 李林甫点点头,“起来吧!” 李邺站起身,站在一旁,李林甫问道:“邺儿,今天宇文嗣武被打断双腿,送去教坊谢罪,轰动了长安,你知道吗?” 李邺点点头,“这种大快人心的事情,孙儿当然知道!” “大快人心?” 旁边李岫顿时大为不满道:“这会影响到李家和宇文家的盟友关系,你懂吗?你根本不懂,伱只会闯祸给家族惹麻烦!” 李邺冷冷道:“我或许不懂这些大道理,但我只知道天下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利益是永远的,就像孙刘两家结盟大败曹操,最后孙权却把关羽宰了一样。” 李岫被堵得一句说不出来,他恼火道:“你对长辈就是这样说话的?” 李邺淡淡道:“我一直很尊重长辈,我也知道父亲问别人话的时候,儿子最好不要擅自插嘴,至少也要经过父亲的同意!” 李岫大怒,刚要发作,忽然想到了什么,迅速看了一眼父亲,见父亲目光严峻,他便狠狠瞪了李邺一眼,不再吭声了。 李岷趁机对李岱发难道:“五弟,公开顶撞长辈,这就是你的家教吗?” 李岱沉默片刻道:“邺儿虽然不服管束,但他本性纯良,不会带着兄弟去烧别人的房子!” 李岱的话棉里藏针,他在指责李岷的儿子李注带着兄弟李淮跟着神龙党厮混一事,虽然李淮不是好东西,但道义上,李注的责任更大,他毕竟是兄长。 李岷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好了,都统统给我闭嘴!” 李林甫一声怒喝,大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李林甫这才继续对李邺道:“把宇文嗣武的事情详详细细给我说一遍,不准有半点隐瞒!” 李邺却摇摇头,“孙儿从不认识什么宇文嗣武,让孙儿从何说起?” 李岱大惊,儿子怎么突然否认了?路上可是给自己说过,今天的事情是因他而起。 李林甫狐疑地看着李邺,见他脸上冰冷如铁,眼角还带着冷光。 他忽然醒悟,便道:“你们都各自回房吧!邺儿留下。” 父亲有令,几个儿子不得不各自回去了,李岱担心地看了一眼,也跟着退下。 内堂上只剩下李林甫和李邺祖孙二人。 “你坐下!” 李林甫让李邺坐下,尽量语气柔和道:“都是一家人,其实不用回避他们!” 李邺欠身道:“高翁知道我在祠堂晕倒之事,祖父查到是谁泄密的吗?” 李林甫这才明白李邺的意思,暗暗惭愧,自己竟然不如孙子考虑得周全。 “他们几个不用担心,他们都是嫡子,不会出卖家族利益。” 这话就不对了,自己是庶孙,难道就会出卖家族利益? 李邺低头不语。 李林甫也意识到自己话中有漏洞,便摆摆手笑道:“不说这些了,说说宇文嗣武之事!” 第八十五章 妖孽之孙 李邺沉吟一下道:“宇文嗣武之事虽然是因孙儿而起,但他被打断双腿,却与孙儿无关!” 李邺便将昨天在明德学院遇到神龙党之事简单说了一遍,又道:“孙儿不知道宇文嗣武为何对我极度仇恨,孙儿从未见过他,也不认识他,他们是权贵子弟,孙儿出身卑微,不敢招惹他们,所以孙儿选择了妥协退让,连书都不敢读,直接逃回家了。” 说得自己很可怜,好像不读书是因为有人要找他麻烦一样。 李林甫却深信不疑,他其实心知肚明,宇文靖十四年前就给他说过,宇文家族不同意五郎纳妾,也不允许庶子进屋。 必然是因为这件事,宇文嗣武才对邺儿发难。 李林甫心中也着实不满,李家孙子归宗,和宇文家族有什么关系? 宇文螺嫁过来就是李家媳妇,宇文家族无权再干涉了,十四年前自己已经给了宇文靖面子,没想到十四年后还要再干涉,他们还真以为可以干涉李家的宗族事务? “然后呢?”李林甫继续问道。 “他们没有因为孙儿的退让就放过我,他们以为孙儿住在永和坊,便跑去永和坊把我旧居一把火烧了。” “混蛋!” 李林甫重重一拍桌子,他真有点动怒了,居然要把自己孙子赶尽杀绝,宇文家族还把自己放在眼里吗? 李林甫一挥手,“继续说!” 李邺又继续道:“今天上午我去看被烧毁旧居,结果他们就在附近等我,我刚刚一去,他们九个人就把孙儿包围了,然后双方动手,孙儿把他们都收拾了。” “你一个人能打九人?”李林甫有点不敢相信。。 “孙儿是舅父是裴旻,他教了孙儿一些防身武艺,主要是这些纨绔子弟太弱了,根本就不经打。” 宇文嗣武可一点不弱,李林甫知道他的武艺,便捋须点了点头,只能说明自己孙子更加骁勇,但孙子很谦虚,这一点很好。 李林甫忽然眉头一皱,不对!宇文靖打断孙子的腿,应该向自己道歉才对,怎么向教坊去道歉? 他目光犀利地盯着李邺,“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孙儿不敢隐瞒祖父,有几件事我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本来就想向祖父汇报!” “什么事情?” 李邺取出一块粉银色牌子放在桌上,“祖父认识这块牌子吗?” 李林甫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宝寿牌!” 李林甫简直不敢相信,高力士居然把代表他面子的宝寿牌给自己孙子! 要知道高力士一共只给出去十块宝寿牌,都是哥舒翰、安思顺、安禄山、高仙芝、王忠嗣、皇甫惟明这些边关大将,还有几名心腹宦官,第十一块居然给了自己孙子! 这是什么缘故? 李林甫想不通其中原因,又问李邺道:“你真不知道这是什么牌子?” 李邺摇摇头,“冯劝农在高府内给孙儿安排了一间宿舍,他说凭这面牌子进府门,孙子以为是通行牌!” 李林甫无语了,居然宝寿牌当做通行牌,这孩子还真是…… “然后呢?你向高力士求救了?” 李林甫很精明,一下子猜到了原委,必然是高力士出手了。 李邺点点头,“孙儿其实是告诉他,得罪了权贵,可能无法为他打球了,然后他问清原委后就问我,为什么不把宝寿牌拿出来?” “你怎么说?” “孙儿情急之下拿出来了,但对方根本不理睬,还骂这个破牌子算個狗屎,好像高翁很生气……” “不用再说了!” 李林甫完全明白了,自己这个孙子心机太深了,他用宝寿牌挖了一个陷阱,把宇文嗣武埋进去了。 李林甫有点疲惫地对李邺道:“没事了,你回去吧!以后有祖父在,没有人敢欺负伱。” “孙儿告辞,另外孙儿不想再看见这帮人,孙子想去县学读书!” “可以,你让父亲安排吧!” 李邺恭恭敬敬磕一个头,退下去了。 望着孙子离去的背影,李林甫忽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孩子是妖孽! 宝寿牌,陷阱,有这样的孙子到底是不是好事呢? ………… 李邺走出内堂,却发现父亲李岱在不远处等着自己,一脸担忧。 李邺虽然这个父亲没有什么感情,不过他心中此时也感到一丝温暖,见识了这个冷酷的世界,有一个人发自内心的关心自己是多么难得。 “祖父没有为难你吧!”李岱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祖父就简单问了一些情况,对了,刚才父亲怼四叔,很痛快!” “哎!他如果不是那么咄咄逼人,我也不想撕破兄弟间的脸面。” 父子二人向大门外走去,此时夜幕已降,坊门很快就要关闭,李邺必须尽快赶回家。 “父亲,我不想去明德学院读书,我想去县学!” 李岱点点头,他理解儿子是不想再见到那帮人了。 “可以,你不想去明德学院,为父也不勉强你,这件事我来处理” “明德学院的名额可惜了,把它让给李洵吧!教谕赵舒说,只要你同意,他们就可以操作。” “也行,三十七郎是不错的后生,刻苦努力,他们父子都很厚道,你可以和他多多交往!” 走出了府门,李邺翻身上马,“父亲,那我先走了!” “路上当心一点!” 李邺纵马向坊门奔去,李岱望着儿子远去,低低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儿子才能搬到府中来住。 ………… 靖善坊,宇文靖也站着大门前提心吊胆等待,孙子被打断了腿,他在等高力士的答复。 “父亲,来了!”次子宇文宏指着远处喊道。 只见远处一名家丁模样的人骑马奔来,片刻,家丁来到宇文府门面,将一只盒子递给了宇文靖,“这是我家老爷给宇文尚书的!” 宇文靖急忙打开盒子,里面是药材,他顿时长长松一口气,高力士接受了他的道歉,这一关他终于过了。 家丁走了,宇文兄弟也回到了后堂,宇文通问兄长道:“李林甫那边还要去吗?” 宇文靖叹口气道:“必须要有一个态度,明天我找机会给他道个歉!” 宇文通迟疑一下道:“兄长,明眼人都看得出,天子在培养杨国忠取代李林甫,李林甫就是一条要沉没的老破船,我们应该及时和他切割,以免他倒台时被连累。” 宇文靖点点头,“我也知道,但不要过于着急,等我们站稳了再挥刀切割,那时他拿我们也无可奈何了。” 这时,小女儿宇文螺走上来道:“父亲,我不想回去了!” 宇文靖脸一沉,“胡扯!明天你就带着儿子回去,把你儿子好好管束,你再放纵他,下次就轮到他被打断腿了!” 宇文螺满脸委屈道:“那个混蛋欺人太甚,他哪里还把我当做妻子,他让那个野杂种认祖归宗,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宇文靖安慰女儿道:“那孩子认祖归宗应该是李林甫的意思,和你丈夫没有关系,你只要把握住一个底线,如果没有你的同意,他胆敢把那孩子带回来居住,那你回娘家,爹爹给你做主!” 宇文螺无奈,只得满心委屈地回去收拾东西了。 这种女人极度自私冷漠,从来只考虑自己,不管别人死活,要不是她在中间挑拨怂恿,侄儿宇文嗣武也不至于被打断腿。 现在侄儿出了事,她却连问都不问,仿佛这件事和她毫无关系! ………… 深夜,从浐水归来,李邺并没有急于回家,而是坐在院子上方的城墙上,凝视着夜空的一轮圆月。 万籁俱寂,四周一片虫鸣,格外安静,只有一盏灯还亮着,那是李洵在刻苦攻读。 如果说白天发生的事情对李邺没有一点冲击,那是不可能的,尤其高力士一句话,就把强势无比的宇文靖吓得打断孙子的双腿,送去教坊赔罪,还乖乖奉上三千贯钱的赔偿。 让李邺深深体会到了权势的杀伤力,这件事就像一座灯塔,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前路该怎么走? 哪怕他是不同寻常人的穿越者,在权势面前,他依旧卑微如蝼蚁。 其实乔彬早就告诉过他,人生当早作打算,他父亲乔行忠殚精竭虑寻找各种关系,就是为了让他的儿子尽可能地靠近权力边缘。 李洵拼命刻苦读书是为什么,就是为了当官,挤进权势圈子,彻底摆脱庶子的命运。 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多么朴素,多么简单,可偏偏要自己亲身经历过了,才会真正的明白。 直到这时,李邺才终于看懂了自己穿越大唐的意义。 穿越者同样需要权势和地位,只是他站得更高,得以俯视天下,拥有了权势和地位后的自己能不能改变大唐的命运? 第八十六章 复赛前夕 裴三娘虽然拿到了三千贯钱的赔偿,但她并不高兴,她反而是担心,招惹了权贵,恐怕后患无穷。 李邺劝了母亲半天,房子也是他们一点点血汗钱积累下来,凭什么一把火烧掉就算了。 烧了自己的房子,赔偿是天经地义。 裴三娘最终被儿子说服,收下了三千贯钱的赔偿,不过永和坊的老宅她决定卖了,一把火烧光了她的记忆,她也不留念了。 裴三娘决定便宜卖掉,被大火烧了两次,无论如何都不太吉利。 第二天,李洵的母亲丁氏请李邺一家三口吃饭。 丁氏原本打算在坊内最好的南皮酒馆请客,被裴三娘婉拒了。 正好李洵的父亲还在高陵县办理交接,家里没有男主人,索性就在家里吃顿便饭,反而更加融洽一些。 李洵家可谓三喜临门,一喜是李洵母亲的恶疮被裴三娘一贴治好,已经渐渐康复。 二喜是他父亲从高陵县庄园调回来,当上了三座安然居大酒楼的管事,月俸从每月六贯涨到十贯,加上家族例钱,他们家一个月的收入就有十五贯,加上一些别的福利,一年的收入也有两百贯。 三喜就是李洵得到了李邺让给他的机会,他可以去明德学院读书了,立刻转学过去,先在下院读半年,然后再转入上院读两年。 第三喜才是让他们一家欣喜若狂,在明德学院有名师指导,再加上李洵自身的刻苦,考上明经科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当然还一个半喜,李洵十一岁的妹妹李小荷给裴三娘做了药童,他母亲丁氏被病痛折磨了两年,当然希望家里的孩子懂点医术。 裴三娘本来不太愿意,李小荷也是相国的孙女,自己怎么能雇相国的孙女当药童? 但丁氏出身平民,她对相国孙女这个身份从来不以为然,她觉得自己家和平民没有什么区别?丁氏一再坚持,裴三娘也只得答应了。 李洵家的房子其实也不错,八分地,院子不大,房舍很多,分为东西两個院子,东面小院是给儿子李洵准备的,西面院子则是李洵父母和两个女儿居住,家里也有一个粗使丫鬟。 李邺参观了李洵的小院子,笑道:“我只看见小荷,你姐姐出嫁了吗?” 李洵点点头,“我姐夫是新平县尉,去年考中明经科,我也打算考明经科。” “明经科和进士科有什么区别?”李邺笑问道。 “明经科主要是考记忆,如果你记忆特别好,能把四书五经和其他名家都背熟,基本上就能考上了。 而进士科考经文比较简单,分数更偏重于诗和赋,所以年纪大的士子都会选择进士科,他们的记忆不行了,所以就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 李邺不解道:“我感觉考明经科容易一些!” 李洵摇摇头,“怎么可能容易?几万人考试,只录取不到百人,明经科考试的题量很大,没用思考时间,就要求你非常熟练,错一个字,漏一个空都会被淘汰。 还要写十篇经论,就是对经文的理解,还要会写对策,这是所有读书人最怕的,我想去明德学堂,就是因为那里有名师辅导写经论和对策。 有的士子为了写好时事对策,就出去游历开拓眼界,游历几年回来后,以前读的经文又不熟悉了,这时候考明经肯定考不上,只能考进士,所以考什么是根据自己的情况来选择,反正都是一回事,考上也做不了官。” 李邺一头雾水,“为什么考上科举了,还做不了官?” “看来你是真不懂,科举是礼部考试,考上后只是获得功名,拿到了当官的资格。 去太学读书也能获得功名,但没有当官资格,想当官,必须得参加科举。 当然啦!获得功名有很多好处,不用交税,不用服劳役,州县官府文吏能优先录用,见官不用跪,可以进官学教书,所以太学出来基本上都去官学教书了,待遇好,还轻松。” 李邺挠挠头,“然后呢,想当官怎么办?” “科举考上后想当官,那就必须再通过吏部的选官考试,叫做铨注授官,吏部考有身、言、书、判四关考试,身就是长得好,身材高大,相貌堂堂,言就是要能说会道,思路清晰,书就是书法要好,判就是判案文辞要写得好。” “听你这样说,吏部考也不难啊!” 李洵苦笑道:“听起来好像不难,但每年百余人考上科举,最后能当官者却只有十几人,你说是什么缘故?” “授官名额有限?” “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是,有关系有后台才行啊!我姐夫就是因为祖父给他说了好话,才通过了吏部考。” 李邺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李岱,当年他就是考上明经科,又通过了吏部考,在等待授官时,得罪了武惠妃,结果被剥夺了授官资格,从此一蹶不振。 李邺点点头,笑问道:“打马球能当官吗?” “当然可以,打马球不仅能赚钱,还能认识权贵,权贵推荐进宫当侍卫,当侍卫也能做官,但只能做武官,贤弟不会是想去打马球吧!那个得从小练习,不比读书轻松。” 这时,裴三娘喊李邺回家了,李邺便起身告辞,李洵一家一直把他们送出门。 “邺儿,伱和李洵在聊什么?”裴三娘笑问道。 “聊一聊科举!” 裴三娘好奇问道:“莫非你也想参加科举?” 李邺摇了摇头,他上辈子最怕的就是背书,这辈子也一样,让他在唐朝参加科举考试,他还不如不穿越。 今晚和李洵的聊天,让他彻底死了走文路之心。 这一刻,李邺忽然连县学也不想去了。 ……… 休息一个月,马球联赛又再次开始了。 从复赛开始,就要进行淘汰赛,十支球队将逐队厮杀,获胜的五支球队进入第二轮淘汰赛,积分前两名闯入决胜赛,最后的获胜者为马球联赛第一名,得到天贵的称号和一万贯奖赏,同时也获得了攻擂资格,将和擂主龙武军马球队争夺天魁。 李邺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高力士府,距离府门还百步左右,李邺取出面具戴在脸上。 李邺被领到更衣房,每人都有独立房间,也算是他们的宿舍。 房间是套间,分里外两间,各种家具齐全,床上还有柔软簇新的被褥。 在桌上放着一套新队服,是一套白色的武士服,胸口上绣有天鹏二字。 实际上,穿这种武士服的人很多,都是天鹏队的支持者。 正式比赛时还要披上盔甲,盔甲有三种颜色,分别代表球场上的位子。 李邺刚换上球服,有人敲门了,他连忙出去,刚才管事行礼道:“领队请公子过去,请随我来!” 李邺随着管事来到了大堂,大堂上坐了四个人,都穿着一样的队服,脸上都带着一样的面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但李邺还是一眼认出了猎鹰,他的下巴上有一颗很大的红痣,容易识别,猎鹰是上一场比赛后唯一保留的球员,其他四人都是新招募的。 冯劝农笑着向李邺摆摆手,给其他四人介绍,“这是飞鲨,我们的主射球手。” 果然,冯劝农这句话说出后,李邺从猎鹰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一丝嫉妒,上一场比赛,他是主射球手。 第八十七章 抓住机会 冯劝农又对李邺笑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猎鹰,左传球手,下面这位是山猫,右传球手,第三位是银刀,左截球手,第四位是苍松,右截球手,他们四位和你一样,都是黑球手,但都不在排名榜上。” 四人都向李邺点点头,李邺向四人抱拳行一礼,随即在空位上坐下。 冯劝农随即又道:“我们复赛在务本坊马球场内举行,时间是明天上午,对手是杨家马球队,大家都知道,杨家马球队顶了右卫马球队的缺口进入了复赛。 这一个月他们并没有闲着,他们也高价招募了两名马球高手,其中一人是前朔方马球队的主力射球手铁马,另一人底细不明,有传闻说可能是二阶球队。” 山猫忽然眉头一皱道:“不是说二阶球手都很稳定,不会轻易更换球队吗?” 二阶马球手是评选出来的,门槛很高,必须资历和实力足够,缺一不可,一共只有八人,全部都集中在军方马球队。 光龙武军马球队就占去一半,另外四人分布在骁骑卫马球队、陇右军马球队和范阳军马球队内,这里面骁骑卫马球队有两人,陇右军马球队和范阳军马球队各有一人。 冯劝农摇摇头,“所以说对方底细不明,我想办法打探过,但杨家隐瞒得非常严密,连其他马球手都不知他的来历,名字也很随意,叫做王侯燕。” “请问冯公子,杨家马球队最近有热身赛吗?”李邺问道。 冯劝农摇摇头道:“昨天和前天他们比赛了两场,分别战胜了右卫马球队和河西军马球队,他们请到的铁马确实有点本事,但王侯燕表现很一般,完全不像二阶球员,可能只是一个噱头。” 冯劝农随即又对众人道:“再说说明天的安排,大家明天上午辰时正之前抵达这里,除了球杆和马匹,其他球具都是统一的,你们会在自己的房间看到。 然后大家一起乘马车前往球场,我会安排好,高翁没有别的要求,大家尽自己所能就行了,如果赢球,每人都会有重赏。” 李邺低头沉思不语,他之前便有了一个想法,听完冯劝农的介绍,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 众人散去,李邺找到了冯劝农,问他道:“关于铁马和王侯燕,公子还有什么情报吗?” 冯劝农想了想道:“铁马是一個铁勒胡人,很傲慢,虢国夫人给他开了很高的价格,具体多少我不清楚,然后王侯燕是杨暄找来的人,我可以确定此人就是剑南马球队打候补的南燕,他应该是杨暄妻子的堂兄,据说也开了高价。” ‘杨暄妻子的堂兄’,李邺心中怦怦直跳,简直是天助自己,这个机会太难得了,一定要抓住。 李邺不露声色笑道:“这么重要的情报,冯公子不想利用一下吗?” 冯劝农一怔“怎么利用?” 李邺低声说了自己的建议,冯劝农很小就过继给了高力士,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虽然人很精明能干,但很多事情他不愿做,也不屑去做。 李邺竟然建议自己用离间之计,扰乱对方军心,冯劝农眉头微微一皱,“这样做没有必要吧!” 关系到自己的前途,李邺怎么可能放弃,他欲擒故纵道:“我只是提个能确保获胜的建议,是否采用在于公子!” 冯劝农是个谨慎之人,他想了想道:“这样吧!如果公子有时间,不妨随我去一趟皇宫。” 李邺心知肚明,这必然是去见高力士。 高力士在皇宫内也有自己的官房,他一边喝茶,一边听取冯劝农的汇报。 “飞鲨认为杨家目前有一个很大的弱点,铁马是一名铁勒胡人,王侯燕是假的二阶球员,但虢国夫人都给他们开了高价,一旦价格公开,必然会引起其他球员的强烈不满,他们必然会在球场上抵触,铁马发挥不出水平,如果上半场成绩欠佳,他们一定会爆发内讧。” 高力士明白了李邺的建议,只要充分利用好杨家马球队这个内部矛盾,他们就必胜无疑了。 “飞鲨在外面吗?” “在宫外等候。” 高力士取出一块出入牌递给冯劝农,“带他进来见我!” 不多时,冯劝农把李邺带进了高力士的官房。 李邺躬身行一礼,“晚辈参见高翁!” 高力士笑眯眯一摆手,“坐下说话!” 李邺在一旁坐下,高力士笑道:“刚才二郎对我说起了你的建议,这个扰乱对方军心之计我倒是不反对,但有两点,第一,时间上是否来得及?第二,从哪里着手?李公子能否再具体给我说一说?” 李邺不慌不忙道:“实际上,今晚实施最好,据晚辈所知,杨家马球队实际上是虢国夫人建立的,杨暄只是受托管理,他没有权力调整场上部署,就算他发现问题,他也无法当机立断做出调整,必须禀报虢国夫人,但时间可能就来不及了。” 高力士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杨家马球队是有这个弱点,而且明天虢国夫人要进宫陪同贵妃,她无法去看球。” 李邺又继续道:“然后就是从何入手问题,晚辈建议从杨晖和射球手小李广入手。” “杨晖也是杨家的人,他会拆台?” “回禀高翁,晚辈知道杨晖和杨暄为争领队之位明争暗斗,杨晖一定会拆杨暄的台,为了保险起见,可以再让对方的射球手小李广把高价之事告之全队,明天比赛对方军心必然大乱,马球是五个人比赛,光凭一个人强大,肯定赢不了。” “好吧!老夫知道了,我再考虑考虑。” 李邺告辞退下,高力士又问冯劝农道:“这个王侯燕和杨暄是什么关系,杨暄为什么推荐他?” “回禀父亲,杨暄之妻和王侯燕是堂兄妹关系,听说虢国夫人只想招一名二阶球员,杨暄可能就让他冒充二阶球员,对上欺瞒虢国夫人,反正她也不太懂马球,对下则说是用疑兵之计。” 高力士点点头,“杨暄在欺上瞒下?” “回禀父亲,确实如此!” 高力士沉吟片刻,对冯劝农道:“飞鲨的建议我很赞赏,球场如战场,上兵须伐谋,你今天去找到对方的射球手小李广,让他把王侯燕的真实身份告诉杨晖,再让他告诉对友,铁马和王侯燕的收入是每场两千贯钱。 至于小李广,如果他不幸被开除,只要他不乱嚼舌头,我安排他进宫当侍卫。” 冯劝农立刻答应,“孩儿现在就去办妥此事!” 与此同时,杨府客房前的草地上,杨暄也在做赛前动员,与其说是赛前动员,不如说是交代特别注意事项。 “明天我们对手是天鹏马球队,这是高翁的球队,赢球输球都没有关系,但大家手脚一定要干净,绝不允许踢人打人,触怒了高翁,杨家也未必能保住大家的性命。” 高力士的球队是出了名的神秘,总是不停地换人,而且高力士最痛恨手脚不干净,谁敢对他的球员动手乱来,他绝不会放过,最轻的惩罚都是斩断一只手。 其实大家很清楚,高力士的球队内经常有皇子皇孙参赛,万一皇子皇孙被打伤,高力士没法向天子交代,所以也别怪他心狠手辣。 交代完,众人都各自散去,这时,坐在一旁的杨国忠道:“伱没有去调查过高力士球手的来历吗?” 杨暄躬身道:“孩儿调查过了,只有猎鹰是明棋,其他四人来历不明,但孩儿怀疑其中一人是飞鲨!” 杨暄听到一个传言,飞鲨已经不再为宁王队打球,但去向不明。 这次高力士一下换了四个新球员,杨暄就怀疑其中一个是飞鲨。 其实如果杨暄深入一下宇文嗣武被打断腿事件,就会知道李邺手中有宝寿牌,而李邺就是飞鲨的秘密杨暄也知道,他就能推断李邺在给高力士打球。 只可惜宇文家族和其他家族对这件事都讳莫如深,谁都不敢乱传,所以杨暄就不得而知了。 杨国忠摇摇头,“要吸取上次的教训,没有确凿证据,就不要轻易下结论,否则会判断失误。” “孩儿明白,不管飞鲨在不在天鹏队内,孩儿都会按照既定战术实施,争取获胜出线。” 杨国忠想了想又问道:“王侯燕的身份你没有泄露吧?” “请父亲放心,此事很隐秘,除孩儿外,再无其他人知晓!” 杨国忠点点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第八十八章 淘汰复赛(上) 在延庆坊内一家小酒馆中,冯劝农亲自出面,请小李广喝酒,小李广原本是杨家马球队的主射手,这次请来铁马后,他就成了候补。 小李广虽然心中不满,但也没有办法,他只能隐忍。 不过高力士让他出头,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当然愿意为高力士效命,何况高力士还答应他,让他进宫当侍卫。 他们打马球一方面是为了挣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得到权贵的赏识,谋一个前程,高力士答应让他进宫当侍卫,等于就是高力士推荐,这种难得的机遇,他必须抓住。” “公子放心,今天晚上杨晖要请大家喝酒,我就在酒桌上挑明此事,相信大家一定会群情激愤,杨晖也一定会趁机落井下石,继续煽风点火,而且明天卑职也要上场打传球手。” 冯劝农又问道:“明天上场除了铁马、王侯燕和你之外,还有谁?” “还有大黄弩和恶鹰,大黄弩和卑职打传球手,大黄弩同时还要和恶鹰打截球手,铁马和王侯燕两个射球手,以保证赢球。” 冯劝农点点头,“你最好再和大黄弩、恶鹰交交心,让他们敌视铁马,尽量传球给王侯燕,而不是铁马,王侯燕是二阶球员嘛!杨暄也无话可说。” “卑职明白了!” 次日,五场复赛同时在长安五个马球场拉开了序幕,轰动长安城,十余万马球迷纷纷赶去支持自己的球队。 长安城的各大兼营赌业的柜坊也纷纷开出了档口,吸引赌徒押注,马球场外的官方下注大帐内更是排满了赌徒长队,各自下注输赢。 务本坊这场比赛是天鹏马球队对阵杨家马球队,虽然传闻杨家马球队请了一名二阶马球手,但押天鹏马球队的人数还是多得多。 原因也很简单,天鹏马球队在实力榜上排名第九和第十名之间,杨家只排名第十三,实力弱于天鹏马球队。 还有一個重要原因是杨家本来在小组赛中被淘汰,又通过权势复活,让很多人不齿,所以买他的人远远不如天鹏马球队。 李邺等人分乘三马车前来,马车里正好是李邺和猎鹰坐在一起。 “猎鹰兄,我们又见面了!” 猎鹰也勉强笑了笑道:“飞鲨老弟在小组赛打得不错,尤其淘汰杨家一战中佯装受伤,使宁王队在逆境中突围,阿翁对你很夸赞!” “那是汉中王的策略,我只是负责执行!” 猎鹰又微微欠身问道:“阿翁给你一场多少钱?” “这个不好说,冯公子特地叮嘱过,不准泄露!” 猎鹰呵呵一笑,“其实也无所谓了,替阿翁打球,大家都不是为钱。” “倒也是,前途更重要一些!” 猎鹰忍不住讥笑道:“你才多大,就开始考虑前途了吗?” 李邺淡淡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你倒是和我师父想到一起去了,我师父说伱与众不同,估计就是说你比同龄人成熟吧!” 猎鹰的师父便是飞龙,以前李邺以为他是打马球的,李邺见了烈凤后,他才知道飞龙和烈凤是两位生活在皇宫内的高人,深藏不露,连天子都对他们二人尊敬有加。 或许是烈凤给飞龙说起了自己吧! 既来之,则安之,现在李邺对烈凤是否知道他的秘密已经很坦然了。 球场上敲锣打鼓,旌旗飞舞,号角声不断,气氛十分热烈。 这时,双方球员进场,忽然有人认出了李邺的战马墨锦,大喊起来,“飞鲨!飞鲨来了!” 球场上一片欢呼,杨暄心中一沉,飞鲨果然加盟了天鹏马球队,他心中着实有点担心起来。 飞鲨百步穿杨的水平已经直追二阶球员,成为今年名气最大的刺客球手。 杨暄确实请了两名水平比较高的球员加入,但并没有二阶球员,他告诉手下这是用心理战,对外宣称自己请了二阶球员。 这时,杨晖跑来对杨暄低声道:“夫人刚刚从宫里传出消息,对方球队中有两名皇孙,领队提醒球员千万不要乱来。” 虢国夫人是知道对方底细的,应该不会有错,只是这个消息告诉杨晖,而不直接告诉自己,让杨暄心里很不舒服。 杨暄连忙走上前,对队正大黄弩低声嘱咐几句,大黄弩立刻催马上阵了。 杨晖望着杨暄的背影冷笑,这家伙竟然让自己的妻兄冒充二阶球员,骗了夫人三千贯钱,等比赛结束后再让他好看! ……… 双方布置好了阵型,天鹏马球队五名球队暂时布下二二一阵型,以射手球李邺为主力,他们没有一起训练过,但既然每个人的角色已定,那么就严格按照自己的定位来打球。 杨家马球队布下了二一二的阵型,队正大黄弩身兼双职,双方皆严阵以待。 随着一声锣响,马球从天而落,比赛开始了。 ……… 务本坊的马球场只有一座贵宾看台,其他普通百姓都站在球场外面,数万人涌入务本坊看球,将马球场围得水泄不通。 贵宾看台上,高力士已经到了,自家球队比赛,他当然要来看球。 旁边坐着李林甫,这是孙子李邺归宗后的第一战,他当然要来看看。 不过这里面的牵连有点复杂,知道李邺是他孙子的,却不知道李邺就是飞鲨,知道李邺是飞鲨的,却不知道李邺是李林甫的孙子。 这里面也就高力士心知肚明,旁边不知情的,还以为李林甫整天巴结高力士,连看球都陪着,当然,这种可能性也不否认。 “杨使君下注了吗?”高力士笑眯眯问另一边的杨国忠。 杨国忠连忙恭敬道:“卑职下注了二十贯钱!” “才下注二十贯钱,杨使君太没有信心了,老夫在天鹏球队上下注了一万贯钱,李相国也下注三千贯,杨使君不妨多下注一点,把这一大笔钱赢过去了。” 杨国忠擦拭一下额头上的汗道:“和高翁的球队比赛,卑职确实没有信心啊!” 高力士淡淡笑道:“杨使君也不用妄自菲薄,天鹏球队从来没有训练过,你看看,打得毫无章法,要不是李相国的孙子神勇,天鹏早就一败涂地了。” 李林甫暗吃了一惊,高力士怎么把这件事捅出来了? 杨国忠也愣住了,高力士说的谁?难道飞鲨是李林甫孙子?他他不是永和坊的穷小子吗? 杨国忠便试探着问道:“莫非飞鲨是李相国之孙?” 李林甫不好否认,那会削了高力士的面子,李林甫只得勉强捋须笑道:“他的马球打得这么好,也出乎老夫意外!” 杨国忠心中有点乱了,飞鲨居然是李林甫的孙子,现在在替高力士打球,说明高力士在支持李林甫? 有这个想法很正常,宇文靖就是因为李邺有宝寿牌,怀疑高力士在背后支持李林甫,所以他不敢轻易和李林甫割裂,要继续观望。 “想不到飞鲨居然是李相国之孙,不过他的马球确实厉害,在下由衷佩服!” 杨国忠不再说话了,装模作样专心看球,李林甫也在‘专心’看球,心中却在揣摩高力士泄密的意图。 但只有高力士似乎毫不放在心上,他是真正的看球,这次他们抽签居然抽到了弱旅杨家马球队,是上天对他的眷顾,高力士开始憧憬自己的球队进入前五了。 第八十九章 淘汰复赛(中) 距离上半场结束还有半炷香,场上的比分是四比四平局,两名高手加盟使杨家马球队确实比小组赛厉害了很多,一个是被吹嘘为二阶球手得王侯燕,他取代小李广的位置打射球手,大家都喂球给他,使他机会极多,可惜他水平有限,只打进两球。 不过来自朔方马球队的射球手铁马却发挥欠佳,被天鹏队断球手银刀盯死了,上半场只射中一球。 大黄弩虽然身兼二职,但发挥出色,他也远射进了一球。 而天鹏马球手个个是高手,每個人的实力都很强悍,只可惜配合太差,几乎是各自为阵,给人一种一盘散沙的而感觉,明显就是缺乏配合训练。 但天鹏马球队个人能力超强,李邺表现神勇,在百步线附近连中三球,另一球是由助攻上来的山猫打进。 另外,双方的截球手都表现得相当出色,拦截成功率很高,尤其天鹏队的银刀,完全可以排进截球手前三了,他站位之巧妙,判断之准确,使对方第一射球手铁马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 这时,山猫传出一条斜线球,李邺纵马疾追,大黄弩紧贴李邺身边,他负责专门盯住李邺,但还是被李邺时不时的突破,只要一突破就会进球了。 李邺追到了马球前,在大黄弩出杆破坏的一瞬间挥杆打出,大黄弩晚了小半步,没有挡住李邺的挥杆,马球飞了起来,打出一条抛物线,马球应声入洞 ‘当!’锣声响起,上半场的比赛也结束了,天鹏马球队五比四暂时领先。 球队下去休息一刻钟,然后继续再战。 ……… 李邺在大帐坐下,接过水葫芦喝了两口,山猫上前拍拍他的胳膊笑道:“今天打得不错!” 李邺连忙道:“多亏了山猫大哥传球给力!” 李邺说得没错,今天多亏了山猫传球,而同为传球手的猎鹰存在感太低了,十次传球有八次是山猫传来,只有两次是猎鹰,都还没有进球。 当然,并不能完全怪猎鹰不卖力,主要是两名截球手的传球线路,基本上都在山猫这一侧。 他们二人很少传给了猎鹰,到了中场后,都要靠猎鹰自己去抢断。 这时,另一名截球手苍松走过来笑道:“大哥,以前咱们在宫里打得没有这么痛快啊!” 山猫凌厉盯了他一眼,苍松意识到自己失口,连忙喝水去了。 山猫又对李邺笑道:“下半场就这样打,咱们争取杀进前五强!” 李邺心里明白了,这两位估计都是宫里的皇孙,他笑问道:“山猫大哥觉得前五强会有哪些队伍?” “问他还不如问我!” 高力士笑眯眯走了进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高力士摆摆手,“大家都坐下!” 有小宦官拿来一个绣墩,高力士也坐了下来。 “南衙的军队还真不行,不仅比不上北衙龙武军,也比不上各地边军,刚才接到消息,南衙各卫只剩下一个骁骑营队赢了,它战胜了弱旅宁王马球队,然后安西军马球队、范阳军马球队和陇右军马球队过关了,最后一场比赛就是我们这里。” “高翁,河西军马球队输了?”李邺问道。 高力士点点头,“它们输给了范阳军马球队。” 高力士又对两名截球手银刀和苍松道:“你们下半场传球,两边都要传,不能只传一边,容易被对方拦截,有两个球太可惜了!” 两人连忙答应,高力士又笑着对李邺道:“小组赛中,你兼任传球手那个战术很好,下半场你向后挪,打百步线射球,山猫压到前面去,三十步到五十步之间,拖住他们的一个截球手,整个中场由你负责,你是今天的队正!” 李邺欠身道:“晚辈一定竭尽全力!” 李邺嘴唇动了一下,想问一问杨家马球队的情况,高力士意味深长地对他笑了笑。 李邺心中顿时紧张起来,难道高力士看出自己别有企图了吗? ……… 另一座大帐内,杨暄在大发雷霆,“铁马是夫人花高价请来,不是当花瓶和摆设,你们有意见回头再提,现在是在比赛,若这场比赛输了,所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大帐内气氛压抑,所有球员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时,队正大黄弩缓缓道:“杨领队,马球并不是一个人打,是所有球员一起配合,伱觉得都是我们不给铁马喂球导致落后,这一点我不同意,我们看得清楚,铁马至少有五次射球机会,但他只打进一球,才五中一,如果下半场照这样打,我必输无疑!” 截球手恶鹰也冷冷道:“队正说得没错,射五球却只进一球,业余球员也比这个成绩好,既然拿高价就要表现出拿高价的水平,最后输球了,就把责任推给别人不配合,这样的菩萨我们可供不起!” 其他球员也纷纷道:“既然领队认为只要铁马一人就能赢球,可以去申请打文赛,我们在一旁观战好了,让他一个人打球!” 铁马打一场拿两千贯,大家心中都极度不满,如果上半场铁马发挥出色,一人独中三球以上,或许大家也就认了,偏偏只射中一球。 而领队杨暄又把责任推给其他人配合不力,众人的不满情绪开始爆发了。 大黄弩又道:“领队,我的旧伤未愈,会影响下半场发挥,请领队下半场换人吧!” 小李广和恶鹰也道:“我们能力有限,配合不了铁马,我们也申请做候补!” 其他候补队员也跟着叫嚷,有的说自己头痛,有的说自己脚伤,都不肯上场。 杨暄傻眼了,这时负责后勤的杨晖把杨暄拉出大帐,低声道:“根子还是给铁马的钱太多,大家都不满!” 杨暄怒视他道:“昨晚你们一起喝酒,是不是你把铁马的收入泄露出去?” 杨晖有些心虚,他还是硬着脖子道:“怎么可能是我,我又不知道他的收入,你怎么不去问问他本人,说不定是他自己到处宣扬!” “算了,以后再说这件事!” 杨暄心烦意乱地摆摆手,“关键是没有时间了,下半场马上就要开始,我们该怎么办?” “既然大家对敌视铁马,不如下半场把他换下。” 杨暄叹口气道:“我哪里做得了主?夫人安排他必须上场。” 杨晖心中冷笑一声道:随即又建议道:“让铁马兼传球手,让他打百步线,大黄弩不要再兼截球手,让小李广退回去打截球手,加强防御!” 这个建议倒不错,杨暄想了想道:“就这样吧!” 这个方案和天鹏马球队的方案不谋而合,杨晖提的方案倒是不错,但如果仔细想一想,其实还是换汤不换药,铁马更没有机会了。 第九十章 淘汰复赛(下) 下半场一开球,双方便全力以赴。 李邺向中场拖了五十步,变成了中锋,不得不说,高力士的目光还是很犀利,他看到了球队最大的问题,就是各自为阵,打得很散乱,没有章法。 他需要一个人把整个球队组织起来,猎鹰不行,大家不认他,山猫虽然不错,但他远射不行。 想来想去,只有李邺最合适,他不贪功,不自负,尤其上半场发挥出色,大家都信服他。 李邺打中场后,场上的散乱局面为之一新,李邺渐渐成了全队的核心,大家都围着他来打球,球队开始打得有章法了。 相反,杨家马球队的士气正处于崩溃边缘,它们内部出现了巨大的信任危机,这个危机正是由射球手铁马引发。 铁马不是汉人,而是铁勒人,在朔方军马球队他没有问题,一方面朔方军节度使阿布思是他的族人,另一方面朔方马球队中,十名队员有七人是铁勒人或者回纥人,只有三名汉人。 但杨家马球队就不一样,十名球员就他一個胡人,更重要是他一场球拿两千贯,远远超过了其他球员,当然让其他球员球员极度不满。 实际上一场两千贯钱只高力士的猜测,他真正拿多少大家都不知道,也并不重要,只要他拿得很高就够了。 国人自古就是不患寡,患不均,宁王马球队领队高练故意泄露了李邺的收入,引发了其他球员强烈不满,训练时便往死得整李邺,最后导致三角蛇被开除,才震慑住其他球员。 就算这样,李邺和其他宁王马球队球员的关系都一直不好,只是大家不敢再故意为难他,但私交却不会有。 高力士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给每个球员的钱都是隐秘的,只有本人知道,绝不允许泄露。 其他球队也差不多,要么比较均衡,要么多给了也必须严守秘密。 只有杨家内部有杨暄和杨晖的矛盾,杨晖又在昨天喝酒时不但没有否认,反而添油加醋,大家都相信了。 如果杨暄有嗣宁王那种一言九鼎的权威,倒也能震住其他球员,偏偏球队是虢国夫人的,杨暄只是代管,所以杨暄再三要求球员们配合,给铁马递球,但就是没有一个球员买他的帐。 比赛在激烈的进行,十名马球手在场上疾奔 铁马打传球手兼射球手,但他就是拿不到球,马球都直接传给了前端的王侯燕。 而王侯燕实力太弱,给他十次机会只能进一两个球,何况还有银刀的高效拦截。 这时,天鹏马球队的机会来了。 马球一条抛物线传到李邺的方向,铁马和大黄弩包抄上来,大黄弩唯恐李邺直接射门,纵马从前面封住李邺的射门路线。 但不等马球落地,李邺在奔跑中一记横敲,把马球传给了猎鹰。 铁马迅速回防猎鹰,他必须回防,否则猎鹰就带球杀进前场了。 不料猎鹰不等他靠近,在奔跑中再一次把马球斜传给了李邺,李邺这时已经突破了大黄弩的防守,催马疾奔,百步外一记远射。 在满场观众的惊叹声中,马球应声入洞。 ……… 这场天鹏马球队和杨家的比赛并没有太大的悬念,本身杨家马球队的实力就不如天鹏马球队,杨家马球队靠权势强行挤进了前十,已经是它走得最远的一次。 但杨家马球队的内讧才是致命伤,使得实力最强的铁马颗粒无收,下半场时间已经过半,铁马一个球没有打进,甚至连传球都没有几次。 “这边!” 铁马急得挥手大喊:“这边无人防守!” 对方截球手银刀去防御王侯燕了,另一个对方截球手在五十步线处,他这边无人防御,马球传给他,他正好可以在百步处射球。 不料恶鹰冷冷看了他一眼,一记远传,传给了另一侧的大黄弩。 铁马气得将球杖狠狠摔在地上,这球没法打了! 他不知道恶鹰是拿月俸的,一个月四十贯钱,四年的月俸还抵不上他一场球的收入。 大黄弩刚拿到球便被李邺截断,传给了猎鹰,铁马却赌气不上来拦截,被猎鹰带着球冲到前场,五十步外一记射球,球应声入洞。 杨暄气坏了,冲到场边指着十几步外的铁马大骂,“你这个蠢货,养一头猪比养你还有用,告诉你,这场球若输了,你一文钱也休想拿到!” 铁马当众受辱,他也彻底撂挑子了,有时候他会装模作样追两下,就放弃了,有时候就干脆装作没有看见,机会一次次从他身边溜走,引来满场嘘声大作。 天鹏马球队却越打越勇,在李邺的调动下,全队打得极为流畅,每一个球手都有了射洞进球的记录。 最后一球,李邺接到苍松的传球,在一百五十步外一记远射,射进了球洞,结束的锣声随即响起。 球场四周顿时一片欢腾。 最后比赛结果,天鹏马球队十五比五大胜杨家马球队,成为最后一支跻身前五的球队。 宣阳坊的虢国夫人府上却是另一番光景。 杨玉珮大发雷霆,“是谁泄露了铁马的收入,给我去查!” 今天杨家马球队惨败,傻子都看得出是发生了内讧,杨国忠无奈,只得向虢国夫人汇报了实情。 杨玉珮勃然大怒,一顿破口大骂,将杨国忠父子骂得无地自容。 杨国忠只得拱手道:“夫人先息怒,这次不是暄儿组织不力,关键还是有人泄露了铁马的收入,引发内讧,我也认为,一定要严惩泄露消息之人!” 杨玉珮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她花了那么多钱,最后却收获一个奇耻大辱,成为长安城的笑话,换谁也受不了。 她拍着桌子道:“除了你们父子,还有谁知道?” 杨国忠向杨暄望去,杨暄低声禀报道:“昨晚杨晖请一些老球员喝酒,应该就是他在酒桌上挑拨出来的。” 杨玉珮心中冷笑,呵斥道:“去给我查,如果真是他挑拨,看我怎么收拾他!” 杨国忠父子行一礼,二人匆匆去了。 这时,杨晖却从内堂里走出来,跪下泣道:“姑母也看见了,杨暄自己处理不好内部矛盾,就只会把责任推到侄儿头上。” 杨晖是殿中少监杨铦的三子,但他是丫鬟所生,不受父亲重视,不过虢国夫人杨玉珮却一直觉得这个堂侄不错。 杨玉珮其实也知道,自己给铁马一场球一千五百贯,只有自己和铁马知道,要么是铁马本人泄露出去,要么就是球员胡乱猜测。 但她最生气的却是杨晖告诉她的另一个秘密,她咬牙道:“那个王侯燕真是杨暄的大舅子?” “侄儿去马球署查清楚了,王侯燕的真名叫做王燕,是剑南军的一名校尉,他的堂妹正是杨暄的妻子,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二阶球员,一直就是剑南军马球队的候补,在剑南军马球队连上场机会都没有。” 杨玉珮捏紧了拳头,她并不是生气花了一千五百贯钱请了废物,而且杨国忠父子骗她,告诉她是二阶球员,这种被愚弄、被欺骗的感觉让她难以接受 她咬牙切齿道:“翅膀硬了,就不再把我放在眼里,我倒要看看,没有我,这混蛋能走多远?” 第九十一章 如履薄冰 高力士心情极好,他的球队居然杀进了前五名,虽然是遇到了弱旅杨家马球队的缘故,但毕竟杀进了前五,这可是十年来的第一次。 内堂上,高力士单独召见每一个球手,夸奖一番,给他们奖励。 他第一个召见的是山猫,第二个召见的是苍松,然后是银刀和猎鹰,最后一個才是李邺。 李邺心中略略有些不安,高力士最后一个召见自己,一定是看出了什么? 这时,冯加龙出来对李邺笑道:“飞鲨,到你了!” 李邺连忙走进了内堂,躬身行礼,“参见高翁!” 高力士笑眯眯道:“你这次可是为祖父长脸了!” “晚辈是替高翁打球,只想尽职尽责,没考虑过其他!” “是吗?” 高力士淡淡道:“我昨晚才反应过来,这离间之计可不仅仅是打球啊!” 高力士昨晚才忽然意识到,李邺的离间之计表面上看是挑起杨家球队的内讧,但往深处想,他竟然是在挑拨虢国夫人对杨国忠的信任,这小子是在利用自己替他祖父下棋,自己竟然成了他的棋子。 这仅仅是巧合,还是他有意为之? 高力士不敢确定,毕竟对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他不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会有这么深的心机。 李邺听出高力士在试探自己,连忙道:“小子年少无知,若有什么不当之处,恳请高翁多多包涵!” 高力士似笑非笑道:“年少确实是个很好的借口,可以掩盖真相,若不是我知道你的底细,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你才十四岁!” 在这只老狐狸面前,李邺不敢有丝毫大意,他摇摇头道:“晚辈只是在贫民区长大,从小见识了太多的世态炎凉,经历了太多苦难,要比一般孩子要成熟一些,很正常,所以有句俗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就是这个道理!” 高力士淡淡道:“说得有点道理,不过呢!在我面前还是诚实一点好,我更喜欢诚实一点的孩子。” 诚实可以,但绝不能幼稚,不管高力士怎么试探,李邺怎么也不会承认自己在杨家内讧的事情上有更深的目的和企图。 李邺心如明镜,这和宇文嗣武事件是两码事,若承认了,那真的会触怒高力士,自己必然会得不偿失。 “在高翁面前,晚辈不敢有半点不敬!” 高力士深深看了一眼,从桌上取了一只信封递给他,“这是给你的报酬和奖励,回去再慢慢看!” “谢高翁!” 李邺接过了信封,高力士又笑问道:“五强赛还有二十余天,你打算做什么?” “晚辈可能会去县学读书?” “读书是好事,不过我建议伱暂时不要去县学,也暂时不要离开长安。” 高力士的建议让李邺一头雾水,他连忙躬身道:“高翁的建议,晚辈一定遵从!” 至少态度很谦卑,这一点高力士还比较满意,他点点头又笑问道:“宝寿牌在身上吗?” 李邺摇摇头,“晚辈比赛没有带它,在宝寿馆宿舍!” 高力士又缓缓道:“老夫只是要提醒你,使用宝寿牌一共只有三次机会,你已经用了两次,还有一次使用机会,要珍惜老夫的面子,不到迫不得已,最好不要用它!” 李邺心中暗暗吃惊,连明德学院自己在赵舒面前出示宝寿牌那件小事高力士都知道,赵舒这种芝麻小官当然不可能向高力士汇报,那么一定是高力士在暗中调查自己。 这个老宦官还真的可怕,他把话挑明了,其实就是在警告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瞒不过他。 李邺点了点头,“晚辈记住了,不打扰高翁休息,晚辈告辞!” “去吧!好好休息两天!” 李邺行一礼告辞离去,高力士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这真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吗? 这时,冯劝农走了进来,高力士喝了口茶问他,“我让你调查之事,你查了吗?” “回禀父亲,孩儿调查过了!” “怎么说?” “孩儿调查了元骁,他告诉我,李邺当时确实出示了宝寿牌,只是动作很快,一闪而过。” “一闪而过?” 高力士眯着眼道:“意思是他出示了,但别人不可能看清楚!” “父亲,当时情况很危急,李邺不可能从容展示宝寿牌,再说元骁确实看到了,他才及时勒住马匹,主要还是宇文嗣武太暴烈,完全失去了理智,那个时候恐怕就是天子金牌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你在替李邺说话?”高力士不满地看了儿子一眼。 “孩儿不敢,孩儿只是觉得父亲太高看他了,他只是十四岁少年,怎么可能有那么深的心机?” “你知道什么!” 高力士冷冷道:“我的宝寿牌可以随便给人吗?一个十四岁的小屁孩能得到我的宝寿牌?飞龙说他是紫微转世,遇贵则吉,不可以凡人论之,我不过是想试探一下。” “很可能父亲就是飞龙所说的贵人。”冯劝农小声道。 “或许吧!” 高力士也只能这样想,自己安慰自己,否则他做了几十年的棋手,最后成了一个小屁孩的棋子,他真的要郁闷死。 下午时分,李林甫的马车缓缓驶出了丹凤门左掖门,这时,迎面驶来一辆华丽的马车, 李林甫的马车不得不停下,这让李林甫着实恼火,左掖门是出,右掖门是进,这辆马车应该走右掖门,它堵住自己想干什么? 这时,有侍卫低声道:“相国,好像是高翁的马车!” 李林甫吓一跳,连忙吩咐道:“马车靠边!” 李林甫的马车连忙靠边,对面马车缓缓上前,车帘拉起,果然是高力士。 李林甫笑道:“恭喜高翁了,天鹏大胜!” 高力士笑眯眯道:“今天能获胜,主要是相国生了一个好孙子,智勇双全,相国可要好好培养!” “高翁太高看他了。” “可不能这么说,这么好的孙子相国不要,那就送给我!” “高翁说笑了!” 两人哈哈大笑,李林甫又问道:“圣上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还要稍微准备一下,再过五六天出发!” 两人又寒暄几句,便告辞走了。 李林甫心中却有点奇怪,高力士明显是故意走右掖门,就是为了堵住自己,难道他告诉自己那些话,别有深意? 李邺这孩子又做了什么?居然使得高力士专门来告诉自己。 从高力士府中回到了常乐坊,一进坊门,一股喧嚣热闹的气氛扑面而来,李邺就有一种到家的感觉。 坦率说,他不太喜欢永和坊,那里环境太嘈杂,不三不四的人很多,而且污水横流,坊河里漂满了各种污物,空气中总有一种刺鼻的臭味。 他同样不喜欢后来居住了一段时间的常安坊,那里太老旧,阴气太盛。 但他却非常喜欢常乐坊,常乐坊同样很接地气,生活的人更多,但常乐坊却比永和坊干净得多,大街上的牲畜粪便有人收拾,百姓也大多衣着体面,脸上洋溢着笑容,很少看见那种不三不四的混混。 当然,永和坊是最低层百姓的贫民窟,而常乐坊属于中产阶层的聚居地。 李邺家从永和坊搬到常乐坊也是算一种升级。 李邺先来到了母亲的医馆,医馆里很安静,门口挂着‘出诊’牌子,医师不在,自然没有病人。 只有药娘李小荷一人在店里,说起来李小荷是李邺的堂妹,也是李林甫孙女,但李林甫的子孙太多,除了嫡子嫡孙,其他子孙和平民没有什么区别了。 其实也很正常,长安城的每个普通百姓上溯几代,都能找到自己当官的先人,那怕是延续几百年五姓七望大世家,开枝散叶后,也会有很多偏枝旁庶泯于常人。 所以李小荷和她哥哥李洵都很务实,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做相国的孙子孙女,兄妹都很上进。 医馆里,李小荷正专心致志地用小磨研磨药粉。 “二哥回来了!” 李小荷看见在外面拴马的李邺,立刻像小鸟一样跑出来,“二哥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李小荷性格活泼外向,大家都很喜欢她。 李邺当然也喜欢这个小堂妹,他从马袋里取出一小盒点心递给她。 李小荷欢呼一声,抱着点心跑回医馆了。 李邺走进医馆,笑眯眯问道:“你哥哥呢?放学没有?” “还没有呢!对了,刚才祖父派人来,让你回来后去他那里一趟。” 李邺点点头,随即调头去了平康坊,就算祖父不找他,他也要去找祖父。 在发现自己科举之路走不通后,李邺开始选择另外一条道路,权贵之路,高力士的风险太大,但祖父李林甫这条路自己一定要抓住。 李邺心中也有些不安,他这次利用天鹏马球队和杨家马球队的比赛,替祖父走了一步险棋,就不知自己能收获什么,祖父的震怒,还是奖赏。 第九十二章 押宝祖父 李林甫刚刚才回府,他换了一件宽松衣服,坐在书房内看书。 这时,管家在院子禀报道:“启禀老爷,四十八郎来了,!” “让他进来!” 宇文嗣武事件已经过去了,宇文靖次日也向自己道了歉,但这件事始终让他心中有个疙瘩。 高力士为什么要给自己孙子一块宝寿牌?当然不可能是因为马球,高力士的天鹏马球队成立十几年了,也没见他给哪个球手宝寿牌? 李林甫隐隐有一种直觉,高力士给李邺宝寿牌应该是因为自己,他是在向自己表达一种态度。 还有,今天高力士在城门处堵住自己,专门夸奖自己孙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林甫一定要把这两件事搞清楚。 这时,李邺在门口道:“祖父,孙儿求见!” “进来!” 李邺推门进了书房,见李林甫端坐在灯前看书。 他上前跪下磕头,“孙儿参见祖父!” 李林甫笑眯眯道:“今天表现得不错,能带领全队打得那么流畅,连高翁今天下午都夸你智勇双全。” 李邺心中一跳,高力士还是找祖父了。 “回禀祖父,高翁恐怕不是在夸奖孙儿。” 李林甫淡淡道:“他是在夸奖你,但他专门跑来夸奖你,必然事出有因,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一向谨慎的高力士居然也沉不住气了?” 李邺脑海里组织了一下思路,不慌不忙道:“今天杨家下半场发生了内讧,祖父看出来了吗?” 李林甫点点头,“很多人都在说,今天杨家马球队的下半场崩溃了,莫非和你有关系?” 李邺点点头:“一点没错,杨家内讧,正是孙儿抓住机会,向高翁建议的结果。” 李林甫顿时有了几分兴趣,问道:“杨家发生了什么事?” “回禀祖父,杨家招了两名外援,给价太高,而且里面还有杨暄欺上瞒下的行为,孙儿发现了这个机会,便建议高翁激化杨家马球队的内部矛盾。” 李邺便将事情的详细经过向李林甫汇报了,最后道:“孙儿能抓住这個机会并非偶然,因为孙儿在小组赛中和杨家交过手,很了解杨家的内部矛盾。” 李林甫捋须笑道:“难怪高力士夸你智勇双全,连我都要夸伱了,这件事确实干得漂亮,时机和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早一天,晚一天都成不了。” 李邺苦笑一声道:“但孙儿很担心会触怒高翁!” 李林甫一怔,“为什么这样说?” “祖父还记得之前孙儿的建议吗?杨家内部也有竞争。” 李林甫负手走了两步,‘杨家内部也有竞争’这句话,让他忽然也醒悟过来了。 表面看是杨暄和杨晖之间暗斗,实际上却激化了杨国忠、杨铦和虢国夫人三者的矛盾。 好一个二桃杀三士! 李林甫望着眼前的孙子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他心中只有两个字,妖孽! 通过一场比赛把杨家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让堂堂的高力士做了棋子,这不是妖孽是什么? 李林甫又想起李邺给宇文嗣武挖的坑,他心中着实难以置信,这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高力士也反应过来了?”李林甫问道。 李邺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孙儿担心的是,高翁会认为是祖父安排孙儿这样做,从而怒触他。” “这倒不会!” 李林甫已经慢慢冷静下来,这孩子是自己的孙子,只要用得好,只能是自己的助力,自己担心什么? 李林甫摆摆手笑道:“这么重要的朝堂斗争,我怎么可能寄托在一个少年身上?高力士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再说,他经历了多少凶险的朝廷斗争,怎么可能为这点小事生气,你太小看他了。” “他不生气,孙儿就放心了!” 李林甫又淡淡道:“不过你以后不要在他面前耍小聪明了,他能容忍你一次,不等于他还能再容忍你第二次,有机会你还是承认了比较好,诚心向他认错,否则他心中会有一根刺,明白吗?” “孙儿知错,明天就去向他认错!” “明天倒不至于,他这几天很忙,考虑不到你的事情,等他闲下来,你再找机会,不用太刻意,记住了,做大事者不光要懂得进,还要懂得退,有时候退比进更重要。” 姜还是老的辣,李邺心悦诚服,“祖父教诲,孙儿铭记于心!” 说到心中的刺,李林甫想起另一件事,便追问道:“我倒是很感兴趣,他为什么给你宝寿牌,你知道原因吗?” 李邺想了想道:“可能和飞龙、烈凤有关!” “为什么?” “因为烈凤是我母亲的姑祖母,孙儿的武艺实际上就是烈凤安排裴旻传授的,裴旻给孙儿说过,高翁和飞龙、烈凤的交情很深。” 李林甫心中的疙瘩终于解开了,宝寿牌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飞龙和烈凤,这两个藏在深宫里的老妖怪,这就说得通了。 居然连这两个老妖怪也在关注自己孙子,看来这个孙子还真不是一般人,自己让他归宗入籍是何等正确。 虽然不知道飞龙和烈凤为什么会看上自己孙子,但这个不重要了,李林甫已经感受到了李邺的与众不同。 “我知道了,很好,你没有隐瞒祖父,祖父很高兴,你要记住了,我们是有血脉相连的祖孙,不是外人能比!” 李邺点点头,“覆巢之下,绝无完卵,这一点孙儿很清楚,祖父平安,就是孙儿平安!” 说得好!李林甫心中竖起了大拇指,‘覆巢之下,绝无完卵!’孙子这句话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了,整个家族上下,没有一个人能看得这么透,还在整天争权夺利,都怕自己少吃一口,却不肯替他们的老父亲排忧解难。 李邺告辞走了,李林甫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中着实有些激动。 他第一次有了一种不再孤军奋战的感觉,也是第一次有一种后继有人的感觉,作为一个六十七岁的老人,这种感觉是多么珍贵。 他拉了一下细绳,一名侍女出现在门口,李林甫吩咐道:“去把五郎给我找来!” 李林甫随即坐下,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吏部推荐书,正六品的户部员外郎的实缺,他原本是留给自己四子李岷,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李林甫是右相,五品以下官员,他有推荐权。 他提笔在推荐书上写下了五子李岱的名字,他给自己生了妖孽一般的孙子,值得嘉奖。 片刻,李岱走到门口,“父亲,孩儿来了!” “进来!” 李岱进来跪下行大礼,“孩儿参见父亲!” “刚才邺儿来过,你知道吗?” “孩儿知道,还没有来得及见他。” 李林甫点点头,“你有两个儿子,一个整天惹事生非,我非常不喜,但另一个儿子却非同一般。” “孩儿也听说邺儿今天赢了。” 李林甫淡淡道:“他可不是打球那么简单!” 李岱愕然,又不敢多问。 李林甫把推荐书递给他,“这是你儿子给你挣的,明天去吏部办手续,以后有什么难事,可以多和自己儿子商量,他会给你出主意,我说的是你的次子邺儿。” 李岱连忙答应,双手接过了推荐书。 “去吧!” 李岱起身告辞,慢慢退了下去。 李林甫见李岱唯唯诺诺的样子,心中叹口气,要不是他有个不错的儿子,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再栽培他。 李岱出了书房院子,却似一阵风般的狂奔,他简直高兴得要跳起来,正六品的户部员外郎啊! 不仅是自己连升三级,而且是掌握财权的肥差,令他欣喜若狂。 好容易李岱才冷静下来,父亲说这是邺儿给自己挣的,他到底做了什么?不管怎么说,自己有一个好儿子,子因孙而得福,说的就是自己啊! 李岱一口气跑到门口问道:“我儿四十八郎还在吗?” 门房躬身道:“四十八郎回去了,他留了一个口信给五爷,他说有时间会来看望父亲!” “好!多谢!” 有了一个出息的儿子,能让父亲刮目相看,十四年来,李岱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好过。 第九十三章 李岱出事 李邺回到了常乐坊,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裴三娘看见儿子回来,连忙招手,“邺儿快来,娘有话对你说!” 李邺把马递给阿珍,走进了内院,见母亲正和大娘商量着什么? “你们在商量啥?”李邺走进屋笑问道。 裴三娘一伸手,“拿来!” 李邺从怀中取出信封,递给母亲笑道:“娘一直就在等这个吗?” “谁说的,我才不稀罕呢!” 嘴上说不在意,裴三娘却动作迅速地接过去。 她迫不急待打开信封,取出了里面的柜票。 裴三娘眼睛一亮,居然是两千五百贯钱,她当然知道一千贯是每场球的收入,只是奖赏居然给了一千五百贯,高力士出手比嗣宁王阔绰多了。 她也听说过高力士怎么有钱,据说他过寿时,官员敲一下寿钟就要给他一百贯寿钱,数百名官员争相敲钟,有的官员为讨好他,一连敲了几十下。 还有他的妻子去世时,从大唐各地送来的礼物堆满了门前的大街。 两千五百贯对很多平民是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但对高力士这种权贵却是九牛一毛。 “大娘,我肚子饿了!” “好!大娘给你去端饭菜。” 木大娘刚要起身,裴三娘拉住她,“他饿不死,等一等再去!” 裴三娘又对儿子道:“你也赶紧坐下,娘有重要事情要说!” 李邺坐了下来,裴三娘这才对李邺道:“永和坊的土地我今天卖了,一百五十贯钱,原本可以卖三百贯,但被烧过两次,卖不上价了,只能便宜卖掉。” 木大娘叹口气,没说什么? 裴三娘取出几张柜票道:“这是邺儿这几个月赚的钱,超过一万贯了,除了宇文家赔的三千贯钱我不太舒服外,其它我都心安理得,我想是不是可以买点土地,邺儿,你觉得呢?” 这钱毕竟是儿子挣的,裴三娘要征求儿子的意见。 李邺摇摇头,“舅父之前告诉我,他说大唐各地危机四伏,很多矛盾激化了,很可能会爆发战乱,各大世家都在悄悄做准备,我觉得我们也应该未雨绸缪,做好战乱的准备。” 木大娘在一旁道:“我也听说,长安城外就没有普通百姓的土地了,全部被权贵兼并,听说整个京兆府都没有了。” 裴三娘叹了口气,一旦战乱,最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平头小民。 “阿邺,那你说说咱们可以做什么准备呢?” 李邺想了想道:“如果战乱,大家肯定会逃往安全的地方,我觉得安全的地方有两個,一个是长江以南,苏州、杭州一带,还有一处就是巴蜀,那里军队很难打进去,最好在这两地有房产,哪怕是座小宅子也行。” 裴三娘点点头,一个巴蜀,一个江南,自己有机会可以去成都看一看,她又问道:“还有其它的准备吗?” “还有就是要想办法把铜钱置换成金银,尤其是黄金,一旦天下大乱,黄金白银的价格必然暴涨。” 这个办法不错,和裴三娘的想法不谋而合,她今天还在想着把所有的铜钱兑换成黄金,装箱埋在自家的屋子里。 时间又过了三天,这天天还没有亮,李邺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公子快起来!”是粗使丫鬟阿珍的声音。 李邺披上衣服打开门,外面果然是阿珍。 这时,裴三娘也开门了,问道:“阿珍,什么事?” “外面有人找公子,说是从相国府来的,有十万火急之事。” “我去看看!” “邺儿,带上剑!”裴三娘提醒道。 李邺连忙回屋拿了短剑向门口跑去。 门口站着李林甫的心腹侍卫王宽,他认识李邺,出示了李林甫的金牌,低声道:“相爷在新丰县等待公子,伱赶紧跟我走!” “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可能和你父亲有关,你赶紧去见相爷!” 李邺心中一惊,父亲出事了吗? 这时,裴三娘已经把马牵了过来,“邺儿,快去吧!” 李邺翻身上马,跟着王宽出了春明门,快马加鞭,向东面疾奔而去,一个时辰后,他们抵达了新丰县。 他们没有进县城,而是来到县城旁边的驿站,这里有大群骑兵和好几辆马车。 正是李林甫的马车,上面还插着旗帜。 李邺被领进房间,果然看见李林甫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神情颇为焦虑。 “孙儿参见祖父!”李邺在门口躬身行一礼。 “啊!邺儿来了,快进来。” 祖父有急事,李邺也不拘于礼节了,直接进来坐下。 两人坐下,李林甫叹口气道:“你父亲被抓下狱了!” 李邺大吃一惊,“什么时候?” “就在昨天半夜!” “祖父能给我详细说说吗?” 李林甫缓缓道:“昨晚是你父亲在户部当值,结果户部文书库房突然失火,把十几年的户部帐簿全部烧毁,有人说你父亲失火前出现在文书库房附近,有重大嫌疑,你父亲便作为第一嫌疑人被抓捕。” 李邺着实惊疑,又问道:“那祖父怎么会在新丰县?” “我奉旨去华州和同州查看灾情,天不亮出城,刚到新丰县就听说你父亲被抓的消息!” “这是巧合吗?” 李林甫摇摇头,“怎么可能是巧合,我刚走,你父亲就被抓,一旦你父亲获罪,我也会被连累!” “我父亲不会无缘无故就纵火吧!这里面还有没有更深的内幕?” 直觉告诉李邺,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李林甫点点头,“这件事应该和二杨争位有关,杨国忠和杨慎矜争夺户部侍郎之位,户部库房突发大火,户部侍郎杨慎矜难辞其咎!” “那么是杨国忠放的火?” 李林甫沉吟一下道:“我怀疑和天子有关,天子想扳倒杨慎矜,你父亲恰逢其时,顺便陷害你父亲,把我牵扯进去,对方时机把握得很准!” 李邺把门关上,低声问道:“祖父的意思是说,天子要对祖父动手吗?” 李林甫叹口气,“帝王心思,不是我们能猜测,他或许只是在试探我,但如果有机会,他一定就会顺水推舟,罢免我,现在形势诡异,我也看不出来。” “那祖父要我做什么?” “我让你去找高力士,替我送一封信给他,最好能再打听一些内幕,我会以感恙为借口,在新丰县拖两天,等你的消息、 “我父亲会不会出事?孙儿的意思是说,会不会突然死在狱中。” “问题就在这里,我怕有人会劝他自尽,不要连累到我?我更担心有人会在他身上做文章,把我牵扯进去,所以你最好能见到你父亲,告诉他,任何人都不要相信,还有,要他给我抗住审问,不要胡乱招供!” 说完,李林甫把一只木匣递给李邺,“里面有一封信和一块牌子,信给高力士,牌子是你的信物,你去找御史吉温,他是我的心腹,他会安排你去见父亲!” 李邺沉吟一下道:“祖父,如果吉温暗中投靠了杨家怎么办?” “不可能,他是我一手提拔,对我忠心耿耿!” “如果他发现是天子要对付祖父,那就没有什么不可能了。” 李林甫暗暗吃了一惊,低头想了想,还真有这种可能。 “那依你之见呢?”李林甫不知不觉开始倚重这个孙子。 李邺沉思片刻道:“我还是去找他,但不用祖父的牌子,我就说给父亲送衣服被子,然后见机行事,实在不行,我重金贿赂狱卒,求他们带我去见一见父亲。 但孙儿认为,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还是户部侍郎杨慎矜,如果能保住他,那我父亲也不会有事了,还有纵火一案也是整个案子的关键。” “然后呢?” “孙儿认为,祖父不用装病,而是应该光明正大地回京,户部失火,作为相国,当然要责无旁贷查清此案。 而且祖父还要堂堂正正告诉天子,父亲刚入职户部三天,什么都不熟悉,根本就没有放火的动机,怎么可能是他放火?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父亲,恳请天子做主,洗清父亲的冤屈。 为人臣,不愿朝纲出现冤案,为人父,不忍爱子遭遇陷害,无论朝纲伦常都合情合理,孙子相信天子无法拒绝祖父的诉求!” 李林甫望着这个眼中闪烁睿智的孙子,心中感慨万千,得孙如此,夫复何求! 他拍了拍李邺的肩膀,“就依你之言,这次你来当祖父的军师,我们祖孙一起替你父亲洗清冤屈!” 李林甫又重新给高力士写了一封信,指出了各种疑点,把之前的恳求帮忙,改成了替子申述。 他又给了李邺三千两银子的柜票,让他用来打点狱卒所需。 李邺先一步骑马赶回京城,李林甫等到中午时分,也调头返回京城,孙子说得对,户部失火,作为右相,自己责无旁贷要赶回来。 第九十四章 难以翻盘 李邺赶到了高力士府,他的运气不错,高力士刚从皇宫回府,在府门前遇到高力士的马车。 李邺上前行礼,“晚辈参见高翁!” 高力士点点头,“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到府中去说!” 李邺跟随高力士进府,来到了后堂,高力士让他坐下,缓缓道:“可是为你父亲之事而来?” “正是!” 高力士摇摇头,“此事我恐怕帮不了你!” 高力士的态度在李邺的意料之中,他取出祖父李林甫的信,呈给高力士。 “请高翁过目!” 高力士接过信看了一遍,点点头,“如果你父亲真是无辜,我一定会替他说话。” “难道高翁认为我父亲真的有罪?” 高力士淡淡道:“从目前的各种证据和证言来看,你父亲难逃嫌疑!” 李邺立刻意识到,事情恐怕不是自己的想的那样简单,他连忙问道:“能否请高翁给我晚辈透露一下案情!” “这个倒无妨!” 高力士不紧不慢道:“事情发生在昨晚一更时分,你父亲去了文书库房,不久文书库房就起火了,根据守卫士兵的证词,起火之前只有伱父亲一个人去了文书库,根据很多人目测,是一条火龙飞进了库房,明白吗?起火事件中居然出现了幻术,所以天子才会雷霆大怒。” “幻术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后来在你父亲的书桌下发现一个箱子,箱子里就是一条纸扎的龙,上面有各种符咒,所以你父亲才会被抓捕。” 李邺问道:“请问高翁,我父亲被抓什么时候?” 高力士从袖中取出一本折子看了看道:“四更时分!” 李邺的目光盯住了高力士手上的折子,直接问道:“高翁这折子是调查报告吗?” 高力士点点头,“是初步的调查报告,刚到我手上,下午我会呈给天子!” “高翁能否缓一缓?” 高力士摇了摇头道:“你救父之心我能理解,但朝廷有它的法度,调查报告到了我这里,如果没有充足的理由,那我下午就要呈给天子。” “高翁,这里面有很多不合情理之处,可以说漏洞百出。” “你说说看,什么漏洞?” “首先第一個大问题,动机,我父亲烧库房动机在哪里?他进户部才三天,恐怕连库房都没有摸清门道,他为什么要烧库房?高翁,作案首先要看动机,我父亲当值,去库房巡视明明是他的职责,怎么就变成了嫌疑?若是他作案,他怎么还可能让士兵看见?就像去偷东西,还当着着主人的面走进屋一样,可能吗?” “有点道理,再继续说!” “第二,我父亲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让他亲自去作案犯科,他还不如花几百贯钱买凶在他不当值的时候去作案,他还可以摆脱嫌疑,高翁,我父亲没有这么傻!” “有道理,继续说!” “还有第三,起火是在一更时分,被抓是在四更时分,中间隔了三个时辰,他就不能把所谓的证据扔进茅厕,或者随便扔掉,非要放在自己脑门上,告诉所有人我就是放火者,堂堂的六品官员有这么蠢吗?” 高力士笑道:“你这样一说,还真是漏洞百出。” “高翁,这明摆着有人陷害他,他才不知道桌下还有东西,办案者怎么就这么容易就轻信了?” 高力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微微叹口气,“可问题是,你父亲承认了是他放的火,还签字画押了,所以才会这么快拿出调查报告。” 李邺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可能?” “事实如此,你父亲还招供,是侍郎杨慎矜指使他所为,烧库房的火龙是杨慎矜安排妖僧所为,他书桌下箱子中的龙是备用之物。”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李邺喃喃自语,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火龙!他顿时脱口道:“幻术!我父亲中了迷幻术,他才会按照审问的要求招供一切,等他清醒后再问他,肯定是另一回事了。” 高力士摇摇头道:“你这个解释有点牵强,实际上你父亲的招供反而合情合理,包括他的动机,他是被你祖父安排去户部管理文书,然后配合杨慎矜烧毁了户部十几年的记录。 正好是你祖父当相国这段时间的记录,还有杨慎矜做户部侍郎期间出现的国库亏空,完全可以解释为你祖父和杨慎矜联手销毁了国库亏空的证据。” 李邺叹了口气,“一个小小户部文书库房失火,就要把宰相和户部侍郎定罪,天底下还有这么荒诞的事情吗?” 高力士淡淡道:“比这个荒诞十倍的事情我都遇到过,这算什么?” 李邺猛地想起一事,急道:“高翁,他们拿到我父亲的口供,肯定要杀他灭口,扮作畏罪自杀,求高翁救我父亲!” 高力士脸色一变,“这份报告一早我就拿到了,已经过去两个时辰,恐怕来不及了。” “但现在还没有人来报告监狱出事,对不对?” 高力士沉思片刻,喝令道:“高复!” 只见从旁边走出一个灰衣男子,身材中等,脚步很轻,一看就是一个武艺高强之人,他躬身行一礼。 高力士取出金牌递给他,“你去大理寺天牢看看,李岱是否平安?” “遵令!” 李邺急道:“晚辈也一起去!” 高力士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带他去吧!” “多谢高翁成全,比赛之事,晚辈以后再向高温赔礼道歉!” 高力士哈哈一笑,“小子,你终于承认了?” “晚辈不懂事,已被祖父严厉批评,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懒得和一个小孩子计较罢了。” “晚辈知错!” “去吧!希望你父亲没事。” 李邺跟随高复来到了大理寺天牢,天牢位于太极宫,修建在地下,是关押重犯的地方。 他一路上忐忑不安,生怕自己来晚了,父亲已经被灭口。 如果父亲真的死了,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带着母亲和木大娘逃走,否则父亲一旦定罪,他们一家都会没为官奴。 狱丞验了腰牌,手一挥,“放行!” 李邺趁机低声问道:“我父亲现在如何?” “他好好的!” 李邺悬在嗓子眼的心顿时放下了,他心中有点奇怪,难道对方没有想到灭口?那样的话,祖父就百口难辨了。 对方思路慎密,这么重要的一步怎么会想不到? 这时,高复对李邺道:“家主只是让我安排你下去,你去吧!我在这里等候。” 李邺明白,高力士不愿涉案。 “我的剑可以带下去吗?”李邺又问道。 狱丞犹豫一下,按照规矩是不允许的,不过高力士的面子,他不敢不给,他只得点点头,“仅此一次!” 李邺跟随一名狱卒下去了,外面还是阳光明媚,可进了大牢却是阴森黑暗,整个大牢是挖了一个很深的大坑后,然后再用大石一层层修葺,一共有三层,一百多间牢房。 要开启一道道铁门,光线很昏暗,隔了几十步墙上才有一盏豆油灯,牢房是一间间黑洞,没有一丝光线,如果有幽闭恐惧症,进了这里就足以将人逼疯。 他们一直来到第三层地牢最深处,狱卒指着最里面一间黑洞,“就在那里!” 李邺急忙上前,就在这时,他眼前刷地出现了一支寒光闪闪的长剑,直刺他的咽喉。 第九十五章 一线希望 李邺反应疾快,顺势向后一倒,腰折成了九十度,长剑刺空,李邺随即一个空翻,翻滚出去一丈远,拔剑在手,低喝道:“是什么人?” 这时,忽然听见李岱喊道:“姑娘且慢,好像是我儿子!” 李邺大喜,急问道:“父亲,你没事吧!” 李岱叹息一声,“姑娘,是我儿子,让他过来吧!” 寒光一闪消失了,有人喝道:“你过来!” 确实是个女人的声音,李邺心中明悟,这应该是保护父亲的女剑客,似乎有三个黑影,难道是祖父提前预感到父亲危险,派来保护? 李邺也收了剑,走上前问道:“父亲,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黑洞里传来李岱激动的声音。 他一把握住儿子的手道:“是祖父让你来探望我吗?” “是!” 李岱叹息一声,“我中了他们的幻术,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还按指印画押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恐怕对你祖父不利。” 李邺暗暗叹息一声,父亲果然是中了幻术。 “我刚才去见了高翁,他告诉我,父亲什么都招了,是祖父安排你配合杨慎矜联手销毁了国库亏空的证据。” “胡说!我没有,根本没有这回事!”李岱恐惧得大喊起来。 他忽然拉住儿子的手哭道:“伱回去告诉祖父,打死我也不会陷害自己的父亲!” 李邺鼻子有些发酸,连忙安慰他道:“父亲不要急,我知道你中了幻术,我还担心他们会杀你灭口,所以我才急急赶来。” “他们是要杀我灭口,多亏这三位姑娘及时赶到,杀退了那些混蛋,救了我一命!” 李邺向黑暗中的三人躬身行一礼,“多谢三位姑娘救我父亲性命,请问你们是?” 为首一名女子道:“我们是受师父派遣赶来保护你父亲!” “你们师父是……” “你应该见过的。” 李邺心念一动,脱口而出,“烈凤!” 为首女子点点头,“我师父说,大明宫出现了妖术,她责无旁贷!” 李邺终于看到了希望,烈凤出手了,使这個几乎难以翻盘的案子又出现了一丝转机。 他连忙对父亲道:“父亲不要急,祖父已经回来,他会向天子陈情,一定会洗清父亲的清白。” “但是他们要杀我,我不怕死,但我不想不明不白而死,我更怕死了会连累父亲和家人,尤其是你们母子,我很害怕连累你们!” 李邺慢慢了解这位父亲了,虽然他很窝囊、软弱,但他确实是心地善良,宅心仁厚,这个时候了,他还担心连累自己和母亲。 “父亲放心吧!祖父余威尚在,这个案子他能处理好,再说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带着母亲逃走,绝不会被连累!” 旁边为首女子道:“李使君不用担心刺杀,我们一个姐妹已经去禀报师父了,师父会给天子建议换一个地方,有我们在,就算妖术也没有用。” 李邺也急着要找高力士,告诉他有人刺杀父亲,审讯报告有问题。 “父亲,真相你知道吗?” 李岱叹息道:“我一无所知!” “好吧!我去告诉祖父,父亲目前安然无恙!” “你自己当心!” 李邺向黑暗中的三女行一礼,转身便迅速离去 李邺没有被狱卒为难,很快返回了地面,高复还在上面等着他。 “你父亲没事吧!” 李邺沉声道:“我要去见高翁,有重要情况向他汇报!” 高复摇摇头,“刚刚高翁派人来通知,他进宫去了,让你不用再找他,你想说的一切他都知道。” 李邺在春明门前拦住了正返回长安城的祖父李林甫,向他汇报了最新情况。 李林甫了解到的情况也是很破碎,从孙子这里,他才得知道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当李林甫听说儿子已经招供画押,气得他狠狠一拳砸在车窗上,这下就麻烦大了。 天子就是想搞自己,自己儿子招供画押,不就理由充足了吗? “祖父,事情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还有挽回的余地,高力士” 不等李邺说完,李林甫便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你不要指望高力士会帮我们,他是站在天子的立场上,他能把详细事件告诉你,已经是给你面子了,如果天子不松口,谁说情也没有用。” “那烈凤呢?她居然出面保护父亲的安全,要不是她,父亲已经被灭口了。” 李林甫沉吟一下道:“烈凤倒是有些奇怪,太上皇驾崩后她和飞龙就不问朝政了,这次她居然出手,让我想不透,不过她最多也只能保护你父亲安全,改变不了大局。” “但她可以证明对方使用了妖术!” 李林甫苦笑一声道:“幻术、方术、妖术、仙术,原本都是一回事,因人而名异,恰恰当今天子就最喜欢幻术,说他震怒,那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李邺见祖父已经快没有信心了,便决定拿出杀手锏。 “祖父,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杨家还没有准备好,孙儿相信这次父亲被诬陷是有人背后向祖父射冷箭,但和天子无关,所以高力士才会帮我去见父亲,如果真是天子的部署,那高力士绝不会给我半点机会。” 李林甫最担心的一个心结慢慢被孙子解开了,并不是他看不到,以他老奸巨猾,他怎么可能不懂? 只是李林甫当局者迷,一直担心天子对他下手,所以他会往最坏的方面去考虑,反而不如李邺这个旁观者看得透。 李林甫点点头,“你说得对,天子是想用杨国忠取代我,但还没有准备好,这一次天子的目标应该是杨慎矜,而不是我。” 李林甫叹了口气,“我现在心很乱,你说该怎么办?” “还是孙儿之前说的,一定要洗清父亲的冤屈,一定要重新再审,不能再用那个口供,有烈凤这次出手相助,祖父就在天子面前咬定父亲中了幻术,有人企图杀父亲灭口,恳求天子再给一次机会重审,那我们就有翻盘希望了。 现在天子犹豫不定,只要祖父立场坚定,高力士也会劝天子的,关键是祖父立场要坚定,怎么可能派自己亲生儿子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李林甫点点头,“这次我听你的,去说服天子再审!” 御书房内,天子李隆基正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初审报告。 李隆基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但保养得非常好,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看起来就像五十岁出头。 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和疑虑,确实出乎他的意料,李岱这么快就交代了,还签字画押。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李林甫全家都要下狱抄斩。 李隆基放下报告,负手走到窗前,久久地注视着窗外,这不是他想要的东西,他只是想打一只兔子,并没有想把兔子背后的狼一起干掉。 他只是想警告李林甫而已。 良久,他转身缓缓道:“烈凤说昨晚有人用妖术,刑部查清了吗?” 高力士躬身道:“回禀陛下,刑部官员在李岱的桌下发现一只纸扎的龙,上面有不少符咒。” “这么说,是李岱会方术?他是什么出身?” “回禀陛下,他是开元二十二年的明经科出身,一直在千牛卫出任参军事,三天前调到户部任库部员外郎,户部的文书库房是他的职权范围。” “才三天?” 李隆基回头道:“就算小贼偷东西,踩点也要一个月吧!才上任三天就能放火烧户部?” “回禀陛下,这里面颇有蹊跷之处,比如烈凤说的妖术,确实很多士兵看见一条火龙窜进了库房,引发大火,但李岱只是一介书生,从未听说他会什么方术,那么施术的人在哪里?所以老臣认为,这个案子只审了一半。” 李隆基点点头,“李林甫有消息吗?” 他话音刚落,宦官在门外禀报,“启禀陛下,右相李林甫求见!” 第九十六章 花明柳暗 李隆基一怔,他以为李林甫已经去了华州,不料又回来了。 李隆基沉吟一下便道:“宣他觐见!” 不多时,李林甫匆匆走进御书房,跪下泣道:“老臣特来向陛下请罪!” 李隆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爱卿何罪?” “微臣十几天前有了私心,提拔了自己的儿子,户部员外郎应该给最优秀的官员,微臣却给了自己的儿子,而且没有向陛下禀报。” “令郎是开元二十二年明经科第几名?” “回禀陛下,他是第十七名!” “谁为主考?” “张九龄主考!” “那他出任千牛卫参军事十二年,考评如何?” “回禀陛下,他十年考评上上,两年考评上中!” 李隆基点点头,“这样好的官员,为什么做了十二年的七品官而没有提升机会?” 李林甫叹口气道:“回禀陛下,是因为微臣不太喜欢他,他性格太懦弱,所以有机会给了其他儿子,而把他压制住。” 李隆基沉吟一下问道:“他昨晚被抓了,刑部和大理寺指控他烧毁了,户部文书库房,李相国知道吗?” “陛下,为人臣,老臣不愿朝廷出现冤案,为人父,我更不忍爱子遭遇陷害,所以老臣半路听闻出事,特地赶回来向陛下申诉!” 李隆基点点头,“爱卿继续说!” 李林甫眼中含泪道:“回禀陛下,老臣听说有人指责微臣安排儿子去烧毁仓库,掩盖户部亏空,老臣除愤怒还是愤怒,虎毒尚不食子,我李林甫再坏再心黑,也不至于让自己亲生儿子去放火当贼,难道我就蠢笨如此,不能找其他人?” 李隆基默然,李林甫这个辩护很有力,报告上的推断确实不符合人伦,朝廷不可能用这种不合人伦的证词给人定罪。 他看了一眼高力士,高力士立刻心领神会,圣上并没有打算把李林甫牵涉进这个案子,他还没有准备好罢相换人,但圣上要台阶。 高力士立刻道:“陛下,能否容老奴说一句。” “高翁请说!” “刚才微臣说,这个案子还有蹊跷之处,烈凤上奏,昨晚有妖术出现,然后就出现了一些不合常理之处,在老奴看来,目前有四点很不合常理。” 李隆基淡淡道:“高翁不妨详细说说!” “首先是第一点,李岱上任才三天就放火不合理,正如陛下所言,就算小偷踩点也需要一個月时间,各种配合,各种计划,各种部署,三天时间根本不够。 然后是第二点,李岱桌下发现有符咒的纸龙,失火是一更时分,他被抓是四更时分,中间间隔了足足三个时辰,他把纸龙扔进茅厕里也只须一盏茶时间,他为什么不扔,非要把证据留给别人定自己的罪? 下来是第三点,审讯并未动刑,老奴听说,审问官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很痛快把自己父亲揭发,给自己家族定一个灭族之罪,陛下,蝼蚁尚且偷生,从古至今没有这样的犯人,除非他是个傻子,但可能吗?堂堂的朝廷户部员外郎是个傻子? 最后是第四点,烈凤说,今天上午有人潜入大理寺天牢刺杀李岱,被烈凤的徒弟及时阻拦,刺客逃走了。 为什么要刺杀李岱?这些刺客又是谁?里面蹊跷的事情很多啊!” 李隆基点点头,“经高翁这一分析,确实疑点颇多,那依高翁之见呢?” 高力士躬身道:“微臣建议由御史台重审此案!” “准奏!” 李隆基又对李林甫道:“朕不想冤枉任何人,不管是宰相之子还是平民之子,如果令郎是冤枉的,朕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 李林甫感激涕零,“微臣谢陛下隆恩!” 李林甫心中暗暗佩服自己的孙子,还是他看得透彻。 天子想罢免自己,但又没有准备好,如果自己呆在新丰县,天子极有可能就顺水推舟罢相了。 但如果自己积极争取,极力替儿子辩护,天子就会动摇,需要更多的时间考虑,就不会那么急切罢相。 高力士的态度就很说明问题,如果天子铁了心要扳倒自己,高力士又何必多事替自己辩护? 正是自己的积极争取使天子立场动摇,高力士才会趁机给自己做个顺水人情。 李林甫心中对自己睿智的孙子充满了感激,也满怀感慨,在最关键之时,上天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孙子。 马车驶出丹凤门,见孙子李邺还在丹凤门外等候,他立刻让手下把李邺带上马车。 “怎么样?” 李邺急切地问道:“天子松口了吗?” 李林甫点点头,“应该就是你说的,天子还没有准备好换相,所以这次虽然是罢免我机会,他还是放弃了,他同意重新审理你父亲的案子。” 李邺眉头一皱,“如果只是重新审理,恐怕天子并没有放弃罢免祖父,或许他只是需要时间考虑,我们的危险未去,只能说稍稍缓解。” 李林甫叹口气,“我也知道,这帮人不会善罢甘休。” “恐怕接下来杨慎矜才是大问题。他们会利用审杨慎矜,再把祖父和父亲给牵连进来。” “你说得没错,只要你父亲坚决不承认,他们正面无法突破,必然会迂回作战,旁敲侧击,把我们牵连进去,邺儿,你有什么想法?” 李林甫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冷静下来,迅速恢复了他老谋深算的本色。 他透过重重迷雾,渐渐看清了事情的真相。 天子这是要控制户部,他不准自己和他争夺户部主导权,便用自己的儿子做筹码警告自己。 杨慎矜案或许是圣上放手杨家去操作,但自己儿子这个案子,一定是圣上在亲自操控,这就能解释了,大理寺天牢出现刺客,这么严重的事件,天子却无动于衷。 因为真相只有一个,刺客就是他派去的。 刚才高力士只是在自己面前演戏罢了,他还需要自己的人情吗?两人一文一武敲打自己。 到最后了,自己儿子却不肯放,还要重新审理,这分明就是继续吊着自己,不准自己和杨家争夺户部。 倒是烈凤出手让李林甫看不透,烈凤很可能是圣上布置的一步缓棋,李林甫看了看孙子李邺,他心中若有所悟,这部缓棋应该是因孙子而起,是高力士部署的。 不过李林甫更愿意让孙子来参与操作这个案子,有自己给他兜底,让他放手去做。 “你打算从何着手?”李林甫问道。 李邺想了想问道:“孙儿想知道,杨慎矜有什么问题?” 李林甫冷哼一声,“杨慎矜会有什么问题,他是前朝的皇族,就凭这一条,他们家族迟早会遭遇大劫,所谓的三王两格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李邺沉吟片刻道:“我想要一块夜里出入坊门的牌子,祖父应该有吧!” 相国当然有出入牌,他们往往回家比较晚,如果有急事入宫,就需要深夜出入坊门。 李林甫取出一块银牌递给李邺,嘱咐他道:“我不管伱怎么做,但你一定要给我保证一个底线,不要杀人,一旦杀了人,很多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第九十七章 改变策略 下午时分,李邺回到了家中,一进门,便见母亲裴三娘在院子里捣药。 她见儿子回来,头也不抬,很随意地问道:“你父亲出了什么事?” “昨晚户部失火,说他有纵火嫌疑,被抓了!” “当啷!” 裴三娘手中碗落地,她惊慌道:“怎么回事,你父亲可是连鸡都不敢杀的人,他敢去纵火?” 李邺忽然意识到,母亲嘴上厉害,但心中还是很关心父亲,她含辛茹苦这么多年的坚守,恐怕她心中就容不下别的男人吧! 李邺忍住笑,摇摇头道:“父亲自然是被人陷害,现在祖父说服天子重新审理,相信一定会还父亲一个青白。” “哎!这年头当官风险大,动不动就坐牢,还不如平头小民舒坦!” 裴三娘有些脸红,她生怕儿子看破自己的心思,转身回去了。 不过李邺也没有心思琢磨母亲的心情,他又回到房间考虑父亲的案子,只要父亲坚决不承认,朝廷又拿不出确凿的证据,父亲这一头的案情就僵住了。 那么对方肯定会从杨慎矜这里着手,先用计扳倒杨慎矜,再逼杨慎矜交代勾结李林甫企图恢复前朝。 这一招非常狠毒,一旦成功,李家必将面临灭顶之灾,自己也难逃大网。 李邺依稀记得历史老师谈到隋炀帝后人时,提到了这个杨慎矜,他被人事先在书房里栽赃放了谶书,然后被搜出来定的罪。 祖父说,杨慎矜今天已经被软禁了,极可能今晚对方就会行动。 李邺制定了计划,他今晚也要行动了。 ……… 虢国夫人府内,虢国夫人大发雷霆,“看你做的好事,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没抓住,要你有何用?” 堂上站着杨国忠,这一次是天子李隆基暗示杨玉珮,可以考虑让杨家主管户部,杨家主管户部,必然就是要县扳倒杨慎矜。 为了扳倒杨慎矜,杨家的几个重要幕僚绞尽脑汁,制定出一個详细计划,利用杨慎矜的前朝皇族的身份做文章。 只是这次没有想到打草竟然搂到了兔子,三天前,李林甫把他的儿子安插到了户部,这不正好一箭双雕。 但没有想到,精心制定的结果竟然被推翻了,不采纳上午的审讯报告,要重审,使杨国忠措手不及,也让杨玉珮大发雷霆。 杨家姐妹中,大姐秦国夫人去世得早,剩下虢国夫人杨玉珮和韩国夫人杨玉玦,实际上,杨家的主导权就掌握在这两个女人手中。 倒是杨贵妃不问政务,醉心于音乐,天子李隆基也不愿她干涉政务,便把权势交给了杨玉珮和杨玉玦手中。 尤其是虢国夫人杨玉珮精明能干,野心勃勃,加上她长相美艳,和天子李隆基关系暧昧,所以整个杨家的权势基本上都掌握在她的手中。 杨玉珮一直在栽培族兄杨国忠,但在和天鹏马球队比赛中,杨暄用自己妻兄冒充二阶白球手,欺骗了杨玉珮,让杨玉珮极为恼火,使她对杨国忠也不太信任了。 她开始考虑杨铦,这次要不是早就开始部署,她肯定会让杨铦接手户部。 “你说吧!为什么会搞砸?”杨玉珮冷冷地盯着杨国忠,她要说法。 “主要是太仓促,准备不足,导致出现了一些无法自圆其说的漏洞,而李林甫抓住了这些漏洞,天子也只能让步。” “什么漏洞?” “李林甫怎么也不可能让自己亲生儿子去放火,他随便找个武艺高强的人都可以做到。” 杨玉珮半晌道:“那是你们考虑不周!” “就是太仓促的缘故!” 杨玉珮点了点头,“那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杨国忠连忙道:“我考虑过了,我们不能分散精力,重点还是要对付杨慎矜,一但扳倒杨慎矜,可以让他来指控李林甫,也能达到目的。” “伱去吧!和史敬忠好好商量一下,再给我把事情办砸,你就滚回剑南去!” “我保证这次一定能成功!” 杨国忠慌慌张张行一礼,急匆匆走了。 ……… 杨国忠随即找到了史敬忠,史敬忠曾是长安有名的妖僧,他原本是突厥的没落贵族,姓阿史那,汉名叫做史敬忠。 史敬忠以擅长使用幻术而出名,他早年利用幻术玷污了不少良家女子,便渐渐有了妖僧之名。 不过最近几年他不再和普通小民打交道,他已经还俗,他发现李唐崇尚道家,他也改为修道,自称已窥悟天象,能讲解天地万物自然之大法。 史敬忠经常出入王公贵族府宅给他们讲解天象,利用他的幻术以及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蛊惑了一个又一个的王公贵族,名气越来越大,使他在长安贵族圈子里极受欢迎。 杨慎矜曾经是他的客户,不过最近两年他又和杨家打得火热。 但史敬忠从一个名声很臭的妖僧,华丽转身为得道者,这里面需要大量的投入、宣传、包装以及各种昂贵的道具。 他背后的金主便是朔方节度使阿布思,确切说,史敬忠实际上是阿布思的傀儡。 史敬忠和杨国忠各种划策,各个方案,实际上都是出自阿布思之手。 房间里,史敬忠眯着眼听完了杨国忠的意见,点点头道:“用掩盖国库亏空烧账本这种借口好是好,但也容易因为证据不足而被推翻,既然要重审李岱,那杨慎矜就无法被定罪,我们时间不多了。” 因为李岱的口供中承认他是受杨慎矜指使而烧毁户部,杨慎矜今天已被停职软禁,家中也被查封,一旦李岱重审推翻了之前的口供,那么杨慎矜就会无罪释放,所以史敬忠才说时间不多了。 “那依先生的意思呢?” “我有两个建议,第一拖延李岱的重审时间,重审结果出来之前,杨慎矜不会被释放,这样我们就有时间网罗杨慎矜的罪名,这一次我建议用谶纬的罪名,他又是前朝皇族,这个罪名很适合他。” 杨国忠大喜,“这个罪名好,就算没有证据,杨慎矜也难逃其罪,先生有计划吗?” 史敬忠点点头,“计划有,关键是杨使君能给我几天时间?” 杨国忠想了想道:“李林甫不会允许拖延,他会让吉温来审案,我估计最多只能拖一两天。” 史敬忠有点为难,“一两天太稍微仓促了一点,好吧!我今晚就行动,然后我有个小妾叫做明珠,她原本是杨慎矜侍妾,我明天她交给虢国夫人,然后夫人把她带入皇宫向天子告状,自然就万无一失了。” ……… 杨国忠乘坐马车返回了府中,刚到府门前,便有下人来报,“老爷,军器监少监宇文通特来求见!” 杨国忠虽然想不通宇文通为何来求见自己,但宇文家族他是知道的,是关陇贵族中的重要成员,倒是值得结交。 他点点头,“请他到贵客堂稍候,我马上就来!” 杨国忠换了一身衣服来到了贵客堂,此时宇文通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踱步。 宇文靖当然得到了女婿李岱被抓的消息,但让宇文靖害怕的不仅仅是女婿被抓,而是案子背后透露出的重大意义。 一、天子要对李林甫动手;二、天子要对前朝皇族动手。 这两条都涉及到宇文家族切身利益,作为李林甫的亲家,作为北周皇族后人,宇文靖怎么可能不担忧?怎么能不害怕? 在兄弟宇文通的劝说之下,宇文靖终于决定向杨家靠拢,通过投靠杨家,从而逃过劫难。 宇文通就是奉兄长之令前来交投名状。 当杨国忠走进贵客堂,宇文通连忙迎上来,满脸谄笑行礼道:“打扰杨府卿休息,真是不好意思!” 第九十八章 釜底抽薪 杨慎矜的府邸在宣阳坊,距离李邺的家很近,虽然李邺问李林甫要了出入坊门的牌子,但他最终还是没有使用,用了就会留下痕迹。 两更时分,李邺从漕河潜入了宣阳坊,他换了身干衣服,一路来到了杨慎矜府宅后门。 左右街道上十分安静,看不见行人,李邺轻轻打了个呼哨,立刻从对面巷子里奔出一人,正是张平。 李邺晚上要练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杨慎矜府宅,他便把张平找来替自己当耳目。 “如何,有人来过了吗?” 张平摇摇头,“我从下午就盯住,一直到现在,没有人来过。” 李邺笑道:“前面有家客栈,你去休息吧!后面的事情都交给我了。” 张平挠挠头道:“不用我在外面继续替你盯住?” 李邺摇摇头,“不用了,你去吧!” “那好,你自己当心!”张平快去离去了。 李邺轻轻攀上墙头,一跃跳进了后宅。 杨慎矜下午已经被软禁在朝房,他妻子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仆妇都被临时遣散,八亩大的府宅内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李邺并没有去四处寻找,而是攀上了最高的屋顶,躲在一座神兽后面,他的位置选得极好,可以看到前院,也能看到后宅。 李邺耐心地等候,如果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重演,那么今晚就是最好的栽赃机会。 栽赃一般有两个办法,一個办法是事先把赃物藏在书房内,谶书这种东西一般都是藏书房。 另一个办法是搜查人员放在身上,趁人不备时放在书房内,然后让人搜到。 不过后一种办法很容易被人发现,除非是临时决定,一般都会用前一种办法。 正想着,几个黑影翻过了后院围墙,向书房方向奔去。 李邺精神一振,果然来了,夜色中,他看得格外清晰,有人拿着一只木箱。 一共四人,他们从窗户翻进了杨慎矜的书房,点燃了灯,开始叮叮当当忙碌起来。 李邺发现四人中只有第一人会武艺,身手矫健,其他三人似乎只是工匠,爬窗户时比较笨拙,一看就知道没有练过武。 李邺又观察了片刻,确定只有他们四人,他无声无息翻下屋顶,慢慢靠近书房。 李邺最终没有翻进院子,躲在墙头的大树后面,李邺就能清晰地看见书房内的情况。 光线很暗,三个工匠在书橱背后加了一个暗盒,看起来颇为隐秘,但还是在边上留了一点蛛丝马迹,为了让搜查士兵能发现它。 大约半个时辰后,大功告成,为首武士将一本书放进书橱内,呼地吹灭灯,四人小心翼翼翻窗出去,迅速离开了杨慎矜府宅。 李邺等他们彻底离去,这才轻巧地翻进了书房。 ……… 次日天不亮,李林甫的马车驶出了府门,他显得十分疲惫,毕竟年事已高,大半夜难以入眠,他身体有点承受不住。 尽管他已经能确定圣上只是在警告自己,可自古皇帝的心思,谁又能真的琢磨得透? 他就害怕最后弄巧成拙,圣上改变主意罢黜了自己?这不是没有可能,让陈希烈过度几年,再让杨国忠上位。 这时,心腹侍卫王宽在车窗旁禀报,“相爷,四十八郎有急事求见!” “停下马车,让他进来!” 王宽很清楚眼前这位少年在他祖父心中的地位,他连忙叫停马车,拉开车门,李邺钻进了马车,马车继续缓缓而行。 “这本书!” 李邺把昨晚发生之事告诉了祖父,最后道:“他们在暗盒内留下了这本书,被我带走了。” 竟然是一本手抄的谶书,李林甫又惊又喜,自己孙子居然釜底抽薪,把杨国忠的栽赃之计破了。 “干得好!” 李林甫连声夸赞,“这一招漂亮,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昨天就想到了,所以我才问祖父要通行牌,不过我没有用,而是翻墙,他们会从守门士卒那里查到相国的牌子夜里进过坊。” 李林甫很欣赏孙子的谨慎,连这一步都想到了,还真象自己,算无遗策。 “你有没有放一本什么书进去?” “放了一本历书!” 历书和谶书很像,如果不仔细看,会把二者搞混,如果仔细看内容,便知道两者完全不是一回事。 李林甫忍不住呵呵大笑,这一刻,他的困倦被一扫而空。 “祖父,孙儿担心的是,他们会有两手准备,随身带一本谶书,发现里面书不对,立刻换掉。” “这个伱不用担心,朝廷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制定了严密搜查制度,有专门的搜查士兵,他们开始搜查之前都要被严格搜身,所有搜查到的可疑物品都要装在证物箱内封好,书籍信函之类,要盖章编号后转入专门的袋子里,事后偷换也不可能,已经编号了。” “难怪他们要事先放好,居然有这么严密的搜查制度!” 李林甫冷笑一声,“这些都是女皇时代发生过无数次的残酷教训,没有人愿意再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制度都制定得很严密,不过还是有漏洞,不是吗?” 李邺点点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哪怕是杨慎矜没有被抓,也有人会趁他不在家时,偷偷放置一些证据。” 李林甫淡淡一笑,“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控制,但我们可以控制它的平衡,让它滑向有利于我们的一面。” 与此同时,天子李隆基也在迅速穿衣,虢国夫人杨玉珮面带春色横卧在软榻上,吹着她特有的枕边风。 李隆基很迷恋这种偷情,贵妃喜欢睡懒觉,而他有时候会早起去朝堂,他至少有一个时辰完全自由的时间。 而这个时候,杨玉珮总会在某个地方等他,杨玉珮放荡狂野,把他当做一个男人,而不是帝王,能让李隆基尝到完全不一样的滋味。 当然,这种事情绝不会经常发生,但正是因为少,所以才让李隆基迷恋。 “杨慎矜有个侍妾叫做明珠,他可以去御史台作证,杨慎矜特喜欢谶纬之事,圣上可以下旨去搜一搜杨慎矜的家,说不定能搜到一些证据。” 其实李隆基也知道谶纬在朝野都很流行,大家都喜欢,甚至包括他自己,通过一些异相来推断未来要发生的事情。 可以说,没有那些谶纬瑞祥,他李隆基也没有办法登基。 但朝廷的律法中又明确禁止谶纬,违律者有罪,只是大家都没有把这条律法放在心上,这条律法就成了当权者的武器,想收拾你它就是法律,不想收拾你,就睁只眼闭只眼。 李隆基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陛下,臣妾想让杨铦接手户部!” “他行吗?” 李隆基脑海里有闪过那个肥胖如猪一般的中年男子。 “他行不行不重要,只要他听陛下的话就可以!” 杨玉珮从背后搂住李隆基脖子,鲜红的嘴唇在他耳边吹气如兰,“答应我!” 李隆基心中一荡,点了点头,伸手将她抱了过来。 五月一号,求双倍月票!! 恳请大家支持老高,双倍月票,感谢书友们的支持! 《藏国》五月一号,求双倍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九章 瞒天过海 上午时分,御史中丞杨国忠和侍御史吉温来到了宣阳坊杨慎矜府宅前。 起因是杨国忠对户部侍郎杨慎矜添加一个新的罪名,有人告发杨慎矜涉嫌操弄谶纬,是杨慎矜从前的侍妾。 杨国忠向天子汇报后,李隆基特批了对杨慎矜府邸进行搜查,查找证据。 此时,李岱的重新审问还没有开始,那么他之前的证词还没有被推翻,仍就有效。 杨慎矜还是处于一种被停职羁绊状态,有罪和无罪之间。 不过侍妾明珠对他的告发杀伤力很大,如果内容详实,加上其他人的旁证,便可直接将杨慎矜定罪,甚至不需要证据。 不过罪名可以轻一点,毕竟侍妾明珠举报的各种巫术不涉及谋反,只是比较荒诞,有失官德体统。 可如果搜到谶书,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谶书一般都有举王谋反的内容,罪名就会重得多。 “杨中丞,卑职总觉得这里面有件蹊跷之事!” 侍御史吉温一直是李林甫的心腹,他天宝初年还是新丰县丞,被李林甫看中,一步步将他提拔起来。 李林甫看中了他奸诈狡猾和心狠手辣,一旦被吉温盯上的大臣,无不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朝中一直把他和另一名酷吏罗希奭并列,称之为罗钳吉网。 杨国忠对这位吉御史也颇为看重,一方面自然是吉温能力出众,什么事情交给他,自己可以高枕无忧。 另一方面是吉温自身家族没有底蕴背景,完全是靠依附权势而生,他今天依附李林甫,明天也可以依附自己。 更重要是吉温很聪明、有眼力,从不和杨家作对,聪明人谁不喜欢? 杨国忠笑道:“吉御史觉得哪里蹊跷?” 吉温缓缓道:“李岱案中有金龙入阁,杨慎矜案又涉及谶纬,却没有找到一个涉案方士,在整个案情上缺了这個重要的一环,就有漏洞了。” 杨国忠感觉吉温是在提醒自己,他便试探问道:“假如这个方士已经逃匿,吉御史有办法吗?” 吉温呵呵一笑,“逃匿去抓捕就是了,管他死的活的,只要补住这个漏洞,案子就坐实了。” 杨国忠立刻明白了,点点头,“多谢吉御史提醒,我这就派人去抓捕!” 吉温笑而不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天子要对李林甫下手了,自己又何必绑在一棵濒死的枯树上。 两人来到杨慎矜府宅前,五百名搜查士兵已经列队整齐,他们是从千牛卫中临时抽调出来,就算千牛卫大将军也无法暗中交代。 五百士兵已经沐浴更衣,且严格搜身,这种搜家制度一直被严格遵守,哪怕是凶残狡诈的吉温也要遵守,说不定哪天就搜他的家了。 “杨中丞,卑职给你说一下,搜家有制度,咱们不能进去,只能由专门的搜家士兵进府。” 他又压低声音对杨国忠低声道:“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能保证搜家之事不会落在自己头上,所以大家都须遵守制度!” 杨国忠也觉得有道理,便点点头道:“重点是搜查他的书房,机密东西一般都藏在书房内!” “卑职也这样认为!” 五百士兵开始进府搜查,翻箱倒柜,掘地三尺,十几名士兵负责搜查书房,信件全部装入专门的书信袋,书籍也被仔细翻了一遍。 忽然,一名士兵大喊:“这里有问题!” 士兵纷纷围上来,只见书橱背后露出细细一条异样的木色,众人移开木橱,只见橱子背后挂着一只木盒。 士兵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本书籍,士兵当即登记编号,装进了红色搜查袋,表示重要可疑物品。 府外,吉温还在和杨国忠闲聊,这时,为首将领出来,抱拳道:“启禀杨中丞,启禀吉御史,士兵在书房内发现一个暗盒,里面有一本书,据说有点像谶书,已经编号收查。” 杨国忠心中暗喜,呵呵笑道:“大家辛苦了,争取中午前搜查结束!” 李岱已经不在天牢地下监狱,而是转移到大理寺的一间单独院子,属于软禁监狱,倒不是优待李岱,而是天子同意再审,那么李岱便转为嫌疑犯状态,不定罪,但需要控制人身自由。 下午时分,由御史台进行了第一次提审,御史中丞王珙亲自审理此案,王珙是河东名门王氏家族子弟,深得天子李隆基器重。 他出任御史中丞虽然是李林甫推荐,但王珙并非李林甫党羽,而是李林甫的盟友,不过今天李林甫并不指望他能偏向自己的儿子,但至少希望王珙能够公正,能够避免儿子再中幻术。 果然,没有了幻术干扰,李岱坚决否认自己纵火烧毁户部文书库,也坚决否认自己和杨慎矜有任何关系,同时也否认桌案下搜到的纸龙和自己有关。 被告人否认一切再正常不过,从来没有谁会主动承认自己有罪,对于普通百姓则是直接动刑,酷刑之下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罪。 但李岱是朝官,只是处于停职状态,何况他还是相国李林甫的儿子,不可能用刑,那就必须找证据证明李岱涉案。 首先是人证,之前是守卫士兵证明李岱当时在户部文书库,但这个人证被王珙否决了,户部员外郎出现在户部库房很正常,就像不能说士兵在军营附近,就认定军营失火是士兵干的,一个道理。 除非士兵亲眼看见李岱举火把点火,这才能叫人证。 其次就是证据,要抓到火龙操控者,然后火龙操控者拿出证据来证明李岱涉案。 最后王珙发现唯一能指证李岱是嫌疑人的物品,就是他桌案下的幻术纸龙,它居然成了呈堂证据,那就需要李岱证明那箱幻术纸龙不是他的。 杨慎矜也被软禁在大理寺官房内,一连两天,他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尤其当他得知,朝廷改用了谶术来控诉自己,更让他惊恐不已,什么户部亏空他不怕,他根本就没这回事。 但谶术他害怕,他确实喜好谶术,甚至有点沉溺其中,曾经常和史敬忠讨论天象,以断定大唐政治走向。 他甚至还一度相信隋朝会重新崛起,现在朝廷居然抓住他谶术这件事来问罪,让杨慎矜惶惶不可终日。 这时,门开了,有一名老狱卒进来给他送饭。 老狱卒将一只只食盒放在桌上,又把旧食盒收走,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杨慎矜一眼,敲了敲其中一只食盒,转身走了。 杨慎矜看到了狱卒的眼色,待他关门走了,杨慎矜连忙上前打开那只食盒,里面是满满的米饭,他用筷子挑了挑,果然从底部挑起一张纸条。 他拿着纸条走到窗下打开,里面只有一句话,‘书房搜查,没有谶书,仅有历书。’ 杨慎矜将纸条吞进肚子里,想了想,他渐渐有点明白了。 一定是自己家被搜查了,有人事先放了一本谶书,但士兵没有搜查到谶书,只搜到一本历书,杨慎矜想起来了,他的书橱里是一本北朝历书。 那是北周书法家赵文渊亲笔抄写的历书,自己才把它收藏起来,难道是有人暗助自己,把谶书换成了历书? 第一百章 危机再现 杨慎矜一案由三堂会审,也就是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三个部门抽调官员组成三审官。 杨慎矜是户部侍郎,级别很高,审他的官员级别也相应很高,御史中丞、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少卿,俗称大三堂。 三堂会审的好处一方面固然是防止栽赃陷害,但更重要是防止徇私枉法。 大理寺内堂,十几名三部门官员正在共同拆阅搜查到的证据,并和搜查清单进行对比。 出乎所有人意料,从杨慎矜书房密盒里搜到的书竟然是一本北朝历书,书法精美,一看就是名家所写,但和谶书没有半点关系,这让在场所有官员都一片哗然。 左相陈希烈匆匆来到中书省,找到了中书令李林甫。 “相国,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李林甫喝了口茶,不慌不忙问道:“什么有趣的事?” “都传闻在杨慎矜书房里搜到一本谶书,结果三堂核对,那根本不是什么谶书,而是赵文渊手书的北朝历书,太荒唐了。” 李林甫眯眼笑道:“不会是被人换了吧!” “怎么可能,那么多眼睛盯着,上面还盖有搜查章,怎么更换?” 李林甫暗暗赞许,这招釜底抽薪之计果然漂亮,没有了谶书,就很难定造反大罪,没有了造反之罪,顶多是行为不当,有失体统,那也就不会把五郎李岱牵扯进去。 “杨慎矜开审了吗?”李林甫又问道。 “下午开审了,他承认自己迷信旁门左道,有过很多荒唐的驱邪行为,但他矢口否认自己有造反的念头,更没有和任何人勾结谋逆,三堂会审目前找不到他造反的证据,也找不到他和吏部失火案有关的证据,最后商定了一个有失体统的罪名。” 李林甫点了点头,杨慎矜被贬黜是不容置疑了,关键就要看天子是否接受这个结果,如果接受这個结果,那么自己的儿子就没有事了,失火案就会不了了之, 可如果天子一定要置杨慎矜于死地,那失火案一定还会再起波澜。 御书房内,天子李隆基极为恼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杨国忠站在一旁,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次他们把事情搞砸了,李隆基不仅仅是要杨慎矜的户部,而且是想利用这次机会,把隋朝杨家彻底灭了。 这下子让自己怎么向杨家动手?李隆基对杨国忠失望到了极点,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他还能做什么大事? “谶书怎么会变成历书?倒底是谁掉包的?”李隆基目光凌厉地盯着杨国忠。 杨国忠擦着头上的汗水,低声道:“微臣也不知道,这件事是交给史敬忠,微臣不知道他是怎么安排的。” “没用的东西,退下!” “微臣告退!” 杨国忠慌慌张张退了下去。 李隆基暗暗摇头,这个杨国忠在官场上太不成熟了,自己和李林甫的暗斗,他居然看不出来。 李隆基当然知道是李林甫干的,怕杨慎矜的叛逆案牵扯到他,李林甫这样干也无可厚非,可若不狠狠收拾一下他,他就不会把自己放在眼中。 “传朕旨意,继续严查户部库房失火案!” 李林甫不安地在朝房里等待,黄昏时分,御书房传来消息,天子不满杨慎矜一案的结论,要求继续严查户部库房失火事件。 这个消息让李林甫心一凉,天子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马车内,李林甫忧心忡忡,他心知肚明,天子一定知道是自己把谶书换了,让他十分恼火,又下旨继续严审五郎的案子。 伴君如伴虎,李林甫体会得太深刻了,有传闻说,贵妃可能会抱养一名后宫的皇孙为养子,如果是那样,太子之位又会起风波。 天子一定会全面扶持杨家,自己就成为了拦路石。 李林甫十分焦虑,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倒下,一旦自己倒下,自己的家族就会有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李林甫对心腹侍卫王宽道:“去把四十八郎找来见我!” 李林甫着实有点心力憔悴,这个时候,他又想到了自己聪明老成的孙子,他需要一个完全能信任的军师。 这时,李林甫的马车在家门口缓缓停下,管家跑上来禀报道:“老爷,宇文家主来了,说是有重要事情和老爷商量!” “他在贵客堂?” “在!已经等候多时。” “告诉他,我马上就到,另外,四十八郎若来了,带他到我书房等候!” 管家连忙去了,李林甫心中有一种不祥,宇文靖这个时候来,恐怕没有什么好事。 贵客堂上,昨晚他终于被兄弟宇文通说服,从李林甫这艘老破船上跳船,全面投向杨家,以保宇文家族的身家富贵。 只是和李林甫割裂,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最重要的就是女儿宇文螺和李岱要离婚。 宇文螺和李岱的婚姻是典型的政治婚姻,这门婚姻是联系宇文家族和李林甫之间的纽带,必须切断这根纽带,才能叫政治切割。 离婚问题不大,鲜卑女人一直就有离婚自主权,而且离婚也很简单,留一封信,带走自己的财产,就算离婚了,不需要丈夫同意。 事实上,宇文螺陪嫁的三千亩良田地契就在她身上,她随身带着,还有陪嫁的金银珠宝以及绫罗绸缎等等,都存放在宝记柜坊内,支取的凭证也在她身上。 现在就需要她父亲出面给李家说一声,退回聘礼,这门婚姻就算结束了。 宇文螺十年前就想和李岱离婚,只是被她父亲压制着,她离不了,现在她父亲同意了,她当然不再有任何顾忌,果断离婚。 这时,李林甫笑呵呵走了进来,“宇文老弟,哪阵香风把您给吹开来了?” 宇文靖勉强笑了笑道:“我是来了解一下五郎的情况!” 李林甫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他当然知道对方是为五郎而来,但看他的态度,并不是关心,更像是想脱钩。 “请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李林甫淡淡道:“五郎遭人陷害,身陷囹圄,我正在全力营救他出狱,只是案情有点反复,则需要一点时间。” 宇文靖作为兵部尚书,当然心知肚明,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陷害相国的儿子,而且堂堂相国居然还束手无策,除了天子之外,谁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天子哪里是要陷害李岱,分明就是要借此机会罢黜李林甫,他原本以为李林甫还能撑两年,但现在看来,这艘老破船即将沉没,宇文家族必须要立刻跳船,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他沉思片刻道:“当初我们两家联姻时有约在先,尊重宇文家族的鲜卑风俗,按照鲜卑风俗,没有大妇的同意,小妾及私生子不得进门,但很遗憾,李家没有遵守这个约定。” 李林甫当然心知肚明,对方在找借口呢! 他的脸也拉了下来,冷冷道:“我的孙子,我当然要让他进门!” “既然如此,这门婚姻恐怕很难再延续了!” 说完,他把李岱的婚书取出来放在桌上,“聘礼我明天会派人退回,告辞!” “请吧!我就不送了。” 宇文靖不敢多说什么,起身匆匆走了。 “无耻小人!” 李林甫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完全就是趋炎附势的小人,自己得势时,拼命和自己套关系、拉交情,主动提出联姻,现在眼看自己有难,又跑得比兔子还快,离婚就像泼水,干脆利落,生怕被牵连到一丝半点。 这时,管家在堂下道:“老爷,四十八郎已经在书房等候了。” 李林甫点点头,也罢,宇文家族离去,对自己儿子和孙子或许是一件好事。 第一百零一章 紧急求助 李林甫来到书房,李邺连忙起身行礼,“参见祖父!” “坐下吧!” 李邺坐下,他见祖父忧心忡忡,便问道:“是不是又出了波澜?” 李林甫点点头,“你那个釜底抽薪之计极好,没有谶书,杨慎矜没办法定谋逆之罪,只能说官德有失体统,但天子对这个结论不满,又要求严查失火案,那就是要严查你父亲了。” “天子怀疑是祖父把谶书掉了包吗?” 李林甫叹口气,“天子可不好糊弄,他心如明镜,知道必然是我做了手脚,他又下旨严查户部库房失火案,显然是报复我!” 李邺沉思片刻道:“父亲的案子,关键点就是那条金龙了!” “你说得没错,说你父亲举火烧库,那简直是无稽之谈,可如果说你父亲沉溺于幻术,加上了现场出现的火龙以及你父亲桌案下的纸龙,那三者就能联系起来,伱父亲恐怕就逃不掉罪名了。” 李邺缓缓道:“宇文家那个悍妇毕竟是父亲的妻子,她会不会做伪证,说父亲沉溺于幻术?” 李林甫一惊,宇文靖跑来和自己割裂,那一定是投靠杨家了,宇文家族的投名状会是什么?极有可能就是宇文螺和李淮的证词。 如果是这样,麻烦就大了,一個是妻子,是一个是儿子,没有比他们的证词更有说服力。 李林甫顿时如坠冰窟,浑身发冷,他焦虑万分道:“你提醒得很及时,刚才宇文靖来找我,他女儿和你父亲正式割裂离婚,我担心他们投靠了杨家。” 宇文螺和父亲离婚,对自己母亲意味着什么,李邺暂时还没有心思考虑,他此时已嗅到危机即将来临,一旦宇文螺和李淮作证,自己父亲肯定会罪责难逃,祖父也将不得不辞相,那时就是墙倒众人推,覆巢之下,自己必然也会被连累。 已经没有退路,李邺只能走出最后一步棋,他咬一下嘴唇道:“孙儿和烈凤有些渊源,我去求一求烈凤,恳请她出手助我父亲!” 史敬忠的府宅实际上是朔方节度使阿布思的私宅,阿布思是铁勒同罗部大酋长,被赐名李献忠,但他不喜欢这个名字,依旧自称阿布思。 和突厥翻脸后,阿布思率领二十余万部众前来投靠大唐,被朝廷安置在河套丰州一带,大唐天子李隆基册封他为奉信王,并赐姓名为李献忠。 阿布思目前也同样面临巨大的生存危机,他的二十几万部众被范阳节度使安禄山盯上,安禄山暗奏天子李隆基,指责阿布思想吞并朔方,建议天子李隆基改封阿布思为范阳副节度使,将他的部众迁到幽州,自己能随时监视。 更要命的是,李隆基竟然也怀疑阿布思有吞并朔方的野心,便同意了安禄山的奏请,阿布思得到消息后,大惊失色,亲自跑到京城想走杨家路线,说服天子李隆基改弦易撤。 杨国忠收到了阿布思一万两白银的贿赂,拍胸脯保证说服天子收回成命。 后宅大堂上,阿布思听完杨国忠的述说,冷笑一声道:“杨中丞没有读懂天子的意图啊!” 杨国忠一怔,连忙道:“愿闻其详!” 阿布思不紧不慢道:“天子并不打算真的收拾李林甫,所以才同意重审李岱,但天子是想彻底干掉杨氏家族,才想用谶书定杨慎矜谋反之罪。 这个局本来无懈可击,但李林甫担心杨慎矜谋反罪会牵连到自己,所以就破了这个局,但又因此触怒了天子,天子才下旨严审放火案,其实就这么简单,一直就是天子和李林甫之间的暗斗。” 杨国忠这才恍然,他暗暗惭愧,又问阿布思道:“那依节度使的意思,我该怎么办?” 阿布思冷冷道:“杨慎矜从前侍妾指证他迷恋谶术,难道李岱就没有家人来指控他迷恋幻术吗?只要李岱迷恋幻术坐实,那他桌子下的纸龙就成了铁证,加上库房失火时出现的火龙,李岱罪责难逃,天子想怎么收拾李林甫都可以了。” 杨国忠重重一拍自己脑门,“昨天宇文通来拜访我,宇文家族想和李林甫割裂,宇文靖的女儿就是李岱的妻子,这是不是天助我也!” 阿布思着实鄙视杨国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这么明显的机会摆在他面前都不会利用,还要自己这个局外人来提醒他。 阿布思淡淡道:“事不宜迟,杨中丞现在就要去找宇文靖,这就算他们的投名状!” 杨国忠匆匆走了,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提到阿布思的事情,天子什么时候取消将阿布思部迁去幽州决定? 阿布思再傻也明白了,杨国忠收了自己一万两银子,根本就没有替自己做事,说不定他根本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钱倒是小事,关键是自己耽误不起。 想到这,阿布思忧心忡忡对史敬忠道:“你想办法替我联系到虢国夫人,我亲自去求虢国夫人!” 与此同时,陈庆也找到了裴旻,恳求他带自己去见烈凤。 裴旻没有回绝,当即带着陈庆来到大明宫东北角的银汉门前,但裴旻只能把陈庆带到这里。 “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禀报,如果烈凤愿意见他,她会派人前来带你进去。” 裴旻出示入宫牌,进了皇宫,陈庆不安地在宫门外来回踱步,他不知道烈凤为什么要去保护父亲,他也不知道自己凭什么来求烈凤帮忙,更不清楚,连相国李林甫都解不开的距离,烈凤又能有什么办法解开? 大概等了一刻钟,一名身材高挑苗条的少女走了出来,李邺一眼认出她,正是朱雀。 只见她带着面巾,李邺发现她要么带着面具,要么戴着面巾,竟从未见她长什么样? 她看了一眼李邺,淡淡道:“你跟我来吧!” “多谢姑娘!” 李邺心中担忧父亲的情况,无心和朱雀开玩笑。 进了银汉门,并没有直接进入皇宫,而是沿着夹墙而走,像李邺这样的年轻男子,是绝不允许随意出入后宫,他可以去特定的地方,必须从专门的大门进去。 沿着夹墙里道而行,前面出现一座大门,上面有牌子‘护国天王寺’。 又走了约两百步,又出现一座大门,上面的牌子上写着‘大角观’。 朱雀一转身进了大角观,等李邺进去,她轰然关上了大门。 “这里是师父和师伯清修之地,请务必保持安静,这边走!” 整个大角观占地二十亩左右,重重叠叠的院子,异常安静,仿佛就没有人。 这时,李邺意外看见一个年轻女子堵住了裴旻,拉着他的手哭泣,裴旻颇为狼狈,一直在好言安慰她。 这个年轻女子似乎就是保护自己父亲那个为首的女子。 朱雀轻轻叹口气道:“那是我三师姐,已经等了裴将军八年!” 一转弯,来到了一座颇具农趣的小院,三间茅草屋,院子里种满了菜,还搭着架子,上面长满了小葫芦。 李邺看见烈凤,蹲在菜地里,似乎正在捉虫。 朱雀已经退到门外,烈凤笑道:“小友,我们又见面了!” “大娘在捉虫吗?” “是啊!病虫害是一种让人很头疼的事情,小友的家乡有没有什么办法防治?” 李邺心中一跳,什么叫自己的家乡,自己不是一直生活在长安吗? 他想了想,还是道:“大娘可以将硫磺粉洒在土壤里,能杀虫,或者将菊花烧成灰洒在土壤,都能杀虫!” “有点道理,明天我就让人弄点硫磺粉和干菊花来。” 烈凤起身在石桌前坐下,摆摆手,示意李邺也坐下。 第一百零二章 道家玄学? 李邺连忙给她倒了一盏茶,烈凤笑眯眯问道:“练习朱雀心法,有没有什么收获?” “晚辈最近觉得有点停滞,而且总感觉有点练错了。” “哦?哪方面感觉练错了?” “晚辈感觉水的阻力越来越大,挥剑也越来越吃力,以前一次至少二十五六剑,现在最多只能挥五剑。” 烈凤想了想道:“我倒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你未必是练错。” “晚辈不懂大娘的意思!” 烈凤叹了口气,“朱雀心法是我先祖裴行俨开创的武艺,裴行俨是沙场猛将,他的武艺原本是刚猛路线,刚猛有余而细腻不足。 为了克服武艺中粗糙松散的缺陷,先祖的师父紫阳真人便替他量身打造了朱雀心法,它的作用是去除刚猛的棱角,把粗糙松散部分打磨得细密精致,表现出来就是控制和精准。 而裴氏子孙却缺乏先祖的刚猛,练出来的武艺变得细腻有余而刚猛不足” 李邺刚要插口,却见烈凤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之中,便将到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 烈凤还在缓缓而言,充满了对往事的追忆。 “我是一个女人,我把精巧细密发挥到极致,却远远离开了刚猛,使朱雀心法走上了另一条路子。 裴旻也深受我的影响,追求精密极致,使他成为大唐最高明的剑客,但他却成不了天下猛将。 在裴旻二十余岁时我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我们都远离了先祖裴行俨的武学线路,但已经晚了。 裴旻便在你的身上弥补,从你一出生就开始培养你的筋骨和力量,不过在朱雀心法的训练上他还是延续了我的方法,偏重于精准绵密,细水长流,而没有先祖裴行俨的刚猛强劲。” 烈凤长长叹了口气:“说这么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大娘的意思是,我可能会重新走回先祖裴行俨的武道?” 烈凤点点头,“我无法指点你,但先祖曾留下一句话,朱雀心法是拿着千斤之针绣花,伱去好好体会这句话吧!飞龙说你非凡人,很有可能机缘会在你身上出现。” 李邺躬身道:“晚辈明白了!” 烈凤看了他一眼,又淡淡笑道:“你今天是为救父而来吧!” “是!” “你父亲的情况确实非常凶险,我刚刚得到消息,他的妻子宇文螺和儿子李淮向大理寺提供证词,说你父亲极为迷恋幻术。” 李邺心中如坠重铅,最担心的事情果然来了 “大娘有办法吗?” 烈凤看了他片刻道:“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飞龙!” 在大角贯的侧面有一座观天阁,高二十丈,是大明宫最高建筑之一,用于夜观星象,这是天子李隆基专门为飞龙真人修建。 烈凤带着李邺来到观天阁的院子里,烈凤低声道:“这里是我师兄的修道之地,只要你诚心存在,他会体会到的!” 两人来到观天阁旁边的木屋前,烈凤示意他在屋檐下坐下,她自己走进了木屋。 李邺盘腿而坐,裴旻说飞龙近乎窥天道,李邺就一直想拜访他,问一问自己的灵魂转世,是否还能回去? 史敬忠只是一个骗子,到处招摇撞骗,而飞龙才是真正的高人,绝不轻易泄露天机。 烈凤出来了,她表情有些悲伤,她盘腿坐在李邺身边,低声道:“我师兄时日不多了!” 李邺一惊,连忙道:“能否能否让晚辈见他一下,晚辈有很多话想问他。” “他知道你想问什么,但现在不是时候,他说冥冥中自有天意,最后他一定会见你一面,很快了。” 李邺沉默了,他几乎可以肯定飞龙知道自己的秘密。 “说说你父亲的事情吧!” 李邺点点头,父亲的事情这会儿在他心中忽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唯一能救你父亲的人就是贵妃娘娘,她明天上午会来这里问道,你正好今天来了,师兄说,这就是天意,冥冥中已注定。” 烈凤缓缓又道:“我师兄可以帮你,但他有一個条件!” “请说!” 烈凤摇了摇头,“他没告诉我,他只要你答应。” “我答应!”李邺毫不犹豫道。 “我们走吧!” 烈凤站起身,笑道:“还真被我师兄说中了!” 次日上午,户部库房失火案的案情急转直下,李岱的妻子宇文螺和儿子李淮向大理寺举证,指控李岱极其迷恋幻术,和长安很多方士往来慎密,还有一份李氏族人的举报信也证明了这一点。 有了最有力的人证,加上在李岱桌下发现的物证,以及失火现场出现的幻术火龙,李岱的案情几乎是铁板钉钉。 连王珙也无法替李岱掩盖,只得尽量在措辞方面和缓,不连累相国李林甫,但李岱丢官问罪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官房内,李林甫神情沮丧,内心已渐渐绝望,虽然孙子说他可以去找烈凤帮忙,但李林甫此时也不指望烈凤能改变结果。 他现在只希望儿子的案情不要和杨慎矜的案子连在一起,更不希望案情连累到自己。 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口道:“李相国,圣上宣召!” 李林甫暗暗叹口气,只得硬着头皮前往御书房。 片刻,李林甫被领进御书房,只见天子李隆基负手站着窗前,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老臣参见陛下!” 李隆基叹息一声问道:“李相国,你说杨慎矜怎么处置?” 李林甫暗暗吃了一惊,他反应极快,连忙道:“杨慎矜身为朝廷高官,迷恋巫术,举止荒诞,有失官德体统,微臣建议将他贬黜广州为市舶使。” 李林甫不亏是李隆基最信赖的相国,他实在把李隆基的心思摸透了,李隆基想杀杨慎矜,但又有点惜才,尤其杨慎矜善于理财,是难得的人才。 李隆基有点犹豫不决,李林甫这个建议就恰到好处,贬黜岭南,想杀杨慎矜就太容易了,随便一个染上瘴气,水土不服病亡。 如果想要用其才,那么在广州任市舶使,又能充分发挥其理财的作用。 这个方案很好,让李隆基很满意,李隆基点了点头,“就依相国的方案处理!” “相国觉得殿中少监杨铦出任户部侍郎如何?”李隆基又问道。 李林甫心念一动,这必然是虢国夫人的建议,杨国忠父子在马球任命上的欺骗引发虢国夫人不满的结果。 自己孙子的二桃杀三士之计果然成功了,杨国忠被冷却,变成蠢笨如猪的杨铦上位,不仅此人更容易对付,更重要是成功挑起了杨家内斗。 李林甫连忙躬身道:“微臣坚决支持陛下的任命!” 李隆基摆摆手道:“你不用这样讨好朕,朕要听你说实话!” “回禀陛下,杨铦其人有优点也有弱点,他最大的弱点就是经验不足,但他最大的优点是谦虚,知道自己不足,愿意听取别人的意见,这一点他比杨慎矜强,有他为户部侍郎,他会更好地贯彻陛下的意图,也会更好地执行政事堂的决议,所以微臣比较支持他。” 李林甫说得也比较含蓄,其实就是指杨铦无能,自己没有能力,那就只能接受天子或者政事堂的安排。 李隆基明白了李林甫的意思,这个话题点到为止,就不用再说下去了。 李隆基岔开了话题,他看了李林甫一眼又问道:“昨天宇文靖来拜访相国了?” 李林甫苦笑道:“宇文靖昨天是来为女儿离婚,态度很坚决,扔下婚书就走了,今天一早又把财礼退回来,他女儿的嫁妆也已拿走,按照鲜卑传统,这门婚姻就算结束了。” “你孙子呢?” 李林甫摇摇头,“他也被带走了,宇文靖视他为己孙,估计会改姓宇文吧!随便他,老臣不留。” “难怪他们如此绝情!” 户部库房失火案的真相李隆基心知肚明,不过既然他决定暂时不动李林甫,那么在敲打了李林甫后,他还是会适当安抚一下李林甫,软硬兼施方是驭臣之道。 “朕让高力士调查了李岱,官德甚好,勤于公务,从无懈怠,能够十年获得上上考评也不容易。 这次让他受了委屈,朕补偿他一下,升他为金部郎中,官阶同升。” 李林甫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跪下哽咽道:“陛下宽厚仁德,微臣无以为报,唯肝脑涂地以报陛下!” 这就是帝王之术,明明把你折磨得要死,回头再安抚两句,便让你感恩戴德,愿以性命相报。 从御书房出来,高力士追上来,李林甫停住脚步,问道:“高翁能否泄露一二?” 高力士见左右无人,低声道:“是贵妃娘娘给李岱说情了!” 李林甫恍然,还是烈凤起作用了。 高力士又道:“春狩日期日益临近,相国那边的筹备也要抓紧了!” “高翁请放心,我早已下文到京兆府和武功县,要求府县清场,应该差不多了,我今天再派人去核实一下。” “是需要核实!” 高力士又微微笑道:“李相国回去好好休息吧!幸亏你生了一个好孙子,居然能请动飞龙,出人意料啊!” 李林甫半晌说不出话来,原以为是烈凤帮忙,没想到竟然请动了地位更高的飞龙真人,据说他已经修了闭口禅,邺儿是怎么办到的? 第一百零三章 有失有得 书房内,李岱向父亲磕了三个头,感谢父亲的救命之恩。 李林甫也颇为感慨,这个案子一波三折,原以为儿子没救了,没想到居然又起死回生,因为贵妃的说情,不仅免了罪,还升了官。 “天子是因为你这些年的踏实勤勉才会恩赦你,还提拔你,可见平时为官的积累很重要,以后要更加勤勉,好好回报天子的提拔!” “父亲的教诲,孩儿铭记于心!” 李林甫叹息一声又道:“苦难方是试金石,你这次入狱,邺儿跟随我殚精竭虑救你,而另一方面,宇文氏和你的另一个儿子却落井下石,参与诬陷伱,宇文螺已把陪嫁拿走,她的婚书我也送还给宇文家,另外,李淮可能要入赘宇文家族,改姓宇文,这個儿子不要也罢。” “父亲,确切是离婚了?” 李林甫点点头,“确切说是宇文家族和我们割裂了,估计是要投靠杨家吧!” 停一下,李林甫又道:“如果你愿意娶裴氏,我可以让她进门!” “感谢父亲!”李岱哽咽着再次磕头, 李林甫点点头,“去吧!我也着实累了。” “父亲请休息!” 李岱行一礼,退了下去。 在中庭,李岱遇到了儿子李邺,他心中激动,连忙上前道:“邺儿,这次辛苦你了!” 李邺笑问道:“父亲在监狱里没有受刑吧!” 李岱叹口气:“审讯时被打了几个耳光,其他没有了。” “但父亲因祸得福,又升了一级,郎中是五品了吧!” 李岱点点头,“户部郎中是正五品,但我的官阶还是从五品的朝散大夫,不过上了五品这个坎就完全不一样了。” “父亲有什么打算吗?” 李岱叹口气道:“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把你母亲娶回家,明媒正娶,我想请裴旻去一趟甘州,替我向你外祖父求婚。” 李邺摇摇头,“去甘州那边其实并没有意义,关键是我母亲会不会答应,你有空多去她医馆吧!时间久了,她或许会回心转意。” “你说得对,木大娘也是这样劝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没有了宇文氏对我的掣肘,我可以豁出去了。” 李邺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不打算去县学了。” 李岱一怔,“为什么?” “既然不参加科举,就不用浪费那个时间了。” “但你才十四岁,多少学一点东西,不一定非要参加科举。” 李邺呵呵一笑,“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有这首诗,父亲觉得我还需要读书吗?” 李邺行一礼,转身走了。 李岱还在喃喃自语,“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这是谁写的,自己怎么从未听说过?” 下午时分,大内传出几道旨意,第一,以杨慎矜迷恋巫术,有失官德为由,罢免其户部侍郎之职,贬为广州市舶使,主管广州海外贸易。 第二,升殿中少监杨铦为户部侍郎; 第三,以证据不足为理由,赦免李岱无罪,并升为户部郎中,主管金部,同时升阶朝请大夫。 第四,将丰州同罗部迁往幽州,着令兵部尽快实施。 看到这几份旨意,朝廷百官都明白了,这必然是圣上和李林甫暗中达成了协议。 虢国夫人颇为得意,她吹的枕边风成功了。 她一边喝茶,一边听侍女描述杨国忠的情况。 “没见到三爷那么发脾气的,把一桌子的茶杯茶壶全摔了,跳脚又哭又骂。” “他骂什么,又哭什么?” “他骂夫人无情无义,哭自己像狗一样卖命,最后连根骨头都没有,别人什么都做,就把户部侍郎捞走了。” 虢国夫人冷冷道:“看来他毫不反思,你去告诉他,他请的二阶马球手在哪里?杨铦再没有用,但至少没把我当傻瓜!” “奴婢遵令!” 侍女施个万福礼,匆匆去了。 这时,管家在门口道:“启禀夫人,史大师带着阿布思节度使来求见,说是和夫人约好的!” 虢国夫人点点头,“带他们去贵客堂稍候!” 阿布思手中拿着一张五万贯钱的柜票,他有些担心问道:“虢国夫人会不会嫌少?” 史敬忠笑道:“一般求官也就几千贯钱,五万贯钱已经不少了,如果嫌少,她自己会开价的。” “她开的价格,可以还价吗?” 史敬忠摇摇头,“这位夫人比较骄横,说一不二,她开出的价从不给还价,有人还价后直接被赶出府去。” “但她不是贵妃,她有什么能力影响天子?若办不到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个卑职也不敢保证!” “有发生过给钱她办不到的事情吗?”阿布思担忧道。 “确实有,据我所知就有四五次,杨家是有权势,但并非一手遮天,像涉及关陇集团的利益,还有涉及太子,还有就是涉及重大军国决策,以后或许可以,但现在他们还有点力不从心,不过还是卑职那句话,既然来了,总归要试一试。” 这时,外面传来清脆的环珮声,大群侍女仆妇簇拥着一名贵妇人走进来。 史敬忠连忙拉了阿布思一把,阿布思站起身行礼,“参见夫人!” 杨玉珮在主位坐下,摆手道:“两位请坐!” 杨玉珮有些不耐烦道:“我马上要进宫,阿不思将军请说,有什么述求?” 阿布思连忙道:“回禀夫人,我恳请夫人能说服天子,收回让同罗部迁往幽州的旨意,让我们继续留在河套丰州。” 杨玉珮眉头微皱,“天子已经下旨了?” 阿布思含糊道:“听说是!” 杨玉珮喝口茶缓缓道:“你也知道君无戏言,既然天子已经决定,甚至已经下旨,再要去改变它,难度很大,阿不思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玉珮只是说难度很大,而不是说办不到,言外之意就是价格低了不行。 阿布思怎么可能不明白,他连忙恭恭敬敬把柜票递上去,杨玉珮没有接,秀目瞥了上面的金额,便冷冷道:“阿布思将军是把我当做要饭的了!” 阿布思心中一惊,五万贯钱还是打发叫花子,她想要多少? “不知夫人觉得多少合适?” 杨玉珮淡淡笑道:“我冬天比较怕冷,很喜欢草原出的老羊皮,五年以上的老羊皮,如果可能的话,阿布思将军替我弄几张吧!” 这个太容易了,阿布思连忙道:“我给夫人府上所有的房间都铺满羊皮,如何?” “铺满需要多少呢?” “至少要几千张才够!” 杨玉珮放肆地大笑起来,她忽然笑声一收,“阿布思将军,玩笑可不是这样开的。” “那夫人想要多少?” 杨玉珮伸出两根玉葱一样的指头,阿布思眉头一皱,“夫人要两万张?” 杨玉珮摇摇头,“我要二十万张!” 旁边的史敬忠吓得差点没摔下来,那种老羊皮市价五贯钱一张,二十万张,那不是要价一百万贯钱吗? 阿布思也倒吸一口冷气,虢国夫人要的老羊皮,对同罗部也是珍品,要知道他们自己的库存也不到三万张,就算他可以去草原收集到二十万张老羊皮,首先要有这个财力,其次要时间,至少一两年的时间,黄花菜早就凉了。 “夫人,三万张可以吗?” 杨玉珮满脸不悦道:“你可以先给十万张,剩下十万张在半年内补齐,但我丑话说在前面,想用普通羊皮糊弄我,那么最后的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从虢国夫人府宅出来,阿布思仰天长叹,“天要亡我,奈何?” “节度使,要不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阿布思摇摇头,“其实虢国夫人说得对,君无戏言,天子已经决定的事情,我还想推翻它,怎么可能呢?” “那那怎么办?” 阿布思眯起眼睛,眼露凶光道:“鱼若不想死,那就只能网破!” 第一百零四章 临阵磨刀 入夜,李邺和平常一样来到了浐水,这几天的练功和从前很不一样,挥剑非常吃力,阻力大得惊人。 以前他潜一次水至少能挥出二十五剑,而现在他能挥出五剑就不错了,还不如第一次下到井里之时。 当然不可能是退步,裴旻早就告诉过他,只可能每次潜水挥剑的次数越来越多,不会越来越少。 很明显,自己走上了另一条朱雀心法的道路,很可能就像烈凤的判断,他将走回裴行俨的路子,练成刚猛浑厚的武艺,而不是裴旻那种细腻精准的武艺。 但这种感觉才刚刚开始,还并不那么确定。 “哗啦!”一声,李邺冲出了水面,大口呼吸着空气。 他却发现了岸上的裴旻,李邺笑道:“舅父怎么来了?” 裴旻微微笑道:“练得不错,我就是来给你说一声,明天上午巳时前,你到我府上来一趟,你知道的,务本坊!” “有事情吗?” “当然有要紧事,你来就知道了。” 说完,裴旻转身飘然而去,李邺望着他走远,又深深吸一口气,一头潜入了河底。 次日上午,李邺来到了务本坊裴旻的住处,这里其实是烈凤在宫外的居所,不过烈凤极少出宫,这里基本上可以视为裴旻的宅子。 裴旻就在宅中等着他,两人来到客堂,裴旻让李邺坐下道:“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告诉你,过几天天子要去春狩,我发现伱的名字居然在名单上!” 李邺眉头一皱,“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地址不会错,常乐坊三区第五弄,没错吧!” 李邺挠挠头,“这就奇怪了,我的名字怎么会在名单上?” “我也不知道,难道没有人暗示过你?” 李邺忽然想起烈凤告诉过自己,适当的时候,飞龙会和自己见一面,而且高力士也说过,这段时间会有安排,很可能就是指春狩。 “高力士好像暗示过我!” 裴旻点点头,“那就对了,名单就是他拟定的,足有几千人,很多王公贵族的家眷也要参加,所以你也不要担心,不过我却很担心!” “舅父担心什么?” 裴旻叹口气道:“春狩啊!你拿什么去狩猎?” 李邺一怔,“舅父是说弓箭?” 裴旻苦笑道:“你从来就没有练过弓箭,到时候要考校武艺,你怎么办?” “不可能每个人都会射箭吧!” 裴旻摇摇头,“除了宦官、宫女和皇妃娘娘外,其他每一个人都会射箭,包括年轻女子也会射箭,朱雀和猎鹰都是骑射高手,百步内箭无虚发,其他马球手都是骑射高手,就只有你不会。 到时所有大将军都在,天子也在,你祖父也在,你说一句‘我不会射箭!’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让你祖父的脸往哪里搁?” “那怎么办?” 李邺心中不太情愿,“我本来就不想去,我一个平头小民,春狩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裴旻盯着他的眼睛道:“从今天算起,你还有五天时间!” “弓箭有两种,一种是步弓,一种是骑弓,其中步弓是骑弓的基础,基本上所有人都是从步弓开始训练,但你不一样,你是马球高手,又练过朱雀心术,你完全可以从骑弓开始训练。” 裴旻把李邺带到了千牛卫大校场,把自己的弓箭给他,“这是我的天狼弓,我已经很久不用了,送给你。” 李邺接过这把风格古朴的弓,立刻喜欢上了,整支弓线条流畅,充满岁月沧桑感,弓背上甚至还起了包浆。 “这是名弓吗?” “谈不上名弓,但也是名将用过的。” “谁?”李邺好奇地问道。 裴旻指了指弓尾。 李邺看见了,弓尾刻了一行字,虽然字迹有点模糊了,但他还是认出来,‘罗士信之天狼弓!’ “罗士信的弓?”李邺瞪大了眼睛。 裴旻点点头,“有一百多年了,弓保养得非常好,我是在一家兵器铺买到的。” “这可是罗士信的弓,舅父怎么舍之不用?” 裴旻微微笑道:“我又不是兵器收藏者,有什么舍得舍不得,我有三把弓,和这把弓一样,都是一石五斗,这把弓比较好用。” 李邺点了点头,他心中又一阵感慨,这可是隋唐名将罗士信的弓,罗士信就是罗成吧! 他学着舅父的样子,将箭壶背在身后,从肩膀后面抽箭,左手持弓,箭壶就在右肩。 “看着我怎么射?” 裴旻催马疾奔,在校场上激起滚滚黄尘,他抽出一支狼牙箭,左手执弓,右手拉弦,拉弓便是一箭射出。 箭如闪电,‘啪!’正中百步外的木人靶咽喉。 李邺忍不住鼓掌喝彩,“好箭法!” 几名裴旻的手下也跟着喝彩。 裴旻催马回来道:“你来试一箭,你是马球高手,就像你挥杆一样,身体要稳住,这是骑射的前提,然后教你几個口诀,眼要准,手要稳,快拉弓,紧放箭,去吧!” 李邺手执弓催马疾奔,速度很快,他也学着裴旻抽出一支箭,张弓搭箭,差点没有搭上弓弦,拉弓便放,这一箭很慌乱,从木人靶头顶上飞过去。 裴旻看得很清楚,李邺双腿控马自如,眼力非常锐利,准头没得说了,手也极稳,射箭时纹丝不动,就是最后比较慌乱,第一次射箭不熟练,很正常。 骑射最重要的几个难点李邺都没有问题,有人光练眼就练了很多年,练手稳也练了好多年,连骑术也练了几年。 自己从小教他打马球,其实和射箭是一脉相通,他又有一般箭手不具备的朱雀心法,那可是控制力量和准头的关键。 裴旻忽然有信心了,自己可以在五天内让李邺骑射出师。 李邺奔回来,叹口气道:“舅父,根本找不到感觉!” 裴旻将三壶箭仍在他脚下,笑眯眯道:“今天把这三壶箭,连同你背上那壶箭射完,你就能找到感觉了!” “太少了,才一百多支箭,我半个时辰就能射完!” 裴旻调转马头向军营走去,远远听他的声音传来,“你试试看!” 夜幕降临,裴旻再一次来到校场,只见李邺筋疲力尽地坐在一块大石上,脚下还有一壶箭,远处的木人靶上插满了箭矢,从脚腕到脸部,箭矢密密麻麻。 “脚下怎么还有一壶?” 裴旻笑问道:“你不是说一会儿就射完吗?” “弓弦断了,我请人换弓弦花了很长时间。” “然后呢?”裴旻追问。 李邺叹口气,“这比我在水下挥剑还要累,射了不到一壶箭,手臂便酸痛得动弹不得,我第一次知道,射箭居然这么累!” 裴旻呵呵大笑,上前对李邺道:“你这是一石五斗弓,拉一次就相当于举重一百八十斤,一般人连射十箭就不行了,你居然连射了二十几箭,知足吧!” “舅父,我晚上还要去浐水呢!” 裴旻点了点头,“再射一箭给我看看!” 李邺活动一下臂膀,他恢复得差不多了,李邺翻身上马,纵马疾奔。 他打马球都是晚上训练,夜视目力特别好,奔跑到木人靶的右侧,他抽出一支箭,张弓搭箭,弓弦急拉快射,‘崩!’一声,狼牙箭疾射而出,一箭射中了木人靶右肩。 裴旻暗暗点头,虽然还不够完美,但比刚开始已经熟练了很多,上弦拉弓都能一气呵成。 李邺催马回来,有些遗憾道:“我感觉手眼配合还是差了一点点。” 裴旻微微笑道:“很正常,你明天再练一天,就能达到一名弓骑兵的水平,但离弓马娴熟还有一段路。” “弓马娴熟是什么等级?” “弓马娴熟差不多是骑兵校尉的水平,这也是我五天训练你的目标。” “再向上呢?” 裴旻摇摇头,“武道无止境,骑射也是武道的一种,当年我先祖裴行俨能开三石弓,百步外一箭射穿五层铠甲,箭必入铁,百发百中已经是最基本的要求了。” 李邺默默点头,裴行俨就是裴元庆啊! “舅父到了哪一步?” 裴旻笑了笑道:“我没有像你那样苦练十年马球,我更偏重于剑法,算是一个遗憾吧!但我也不能怪她,她是希望我继承她衣钵,而不是上阵杀敌。” “可舅父也说过,天下可能会出现战乱!” 裴旻点点头,“这就是我培养你的意图,我希望自己的遗憾不要在你身上出现。” “但我觉得舅父已经很厉害了!” 裴旻苦笑一声,“那是你没有见过真正的神弓猛将,等你见到了就会知道了什么叫厉害。” 第一百零五章 猛将之道 入夜,李邺和平时一样沉入了河底,但今天他在河底的训练却不一样了,无比的艰难疲惫,每挥动一下,他都感到异常吃力。 这种吃力感还是和前几天一样,但接下来就有很大的变化了。 他之前劈出的水波没有变化,现在一道道水波劈出,水流竟然变成头发一样,他感觉到了无数股细细的水流,每一股水流都是那么清晰,它们就像千万股发丝一样,缠着在自己马球杆上,变成了强大的阻力,他需要分开它们,将它们一条条理顺。 阻力极大,但又极为精细,让李邺忽然想起烈凤所言,裴行俨的精髓的就是手执千斤之针绣花,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出现或许和他白天高强度的射箭有关,但李邺却感觉白天的高强度训练只是一把钥匙,它终于替自己打开了另外一扇门。 李邺的感觉是正确的,今天机缘巧合,他经历了一天的高强度射箭,潜力被激发出来,在水中练剑便无意中进入了另一条道路,使他完全突破了几个月来的舒适区,踏上了真正的霸道心法之路。 这就是裴行俨走的刚柔相济之道,大开大合却又不失精准绵密。 这需要各种机缘巧合,裴旻没有遇到过这种机缘,所以他虽然发现了问题,却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答案。 但得到机缘的同时,又需要足够高的悟性,如果李邺悟性不高,他就会认为是自己白天训练过度导致,会想办法恢复从前,从而错失了这个机缘。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李邺苦练了一个半时辰才筋疲力尽爬上岸,他服下药后,索性就在岸边打坐恢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药物作用下一点点恢复,他的力量也在一点点的增长。 次日一早,李邺再度来到千牛卫大校场,裴旻在这里等候多时。 他见到李邺便歉然道:“天子春狩,我们千牛卫要打前站,我今天只能再教你一天,明天就自己练了,不过你缺的就是熟练,射得多了,各种马球技能就会慢慢融合进骑射中,记住!骑射和马球是一枚铜钱的两面,一個是武,一个是文,明白了吗?” 李邺点点头,“我明白!” “现在开始,今天还是一百二十箭,希望你射完。” “舅父,还有一件重要之事!” 李邺便将昨晚水中练武的发现告诉了裴旻,裴旻沉默片刻道:“我自己从未经历过,也无法解释,但烈凤告诉过我,让我不要再干涉你的练功,你的练武之路只能自己走,自己去摸索。” 李邺下午就射完了一百二十支箭,不仅如此,他还补射了昨天欠的一壶箭。 裴旻赶来时,李邺已经回去了,三名士兵上前向裴旻行礼。 “他今天射得如何?” 为首士兵叹息道:“一百五十支箭没有一支脱靶,箭箭中靶,非常流畅,非常娴熟,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们肯定会以为他至少苦练了十年,哪里会想到,他竟然才学了两天射箭,简直就是天才!” 裴旻微微笑道:“他是天才,但也下了苦功,他练了十年的马球,对他来说,骑射和打马球没有什么区别。” 为首士兵挠挠头,“难怪呢!我们就说,再是天才也不可能两天就这么熟练了。” 裴旻点点头又问道:“他明天还来吗?” “他说要来,射一百五十步!” 裴旻想了想道:“他明天来了,你们带他去射移动靶,想射多少步都可以!” 入夜,李邺在水底练习劈砍时再次出现了发丝般的水流,千丝万缕缠住他的马球杆,每一杆劈出去都格外的吃力。 其实河水并没有变,变的只是他的感觉和力道,他打破了之前的平衡,走进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也是当年裴行俨的境界。 河岸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烈凤,一个是朱雀。 烈凤注视着河中波纹变化,从以前的纵向波纹,变成了横向波纹,波纹很重,微微涌起了波浪,不过很慢,好一会儿才会出现一道波纹。 “师父,好像他挥得很吃力!”朱雀低声道。 烈凤微微叹息道:“很刚猛,很霸道,他走的才是正道,我们都走偏了。” “那以后师父能改回来吗?” 烈凤摇了摇头:“不是看心法,而是看人,先祖之后,仅他一人。” 烈凤长叹一声,“我们走吧!” 次日再去千牛卫大校场,裴旻已经连夜率部走了,只留了三名陪同李邺的士兵。 为首士兵叫做王廉,京兆府蓝田县人,是一名队正,擅长骑射。 他对李邺抱拳道:“裴将军说,今天让公子练习移动靶!距离远近由公子自己决定。” “多谢!那就有劳三位大哥了。” 他又取出几两碎银子笑道:“给三位大哥去喝杯酒!” 三人客气一番,便欣然收下了。 很多时候,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对对方的一种尊重,对方会觉得伱看得起他,这就像后世给干活的工匠师父一包烟一样,一包烟值不了多少钱,但工匠师父却感觉到了尊重。 三人带着李邺来到移动靶场地,王廉对李邺道:“公子骑马从东面奔来,我们举着靶在前面沟壕里往相反方向跑!” 另一名士兵指着远处的石灰白线道:“第一条线是八十步,第二条是百步,第三和第四是一百二十步线和一百五十步线,公子可以先从八十步线开始!” 李邺点点头,“八十步线就算了,我先从百步线开始!” 队正一挥手,两名士兵扛着移动野猪靶跑进了壕沟,这时,李邺从东面沿着百步线疾奔而来,两名士兵相隔三十步,举起野猪木靶在壕沟里奔跑。 李邺张弓搭箭,一箭射去,‘啪!’正中野猪身体,下面的举靶士兵没想到力量如此之大,他措手不及,一下子摔倒在地。 李邺在奔跑中抽出第二箭,再次一箭射出,力量强劲,一箭射中野猪头,下面的士兵也是没有撑住,被冲击力掀翻在地。 队正王廉奔过来,竖起大拇指赞道:“公子好大的力量,可以试试一百二十步线和一百五十步线!” 这时,李邺发现了一个问题,笑问道:“如果野猪是从另外一边奔过来怎么办?” 王廉微微笑道:“那就需要公子换手了,从左手持弓变成右手持弓,这在骑射中叫做左右开弓,属于骑射训练中的选择科目,难度比较大,掌握的人不多。” 李邺忽然明白了,这其实就是马球中的左右击球,球杆根据马球来路左右手互换,一回事! 他欣然道:“我今天就练一百五十步的左右开弓。” 黄昏时分,李邺回到了家中,刚进门,裴三娘便迎上来道:“下午有个官差过来,送来一张邀请帖子,怎么回事?” “可是邀请我去春狩?” “是!” 裴三娘把帖子递给他,“你自己看!” 李邺接过帖子看了看,外面上信封的高力士的印章,是高力士派人送来的,里面的内容是让他大后天上午在大明宫丹凤门广场集中,参加为期十天的春狩。 李邺给母亲解释道:“马球比赛可能会在春狩中举行,所以我们都要参加。” “原来是这样,那我得给你准备几套衣服才行,咱们虽然是平民子弟,但也不能太寒酸了。” “去买几套现成的武士服吧!” “也行,我明天去估衣店看看,那边也有卖新衣服!” 估衣店一般都是卖二手衣服,但也有新衣,既然儿子要参加正式的官方出游,裴三娘这次就不打算买二手货了。 第一百零六章 再遇程家 最后一天训练,依然是射移动靶,或许是最后一天的缘故,王廉又找了几名士兵帮他扛靶,这下子是五只移动靶,而且是五只兔靶,这就要求李邺连射五靶。 李邺在一百五十步线处纵马疾奔,抽箭、搭弦、张弓、一箭射出,箭矢正中兔头,一气呵成,非常流畅。 在疾奔中,他又连射四箭,箭箭中靶,箭箭射中额头要害。 鼓声再次响起,李邺反过来奔跑,这次他换了手,右手执弓,再一次连射五箭 接着,士兵们又换了鸟雀靶和鼠靶,当然都是木制,并非活物。 其实正如裴旻所言,马球和骑射就是一枚铜钱的正反两面,它们的基础都完全一样,控马、眼利、手稳、精准。 马球打得好,骑射也一定是高手,骑射厉害,马球也能很快成为高手。 各个军方强队中的马球高手并不是从小训练马球,都是半路出家,但他们一定都是骑射高手。 马球和骑射之间的切换,技术完全没有问题,缺的是经验和熟练。 所以士兵们得知李邺是马球高手后,对他五天成为骑射高手,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下午时分,五天的训练结束了,李邺特地请士兵们吃一顿饭。 喝了几杯酒,王廉对李邺道:“公子骑射的优点我们都说过了,卑职再说说不足之处。” 李邺连忙道:“王将军请直说,我洗耳恭听!” 一声王将军叫得王廉心花怒放,他笑道:“卑职只是一个小小队正,当不起将军,公子五天训练结束,只能说公子参加武举考试没有问题了,肯定能拿高分,但要成为实战中的骑射高手还有距离。” 李邺点点头,“我也知道,我没有一点沙场经验!” 王廉挠挠头道:“公子没有完全明白卑职的意思,沙场是另一回事,那种血腥生死的考验,我们也没有经历过。 卑职说的实战是射活物,而不是校场上拿着靶子跑,其实这种没意思,线路都是固定的,只有射活物才能真正锻炼箭术,天上的飞鸟,地上的鼠兔,水里的鱼蛇都可以,线路变化多端,公子必须要提前预判线路,这才是高手。” 王廉笑道:“这是当年王忠嗣将军给我们开课时说的,卑职也是照搬。” 旁边另一名士兵道:“公子可以晚上练习射箭,自古就有日射金钱眼,夜射香头火的说法,军营内也有夜训,所以晚上练习射箭更锻炼眼力。” “老蒋说得没错!” 另一名士兵也道:“我也建议公子抽时间练步弓,骑射是平射,射直线,而步弓是抛射,技巧不一样,掌握了步弓,对骑射精准度还能提高,慢慢地变成射眼睛、射脑门、射咽喉,公子距离一个真正的高手就不远了。” 众将士一席话,李邺收获良多,他举杯笑道:“感谢大家的金玉良言,我都记住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次日一早,李邺出门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出远门,裴三娘和木大娘一直把他送到巷子口,千叮咛万嘱咐,各种担心。 李邺笑道:“你们放心吧!有舅父在呢,出不了事,就十天,说不定用不着十天,我就回来了。” “花钱要大方一点,别太小气,让别人看不起!”裴三娘又嘱咐道。 “娘,我知道了,估计有钱也没有地方花!” “还有,不准去赌博!” “不会的!” 李邺向她们挥挥手,出发了。 望着儿子远去,裴三娘眼睛一红,又差点落泪了,木大娘劝她半天,两人才慢慢回家去了。 李邺却很期待,这是他来大唐第一次出远门啊! 李邺身穿一身蓝色细麻武士服,头戴纱帽,天狼弓放在袋中,挂在鞍桥上,箭壶也放在一起,腰配一把短剑。 后面挂着两個鼓鼓囊囊的行李大皮袋,一看就是要出远门了。 不多时,李邺抵达丹凤门,他凭邀请信进了掖门,来到了丹凤门广场。 这时,丹凤门广场上已经聚居了数千人,都是高官权贵和他们的家眷子女,一些高官权贵还带了侍女丫鬟。 李邺四处张望,估计他的祖父李林甫也在。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后面重重拍了他的胳膊一下。 “李老弟,我们又见面了!” 李邺一回头,身后是一名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子,正是程昌胤,李邺又惊又喜,“程大哥,你们也去春狩?” “我们家族每年都去,老弟是第一次吧!” 李邺点点头,“正是!” “去我们那边聊聊吧!”程昌胤热情邀请他。 李邺刚才已经看到李林甫的马车了,但旁边还有李岫、李屿、李岷三个嫡子和五六个嫡孙,李邺认识其中的李注和李泽,但没有看见父亲李岱,李邺就不高兴过去了。 既然程昌胤相邀,他也不客气,抱拳笑道:“那就打扰了!” “上次多谢程大哥及时通知!” “没事,我听说你把他们干得很惨,神龙帮解散了,宇文嗣武还被打断了双腿,真痛快!” 宇文家族严守口风,外面几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结果,宇文嗣武被打断双腿。 李邺淡淡道:“他们作恶多端,也算咎由自取!” “以他做的恶,打断双腿还便宜他了!” 一边说着,李邺跟随程昌胤来到了西北角,程家都在这里,李邺一眼看见了家主程若冰,旁边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应该是程昌胤的父亲程若水。 还有几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这些都是程昌胤弟妹,程昌胤虽然是老二程若水的儿子,但他却是程家的嫡长子。 程若冰前面两个孩子都是女儿,老三程昌缔是儿子,但比程昌胤小两岁。 另外还有四辆大车,里面是两位夫人和一些丫鬟侍女,以及各种物品。 “程伯父,好久不见了!”李邺上前给程若冰行一礼。 程若冰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李邺是长安的平民少年,但既然李邺也能参加春狩,那显然就是自己搞错了。 “李贤侄,你父亲是何人?” “家父是户部郎中李敬文。” “李敬文?” 程若冰念了两下这个名字,他忽然反应过来,李敬文就是李岱。 “原来李公子是李相国之孙,失敬!失敬!” 李邺怕他误会,便笑着解释道:“只是庶孙罢了,而且我认识伯父的时候,还是平头小民,没有归宗,我这次参加春狩,和家族无关,连我祖父都不知道。” 这里面有点复杂,但程若冰还是听懂了一点,这孩子可能是个私生子,刚刚才认祖归宗。 不过,这和他没关系,重要的是,李邺替他们找回了先祖之物,这才是关系到他们家族兴衰的大事。 程若冰又给李邺介绍了兄弟程若水和一群晚辈,程若水也颇为感激李邺,他笑道:“如果李贤侄是单独一人,不妨和我们一起。” “那太好了,我非常乐意!” 李邺正愁没有地方呆,程家主动邀请,正中他的下怀。 程昌胤着实高兴,“贤弟,这次春狩你跟我一起,我带你去猎鹿!” 这是,李邺忽然看见了父亲李岱,正东张西望寻找什么?应该是在找自己。 李邺对程昌胤小声道:“我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他把马匹交给程昌胤照看,快步走了过去。 程若水低声问兄长道:“宗祠那些东西,会不会是李林甫归还的?” 程若冰摇摇头,“这孩子应该没有说谎,李林甫拿到了程家的东西,怎么可能让一个庶孙来归还?” 程若水恍然,“兄长看得透,但李林甫的孙子,是不是有点” 程家是东宫派系,而李林甫一直企图扳倒太子李亨,双方是政敌,所以程若水有点担心。 程若冰淡淡笑道:“现在的李林甫已经不是从前的李林甫了!” 程若水点点头,“我明白兄长的意思了,其实一个庶孙也无妨!” 第一百零七章 同行风波 李岱看见了儿子,连忙上前道:“我听大娘说你也参加春狩,我到处找你!” 李邺一怔,“大娘告诉父亲的?” 李岱说漏了嘴,连忙插口话题道:“我刚到户部,新任杨侍郎交代给我的事情太多,这次春狩我就不参加了,你跟我去见大伯,我把你拜托给他。” “爹爹,我和程家在一起呢!我和他们关系不错。” 李岱愣了一下,“那个程家?” “太子通事舍人程若冰,我和他侄子程昌胤有交情。” 李岱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儿子怎么会认识卢国公家族,但一转念他便想到了,有可能是打马球认识的。” 这时,旁边一名中年男子上前笑道:“敬文,这就是令郎?” 李岱微微笑道:“正是,我儿李邺,从武。” 李岱又给李邺介绍道:“这是我同僚王维,你叫他王伯父!” 李邺吓一跳,“摩诘居士?” 中年男子正是王维,他现在也出任户部的仓部郎中,但还没有自称摩诘居士,王维捋须对李岱笑道:“令郎还真有意思,叫我摩诘居士,是你教的吗?” 李岱也笑道:“怎么会是我教的?不过摩诘居士也蛮好,不如将错就错吧!” 李邺想了想道:“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晚辈觉得摩诘先生其实叫辋川居士更好。” 李岱脸一沉,“邺儿不得无礼!” 王维心中着实有些惊讶,这首诗是自己天宝三年写的,从来没有拿出来过,这孩子怎么知道? 他对李邺顿时有了兴趣,“敬文,令郎还真是与众不同!” 他又对李邺笑眯眯道:“清秋时节,我请小友辋川小坐,可愿去?” “伯父邀请,晚辈一定前去!” 王维点点头,又对李岱道:“咱们得回去了,杨侍郎催得急,要三天内核对完帐目,头大啊!” “我这就回去!” 李岱又取了一锭银子塞给儿子,嘱咐他道:“爹爹有事,就不管伱了,你等会儿去给祖父打个招呼。” 李邺点点头,“父亲去吧!孩儿会照顾好自己。” 他又向王维抱拳行一礼,“再次感谢王伯伯邀请!” 王维笑眯眯道:“那我们就说定了!” 李岱和王维走了,李邺又调头返回了程家。 不远处,李岷看见了李邺,他以为李邺是取代李淮来参加春狩,便低声对李岫道:“大哥,这小子还真无礼啊!明明知道我们在这里,却不过来给长辈见礼。” 李岫冷冷哼了一声,“有其父必有其子!” 春狩大军队伍终于出发了,天子李隆基和贵妃的车驾在最前面,被数百贴身侍卫和三千名千牛卫骑兵护卫,还有千余名宫女、宦官跟随。 后面是皇子皇孙队伍,然后是皇亲国戚队伍,再后面便是文武百官以及他们家眷,浩浩荡荡足有数万人,延绵二十余里。 队伍当然不是走长安大街,而是横穿西内苑,从长安城外围走。 李邺骑马和程昌胤一起,他的包裹行李放在大车内,程昌胤的妹妹程小娇发现了李邺的马球杆,居然是铁木球杆,她着实好奇到极点,一个劲追问李邺的绰号,让李邺颇为尴尬。 好在程昌胤知道规矩,马球手是和实际生活分开的,一般不会轻易泄露,他随便编了一個借口,李邺在盛昌马球馆的学习打马球,便打发了妹妹。 “昌胤兄,春狩地点在哪里?”李邺笑问道。 “每年都不一样,今年在武亭川,你去过吗?” 李邺摇摇头,他从未听说过,不过他想的却是武亭川能不能让自己练功? 程昌胤笑道:“就是武功县北面,那边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和草场,属于皇家猎场,熊、豹子、狼、狐狸、鹿、野兔山鸡之类就更多了,对了,你骑射怎么样?” “还行!” 李邺着实有点脸红,临阵磨枪的骑射就不知道能不能拿得出手? 这时,一名李府的家丁骑马奔了过来,向李邺抱拳道:“四十八郎,相爷请你过去一趟。” 李邺心知肚明,他想装作没有看见李家是不可能的,那几个家伙看见了他,一定会向祖父禀报。 “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阿邺!” 程昌胤叫住了他,笑了笑道:“回不来没有关系,他毕竟是你祖父!” 李邺摇摇头,“我肯定会回来,否则我就回长安!” 他催马跟着家丁去了。 “阿哥,他会回来吗?”程小娇望着李邺的背影小声问道。 程昌胤沉吟一下道:“我感觉他会回来!” 李邺来到李家的车队前,李家也有七八辆马车,带着家眷,男子都骑马跟随在马车两边。 这时,车帘拉开,露出了李林甫白皙瘦长的脸庞。 “邺儿怎么也来了?” 李林甫也很奇怪,报上去的名单中并没有李邺。 李邺躬身道:“孙儿也不知道,孙儿接到邀请书就来了。” 原来是单独的邀请书,李林甫大概明白了,应该是高力士特地安排的。 李林甫没有继续问下去,便淡淡道:“你就过来吧!和家人在一起。” “回禀祖父,孙儿和朋友一起。” “和家人一起不好吗?” 李邺沉默了,这时,旁边李岷大怒道:“和祖父说话,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李邺冷冷看了他一眼,“长辈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 李岷气得满脸通红,“你你这个混蛋,目无尊长!” “你闭嘴!” 李林甫怒斥李岷,李岷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李林甫又笑道:“你去吧!玩得开心一点。” 李邺也有点不好意思,躬身道:“回头孙儿再给祖父请安!” 李林甫笑着点点头,“去吧!” 李邺调转马头走了,李林甫望着孙子远去的背影,目光里颇为玩味儿,这小子真是不同寻常啊!什么时候又和程家混到一起去了。 黄昏时分,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抵达了春狩宿营地,营地占地数千亩,分为四个大营,钧天营、玄天营、颢天营和炎天营。 其中皇族以及皇亲国戚住在钧天营,玄天营是文武百官和他们的亲属,然后颢天营和炎天营都是军营。 大营早已提前准备好,上万各卫士兵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比如将一群群鹿迁入猎场,让它们适应下来。 还有安全检查,驱赶猎场内的流浪汉以及禁止周围百姓前来砍柴打猎。 最后是几千名千牛卫士兵前来搭建大营,准备各种食材,裴旻就是提前率军过来,进行防御巡逻。 数万人的队伍到达后,营区顿时热闹起来,旌旗飞扬,战马嘶鸣,到处是喧嚣热闹的人群,大家都在整理行李住下来。 程家分到了四座大帐,女眷们住一起,程氏兄弟住一个大帐,侍女丫鬟住一座大帐,然后就是五个少年住一座大帐,这里面就包括了李邺。 男孩子比较简单,每人铺一张羊皮,盖一条薄军毯,李邺就用行李袋当枕头。 马匹就拴在大帐外,几辆马车停在大帐两边,几名车夫则去了武功县,等回程那天再过来。 其中一辆马车紧靠女眷大帐,它很重要,是女眷用的厕所。 几名程家子弟跑来道:“阿邺,我们去周围走走吧!” 一路过来,大家都很熟悉了,李邺起身笑道:“走!” 众人快步向大帐外走去。 第一百零八章 雪中送炭 四座大营位于武亭川河流东岸,而西岸是狩猎区,分布着大片森林和草场,河上搭建了五座临时浮桥,不过现在还不准过去,河边有士兵站岗。 程昌胤用马鞭指着对岸道:“明天开始,是三天适应期,大家可以去河西行猎,第四天是正式行猎比赛,不过前三天打到的猎物也可以记分,希望咱们能到打一个大家伙。” “后面几天呢?”李邺又问道。 “第五天、第六天和第七天有各种活动,第八天返程。” “各种活动还是指打猎吗?”李邺笑问道。 程昌胤笑得十分诡异,“老弟,你想得太简单了,春狩是什么?是年轻男子的比武大赛,是官宦子弟相亲大会,是高官权贵们的利益交易大会,家家户户都满载着期望而来,可不是所谓的春季狩猎哦!” 李邺对以上三项的期望都不大,他现在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晚上去哪里练功? 河边都站满了士兵,根本没法训练,难道要他去三十里外的渭河? ……… 入夜,士兵们点燃了数百堆小篝火,篝火上滋滋地烤着羊肉,所有人都围着篝火谈笑风生。 程家连通丫鬟侍女一起,一共有二十人左右,还有另外两家关系好的官员也一起围着在篝火前喝茶吃羊肉。 此时天已经黑尽,距离一更时分已不到半个时辰,李邺愁眉苦脸地啃着羊肉,一点滋味都没有。 他到现在还是一筹莫展,不知道今晚该去哪里练习? 这时,程小娇跑过来,用手指戳戳他肩膀,捂嘴偷笑道:“那边有個小姐姐找你!” 李邺一回头,只见数十步外的火光暗处,站着一个高挑苗条的身影。 李邺略一凝神,立刻想起她是谁了,朱雀,她怎么也来了。 他连忙起身走过去,抱拳道:“朱雀姑娘,你怎么……” 朱雀不等他说完,便命令道:“拿着你的马球杆和药跟我走!” 李邺立刻反应过来,顿时大喜,飞奔回大帐取了球杆和药丸。 跟随朱雀向南面走去,李邺快走几步,跟她身边笑道:“朱雀姐姐怎么会知道我找不到地方练习?” 朱雀停住脚步,对李邺冷冷道:“希望你明白三件事,第一,不是我想到的,是我师父想到的;第二,我不想带你去,但没办法,师命不可违;第三,伱不要叫我姐姐,我和你不熟;第四……” “你刚刚说只有三件事!” 朱雀狠狠瞪了他一眼,加快了速度,李邺连忙跟上她,“朱雀姑娘,上次……” “我给你说过,你的废话太多!” “好吧!”李邺只得闭嘴了。 朱雀瞥了他一眼,“你刚刚说上次什么?” 李邺挠挠头道:“上次进宫多亏你带路,我应该和你打个招呼再走,有点失礼!” 朱雀哼了一声,“不用了,下次要懂点礼貌,我是你的长辈,记住了吗?” 李邺笑嘻嘻道:“莫非你是想让我改口叫朱雀大婶?” “滚!” 两人穿过一座大帐,忽然人影一闪,从大帐旁出来一个瘦高男子,李邺一眼认出他的身影,没错,就是猎鹰! 刚才他感觉后面有人跟着,十有八九就是这个混蛋。 “师妹,这是去哪里?”猎鹰含笑从阴影里走出来。 李邺终于看到了猎鹰的真实模样,他身材和自己差不多高,但没有自己强壮,皮肤白皙,相貌英俊。 不过他经不起细看,如果细看,就会发现他嘴唇很薄,鼻子稍小,眼珠小,眼白多,多少显得有些刻薄,尤其他的眼睛俗称三白眼,破坏了他的整体形象。 朱雀后退一步,恼火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这么晚了,我怕师妹不安全!” 说完,猎鹰瞥了一眼李邺,眼中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嫉恨一闪而过,他假惺惺问道:“这位是?” 李邺没好气道:“你不会连我都不认识了吧!” “哦!原来是飞鲨,我倒是第一次看见飞鲨老弟的真实相貌。” “彼此彼此!” 李邺心中一动,他还从未见过朱雀长什么样子,她总是带个面具,大街上也是一样,从不管别人的异样目光。 猎鹰干笑一声,“这么晚了,不知二位去哪里?” “我们去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得宽!”朱雀怒道。 猎鹰眼中闪过一丝恼火,依旧柔声道:“我当然要管,你是我师妹,晚上不安全,万一” 朱雀从腰间拔出软剑,冷冷道:“姓武的,我警告你,你再敢跟着我,就别怪我长剑无眼!” 猎鹰见朱雀真的动怒了,只得悻悻道:“既然你不领情,我何必多事?” 他往旁边一闪,拉长了脸。 朱雀快速前行,李邺连忙跟上,猎鹰见他们稍微走远,又悄悄跟了上去。 “师姐,他好像还跟着我们!”李邺小声道。 朱雀哼了一声,“他马上就要撞墙了!” 最南面有一千多骑兵放哨,守卫严密,手执弓弩,一旦有人硬闯,格杀勿论。 朱雀举起两块牌子,指指身后的李邺,为首将领看了一眼牌子,一挥手,士兵们闪开一条路,朱雀和李邺过去了。 不多时,猎鹰奔了过来,却被士兵们拦住了。 为首将领冷冷道:“天子金牌和天机牌可以过去,硬闯者格杀勿论!” 天机牌是飞龙和烈凤的牌子,一共只有五块,都在烈凤手中。 猎鹰过不去了,只得眼睁睁望着两人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捏紧了拳头,咬紧牙关道:“贱人,你等着瞧!” 无奈,他只得恼怒万分地转身回去了。 朱雀带着李邺一路向南,再没有看见任何人,她来到了一段河流前,把一块牌子递给李邺,“等会儿凭这块牌子回去,以后晚上过来,有它便可通行!” 李邺躬身行礼,“谢谢朱雀姐姐!” “喜欢叫姐姐就随你吧!你自己当心。” 说完,朱雀转身便疾奔而去,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李邺见她绕了个圈子,并非原路返回,他也一颗心放下。 他脱掉外衣,只穿一条内裤,把衣服和药丸藏在一块大石下,这才滑入水中,一头扎进了河底。 水下冰彻刺骨,河底都是水草,水流湍急,李邺逆流劈剑,阻力更大,仿佛糖浆黏在球杆上,使他愈加吃力。 但是今天又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他开始体会到了水流的细微之处,一道道水流仿佛亿万条丝线,每一条丝线的方向都不一样,轨迹不一样,他敏锐地捕捉每一条细细水流的变化,手中铁木杆仿佛重愈千斤,但木杆上每一道水流都是那些清晰。 李邺若有顿悟,他开始领悟到了什么叫做刚猛和精细的并存,什么叫做用千斤之针绣花! 回到大帐,众人已经睡了,大营一片寂静,李邺摸进大帐,有人低声喝问道:“谁?” 是程昌胤的声音。 “是我!”李邺爬上自床铺,“我去练武了!” “哦!早点休息吧!明天天一亮咱们就要出发。” 程昌胤是聪明人,他知道各家的练武都有秘密,不好多问。 李邺倒头睡下,含糊说了一句,便沉沉进入了梦乡。 第一百零九章 初显身手 次日天不亮,众人便起身了,早有侍女丫鬟给他们烧了水,做好早饭,他们匆匆洗漱一番,吃了早饭,便准备出发了。 从今天开始,他们将自由行猎三天,一方面是熟悉地形,另一方面是让大家先练练手。 当然,自由行猎也是一种比赛,如果能猎到大型猎物,天子会有额外奖励,同时也计入比赛总分。 武亭川前人喊马嘶,一群群猎犬在前面咆哮飞奔,一队队猎手骑马过了小河,从武亭川向西,数十里都是莽莽森林,低缓的丘陵起伏,森林内生活着各种各样动物,非常适合打猎,但也暗藏危险。 李邺这一队有七八人,程昌胤参加过三次春狩和两次秋猎,经验丰富,加上他年纪最长,所以他为队正。 然后是李邺,还有三个程家子弟,程昌缔、程昌辉、程昌曜。 这三人年纪和李邺差不多,但明显比较生涩,不过个个身穿武士服,精神抖擞,手执弓箭,腰配宝剑。 另外还有五只猎犬和几名家丁,程小娇也想跟随,被她母亲拦住了。 “贤弟,这個送给你!” 程昌胤将一把锋利的匕首送给李邺,“插在皮靴里,很实用!” “多谢了!”李邺正好缺一把匕首。 “我们出发!” 程昌胤一挥手,五人催马向森林中奔去 森林内树木茂盛,地上灌木丛生,光线阴暗,很安静,只有他们马蹄踩踏在树叶上的沙沙声。 几百支行猎队伍进入森林,动物们都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 “阿邺,你觉得我们应该向那个方向走?”程昌胤问道。 李邺想了想道:“西北方向是丘陵,那边机会应该多了一点!” 一行人当即折道向西北方向而去,一路运气不错,一连捕到十几只猎物,几乎都是野兔和山鸡。 李邺张弓搭箭,一箭向数十步外的一棵大树树梢射去,箭速快得惊人,一只肥壮的山鸡刚刚振翅飞起,‘噗!’箭矢一箭射穿了山鸡的胸脯,山鸡从树上落下。 “好箭法!”众人齐声喝彩,射中静止的山鸡不难,但射中飞起来的山鸡却极难,必须事先推断山鸡飞行轨迹和起飞时机,差一点都不行。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猎犬的狂吠声,一名家丁大喊,“野兔跑来了!” 众人回头,只见一只体格硕壮的野兔被猎犬追赶,闪电般奔来过来,众人纷纷追赶,李邺也纵马疾奔,在奔跑中张弓搭箭,目光紧紧盯着野兔的每一个动作,野兔的奔跑就仿佛无数条水流的组合,在细微中能预见它的变化。 眼看野兔要奔进一丛灌木,李邺忽然心中一动,箭头略偏一点,向另一个方向射去。 众人都笑着摇摇头,不料那支野兔忽然一个折转,向另一边跳去,‘噗!’正好被李邺一箭射中,一头栽倒在地,几只猎犬冲上去将它扑倒。 “好!”众人瞪大了眼睛,纷纷竖起大拇指。 程昌胤上前惊讶问道:“贤弟预判很厉害啊!怎么知道它会折转?” 李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种预感,它不会钻灌木!” 为首家丁笑道:“李公子说得对,野兔就算钻灌木,躲得了猎犬,也躲不了人,它肯定要折转奔跑,我们都是事后才反应过来,李公子却能在一瞬间醒悟,这个要么是十几年经验积累,要么就是天赋!” 李邺笑而不语,他哪有十几年经验,也没有这样的天赋,而是水中练剑给他带来的领悟,从细微处见真章。 别人只看到野兔疾速奔跑,他看到的却是野兔四肢的起伏收缩,看到了野兔脖子扭动的细微动作,那就是野兔要转身的前兆。 当然,他的目力和感知能力都要远远超过常人才能做到。 众人继续向西北前行,已经进入丘陵地区,地形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众人更加小心,他们临行时获知,这一带有大型猛兽出现。 李邺忽然一举手,众人纷纷勒住了马 “阿邺,听到什么了?” 李邺凝神听了片刻,小声道:“附近树上有动静!” 众人纷纷向树上望去,四周都是松树,没有听到半点动静,李邺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感觉到了一种危险在降临。 几匹战马也开始不安躁动起来,“我看见了!”程昌胤一指树端,一只山鸡扑腾腾飞起,众人兴奋大喊,一起张弓射去。 “不对,在你身后!” 强烈的危机感使李邺一回头,只见一只金钱豹出现在程昌胤身后大石上,冷酷的目光盯着程昌胤的后背。 李邺反应快得无以伦比,张弓便是一箭射出,金钱豹一甩头,但李邺微微故意射偏一点点,这一箭正中金钱豹脖颈。 金钱豹被激怒了,大吼一声,纵身一跃而起,扑向程昌胤的后背。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程昌胤也反应过来,想甩蹬离鞍,但还是来不及了,眼看金钱豹将扑住程昌胤,只见一个黑影从旁边扑来,将金钱豹撞翻落地。 黑影正是李邺,千钧一发之际,他扔掉了弓箭,一跃扑向金钱豹,金钱豹被扑倒,大吼一声,一巴掌拍向李邺的脸。 李邺闪开致命一拍,手中匕首狠狠刺进了金钱豹的下颌,一直没至手柄,与此同时,金钱豹的尾巴也狠狠抽在李邺后背上,将他抽翻了一个跟斗。 这时,其他程家子弟都反应过来,纷纷拉弓射向金钱豹,金钱豹被匕首刺穿头部,已是它的致命伤,它无力躲闪,连中数箭,站起身摇摇晃晃走了几步,便一头倒在地上,就此死去。 众人纷纷围拢上来,程昌胤扶起李邺,急问道:“阿邺,你怎么样?” 李邺被豹尾一鞭抽得气血翻腾,一时动弹不得,要是换其他人,这一鞭早就被抽得脊骨粉碎,但李邺从出身三个月就被他母亲裴三娘放在药水里泡浴,一直泡到七岁,练就了一身铜筋铁骨,豹尾力道再狠也伤不了他。 他摆摆手,“我没事,歇会儿就好了!” 这时,三名程家子弟抱起死去的金钱豹欢呼起来。 程昌胤有经验,他喝道:“豹子一般不会主动袭击人,这应该是头母豹子,你们去周围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小豹子。” 三人连忙放下豹子,去四周寻找。 不多时,程昌缔喊了起来,他有发现了。 李邺也渐渐恢复,站起身,一瘸一拐走上前,只见程家三兄弟抱着两只小花豹走过来,很小,都还没有断奶。 李邺叹息一声,自己把它俩的母亲打死了,造孽啊! 程昌胤回头对李邺道:“阿邺,豹子是你干掉的,伱来决定吧!” 大家都心知肚明,金钱豹是死在李邺刺穿它头部的那一刀,和别人射箭无关。 李邺苦笑一声,“先把它们带回去吧!” 程昌胤和李邺有专门的皮袋,便将小豹子装进皮袋内,背在身后,花豹放在一匹驮马身上,众人调转马头返回营地。 距离营地还有几里,前面来了一队猎手,清一色的女侍卫,为首两名女将都穿着盔甲,手持弓箭,颇为英姿飒爽。 李邺一眼认出其中一人,带着面具,正是朱雀,不过她旁边的女子才是主角,长得眉眼精致,十分贵气。 程昌胤是宫廷侍卫,虽然在宫中才一年,但他却认识为首女子,连忙上前见礼,“卑职程昌胤,参见广宁公主!” 广宁公主看见程昌胤,俏目一亮,注视着程昌胤笑吟吟道:“我让人去找你,想让你陪我一起狩猎,他们说你已经走了,让人家好失望!” 几名程家子弟都纷纷扭过头暗笑,李邺也感叹唐女奔放,从不掩饰自己的感情,他原本也想上前见礼,现在发现没必要了。 程昌胤着实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忽然,广宁公主惊喜喊道:“好可爱的小豹子!” 原来程昌胤后背皮袋中的小奶豹嫌气闷,钻了出来,站在程昌胤的肩膀上,歪着头打量广宁公主,广宁公主的心一下子被小奶豹萌化了,“我要,快把它给我!” 程昌胤连忙将小豹子递给她,广宁公主把小豹子抱在怀中,喜爱之极。 “花豹是你猎的?” 朱雀来到李邺身边,低眉顺眼地询问,目光却偷偷瞥向李邺背后的皮袋,皮袋动了一下,朱雀的美眸顿时一亮。 第一百一十章 比武较箭(上) 李邺呵呵笑道:“当然是我们大家一起猎的,它中了四五箭呢!” “瞎说!当我看不懂吗?致命一刀在下颌,穿透了头部,程小子武艺一般,只能你才办得到。” 这时,程昌胤回头喊道:“阿邺,公主想要花豹!” 李邺笑道:“那你猎的,你做主!” 程昌胤连忙下马,殷勤地把花豹放在公主身后的马上。 朱雀见李邺把功劳让给程昌胤,灵动的杏眸里闪过一丝赞许,她又小声道:“小花豹还有吗?我也想要一只!” “正好还有一只,送给你了!” 李邺取下身后的皮袋,一起递给朱雀,朱雀接过皮袋,一只虎头虎脑的小奶豹钻了出来。 朱雀惊喜地抱起小豹子,“这个小家伙我好喜欢!” 李邺笑道:“找一只大狗给它当乳娘!” “我回去就找。” 朱雀嫣然笑道:“谢谢你!” 她调头回去向广宁公主展示她的小豹子,两个小娘子欢喜得咯咯直笑,她们已经没有心思去打猎了。 朱雀向李邺挥挥手,一队女将调头回去了。 李邺对程昌缔歉然道:“小豹子没有给你留!” 程昌缔也想要一只小豹子,李邺这只原本是留给他的。 程昌缔摆手笑道:“邺哥说这话就太见外了,伱救了我兄长的性命,一只小豹子算什么?再说这玩意她们可以放在西内苑养,我带回府真没地方养它,刚才我还在发愁呢!说来我还要多谢邺哥替我解决了这个难题。” 这些世家弟子一個个少年老成,程昌缔才十三岁,就很会说话了。 李邺拍拍他的肩头,“以后我再给你寻个好东西!” 这时,朱雀又奔了回来,对李邺道:“晚上你回来后,去一下十六大帐,凭你的天机牌可以通行!” 李邺点点头,“我一定去!”这一定是烈凤要见自己。 朱雀又看了他一眼,杏眸灵动,眼波流转,调转马头走了,李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忽然被触动了一下,这个高挑苗条的少女在他心中落下了一道身影。 这时,程昌胤催马过来笑道:“不错啊!朱雀对任何男子都态度冷淡,不假辞色,号称冰美人,她居然对你笑了,你小子要走桃花运!” 李邺摇摇头道:“只是给了她一头小豹子而已,我只知道她是烈凤的徒弟,但她是什么家世?” 程昌胤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她出身关陇贵族,是哪一家的我不知道?” 李邺眉头稍稍一皱,宇文家族也是关陇贵族,她可千别是宇文家族的人,不过想一想也不可能,宇文嗣武因自己而被打断了双腿,她若是宇文家族,早就对自己翻脸了。 ……… 回到大营,程小娇蹦蹦跳跳上来道:“邺大哥,刚才你舅父派人来,让你回来后去一趟千牛卫驻地,要带上弓箭哦!” 居然是裴旻找自己,李邺笑道:“谢谢小妹,我去看看!” 千牛卫大营位于东面,龙武军大营位于南面,严密保护狩猎大军的安全。 此时,在千牛卫大营内,数百名骑手正在较量骑射,战马疾奔,在奔跑中一箭射出,精准射中了百步的木人靶。 四周数千士兵不断爆发出一片喝彩声。 另外一边站着十几名大将,包括千牛卫大将军元素,龙武军大将军陈玄礼,以及一群将军、中郎将等等。 另外还有几名文职将领在记录得分。 每年的春狩都会有一场骑射比赛,今天只是一场热身赛,但也有很多人踊跃参加。 不光是军队内的骑射高手,还有不少官员子弟,甚至还有二十几名女骑手,李邺一眼便看见了朱雀,她也在骑手中,身穿盔甲,显得英姿勃发。 其他女骑手也个个身姿俏丽,手执弓箭跃跃欲试。 大唐的武风强盛,男女青年性格外向,热情奔放,都很愿意表现出自己的才华。 这时,有人轻轻拍了拍李邺的肩膀,李邺一回头,原来是裴旻。 裴旻笑眯眯道:“要不要上去试试看,有奖赏的。” “什么奖赏?”李邺饶有兴致问道。 “奖励很多,弓箭、盔甲,或者刀剑,都是天子拿出来的,肯定是好东西。” 裴旻将一张纸条递给他,“这是你的号,我替你报名了,等会儿你也下场。” 李邺看了看号,是四十一号。 他有些犹豫,“可我才练了五天,可能” 裴旻摇摇头,“你练了整整十年,还有朱雀心法,你只是经验不够,别的都没有问题。” 说到这,裴旻忽然笑道:“看来我有点多余了。” 他呵呵一笑,催马便走。 李邺一回头,却见朱雀骑马向自己这边而来,她依旧带着凤凰面具。 李邺有些尴尬,迎上去挠挠头笑道:“师姐,小豹子怎么样?” 一提到小豹子,朱雀立刻眉飞色舞道:“两个小家伙好着呢!广安公主找来一条大狗给它们当乳娘,回头我们准备把它们养在西内苑。” “哦!师姐要上场试箭吗?” “要啊!我是第二十七号,师弟呢?” 李邺扬扬手中的纸条,“四十一号!” 朱雀嫣然笑道:“虽然马球输给了你,但骑射可不一定哦!我和你较量一番,如果我赢了,你把铁木马球杆给我,如果你赢了,我把随身匕首给你,怎么样?敢赌吗?” 李邺头脑一热,“好!一言为定。” 朱雀俏脸微红,调转马头奔回了女骑手群中,一群女骑手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李邺暗暗叹了口气,这个小娘子很骄傲,上次输给自己一直不服气,想把场子找回来,还要自己的铁木球杆,就因为上次自己不肯给她看,她就一直耿耿于怀。 李邺却不知道,在人群中有一双眼睛正嫉恨地盯着他和朱雀,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朱雀。 李邺催马到武士群中,这时,程昌胤也来了,轻轻碰了一下李邺胳膊,埋怨道:“你怎么不叫我一声?” “我也不知道是比赛骑射,我舅父给我报的名,你是多少号?” “四十八号!” “我四十一号,比你早一点,规则你知道吗?” 程昌胤点点头,“以五十记鼓点为限,每人可以射三箭,射中固定靶中头部十分,脖子和左右胸口八分,其他部位五分。 射中移动靶则在固定靶的基础上加五分,射中活物在移动靶的基础上再加五分,还有一个左右开弓加分和力量加分,最后算总分排名,你看别人射一次就知道了。” 这时,一名士兵高高举起大牌子,“十八号”。 一名年轻骑手奔到了出发处,高高举起右手,表示准备就绪。 ‘咚!咚!咚!’ 密集的鼓点敲响,年轻骑手纵马疾奔,张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一个移动奔跑的人形靶,射中左胸,第一箭得了十三分,胸口八分加移动靶五分,周围一片鼓掌声。 紧接着年轻骑手换了左手执弓,再度一箭射向移动靶,还是胸口中箭,再得十三分加五分左右开弓。 “好箭法!”李邺忍不住赞道。 程昌胤低声道:“他是长孙家族的子弟,叫做长孙宽,龙武军的校尉。” 原来是关陇贵族子弟,难怪武艺超群。 长孙宽还有最后一箭,远处忽然飞起一只鸽子,他张弓一箭射去,速度疾快,眼看要射中鸽子,鸽子忽然一折翅膀,方向突变,一箭射空。 周围一片遗憾之声,程昌胤摇摇头道:“大家第三箭都想射活物,但鸽子目光敏锐,很难射中,如果第三箭依然选移动靶!反而能得高分。” 鼓声结束,长孙宽得分三十一,和另外几人并列排名第六。 这时,猎鹰忽然出现在李邺眼前,冷冷道:“上次马球文射我输给了你,今天我想再和你比一场。” 第一百一十一章 比武较箭(下) 李邺淡淡道:“你想比,那我就奉陪,赌注三百两银子吧!” 猎鹰眼中喷射着怒火,咬牙道:“那就一言为定,我三十号!” 李邺点点头,“我四十一号!” 猎鹰转身离去,李邺冷笑一声,朱雀二十七号,他三十号,说明他暗中一直跟着朱雀,刚才一定看到了朱雀来找自己打赌,还真是有趣,他们三人又要比赛一场了。 程昌胤低声道:“你怎么会认识武家的人?” “我和他打过交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武瑛,是武惠妃的侄子!” 李邺知道了,神龙党中有一个被自己打肿脸的武珪,估计就是他的兄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轮到了朱雀登场,她是第三个登场的女骑手,周围士兵一片欢呼声。 朱雀催动她的白马奔到线前,举起了手。 她骄傲地仰起头,雪白修长的脖子在阳光下闪烁着珍珠一样的光泽,像极了一只优雅的天鹅。 有人低声叹息道:“真是一只凤凰!” 这时,激烈的鼓声响起,朱雀纵马疾奔,在奔跑中刷的一箭射出,正中移动靶咽喉,又奔出二十余步,再次张弓搭箭,一箭射出,再中移动靶的胸部。 李邺看出来了,朱雀不会左右开弓,弓力也不是很强,五斗弓,女人能开五斗弓就很不错了。 第三箭刚开始,又是一只鸽子从远处飞起,朱雀不慌不忙抽出一支,转身一箭射向移动靶,再次命中移动靶咽喉。 很聪明的姑娘,知道自己射不中鸽子,便主动放弃,转而射移动靶,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三个十三分,三十九分,排名第二了。 不多时,猎鹰也出战了,他手持一张华丽的名弓,身材高挑,相貌英俊而骄傲,身穿武士服,身姿潇洒,俨如玉树临风。 他的出战让不少观战少女都惊喜地大喊起来。 猎鹰举起手,鼓声敲响,他纵马疾奔,张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出,正中木人靶面部。 李邺也点点头,猎鹰虽然人品一般,但骑射还是不错,弓应该是八斗弓,今天基本上都是八斗弓,迄今为止,还没有看到一石弓出现。 猎鹰射出了第二箭,这次他换了左手,一箭射中左面移动靶的左胸,他的左手骑射要稍微弱一些, 第一箭拿了十五分,第二箭拿了十三分加五分左右开弓。 下面看他的第三箭了,猎鹰奔出五十余步没有射箭,显然是等鸽子,‘扑棱棱!’,一只鸽子飞了起来,猎鹰张弓一箭射去,箭快到鸽子时,鸽子忽然转变了方向,再次一箭射空。 所有人都一片遗憾之声,猎鹰拿了三十三分,还不如朱雀,并列第五。 猎鹰愣了半晌,只得垂头丧气走了。 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人能射中鸽子。 或许很多人会有疑问,打猎能射中山鸡、野鸭,为什么这时却射不中鸽子? 原因就在于距离,打猎时能射中山鸡、野鸭,那时相隔只有十几步二十步,山鸡和野鸭体型大,又比较笨拙,所以容易射中。 现在相距可是百步,箭矢在空中飞行一百步,鸽子早就看到了,而且鸽子体态轻盈,有充足的时间反应,当然射不中。 目前排名第一的十四号,和朱雀一样,三支移动靶胸部中箭,但他是左右开弓,多了五分,总分四十四分。 时间又过去一刻钟,一名士兵举起号牌,四十一号。 终于轮到李邺上场了,李邺深深吸一口气,催马向出发线走去。 裴旻也颇为紧张,他知道李邺有十年马球功底加上朱雀心术,箭术没有问题,就怕他经验不足。 朱雀也默默注视着李邺,她希望李邺比自己差一点点,但又希望他能发挥出最高水平,心情着实很矛盾。 李邺的弓太老旧了,通身漆黑,其貌不扬,让猎鹰暗暗撇嘴。 骑手们都纷纷打听,这人是谁?程昌胤告诉他们,是李相国的孙子,众人这才意味声长地‘哦!’了一声。 李邺高高举起了右手。 “咚!咚!咚!” 急促的鼓声敲响了,李邺纵马疾奔,他左手执弓,右手从肩后抽出了一支箭,拉弓如满月,一箭射出,速度快如闪电,力道极为刚猛。 “咔!”一箭正中移动靶额头,力量强大,壕沟里的士兵把持不住,竟然一头栽倒。 “好箭法!” 陈玄礼和元素同时脱口赞道。 之前所有人的箭法都软绵绵的,虽然精准度都不错,但缺乏力道。 唯独此人力道刚劲,箭速疾快,颇有几分猛将的气质了。 “此人是谁?”陈玄礼问道。 元素虽然没见过李邺,但这個名字他知道,宇文嗣武就栽在他手上。 元素低声给陈玄礼说了两句,陈玄礼点点头,李林甫居然有这么一个骑射高强的孙子,倒是第一次听说。 裴旻则暗暗松了口气,这孩子有天生的灵性,短短五天时间,就能把马球和骑射融合得这么完美,简直闻所未闻,应该是朱雀心法的作用吧! 这时,李邺已经换成了右手执弓,右肩一甩,将箭壶甩到左边,左手抽出一支狼牙箭,在疾奔中张弓搭箭,他仿佛回到了水底,找到了那种丝丝水流的感觉,那种对细节把控得无以伦比的精准。 拉弓放箭,一气呵成,又一箭射中了移动木人靶的额头,木人靶倒下。 已经三十五分了,超过了猎鹰的三十三分,但还相差朱雀四分。 关键是第三箭,如果李邺依旧射移动靶,他排名就是第一了。 但这样的第一李邺不要,既然他已经压住了猎鹰,那么最后一箭,他就可以试一试百步射飞鸽。 在激烈的鼓声中,李邺已经换为左手执弓,抽出一支狼牙箭搭在弓弦上,双腿控马疾奔。 这时百步外扑棱棱飞起一只鸽子,李邺毫不犹豫张弓搭箭,一支狼牙箭闪电般射出。 其实他发现了一个机会,那就是鸽子刚刚飞起之时,动作会稍慢一点,也没有那么灵活。 一旦鸽子飞到半空,再想射中它,几乎就不可能了,除非是连环箭,抢先抓住鸽子的飞行轨迹,但射两箭是违规。 李邺就是要抓住鸽子起飞时那一瞬间的机会。 他的箭速比其他人快了近三倍,一眨眼,箭就到了鸽子眼前,鸽子意识到危险,想振翅高飞,但还是慢了那么一点点。 “噗!”一箭射穿了鸽子的身体,鸽子从空中落下。 四周顿时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太精彩的一箭。 连朱雀也忍不住鼓掌喝彩,美眸中闪烁着异彩,她心服口服了。 她心中暗暗思忖,只能再想别的办法把这家伙的铁木球杆弄到手。 这一箭李邺拿到了二十分,元素和陈玄礼同时决定,再给他加十分的力量分,能将木人靶射倒,力量足够强大。 总分达到六十五分,雄踞射手榜第一。 这个分数,莫说一群骑手望尘莫及,就连军队将领也未必能办到。 猎鹰就像被狠狠打了一记耳光,趁人不备,他悄悄的逃走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命老人 裴旻的大帐内,李邺仔细打量朱雀给她的随身匕首,做工很精致,是一把牛角匕首,刀鞘和刀柄上镶满了各种宝石。 对李邺而言,这把匕首太小了,刀柄还不够他一把抓,更像一件装饰品。 最无赖之人便是猎鹰,这个混蛋已经无影无踪,还欠自己三百两银子,他居然不吭声了。 也罢,三百两银子先记在他帐上,以后连利息一起收。 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李邺连忙把匕首揣进怀中。 裴旻陪同大将军陈玄礼走进了大帐。 李邺躬身行礼,“晚辈参见陈大将军!” 陈玄礼竖起大拇指赞道:“原来你就是飞鲨,难怪箭法这么高超,我见过你比赛,一百五十步居然能直线射球,我当时就在想,这人必然是一员骑射猛将,果然不出我所料。” “多谢大将军夸赞,晚辈实战经验还差得远?” 陈玄礼着实喜欢这孩子,不仅勇猛过人,关键是有头脑,射鸽时他就抓住了那一线机会,一般人根本看不到,只有细致入微的人才能发现机会。 “我是爽快人,公子给我一个痛快回答,想不想加入龙武军?” 陈玄礼动了爱才之心,才十四岁就这么强大,到了十八岁,必然会成为大唐的一员猛将。 李邺笑着摇摇头,“晚辈才十四岁,家人不会允许我入伍!” 其实陈玄礼也是说说而已,人家才十四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入伍? “好!我再等你几年,等你十八岁时,我再亲自上门邀请!” “多谢大将军厚爱!” 陈玄礼还有事,先走一步。 裴旻将一身盔甲放在李邺面前,哑然笑道:“我都不敢告诉他,你只练习五天射箭,这是你的奖品,一套上等的鳞甲铁盔,我按照伱的身材挑选,回头我派人送到你家里去吧!” 这个提议正合李邺心思,他拿着也是累赘,连忙笑道:“就麻烦舅父了。” “小事一桩,不用客气!” 裴旻又肃然对李邺道:“看来你的朱雀心术是练对了,今天射箭,那种力量感出来了,上次练习时还没有看到,这才短短几天啊!这才是先祖真正的朱雀心术,我们都走错了路,我没法再教你了,只能靠你自己去摸索,我就送你两個字,控制!” 李邺默默点头,朱雀心术的精锐就在于控制,只有学会控制力量,才能走得更远。 入夜,李邺从南面练武回来,已经快二更时分,他没有回自己大帐,而是直接来到钧天营,凭借他的天机牌,士兵一路放行,一直来到十六大帐。 十六帐已属于核心帐,占地约三亩,四周包围着营栅,名称虽然叫做十六帐,但实际上是由七座营帐组成,居住着烈凤和她的五名女弟子。 李邺在大帐前等了片刻,这时,朱雀快步走出来,“进来吧!师父在等你。” 李邺走进营栅,歉然道:“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了!” 朱雀白了她一眼,“说这些套话做什么,跟来我!” 朱雀带着李邺向大帐走去,李邺想把匕首还给她,那把匕首太珍贵,至少价值几千贯,但他又说不出口,匕首还给她,恐怕她会翻脸,几次都开不了口,李邺最后只得忍住了。 朱雀进了大帐禀报,片刻,她掀开帐帘,“师父在里面,进去吧!” 李邺走进大帐,大帐内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铺了地毯,烈凤瘦小的身体盘腿坐在地毯上。 “晚辈李邺参见前辈!” 烈凤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难怪你能博豹,看来你的路是走对了!” 她缓缓道:“你先坐下!” 李邺在烈凤身边跪坐,烈凤小声道:“我要带你去见飞龙真人,见他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些飞龙的秘密,这些都是天大机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朱雀也不知道,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李邺点点头,烈凤又道:“首先你要知道,飞龙真人就是太上皇!” “太上皇?” 李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太上皇李旦不是在开元四年就驾崩了吗? 烈凤看了他一眼道:“开元四年,太上皇正式出家,离开凡尘!” 李邺若有所悟,点点头,“晚辈明白了!” “今天半夜,可能要给飞龙真人下葬,你也要参加,这是飞龙真人的决定。” 李邺拼命咬住嘴唇,没有问出来。 “你是他最后要见的人,我也不知原因,但你也不要告诉我,跟我来吧!!” 李邺心中堵得慌,他感觉自己要面对唐王朝最大的一个秘密。 飞龙居然是太上皇李旦,谁能想得到?他今晚就要死了,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今晚将去世? 李邺跟着烈凤走出大帐,慢慢走到河边。 他远远看见河边小桌前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宽大的道袍仿佛裹在一个孩子身上。 走到近前,只见老人痴痴盯着漫天星空,目光明亮,根本不像即将失去生命的老人,但李邺立刻意识到,这恐怕是回光返照。 烈凤向他合掌行一礼,又示意李邺坐下,她便转身走到远处。 李邺慢慢坐下,心中像打鼓一样,紧张得手心都是汗,这位老者就是唐睿宗李旦啊! 飞龙看了一眼李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声音低微道:“贵妃说服了天子,你父亲获释了吧!” “感谢真人帮我!” “不是我帮你,是贵妃帮你,所以你也要回报她一次。” “真人请说!” 飞龙眯起眼睛缓缓道:“其实你是知道的,马嵬驿,你要救她一命!” 李邺蓦地瞪大了眼睛,震惊得嘴都合不拢,飞龙真人竟然和自己一样,也是…… “你想不到吧!” 飞龙惨然一笑,“李旦驾崩,我又在他身上复活,出家为道,听烈凤说你在昏迷中妄言,说朱温篡唐称帝,我就知道我的接班人来了,我终于要回家了!” “是我导致前辈……离去?” 飞龙摇摇头,“这是天道,正如月沉日出,天道轮回!” “既然前辈要救贵妃,为什么不直接建议天子杀了安禄山?前辈身为太上皇,为何不阻止安史之乱发生?” 飞龙沉默片刻道:“李唐与我何干?” 这句话的语气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恨和不满,没有一点勘破人世间的超然,也不知他是不是在憎恨自己穿越得太晚,失去了登基为帝的机会。 “难道…就只有我们二人?” 飞龙点点头,“我走后,你就孤独了,就像我孤独了三十三年,你也会一样。” “我能帮前辈什么?” “其实我只是想知道,最后是谁得了天下,朱元璋,还是陈友谅?” 李邺恍然,飞龙是元末明初之人,难怪他斗不过李隆基,始终无法翻身。 “最后是朱元璋夺取天下,建立了明朝!” 飞龙微微一叹,“果然是他!” “前辈是怎么来的?”李邺急问道,这也是他心中最大的谜团。 飞龙指了指面前,“就在这里,我失足坠入河中!” “前辈……” “不要妄想改变天道!” 飞龙重重喘息,“救贵妃就已是泄露天机,她曾救我一命,我无法救她,只能求你,求你…你答应我?” 飞龙的生命力在迅速消退,目光渐渐黯淡,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哀求地望着李邺,李邺点了点头,“我答应前辈!” 飞龙轻轻吐出最后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片刻,李邺伸手摸一下他的鼻孔,已经没有鼻息了。 一代奇人飞龙真人就此仙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鱼死网破 大火熊熊燃烧,飞龙衰老的身体被烈火吞没了。 只有五个人默默站在大火旁目睹他化为灰烬,大唐天子李隆基、贵妃杨玉环、高力士、烈凤和李邺。 李邺是第一次看见李隆基,他身材伟岸,目光阴沉,身体里带着强大的气机,果然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度。 他旁边便是贵妃杨玉环,李邺也是第一次见,她穿一袭素白宫裙,身材丰满而不失苗条,可惜她戴着面纱,看不见她的绝世容颜,可她就往那里一站,就是一幅绝美的画卷,那种骨子里透出的媚态,哪怕看不见她的面容,也能被她强烈诱惑。 李邺这时有一种明悟,飞龙想救杨贵妃,恐怕不仅仅是杨贵妃救他一命,而应该是他对杨贵妃也有一种思而不得的情愫,他由此极为怨恨李隆基,才说出了‘唐朝与他何干?’临终遗言。 李邺轻轻叹息,飞龙其实是一个失败的穿越者。 飞龙终于被烧成了骨灰,几名侍卫将他骨灰抬上船,一点点撒进了武亭川水,飞龙终于魂归故里。 恐怕这才是春狩的真正目的。 李隆基转身走了,从进来到离去,他始终没有看过李邺一眼,倒是杨贵妃走到李邺面前,深深向他施了个万福礼,这才跟随李隆基走了。 李邺默然接受了杨贵妃的行礼,想必飞龙对她说过什么? 只有高力士眼中露出惊惑不解之色,他也连忙跟着贵妃走了。 小河前只剩下烈凤和李邺二人。 “他的秘密,你什么都不要告诉我!” 烈凤低声对李邺道:“包括你的秘密,我也不想知道。” “但我出现在太上皇的秘密葬礼上,天子会怎么想?” “我告诉天子,你才是飞龙的传人,只有你练成了真正的朱雀心法。” “但这是裴家的心法?” “我告诉过你,我练的朱雀心法是错的,飞龙一直在寻找正确心法,我们试验了很多人,都失败了,只有你成功,所以飞龙视伱为传人。” 虽然理由有点牵强,但李邺也没办法。 烈凤看出他的担忧,笑着安慰他道:“一個十四岁的少年,天子不会放在心上,有我在,定当保你无恙!” 有了烈凤的担保,李邺不安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 烈凤取出一只锦袋递给他,“这是飞龙真人留给你的。” 李邺接过锦袋又问道:“前辈是皇妃吗?” 烈凤摇了摇头,“我一直是他的贴身侍卫,也曾伺候他起居,算是他的侍妾吧! 他虽然研究武学,但他并不会武艺,我陪伴了他近六十年,开元四年后他便视我为妻,也视我为挚友。” “那前辈留在皇宫会不会危险?” 烈凤笑了起来,“天子从小就是我带大的,他的武艺也是我教的,玉真公主是我的大徒弟,我担心什么?” “那晚辈就放心了!” 李邺向烈凤行一礼,告辞而去。 烈凤望着他落寞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能理解李邺内心的孤独,和飞龙一样。 …… 李邺独自一人在大营内缓缓而行,这时,他看见河上的小船,便走了上去,几名站岗士兵企图拦住他,李邺举起天机牌,士兵连忙退下。 李邺站在河边,默默看着几名侍卫将飞龙的骨灰撒进河中。 他想象得到飞龙这一世的不甘和憋屈,也体会得到他内心的寂寞,恐怕连烈凤也不知道他真正的秘密。 只是在临终的最后一刻,他才终于向自己敞开了心怀。 飞龙还有自己可以说两句话,但自己呢?自己的秘密又能向谁去诉说? 难道自己也要到临终之前,才会遇到下一个穿越者? 李邺默默站在河边,一直到即将要天亮之时,他才转身离去了。 …… 天子御帐内,李隆基负手站在大帐前注视着长安方向。 父皇终于去世,让他长长松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堂堂的太上皇驾崩,最后却像一个平民百姓一样被火化,骨灰撒进一条不知名的小河里。 这让李隆基心中很不舒服,那毕竟是他的父亲啊! 高力士在一旁小声安慰道:“陛下,飞龙真人是勘破天机之人,他宁可放弃陵寝,也要把武亭川视为自己的归宿,自然有他的天机玄妙,我们只要满足他本人的意愿,那就是对他老人家最大的尊重。” 高力士的安慰稍稍解开了李隆基的心结,他沉思片刻道:“朕倒想起一事,很多年前太上皇就曾对朕说过,他说武亭川是他的来处,也是他归处,他就是武亭川的龙,现在看来,果真如此,朕要下旨,将武亭川列为御河,不准许任何人在武亭川捕鱼!” “陛下明智!” 李隆基又问道:“那个孩子是谁?” “那个孩子叫做李邺,是李相国的孙子,他母亲是烈凤的后人,马球打得好,目前在老臣的天鹏马球队效力!” “你在替他说话?”李隆基似笑非笑地看着高力士。 “回禀陛下,老臣心中只有陛下的利益,老臣只是想说,无论飞龙怎么看重他,但他毕竟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陛下可以关注他成长,但没必要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李隆基点点头道:“朕没有时间和精力关注他,你替我留意他就是了。” 李隆基之所以没有多问,是因为烈凤替李邺做了担保,他得给烈凤一个面子。 ……… 武功县的一座大宅内,阿布思神情严峻地听取手下汇报。 这次阿布思进京特地带了两千亲兵护卫,防止安禄山对自己发难,不料朝廷不允许他这么多亲兵进京,甚至连京兆府都不能进入,责令他将亲兵驻扎在凤翔一带。 贿赂杨家说情没有成功, 走投无路的阿布思最终决定孤注一掷,趁春狩的机会偷袭天子,给大唐制造混乱和动荡。 春狩便是绝对的好机会,一旦成功,不但他能立足于丰州,甚至还能吞并朔方。 就算失败,他也能率族人北辙,去寻找新的栖息之地。 什么叫鱼死网破,这就叫鱼死网破! 阿布思看着桌上地图,他指着北面的一道山梁道:“这是哪里?” “这里叫铜人岭,背后有几道很大的沟壑,我们的弟兄就藏身在最东面的沟壑内,弟兄们已经做好准备,就等着叶护的命令!” 阿布思点点头,“等待最好的时机!” ……… 三天的自由行猎期结束,第四天是正式行猎,除了女眷和宫人,其他官员和侍卫都要参加。 前一天晚上,军队将大量鹿群和一些大型野兽驱赶进了森林,人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行猎也要比赛,一般都是按照每支猎队计算成绩,前三天的自由行猎只算猛兽,今天算猛兽和鹿。 按照目前的排名,李邺所在的程家猎队排名第三,他们猎到一头金钱豹,抓捕两只小豹子。 排名第二是广平王猎队,猎到一头黑熊和三只野猪。 排名第一是独孤家猎队,猎到一头黑熊和一只豹。 天刚亮,人喊马嘶,一支支猎队开始出发了。 过了河,李邺和程家四兄弟便集中在一起商量。 程昌胤对众人道:“鹿群在西面,猛兽在北面山上,大家说怎么走?” 众人都望向李邺,李邺想了想道:“一兽顶十鹿,我建议去北面!” “去北山猎兽!”其他三名程氏子弟也激动起来。 “那就去北山!” 五人十匹马向北方奔去…… 莽莽的森林内,李邺一行一路向北,森林内参天大树林立,光线阴暗,无数的小动物生活在这里,但野兔、野鸡之类的猎物大家已经不感兴趣,那是给大家练手的,真正算成绩的猎物还是鹿和兽。 这时,一群数十只肥壮的梅花鹿从他们面前飞奔而过,众人大喜,纷纷张弓搭箭追赶。 李邺盯住最肥壮的那只鹿王,他头上的两支鹿茸足有半米长。 按照春狩规定,猎物中的值钱部分归猎杀者所有,按理,那只金钱豹的豹皮应该归李邺所有,但他让给程昌胤。 今天这支鹿茸他就不打算送了,他打算留给自己的家人。 李邺纵马疾奔,张弓搭箭,目光锁住了鹿王。 就在这时,一支狼牙箭‘嗖!’的一声,抢先射向鹿王。 第一百一十四章 猎场伏兵 抢先射出箭的是程昌辉,他也盯住了这头鹿王,他抢在李邺之前射出一箭。 程昌辉年仅十三岁,用的五斗弓,软了一些,加上他发箭匆忙,被鹿王轻巧一跳躲过。 这时,李邺的箭也到了,快如闪电,力道强劲,而且他预判准确,他判断鹿王一定会向右躲闪程昌辉的箭矢。 “噗!” 一箭射中鹿王的脖子,鹿王当即栽倒,李邺在奔跑中又连射三箭,射倒了三只肥鹿。 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射中猎物,他之前已猎获了数十只野兔和山鸡,从略有些生涩到渐渐熟练,已经能把马球和骑射融为一体,迅速越过了高手的界线。 连程昌胤都夸赞李邺骑射可排进天下名次,只是他不知道,李邺其实只进行了短短五天的强化训练。 当然,李邺对自己的骑射还很不满意,他奋斗的目标是裴行俨。 裴行俨能开三石弓,百步外一箭射穿五层铠甲,箭必入铁,这才是真正的超级高手。 五人一通疾射,射杀了九只大鹿,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收获了,但他们无法带着大鹿北上。 李邺和程昌胤商量片刻,两人一致决定,让程氏三兄弟带着九只大鹿回去,他们二人继续北上。 但根本原因还是三人年级太小了,虽然他们只比李邺小一岁,程昌缔甚至只比李邺小几个月,但他们身高、体格都和李邺相差太远。 李邺已经能在马球场上和成年人对抗,而他们三人明显还是初中生的模样,体格单薄瘦弱。 程昌胤作为长兄,他当然不可能让三个兄弟跟随他北上冒险猎兽,正好射杀九只鹿,程昌胤便找到了绝佳借口。 三人不服从也没有办法,无奈,他们只得将九只鹿放在马匹上驮回去了。 “邺哥,鹿茸我会给你留好!”程昌缔远远喊道。 “多谢了!” 没有了三个小弟拖累,李邺和程昌胤精神抖擞,两人纵马向北面的铜人岭奔去。 铜人岭东西走向,长约数十里,高不到百丈,比较低矮,像一条巨蛇横卧在森林最北面。 铜人岭上森林极为茂密,生活着大量野兽,但骑马上不去,只能下马步行爬上去。 两人抵达山脚,又向东走了二十余里,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猛兽猎物,此时已是中午,再没有收获只能打道回营。 “胤哥,你在下面等等我,我上去看一看。” 两人必须留一人看马,说不定有野兽盯住他们,两人都上去,马就危险了。 “当心一点,遇到大家伙不要莽撞!” “我知道!” 李邺挥挥手,沿着一条小路向山上攀去。 铜人岭西高东低,李邺上山的山梁只有二三十丈,尽管地势陡峭,但李邺凭借自己出色的身手,不到一炷香时间,他便攀到了山顶。 山顶上全是树木,一样遮蔽了他的视线,李邺索性又攀上一棵大松树,视野一下子开阔,周围数十里一览无余。 东面不远处就有一条沟壑,可以直接牵马越过山岭,但很隐秘,要到高处才能发现。 南面都是延绵不断的森林,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武功县,武亭川水像一条玉带,流淌在一望无际的森林之中,玉带东侧有大片的草地。 李邺还看到了数十里外的大营。 就在这时,东面数里外出现了滚滚黄尘,有不少人在纵马疾奔。 当骑马队伍奔过一段遮蔽视线的树林后,李邺看清楚了,一共有十几人在纵马狂奔,后面百步外还有大批骑兵在追赶。 后面骑兵张弓搭箭,竟然有人被射落下马。 李邺大吃一惊,他连忙攀下树,身形快如猿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山下奔去,程昌胤就在山下的必经之路上。 “胤哥,快跑!” 李邺挥手大喊,这时,程昌胤也看见了远处尘土,他正搭手帘眺望。 程昌胤听见喊声,回头望去,见李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奔下山来,他们连忙催马向李邺奔来。 “阿邺,那边怎么回事?” 李邺奔上前,翻身上马道:“有人被追杀!” 程昌胤同样大吃一惊,急忙抽出长剑。 “是谁被追杀?” 李邺摇摇头,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犀利的目光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黑点。 只片刻,奔跑十几名侍卫已到数十步外,李邺看清楚了,是十几名侍卫保护着一名皇子在仓惶疾奔。 程昌胤忽然认出了为首皇子,蓦地瞪大了眼睛“是广平王殿下!” 李邺心中一凛,广平王他知道的,就是后来的唐代宗李豫,但广平王自己应该没有见过才对,怎么会这样眼熟? 李邺无暇思索,当即道:“我们上去看看!” 两人迎了上去,程昌胤迎上去挥手喊道:“殿下,微臣是程昌胤!” 广平王现在还叫李俶,后来才改名为李豫。 他远远见前面来了两名猎手,身穿武士服,左臂上扎有红丝带,这是行猎的标志,又听见对方喊是程昌胤,他顿时大喜,急喊道:“后面是反贼,快救我!” 广平王李俶遭遇的正是阿布思的手下,李俶的猎队目前排名第二,他为了夺取第一,天不亮就带着儿子李适以及三十名侍卫赶往北山搜寻大型野兽。 不料被阿布思派出的巡哨发现,对方主将当然知道广平王李俶重要性,当即派出一百余人伏击了李俶队伍,想活捉他们父子二人。 一番激战,侍卫死伤惨重,儿子李适被抓,李俶率领十几名侍卫杀出重围,仓惶逃命。 亲兵主将乌图思率领一百名骑兵紧追不舍,他们连续不断放箭,已经射杀了五六人。 这时,李邺已经抽出两支箭,他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冷静地盯着后面的追兵,他的目光犀利异于常人,一眼便盯住对方的将领,将领的盔甲和其他骑兵明显不同,其他人都在拼命追赶,只有他在挥手大喊。 李邺拉弓如满月,一百五十步外连续两箭射去,这一招是他的马球绝技之一,流星赶月。 不过他做了一点点修改,他看出骑马的主将是左撇子,用左手拉缰绳,他必然会本能向左偏,所以他的第二支箭略略向左偏了那么一点点。 箭如闪电,瞬间到了眼前,乌图思大吃一惊,他反应疾快,本能向左一偏头,这支箭擦着他的耳朵射过。 但乌图思做梦也想不到死神竟然藏在第一箭之后,当他发现后面还有一箭时,躲闪已经来不及。 “噗!”一箭正中咽喉,力量强劲,箭尖从后颈透出,他闷叫一声,仰面栽落下马,后面的群马收势不及,纷纷从他身上踩踏过去,几匹马摔倒在地。 李邺并没有收手,又连续十五箭射去,箭无虚发,箭箭射中追击骑兵要害,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主将落马阵亡,前面似乎有伏兵,骑兵们纷纷勒住战马,已无心再追赶。 有人大喊两声,士兵们收了尸体,纷纷调头撤退了。 这时,奔到百步外的广平王李俶又调头回来了。 虽然眼前的危机暂解,但他更担心自己被抓捕的儿子。 李俶已从程昌胤那里知道了李邺的身份,他上前抱拳行礼道:“感谢邺公子救命之恩!” 李俶的身形让李邺感觉很眼熟,他一开口,李邺立刻听出来了。 “你是山猫?” 第一百一十五章 勇闯敌穴 李俶也吃了一惊,山猫是他在天鹏马球队打球的临时绰号,连自己父亲都不知道,对方怎么知道? 他仔细看了看李邺,忽然认了出来,低声道:“你莫非是飞鲨?” “是我!” 李俶大喜,上前拍拍李邺的胳膊,“老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和胤哥一队的,想来北山猎个大家伙,没想到遇到了殿下,对方是什么人?” 李俶心急如焚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估计是想造反,他们把我儿子抓走了,我得去把儿子救回来!” 李邺连忙道:“我去试试看,殿下赶紧去通告天子,这帮人袭击春狩,目标一定是天子!” 李俶心中十分慌乱,早已经六神无主了,他见李邺十分神勇,十几箭便射退了追兵,心中对他不由有了期望。 他也担心父亲和皇祖父的安全,便听从了李邺的建议,叫来两名贴身侍卫道:“你们二人跟李公子去救小殿下,一切听从李公子的命令,救出小殿下,我有重赏!” 两人一起躬身道:“遵令!” 李俶又对李邺道:“老弟只管尽力就行了,实在救不回来我也会不怪你!” 李邺默默点头,简单收拾一下,要了十几把匕首,把自己马匹托付给程昌胤,便带上两名侍卫上山了。 程昌胤看得一头雾水,但又不敢多问,只得跟随李俶向大营方向奔去。 三人牵马翻过了低矮的山坳,李邺带着两名侍卫到了铜人岭的另一头,铜人岭的北面山峦起伏,远远望去,布满了一道道巨大的沟壑,这些沟壑都是极好的藏身之地。 “李公子,我们再向东面去一些吧!我们当时是在最东面遭遇到他们。” 两名侍卫都在二十岁左右,一个叫潘向英,一个叫罗金,京兆府人,两人身材虽然魁梧强壮,但又十分矫健灵活。 提建议的是潘向英,他见李邺年纪不大,多少对他的能力有点怀疑。 李邺摇摇头,一指西北方向的沟壑道:“我已经看见他们了,在那里!” 两人连忙顺着李邺手指方向望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耐心等!”李邺丢下一句话。 两人继续观望,过了好一会儿,只见一队一队骑兵从沟壑里出来。 两人顿时佩服万分,罗金问道:“李公子怎么发现他们的?” 李邺淡淡道:“山谷上方的石壁上藏着一個暗哨。” 两人还是没有看见,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一队队骑兵飞奔而出,大约有一千八百人,为首大将是阿布思的侄子,也叫阿布思,大家叫他小阿布思。 他刚得到消息,乌图思被射杀,对方来了援军,无法再追赶。 小阿布思大怒,让对方逃掉,岂不是泄露了机密? 他将一群士兵大骂一通,尽管现在是中午,他也只能豁出去了,按照主帅阿布思的部署,他们应该是今晚一更时分偷袭大营。 小阿布思只能赌一把,或许对方还来不及部署,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千八百骑兵风驰电掣一般沿着一条小道向东面的武亭川水疾奔而去,他们在武亭川水过河,然后从东面的草地一路杀下去。 潘向英和罗金一起向李邺望去,对方奔跑的速度太快,他们没有看清楚小王爷在不在对方的队伍中? 李邺摇摇头:“队伍中没有看见七八岁的孩子,已经还在山谷中。” 他们将马藏好,李邺纵身向山下奔去,潘向英和罗金连忙跟上。 他们时而奔跑,时而匍匐,山谷前面的岩壁上藏有一名哨兵,下方山岩下放着一把类似长刀的兵器,哨兵正在喝水吃干粮,没有注意到有人在悄悄靠近。 距离哨兵还有百步左右,李邺取下弓箭,抽出一支箭,张弓搭箭,一箭射向哨兵,他选的时机非常精准,哨兵正在仰头喝水。 “噗!” 一箭正中哨兵咽喉,哨兵扼住喉咙,一声也叫喊不出,一头从岩壁上翻滚下来。 李邺吩咐一声,“把他的盔甲和兵器给我,尸体藏起来。” 潘向英和罗金立刻冲上去,将尸体搬走藏了起来。 李邺奔上前,侧身向山谷内望去,山谷很像一个葫芦,入口出不宽,只有两丈左右,但山谷里面却是另一番天地,里面宽达数里,长十几里,有树林,有草地,甚至还有山泉和湖泊,还真是一处世外桃源。 这时,潘向英和罗金跑了过来,把盔甲递给李邺,潘向英将士兵的腰牌也递给李邺,惊讶道:“他们竟然是朔方军!” 李邺接过小铁牌,前面刻着‘朔方’二字,后面则是‘旅帅’二字。 这是他的身份牌,表示他是朔方军中的一名低级将领。 “他们应该是同罗部的胡人!” 罗金指着小铁牌左下方道:“这里有他们的标识!” 李邺只看到一个小小的狼头,他笑问道:“狼头就是同罗部的标识?” “狼头是突厥、回纥以及其他铁勒人的共同标识,但朔方军中有一支三万人的同罗军,他们的腰牌上就会有狼头标识。” 李邺心念一动,连忙问道:“是阿布思吗?” “首领正是阿布思!” 李邺想起了天宝后期阿布思叛乱,难道就是他们? 李邺已无暇多想,他迅速穿上对方的盔甲,这套盔甲还比较合身,他对二人道:“你们上山,我若救出小王爷,会抢一匹马冲出来,你们在谷口伏击追兵。” 二人连连点头,罗金跑去把哨兵的长兵器拿过来递给李邺,“公子会用吗?” 李邺接过长兵器,不由笑了起来,原来是一把三尖两刃刀,这不是二郎神的兵器吗? 他掂了掂,三尖两刃刀重约三十余斤,长七尺,也就是两米出头一点点,可劈可刺。 这个重量对李邺稍微轻了一点,不过能用。 三人兵分两路,潘向英和罗金攀上山梁,李邺则向山谷内奔去。 李邺小心翼翼走进山谷约一里左右,见左边是一片树林,他立刻向树林内奔去。 刚进树林,忽然听见头顶上有人大声喝问,说的是草原胡语,他听不懂。 一抬头,只见前面两棵大树上,各蹲着一名士兵,手持弩箭,对准了他,原来这里有第二个哨岗。 两名同罗士兵见李邺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军服盔甲,还以为他也是自己的同伙,如果李邺直接走进山谷倒也罢了,偏偏李邺又向他们藏身处奔来,更加引起他们的怀疑。 李邺听不懂他们的喝问,他们语气愈加严厉。 这时,李邺把三尖两刃刀放在地上,把弓箭和战刀都放在地上,又向他们出示腰牌,也放在地上,然后举起手后退几步。 两名同罗哨兵对望一眼,为首之人给对方使个眼色,另一人放下弓弩爬下树。 李邺忽然一个侧翻,手中两道寒光射向树上的士兵,士兵大惊,手中弩箭射出,箭矢嗖地插在地上,却射了个空。 与此同时,两把飞刀一左一右射进了他的胸口,士兵惨叫一声,从树上栽落。 正在爬树的士兵惊得从树上落下,他刚要爬起拔刀,又一道寒光瞬间射来。 “噗!”飞刀从他的额头射入,直没至刀柄,士兵瞪大眼睛,仰头摔倒。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杀人救人 虽然李邺已经远程射杀了不少人,但毕竟比较远,感受不到那种杀人的气氛,而此时,就在一丈内他连杀两人,强烈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杀人了。 可他非但没有第一次杀人的恐惧,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和兴奋,这种快感让他也暗暗心惊,难道自己骨子里就隐藏着杀人噬血的基因? 呆立片刻,李邺把两名哨兵尸体拖到旁边一条沟壑里,用树叶掩埋。 他稍微收拾一下,把对方的四把匕首收入囊中,这下他有二十把匕首,虽然比较沉重,但对他不算什么? 李邺继续沿着树林向山谷深处奔去。 大约奔出七八里,李邺终于发现了同罗军,在一片很大的草地上,大约有二十几顶帐篷,看不出有多少士兵,但在大帐外面活动的士兵至少有五六十人。 不过找到李适并不难,李邺藏身在树林中仔细观察,他的目光最后锁定了最北面的一顶大帐,这座大帐被十四名士兵严密看守,门口还站着两名士兵。 李邺观察片刻,他确定对方是看守而不是保护,从士兵的态度就能看出,门口的两名士兵不停向里面探望,这就显得很不尊重。 如果是大人物,他们不敢这样方式,只有抓捕的要犯才会这样警惕。 也不知道大帐内的人是不是李适?李邺此时也只有赌一把,他不可能拖到晚上,对方极可能会紧急撤退回来。 他必须立刻下手,把人救出来。 李邺迅速估算一下,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干掉十四名士兵,用飞刀可以办到。 李邺的原计划是骑马逃走,赶在对方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冲出山谷,但问题是马在哪里? 他又观察片刻,很快便发现了马迹,距离目标大帐约十几丈外,一顶大帐内全是马匹,其中一匹马还拴在门口。 李邺迅速规划了一下逃跑路线,又将脸上弄点土,这才提着三尖两刃刀大摇大摆向大帐走去。 两名看守开始没有把李邺放在心上,但见他距离大帐越来越近,两人顿时警惕起来。 这时,李邺却折道向南走,仿佛只是路过,这一瞬间他看清了大帐内的情况,中间有一根木柱,一名头戴金冠,身穿明黄色武士服的少年被反绑在柱子上,没错了,就是自己要找的李适,只有皇族才能穿明黄色。 李邺背对两名士兵蹲下,把三尖两刃刀放在地上,两名看守喊了起来,让他赶紧离开。 李邺忽然一个后空翻,两道寒光从他手中射出。 速度实在太快,简直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两名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两柄飞刀精准射穿了二人的咽喉。 两名士兵扼着喉咙倒地,李邺如狂风一般冲进大帐,两把飞刀射出,飞刀射穿了羊皮大帐,东面两名士兵惨叫栽倒。 他们的身影隐隐落在羊皮帐上,正好被李邺射杀。 绑在木柱上的李适瞪大了眼睛,他也见过不少侍卫练飞刀,但没有任何侍卫的飞刀能有眼前之人强悍。 快、准、狠,飞刀速度实在太快,寒光一闪就到眼前了,一点反应的余地都没有了。 李邺一个前滚翻上前,三尖两刃刀一挥,切断了绳索。 “自己解开!” 李适手忙脚乱解开身上绳索。 李邺则蹲在地上,手中飞刀如一道道寒光射出,每一道寒光就有一名帐外的士兵惨叫倒下。 羊皮帐太薄,士兵奔跑的身影都清晰印在羊皮大帐,但他们却看不见帐内的情形,这就给每个帐外士兵带来了致命的危险。 只瞬间,李邺射出了十把飞刀,加上之前的四人,看守大帐的十四名士兵全部被飞刀射杀,如火纯青的飞刀技术看得李适目瞪口呆。 “我们走!” 李邺拉着李适便向大帐东面奔去,挥刀上下左右劈砍,‘嚓!嚓!’羊皮大帐被三尖两刃刀划了一個大十字,两人一前一后冲出了大帐。 李邺目标明确,直扑十几丈的战马大帐,李适显然也练过武艺,紧紧跟在李邺身后。 有人大喊一声,右边大帐冲过来两名同罗士兵,手持长矛,企图拦住他们去路。 李邺毫不迟疑,从右肩刀鞘内连拔两把飞刀,两道寒光一闪,两名士兵面部被锋利的飞刀插入,仰面倒地。 战马的大帐内也冲出三名同罗士兵,他们是看守战马的士兵,手持战刀向李邺扑来。 李邺飞刀已经不多了,又是三把飞刀射出,三名同罗士兵仰面倒地,都是脑门中刀,飞刀速度太快,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 远处喊杀声大作,所有同罗士兵都冲了过来,但他们的目标首先是关押要犯的大帐。 李邺带着李适冲到了拴在外面的那匹战马前,李邺一刀斩断了缰绳,一把李适托上战马,自己也跳上战马,他又抽出一支火折子,点燃了一只火把,扔上了大帐顶部。 “他们杀来了!”李适惊得大喊。 李邺一回头,只见数十名士兵在数丈外向他们杀来,有士兵蹲下举弩瞄准了他们。 “驾!”李邺双腿一夹战马,战马开始奔跑起来。 十几弩矢呼啸着射来,力道强劲,李邺挥动三尖两刃刀格挡弩矢,他在水底能感受到千万条水流,在战场上他也能敏锐感受到射向他的气流。 这其实也是历代猛将能够挥舞兵器格挡箭矢的原因,有时候他们看不见,但他们都能感受到箭矢破空的声音和气流。 ‘叮叮当当!’ 十几支射向他的弩矢被他精准击落。 李适也发挥了他的作用,他拉着缰绳,控制方向,大声吆喝战马,“驾!驾!” 战马疾奔,两人合骑一匹马向东飞驰奔去。 这就是李邺规划的路线,他点燃了养马大帐,把敌军吸引过来,他则反其道向山谷外逃走。 但并不是说没有危险,危险依旧存在,他们刚奔出数十步,一左一右又杀来两名同罗士兵,他们举矛狠狠向李邺刺来。 李邺只剩下一把飞刀了,左手一甩,一道寒光闪过,飞刀刺穿了士兵的额头,同罗士兵惨叫一声,仰面栽倒。 这时,另一名士兵的长矛即将刺中李邺,李适急得大喊:“当心!” 李邺却不慌不忙,右手用三尖两刃刀向外一挑,反手又一刀向对方劈去。 李邺苦练的朱雀心术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看似简单的两个动作,却快得无以伦比,对方完全躲闪不及。 “噗!”同罗士兵半个天灵盖被削掉,脑浆四溢。 李适吓得闭上了眼睛。 “殿下坐稳了!” 李邺发现后面有二十几名骑兵追了上来。 他将三尖两刃刀横在鞍桥上,双腿控马,从身后取下弓箭,扭身张弓搭箭向身后追兵射去。 一百五十步的远射,箭如闪电,为首追兵被一箭射中胸膛,翻身落马。 李邺又连珠办射出五箭,箭无虚发,又有五名士兵射中落马。 后面追兵纷纷射箭还击,李邺挥舞三尖两刃刀格挡箭矢,李适虽然只有八九岁,但他骑马已经颇为熟练,不断加快战马速度。 双方在追赶中互相射箭,李邺箭法犀利,箭无虚发,每一轮连珠箭就有五六人被射中落马。 李邺的马匹冲过了谷口,后面十几名同罗骑兵紧追不舍,就在这时,从山梁上方滚下来两棵粗壮的大树,同罗骑兵措手不及,被砸翻了五六人,后面骑兵纷纷勒马。 等他们搬开大树,冲出谷口,李邺的战马已经无影无踪。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封官加爵 在过来之前,李邺三人便已安排好退路,他们发现一条可以牵马上山梁的小路,李邺没有向东走,而是直接牵马进了山坳。 在山上,潘向英和罗金赶来碰头了,他们当然也发挥了作用,他们找到两棵同罗骑兵砍伐的大树,正好用这两棵大树阻断了追兵。 两人看见了李适,忍不住喜极而泣,李适躬身向李邺行礼道:“请问恩公尊姓大名,今蒙恩公救我,李适感激不尽!” 李邺笑道:“我和你父亲一起打马球,他应该给你说过,” 李适顿时恍然,“原来恩公是” 对方当然不是猎鹰,猎鹰李适认识,那只能是飞鲨了,父亲给他说过,飞鲨是李林甫的孙子。 李邺看了看天色笑道:“我们走吧!” 三人牵着马匹穿过了山梁,进入了南面的茫茫森林之中。 阿布思的亲兵没有追上广平王李俶,就注定了他们的失败。 一千八百名同罗骑兵距离大营还有十几里,便遭到了一万龙武军的迎头痛击,一千八百名同罗骑兵拼死搏杀,怎奈兵力相差悬殊,同罗骑兵寡不敌众,死伤大半,小阿布思率领百余人杀出重围逃走。 御帐内,天子李隆基愤怒异常,负手在帐内来回踱步。 太子李亨、广平王李俶、内侍监令高力士、右相李林甫、左相陈希烈,还有龙武军大将军陈玄礼,都默然站在一旁。 “朕待他不薄,他就是这样回报朕?他到底想做什么?杀了朕,再来一次五胡乱华?” 大家都感受到了天子出奇的愤怒,或许是天子登基至今第一次遭遇死亡的危险,所以才难以接受。 高力士劝道:“陛下息怒,阿布思就算有异心,但他没有这个能力也枉然,才两千人,他们翻不了天!” 李隆基重重哼了一声,“要不是皇孙偶然遭遇到他们,他们会晚上来偷袭,谁能想得到?朕不敢想象,那时伤亡会有多惨重?” 太子李亨连忙道:“启禀父皇,这次广平王也是侥幸逃脱,多亏得到救援,否则也难逃对方追击!” 李隆基看了一眼李俶道:“你把当时的情况详详细细再说一遍!” “孙儿遵命!” 广平王李俶便详细汇报了自己带着儿子和侍卫前往北山行猎,遭遇到对方的袭击,孙子被抓,侍卫死伤大半,自己眼看被追上,遇到程昌胤和李邺救援,尤其李邺武艺高强,射杀了追兵主将,追兵才停止追击撤退。 李隆基知道程昌胤,程家的嫡长子,广宁公主的意中郎,自己也在考虑把他招为驸马。 但这个李邺又是谁? “这个李邺是何人?” 李林甫心中一跳,连忙躬身道:“陛下,他是老臣的孙子!” 李隆基点点头,“爱卿还有如此武艺高强的孙子?” “回禀陛下,老臣的孙子基本上都是平庸之辈,只有他武艺高强,比较有出息。” 广平王李俶又补充道:“回禀皇祖父,李邺带着两名侍卫去救适儿,不知现在情况如何?孙儿心中着实担忧!” 李隆基眉头一皱,问陈玄礼道:“大将军的意见呢?” 陈玄礼躬身道:“回禀陛下,李公子箭法超群,微臣很佩服,但毕竟单枪匹马,微臣认为应该由龙武军去救,会更可靠一些!” 高力士摇摇头,“军队容易暴露,一旦这些草原胡人守不住,就怕他们会同归于尽,人质处境就危险了。” 李俶叹口气,“孙儿也是担心他们会狗急跳墙,才同意李邺去营救!”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喊道:“奉节郡王回来了!” 奉节郡王就是李适,李俶听说儿子被救回来了,激动万分,他向皇祖父告罪一声,连忙奔出大帐,众人也纷纷跟了出去。 趁这個机会高力士低声对天子道:“李林甫这个孙子和广平王都在老奴的天鹏马球队打球,所以他们认识!” 高力士太了解李隆基,如果不解释清楚,天子的心中会有刺,‘广平王怎么会认识李林甫的孙子?广平王和李林甫又是什么关系?’ 李隆基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其实陛下也见过他!” 李隆基一怔,“朕几时见过他?” “陛下,他就是飞龙真人葬礼上的那个少年!” “原来是他!” 李隆基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缓缓点头,“朕倒是真想见见他了。” 不多时,李适被父亲李俶带进御帐,李适跪下大哭,李隆基心疼地把重长孙搂进怀中,连声安慰他。 “能回来就好,适儿不会再有危险了,” 太子李亨在一旁道:“适儿,你给皇曾祖说说,怎么脱险的?” 李适点点头,便将李邺怎么潜入大帐救他,用飞刀干掉了十几名看守士兵,他们二人又怎么抢了战马,一路拼死杀出了山谷…… 李适说得绘声绘色,众人却听得惊心动魄,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孤身闯入敌穴,单枪匹马干掉数十人,救出了奉节郡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 这不光是武艺高强,而且极有智慧,比如点火烧马帐把同罗士兵引过去。 李林甫更是紧张得心悬在嗓子上,这可是皇重长孙,万一被箭矢射中,罪孽就深重了,这孩子太冒险了。 重孙被救回,李隆基心情大好,捋须道:“宣李邺来见朕!” 片刻,侍卫带着李邺走进御帐,李邺跪下行大礼参拜,“小民李邺参见皇帝陛下!” 李隆基点点头,“李少郎平身!” 李邺站起身,众人眼前一亮,才十四岁,长得这么高大强壮,难怪能杀数十人突围。 李邺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近半年了,这半年间他又长高了五厘米,按照后世的标准,已经到一米七八了。 不仅身高,体格也强壮了不少,看起来和成人没有区别。 “李少郎能救回朕的重长孙,不仅勇气过人,武艺高强,智谋也可圈可点,更值得朕嘉奖,朕封你为宣节校尉,赐武功县子爵,赏银一万两!” 李邺连忙躬身行礼,“谢陛下厚赏!” 李隆基又对太子李亨道:“李少郎救了皇儿的长孙,你也表示一下吧!” “儿臣遵旨!” 李亨想了想对李邺道:“我有一口名剑,名青龙,赠给少郎,感谢少郎对我长孙的救命之恩!” “谢太子殿下赐剑!” 李邺再次行一礼,退了下去。 这时,李隆基下旨道:“反贼未尽,取消春狩,明日返回长安!” 听起来好像是因为有反贼骚扰,春狩不再安全,所以取消春狩回长安。 但李邺却心知肚明,这次春狩的真正目的是为飞龙安排后事,天子出巡必须要有一个借口,那么春狩就是最好的理由。 秘密送走飞龙,天子此行的意图就达到了,安全问题就成了他提前结束春狩的最好借口。 李邺回到大帐,程家也在烧烤庆祝,程昌胤虽然没有封官加爵,但他得了另一种奖赏,天子已正式表态,招程昌胤为广宁公主的驸马。 李邺到来,立刻被程若冰请到了主位上,李邺再三推迟不掉,只得坐下。 程若冰亲自给李邺倒了一杯酒,笑道:“李公子是有福之人,若不是李公子救下广平王,圣上不会最后下决心招昌胤为驸马!” 李邺回头望向程昌胤笑道:“胤哥成驸马了?” 程昌胤抱着头叹息道:“我并不想!” “这由不得伱!” 程若冰瞪了他一眼道:“事关家族利益,你必须服从。” 李邺哑然失笑,这小子装得很像,他献小奶豹讨好公主的时候,自己可是在旁边看着,他哪里不想? 程昌胤成为驸马确实是程家向权力中枢靠拢的一件大事,唐朝开国的功勋世家底蕴不够,几代之后,子孙几乎都远离了权力中枢。 像秦琼的后人、尉迟恭的后人基本上没落了,而程咬金家族混得不错,孙子程伯献当上右卫大将军,程伯献的儿子程若冰和程若水都还是五品官员,到程昌胤这一代,如果没有被招为驸马,那么最多也就当小武将或者县官,程家也将走向没落。 但程昌胤当上驸马,那就意味着程家成为外戚,程家的上升空间又被打开了,对整个家族的前途而言,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程若冰又笑问道:“听说贤侄也封官了?” 李邺笑着点点头,“我也不知是什么官,一个是宣节校尉,然后封武功县子爵,世叔给我解释一下。” “不错!居然是实职,宣节校尉是正八品上阶的武散官,对应的官职应该是翊卫或者太子勋卫,就看兵部会不会给你补上这个缺。” “那子爵呢?” 程若冰捋须笑道:“子爵可不简单,它虽然只比男爵高一级,但它是正五品,代表着一种地位,这么说吧!就算县令见到贤侄,也要恭恭敬敬行礼。” 这时,一名家丁快步走来,在李邺身边低声道:“四十八郎,相爷请你过去。”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泄露机密 李林甫负手在自己的大帐内来回踱步,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心中颇乱。 他的一个孙子居然被天子直接封官加爵,这是他从来没用遇到过的,且不说天子的做法有点违规,天子可以赐爵,但封八品小官不是天子的事情。 这个小小的违规可以不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的做法让李林甫看不懂。 他太了解天子李隆基,李隆基绝不会当场封官加爵,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劳,他也一定会把对方了解透彻后,才下旨封官加爵。 天子完全可以过两天再下旨加封,但今天,天子张口就封李邺为宣节校尉,加武功县子爵,难道他已经了解过李邺? 李林甫感觉很不安,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这个孙子背后必然还有很多秘密是自己不了解的。 这时,家丁在门口禀报,“启禀相爷,四十八郎来了!” “请他进来!” 片刻,李邺快步走进大帐,跪下向祖父行一礼,“孙儿参见祖父!” 李林甫见孙子拿着一只很大鹿茸,呵呵笑道:“这鹿茸是” 李邺把数十斤重的鹿茸拎过来笑道:“这是孙儿猎到的,献给祖父吧!” 李林甫饶有兴致上下打量鹿茸,又掂了掂重量,“这有三十多斤了吧?” “有三十五斤!” “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鹿茸是二十斤,还是天宝二年天子赏赐我的,我一直珍藏在府库里,没想到还有三十五斤的鹿茸,你有这個心,祖父很高兴,回头我也送一些滋补品给你母亲和大娘。” 李林甫又让李邺坐下,祖孙二人像朋友一样,面对面坐在小茶桌前。 李林甫给他倒一杯热茶,笑问道:“程家那边今天很热闹吧!” 李邺点点头,“他们都在庆祝程昌胤为驸马!” “是啊!一旦程家出了驸马,首先得益的就是程若冰,估计他要升为太子宾客了。” 沉默片刻,李林甫又问道:“你之前和天子见过吗?” 李邺想了想道:“有一个秘密,我承诺过不告诉任何人,但我可以告诉祖父!” “你对谁承诺的?”李林甫试探问道。 “烈凤!” “你说吧!我不会再告诉任何人。” 李邺蘸了一点茶水,在桌上写了一行字,‘飞龙就是太上皇!’ 李林甫腾地站起身,盯住桌上的一行字,像见到鬼一样。 怎么可能?太上皇在开元四年驾崩,但一转念,他忽然又想起很久以来的一个传闻,太上皇并没有死,而是出家了,桥陵只是一座衣冠墓。 难道传闻是真的吗? 李林甫又慢慢坐下,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的字,好一会儿才盯着李邺道:“你怎么知道?” “飞龙去世了,前天晚上,烈凤把我叫去,我第一次见到飞龙,也是最后一次,半个时辰后,他就是去世了,火化后把他的骨灰撒进了武亭川水。” 李林甫轻轻地捏着额头,孙子告诉他的事情太让他震撼了,先是飞龙就是太上皇,紧接着太上皇又驾崩了,这意味着什么? 李林甫心乱如麻,他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李邺又安抚祖父道:“虽然事情让人很震惊,但其实也没有什么?飞龙真人只是一个不问政事的老道士,他的天命到了,临终遗言就是火化后,骨灰撒入武亭川,所以才有这次春狩。” 李林甫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又问道:“最后参加葬礼有多少人?” “一共五人,天子和贵妃,高力士,烈凤和孙儿。” “太子也没有参加?” 李邺摇摇头。 这就对了,李林甫早就看出来,天子迟早还会换太子,那么飞龙去世,天子竟然没有让太子出席丧礼,也就说明太子也不知道飞龙就是太上皇。 这就是一个旁证,证明天子心中还是要换太子,否则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不会不告诉太子。 想通了这一点,李林甫又问道:“飞龙找伱做什么?” 李邺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许和我练的心法有关。” 李林甫眉头一皱,“应该不是那么简单!” 虽然不知道飞龙为什么看重自己的孙子,但有一点李林甫确认了,天子对李邺封官加爵,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飞龙,而不完全是救出奉节郡王那么简单。 “祖父觉得我这次封赏不妥吗?”李邺又问道。 “那倒不至于!” 李林甫笑道:“一个小小的宣节校尉和子爵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只是觉得天子和以往表现不同,天子从来不会当场封赏,我在想是不是和我有关?现在看来,应该是飞龙的缘故。” 李邺想了想道:“孙儿再给祖父提一个建议!” “你说!” “就是关于同罗部,这是一个机会,祖父态度要强硬、积极,一定要彻底拔出这个隐患,如果有必要,祖父甚至可以亲自赶赴朔方,孙儿的意思,一定要让通过这件事让天子看到祖父的价值!” 李林甫捋须点头,孙子的建议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次日一早,春狩提前结束,大队人马开始拔营启程,但由于很多人家的马车还没有过来,返程就显得狼狈了很多。 各种物品暂时不带走,留一个人看守,其他女眷则挤坐一辆马车,侍女仆妇等下人只能步行。 队伍走得很慢,大家都跟得上,走了几十里后,马车陆陆续续从长安赶来,大家又重新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前往长安。 李隆基的临时御书房是一辆极为宽大的马车,里面陈设俨如房间,奢华而舒适。 马车内,天子李隆基、右相李林甫,左相陈希烈,还有太子李亨,以及内侍监令高力士等五人坐在一张大桌前。 “朕刚刚得到消息,阿布思昨天中午从武功县向西逃走,应该是想逃回朔方,他是否逃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该怎么处置朔方同罗部,之前朕想把同罗部迁到幽州,就是担心他们会坐大,成为中原的祸患,现在看来,这个担心并不多余,大家都说说吧!我们怎么善后?” 李隆基看了一眼李林甫道:“李相国先说一说!” 李林甫欠身道:“回禀陛下,微臣的态度很明确,一定要杀一儆百,彻底剿灭同罗部,如果不灭同罗部,会有更多的阿布思出现。” 陈希烈一向是李林甫的跟班,李林甫说什么,他就说什么,他也连忙道:“微臣完全赞同李相国的意见,在剿灭叛逆当头,切不可有妇人之仁。” 两名相国的表态让李隆基很满意,阿布思居然借春狩刺杀自己,首先就让他无法容忍了,他缓缓道:“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大唐也是一样,不管阿布思逃到哪里,也一定要将其诛灭!” 李隆基说出这句话,就算定性了。 这时,太子李亨在一旁道:“父皇,儿臣也想说两句!” 李隆基点点头,“皇儿请说!” “启禀父皇,儿臣现在很担心朔方,年初张齐丘率两万四千朔方军南下和吐蕃作战,现在朔方一带兵力仅一万余人,而同罗军有骑兵三万余人,一旦阿布思大举南下朔方,恐怕朔方难保,如果他再勾结吐蕃,双方南北呼应,朝廷想收复朔方也不容易了。” “那你依你的意见如何?” “孩儿有两个方案,首先朔方军要返回灵州,但恐怕兵力不足,可以命令安思顺率领河西军支援朔方,或者朝廷出兵,派一支军队从长安出发,直接支援朔方!” 李隆基缓缓道:“两个方案都不错,让朕考虑考虑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飞龙遗物(上) 太子李亨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他有点心事,在马车里沉思片刻,便派人侍卫去把广平王李俶找来。 不多时,李俶骑马奔至马车旁,躬身道:“孩儿向父亲请安!” 李亨拉开车窗,半晌道:“我记得听你说过,和你一起打马球的飞鲨是李相国的孙子,是这个李邺吗?” “回禀父亲,就是他!” “他很被李相国看重?” “孩儿听高翁说,李相国已把他视为自己的传人!” 李亨点了点头,从旁边取过青龙剑递给儿子道:“这是你皇祖父要我感谢李邺的心意,你替我把它交给李相国。” “孩儿可以直接把它交给李邺!” “不!要把剑交给李相国,让他转交给自己孙子,我们不能越过李相国。” “孩儿明白了!” 李俶接过宝剑道:“孩儿先去了。” “去吧!” 李俶行一礼走了。 李亨关闭了车窗,陷入沉思之中。 他今天才知道,李林甫的孙子居然和程家在一起。 如果只是普通的孙子也就罢了,偏偏是李林甫最看重的孙子。 这就有点不同寻常了,李亨隐隐感觉到李林甫在向自己表达某种态度。 李亨当然对李林甫恨之入骨,天宝五年的韦坚案,天宝六年杜有邻案,差点逼得李亨上吊。 这两年李林甫开始走下坡路,已经不在打压李亨,李亨的日子算是好过一点,但两个月前,李亨忽然得到一个消息,贵妃恐怕要抱养一子。 这個消息便让李亨心中恐惧起来,父皇很有可能又要重立太子,效仿当年汉武帝晚年弑太子,这两个月李亨一直在惶惶不安中生活。 这时候李林甫对自己态度忽然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李亨立刻捕捉到了,他当然也知道李林甫是因为杨家上位而害怕罢相。 李亨自然会产生遐想,会不会是李林甫想和自己联手对付杨家? 李亨虽然一度痛恨李林甫害他妻妾,但和自己的太子之位相比,妻妾又不算什么了。 在保太子之位的微妙时刻,如果能得到李林甫的支持,李亨当然求之不得。 所以李亨也决定利用赐青龙剑的机会向李林甫的示好稍稍回应一下。 黄昏时分,浩浩荡荡的队伍抵达了长安,大队在西城外分道扬镳,天子和皇族在军队护卫下,从城外回皇宫。 而百官的队伍则直接进金光门各自回府。 李邺和程家告别,来到祖父李林甫的马车前,他打个招呼就要回去了。 李林甫笑眯眯把一口剑递给他,“这是太子赐给你的青龙剑,是一口宝剑,收好吧!” 李邺接过宝剑躬身行礼,“感谢祖父!” 李林甫点点头又道:“明天这个时候,你到我书房来,有件重要之事,祖父要和伱商量一下!” “孙儿一定到!” 李邺再次行一礼,转身便离去了。 旁边其他几名李林甫的儿孙望着李邺远去,心中着实不是滋味,他们都知道李邺被封为武功县子爵一事,要知道这是他们家族除了父亲之外的唯一爵位。 就连长子李岫都没有得到爵位,偏偏被一个庶孙得到了爵位,让他们情何以堪。 李林甫狠狠瞪了几名儿孙一眼,不满道:“连一头鹿都没有猎到,还叫什么春狩!” 虽然春狩被临时打断,但最后的名次还是排出来了,程家狩猎队因为猎到八只鹿和一头鹿王,名次一举超过了一无所获的广平王队,获得第二名,赏绢一千匹。 程家把五百匹分给了李邺,当然,现在还没有拿到,要过两天宫里才会拨付出来,连同李邺的一万两赏银一起。 几个子孙满脸羞愧,低头不语,只有老四李岷盯着李邺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毒之色。 天擦黑时,李邺回到了家,裴三娘和木大娘大喜,她们都没想到李邺会提前回来,木大娘连忙端来饭菜。 李邺也着实饿坏了,一边大口吃饭,一边简单讲述春狩的情况。 他也说到了阿布思叛乱一事,只是简单提到自己救下了广平王,没有提及李适之事,害怕两人担心。 可就算这样,裴三娘和木大娘还是纠心不已,她们在边疆生活多年,都知道战争可不是儿戏,稍不留神就会丢了小命。 “娘,我现在可是正八品宣节校尉,还封了子爵,天子御口亲封,说不定你还能得到诰命。” “去!我才不稀罕什么诰命,你把那一万两银子交给我才是正经。” 儿子被赏赐一万两银子,让裴三娘喜出望外,在她看来,银子可比诰命头衔实在得多。 “要过两天吧!到时候会有人送来。” 李邺又把青龙剑摆在桌上,“娘看看这口剑如何?” 裴三娘接过宝剑,从外表看是很普通的鲨鱼皮剑鞘,很低调不彰显,但当她拔出剑,顿时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好剑!”裴三娘脱口而出。 她慢慢拔出剑,愣住了,这不是剑,而是一把横刀。 “邺儿,这不是剑,是一把横刀!” 李邺接过横刀,重二十斤左右,是一把重刀,用乌兹钢打造,非常厚实,一边开刃,另一边是厚背,确实是刀。 难道太子搞错了? 底部刻着‘青龙’两个小篆,剑柄还有铸造者之名,九鸦,原来是名匠张九鸦铸造的青龙横刀。 李邺大概也猜到,唐朝的横刀具有剑的功能,可劈可刺,所以把它称为剑也不是不可以。 李邺取了八枚铜钱叠放在桌上,一刀劈下,他力道控制得极为精妙,八枚铜钱被一劈为二,但桌子却不伤分毫。 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 李邺顿时爱不释手,这是一把重刀,他单手使用正合适。 “这锦袋里是什么?” 裴三娘又从他的皮袋中找出一只锦袋。 “是一张太平坊的地契,一座占地三亩的小宅。” 裴三娘有点震惊了,太平坊的三亩地契,那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亩价上万,三亩宅岂不是要三万贯了。 她开始沉不住气了,紧张问道:“邺儿,这是谁给你的地契,宅子是送给你的吗?” “这是一个去世前辈送我的,是他的隐秘之物,明天我先去看看,我不知道这是官宅,还是送给我的宅子,我明天去打听一下。” “要娘陪你一起去吗?” 李邺摇摇头,“这涉及前辈的隐私,有些东西我可能要烧掉,娘就不要去了。” 儿子去一趟春狩,裴三娘就觉得他似乎变一个人似的,封官赐爵不说,还涉及到了一些隐秘之事,连自己也不能说。 无奈,裴三娘只得叹口气,“你自己当心吧!” 次日一早,李邺来到了太平坊的小宅内,这座小宅应该是飞龙的私宅,就像烈凤一样,他们都有自己的隐秘之地。 宅子藏在一条十几丈的巷子,没有邻居,独院独巷,大门就在最里面,看起来也很低调,和自己家的大门差不多,但墙很高,门口收拾得干干净净,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应该有人负责看宅。 “啪!啪!啪!”李邺走上前拍打铜环。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我有燕子牌!” 门吱嘎一声开了,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道士,身穿道袍,头戴竹冠,手持一柄拂尘,李邺目光很毒,这个老道士应该是个宦官。 李邺取出燕子牌,这也是锦袋中的东西,一块玉牌,上面雕刻着一只燕子。 老道士目光一阵黯然,连忙开门,合掌道:“无量天尊,李公子总算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 “几个月前,真人告诉我,一位李公子会拿着燕子牌而来,接手这座宅子。” 李邺走进门内,面前是一块花岗岩影壁,上面雕刻着一条飞龙。 “请问大师怎么称呼?” “贫道明松,在玄都观出家!” “飞龙归天了,道长知道吗?” 老道合掌道:“无量天尊,公子拿到玉牌,贫道就知道他老人家羽化飞升了!” “飞龙给我三样东西,一份地契,一块燕子牌,还有一把铜钥匙,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公子是飞龙继承人,完全拥有了这座宅子和宅子内的东西。” “飞龙继承人又意味着什么?” 老道士摇摇头,“贫道不知,但公子应该清楚!” 李邺点了点头,估计就是穿越继承,飞龙认定自己是接替他的穿越者,自己到来,他就可以回去了。 但他们二人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李邺也不知道。 “他还给我什么东西?” “在书房密室内,公子手上的钥匙就是开启密室的钥匙,在内宅北侧院,一座用大青石修建的房子,公子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老道士又合掌施礼,“无量天尊,公子到来,贫道就回观了,大门钥匙在客堂上,公子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来玄都观找我,贫道是玄都观老君殿主持!” 玄都观是长安第一大道观,是皇家道观,这个老道居然是老君殿主持,虽然不是观主,但地位也极为崇高。 李邺也合掌道:“感谢道长!” 老道士行一礼,转身飘然而去。 李邺这才关上大门,这座宅子就属于自己了吗?也不知道飞龙给自己留了什么? 李邺转身向内院走去。 第一百二十章 飞龙遗物(下) 李邺穿过一道月门,来到了后宅,后宅颇大,有池塘假山,一个正院和两个副院都围绕着假山分布。 李邺走进侧院,这里应该是主人的书房,一间书房,一间卧房,另外一间应该就是密室。 密室从外面看,和正常的房间没有区别,有门有窗,但如果打开门窗就会发现,它竟然是房中房,里面还有一间小屋,房内小屋完全是用花岗岩青石砌成,浑然一体。 李邺推门走进书房,书房内家具齐全,都是很名贵的楠木家具,书橱、坐榻、宽桌、香炉,书橱内摆满了书籍。 但看见去隔壁密室的小门,应该是在书橱背后,李邺前后看了看,又奋力推动书橱,书橱纹丝不动。 李邺想了想,把所有书籍都搬出来,又拆除一块搁板,果然看见一块可以移动的木板,如果不注意看,它就是一块普通的橱背板。 但轻轻向后一推,两块木板就错开了,李邺慢慢推开移动木板,背后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小门,准确说是一個洞,两尺长,两尺宽,深达三尺,差不多半个身体探进去,才能摸到里面的门,那是一扇用精铁铸成的小门。 可以说,就算来十个小贼也进不了这间密室,打地道也不行,地上铺的也是厚重花岗岩青石。 只有动用军队,先用火烧后泼水,热胀冷缩的方式把岩石破坏一半后,再用大型攻城槌才有可能撞开石墙。 李邺没有急于动手,他又出门去坊内逛了一圈,回来后又攀上屋顶向四周观察,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确定没有人来,尤其老道士没有再回来,他才开始动手。 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个老道士是知道这间密室的,只是他打不开,他如果想进密室,也只有眼前这一个机会。 李邺又回到书房,他系在书橱背板上的头发丝没有断,说明没有人来过。 李邺点燃了一盏小灯笼,放在墙洞内,他看清楚了铁门,有上下两个锁孔,这是一个极为精密的机关门,必须用特殊的方法才能打开。 他取出铜钥匙,按照袋中的秘方,探进上面锁孔顺时针转动四圈,便可直接拔出钥匙,然后插进下面锁孔,先逆时针转动四圈,第五圈时要极为缓慢小心的转动,李邺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 大概转到半圈多一点点,只听见极为轻微‘咔!’一声轻响,李邺的手立刻停住,小心翼翼拔出了钥匙。 如果稍微过了一点点,钥匙就会拔不出来,今天功败垂成,要等八十一天后,铁门才会恢复原状,再来重新开门。 李邺深深吸一口气,轻轻推门,厚达一尺的精钢铁门吱吱嘎嘎推开了。 这可是飞龙隐藏秘密之地,如果这样进去了,还是必死无疑。 李邺摸索入口侧面,摸到一个凹面,里面有一支铜杆,他一扳铜杆,听见扑簌簌的短弩箭从头顶射下,插满一地。 李邺叹了口气,这真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 空气交流得差不多了,他这才戴上鹿皮手套,拎着灯笼爬了进去。 里面光线微明,似乎有一盏灯,再仔细看,不是灯,居然是一颗鹅蛋大的夜明珠被镂金包住,挂在半空中,发出幽幽的冷光。 李邺先把插满一地的箭矢收集起来,堆积在墙角,这才打量眼前这间小屋子。 房间也就七八个平方,左边有一个三层铁架,上面摆满了物品,四周都是铁皮箱子。 打开铁皮箱子,里面全部都是一块块金锭,每块金锭重二十两,一箱五十块,就是一千两黄金,一共有三十口铁皮箱子,总计有三万两黄金,价值三十万贯。 李邺叹了口气,飞龙收集这么多黄金做什么? 他走到架子前,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之物,李邺找到一个小木匣,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卷帛书,钿青牙轴,缥带绿牙签。 上书四个字,《仙国游记》,这应该就是飞龙的自传了。 李邺把木匣揣入怀中,他又打开另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件柔软的金丝比甲,用金线密密缝成,这就是唐朝的防弹背心了,全部用金丝银线缝成,缝制之法早已失传。 比甲异常的绵实细密,箭射不透,刀砍不透,火烧不烂,也只有帝王才能穿它,这可是防身的好东西,李邺把它收进怀中。 还有一长一短两把剑,借着灯笼细看,长剑柄上贴有标签,写着篆字,竟然是名剑湛卢,短剑其实是匕首,上面标签写的是无名短剑。 湛卢剑李邺没有动,他把匕首插进自己的皮靴剑套里,他正好缺一把随身匕首。 还有一张弓,标签上写着天策弓,太宗所藏,传说李世民有三把宝弓,天山弓、天策弓和天下弓。 这就是他被封为天策上将军后用的天策弓。 李邺想了想,这把弓可以带出去,在深宫收藏了百年,估计现在也没有人认识它了。 最边上是一支很奇特的兵器,只是兵器头,没有杆,外型应该是槊,但两边开刃,又像一把双刃剑,可劈可砍,重约三四十斤,也是用高密度的精钢打造,标签写着太宗破甲槊,原来这就是李世民所用的槊了。 式样古朴简洁,关键是材质,用夹钢法反复锻打,时隔百年后依然不锈,前面槊尖和两侧槊刃皆锋利无比。 李邺把槊头放了回去,现在他还用不了。 其他都是一些奇珍异宝,比如游仙枕,其实就是一块和田玉羊脂籽料雕成的枕头,上面刻满了仙山海岛。 还有一只盒子里是一件头冠,标签上写着长孙皇后加冕之冠,头冠用黄金打造,精美异常,上面镶满了各种名贵宝石,正中间是一颗枣子般大小的祖母绿。 旁边盒子里是全套的女人首饰,名贵无比,每一样都价值连城,标签上写的依然是长孙皇后之物。 李邺忽然发现,飞龙收集的东西大部分和李世民有关,要么是李世民的兵器,要么是长孙皇后的头冠首饰。 恐怕这是飞龙的个人所好,他把自己的秘密锁在这间石屋内。 李邺最后只带走了四样物品,飞龙自传、防身内衣、无名匕首和天策弓,其他东西他都没有动,至于三万两黄金,以后再说吧!他现在不缺钱。 关闭了铁门,下一次打开要八十一天后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利益之争 书房内,李邺翻开了飞龙的自传,这是他以仙怪小说的方式描述自己的一生。 飞龙前世叫做袁飞龙,是元朝末年终南山的一名道士,年轻时也考中科举,元末战乱,他选择了遁世,出家为道。 飞龙写他途经文水过桥时,坠河悟道得以飞升,因为劫难不足,无法飞升成仙,又来到海外一个小国,虬龙国,附身在其太上皇身上。 文水就是武亭川水,虬龙国就是唐朝,虬龙即囚龙,暗喻李旦被迫退位。 自传中写了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之事,他一心想夺回皇位,秘密筹划了数十年,募集钱财,培养忠信,宫中长大的赵忠是他的第一个亲信。 赵忠就是指王忠嗣,王忠嗣是飞龙的第一个徒弟,长期在边疆为主帅,拥有军权。 王忠嗣准备带兵入长安,不料天子李隆基事先察觉到了异常,王忠嗣随即被夺了军权,紧接着被毒杀。 但李隆基搞错了方向,他以为王忠嗣是和太子李亨勾结,却不知道王忠嗣其实是效忠太上皇。 自传中还写他迷恋虬龙国的木易皇后,这应该是指杨贵妃。 飞龙毫不掩饰自己的迷恋,每次见她都神魂颠倒,难以自禁,也毫不掩饰他对天子李隆基的痛恨,夺了他的江山,霸占本该属于他的女人。 在书的最后飞龙提到了自己,他得异梦,自己将再坠文水,二次飞升。 就在他做异梦次日,烈凤告诉他,裴旻托她救人,一名几乎死去的少年,昏迷中满口惊诧之言,什么安史之乱,什么朱温篡唐。 这让飞龙狂喜,这就是他的天命,异梦之源,这個少年来接替自己了。 后面没有再写了,应该是飞龙把书放进石屋后,再也没有机会打开。 整个自传,通篇都是不满和抱怨,充满了黑暗心态和负面情绪,李邺一直以为飞龙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现在李邺才知道,飞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穿越失败者,他什么都没有改变,甚至连一本书的式样都还是隋唐的卷轴式,而不是宋朝以后的册装式。 他明明知道有安史之乱,作为太上皇,他完全避免安禄山被重用,可他根本不管,一句‘大唐与我何干?’就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李邺把书合上,这时已是中午时分,他沉思片刻,来到香炉前,用火折子把书点燃了,放进香炉内,很快,熊熊烈火彻底吞没了帛书。 这卷书对李邺已经没有什么价值,相反,它是一个潜在的危险,李邺绝不能让这种危险之物留在世上。 回到家,却见院子里堆满了布帛,用油纸包着,十匹一捆,足有五十捆,这应该就是春狩第二名奖励了,一千匹布帛,李邺和程家各分一半。 裴三娘正和木大娘商量怎么处理这些布帛,唐朝的布帛也是货币,一匹大概值一贯钱左右,可以直接用来买东西。 “邺儿,你来得正好,你拿一捆布给李洵家送去,你不在家时,李洵娘送来了五十斤腌肉和两百斤米,咱们得回个礼。” 这个礼其实不用回,李邺心知肚明,这其实是父亲转个弯让李洵家送来的,但不能点破,点破了母亲就不收了。 “我知道了!” 李邺把马递给阿珍,又把天策弓送回屋去,他的金丝宝衣已经贴身穿上了。 李邺倒不急着去李洵家,他先把五十捆布帛搬去了内堂,这才拎着一捆布前往李洵家。 开门的是李洵的妹妹李小荷,她情绪有点低落,没有了往日的调皮爱笑。 “啊!邺哥什么时候回来了?” 李邺笑道:“我昨晚回来的,我娘没告诉你?” “我我请了两天假,大哥受伤了,我在照顾他!” 李邺眉头一皱,“好好的,怎么受伤了?” “不知道大哥得罪谁了?” 李邺心中有种不祥的感觉,他把布放下道:“这捆布帛是给你们的,带我去看看你大哥。” 李邺跟着李小荷向侧院走去,走进一间屋子,只见李洵坐在床上,左手臂上打着夹板,挂在脖子上,右手翻书,还在全神贯注背诵经文。 “大哥,邺哥来了。” 李洵连忙挣扎着坐起身,“阿邺回来了,随便坐!” 李邺拉一只胡凳坐下,李小荷跑去倒水。 “兄长的手怎么回事?” “很显然,骨折了,还好是左臂,要是右臂,我的学业就完蛋了!”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李邺问道。 “前天晚上!” 李洵苦笑一声道:“我回来得有点晚,赶着关坊门时回来的,刚要进门,后面忽然跑来两人,把我拖下毛驴,拳打脚踢,然后一棍子把我的胳膊打断,两人就跑掉了。” “知道是谁干的吗?” 李洵摇摇头,“他们带着面巾,至始至终没有说话,我爹爹昨天去报官也没有用,官府虽然立案了,但也无从查起。” “是因为我,学校有人报复伱吗?”李邺又问道。 “应该不是,神龙党已经散了,被你打的几个人都转学走了,其他人,我和他们也没有交集。” 李邺见李洵欲言又止,便注视着他道:“其实你知道原因的,是不是?” “我不知道是不是一件事?” “你说!” “前些天在县学读书的三十九郎李泞和四十郎李洭也被人打了,很惨,在家里躺了几天下不了床。” 这两人李邺从未听说过,他又问道:“这两兄弟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李洵点点头,“他们的父亲和我爹爹都是跟五叔混的,明白吗?是自己人!” “具体说一说,我不是很清楚!” 李洵又解释道:“我之前就给你说过,五个嫡子掌握了家族的财产和资源,其他庶子庶孙要么甘于贫困,每月领五贯月钱过日子,要么就依附嫡子,成为管事,我爹爹不就是你父亲推荐,当了农庄管事吗?” “然后呢?” “五叔以前管农庄,现在管酒楼和客栈,五座酒楼和三座客栈,我爹爹和他们的父亲也改为酒楼和客栈管事了,这样一来,有人就要改去管农庄了,损失很大的利益。” 李邺明白了,“于是其他几个庶子怀恨于心,就拿你们晚辈来出气?” 李洵摇摇头,“我爹爹说,和庶子无关!” “你爹爹认为是老四李岷干的吗?” 李洵默默点头,“其实大家都知道是他策划的,目的是为了逼我父亲和其他两个叔父退回农庄,但是没有证据,关键是四叔不在京城,完全撇清了。” “我父亲知道吗?” “五叔知道,还是他去找的县衙,要求县衙立案!” 说到这,李洵忧心忡忡道:“你这几天也要当心,我们三个都被打了,他们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你!” 李邺冷笑一声道:“最好他们来招惹我!” 第一百二十二章 告密者谁 下午时分,李岱下朝回来,直接来到常乐坊,找到了李邺。 父子二人在一家小酒馆坐下,李岱急道:“邺儿,这两天你最好不要出门!” “因为李洵之事?” 李岱点点头,“县衙还在追查凶手,目前还没有眉目,但我感觉他们下一步的目标是你,你最好不要出门,等县衙追查到了凶手,你再出门也不迟!” “但父亲明明知道是李岷买凶!” 李岱无奈摊手道:“知道又能怎么样,没有证据,他一口否认,说自己不在长安,没办法指证他!” 李邺淡淡道:“父亲应该把这件事告诉祖父,让祖父来主持公道!” 李岱叹口气道:“你祖父主持公道的办法从来只有一个,把酒楼和客栈全部拿走,‘没有了利益就没有了纷争’,这是他的口头禅,所以这种事情发生了,大家都私下解决,不会惊动你祖父!” “那也简单,把李岷三个儿子的腿都打断,以暴制暴,看看最后是谁哭!” “这样不行,一旦被伱祖父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我刚才也说了,关键是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是你四叔所为。” 李邺平静道:“我会找出证据!” 停一下,李邺又道:“当年父亲打抱不平,得罪了武惠妃,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也和李岷有关吧!” 儿子一下子提到了十四年前的往事,李岱的神情立刻不自然起来。 良久,他叹口气道:“过去事情就过去了,提他做什么?” “父亲还真是没用半点防备之心!” 李邺摇摇头道:“户部员外郎原本是他的职务,结果被父亲抢了,他会咽下这口气?还有之前发生的户部纵火案,指证父亲平时沉溺于幻术,可是有三份家人证词,除了宇文螺和李淮,还有一份是谁? 父亲觉得他对付三个晚辈,仅仅只是为了酒楼和客栈的利益?” 李岱大惊,“难道他还有别的企图?” 李邺点点头,“他去春狩之时发生了打人事件,他自然就撇清了嫌疑,如果我再被人砍掉一只手或者一只脚,也同样和他无关,收拾李洵三人是假,对付我才是真!” 李岱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走了几步道:“简直太疯狂了,我要告诉你祖父,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李邺冷笑一声道:“现在告诉祖父等于打草惊蛇,那以后我真的就防不胜防了,父亲只要告诉我,十四年前陷害父亲,是不是李岷干的?” 李岱半晌叹息道:“我后来才知道,是他买通了武惠妃心腹,设了一個强抢民女的局,他又邀我去曲江池游玩,结果强抢民女之事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这件事改变了李岱一生,现在说起来,他还是满腹的怨恨。 李邺点点头,“这件事父亲就不要管了,以我的武艺,没有人能伤得了我,相信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李岱看了儿子半晌,无可奈何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出人命,我不是在乎他们死不死,而是我担心你惹事上身。” 今天是春狩后的第一个朝日,事务繁多,李林甫回家稍微晚了一点。 马车里,李林甫神情严峻,有件事让他心中颇为忧虑。 下午,他遇到了高力士,高力士恭喜他的孙子李邺和程家一起夺得了春狩第二名。 李林甫是什么人,他立刻听懂了高力士的暗示,自己的孙子和程家走得太近了,程家可是东宫派系重要人物,自己孙子和程家走得太近,会让天子怀疑自己和太子有勾结。 这件事必须要提醒邺儿,不要再和程家往来。 但李林甫觉得有点奇怪的是,如果仅仅一起打猎,并不说明什么,说不定自己孙子和程昌胤是同窗,在一起打猎很正常。 天子也不会凭这点小事就怀疑自己,高力士也根本没有必要暗示自己。 高力士之所以提醒自己,说明这件事有点严重了,难道是有人刻意拿这件事做文章? 李林甫多年的政治直觉告诉他,一定是有人拿这件事来做文章,让天子怀疑自己和太子有勾结。 马车很快驶入平康坊,在相国府前缓缓停下,李林甫吩咐心腹侍卫王宽道:“去把四十八郎找来见我!” “遵令!” 王宽匆匆去了。 李林甫回到书房坐下,对侍妾摆摆手道:“等一会儿再上晚饭!” 不多时,管家在门口道:“老爷,四十八郎来了!” “请他进来!” 片刻,李邺走进书房,行礼参拜道:“孙儿拜见祖父!” “坐下吧!” 李林甫笑眯眯请李邺坐下,问道:“今天休息还好吧!” “多谢祖父关心,今天休息得还不错。” “下一步有什么考虑吗?” 李邺沉吟一下道:“孙儿县学已不想去了,下一步该做什么,孙儿还在考虑。” 李林甫点点头,“你和程家是怎么认识的?” “回禀祖父,孙儿在永和坊铁匠铺买到两座香炉和一件兵器,发现是程家之物,孙儿就把东西送还给程家,程家十分感激,就这样认识了。” “就这么简单?” 李邺点了点头,“春狩还是孙儿第二次和程家交往!” 李林甫眉头一皱道:“今天高力士提醒我,说你和程家交往过密,因为程家是太子派系,你又是我孙子,会让有心人把我和太子联系起来,你明白吗?” “宰相支持太子,不是很正常吗?” 李林甫苦笑一声道:“太子从来就是皇帝的政敌,尤其是大唐,前有玄武门事变,后有睿宗被迫让位,天子防自己的儿子像防贼一样。 所有人都批评我李林甫不救前太子李瑛,李瑛三兄弟和妻兄薛锈披甲带兵入宫,口口声声说救驾,堂堂太子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他们事先没有谋划,又怎么可能不约而同做一件事? 从武则天到韦后,又到太平公主,再到睿宗退位,那么多成功政变的先例,李瑛三兄弟会不效仿? 李瑛三人也想发动宫廷政变,诛杀武惠妃,逼宫天子,只不过没有成功罢了,依我看,现在的太子迟早也会政变上位,这是他们家的传统。” 李邺暗暗点头,祖父看得很透彻,历史上,太子李亨就是勾结陈玄礼在马嵬坡发动了政变,逼迫李隆基退位,太子李亨拿到了退位诏书后,去朔方才能正式登基为帝。 “孙儿明白了,但这个告密者很可怕,祖父有没有考虑过,这和之前宗祠泄密者其实是同一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坊门遇袭 李林甫沉思片刻道:“我也怀疑是同一个人,一般大臣告密此事没有可信度,高力士也不会提醒我,只有内部家人告密才会引起重视?” “还有上次举报我父亲在家中沉溺于幻术,一共有三份家人举报信,除了宇文螺和李淮,还有一份举报信是谁写的?祖父查到了吗?” 李林甫摇摇头,“我问了王珙,王珙说他也不知,举报信是直接送到天子手中,你觉得还是同一人?” “孙儿认为是同一人!” 李林甫负手来回踱步,一而再,再而三出现这种告密之事,他也开始怀疑是自己的其他几个嫡子,那会是谁? 李邺又道:“我有办法查出来,祖父是否要试一试?” “什么办法?” “祖父只要在休日召开一次家族重大议事,我就能查出是谁告密了!” 李林甫点点头,“明天就是休日,我可以试一试,另外,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探讨一下征剿阿布思的方案,过几天朝廷要讨论此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虽然孙子才十四岁,但李林甫已经把他看作家族内唯一可以商讨大事的智囊。 李邺从怀中取出一份叠好的纸,放在桌上推给祖父,“这是孙儿写的一个方案,上面有详细解释,请祖父过目!” 李林甫愕然,没想到孙子已经准备好了,他捋须笑道:“我先看一看吧!不明白之处我会再问你。” 从相国府出来,天已经快黑了,李邺骑马在平康坊内缓缓而行,刚走出不到百步,李邺便发现有人在跟着他。 他心中冷笑,这帮人还真是不知死活。 他继续向东而行,这两個家伙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如果没有猜错,他们还是会再坊门处对自己下手。 李邺早有准备,他带了一根两尺长的铜棍,就插在马袋内,就等着这帮混蛋来找麻烦。 来到了常乐坊坊门处,这时,天已经黑了,距离关闭坊门还有半个时辰,大家都在匆匆赶回家,坊门处的人还比较多。 当李邺距离坊门还有五十步时,早已埋伏在坊门处的三名黑衣武士迎面冲上来,后面跟踪李邺的两名黑衣人也冲了上来。 巧的是,他们每个人也手持一根短铁棍,从三个方向冲来。 李邺抽出铜棍,一跃跳下马,身形快如鬼魅,霎时间冲到后面两名跟踪者面前,只听‘咔嚓!咔嚓!’两声骨折声响起,两人顿时惨叫倒地。 李邺没有管他们二人,又俨如旋风一般冲到三人面前,此时,三名黑衣人已经听到两人的惨叫,心中都吃了一惊,但奔跑的惯性让他们收脚不及,李邺已冲到最前面的两人眼前。 不等他们举棍,李邺的铜棍已经狠狠砸中了两个膝盖,又有两根腿骨被打断,两人惨叫倒地。 后面一人转身便逃,李邺一甩铜棍,正中左腿,“咔嚓!”腿骨被折断,那人一头栽倒在地上。 兔起鹘落之间,打斗便结束了,这五名黑衣人都会武艺,但李邺的速度快得无以伦比,他只用一招,那就是快狠准,五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打翻了。 李邺抓住第五人的头发,喝问道:“是谁让你来袭击我,快说!” “我不知道!” 李邺一挥棍,‘咔嚓!’男子左臂也被打断了,痛得他一声哀嚎。 李邺冷冷道:“伱再说一个不字,我把你全身骨头一根根打断,让你一辈子也站不起来!” “是馆主安排的!” 男子哭了起来,“馆主给我们每人十贯钱,让我们打断你一条腿。” “哪个馆主?” “长青武馆馆主司马长青,是他出钱!” 这时,坊门处的百姓纷纷走上来,一名男子走出来惊讶问道:“四十八郎,这是怎么回事?” 来人正是李洵的父亲李崤,李邺起身抱拳道:“十六叔,这五人就是打伤令郎的凶手,他们也想来对付我,被我制服了,麻烦十六叔赶紧去县衙报官!” “啊!我这就去!” 李崤翻身上马,催马向宣阳坊奔去,宣阳坊很近,和常乐坊就隔着东市,万年县县衙就在宣阳坊内。 李邺将五人揪起并趴在一起,谁敢乱动一下,他便毫不留情在他们断骨处踢上一脚,痛得几人鬼哭狼嚎,惨叫不已。 不多时,县尉冯敏带着数十名衙役奔来,冯敏这两天也在地痞无赖中调查凶手,都一无所获,正在发愁之时,没想到这帮人又犯案,还被当场抓获。 让他大喜过望,他上前向李邺抱拳道:“在下万年县尉冯敏,感谢李公子协助抓捕案犯!” 李邺还礼道:“他们出手太狠,要置我于死地,我被迫还击打伤他们,会有麻烦吗?” 冯敏连忙道:“请公子不用担心,只要不出人命,一般都不会有问题!” “感谢县尉理解,另外他们招供,是长青武馆馆主司马长青指使他们犯罪,最好县衙能连夜拘捕司马长青。” 冯敏犹豫一下道:“据我所知,长青武馆只有一家,位于新丰县,现在城门已关,只能等明天一早再赶去新丰县抓捕。” “由县尉决定吧!” 冯敏一挥手,衙役们扶着被打伤的五名黑衣武士,一瘸一拐走了。 李崤走上前,有些担忧地对李邺道:“那个司马长青会不会连夜逃走?” 李邺摇摇头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县衙肯定会封他的武馆,治疗腿伤的钱总不能让县衙出吧!估计还会拍卖武馆土地,到时,某个幕后指使人就头大了。” 李崤竖起大拇指,“怪不得祖父那么看重你,果然思路很清晰!” 入夜,李邺照例去了浐水,自从他开始走上了最初的朱雀心法之道后,水下的修练变得十分艰难,每一天都在痛苦中煎熬,但每一天都会有突破,都有收获,和之前长期停滞不一样。 李邺觉得这才是修练,每天都在实实在在的积累,最终会形成一座高山,而不是之前那种莫名其妙的停滞和突破。 水下的强大阻力使李邺每挥出一剑都十分艰难,他不是在和一股水流斗争,而是在和千万股水流抗争,之前那种水若凝胶的感觉消失了,那种水中屏障的感觉也消失了。 短短十天时间,他便从混沌状态走向了清晰状态,就是和千万条水流的斗争。 每一次潜入水底,他只能推出两剑,有时甚至一剑都推不出去,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找到了真正的属于自己的道路。 他开始摒弃裴旻的剑客之路,而开始走向裴行俨的猛将之路。 整整一个半时辰,当李邺河底出来时,他完全虚脱了,甚至连铁木马球杆都要拎不动了。 李邺艰难爬上岸,服下一颗药,盘腿坐在岸上,他感觉自己就像充电一样,随着药物如火一般的散发,自己体力和力量也在迅速恢复。 第一百二十四章 钓鱼执法 次日上午,李林甫在宗祠召开了重要族会,关于调高族人月例以及商讨成立族长会,这确实是一件大事,关系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以及家族未来。 这当然不是李林甫临时才有的想法,他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早就想放权了,但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接任新族长,他就想到了族长会,由几个兄弟一起来承担。 所有成年族人都参加了今天的族会,李邺也来了,不过他没有参加,他在相国府对面的一家酒楼内,盯着相国的正门和旁边小巷,相国府只有两个出口,一個是正门,一个就是旁边的小巷,小巷通往宗祠和侧门。 一般大门只有李林甫回来时,方便马车进出才开启,或者客人进出,而家人都不准走大门,而是走侧门,从旁边小巷出来。 李邺的目标当然是老四李岷,他行事卑鄙歹毒,当年他不仅设局害了李岱,同时也害得母亲裴三娘被她父亲赶出家门,更在不久前户部库房失火案中做伪证栽赃李岱。 这次又暗中安排人打伤李洵和其他两个孙辈,要不是李邺武艺高强,那么今天李邺也该躺在床上了。 李邺判断今天的族会后,李岷会第一时间向天子通风报信,他就是天子李隆基用来监视李林甫的眼线。 眼线没有关系,但告密自己父亲故意和程家接近,那就其心可诛了。 酒楼内除了李邺外,还有张平,另外还有吊着胳膊的李洵,李洵很重要,李邺和张平都不认识人,盯谁都不知道。 这时,族会结束了,李氏族人陆陆续续从巷子里出来,很快便走光了,却始终不见老四李岷出来。 就在这时,出来一个少年,骑着毛驴而行,李洵一眼认出,是李洵的嫡次子李泽。 “出来了!” 李洵低声道:“他是李岷的嫡次子李泽,也在明德学堂读书,此人比他兄长李淮有头脑!” “今天明德学堂不上课吗?”李邺沉声问道。 “正常上课,但不知为什么他没有去?” “小胖,我们走!” 李邺和张平翻身上马,远远跟着李泽,出了坊门,李泽直接前往翊善坊方向,应该是去高力士的府宅,李邺低声对张平说了几句。 张平会意,加快马速追上了上去,超过了李泽,李邺则紧紧跟随在后面。 快到翊善坊门口时,张平的马忽然冲了过来,迎面和李泽毛驴相撞,把李泽撞翻在地上,张平骑马仓皇逃走。 李邺上前一步,一拳将李泽打晕过去,假装救助他,却从他怀中摸走了一封信。 四周人纷纷围拢过来,李邺却借口追赶肇事者离开,他迅速看了一眼信皮,正是李岷写给高力士的信。 他翻身上马,催马走了 李泽被众人救醒,除了头痛欲裂外,并无大碍,毛驴也没有受伤。 “小伙子,肇事者是个又高又胖的年轻人,已经跑掉了,多亏有好心人救你,你看看要不要报官?” “我没事!多谢大家,报官就不用了。” 众人见他没有受伤,便纷纷散去,李泽翻身骑上毛驴,随手一摸怀中,顿时脸色大变,“糟了!” 书房内,李邺将一封信交给了李林甫,李林甫打开信看了一遍,气得他眼前发黑,自己的儿子竟然成了天子监视自己的眼线。 各种告密信也一定是他所为,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孽子? 李林甫恨得咬牙道:“这个混帐,我非死他手上不可!” 这时,门外传来李岷的声音,“父亲找孩儿吗?” “进来!” 李岷走进父亲书房,却见旁边坐着李邺,他不由一愣。 李邺冷笑一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被打断腿躺在家里才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司马长青已经被官府抓了,你怕不怕?” 李岷霎时间脸色惨白,李林甫诧异道:“邺儿,你在说什么?” “祖父不知道前几天三个孙辈被人袭击打伤之事?” “我知道,伱父亲告诉我了,但凶手没有抓到。” “但昨晚这五个凶手又袭击我,都被我打倒,县衙已经把他们抓住,指使者是长青武馆馆主司马长青,幕后策划者估计现在很慌张吧!” 李林甫立刻怒视李岷,“那个司马长青是不是你小妾的父亲?” 李岷扑通跪下,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林甫一拍桌子,把信推上去,恶狠狠地盯着他道:“还有这封信,你若解释不清楚,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李岷看清了眼前的信,顿时吓得他魂飞魄散。 拼命磕头如捣蒜,“父亲,孩儿知错!孩儿知错!” 儿子的背叛让李林甫极为难过和愤怒,也让李林甫意识到自己平时过于纵容,以至于手足相残,连自己的兄弟子侄都不放过,若不杀一儆百,将来自己死后,他们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李林甫挥挥手,“把他拖下去关押起来,下午送去县衙自首。” 几名家丁上前抓住李岷的胳膊硬拖了出去,李岷恐惧万分,一旦官府定了罪,他的官职就保不住了。 “父亲,放过孩儿吧!饶了孩儿这一回,孩儿知错了。” 李岷吓得嚎啕大哭,李林甫冷哼一声,“你连我都不放过,让我怎么放过你?带下去!” 几名家丁将李岷硬拖了下去。 李邺坐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这种人就是一头狼,再多的宽恕也改不了他凶残的本性,将他彻底打死才是一劳永逸之策。 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李林甫长叹一声道:“都说祸起萧墙,此言不虚啊!” 李邺安慰道:“应该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李林甫点点头,“现在想起来,其实高力士人不错,他绝不会说错话,你归宗族之事,就是他故意提起,是在暗示我家族内有叛徒,哎!我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祖父累了,孙儿先告辞!” “你等一等!” 李林甫叫住李邺,取出他昨天给自己的方案,“你昨天关于剿灭阿布思的方案,我仔细看了看,方案不错,但有几个疑点想具体再问问你。” “祖父请说!” “第一条,你反对安禄山出兵剿灭阿布思部,为何?” 李邺当然要反对,历史上,安禄山吞并了同罗骑兵,后来数万同罗骑兵就成了他造反的主力军。 “回禀祖父,阿布思部手下有数万精锐同罗骑兵,这种异族军队,必须要彻底消灭,否则必成中原之患,我听程若冰说,安禄山对阿布思部垂涎已久,他再三劝说天子把阿布思部迁徙到幽州,实际上就是为了吞并它,祖父,我们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李林甫摇摇头,“你的前提是安禄山会造反,首先这个前提就不成立!”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内乱之根 李邺见祖父对安禄山造反的说法不以为然,他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道:“现在大唐内忧外患,土地兼并,府兵制败坏,各地民不聊生,安禄山拥重兵于幽州,虎视中原,他怎么可能没有野心?” 李林甫摇摇头,“边军权势太重,不仅仅是安禄山的问题,其他地方都一样,高仙芝完全可以割据安西自立建国,朝廷更是鞭长莫及,哥舒翰也可以割据河湟陇右,安思顺也能割据河西,如果他们有这个心,都可以拥兵自立,这个问题难道就只有你能看到,别人都看不到?” 李邺冷静一下问道:“那朝廷怎么应对这个风险?” “朝廷有制度来约束他们,一是人质,安禄山、哥舒翰、高仙芝、安思顺等等,他们的嫡长子都在长安为人质,同时天子派了监军。 还有我这边,每隔三個月我就要派人去考察他们一次,他们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只要有严密的制度,他想造反也没有那么容易。” 李邺着实无奈,李林甫任相位时,确实制度健全,所有边将都老老实实,包括安禄山也不敢有任何小动作。 但杨国忠接任相国后,各种制度都荒弛或者废除,最终导致安禄山造反。 “祖父,但这些制度治标不治本啊!最好的办法还是应该消除风险。” 李林甫负手又走了两步,对李邺道:“你说的百姓生活困苦,朝廷财政拮据,土地兼并严重,这些祖父都懂,其实这些不是天下大乱之根,还有外患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吐蕃虽然窥视陇右、河西,但我们能对付。 野心勃勃的西突厥在天宝初年被灭,尽管回纥渐渐强大,可草原水草丰美,沃野万里,游牧民族并没有南下的动力,你虽然忧国忧民,但你并不知道大唐危机的根源。” 李邺慢慢冷静下来,“能否请祖父告诉我!” 李林甫坐下来缓缓道:“事情还得从三百年前的六镇兵变说起,北魏王朝为对付柔然,在草原设了六大军镇,迁徙百万汉人驻守军镇,这些汉人在草原上生活了数十年,除了相貌、语言还是汉人,他们习俗和性格都已胡化。 后来六镇守军造反被镇压后,北魏朝廷将数十万六镇军士以及他们家人迁徙到河北、山东以及关陇安置,这是北魏朝廷最大的昏招,引狼入室。 这些军镇士兵个个骁勇强悍、不惧官府,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而且还特别团结,他们欺压良善,抢夺土地,联手对抗官府,杀人无忌,使各地官府不得不妥协,他们很快就成为了每个县甚至每个乡的地方豪强。 几十万人放到河北、山东和关陇,迅速形成了两大势力集团,从北魏时代一直对抗到今天。” 李邺脱口而出,“河北集团和关陇集团。” “没错!” 李林甫继续道:“北魏在这两大势力的操控下,分裂成东魏和西魏,两大势力集团索性又各自建国,成立了北周和北齐。 北周就是由关陇势力集团组成,先是宇文氏得了皇位,后来杨氏又推翻宇文氏建立隋朝,再后来我们李氏又取代杨氏,建立了唐朝。 邺儿,你明白了吧!统治唐朝的不仅是我们李氏皇族,而是整个关陇集团,大唐的财富和权力基本都被关陇集团瓜分了,武则天和杨广一样,都是想摆脱关陇集团控制,才迁都到洛阳,最后都失败了,还是重新迁都回长安。” “河北集团呢?”李邺又问道。 “河北集团准确说叫做河北山东集团,北齐覆灭后,隋文帝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而是继续重用他们,用他们来牵制关陇集团。 隋末大乱,窦建德势力和瓦岗势力兵败后,他们又转而支持太宗皇帝,太宗背后的瓦岗势力,实际上就是河北山东势力,而支持太子李建成的势力,主要以关陇势力为主。 但河北势力集团并没有因为太宗获胜而得到重用,相反,他们渐渐被边缘化,尤其当今天子是依靠关陇贵族的支持才夺取了帝位,河北势力集团更是被全面打压,关陇集团几乎垄断了大唐所有的财富,天子又不能触碰他们的利益,这就使得河北势力集团极为不满。 眼看河北和山东的民心不附,河北势力集团渐渐有造反的迹象,而关陇势力越来越膨胀,我就向天子建议,用关陇胡人为边将,尤其是安禄山,他本身是河西人,又忠于朝廷,他能压制住河北势力集团的蠢蠢欲动。” 李邺这才明白了朝廷的意图,引入胡人势力来平衡河北集团和关陇集团,但这是一把双刃剑啊! 前期虽然有用,但后来的安史之乱和藩镇割据,不就是胡人势力和河北势力集团结为利益同盟的结果吗? 李邺无奈,又道:“祖父还是继续说同罗吧!” 李林甫道:“我可以说服天子,不让安禄山插手阿布思叛乱,我看伱的方案是让我率军坐镇朔方,用朔方兵马使郭子仪为主将,再用北庭节度使程千里切断阿布思的退路,将阿布思部彻底围剿。” 李邺欠身道:“祖父不一定要亲自前往朔方,但一定要成为主帅,可以坐镇原州,集结各路兵力北上,这一战若处理得好,祖父将会获得巨大声望,至少年之内天子不会动祖父。” 李林甫点点头,孙子建议自己为主帅,说到他的心坎上了,但天子不一定会答应啊! 他苦笑一声道:“这种情况一般都会安排王子为主帅,军权不会轻易给外人!” 李邺想了想道:“祖父可以试一试,孙儿觉得天子既然对皇子很防范,未必会把军权给皇子,另外,孙儿还有一个建议。” “你说,还有什么建议?” “朝廷出兵三万可以,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军队,目的是让阿布思心怀侥幸,觉得自己能够击败朝廷军队,占领朔方,从而不会逃走。 孙儿的意思明暗结合,明面上是三万朝廷军队,但暗中还要让张齐丘在河湟的两万四千朔方军回援朔方,这样五万四千军队加上朔方留守的一万军队,才能战胜三万同罗骑兵,否则兵力太少,一旦惨败,祖父反而责任重大。” 李林甫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这是一把双刃剑,要么巩固我的相位,要么掀翻我的相位,我尽量按照你的方案说服天子!” 该说的都说完了,李邺告辞,走到门口,他又回头道:“假如有一天安禄山和河北集团结盟,那该怎么办?” 李林甫缓缓点头,“你的提醒,我会放在心上!” 李岷最终没有能逃过父亲李林甫的严惩,他涉嫌买凶伤人,首先被吏部革去官职,县衙得到李林甫的默许,判李岷有罪,杖一百,流放云南三年。 他的妻子和几个儿子也被送去汉中庄园居住,不得再住相国府。 就在这时,五强赛也随之拉开了序幕,这次五强赛包括了骁骑卫马球队、范阳军马球队、陇右军马球队、安西军马球队和天鹏马球队。 五支队伍中,以骁骑卫马球队和范阳军马球队为最强,而天鹏马球队为最弱,他们上一轮运气很不错,抽到了杨家马球队,侥幸杀进了五强。 五强赛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天鹏马球队第一战就抽到了范阳军马球队。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五强首战 大堂上,高力士亲自给五名马球手做动员,“我的目标就是进入五强,目标已经达到了,剩下比赛大家不要有压力,尽力发挥,输球很正常,我不会责怪大家,我只有一个要求,尽自己所能,明白吗?尽力!” 五名球员都默默点点头,高力士看了冯劝农一眼,示意他继续。 冯劝农又道:“我们明天的比赛是在宣阳坊马球场,还是老时间,大家先到这里集合,然后一起乘坐马车前往球场。” 山猫举手问道:“关于范阳军马球队,领队有什么情报吗?” 冯劝农摇摇头,“我没有调查过他们,我知道的情报你们也知道,不过这不重要,他们没有破绽,只有实力超过他们才能获胜。” 众人离开了大堂各自回去了,这时,高力士叫住了李邺。 “邺公子稍等!” 李邺停住脚步,回头笑道:“高翁有什么吩咐?” “李岷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没有受伤吧!” 李邺摇摇头,“多谢高翁关心,几个无赖地痞,伤不了我!” “李泽你认识吗?”高力士又道。 李邺摇摇头,“我见过他兄长李注,没见过李泽。” “我之所以提到他,是因为几天前他在翊善坊门口被人袭击,人没有打伤,但他少了一样东西,准确说是一封信,李公子,我觉得这很像你做事的风格。” 李邺还是笑着摇摇头。 “如果你不肯承认,那我只好去问你的好友张平,那个又高又胖的年轻人应该是他吧!” 李邺脸上笑容停滞,半晌淡淡道:“把他打晕过去的人是我。” 高力士点点头,“可以了,其实我就想知道,李林甫为什么会同意他儿子被流放云南?” 停一下,高力士又笑道:“还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诉伱,你被封为宣节校尉,具体出任什么职务由你自己选择,其实你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 说完,高力士笑了笑,便转身离去了。 李邺望着他背影远去,李邺能感觉到,高力士还在为上次自己利用他挑起杨家内斗之事耿耿于怀,所以他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刺破,以显示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次日上午,宣阳坊马球场上人山人海,今天上午有两场比赛,第一场是范阳军对阵天鹏马球队,第二场是陇右军马球队对阵安西军马球队,两场比赛的时间是错开的,所以第一场比赛结束后,球迷又会转战崇仁坊马球场看第二场比赛。 “咚!咚!咚!” 鼓声敲得惊天动地,尽管所有人都认为天鹏马球队无法取胜,但并不妨碍球迷们对球队的支持。 “飞鲨!飞鲨!飞鲨!” 当李邺催马进场时,满场的球迷响起了整齐地呐喊,这就是球星的荣耀了。 李邺向场外球迷挥手,这时,范阳马球队的五名球手也亮相了,他们主射球手叫做狼牙,据说是一名三十余岁的大将,也是范阳军马球队唯一的二阶球手。 范阳军马球队给人的感觉就是气场强大,每个人都身材魁梧,骑在战马上杀气腾腾。 相比之下,天鹏马球队的杀气不足,气势比不上范阳军马球队。 安禄山也来了,他身材足有一米八几,体重超过两百五十斤,尤其像个球一样,但他长得却很喜气,圆头圆脑扫帚眉,一双小眼睛异常灵活,小鼻子小嘴,偏偏留个大胡子,显得很滑稽。 安禄山一来就立刻向高力士躬身行礼,“今天可能要对不起高翁,我先向高翁赔罪!” 高力士微微一怔,“节度使是什么时候来长安的?” “昨天刚到,就是来给马球队鼓劲,希望他们能发挥出高水平,夺得天贵!” 高力士向安禄山招招手,安禄山卑躬凑上前,“请高翁吩咐!” 高力士低声道:“我知道节度使为什么而来,没用的,天子已经下旨,任命李右相为观军容使,率十万大军剿灭阿布思叛乱,契丹那边不稳定,你不好离开!” “可是李右相已经有六十余岁,年事已高,而且他是右相,他去出征,朝廷政务怎么办?” “朝廷政务嘛!由老夫暂时代理,再说李右相只是象征性出征,去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真正打仗又不是他去。” “如果下官申请为李右相的副将呢?” 高力士有些不悦道:“你就不该出现在长安,你那点小心思以为天子不懂?” 安禄山心中暗暗叹口气,“是!下官下午就回去。” “既然来了,就看马球比赛吧!其他的不要多想,你要给贵妃的礼物就交给我吧!” “下官遵令!“ 安禄山只得老老实实去看马球比赛了,他满脸沮丧,这次他赶来长安,就是为了得到征讨同罗部的的机会,没想到天子竟然让李林甫挂帅。 安禄山忽然心念一动,李林甫是文官,他肯定会托付武将去征讨,如果他愿意推荐自己为副将呢? 虽然高力士说他不可能,但不试一试,安禄山不甘心啊! 比赛已经开始了,范阳马球队凭借强大的实力先声夺人,两记百步外射球先拿下两分。 这时,猎鹰传球失误,竟然传给了对方主射手狼牙的马前,被狼牙带球横冲,一记一百二十步外射球,精准入洞。 山猫大骂猎鹰,他抢断得手,一记地平球传到一百五十步处,李邺距离马球只有二十步,对方的截球手距离马球约三十步。 两人同时纵马疾奔,李邺终于抢先一步杀到,在对方挥杆阻截之前一记远射,一百五十步射门,‘啪!’马球打出一条强劲的直线,精准入洞。 球迷顿时欢声雷动,鼓声大作,大旗挥舞。 “厉害!” 连安禄山也被吸引住了,他是识货之人,知道一百五十步外打出直线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对方能开两石弓,一百五十步外能精准射穿敌军咽喉。 这个飞鲨究竟是谁?安禄山有点招揽之意了。 但马球不是一个人较量,是一个团队,整体实力之间的较量,范阳军马球队在实力榜排名第三,而天鹏马球队实力榜排名第十,双队实力相差巨大。 这场比赛没有悬念,对方也没有漏洞,五个球手都是全能型,能守能传能射,多点开花,打天鹏马球队防不胜防。 但天鹏队表现得也十分顽强,全部围绕飞鲨打球,配合得十分流畅,每次反击都会把对方吓出一身冷汗。 只可惜猎鹰表现很糟糕,屡屡失误,光他失误送给对方的分至少就有三分。 天鹏马球队最大的出彩者就是飞鲨和银刀,天鹏马球队在本场比赛的六个进球中,有五个都是飞鲨射进,都是百步穿杨。 而银刀拦下了对方至少四个必进之球。 最终天鹏马球队以六比八失利。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新的志向 这场败局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全队都对猎鹰十分不满,要不是他的三次严重失误,对方进球数很可能只有六个,加上他们这边的犀利反击,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猎鹰满脸羞愧,垂泪道:“卑职今天才知晓师父去世的消息,心中悲痛,发挥失常,恳求高翁恕罪!” 高力士摇摇头道:“五强比赛都是高手对决,只有实力高低,而不能有失误存在,在这么重大的比赛中,你居然情绪失控,失误连连,说明你还没有准备好,下一场五强赛你就不用参加了。” 高力士原本想把猎鹰培养成自己的长驻队球员,但猎鹰让他太失望了,可以说是忍无可忍。 天鹏马球队没有候补,猎鹰不用参加比赛,也就意味着他被开除了。 猎鹰黯然,行一礼便走了。 高力士又对冯劝农道:“再找一个传球手?” 冯劝农连忙道:“铁马被杨家开除了,此人很不错,父亲是否同意招募?” “可以!就招募他进来,让他打猎鹰的位子。” 下一场比赛,是两天后和陇右马球队交手。 比赛结束后,李邺直接回家,刚出马球场便听见有人叫他。 “四十八郎!” 李邺寻声找去,他看见了向他挥手的王宽,连忙催马上前。 “王大哥怎么在这里?” 王宽抱拳笑道:“相爷让我在这里等你,比赛结束后就带你过去。” “我祖父在哪里?” “在光宅坊的安然居酒楼呢!” 李邺翻身下马,直接上了马车,王宽牵着李邺的马匹,马车调头,向北面的光宅坊方向驶去。 光宅坊北面是大明宫,西面是太极宫,坊门正对大明宫的延福门。 光宅坊紧靠大明宫,坊门餐饮酒楼众多,茶楼也有不少,李家的安然居大酒楼在光宅坊内也有一家分店。 每天中午,李林甫都会来这里小憩,吃顿午饭,再休息片刻。 安然居最近比较火,它们推出了六道名菜在长安津津乐道,鱼香肉丝,回锅肉,宫保鸡丁,梅菜扣肉,麻婆豆腐和蒜泥白肉。 张平也收了六个徒弟,每個徒弟教一道菜,每家安然居大酒楼都有一道特色菜,想把六道菜一次性吃遍,只能去平康坊的酒楼总店。 后来的几道菜当然不是李邺教给张平,他没有时间,而是木大娘传授给了张平,张平从小就是个小胖子,深得木大娘喜爱,木大娘学会了六道菜后,也毫不藏私地教给了张平。 光宅坊安然居大酒楼的特色菜是麻婆豆腐,这是李林甫最喜欢的一道菜,每天中午都要来尝一尝。 李邺来到酒楼,被领进二楼的一间雅室,这里叫白玉堂,是李林甫的专用雅室,一般不对外开放。 李邺走进房间,却意外发现父亲李岱和十六叔李崤也在,他们靠墙站着一旁,祖父李林甫坐在一张小桌前,正慢条斯理地吃午饭。 李邺连忙上前跪下行礼,“孙儿拜见祖父!” 李林甫笑眯眯道:“来坐下,一起吃午饭!” 李邺看了一眼站着旁边的父亲和十六叔,李林甫对两人摆手道:“你们都去吃饭吧!” 两人如获重释,连忙行一礼退了下去。 李邺这才在小桌对面坐下,李林甫又让人上了一副碗筷,再添了几个菜和一碗米饭。 “比赛如何?” 李邺苦笑一声道:“技不如人,比赛输了,六比八。” “这个比分还不错,不算很惨,之前河西军马球队是四比九输给了范阳军马球队,范阳军马球队的主射手狼牙是一名二阶球手,他真名叫史思明,是安禄山的心腹爱将,也是范阳军第一神箭手。” 李邺暗暗点头,原来是狼牙就是史思明。 这时,酒楼侍女送来酒菜和一碗米饭。 李林甫笑道:“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再说。” 吃完午饭,侍女收走餐盘,又送来了浓茶。 李林甫喝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道:“昨天下午和天子谈过了,天子同意了我的方案,其实也就是伱的方案,我稍微修改一下。 由我出任观军容使,暂代朔方节度使之职,统帅七万大军讨伐阿布思,郭子仪升任朔方节度副使,和北庭节度使程千里为左右副将,其中郭子仪负责正面进攻,程千里负责切断其退路。” “朔方节度使张齐丘怎么安排?” “张齐丘改任东京留守,这次阿布思叛乱,他有不察之责,所以贬黜洛阳。” “孙儿更关心的是河湟的两万四千朔方军是否北援?” “当然北援,由兵马使仆固怀恩统领北上,在原州和朝廷军队汇合,然后大军北上。” “祖父要去朔方吗?” 李林甫摇摇头,“我只去原州,正如你的建议,天子也同意把后勤支援放在原州,天子只给我一个月时间,光去原州的路上就要来回二十天,我在原州最多只能呆十天,具体带兵北上的主将是副元帅广平王李俶。” 说到这,李林甫淡淡道:“这下你明白了吧!天子只是名义上让我为主帅,但并不会真正把军权交给我,实际掌握军权的,一定是皇子皇孙。” 广平王李俶还不错,只要不是长子李琮或者李瑁之流带兵就行了。 “那么安禄山呢?”李邺沉吟一下又问道。 李林甫叹息一声道:“前天晚上,我考虑了很久,你说得也有道理,一旦胡人和河北集团勾结,那确实是大唐的灭顶之灾!” 李邺建议道:“其实可以进行轮岗,比如安禄山出任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去坐镇范阳,关键是不要在一处长久,容易产生根基。” 李林甫点点头,“你这个建议不错,可以考虑!” 李邺又道:“祖父去朔方,可否将我带上?” 李林甫微微笑道:“你也想去?” “孙儿是宣节校尉,高力士告诉我,可以任选职官,既然有出战机会,孙儿不想放过!” 李林甫捋须道:“吾孙欲以军功立身,其志可嘉,祖父全力支持你的想法,回去告诉你母亲,五天后出征!” “感谢祖父支持!” 李林甫又取出一张柜票递给李邺,“这是天子赏赐你的一万两白银,一并交给你母亲吧!” 这时,王宽上前附耳对李林甫低语几句,李林甫点点头,“让他进来!” 他对李邺淡淡道:“安禄山求见我,你猜是为何?” 李邺笑了起来,“他恐怕不知道,天子已经下旨了。” “你说得对,他想做我的副将。” 片刻,身材高胖的安禄山快步走进内堂,抱拳躬身行礼,“下官安禄山,参见相国!”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严厉警告 李林甫淡淡问道:“安使君几时来长安?” “回禀相国,卑职昨天刚到,这不是五强赛吗?卑职想来给球队鼓鼓劲!” 说完,安禄山取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温润如脂的美玉,约莫拳头大小,通身没有一丝瑕疵,恭恭敬敬呈给李林甫。 “这是卑职托人从安西于阗国带回来的美玉,献给相国!” 李林甫接过盒子端详片刻,点点头放在一旁,“安使君有心了!” 李林甫笑问道:“刚才安使君应该遇到高翁了吧!” 安禄山连忙道:“正是!” 李林甫便淡淡道:“该说的,高翁已经说了,就不用我再重复,安使君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安禄山心中暗暗叹息,心中还是有点不甘心道:“禄山愿为相国鹰犬,为相国围猎同罗!” 李林甫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今天比赛的狼牙不是史思明吧!” 安禄山心中一跳,李林甫怎么知道? “这史思明身体不太好,确实没有来,狼牙是卑职手下另一员大将,蔡希德。” “胜州官员发信来说,中受降城那边出现一支两万人的唐军,我没猜错的话,主将应该就是史思明吧!” 安禄山见什么都瞒不过这个老狐狸,他额头上的汗出来了,低声道:“之前天子告诉微臣,要把同罗部安置在幽州,他们人数众多,扶老携幼,长途跋涉不便,卑职就派一支军队去迎接他们,护卫他们前往幽州。” 李林甫喝了口茶,淡淡道:“看在你送玉的心意上,我提醒你,任何事情都有边界,不要轻易越过界线,是你的,朝廷会给你,有时候吃相太难看,反而会适得其反。” 安禄山吓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道:“卑职立刻撤军回幽州!” “未奉诏书擅自进京,本身就是大罪,这次我就不追究你了,下午就回去吧!有人可是盯着范阳节度使的位子呢!” “是!是!感谢相国提醒!” 安禄山连忙退了下去,走出酒楼,安禄山这才松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他长长叹息道:“这只老狐狸,厉害啊!” 李邺一直坐在一旁,安禄山太紧张,没有注意到李邺,待安禄山走了,李邺起身道:“祖父,孙儿也告辞了!” 李林甫点点头,嘱咐他道:“离他远一点,那家伙心狠手辣,自己当心!” “孙儿记住了!” 李邺行一礼,告辞出去,他翻身上了马,远远跟着安禄山的马车。 今天猎鹰表现得太反常了,感觉就是故意放水,用师父去世为借口,根本就解释不通,猎鹰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重情重义了? 李邺有一种直觉,猎鹰输球和安禄山有关。 安禄山的马车刚到光宅坊门口,旁边闪过一人,躬身行礼道:“晚辈参见节度使!” 马车停下,安禄山拉开车帘,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父亲让晚辈带话给节度使,晚辈一直在找节度使,听说节度使去了光宅坊,晚辈便赶过来!” 安禄山看了一眼周围,低声道:“这里人多眼杂,以后有事直接找庆宗,先上车吧!” 远处,李邺闪身在远处的一棵大树后,他看得很清楚,猎鹰果然来找安禄山了,车门开启,猎鹰上了安禄山的马车,马车走了。 李邺冷冷哼了一声,猎鹰是武家子弟,看来武家和安禄山交情非浅。 吃晚饭时,李邺向母亲述说了自己的决定。 裴三娘半晌没有吭声,旁边木大娘劝道:“三娘,孩子有这个想法,就让他去吧!反正是跟随祖父出征,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说,小鹰的翅膀硬了,就应该让他高飞,他会有出息的!” 裴三娘叹口气道:“伱从小就不是读书的料,自从你开始练武,我就知道你迟早会走上从军这条路,像你外祖父和几個舅父一样,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你才十四岁啊!” 李邺笑道:“这次其实只是体验,还不是正式从军,从军至少要十七八岁吧!” “体验没有问题!” 裴三娘听说不是正式从军,她便答应了,“你尽管去吧!你去朔方,娘也想回凉州看看了。” 李邺又把一万两银子的柜票和取钱玉珮递给裴三娘,“这是天子赏赐我的!” 裴三娘心中有了心事,也没有了往日得到大笔钱财的惊喜,更重要是她已经知道儿子将得到一笔重赏,惊喜已经过了,现在不过是惊喜兑现而已。 裴三娘接过信封点点头,“我原本打算在宝记柜坊租了一间小仓库,但一个月要三贯钱,简直就是明抢,我最近考虑把白银都取出来,咱们在家里挖个地窖,把白银放在地窖内。” 李邺踌躇片刻,还是回房把地契取来,递给母亲,“这就是太平坊那边的宅子,母亲去看看吧!” 自从上次儿子提到太平坊那边有一座三亩小宅,裴三娘一直就心心念念,就等着儿子把地契拿出来呢! 从古至今,女人对房子都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唐朝女人也不例外,裴三娘连忙接过地契,眼睛一亮,地契上竟然是儿子的名字。 “你什么时候过户的?”裴三娘惊讶道。 李邺无奈道:“我拿到地契就是我的名字,应该是飞龙真人处理好了,要不然我没法过户。” 地契的制作时间是两个月前,那时候儿子还没有户籍呢,哎!权贵做事情不是普通百姓能理解的。 这时,裴三娘心中的期待感熊熊燃烧起来,“明天我们就去看宅子!” 次日一早,一家三口乘坐牛车来到太平坊。 “就是这条巷子!” 李邺将牛车叫停,他抢先付了车钱,省得老娘又讨价还价半天。 裴三娘还想着少付几文车钱,没想到儿子抢先付了车钱,她没办法,只得下了车,打量一下周围环境道:“大娘,这里比咱们那里安静多了,水也清,到处绿树成荫,还真不错!” “巷子里就一户人家,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木大娘小声嘟囔一句,她最近和隔壁的老太太关系很好,常在一起聊天。 “先进来看看吧!” 李邺开了大门,一家三口进府宅里逛了一圈,不到半个时辰,裴三娘和木大娘便做出了决定。 这里不是她们住的地方,太冷清了,坊内店铺都没几家,完全没有一点生活气息,或许这里住的都是权贵,但她们不适合。 “阿邺,房子就留给你吧!我们还是回常乐坊。” “娘,要不你帮我找个人看宅子吧!老实的,完全信得过的人。” 木大娘小声道:“老寇怎么样?” 裴三娘点点头,“老寇夫妇不错!” 老寇夫妇是他们在永和坊的邻居,凤翔府人,儿子战死了,两老口带着一个小孙女来长安谋生,租了一间屋子,就靠给别人浆洗衣服度日,大家相处多年,知道他们是本分老实人。 李邺把一串钥匙递给母亲,“让他们住在外面,内宅不用他们清扫,但要他们每天晚上去走一圈,我每月给他们三贯钱。” “三贯钱差不多,放心吧!我给你安排好。” 还是要恳请书友们支持啊! 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打赏!恳请书友们支持啊!打赏100币就行了,就是求个支持! 《藏国》还是要恳请书友们支持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东市遇熟 李邺独自来到了东市,还有五天出征,他需要买一些东西。 东市的货物普遍比较高端,价格昂贵,远没有西市那样接地气,也没有西市热闹,人流不大,和西市的摩肩接踵、人流如潮相比,东市甚至显得有点冷清,很多店铺里都看不到客人。 但人流少并不代表东市生意不好,很多店铺都是送货上门,比如某个权贵家眷要做衣服,绸缎店的掌柜就会带着伙计送绸缎上门,给权贵家眷挑选。 珠宝首饰也是一样,权贵豪门人家基本上都不用来店铺,都是店铺上门。 李邺来到了兵器坊,这里是卖兵器的一条街,按照大唐律法,重兵器和弩不允许民间装备,其余刀剑弓矢和各式盔甲,都允许公开售卖。 尤其是剑,更是男子必佩之物,除了低层百姓和小商人不怎么佩剑,其余中产阶层以及学子都人人佩剑。 所以兵器坊的各家兵器店主要以卖剑为主。 “李公子!” 李邺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喊他,一回头,见是一名家丁模样的男子跑上来,向李邺行礼道:“我家主人有请邺公子!” “你家主人是谁?” “汉中郡王!” 家丁一指对面一家酒楼的二楼。 李邺向酒楼望去,只见窗前有人向他招手,正是汉中王李瑀。 李邺笑着点点头,“我这就去!” 他跟随家丁去了酒楼,来到二楼靠窗处,果然看见了李瑀,旁边还坐着另一人,此人身材稍矮,皮肤黝黑,其貌不扬。 李邺连忙上前失礼道:“王爷,好久不见!” 李瑀微微笑道:“我昨天还说要找你,你就出现了。” 李瑀又指旁边人笑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安西马球队的领队,安西节度使判官封常清,你可听说?” 李邺怎么可能不知道封常清,后来的安西节度使。 李邺连忙见礼,“久仰封将军大名了!” 封常清笑眯眯道:“我才是久仰飞鲨大名,很快我们就会在马球场上见面了。” “请封将军多多指教!” 李瑀请李邺坐下,他又添了几个酒菜,片刻,先上了一壶酒。 李邺抢过酒壶,给李瑀满上一杯,给封常清也满上一杯。 “我先敬王爷和封将军一杯!” “好!先喝了这杯。” 三人一饮而尽,封常清抢过酒壶,给三人满上。 “李公子是来买兵器吗?” 李邺点点头,“我过些天要随军北征朔方,想来寻一些飞刀。” “那容易,等会儿公子去斜对面的武工兵器铺,那是我的店铺,想要什么,尽管吩咐掌柜。” 封常清惊讶道:“公子这么年少,就要出征吗?” 李邺笑道:“我听说高节度使也是十四五岁就跟随父亲出征,十五岁出任校尉,二十岁封将军,珠玉在前,封将军应该不奇怪才对!” 封常清微微叹息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 封常清还有要紧之事,他告了个罪,匆匆了。 这时,酒桌前只有李邺和李瑀二人。 李瑀抓住这個机会,低声问道:“我师父羽化之时,你就在他身边?” 李邺点了点头,他猜到李瑀找自己就是要问飞龙之事。 “能告诉我,师父最后说了什么?” 李瑀满眼期待地望着李邺,师父在一个月前给大家交代后,便闭关了,没想到师父最后是在武亭川羽化。 更让李瑀吃惊的是,最后陪伴师父的,竟然是飞鲨李邺。 他着实想不通,为什么最后陪伴师父的会是李邺? 李邺沉思片刻道:“真人总是说天机不可泄露,说我以后自然会知道,最后他说自己就是武亭川,他要魂归故里,最后骨灰就撒进了武亭川,王爷有时间去武亭川拜祭一下吧!” 李瑀目光黯然,半晌叹口气道:“我因为朝务繁忙,没有参加春狩,没想到这竟然是我一生的痛,没有能见师父最后一面。” 李邺好奇地问道:“我前两天见到一个明松道长,王爷认识他吗?” 李瑀点点头,“我师父徒弟有二十余人,但真正的徒弟只有六人,其他都是记名弟子,我和明松师兄都是六人中之一,明松师兄是召集人。” “猎鹰是吗?” “他不是,他只是一个记名弟子。” 李邺想了想又问道:“怎么区别真正弟子和记名弟子?” 李瑀取出一块很小的金牌,上面刻着一只飞燕,对李邺道:“师父是飞燕玉牌,我们六人是飞燕金牌,记名弟子是飞燕银牌,如果贤弟拿到了玉牌,那伱就是师父的继承人,可以吩咐我们做任何事情。” 李邺这才意识到飞龙真人把玉牌留给自己的真正意图,这块玉牌不仅仅是一间密室的信物,同时也代表了巨大的人脉资源。 李邺心中一动,猛然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那封常清呢?” 李瑀摇摇头,“封常清不是,但高仙芝是六人之一!” 李邺最终没有把玉牌拿出来,时机还不成熟。 和李瑀分手后,李邺随即来到了武工兵器铺,这是李瑀给他推荐的,也是李瑀开的店铺。 李邺主要想买飞刀,军方的制式匕首对他来说太大了一些,并不方便,也不太顺手。 李邺将马拴在门口,取下马袋搭在肩头,走进了店铺。 店铺大堂很宽敞,中间摆着三张大桌子,桌上摆放着数十把宝剑和刀,四周墙上则挂满了名贵的刀剑和弓箭。 这时,一名伙计迎上来笑道:“公子要买兵器吗?” 李邺点点头,“我想定制一些短刃,有朋友推荐我来你们家。” “公子稍候,我把掌柜请来!” 伙计奔进里屋,片刻出来一名中年男子,长得矮矮胖胖,一脸精明,他满脸堆笑上前行礼,“鄙人姓周,是本店的掌柜,公子有什么需求,尽管告诉我!” 李邺看了一圈周围笑道:“这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周掌柜立刻闻弦知雅意,笑道:“请公子到内堂去谈!” 李邺跟随掌柜来到内堂,周掌柜请他坐下,又让伙计上茶。 李邺把李瑀给他的一张名帖放在桌上,笑道:“其实是汉中郡王介绍我过来!” 周掌柜恍然,连忙道:“原来是东主的朋友,那就好办了,不瞒公子,小店开业二十余年了,积攒了不少好东西,除了重型攻城武器没有,其他兵器都有,只是大堂面积有限,很多兵器无法展示,公子先说说看,想要什么,看我能否找到现成的。” 李邺微微笑道:“我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飞刀!” 周掌柜笑道:“飞刀有不少,在仓库呢!公子稍候,我马上就来!” 第一百三十章 柳叶飞刀 他快去前去库房,这时,伙计送来茶,李邺一边喝茶,一边打量周围墙上的兵器。 说是禁止使用长兵器,但这里面各种长兵器都有,大刀、长矛、长枪、大斧、马槊、长戟。 周掌柜拿着一卷皮子走回来笑道:“这些兵器只是普品,没有什么意思,我们真正的好东西在库房,公子想要什么,尽管说!” 李邺想了想道:“其实我还想找一把可刺可劈的兵器!” “可刺可劈的兵器有很多,比如陌刀、三尖两刃刀、枪斧,最有名是戟刀,它实际上就是长矛加侧刀,集劈功能砍于一身,我们说的青龙戟和方天画戟其实都是戟刀。” “槊呢?” 周掌柜想了想道:“槊当然也可以劈刺,马槊的槊头宽厚,有八个锋面,锋面上有破甲棱,前端尖锐,能刺能劈,可以说是最好的马战兵器,但槊对力量要求很高,一把马槊至少要五十斤以上,还有一种刀槊,劈砍刺杀也极为犀利,只是我们几把好槊都被东主拿走了,要不公子改天再来?” 李邺笑了笑道:“我就问一问,槊就不用了,先看看飞刀。” “公子请看!” 周掌柜展开了皮卷,上面是各式各样的飞刀,大部分都很小,只能算是飞镖,这些不是战场上用的暗器。 战场上用的飞刀只有三种,李邺抽出一把,这把飞刀长约七寸,用精铁一气打造而成,刀刃部分长四寸,刀柄部分有三寸,外形像一支柳叶,很细,但兵器质感十足,重约半斤,拿在手中沉甸甸的感觉。 还有一种是圆柱型,还有一种是棱柱型,这两种和箭矢没有区别,李邺不太喜欢。 他又仔细端详手中的飞刀,掂了掂,手感非常顺滑适手。 “公子好眼力,这就是著名的柳叶飞刀,很多名将的飞刀都用它,用精铁打造,虽然不大但分量十足,前端异常锋利,有放血槽,被这玩意儿射中,就算没中要害,也会流血过多而死。” 李邺随手一挥,一道寒光闪过,飞刀竟把一只苍蝇钉在两丈外的墙上。 周掌柜惊得张大了嘴,半晌竖起大拇指赞道:“公子好武艺!” “这种飞刀店里有多少?” “我记得有一盒,三十把!” “我都要了,多少钱?” “这种飞刀小店放了快二十年,无人问津,公子想要,我就做主送给公子了!” 李邺连忙摇头,“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只要给我好东西,我就很感激了!” 周掌柜点点头,“那就按照本钱吧!一支一贯钱,我再送公子一套上好的飞刀鞘带,腿上、胳膊上和腰间,一共可以放二十四支。” 李邺点点头,“另外再给我打造五盒。” “当然可以,只是时间要久一点,半年,可以吗?” “可以!” “公子稍候!”周掌柜连忙向仓库内跑去。 不多时,周掌柜抱着一只盒子出来,还几副皮鞘,最大是腰鞘,环腰一圈,上面插二十支飞刀,不会脱落,还有腿上和手臂的皮鞘,手臂和腿上藏了四把飞刀,隐蔽性更强。 “李公子要不要刻铭?” 李邺从马袋里取出一百两银子当定金,摇摇头道:“上面什么都不要刻,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完全和样本飞刀一样,我对重量和材质很敏感,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周掌柜点点头,“请公子放心,保证丝毫不差!” 中午时分,李邺见到了回家小憩的高力士。 高力士喝了口茶笑道:“这么说,你决定跟随祖父去朔方参战?” 李邺点点头,“五天后就出发,我很抱歉无法替高翁比赛了。” “接下来你还能赶上两场比赛,一场是明天对陇右军队的比赛,还有一场是三天后对安西军队的比赛,从昨天的表现来看,我们的绝地反击其实非常不错,要不是猎鹰三次重大失误,昨天还真不一定输。” 李邺不想多谈猎鹰之事,相信高力士看得比自己透彻。 “无论如何,晚辈会全力以赴!” 高力士笑道:“我从未想过自己的球队能够从五强赛中突围,这是不现实的,但我也不希望垫底,这样吧!如果接下来的两场比赛能胜一场,我不光给予重奖,还会另外奖赏你一件兵器,弓箭、战刀、长兵器、盔甲,随便你挑选。” 李邺躬身道:“晚辈绝不辜负高翁的期待!” 次日一早,五强赛的第二轮比赛拉开了序幕。 今天的比赛有两场,范阳军马球队对阵安西军马球队,天鹏马球队对阵陇右军马球队,骁骑卫马球队轮空。 安西军马球队本来实力就不如范阳军马球队,由于三名主力球手没有来参赛,使安西军马球队实力又进一步下滑,所以安西军马球队和范阳军马球队的较量没有悬念。 真正有看头还是天鹏马球队和陇右军马球队的比赛。 虽然实力排行榜上陇右马球队要强于天鹏马球队,但这次天鹏马球队拥有今年最强的刺客球手飞鲨,以及防御能力可排名前三的银刀,实力不可小视。 当然,陇右军马球队实力榜排名第五,因为他们拥有一名二阶球手,天狼星,实力强大,近七成的球迷还是投注给了陇右军马球队。 看台上,李林甫也来到球场,坐在高力士身边。 中国自古就是人情社会,唐朝也不例外,李林甫的孙子给高力士打球,这个人情高力士不可能无动于衷。 在之前户部失火一案中,李隆基对于李林甫态度也是在贬和不贬之间动摇,也正是高力士的反复劝说,才使李隆基渐渐偏向于不贬。 虽然杨贵妃的求情是临门一脚,但没有高力士的劝说,李隆基也不会那么痛快答应释放李岱。 “听说高翁把猎鹰换掉了?”李林甫笑问道。 高力士点点头,“五强赛居然还连续出现重大失误,说明他不配参加五强赛!” “确实,很少听说五强赛还出现重大失误。” 李林甫话题一转,又道:“邺儿可能要随我出征,这件事高翁知道吧?” “我知道,他昨天给我说过了,他还可以参加后天对安西马球队的比赛,其实也差不多了,孩子的前途更重要一些,马球嘛!以后还有机会。” “多谢高翁理解!” 这时,‘当!’一声锣响,比赛开始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激战陇右 马球从天而降,被打主射手位的铁马抢到,面对对方两名截球手,铁马不抢功,毫不迟疑地一杆向后传给了一百五十步处的李邺。 这一球传得非常巧妙,直接从对方球手头顶越过,落在李邺的另一策。 李邺催动墨锦疾奔,对方传球手黑面狼大惊,拼命追赶,还是晚了一步,李邺一百五十步强劲射球,球射出一条直线,应声入洞,天鹏马球队首开记录。 马球场上顿时欢声雷动,鼓声震天响,旌旗挥舞,整个马球场都沸腾了。 高力士也兴奋得捏紧拳头,事实证明,他把猎鹰换下是多么明智。 天鹏马球队士气大振,接下来的比赛打得极为流畅,李邺打右传球手兼射球手。 他抓住了机会,准备一记远射,对方两名球手前来阻截,不料李邺改射为传,一球传到了左方的空档,山猫打马冲至,七十步外一记远射,马球再次射中。 满场再次欢腾,短短半炷香时间便连中两元,陇右马球队也急了,他们也打出一个精彩绝伦的配合,黑面狼传出一个精妙的地滚球,由主射手天狼星在百步外一记抽射,马球入洞,板回了一分。 紧接着双方你来我往,各显神通,李邺是场上临时队正,他组织起来一次又一次漂亮的进攻,第二炷香快结束时,一個精彩的分球,主射手铁马抽射得手。 但一转眼,陇右马球队左传球铁臂猿也在九十步处回敬一球。 第三炷香已经点燃,陇右军马球队仿佛才刚刚回过神,开始大举反攻,截球手黑猫一个漂亮的过顶传,不等马球落地,天狼星一百二十步外劲射,马球精准入洞,三比三,追平了。 精彩的比赛使四周的球迷激动得大喊大叫,上半场的比赛结束了。 大帐内,高力士也激动道:“今天的比赛我们完全不落下风,有望能夺取最后的胜利,为了确保命中,大家不管怎么传球,最后一定要让飞鲨射球。” 停一下高力士又道:“再告诉大家一个消息,范阳军马球队今天没有派出主力狼牙,但还是以五比二战胜安西军马球队,如果我们今天能战胜陇右军队,那后天就有希望战胜安西军马球队,我们就能夺得五强第三名,那时,我一定会给大家最丰厚的奖赏。” 下半场的比赛继续开始,双方再次打出了高水平的对抗比赛。 比分交替上升,进入最后一炷香了,双方居然打成了七比七平。 球场上,双方战马疾奔,马球在空中飞舞,双方的截球手都表现得极为出色,五十步射球基本上不可能了,只能远射。 比赛已经快要结束,铁马接到了银刀从底线传来的马球,不等马球落地,一记横敲,打出一个高球给山猫。 马球落地高高落地,山猫抢在对方之前把马球传给了李邺。 在高速奔跑中,李邺在空中一记击球,把马球又传给铁马。 这时,所有人都以为铁马要射球了,三名球手冲上去拦截,不料铁马又打出一记地滚球,又把球反传给了李邺。 在一片惊呼声中,李邺一记八十步外射洞,马球应声入洞。 “当!”比赛锣声敲响,最后关头,飞鲨射球得分,八比七,天鹏马球队爆大冷门战胜了陇右军马球队。 欢呼声响彻全场,虽然很多人都输了钱,但天鹏马球队的获胜还是让无数球迷欢欣鼓舞。 已经举行了两轮比赛,安西军马球队两战皆负,它由于三名主力没有来京城参赛,虽然在十强赛中侥幸战胜了左卫马球队,进入五强。 但大家都看到了它的表现,安西军马球队已事实上沦为五强赛最弱的一支球队。 范阳军马球队皆胜,积分很高,天鹏马球队和陇右军马球队都是一胜一负。 骁骑卫马球队还没有比赛,但昨天他们和龙武军马球队打了一场热身赛,双方竟然以七比七战平,由此可见骁骑卫马球队强大实力。 实际上从开元二十五年至今,基本上就是骁骑卫马球队和龙武军马球队轮流坐庄天魁。 范阳军马球队夺得三次天贵,所以大家都知道,一定是骁骑卫马球队和范阳军马球队从五强赛中出线。 关键是第三名的争夺,陇右军马球队接下来的两个对手都是最强队,范阳军马球队和骁骑卫马球队。 而天鹏队下面的两场比赛,有一场是和安西军马球队比赛,天鹏马球队还希望再胜一场,天鹏队就很有希望夺得五强赛第三名。 五强赛第三名当然有好处,它其实就是马球联赛的第四名,能获得名次,首先是得到一千贯的奖金,其次排名能大幅提前,再其次明年的比赛能列入种子队。 高力士当然不稀罕区区一千贯钱,他要的是排名,五强赛第三,就意味着进入前四了。 唐朝武风强盛并不仅仅体现在人人佩剑,以及满城的武馆上,还体现在达官贵人的收藏上。 很多达官贵人都有收藏兵器的嗜好,高力士也不例外。 高力士的府内有一座西楼,高约四层,里面收藏了高力士的上万件各种名贵物品。 其中一层大堂内全部都是各种兵器。 冯劝农带着李邺走进大堂内笑道:“一楼大堂内就有几百件兵器,每一件都是名贵之物,你可以任选一件,大的小的都可以。” 这自然是高力士在兑现自己的承诺,按照高力士的承诺,胜一场,他奖赏李邺一件兵器,如果后天能再战胜安西军马球队,李邺还就能从高力士再得到一件兵器。 或者宝寿牌再给他用一次,李邺可以自己选择。 这时,冯劝农走到一张桌前笑道:“这柄剑除外,这柄剑是青釭,三国曹操的佩剑,是我父亲的心爱之物,还有一柄湛卢剑,可惜下落不明。” 湛卢剑的下落李邺很清楚,就在他的密室内。 但现在李邺不缺宝剑,他有青龙横刀,已经足够了,他还缺一件长兵器。 李邺的目光落在墙角,那里陈列着十几排兵器,李邺走上前细看,枪、矛、槊、戟、斧,各式各样,足有上百支之多,光槊就有二十几支。 “李公子想要长兵器?” 隋唐大将的主流兵器就是槊,李邺十分喜欢槊的简单实用,他点点头,“我想找一把马槊!” “公子尽管随意挑!” 李邺的目光落在一支槊头十分简洁的钢槊上,长约一丈两尺左右,光槊头就有两尺三寸长,准确说,槊头就是一柄横刀,一侧宽厚,另一侧锋利无比,宽两寸,前端十分锐利,可劈可刺。 这应该就是周掌柜说的刀槊了。 这支槊名贵之处就在于,它整体是乌兹钢打造,重五十五斤。 李邺试了试,重量正合手,他笑道:“就是它了!” 冯劝农竖起大拇指赞道:“公子好眼力,这是开元五年,军器监大匠于雁飞耗时一年时间打造,是迄今做得最好的一把刀槊。” “有名字吗?”李邺问道。 冯劝农摇摇头,“暂时没有,李公子可以自己给他命名!” “既然是于雁飞打造,那就给它起名飞雁!” “好名字,就叫飞雁槊!”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最后一场 下午时分,李邺在常乐坊的小刘记酒馆见到了父亲李岱。 小刘记酒馆就在裴三娘医馆对面,但裴三娘此时不在医馆。 “你母亲去出诊了?”李岱不安地望着医馆问道。 李邺摇摇头,“她今天下注了五百贯,押天鹏马球队获胜,结果爆了冷门,被她押中了,她净赚了一千五百贯,她和大娘去兑赌利去了。” “你母亲真是大手笔,哎!” 李岱苦笑一声,只得转回话题,“我听祖父说,你准备随他出征?” 李邺点点头,“这是我的选择,我要走军功之路。” “也好,军功之路不像文官路那样要资历和年限,军功路只有足够的功绩和背景,很年轻就能身居高位,就像霍去病,十八岁就封冠军侯,二十岁就出任骠骑将军,说不定你二十岁时也能立下赫赫战功!” 李邺笑了笑,给父亲斟满一杯酒,“李淮那边有消息吗?” 李淮就是李岱的另一个儿子,被宇文螺带走。 李岱叹了口气道:“他已经改名为宇文怀德了,过继给了宇文辉。” 宇文辉是宇文螺的二哥,只有两个女儿,膝下无子。 “李家的孙子改姓宇文,祖父会同意?” 李岱摇摇头,“你祖父也是看人,如果是你,他绝不会答应,但如果是那个祸害,伱祖父一点也不会惋惜,他一口答应了。” “那父亲您呢?” 李岱冷笑一声道:“明知父亲是冤枉的,还是落井下石,置自己父亲于死地,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 李岱对儿子李淮的冷酷无情早已心灰意冷,提都不想提到他。 李邺又问道:“那父亲有什么打算?” 李岱微微叹息道:“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向你母亲赎罪,但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李邺心中着实有点感动了,以父亲现在的条件,宰相嫡子,堂堂的五品户部郎中,只有三十四岁,正当壮年,只要他愿意,大把年轻美貌的官宦人家女儿任他迎娶,他却念念不忘自己的母亲,一心想赎罪。 虽然他性格有些软弱,但他却是個重情重义之人,绝不是负心汉。 而且李邺也知道,自己母亲也并没有忘记他,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 李邺笑道:“我给父亲提个建议吧!” “你说!” “我出征期间,母亲可能会回张掖一段时间,如果父亲也能去张掖,从开始的地方重新开始,母亲的心结或许就能解开了。” “可是我没有时间啊!” 李邺淡淡道:“这是父亲最好的机会,抓住它,一切都能从头开始!” 李岱的目光亮了起来,他咬牙道:“好!实在不行,我就辞官不做!” 李邺吓一跳,连忙摆摆手笑道:“去和祖父商量一下,或许他有办法,难道河西的财政库部就不用巡视了?” “咚!咚!咚!” 太极宫大马球场上鼓声如雷,人声鼎沸,气氛异常热烈。 这是一场几乎没有悬念的比赛,连押注都取消了,几乎所有人看不好安西军马球队。 三名最重要的球手都没有能来长安,在小组赛中连续遇到弱旅,得以运气超好地杀进五强赛。 但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安西马球队颓势尽显无疑,屡战屡败,士气一场比一场低迷,其他四支球队都能在它身上拿到一分。 尽管封常清拼命给队员鼓劲,但也没有办法,实力不如别人。 天鹏马球队打得气势高昂,飞鲨、铁马和山猫组成了铁三角,配合得异常默契,进攻流畅,如行云流水,后防的银刀也表现得异常出色,很多必进的球被他破坏。 苍松虽然稍微弱了一些,但总体也不错,只是在其他人的光环之下显得暗淡了一些。 比赛已经进行到了下半场,比分杀到了八比二,比赛完全倒向一边,天鹏马球队越战越勇,攻势如潮。 这时,铁马接到了飞鲨的空中传球,凌空一记抽射,百步外射进了球洞,九比二了,看台上沸腾起来了。 高力士的肠子都悔青了,如果第一场他就果断把猎鹰换下,换成了铁马,他们未必会输给范阳军马球队。 很可能他们就要杀进决赛了。 但世间没有后悔药,就在刚才他得到消息,范阳军队以六比四战胜了陇右军队,虽然昨天他们输给了骁骑卫队,但依旧是四战三胜。 天鹏还有一场和骁骑卫队比赛,不仅飞鲨要缺席,山猫和苍松都要回皇宫,只剩下铁马和银刀二人。 自己还要找三名高水平的球手,还想战胜骁骑卫队,无异于痴人说梦? 高力士只能吞下用人不当的苦果,指望明年吧! ‘当!当!当!’ 比赛结束的锣声敲响,整个赛场沸腾起来。 十比二,飞鲨在最后又射进一球,锁定了大胜。 这一次,高力士拿出了最大的诚意,重赏五名球员,每人都重赏两千贯钱,高力士又另外付给了李邺三千贯钱的出场费,虽然最后一场比赛李邺无法参加,但高力士还是把钱付给了他。 先结个善缘,他还指望明天李邺能替他杀进决赛。 李邺拿到了五千贯钱的收入。 高力士有些无奈道:“最后一场比赛是三天后,对阵骁骑卫队,你和山猫、苍松都不能参赛,有没有认识的高手,给我推荐一下?” 李邺想了想道:“我舅父裴旻,说不定他能打一场。” 高力士眼睛一亮,点点头笑道:“我居然没想到,不错,他是个很好的人选。” “但他没有职业球手的资格!” 高力士摆摆手,“这个不是问题,让马球署补签一张临时资格证就行了,制度允许的。” “还有汉中郡王李瑀,他以前是马球高手,说不定能替高翁友情打一场。” “李瑀可以考虑,还有没有比较厉害的截球手推荐一下,苍松那个位子比较弱,我想找一个能和银刀配合的截球手。” 李邺想了想道:“宁王队的雄鹿后防很出色,不亚于银刀,但高翁千万别说是我推荐的,嗣宁王殿下会怪我!” 高力士哈哈大笑,“我会给他其他补偿,保证嗣宁王感激你还来不及!”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初为队正 回府的马车上,冯劝农小心翼翼对父亲道:“父亲陈留郡王两千贯奖赏,是不是太多了点?” 陈留郡王就是苍松,他是荣王李琬的第三子李倩,马球水平只能说还可以,但远远比不上飞鲨和山猫,冯劝农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把他找来打球? 不仅苍松和山猫、飞鲨每场收入一样,现在又要给他一样的奖金,冯劝农就觉得有点不太公平。 高力士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你懂个屁!” 冯劝农吓得不敢吭声,高力士半晌才冷冷道:“你以为我为什么把山猫叫来打球,就是借天鹏球队这个机会,让皇长孙和李林甫的孙子有了交集,如果只让皇长孙一人来,未免太明显了一点,所以我才考虑让陈留郡王来做陪衬。” 冯劝农这才恍然,“孩儿明白了!” 高力士又淡淡道:“春狩之时,李林甫不反对李邺和程家在一起,我就知道他也想和太子和解。” 停一下高力士又道:“让李邺和皇长孙走近,无疑是一步妙棋,说起来李邺只是庶孙,一般人想不到他在李林甫心中的地位,但我很清楚,李林甫既然要让孙子出征,我自然会劝天子让皇长孙也出征。” “父亲深谋远虑,孩儿无比敬佩!” 高力士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李林甫虽然刚愎自用,口蜜腹剑,但他很能干,也很有手腕,有他在,那些边关大将都会老老实实,他比杨国忠要强得多,为了大唐江山,有些事情我必须做。” 李邺骑着墨锦回家了,虽然他带回了五千贯钱,但裴三娘并不高兴,明天儿子就要出征了。 不过她也想开了,儿子翅膀已硬,是一只即将振翅高飞的小鹰,自己要让他飞上蓝天翱翔,也要让他去迎接暴风雨的考验,他才能真正成为一只雄鹰。 “娘,你就不要担心了,最多一两个月就回来了。” 裴三娘眉头一皱,“你说清楚了,之前给我说是一個月,现在又变成一两个月,到底要去多久?” 木大娘在一旁劝道:“他哪里知道啊!来去的路上就要一个月了,怎么可能一个月回来,咱们回张掖,至少也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裴三娘叹口气道:“你去吧!娘没有别的要求,就希望你能常写信回来报个平安,让娘知道伱安然无恙,娘就放心了!” 李邺点点头,“我会的!” 黄昏时分,李邺又前往相国府去见祖父李林甫,明天出征,李邺并不和祖父一路,他将随大军北上。 书房内,李林甫将一份兵部的任命书递给他。 李邺打开,上面写着:兹任命宣节校尉李邺为鹰扬军斥候营第十斥候队队正。 “是斥候?” 李林甫点点头,“军队规矩非常多,估计你很难适应,而且你每天晚上还要练武,斥候基本上都呆在外面,比较合适你。” 确实,如果军营无法练武,自己麻烦就大了。 李邺连忙躬身感谢祖父的安排。 李林甫笑了笑道:“明天一早,你去灞上军营报到,没人知道你的年龄,也没人知道你是我的孙子,一切都靠你自己的本事去争取,军队虽然也是看人情关系,但更多是看真本事,我希望你能靠军功赢得属于自己的地位。” 李邺默默点头,李林甫又道:“我已经写了一封信派人去张掖给你外公,这样你母亲回甘州,就能和父母团聚,你父亲那边,我再考虑考虑,总之你不要担心,我会派管家把你母亲和大娘平安送回甘州。” 李林甫考虑得很周全,让李邺着实感动。 他躬身道:“感谢祖父的周到安排!” 次日上午,李邺被母亲和木大娘送到巷子口,李邺已经换上了盔甲,是他在春狩射箭比赛中赢得的玄铁鳞甲,黑中透红,加上他的墨锦战马,显得格外的气场强大,英姿勃发。 他的兵器是一把刀槊,腰挎青龙横刀,后背天狼弓和箭壶,手臂和腿上有飞刀暗袋,藏有四把飞刀。 皮靴里还插有一把削铁如泥的无名匕首,一般用不到,但在危急关头,它就发挥作用了。 “娘,你们去张掖,要不要带上小黑?” “小黑就留在家里,我让小荷照顾它,放心吧!小黑好养活的。” 李邺点点头,“娘,大娘,那我走了,你们好好保重!” “记着写信回家,我们不在家,会让小荷代收。” “放心吧!一定写信。” 李邺挥了挥手,催马而走。 裴三娘眼看儿子走远,又高喊道:“记住了,不准上战场!” “不会的!”李邺远远回答。 裴三娘捂住嘴,泪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她眼睛通红,忍不住呜咽起来,“这孩子,怎么长得这么快啊!” “别难过了,孩子长大是好事啊!” 木大娘搂着裴三娘,安抚她半晌,才把她劝回家。 同样的伤别离情形发生在长安的各个角落,大唐虽然战事不断,但一直是边军作战,而这一次是数十年来第一次直接从长安出兵,这是一次难得的历练立功机会。 各大关陇世家和功勋家族纷纷将自己的子弟安排入军,以建立功勋。 李邺离开长安前往灞上军营报道。 灞上军营是大唐最大的军营,戍卫长安的数十万军队,大部分都驻扎在灞上,以至于灞上有好几座大军营,俨如几座小城一样。 可别以为灞上只有军营,几座大军营周围都是商铺,光妓院就有上百家,还有各种小酒馆。 唐军在非战时一向比较宽松,但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休假出营,而是轮流休假出营,可就算这样,每天也会有大量士兵休假,所以总是感觉小酒馆天天爆满,或者妓院前排起长队。 李邺很快来到灞上,这次长安出兵三万,分为五个大营,龙骧军、虎贲军、豹韬军、飞熊军、鹰扬军,每个大营六千人。 其中龙骧为中军,举黄旗;虎贲为北军,举皂旗;鹰扬为南军,举赤旗;豹韬为西军,举白旗;飞熊为东军,举碧旗。 官道上都是和李邺一样前去军营报道的年轻将领,个个盔明甲亮,兵器精良,气度不凡。 三万人出征大营位于灞上最东面,占地上千亩,由五座支营组成。 李邺来到了南面鹰扬军大营,营门前有一名迎候官,专门迎接新从军的将士。 李邺翻身下马,将自己的任命书递给迎候官,迎候官看了看,便安排一名士兵带李邺去主帐报道。 “原来是李队正,请随我去主帐!” 士兵带着李邺进了军营,军营扎着一顶顶大帐,足有近千顶之多,扎得整整齐齐,步道和马道都分得很清楚。 “李队正分到哪个营?”士兵笑问道。 “请问有多少营?”李邺好奇问道。 “有骑兵营、步兵营、弓弩营、斥候营、参军营、物资营、工事营。” “我是斥候营!” “原来李队正是斥候营,斥候两个营的人数都最少,但也是最辛苦,李队正做好心理准备吧!好日子马上到头了。” “什么叫好日子到头?” 士兵并不回答,只呵呵一笑,带着李邺来到了报道点,登记注册,颁发军牌,忙得昏头胀脑,一个时辰后,李邺又被带到军营东北角。 一名三十岁将领肃然对李邺道:“我叫韩征,是鹰扬军斥候右营校尉,从现在开始,你就归我管辖!”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刺头尉迟 鹰扬军一共有两个斥候营,右营和左营,每个营管十支斥候队,李邺是第十队斥候队正,属于右营最后一队。 李邺不懂得行军礼,被校尉韩征狠狠训斥一通,便带他来到第十队的大帐 远远地,一顶大帐前聚集了大群士兵,士兵们兴奋得大声叫喊:“打他!打他!用脚踢!” “那边有人在打架,估计就是你的手下,你去处理吧!” 说完,韩征转身走了。 韩征很瞧不起李邺,区区一个队正,居然穿着高等级的鳞甲,手执极为少见的刀槊,战马又是那么雄骏,分明就是一個出身权贵的富家子弟,来军队里鎏一层金。 前面第十队打架,韩征自然也不会替李邺解围,让他自己处理吧! 李邺牵马走上前,用兵器分开人群,只见一名三十余岁的老兵将一名十六七岁的小兵摁在地上挥拳猛打,小兵被打得鼻青脸肿,也毫不示弱,躺在地上用双手狠狠掐住老兵的脖子,把老兵的脸掐成了猪肝红。 李邺上前用脚尖一挑,老兵只觉一股大力把自己肩膀一掀,他顿时翻到一边去。 小兵趁机爬起身向冲过去,却被李邺一脚踢翻。 李邺一脚踩住小兵的后背,让他动弹不得,又挥槊顶住老兵咽喉,冷冷道:“谁敢动一下,我要他的小命!” 两人都不敢动弹,李邺又对众人士兵道:“第十斥候队留下,其他人都给我滚!” “小子,说话客气点!”一名老兵怒道。 李邺手一挥,众人只觉一道寒光闪过,老兵大叫一声,吓得蹲在地上,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老兵的头盔不见了,被一把飞刀钉在两丈外的拴马桩上,更可怕是,老兵头顶上的一络头发不见,露出了一片头皮,头发挂在头盔内呢! 李邺看了众人一眼,又冷冷道:“我再说一遍,第十斥候队留下,其他人都给我滚,谁敢再啰嗦,我割他一只耳朵!” 周围士兵都被神出鬼没的飞刀震慑住了,纷纷转身走了,被教训之人战战兢兢递上飞刀,转身便拎着头盔便跑。 大帐前就只剩下十名士兵,八人站着,两人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校尉韩征又走回来了,他在一旁看得清楚,李邺一出手,便干净利落地解决了纠纷,这小子飞刀很厉害啊! 而且态度强硬,以拳头服人,军队里就需要这种能镇住场子的低层将领。 这一瞬间,韩征又对李邺刮目相看了。 他走到大帐门口,大喝一声:“列队!” 十名士兵吓得纷纷列队站立,打架的两人也爬起身,进入队伍站立,韩征看了众人一眼,“都到齐了吗?” 刚才打架的老兵挺直腰道:“回禀校尉,都到齐了!” 李邺眉头微皱,都到齐了居然才十人,一队不是有百名士兵吗?和他之前学习的各种军规制度完全不一样。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吃空饷?’ 李邺暗暗思忖,但一百人的编制只有十人,这也太夸张了吧! 韩征对李邺道:“你可以自己任命一名副队正,协助你管理士兵。” 李邺点点头,“感谢校尉考虑周全!” 韩征又对士兵们高声道:“这位是兵部任命的李队正,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你们的头!” 刚才老兵恼火地低下头,他是一名火长,原以为自己要被提拔队正,没想到居然派来一名年轻队正。 李邺从小就是散养长大,他身材高大,相貌老成,看起来就像十六七岁的年轻小将,谁也想不到他才十四岁。 当然,兵部的履历上填的也是十六岁,虚报了两岁年龄,这是李林甫的安排,从军至少要十六岁以上。 更重要是,李邺刚才露了一手,飞刀无人能敌,把众人都镇住了,包括这名老兵,心中恼火,也只能低头认命。 韩征走了,李邺看了一眼手下士兵,走上前,抡起胳膊给两名打架士兵一人一记大耳光,把两人都打懵了。 李邺冷冷道:“从现在开始,我的手下不准打架,被我看见第一次,剁食指,看见第二次,剁左手,看见第三次,斩!” 众人都不敢吭声,李邺又问刚才被打的老兵,“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老兵被当众抽了一记耳光,脸上火辣辣的,他心中不满,也不敢吭声,军中确实不允许打架,只是现在管得比较松,有时候脾气上来就忍不住。 “回禀队正,卑职叫尉迟光,长安本地人。” 李邺点点头又问道:“从军几年,出任过什么职务?” “卑职从军十年,曾出任校尉,因为打架又被贬为火长。” 李邺的十名手下老小结合,最老的一个三十五岁,叫王羽,另外一个老兵三十三岁,叫吴泰,两个老兵都是老油条了。 还有一个老兵就是尉迟光,三十岁,军中出了名的刺头,喜欢打架,欺负弱小。 然后其他七名士兵都在二十岁以下,而且十六七岁居多。 李邺忽然明白了,这不就是挑剩下的老兵、小兵和刺头子吗? 李邺向尉迟光招招手,对他道:“我估计伱不会服气,你喜欢打架,我们就来较量一番,如果一个回合内干不翻你,我把队正让给你!” 李邺解下队正的牌子扔在地上,对其他士兵笑道:“这不是打架,是切磋武艺,遇到敌军探子该怎么办?大家一起交流一下!” 尉迟光摇摇头,“你的飞刀太厉害,我躲不过!” 李邺转动一下手腕笑道:“不用飞刀,就用拳头!” 尉迟光看了一眼地上的队正军牌,热血上涌,“好!我和你切磋!” 他一步上前,连环冲拳如暴雨般向李邺打去,速度疾快,这是他的绝招,也是他打架最出名的招数,他的手长,对方一般很难躲闪。 李邺看得精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向前猛地一拉,一股无以伦比的力量拖着尉迟光向前。 尉迟光忽然想起了打架时,队正一脚把他挑开,那股强大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他能抵挡,他竟然忘记了。 尉迟光暗叫一声糟糕,李邺拉乱了他的身形,紧接着一个大背摔,将尉迟光甩翻出去,尉迟光重重摔在地上,但他的手腕依旧被李邺牢牢扣住,尉迟光被摔得五脏六腑差点离位,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邺看出尉迟光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要打人,他必须要让尉迟光牢牢记住,有自己在,他打人就要付出代价。 李邺把尉迟光拉起来,拍拍他胳膊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副队正!” 第一百三十五章 紧急出发 被李邺狠狠教训一顿,又被升为副队正,软硬兼施,尉迟光终于老实下来了,他开始认认真真履行副队正的职责。 “队正有所不知,不是吃空饷,斥候一直就是特殊编制,一个队只有十人,一个营百人,但斥候士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所以人少兵精。” “精锐中的精锐?” 李邺摇摇头,冷笑道:“我怎么感觉不到?” 尉迟光苦笑一声道:“每个营都有牛尾的说法,就是把精华挑出来,剩下的老弱组成一队,一般都是编号最后一队,所以斥候营的第十队和第二十队都是牛尾队。” “各队都是临时组合?” 尉迟光点点头,“其他各营都是整体调动,就我们斥候营是临时组合,主要是平时不需要斥候,需要时就临时调士兵充当斥候。” 李邺感觉有点不妙,“难道我们这一队中,没有一個专门的斥候?” 尉迟光嘿嘿一笑,“不光没有专门斥候,而且几乎都是新兵,队正没看出来吗?” 李邺一阵头大,原以为自己的新人,没想到手下也几乎是新兵,这算什么精锐斥候? 这时,一名年轻士兵跑来道:“队正,韩校尉让你过去一趟!” 李邺起身来到校尉韩征的营帐,营帐内已经坐了好几名队正。 韩征向李邺招招手,“就等你了,赶紧进来坐下!” 李邺盘腿坐下,韩征对五名队正道:“我们鹰杨军是第一批出发的军队,两天后出发,马总管已下令斥候营先行,我们右营目前只有你们五队人员到齐,所以你们五队先走,装备和干粮下午会发到你们手中,回去准备吧!天黑前必须出发。” 众人面面相觑,今天才第一天,他们就要出发了吗? 韩征无奈道:“我也知道大家需要时间适应,但军令如山,据说是朔方那边形势不太好,急催援军北上。” 李邺举手道:“我们行军路线呢?” 韩征取了五份地图分给众人,“这是各位的任务地图,按照地图上的路线北上,如果遇到特殊情况,比如塌方堵路,或者洪水冲毁道路桥梁之类,立刻派人回来禀报!” 众人纷纷起身接过令箭,各自回大帐了。 李邺也回到自己的大帐,对尉迟光道:“赶紧召集大家,有任务了!” 尉迟光连吼带骂,众人都进了大帐。 李邺对众人道:“刚刚接到命令,我们今天就要出发,大家收拾一下,下午会把装备和干粮送来,然后就出发!” 尉迟光也吃惊道:“不是说要训练十天吗?” 李邺摇摇头,“据说是朔方那边形势危急,急需援军,鹰扬军两天后出发,我们今天就要走!” 饶是尉迟光平时嬉皮笑脸,这会儿他也急了,上前对李邺低声道:“弟兄们都没有训练过,就是简单会骑马,连骑射都不会,更不懂斥候军要做什么,这样北上容易出事!” “军令已经下了,不走也得走,边走边适应吧!” 尉迟光望着李邺手中的令箭,半晌,只得长叹一声,“生死有命,死了算毬!” 众人开始收拾行装,下午,后勤营送来了战马和马匹,一共十四匹马,除了每人的乘马外,剩下的几匹马用来驮负物资,主要是粮草和药品,粮食主要是马粮,战马不能只吃干草,还要吃小麦、黑豆之类,才能有力量跑得动,至于帐篷就不要想了,每人一卷军毯。 稍微适应了半个时辰,一支支斥候骑兵出发了,向东北方向的泾源道方向奔去。 李邺也是第一次率领十名手下出征,就连尉迟光也没有去过朔方,不过庆幸的是,老兵油条中王羽的母亲就是灵武县人,王羽多次去过朔方,他熟悉路途,李邺便让他为向导。 “走泾水去朔方有两条道,一条是走原州出萧关前往朔方,另一条道是走马岭河峡谷,穿过庆州,翻越青刚岭进入朔方,两条道是从邠州分叉,一般原州道是主道,道路平坦宽阔,容易走,而庆州道是副道,道路比较艰险,也容易遇到危险,队正拿到的地图就是庆州道,哎!肯定是被挑选过了。” 既然是牛尾队,就要有牛尾队的觉悟,自然是别人挑剩下的,才会轮到自己,李邺早就发现了,连他们的战马也是别人挑剩的。 “加快速度!” 李邺看了看天色,回头大喊道:“进泾源道后休息!” 一行骑兵加快了马速,向泾源道入口方向奔去。 一更时分,斥候队士兵们在距离泾阳县越二十里的一片松林内过夜,士兵们吃过了干粮,也喝了水,战马也喂好了,众人裹着毯子在树下睡得香甜。 这时,尉迟光上前轻轻推一下王羽,王羽惊醒,尉迟光嘘了一声,低声道:“跟我来!” 王羽连忙翻身起身,跟随尉迟光蹑手蹑脚向松林外走去。 “我发现了队正的秘密!”尉迟光小声道。 “是什么?” “来看就知道了!” 松林外就是泾水,两人趴在一个土堆上,尉迟光指着水面上的波浪低声道:“队正在水下练功,整个河面都被他掀起水波了。” “在水下练功?” 王羽惊得嘴都合不拢,“从未听说过能在水下练功?” 尉迟光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那是你层次太低,孤陋寡闻,权贵子弟练习武功岂是伱的知道的?” 队正是权贵子弟已经被大家所公认,光是那匹黑缎子一般的宝马,便让士兵们惊叹不已,连校尉韩征都看着眼红。 王羽愈加惊讶,“不知队正是哪家权贵的子弟?” “我哪里知道?” “你自吹是尉迟恭的后人,你会不知道?” “我一个庶子,家奴都不如,算个屁啊!” “嘘!他上来了。” 李邺浮上水面换气,两人连忙低下头。 尉迟光摆摆手,意思是撤,王羽先下去了,尉迟光又看了一会儿,眼睛里充满了羡慕,他的祖先尉迟恭也是在桑干河中练成的武艺啊! 李邺今晚在泾水中练武格外有效果,一方面是泾水泥沙含量比较大,水流阻力极大,另一方面是他换了兵器,不再用马球杆,而是用刀槊在水中劈砍,范围更广,几乎把整个河水都搅动了。 李邺在水下艰难地挥动刀槊,水流脉络感觉得更加清晰,一条条细细的水流像发丝一样,从他手臂上滑过,他细心捕捉水中每一条水流的变化,泥沙给他带来的感觉更加敏锐。 水流的变化实际上就是力量的变化,他感触水流,控制水流,实际上就在感触力量,控制力量。 当年裴行俨就是这样的练成的武艺,将他刚猛粗犷的力量打磨得更加刚猛浑厚、更加细密精准, 十六岁那年,裴行俨练成了朱雀心法,一举成为天下猛将。 李邺此时也在细细体会裴行俨所说的精髓,拿千斤铁针绣花,就是这种感觉,沉重之极,却又精细之极。 第一百三十六章 狭路相逢 李邺回来时已经是三更时分,他服药后恢复了体力,精神抖擞走回来,在一棵大树下躺下,裹上了被子,不知不觉,他也睡着了。 次日天不亮,众人便起身收拾洗漱,简单吃了干粮后,众人便骑马上路了。 过了泾阳县不久,前面山脚下是一大片瓜田,种满了冬瓜,李邺手一摆,众人停止前行,奇怪地注视着他。 李邺摘下弓箭,他忽然张弓搭箭向数十步外的一堆草丛射去,只听‘嗷!’一声大叫,一只雄壮的野猪从草丛里冲了出来,它的右眼被一只箭射中,狂暴到了极点,不顾一切地向李邺冲来。 李邺不慌不忙,又是一箭射去,正中野猪左眼,野猪双眼皆盲,但发狂的野猪却凭着气味继续向李邺猛冲,它就想把伤害他的人撞倒咬死。 待野猪冲至眼前,李邺用刀槊一挑,野猪一个趔趄摔倒,仰面朝天翻倒,不等它爬起,槊尖已狠狠刺穿了野猪的心脏,直透后背,野猪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嘶吼,当即死在李邺的槊下。 众人大喜,这下有野味改善一下伙食了,他们纷纷上前,都倒吸一口冷气,这头公野猪至少有三百斤重,居然被队正一刀刺死。 这两箭一刀算是彻底垫定了李邺在众人心目中的领导地位,三百斤重的野猪,居然被这么轻松地干掉,换任何一个人都办不到。 野猪虽沉重,但难不倒众人,众人把野猪抬到河边洗剥干净,把它切成几大块,用泥土糊好,挂在几匹马上。 下午时分,众人点燃篝火,分割了一大块野猪肉,用树枝串在火上烤熟,撒上盐和香料,顿时喷香扑鼻,众人饱餐一顿,个個吃得满口流油。 队伍继续北上,在邠州分道,改走马岭河谷道,向北面的庆州方向而去。 队正每天夜里要练功之事,手下们也渐渐习惯,见怪不怪,几名士兵还主动给他站岗。 十天后,一行人进入庆州马岭县境内,这一带人口稀少,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县城,四周都是莽莽大山,道路也比较复杂。 下午时分,李邺带着众人在丛林中打猎,他的手下属于牛尾队,都是挑剩下的新兵,不说骑射,连普通的步射都不行。 李邺也只能一路走、一路教,好在士兵们都体格强壮,年轻聪明,练习了十天,士兵进步神速,骑射还差一点,但步射都像模像样了。 李邺又安排众人打猎,也算是一种实战教训。 他们在树林深处找到了一条小溪,忽然,一名士兵惊喜地指着小溪低声道:“队正,那边有鹿!” 李邺看到了,十几只鹿正在溪边喝水,李邺给王羽和吴泰做个手势,让两人去西面驱赶鹿群,两人会意,绕道向西面而去。 其他士兵都张弓搭箭,准备射击鹿群。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长长的惨叫,是吴泰的声音,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跟我来!” 李邺调转马头向惨叫方向奔去,远远看见王羽搀扶着吴泰一瘸一拐向这边逃来,一边大喊:“队正,救我们!” 后面竟然有追兵,为首骑兵张弓搭箭,一箭射向王羽后颈,千钧一发之时,李邺一把飞刀脱手而出,速度疾快,‘咔!’箭矢被飞刀凌空击飞。 李邺一挥刀槊,纵马冲了上去,拦截住了后面的追兵。 对方约有二十余人,都穿着唐军的盔甲,但一个个面相都是胡人,李邺立刻明白过来,一定是同罗军的探子。 李邺一行意外遭遇到的敌人正是同罗军探子,这支同罗军探子约二十人,他们是奉命南下探查朝廷的援军动向,也在猎鹿,没想到正好遇到了唐军斥候。 为首百夫长见李邺破坏了自己必中之箭,顿时大怒,挥矛向李邺刺来,李邺挥槊隔开对方长矛,两马交错而来,李邺回首一刀,只见寒光一闪,快得无以伦比,百夫长躲闪不及。 ‘噗!’人头劈飞出去,无头尸体扑通落马,鲜血从脖腔喷射而出。 后面的同罗骑兵见百夫长被杀,眼睛都红了,一起冲了上来,同罗骑兵作战有章法,有负责射箭,有负责激战。 李邺将随身三把飞刀射出,又快又狠又准,三名负责放箭的同罗骑兵被锋利的飞刀射穿了头颅落马。 这时,李邺手下士兵举起长矛冲上来,双方激战在一起。 李邺的刀槊太凶悍,所过之处血光飞溅,俨如猛虎下山,头颅搬家,胳膊斩断,前胸被刺穿,三次冲击便杀死了七人,加上飞刀干掉三人和百夫长,二十名同罗军探子被李邺一人干掉一半。 李邺的手下也用长矛戳翻了三人,剩下七人见势不妙,调头便逃,李邺紧追不舍,他的战马速度疾快,很快追上敌军,连杀三人。 剩下四人吓得分头逃跑,李邺摘下弓箭,抽出四支箭咬在口中,张弓搭箭,两支连珠箭射出,箭矢如流星赶月,‘噗!噗!’两名探子的后颈被射穿,仰面落马。 李邺又取下两支箭,瞄准另外两人,他们已经逃出了六十步外,李邺刚要放箭,尉迟光在后面追上大喊,“队正,要抓活口问口供!” 李邺箭矢一偏,两支狼牙箭射出,正中两名骑兵胯下战马的后腿,两匹战马重重摔倒,一名士兵被战马压在身下,另一名扭了腿,一瘸一拐奔跑逃命。 李邺喝令道:“把他们抓回来!” 尉迟光带着五名士兵催马冲了上去,不多时便追上了奔逃的敌军士兵,将他摁倒捆绑起来,另一名士兵也被拖出捆绑起来。 二十一名同罗军探子,仅仅一盏茶时间便被全歼,就算最厉害唐军斥候也办不到,队正李邺表现出的强大武力令手下们心服口服。 这一战不仅干掉了二十一名探子,还夺得了大量资源,首先就是三十匹战马,以及探子们携带的粮草物资,还有探子的兵甲以及三百两银子。 这三百两银子是同罗探子南下的盘缠,按照规定,战利品中的钱财不允许私吞,必须统一上缴,但还有一个口子,如果只有少量钱财,也可以奖励立功士兵。 事实上,战场上缴获的零星财物不会有谁上缴,都奖赏给了将士。 有这个破例,李邺自然把这三百两银子分给了士兵,每人三十两,作为立功奖赏。 众人皆大欢喜,同时也更加敬重这位年轻的队正,队正才是真正的立功者,却分文不取,颇有名将之风。 每个士兵又发了一匹马和两张柔软的羊皮,士兵们也换了盔甲和兵器,他们是牛尾队,盔甲都是皮甲,兵器也不是很精良,但对方不一样,对方都是清一色的唐军明光铠,战马雄骏,兵器也十分精良。 处理了敌军尸体,李邺随即兵分两路,让尉迟光带着三名士兵押送两名战俘南下邠州,受伤的吴泰也跟随南下。 李邺则带着五名士兵和十匹战马继续北上前往朔方,双方约好,在朔方安乐县汇合。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打进楔子 与此同时,三万同罗骑兵已经攻陷了朔方节度府的怀远县和安静县,在县城内大肆烧杀劫掠。 突来的变故使得朔方地区百姓惊恐万分,数万民众从四面八方逃进了灵武县。 朔方军的总兵力是六万四千人,其中同罗军也是朔方军的一部分,有三万余人,占去总兵力的一半,同罗军大酋长阿布思由此出任朔方节度副使。 此时唐军的重点在河湟地区和吐蕃军作战,朔方节度使张齐丘也亲自率两万五千军南下参战。 朔方地区只有兵马使郭子仪率一万人驻防。 阿布思抓住了这个机会,率军南下,企图占领朔方。 与此同时,吐蕃也突然加大了对河湟地区的攻势,企图拖住朔方军、陇右军和河西军,这也是在策应阿布思的叛乱。 城头上,节度副使郭子仪冷冷注视着北方十里外的同罗叛军大营,他手中虽然有一万军队,但都是步兵,朔方军的四千骑兵已跟随节度使张齐丘去河湟作战。 以一万步兵对阵三万精锐骑兵,郭子仪心知肚明,他不可能取胜,唯一的希望就是朝廷援军赶到。 但朝廷也只出兵三万,郭子仪很担心朝廷大军是分兵前来,那样,很容易被叛军各个击破。 一时间,郭子仪忧心忡忡。 这时,有士兵飞奔而来,单膝跪下呈上一卷鹰信。 “启禀使君,朝廷紧急鹰信!” 郭子仪连忙接过鹰信,竟然是右相国兼观军容使李林甫发给他的鹰信,命令他无论如何要将叛军拖住,不能让叛军遁入草原。 鹰信还提到,朝廷实际出兵是五万五千人,三万军队只是惑敌之计,仆固怀恩已率两万五千朔方军赶回来,将在原州平高县和朝廷军队汇合。 郭子仪拍拍脑门,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朝廷有高人啊! 郭子仪信心大振,当即喝令道:“将乌铁罗带上来!” 片刻,一名偏将被带上城墙,偏将叫做乌铁罗,也是同罗部族人,还是阿布思的外甥。 但他不是跟随和阿布思一起来唐朝,他先来了几年,由于武艺高强,骑射了得,深受郭子仪的器重,他在唐朝娶妻生子,已升为果毅都尉。 “卑职参见将军!” 郭子仪注视他道:“按照我们事先商议的方案,你是否还愿意执行?” “卑职愿为将军效死命!” 郭子仪点点头,“如果你出事,你的妻儿我来养他们,你尽管放心!” “有将军这句话,卑职死而无怨!” ……… 当天下午,郭子仪在城内找了两個病死的孩童和一个病死女人,让他们换上乌铁罗的妻儿衣服,在乌铁罗府前砍掉了脑袋。 又张榜缉捕藏匿在城中的乌铁罗,‘举报者赏钱三千贯,藏匿者同死!’ 这下子,城中人都知道乌铁罗的妻儿被杀,乌铁罗失踪,藏匿在民间。 以此同时,士兵开始在县城内大肆搜罗粮食,实行配给制度,闹得人心惶惶。 在灵武县城南有一家客栈,叫做漠北客栈,是一名铁勒商人所开,铁勒人民族复杂,部落众多,也没有人关心他到底属于铁勒哪个部? 事实上,这家客栈正是阿布思所开,这是他用来收集情报的一个秘密据点,就像他在长安用史敬忠来收集情报一样。 入夜,客栈大院子里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咚!咚!咚!”掌柜提着灯笼出来。 “是谁啊?” 掌柜看了半天没见人,刚要回去,一转身,却发现大门背后站着一个人影,顿时吓得他一哆嗦。 “你是谁?” 黑影‘嘘!’一声,上前小声道:“阿木勒,是我!” 掌柜听出了声音,瞪大眼睛道:“乌铁罗?” “是我,客栈安全吗?” “安全的,我们去里面说话。” 掌柜让乌铁罗进客堂,又探头向两边警惕地看了看,这才关上门。 掌柜带着乌铁罗一直来到后院一间小屋内,这才问道:“将军这两天躲在哪里的?” “躲在一个下人家里,昨晚我感觉他要出卖我,我就杀了他,又逃出来,在城隍庙内躲了一天,哎!实在难熬,给我点水和吃的。” “有!有!将军稍等一下。” 掌柜出去了,不多时端来一盘胡饼和一壶水,乌铁罗早已饥渴难耐,立刻抓起饼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又咕嘟咕嘟喝水。 吃饱喝足,乌铁罗问道:“我家人有消息吗?” 掌柜黯然道:“你的妻子和两个儿子都被处斩,我去看过了,只剩三具无头尸体,人头不知去向,尸体我已经出钱托人收埋了。” 乌铁罗脸胀得通红,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姓郭的欺人太甚,此仇不报,我乌铁罗誓不为人!” 掌柜又安慰道:“将军运气不错,我听说后天会开城门放一批人出城,正好可以想办法混出去。” “为什么会开城?” “可能是粮食出问题了吧!从昨天开始,军队开始在城内大规模搜粮。” 乌铁罗点点头,“肯定是粮食不足,我负责后勤,军队粮食最多只能支持半个月,现在估计只能支撑十天了。” “将军好好休息,后天我们一起混出城去!” 两天后,郭子仪下令开启南城门,放大批商人和百姓出城。 大批百姓蜂拥出城,骑马骑驴向南面仓皇逃去,里面大部分都是羌人,也有不少商人。 同罗军大营在北面十里,这些商人都急着想走,认为南面没有叛军,可以逃脱,天天跑到官衙门口闹事,郭子仪索性成全了他们。 乌铁罗和客栈掌柜穿上羌人服饰,脸上抹黑,骑着毛驴侥幸离开了灵武县。 乌铁罗见到了阿布思,他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阿布思刚才已经见了客栈掌柜阿木勒,得知乌铁罗的妻儿已被郭子仪处死,并悬赏三千贯抓捕乌铁罗。 乌铁罗东躲西藏,多亏阿木勒的帮助才得以从城内脱身。 阿布思叹息一声,扶起外甥道:“我给伱说过多次,汉人不可信,你就是不听,非要吃了大亏才知道后悔。” 阿布思还是很看重这个外甥,武艺高强,有统帅力,正是他最缺的人才,要不是被自己连累,再过两年他就要升兵马使了。 不过这也是天意,要不是自己造反,外甥怎么也不会为自己的效力。 “郭子仪人还不错,怎么会滥杀无辜?” 乌铁罗咬牙切齿道:“他想当朔方节度使,为了表决心,便拿我的妻儿给朝廷当投名状,我和他势不两立!” “你说得对,这个仇咱们一定要报,你先得告诉我,城内情况如何?” 乌铁罗坐下叹口气道:“城内驻军有一万出头一点,大概一万零八百左右,都是步兵,兵甲倒是挺多,但粮食不够,是大问题!” “朔方军应该不缺粮食吧!” “那是你不知道实情,去年河湟那边爆发战争,麦田基本上毁了,陇右军和河西军的粮食几乎都从朔方调过去,年初朔方又派两万五千军支援河湟,又运走了大量粮食,如果没有意外,军队的存粮正好可以支撑到下月麦收,不料大量百姓涌入灵武县,使粮食需求量大增,我当时记录只能支撑半个月,估计现在只能支撑十天。” 阿布思负手走了几步,点点头道:“郭子仪在城内大肆收刮粮食,又放大批人出城,都是为了减少粮食消耗,我就耐心等,看他们能支撑到几时?” 乌铁罗暗赞郭子仪的策略,故意做出了缺粮迹象,实际上军粮至少还能吃一年,又把自己放出来迷惑阿布思,就是怕阿布思逃遁回草原。 姜不愧老的辣,郭子仪抓住了阿布思的痒处,让他舍不得离去。 乌铁罗又小心翼翼问道:“听说朝廷会有援军支援朔方。” 阿布思冷笑一声道:“一共出兵五万人,听起来很多,但实际很分散,灵武县的一万军,北庭节度使程千里的一万军,想截断我的退路,真正从朝廷过来的只有三万人,居然是让老东西李林甫来担任主帅,我就等他们来,等我把他们宰杀殆尽,我再看看唐朝怎么对我?” “现在援军到哪里了?” “还不清楚,不知道朝廷援军是走庆州道,还是走萧关道?我已经派了十几支探子南下,暂时还没有消息!” 第一百三十八章 猎和被猎(上) 李邺带领五名士兵已经越过青刚岭,进入朔方地界,这一带丘陵低缓起伏,有高山冰雪融水的缘故,虽然降水不多,但也不缺水源,到处可见郁郁葱葱的绿色,森林草场遍布。 但人口却十分稀少,主要以羌人为主,羌人也以畜牧和狩猎为生,基本上没有什么农业。 李邺知道,到了宋朝时,西夏会在这里大兴土木,修建很多城池,迁徙人口,使这一带成为对抗宋朝百年的根基之地。 但现在是唐朝,基本上没有人口,连个村落都看不见。 “队正,这边又出现了!” 士兵又发现了一堆马粪,李邺用树枝轻轻拨拉,马粪都很新鲜,也就是说,大约一个时辰前,那支骑兵从这里经过。 李邺在追踪一支骑兵,他们在南面的马岭河谷发现的,也是一支二十人的同罗军探子。 这支探子看见他们就后撤,一直撤退出一百多里,越过了青刚岭。 李邺心知肚明,对方有二十人,当然不会畏惧他们六人,他们只是害怕自己逃走,所以才诱敌深入,然后切断自己的退路,把他们这支探子队活捉,打探到朝廷军队的情报。 李邺也是艺高人胆大,对方把他们当做猎物,他何尝不是对方当做猎物,大家都是猎人,就看谁能猎到谁? 王羽指前方的小河道:“队正,我感觉他们一定会在小河的前方等着我们!”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上高处看看!” 李邺纵马向不远处的山丘上奔去,很快便奔上山坡,前方的视野顿时开阔了。 他们位于安乐水的最上游,一条小河向北面蜿蜒流去,两岸都是草地,分布着大片森林。 李邺的目光落在距离他们最近的一片森林内,距离他们约有两里,如果他们沿着河边走,这片森林是必经之路。 李邺的目力极好,他隐隐看见最高的大树上,有个黑影正缓缓向下攀爬,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向下方汇报。 李邺奔回了众人聚集处,上前对众人道;“对方应该就埋伏在前方的树林内,我们兵分两路,王羽带着四個弟兄绕到树林另一头,等对方有零星逃跑时,你们负责射马,抓活的。” 王羽吃一惊,这不就是队正一个人去对付敌军吗? “队正,我和你一起吧!” 王羽虽然是老兵油条,但跟随李邺十几天后,他身上的无赖气息渐渐消退,身上的军人作风开始显现了,不再象从前那样偷懒耍滑,而是开始勇于面对危险。 从来就没有贪生怕死的士兵,只有不肯身先士卒的将领。 李邺摇摇头道:“他们四个都是新兵,我不放心,你带着他们,我放心一点,再说区区二十人,还不够我填牙缝。” 李邺拍了拍腰间的飞刀囊鞘,他身上有二十四把飞刀,远用弓箭,近用飞刀,几乎可以消灭一大半的敌军士兵。 王羽亲眼见过他的本事,知道队正所言不虚,二十人不是他的对手,便点了点头,“卑职遵命就是了!” 他一挥手,“跟我来!” 他带着四名士兵绕一个大圈子,向森林的北面奔去。 待五名手下走远,李邺才催马不慌不忙向森林奔去。 距离森林约一百五十步,李邺停止了前进,他摘下弓箭,张弓便向树顶一箭射去,箭速之快,树上的探子躲闪不及,被一箭射中,惨叫着从树梢上跌落下来。 李邺随即勒住战马,耐心地和对方对峙,时间一点点过去,李邺压根就没有进森林的想法,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一刻钟后,森林里的同罗百夫长再也沉不住气,大吼一声,率领二十名手下冲了出来,一起向李邺放箭。 箭如疾雨,李邺纵马向小河方向奔跑,躲过了对方的箭矢,数十名同罗探子紧追不舍,他们好容易才把唐军探子引来朔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对方。 为首百夫长大喊道:“射马不要射人,抓活的!” 李邺冲进了森林,把敌军晾在森林外,一个漂亮的反客为主,他占据了主动权。 他立刻抽出三支箭射去,奔在最前面的骑兵被一箭射中脸庞,强劲的箭力射穿了头骨,射进头颅内,骑马惨叫一声落马。 紧接着第二支箭和第三支箭射至,箭速快如闪电,一眨眼,箭就到了眼前,‘噗!噗!’两箭爆头,两名骑兵仰面栽倒。 很多时候,大部分箭手在比赛或者训练时都能做到箭无虚发,几乎都是箭箭中靶,但在实战中效果却不佳,原因也很简单,人不是靶子,靶子不会动,不会躲,但人会躲闪,会举盾挡箭,那就很难射中了。 但在很多猛将在战场上依旧箭无虚发,比如裴行俨,他在隋唐战场上同样是百发百中,每箭必将人体射穿。 原因就在于速度,速度由力量决定,发射力量越是强大,初速度就越快,这些猛将射出的箭矢速度基本上是普通箭手的两到三倍,对方往往来不及反应,箭就到眼前了,除非本身武艺高强,否则躲无可躲。 在敌军士兵冲近森林之时,李邺又射出两箭,最前面的两名骑兵中箭落马。 李邺随即掉转马头,向森林深处奔去。 这一刻他化身为猎手,将反过来猎杀十五名追踪他的同罗探子。 “盯住他的黑马!”百夫长大喊道。 他话音刚落,只见一匹黑马的身影向南疾奔而去。 “在前面,快追!” 十几名同罗士兵奋力追赶,就在这时,东面闪过几道寒光,奔跑中的五名士兵被飞刀射穿了太阳穴,纷纷惨叫落马。 其他士兵吓得连忙勒住战马,躲在大树背后,紧张地盯住东面。 东面忽然传来一声唿哨,奔远的战马又调头奔回来。 “在那棵最大的树木背后!” 百夫长低声对众人道:“分散过去,把他围住!” 众人都翻身下马,举着弩箭,从三个方向一点点,向大树靠近。 李邺忽然从大树后闪身而出,一个前滚翻,手中两把飞刀射出,与此同时,几支弩箭强劲射出,嗖嗖地插在他刚翻过的地面上。 寒光一闪,正面两名探子被飞刀射穿了额头,惨叫两声,仰面倒地。 其他人又吓得躲在大树背后,抓住这瞬间的机会,李邺一跃跳上战马,向东面奔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猎和被猎(下) 百夫长有点犹豫了,他已经发现自己沦为猎物了,他们共二十一人,已经被干掉十三人,只剩下八人,对方不仅箭法高超,飞刀也极为犀利,更重要是对方极为冷静,善抓机会。 这样下去的话,自己所有人都会被对方全部干掉,可如果就此放弃,百夫长心中又有不甘。 旁边一名士兵咬牙道:“我们有八个人,就不信干不过他一人?” 这句话顿时把百夫长刺激到了,二十人还对付不了一名唐军小兵,传出去他的脸往哪里搁? “追上去!”百夫长咬牙大喊。 八名同罗探子纷纷上马,双腿策马追了上去,追出数百步,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百夫长一举手,手下纷纷勒住战马。 四周十分安静,众人竖起耳朵细听,仿佛叶落有声,就在这时,弓弦‘崩!’一声响。 “当心!”百夫长大喊一声。 旁边一名士兵一声惨叫,一箭射穿头颅,血光四溅,众人大惊,纷纷趴在马上。 “用盾牌!”百夫长大喊。 他们后背都有圆盾,士兵们连忙取盾,又一名士兵惨叫一声,‘扑通!’落马,他取盾时身体外露,被李邺抓住机会,一箭射穿了左胸。 只剩下六人了,百夫长又气又急大喊:“王八蛋!缩头乌龟,有本事出来较量!” 李邺的箭矢已经瞄准了他,百夫长左脸上有一块很大的黑疤,很像京剧脸谱,黑白分明,辨识度很高,李邺早就发现他是首领。 这时,李邺听到他的叫喊,居然是很纯熟的汉语,李邺的箭矢一偏,射向另一名士兵,箭如闪电,‘噗’正中马眼。 战马稀溜溜一声暴叫,前蹄高高扬起,将士兵掀翻落马,士兵刚爬起身,又是一箭射来,箭矢正中额头,血光飞溅,士兵仰面翻倒。 就在这时,李邺催马疾奔而出,在七十步外向东疾奔。 “抓住他碎尸万段!” 百夫长失去了理智,大吼一声,纵马疾奔,后面手下纷纷催马跟上。 六人在密林中追赶奔驰,五名同罗探子举盾追赶,奔出数百步,眼看快要追上。 百夫长忽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只见一匹战马在奔跑,人却不在战马上。 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妙,但已经来不及,他身边士兵一片惨叫声,飞刀从左后方射来,四名士兵都是后颈和咽喉被飞刀射穿,三人当场惨死,另外一名士兵倒在地上痛苦翻滚,最后窒息而死。 百夫长终于看见了对方,就站在三十步外,后方就是森林边缘,弓箭已背在身后,手执一把刀槊,他向百夫长招招手,刀槊一挥,摆出了决战的架势。 百夫长大吼一声,一挥长矛纵马杀了上去,奔出十几步,只听‘轰隆!’一声,百夫长连人带马掉入一个大坑内,紧接着,一只大网从天而降,将百夫长迎头罩住。 这个坑就是同罗士兵们挖的一個陷马坑,用来对付李邺,上面铺上干草和落叶,完全看不出来,头顶再放一张大网,只要落坑,大网就会落下。 没想到,唐军斥候没有坑到,最后反而坑了自己。 百夫长拔出匕首,企图割断网绳,忽然后脑一阵剧痛,被打晕了过去。 李邺抽出一支鸣镝,一箭射向空中,鸣镝在空中发出尖利的啸声。 不多时,王羽带着四名士兵匆匆赶来了,他们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同罗探子的尸体,不是被箭矢射杀,就是被飞刀射杀,让他们触目惊心。 “队正,全部干掉了?” 王羽望着立马站在坑前,杀神一般的队正,心中一阵战战兢兢。 李邺点点头,用长槊指着陷马坑中的百夫长道:“下面是他们的首领,被我打晕过去了,他会说熟练汉语,你们把弄上来好好拷问,我要知道同罗军的一切情报,军队在哪里?有多少人?后勤粮草是怎么解决的?给我仔细问清楚。” ……… 王羽带着一名手下去审问百夫长,李邺则带三名士兵收拾尸体,打扫战场。 他的飞刀很重要,必须他要一一收回。 另外,敌人的战马、盔甲和兵器都是重要的资源,他们得收罗起来。 三名士兵将二十具尸体堆在一起,收集树枝盖上,准备一把火烧掉。 “尸体都收拾完了?”李邺走过来问道。 “回禀队正,一共二十具尸体,都收全了。” 李邺眉头一皱,“不对,应该是二十一具尸体,还有一名黑衣哨兵,被我从树上射下,你们没有发现吗?” 三人一起摇头,“我们都找遍了,确实只有二十具尸体,没有看到黑衣哨兵。” “不好!” 李邺意识到不对,转身向森林内奔去,那名哨兵没有死,王羽他们危险了。 就在这时,接连两声惨叫声传来,紧接着有急促的马蹄声,李邺奔过去,战马已经奔远,追不上了,但他看得清楚,马上正是那名百夫长,双手还反绑着,用双腿控马,极为娴熟。 李邺心中大恨,只得掉头向王羽和另一名士兵的审讯地奔去。 只见王羽正跪在地上给另一名士兵包扎伤口,他们旁边躺着一具尸体,身穿黑衣,就是那名之前受伤未死的哨兵。 “怎么回事?”李邺快步走上前。 王羽指黑衣哨兵恨恨道:“这个混蛋忽然骑马冲来,撞翻了段小六,又从马上跳下将我扑倒,我把他杀死后,百夫长已经骑马跑掉了。” “小六怎么样?” 王羽摇摇头,“伤得太重,必须立刻送医!” “前面就是安乐县,我们去县里求医!” 仆固怀恩率领的两万五千朔方军从六盘关进入原州,随即在平高县和三万朝廷军队汇合,使原州兵力达到了五万五千人,加上郭子仪的一万军队,总兵力已达到六万五千人,两倍于同罗军。 但同罗军并不知道两万五千朔方军已经被北归,他们还准备全歼朝廷的三万军队。 平高县大营内,仆固怀恩匆匆来到帅帐,稍等片刻,随从王宽出来道:“相国正在等将军,将军请进!” 大帐内,李林甫正在和广平王李俶商谈军务,李俶目前只是副帅,真正的三军元帅是观军容使兼朔方节度使李林甫,当然,按照天子的李隆基的分配,李林甫的军权只到原州为止,原州以北的军权要移交给广平王李俶。 仆固怀恩走进大帐,单膝跪下行礼,“卑职参见相国,参见广平王殿下!” 虽然李俶是皇长孙,但他无论权势还是资历都远远不可能和李林甫相比,在边将心目中,自然是李林甫在前面,李俶在后面。 李林甫笑道:“仆固将军一路辛苦了,请坐!” 仆固怀恩在一旁坐下,李林甫又道:“刚才本相和广平王殿下商议,我们都希望明天就北上,防止同罗军队逃脱,不知朔方军队能否支持?” 仆固怀恩连忙起身行一礼,“军令如山,朔方军当然全力以赴!” “好!” 李林甫点点头,“从现在开始,本相已经将军权移交给了广平王殿下,由殿下决定吧!” 李俶缓缓道:“请仆固将军传本王军令,明天一早,五更正起身,五更止出发!” 仆固怀恩单膝跪下行礼,“卑职遵令!” 第一百四十章 安乐小县 五更正就是凌晨四点,全体士兵都起床洗漱,收拾物品并吃早饭,时间非常紧张,五更末是出发时间,肯定要提前集结,忙碌了大半个时辰,集结的鼓声敲响了。 五万五千大军从四面八方赶来集结,不多时,全军集结完毕。 广平王李俶一声令下,大军浩浩荡荡出发了,一同出发的还有五万民夫和三万辆大车,运送各种兵甲以及粮草物资。 李俶向李林甫告辞,李林甫笑道:“我孙子李邺也在军中,还望殿下照顾一二。” 李俶惊讶道:“飞鲨兄弟也在军中吗?我怎么不知道?” “他是斥候,已经先走一步,现在应该在朔方境内,我知道他干掉了一队二十人的同罗探子,首立功绩!” 李俶出发前得到了父亲的嘱咐,一定要利用这次机会和李林甫搞好关系, 李俶点点头,“请相国放心,令孙立下功绩,小王一定会论功行赏!” 李林甫见左右无人,呵呵笑道:“老夫昨晚读李白的新诗《侠客行》,上面有几句诗写得真妙啊!很符合现在出兵的情形,殿下有兴趣听听吗?” “相国请说,小王洗耳恭听!” 李林甫呵呵一笑,“这几句诗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是不是很符合咱们千里讨伐叛贼阿布思,希望殿下凯旋之时,多读读此诗!” 李俶极为聪明,立刻听懂了李林甫的弦外之音,连忙躬身道:“感谢相国赠诗,小王一定铭记于心。” 李林甫是什么意思?他就是在借用李白的诗含蓄提醒李俶,天子让你带兵其实是在试探你爹,你敢带兵凯旋回长安,天子会怀疑你爹有篡位异心,所以你获胜后赶紧交出兵权,一个人低调回京,才能保住你爹的太子之位。 李林甫当然不可能明说,交浅言深是大忌,说得太直白了,万一这位皇长孙把自己的话翻给天子听,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李林甫就用李白的诗来提醒李俶。 李林甫当然不会和李亨有什么直接往来,但他可以让自己孙子李邺和皇长孙李俶有交集,这就足够了。 说起来还是高力士有头脑,事先用天鹏马球队把自己孙子和皇长孙联系在一起。 从安乐水一直北上七十里便是安乐县,安乐县是一座小县,但地理位置相当重要,一方面方圆数百里就只有这座县城,另一方面这座县城正好位于庆州道和原州道北上交汇处。 不管是走庆州道去灵武县,还是走原州道去灵武县,都要经过安乐县。 李邺带着五名手下进了安乐县,李邺心情着实很糟糕,他低估了那名同罗哨兵的隐忍和决心,也高估了自己的箭法。 同罗哨兵被自己一箭射中脸颊,箭穿过了左右脸颊,却没有伤到头部要害,从树上掉下来,晕了过去。 哨兵醒来后一直不露痕迹,牵了一匹马躲在森林深处,在关键时候骑马冲出来,让百夫长得以骑马逃走,还将一名士兵严重撞伤。 口供没有问到,反而差点丧送了手下的性命,李邺的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受伤士兵叫段小六,才十七岁,一名商人的儿子,被战马撞翻,浑身多处骨折,尤其左腿骨折断,就算能救活估计也残废了。 这个教训实在太深刻,以后绝不能留活口,这些异族士兵必须全部处死。 李邺找了一家医馆,让医师给段小六接骨治疗。 他和其他士兵则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 实际上李邺的任务已经完成,他现在在等尉迟光前来汇合,或许尉迟光会给他带来新的任务。 黄昏时分,李邺独自一人在县城内闲逛,县城很小,属于那种抽一支烟就能逛遍的小城,但人却不少,尤其商人很多,上千商人聚集在小县内。 这里距离灵武县还远,商人们还感觉不到危险,实际上对于同罗骑兵而言,杀到安乐县也就一两天的路程。 但商人们担心的不是自身的安危,他们更担心这场叛乱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他们的生意。 李邺在一家小酒馆里坐下,要了一壶酒和几盘小菜,闷闷不乐地喝酒。 实际上,现在是战争期间,按照军规是不允许喝酒,只不过李邺从军尚短,他对这些军规暂时还没有放在心上。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一队唐军骑兵疾奔而来,有人大喊:“闪开!” 这声音好熟,李邺连忙奔出去,他一眼认出对方,大喊道:“尉迟,我在这里!” 为首骑兵正是尉迟光,他回头看见了李邺,连忙勒住战马,翻身下马跑上前道:“队正,我在到处找伱,有紧急情况。” “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发现同罗军探子正在集结,很可能是要来安乐县。” 李邺看了一下后面的十几名骑兵,只有三人是自己的手下,其他十人他都不认识,便问道:“他们是哪里的士兵?” “是斥候七队的弟兄,卑职在城外遇到,他们队正被同罗军探子射杀了,卑职便把他们带来了。” 上来一名年纪稍长的火长,单膝跪下对李邺道:“我们在河边休息,天气太热,张队正下河洗澡,不料对岸窜出一名同罗军探子,一箭把队正射杀在水中。” “那名同罗军探子脸上有特点吗?”李邺问道。 “回禀队正,他的脸一半是黑的。” 李邺心中叹息一声,就是那名逃掉的同罗军百夫长。 就在这时,北面城门忽然传来了号角声,大街上一片混乱,有人大喊:“叛军进城了!” 李邺吃了一惊,牵过一匹空马,翻身上马,又从一名士兵手中夺过长矛,调转马头向城门处奔去。 尉迟光大喊一声,“我们跟上!” 士兵也纷纷调转马头,跟随队正李邺冲向城门。 北城门处乱成一团,十几名同罗骑兵闯入城内,企图占领城门,几名守城门的士兵拼命抵挡。 他们冒充唐军入城,一入城便大开杀戒,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 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都是在城门边卖菜的普通农民。 眼看几名守城士兵在甬道上抵达不住,要被敌军长矛刺穿身体,千钧一发,李邺在马上奋力一掷,手中长矛在三十步外飞射而出,顿时将甬道上最前面的两名同罗骑兵身体刺穿。 两具尸体翻身落马,三名守城士兵死里逃生,惊魂未定,但他们风险并未减少,又窜上来四五名同罗士兵,企图冲上城头。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叛军来袭 这些同罗骑兵实际上犯下了一个愚蠢的错误,他们总觉得夺取城门,必须上城夺取城门铁桩。 如果城门是关闭的,是必须要上城拔出铁桩,城门才能开启。 但问题是,现在城门本身就是开着的,完全不需要上城头,只要搬几尸体将城门卡住,使城门无法关闭,城门就被他们控制住了。 或许他们是想控制吊桥,其实吊桥拉起来也不影响进城,只要在旁边护城河上搭几块木板,骑兵一样可以绕过吊桥进城。 同罗骑兵们显然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这时,李邺已杀到,四把飞刀射出,甬道上的四名同罗士兵中刀滚落,剩下的一名同罗士兵大惊失色,转身要逃,被两名守城士兵同时用长矛戳穿了后背,倒地而亡。 李邺一侧身,从地上抄起一支长矛,向城门处的七八名同罗士兵杀去。 五名同罗骑兵大吼一声,迎战上来。 李邺并没有什么高深的武艺,他武艺就是裴旻给他的十三招刀法,然后加上快,无以伦比的快。 快、准、狠,几乎是一矛一个,对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他一矛刺穿咽喉,眨眼间,三名同罗士兵翻身落马。 这时,尉迟光也带着手下杀了上来,他们干掉了另外两名同罗骑兵,守在城门处的最后两名同罗骑兵见势不妙,转身要逃跑,但已经来不及,李邺冲杀上去,一矛一個,结果了二人。 此时,李邺在城门处清晰地看见了敌情,无数同罗骑兵已经杀到五十步外,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快关城门,拉起吊桥!”李邺大喊道。 士兵们拖走尸体,拼命关门,箭矢如雨点一般噼噼啪啪射来,数十支箭射进城内,城门轰然关闭,吊桥也吱吱嘎嘎拉了起来。 李邺又回头对尉迟光喊道:“去关闭南城门!” “跟我走!” 尉迟光带着几名士兵调转马头向南城门奔去。 这时,王羽带着三名手下气喘吁吁跑来,他们拿着李邺的刀槊、弓箭以及飞刀带,战马也拿来了。 李邺想了想,、对王羽道:“你立刻骑双马赶去萧关请求援军。” “但卑职没有依凭,他们不一定肯出兵。” 李邺摸了一下怀中,摸出一块牌子,正是高力士的宝寿牌。 他把牌子递给王羽,“这是朝廷高力士的牌子,他们若不肯出兵,官就不要当了。” “卑职明白了!” 王羽接过牌子,骑上两匹战马向南城门疾奔而去。 李邺奔上城头,只见城下的同罗骑兵足有两千余人,敌军首领应该是名千夫长,身材魁梧,相貌凶悍,左手提一杆铁枪,右首拿一面大盾牌,非常警惕城头上的冷箭,在他身边有一个半面黑脸之人,正是逃脱的百夫长,他也拿着一面盾牌,只露出一张脸。 黑脸百夫长也看见了城头上的李邺,指着李邺愤怒大喊起来。 这支两千余人的同罗骑兵就是奉命来抢掠安乐县,这里商人众多,财富集中,同罗军当然不会放过,没想到正好遇到了在县城等同伴的李邺。 同罗骑兵已经杀到了距离城墙三十步处,还是慢了一步,骗城的同罗士兵失败,守城唐军及时关闭了城门,使同罗骑兵功亏一篑。 前面是两丈宽的护城河,同罗骑兵过不去,千夫长大怒,喝令道:“去砍树!” 两千多骑兵立刻向四面八方奔去。 李邺看懂了对方的意图,立刻回头喊道:“杨队正,速去把你们县令请来!” 杨队正便是安乐县乡兵队正,全名叫杨槛,本地人,手下有五十名乡兵,主要负责维持县城秩序和守护城门,他连忙答应,转身向城下跑去,刚跑到城门,只见一群人从甬道上来,为首之人正是安乐县县令魏宏亮。 魏宏亮是天宝三年进士出身,年约三十余岁,去年才从鸣沙县县丞升为本县县令。 “请问谁是李队正?” 李邺站出来,“我便是!” 魏宏亮没想到对方这么年轻,但他不敢轻视,有人告诉他,这位李队正是员猛将,一个人杀了十几名同罗骑兵。 魏宏亮连忙抱拳道:“在下是县令魏宏亮,请问现在情况如何?” “我也正好要找县令,形势很不妙,对方有两千多人,就是冲着安乐县来的,因为有护城河,对方无法过河,士兵去四周伐木了,最快一两个时辰就会回来。 魏县君,我一共只有十四名手下,加上乡兵才六十四人,根本挡不住对方攻城,需要动员青壮百姓一起参与守城。” 魏宏亮为难道:“恐怕有难处!” 李邺见他这个时候了还在说难处,心中顿时大怒,“你以为我留下来做什么,我十几名手下有三十五匹战马,随时可以离开县城,有本事你们自己守城!” 旁边杨槛也劝说道:“县君,如果城破,恐怕我们都活不了,北面那几个县城都被屠城了。” 魏宏亮脸色惨白,连忙解释道:“李队正息怒,我说的难处不是不肯动员百姓,而是没有兵器装备,怕没办法参与守城。” “有镰刀、叉子、锄头都可以,关键是要有人协助士兵。” “好吧!我去动员。” 魏宏亮带着官员们匆匆下城去了。 李邺又让手下拿来数十套盔甲和兵器,这些同罗骑兵探子的装备,清一色的明光铠甲,他自己手下用了十套,其他三十套拿出另外十名斥候和乡兵穿上。 此时,整个县城都动员起来,青壮男女都要上城参与守城,商人们尽管普遍吝啬,但他们也知道,同罗骑兵其实是冲着他们来的,命都没有了,钱有什么用? 想通了这一点,商人们也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还有很多人家都拿出旧的皮甲和兵器,唐朝军队从前是府兵制,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简易的盔甲和兵器。 短短一个时辰,县城内便动员了两千多名青壮男女,他们穿着简易的盔甲,手执生锈的长矛和战刀,还有不少人拿着锋利的铁叉。 两千人聚集在城墙下,李邺当仁不让地成为了主将。 李邺高声对众人喊道:“叛军一旦进城,会杀死我们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孩子,会凌辱我们妻子和姐妹,会抢走我们的财产,烧毁我们房屋,我们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为所欲为吗?不能!” 李邺指着地上厉声道:“这里是我的家园,我们身后是父母和妻儿,我们已无路可退,我们宁可战死也绝不让叛军踏入城池一步,兄弟姐妹们,誓杀贼军,保卫家园!” 所有人都热血沸腾,一起振臂高呼,“誓杀贼军,保卫家园!” 第一百四十二章 血战县城 已经没有时间了,李邺将两千人简单分成二十队,每队百人,他的十三名手下每人统领一队,另外七队交给杨槛和六名有经验的乡兵统领。 李邺又让魏县令从仓库里找来二十面旗帜,颜色各异,每一队领一杆旗帜,民夫们就跟着各自的旗帜作战,这一点很重要,要不然会乱成一团。 所有人都奔上城头,李邺忽然想起一事,喊道:“尉迟!尉迟光!” “卑职在这里!”尉迟光跑了过来。 “你率五队民夫去南城,防卫南城!” “遵令!” 尉迟光立刻带着五队五百名民夫向南城奔去。 李邺让杨槛带三百人去守西城墙,又安排乡兵副队正率三百人去守东城墙。 魏县令也不闲着,他负责带人去拆除城隍庙以及其他公共建筑,收集大石块。 李邺自己则亲自率领九百民夫守北城墙。 这时,同罗骑兵已经砍伐回来两三百根松树,砍去枝丫,得到一根根笔直的树干,用它们便可以制造建议攻城梯。 这支军队的首领正是阿布思的侄子小阿布思,他是一名万夫长。 此时小阿布思在大树干内翻找,终于找到了两根极为粗壮的树干。 小阿布思当然不会干等着造攻城梯,在工匠们造简易攻城梯的同时,他也要同时发动对县城的试探性进攻,如果有可能,就直接用攻城槌撞开大门。 小阿布思的目光盯住了吊桥,吊桥不仅是过河通道,它同时也是一种城门保护设施。 要想用攻城槌撞击城门,必须先要破除吊桥。 “阿迭烈,你率本部破除吊桥!” 小阿布思一声令下,一名千夫长一挥手,率领两百士兵向城门冲去。 他们没有骑马,高举盾牌,扛着几根大木头,这些同罗军士兵训练有素,分工协作,有的士兵手执大斧,负责劈砍吊桥,有的士兵则拿弓箭负责掩护。 小阿布思见城墙并不高,又喝令道:“木罗泽,你率三队以人梯攻城!” “遵令!” 木罗泽就是那名逃脱的百夫长,长一张阴阳脸,他也是同罗部出名的悍将,普通人根本抓不住他,他也是遇到了智勇双全的李邺才被俘,他也率领三百士兵向城墙杀去。 这时,城墙上的箭矢如雨点般射下,小城内没有弩箭,但弓箭却有不少,几百名弓箭手一起射箭,尽管没有什么准头,但毕竟箭矢的数量多,还是有不少同罗士兵中箭倒下。 数百名同罗士兵一起向城头放箭,民夫们没有经验,躲闪不及,顿时被射杀了数十人,纷纷惨叫倒地。 民夫们吓坏了,连忙躲在城垛背后战战兢兢放箭。 李邺藏身在一块城垛背后,他箭无虚发,每一箭射出,都有一名敌军士兵中箭倒下,一口气射杀了二十余人,叛军手中粗壮的攻城木头也轰然落地。 一名士兵刚蹲下要接手,被一箭射中脖颈,一头栽倒,另一人刚抱起大木,也被一箭射穿太阳穴,惨叫倒地。 千夫长阿迭烈异常愤怒,厉声喝道:“先把木板架过河去!” 他刚一露面便立刻被李邺盯住了,李邺拉弓如满月,一箭射出,‘噗!’这一箭正中阿迭烈额头,箭矢射穿了头颅,阿迭烈惨叫一声,仰面跌倒。 “队正,东面支持不住了!” 李邺一抬头,只见百步外叛军已经搭了一座金字塔般的人梯,周围都用盾牌保护,凶悍的同罗士兵沿着人梯向上攀爬,已经有人杀上城头,城头上的民夫拼命抵挡,但不是对方的对手,死伤无数,眼看着城头就要沦陷。 李邺大急,对一名壮汉道:“替我拿兵器!” 他背起两壶箭狂奔而去,壮汉拎着他的槊刀跟在身后。 形势异常危急,已经有十几名凶悍的同罗士兵杀上城头,他们凶狠异常,刀劈矛刺,满地尸体和鲜血,普通民夫被杀得节节败退,根本抵挡不住他们。 眼看着民夫要一哄而逃,这时,三支箭‘嗖!嗖!’射到,三名最凶悍的同罗士兵脖子中箭,一头栽倒。 关键的三箭使准备掉头逃命的民夫脚步稍微迟疑,挽救了即将崩溃的局面。 李邺一边奔跑,一边疾射,箭如飞蝗,每一箭都有一名凶悍叛军士兵倒地,冲在最前面的同罗士兵纷纷栽倒。 火长杨利大喊一声,“杀死他们!” 民夫士气大振,又纷纷举起长矛冲了上去,瞬间刺杀了五人,其他几名士兵被密集的长矛顶得纷纷后退,失败的局面又被扭转回来。 李邺拾起一面盾牌,举起盾牌探身向外望去,‘嗖!’一箭射来,李邺反应疾快,盾牌一挡,箭矢射在盾牌上。 射箭者果然是那名半黑脸百夫长,他非常警惕,见没有射中李邺,立刻掉转马头疾奔,远远躲到了李邺弓箭的射程之外。 看来此人是宁愿惹怒万夫长,也不肯上前被李邺找到机会射杀。 李邺只得暂时放下他,又掉头向人梯金字塔望去,尽管金字塔一般的人梯被盾牌遮挡严实,但他还是看到了一丝缝隙。 李邺扔掉手中盾牌,探身出去,张弓一箭射出,箭如闪电,从一个拳头大的缝隙射了进去,隐隐听见一声惨叫,金字塔出现了晃动。 李邺一口气连射三箭,三箭都从极小的缝隙里射入,高达两丈,由数十人搭建起来的金字塔人梯轰然坍塌。 守城民夫士气大振,将最后十几名叛军士兵全部杀死,尸体扔下城去。 这时,小阿布思已经亲眼见到了对方的实力,他冷冷笑了起来,除了那名唐军队正箭法厉害一点,其他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等今晚攻城梯造好,明天一定破城。 小阿布思当即喝令道:“人梯撤回!” 数百名士兵举起着盾牌,缓缓后撤,谁都没有把后背留给对方,城上民夫见敌军后撤,忍不住一起欢呼起来。 民夫们没有经验,以为士兵后撤就是胜利,他们不知道,这只是敌军的试探性进攻,对方仅仅搭一个人梯就差点被攻破县城,他们羸弱的守城能力暴露无遗。 李邺眉头紧锁,对方后撤居然是倒退后撤,这是一支训练十分有素的同罗军队。 李邺心中充满了担忧,搭箭人梯仅仅只是一百余人的试探性进攻,城池就差一点失守,一旦明天有了攻城梯,进攻士兵会增加十倍。 不!哪怕人数增加三倍,城池都铁定守不住。 怎么办?李邺凝望着远方,双瞳渐渐眯成了一条缝。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危机难解 攻打吊桥的战斗还在进行,虽然千夫长阿迭烈阵亡,但另外一名百夫长又担负起指挥重任。 吊桥底部的用木头搭建了一排架子,几名士兵站在架子上奋力用斧头劈砍吊桥。 吊桥是用数十根大腿粗细的木头钉在一起,然后用铁皮包箍,非常结实,摧毁它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斩断几根木头,吊桥就松动了,另外一个办法是砸断上方的两個铁链,但位置太高,不好下手。 同罗叛军选择了前者,只要斩断几根木头,吊桥就毁了。 三名士兵奋力劈砍,头顶就是吊桥,可以遮挡箭矢,周围还有数十士兵手执盾牌和长矛保护。 火长杨利指着吊桥道:“队正,敌军必然是想摧毁吊桥,然后用攻城槌撞击城门。” 李邺当然也清楚敌军的意图,无论如何,他绝不能给敌军攻城的机会。 李邺迅速巡视一圈敌情,吊桥下敌军据说有三人,看不见身影,但能听见劈砍木头的声音,周围士兵有三十余人,手执长矛和盾牌,而敌军主力约在三百步外。 李邺又低头看了一眼城墙,城墙十分陈旧,很多城砖都破碎了,他纵身一跃,攀爬着城墙迅速下城,俨如猿猴一般,城头上的士兵和民夫们都看得目瞪口呆。 到了城下,李邺一眼便看见吊桥下正在劈砍木头的三人,李邺当即抽出三支箭,两支箭咬在嘴里,张弓拉弦,三支箭如流星赶月一般射去。 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射杀三人,否则旁边士兵会用盾牌保护,再射就难了,他的机会只有这么一瞬间。 为首士兵刚刚举起大斧,被突来一箭射穿了脖子,一头栽落下水。 另外两名同罗士兵本能一回头,迎面两支箭射到,“噗!噗!”两箭爆头,两人皆跌入河水之中,三把斧头也落入护城河中。 保护他们三人的数十名士兵这才发现了百步外的李邺,皆高举盾牌,大喊着向李邺杀来。 李邺却不慌不忙,专门射腿,每一箭射出,便有一名士兵被射断腿骨倒在地上。 一口气射出十五箭,十五名士兵被射倒在地上,城头上数百士兵趁机乱箭齐发,摔倒地上的十五人全部被射杀,其他士兵也大多被箭矢射中,剩下七八人撒腿狂奔逃命,但最终只有三人逃回了军阵。 这一战,李邺也彻底在所有人中树立了崇高的威信。 第一轮进攻结束了,同罗叛军阵亡了一百七十多名士兵,小阿布思发现人梯也有攻城效果,他决定在晚上再发动一轮人梯进攻,他下令军队暂时退兵到三里外。 李邺也抓住机会让士兵出城,收拾敌军的兵器、盾牌、弓箭和盔甲,除了尸体不要,其他军资都收回城内。 白天的激战,城内民夫也死伤近两百人,处理后事交给县令。 李邺关心的是晚上,对方是游击军,没有携带帐篷物资,只是随身携带了一些干粮,最多也只能支撑两到三天,对方怎么可能放过晚上进攻的机会? 李邺召集几名首领商议晚上的防御,杨槛忧心忡忡道:“民夫们基本都不会用弓箭,直到最后了,才稍微熟练一些,卑职觉得要重新组队,会射弓箭的人集中起来,那些不会射弓箭的,可以把身高体壮的集中起来用长矛,让他们穿上盔甲,然后女人负责搬运照顾伤兵,还有准备饭菜之类,她们真不适合直接作战。” 李邺点点头,“杨队正说得对,我们之前是时间太紧促,没有细分,现在确实需要再细分,等我们商议结束后就开始细分兵种。” 尉迟光也道:“我们把太多人力放在其他城墙,但叛军只攻北城,有点浪费人力,我建议重新分配。” 李邺想了想道:“白天可以,但晚上对方可能还会用偷袭式进攻,那就不会只限于北城,我们先商议今晚怎么安排防御。” “队正,卑职觉得夜里偷袭的话,叛军肯定还会用叠人梯的方式,就像今天白天那样,对方只需要四层就能爬上城头,方便快捷,对我们威胁很大。” 杨利是第七斥候队的火长,经验很丰富,李邺今天也看得清楚,第七队的士兵表现得非常出色,他们可不是牛尾队,个个都是精锐士兵,五名老兵率领五百民夫顶住了两百名同罗悍军的人梯进攻。 李邺点点头道:“尉迟光曾经是校尉,今晚的防御就由你负责指挥,我去外围偷袭敌军,里外配合会有奇效,危急时发射火箭通知我,然后今晚由第七队的十名弟兄率一千人上城防御。” “那重新组队怎么办?”杨槛急道。 李邺摆摆手,“可以由各队内部先挑选,把弓箭手和长矛士兵分出来,然后等今晚结束后,我们再重新分组!” 李邺又对尉迟光道:“我发现城内有很多麦秸,叛军搭建人梯可以扔下去大量麦秸焚烧。” 尉迟光大喜,“队正说得对,火烧肯定会有效果,卑职这就去去准备!” “等一等!” 李邺又叫住他嘱咐道:“北城的叛军我来对付,北城这边就不用焚烧麦秸!” 尉迟光知道队正的本事,发起狠来,两三百人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卑职遵令!” 各队队正开始在内部挑选,把女人分出去,然后剩下的青壮男子再分成弓弩手和长矛手,大家都各自忙碌起来。 李邺后背弓箭,手提刀槊无声无息出城了,现在还不到一更时分,他沉入了城东一里外的安乐水河底,开始在河底练武,他不想中断,哪怕战争再紧张,他也必须苦练不缀。 河岸上,手下小兵张巍紧张地注视远处,替李邺放哨。 安乐水深一丈,李邺站在河底,心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李邺感受丝丝水流,格外的清晰,他奋力一刀劈了出去,整个河水都被他牵动了,同样是强大的阻力,但这一刀并没有以前那样吃力,反而很顺畅地劈了出去。 一连劈出十一刀,他才冲出水面换一口气,李邺也很惊讶,今天的效率竟然是如此之高,几乎是平常的三倍。 难道是安乐水的阻力不够吗?不可能,前两晚他同样在安乐水中练武,但也只能劈出四刀,今天竟然劈出十一刀。 李邺隐隐想到了,这或许和白天激战有关,难道朱雀心法和武战有关? 他又深深吸一口气,沉入水底 第一百四十四章 黑夜化魔 两更时分,李邺结束了今天的练武,但敌军还没有来,小兵张巍已经回去了。 李邺盘腿坐在护城河边,用药丸恢复体力。 大概快到三更时分时,敌军终于有了动静,五支步兵队奔跑而来,每队约百人左右,两支步兵队负责北城头,其他三支队伍各负责一面城墙。 他们没有骑马,马蹄声会惊动城头守军。 李邺将一只空瓷瓶扔上城头,提醒守城士兵,他又一次潜入护城河中。 这一次,他像一只觅食的鳄鱼躲在岸边,他头顶上是一具叛军士兵的尸体,掩护他的身形。 弓箭当然背在身后,弓怕水,他是放在防水皮袋内,这是一种特制的隔水皮弓袋,是裴旻送给他的出征纪念。 城头上的民团士兵都已发现了敌军,蹲在城垛边缘盯住越奔越近的敌军士兵。 尉迟光毕竟当过三年的校尉,有一定统帅能力,他将十队士兵分配给了四面城墙,北城部署四队,其他三面城墙各部署两队。 “大家注意,北面来了两队,弓箭手准备射击!” 进行了兵种分化,每个队都有弓箭手和长矛手,各司其职,弓箭手张弓搭箭,等待敌军靠近护城河。 两队同罗叛军冲到了护城河边,搭上过河木板,就在这时,城头忽然乱箭齐发,正在过河的同罗士兵措手不及,纷纷中箭落水,惨叫声一片。 他们纷纷举起盾牌,冲过护城河,开始搭建人梯,最下面是十二人,中间六人人,第三层三人,第四层两人,挑选的士兵都不高,但很壮实,每个人手执盾牌,在周围包围紧密。 人梯搭建完成,其他士兵则抓着人梯向上攀爬。 守城的长矛士兵冲上来,用长矛刺杀,用石头砸下,双方开始激战起来。 就在这时,李邺从水里出来,激战的士兵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脚下竟然有一条凶狠无比的鳄鱼。 李邺的刀槊狠狠向最下面一排士兵的脚腕劈去,一刀斩断了六双腿,一片凄厉的惨叫,人梯轰然坍塌,乱成一团。 李邺杀戮之心爆发,大开杀戒,刺杀劈砍,身影快得无以伦比,黑暗中,只见人影闪动,到处是惨叫声和哭喊声,每人都是致命一刀,干净利落,杀人速度快得惊人,就像一部精准的杀人机器。 只片刻,东面的百名敌军士兵几乎被屠杀殆尽,只有十余名士兵侥幸跳入护城河逃走。 李邺不管逃走之人,他要抓住时机,又疾速向西面一队奔去,西面的一队百人同罗士兵喊杀声一片,正和城头上的民团士兵激战。 李邺忽然从黑暗中窜出,再次故技重施,刷刷两刀,快得无以伦比,一下斩断了十二双脚。 人梯再次坍塌,数十名悍军士兵从空中坠落,一片大乱,李邺在混乱中杀戮,他身影如鬼魅,刀槊快如闪电,叛军血肉横飞。 李邺极为讲究效率,每个士兵只劈一刀,或者疾速刺穿身体,死活不论,受伤士兵等回过头再来屠杀。 这样,他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使一队士兵丧失抵抗能力,他就俨如死神在黑暗中无情地吞噬叛军的生命。 数十名同罗士兵极度恐惧,大喊大叫,争先恐后逃命,河面上木桥已经不见了,大部分士兵都逃不过死神的杀戮,短短半炷香时间,凄厉的惨叫声平静下来了。 与此同时,东城、西城和南城火光熊熊,守城民夫将大量麦秸扔下城去焚烧,火势很大,使刚刚搭建的人梯迅速崩塌,不得不狼狈逃过护城河。 在远处观战的小阿布思看见了火光和浓烟,敌军似乎有埋伏,他不知道情况,但夜战就怕埋伏,一旦有埋伏,进攻方就要吃大亏。 小阿布思当机立断下令道:“鸣锣收兵!” “当!当!当!”黑暗中,刺耳的钟声传出数里远。 三座城墙上,三队同罗叛军刚刚开始进攻,却忽然听到了撤退的钟声,士兵们纷纷撤退。 这时,李邺已经不见了,他骑上一匹事先安置好的战马,趁着战场上的混乱,悄悄向远处数里外的亮灯之处奔去。 白天的激战让李邺心知肚明,民夫们并不是靠热血沸腾就能变身为军人,民夫们一旦见识到了血腥杀戮,再多的激情也会被强烈的恐惧取代。 今晚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一旦明天攻城梯打造完成,城头的民夫们根本抵挡不住同罗叛军的大举进攻,城池必然陷落,屠城在所难免。 七里外安乐水岸边搭建了十几顶帐篷,空地上点燃了上百根火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二十几名同罗工匠正在忙碌地制作攻城梯,外围有数十名同罗士兵在巡逻站岗,戒备十分严密。 之所以要把制作攻城梯的营帐放这么远,是因为河对岸正好有一小片树林,取材方便。 李邺从河内悄悄探头出来,他首先寻找做好的攻城梯,就在北面数十步外,堆积在一棵大树上,足有四五十架之多。 这些同罗工匠很熟练,找两根笔直的长木,然后用钉子将一根根原木钉在上面,就做成一架简易的攻城梯。 这里面的零件,钉子就至关重要,钉子有两大筐,就放在空地上,每個工匠过来抓一把。 李邺在前世就有经验,有时候工厂往往就缺一种零件,而不得不停工,这里的钉子就是关键零件。 李邺又潜入水中,很快从树木旁露头,轻轻一跃上了岸,几十架梯子就在他眼前。 他毫不犹豫,奋力劈了十几刀,“咔嚓!咔嚓!”四十几架梯子全部被劈断摧毁。 “你是什么人?”一名同罗工匠忽然看见了李邺。 只见寒光一闪,一把飞刀射出,同罗工匠被射中咽喉,闷叫一声,捂着咽喉倒下。 李邺如一阵旋风似的冲上去,大开杀戒,这些同罗工匠留下便是后患,不可有半点妇人之仁。 同罗工匠吓得魂飞魄散,掉头逃命,但他逃不过李邺的速度,只瞬间,便杀掉了二十三人,还有两人稍远,吓得大喊大叫。 “救命!救命!” 李邺射出两把飞刀,正中两人后颈,两人扑到在地。 远处巡哨被惊动了,四面八方的同罗骑兵杀了过来,为首百夫催马向李邺杀来。 烈烈火光下,百夫长一半是黑脸,还真是冤家路窄,正是在树林内逃走的那名百夫长。 木罗泽白天攻城时远远躲开,防李邺的夺命箭,不料却惹恼了小阿布思,认为他贪生怕死,便被打发来看守工匠营,此时正好遇到了李邺。 百夫长木罗泽也一眼认出李邺,顿时眼睛红了,闪烁着野兽一半的凶光,大吼一声,纵马疾奔。 李邺站在空旷处,冷冷地望着杀来的黑脸百夫长。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最后机会 周围百名巡哨骑兵也杀到了,纷纷张弓搭箭,但他们不敢放箭,怕误伤了百夫长。 木罗泽奔出十几步,‘呼!’地一矛向李邺胸口刺来,长矛又狠又快,力量十足。 李邺一闪身,躲过了木罗泽的长矛,两人交错,李邺手中刀槊向后一挥,快如闪电,‘噗!’正劈中后颈,一颗斗大的人头飞了出去,无头尸体‘扑通!’落马。 周围同罗骑兵大惊失色,一起举弓向李邺射来,李邺一个翻滚,躲过了骑兵密集的箭矢。 百名同罗骑兵喝喊着向李邺杀来,李邺疾奔几步,一跃跳上了黑脸百夫长的战马。 他并不逃跑,迎着二十几名同罗骑兵杀去,刀槊一挥,为首两名骑兵的脑袋被劈掉一半,反手一槊,锋利的尖刃刺穿了另一名骑兵的胸膛。 李邺杀进了骑兵群中,他纵马疾奔,下手极为狠辣,劈砍刺杀,肢体横飞,血光四溅,到处是滚滚人头和白花花的脑浆,杀得同罗骑兵鬼哭狼嚎,尸横遍地。 什么叫万人敌,这就是了,虽然独战万人有点夸张,但独战数十人或者百人,一般的上将都没有问题,再过一两年,李邺的武艺成熟后,独战数百人也不在话下。 李邺身上已经初步显露出了猛将的气质,在他身上也看到了少年裴行俨的威猛。 裴旻虽然剑术独步天下,但那不是沙场武艺,在狭窄的空间里对付数十名武士没有问题,但要沙场上和几十名同罗骑兵较量,裴旻办不到。 他的剑术过于精巧,没有李邺的速度和力量,也没有李邺在战场上的感知能力,能够敏锐捕捉到周围数十步内的危险,这也是沙场猛将必须要具备的能力,不仅要能攻,也要能防,攻守兼备。 当李邺杀了三十余名骑兵后,其他骑兵都被他的凶狠杀伐吓着了,纷纷掉头跑回去报信。 李邺随即点燃了营帐和材料,几十架梯子摧毁的梯子也被点燃,又将两大筐钉在撒进河中,没有了钉子,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李邺立刻调转马头,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刻钟后,小阿布思率领大批骑兵杀来,远处工事营的大火惊动了他,他同时也接到了报告,有人偷袭工事营。 小阿布思又惊又怒,率领大批骑兵杀来,工事营已被大火吞没,小阿布思望着满地的尸体和被毁坏的梯子,气得暴跳如雷,“又是那个混蛋干的,他到底是谁?” 千夫长丁特低声道:“听黑疤说是个唐军斥候队正,骑射和飞刀极为了得。” “飞刀?” 小阿布思眯起了眼睛,他想起武亭川山谷内,救走李适的武士不就是用飞刀干掉了自己二十几個手下,难道是同一个人? “将军,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丁特连忙道:“卑职听说那格斯酋长去了鸣沙县,他那里应该有攻城梯,鸣沙县距离这里只有八十里,卑职可以去跑一趟。” “胡扯!不需要求他帮忙。” 那格斯酋长是小阿布思的二叔,虽然是自己叔父,但小阿布思极为好强,连一个小小的县城都拿不下来,岂不被草原各部耻笑? 小阿布思极为恼火道:“我自己就能拿下县城!” “可是我们没有了梯子,工匠也死光了,钉子和木材都没有了,用人梯会被火攻,还真没有好办法,将军,还是去找那格斯酋长吧!” “等明天拿不下来再去找他!” 小阿布思冷冷道:“我可以用计取县城,给他们一个希望,相信他们就会发生内讧!” 李邺绕了一个圈子,从南城门返回了县城,尉迟光听到他的喊声,开城门让他入内。 士兵们都知道队正在城下杀人如麻,先后杀死了近两百名同罗士兵,令士兵们敬佩不已。 李邺在城头上坐下,让士兵打来两桶水,用毛巾洗干净脸,又擦拭盔甲上的血污和碎肉。 尉迟小声问道:“队正,弟兄们都在议论远处失火,是队正放的火吗?” 李邺点点头,“那边是他们的工程营,被我偷袭得手,摧毁了他们的攻城梯,工匠也干掉了。” 众人大喜,没有攻城梯,明天敌军就无法攻城。 就在这时,城头上的警钟声‘当!当!当!’敲响了。 李邺站起身向城外望去,只见远处无数敌军骑兵向这边杀来,足有一两千人,李邺回头大喊道:“让所有人上城!” 一队队民夫奔上城头,手持弓箭和长矛盾牌,紧张地望着下方敌军。 一千五百余名敌军骑兵在两百步外停住了脚步,这在弓箭射程之外。 这时,一名骑兵上前用汉语喊道:“请你们县令出来搭话!” 县令魏宏亮上前道:“我是本县县令,有什么事?” “我家首领说,可以退兵,但需要你们拿出三千贯钱,作为阵亡士兵赔偿,如果不答应,我们杀进城内,鸡犬不留!” 三千钱不多,魏宏亮转头向李邺望去,李邺正在寻找敌军主将,虽然骑兵们都拿着火把,但找不到敌军主将,听到这句话,他心中一动,有了一个好办法。 “县令告诉他们,要商量一下,请他们稍等片刻!” 魏宏亮点点头,大声道:“请稍等片刻,我和其他官员商量一下!” 魏宏亮又问李邺,“李队正,现在该怎么办?” “去找一封信,随便什么信都可以!” “有!有!” 后面的县丞立刻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李邺,“是给灵州长史的公文!” 李邺等了片刻,这才把信交给小兵,吩咐道:“用无头箭射下去!” 他又对魏县令道:“请魏县令告诉对方,信上是我们开出的条件!” 魏宏亮满心疑惑,又不敢多问,只得硬着头皮向下面大喊道:“我们写了一封信,信上有我们投降的条件,如果你们肯答应,我们就开城投降!” 李邺一摆手,士兵立刻用无头箭将信箭射了下去,喊话士兵下马拾起信,转身跑了回去。 李邺抽出一支狼牙箭,搭在弓弦上,目光紧盯手中拿信的士兵。 只见士兵跑到一匹战马前,把信递上去,旁边立刻有人把火把凑近。 小阿布思当然是在用计谋,假装同意投降,挑拨城内军民矛盾,一旦城头上的民夫有了怨气,他们就不愿作战了。 如果对方答应真的给三千贯钱,等交接之时趁机夺城。 但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落进了对方的死亡陷阱中。 小阿布思拿到了信,信皮上的收信人不是他,是给灵州刺史,他不由一怔,连忙取出里面的信。 李邺看得清楚,是一个长脸将领,三十余岁,盔甲和别人不同,似乎是金盔,应该就是他们主将。 李邺立刻拉弓如满月,两百步外一箭射去,他是弓是一石五斗的角弓,比平常骑兵所用的角弓力量大一倍,射程也远一倍,有效杀伤射程达三百步左右。 这一箭快如闪电,直射小阿布思的额头,小阿布思刚取出信,还没有来得及打开。 他忽然若有所感,一抬头,“噗!”一箭正中额头,射穿了头颅,血光四溅,小阿布思惨叫一声,仰面栽下战马。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危机如影 同罗骑兵一阵大乱,纷纷后撤,亲兵们救起阿布思,发现箭矢射进头颅三寸,主将已经气若游丝。 “将军!将军!” 丁特和众将拼命摇晃小阿布思的身体大喊,他们摸了一下口鼻,发现小阿布思已经咽气,众人面面相觑,主公死了,他们怎么向大酋长交代? 大酋长绝不会饶过他们,众人一起向千夫长丁特望去,丁特抹去眼泪起身道:“我们去鸣沙县,求那格斯酋长来报仇雪恨!” 那格斯阿布思是小阿布思的二叔,如果连他都无法抓住射杀主公的凶手,那么大酋长就不好怪罪他们了。 一千余人调转马头,向八十里外的鸣沙县奔去。 敌军走远了,李邺轻巧地攀爬下了城,来到被射杀的敌将落马处,他隐隐看见对方落了一样物品,对方没有来得及拾起就撤退了,似乎是头盔。 找了一圈,他看到了落马之物,正是刚才那名将领的头盔,他的头盔落地,滚落到一边去,手下急着救治,又撤退仓促,把头盔遗漏了。 李邺拾起头盔,沉甸甸的,果然是一顶金盔,李邺又见地上有一块军牌,牌子也很沉,估计是银牌,上面有汉字,‘丰州兵马使阿塔阿布思’。 李邺一怔,难道自己射杀之人是阿布思? 他返回县城,轻松地攀上城头,把牌子递给杨槛问道:“这人知道吗?” 杨槛吃了一惊,“这是阿布思的侄子,同罗军的第三号人物,难道队正射杀的那个人,就是他?” 李邺点点头,“应该是他!” 杨槛既高兴,又担心,高兴是敌军主将被射杀,很可能会撤军了,担心是阿布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要来报复。 李邺看出了他的担心,拍拍他胳膊安慰道:“不用担心,等天亮再说!” 天蒙蒙亮,城外再也看不见同罗骑兵,李邺派出几名手下骑马去四周探查。 几名手下骑马飞奔出城,李邺又对魏县令道:“赶紧通知百姓收拾细软准备撤离,阿布思的侄子死了,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再次大举前来攻城,那时我们肯定抵挡不住,就是屠城了!” 魏县令点点头,“我安排人通知大家收拾东西!” 他连忙去了,不多时,几名衙役敲着锣在大街上喊:“大家赶紧收拾细软,准备撤离了,等同罗军杀回来,要屠城!” 县城很小,衙役在街上一喊,家家户户都动员起来。 一个时辰后,手下回来报告,周围三十里内,没有看见敌军,他们确实撤退了。 魏县令有点担心道:“他们会不会躲在远处,等我们撤退时再杀上来?” 李邺笑了笑道:“我没有看见他们携带粮食,这些骑兵都是以战养战,指望着在安乐县得到补充,但碰了一根钉子,再不撤走,连干粮都没有了。” 杨槛也道:“李队正昨晚射杀了小阿布思,他们肯定要把尸体送回去,但也会杀回来报复,我们只有两三天时间,再不走就死定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催促所有人撤退!” 魏县令心中害怕起来,连忙派衙役再去催促,要求民众不要携带大件,只携带细软和粮食。 与此同时,李邺率领数百民夫扎草人,套上衣服站在城头,远远望去,城头上仿佛站满了士兵。 李邺又让人抓了一只羊,把它三条腿吊在空中,只留一条腿,再安置一面大鼓,羊会拼命挣扎蹬踏,自然就踢在鼓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虽然最终迷惑不了敌军,但能争取一点时间就尽量争取。 中午时分,南城门开启,满城民众开始浩浩荡荡撤离,扶老携幼,拿着微薄的财产和粮食,还有大批商人赶着骡马,满载着货物,也一起向萧关方向撤退了。” 李邺带着数十名手下骑马跟在队伍两边,民夫们也依旧身穿皮甲,手执长矛,很多人用长矛挑着行李,他们是每家的顶梁柱,不可能丢下自己家人。 队伍走得不快,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出二十余里。 从安乐县到萧关有两百余里,像这样走下去,至少要走三天,让李邺有点担忧起来。 他沉思片刻,回头喊道:“杨利!” 火长杨利催马上前道:“卑职在!” 李邺吩咐道:“你带两名弟兄去安乐县探查敌军,一旦发现敌军向安乐县杀来,你们立刻赶回来禀报。” “卑职遵令!” 杨利抱拳行一礼,带着两名士兵向安乐县方向奔去。 浩浩荡荡的队伍继续南行,入夜,队伍实在走不动了,李邺下令在一条小河边露营休息。 到处是孩童的哭声和喊声,父母哄着孩子入睡,李邺骑马在人群中来回巡逻,原本以为是個小县城,人口不多,没想到最后竟然有近三万人,上千辆大车。 这时,尉迟光走上前道:“队正去练武吧!这边交给卑职。” 李邺点点头,“就辛苦你了!” 李邺催马向北面奔去,他早就发现一处河水很深,水流也急,非常适合练武。 李邺手执刀槊滑入河底,在河底开始又一次的练武。 次日天不亮,百姓们收拾东西,再度起身南下。 而就在此时,一支三千人的同罗骑兵再度杀到了安乐县。 这支同罗骑兵由阿布思的二弟那格斯统领,那格斯是同罗部第二号人物,他兵不血刃占领鸣沙县,放纵士兵大肆抢掠,这时副将丁特率领的败兵也赶到了鸣沙县。 竟然得知侄子小阿布思死在安乐县,被一名唐军队正一箭射杀。 那格斯勃然大怒,当即率领三千军队来安乐县报仇,他一定要亲手杀死那个唐军队正,用他的心肝祭祀小阿布思。 只见城外到处是血肉模糊的同罗军士兵,足有几百具,很多尸体被杀得惨不忍睹,令人触目惊心。 那格斯大为痛心,立刻命令手下挖坑掩埋士兵。 那格斯率领手下缓缓靠近城墙,城头上浓烟滚滚,城内隐隐有鼓声敲响,城头上方站满了士兵。 同罗军携带了二十架攻城梯,但需要工匠临时组装,半天时间就可以装好。 那格斯随机下令大军原地休息,等待攻城梯组装完成。 这时,杨利和两名手下发现了同罗军到来,他们即刻掉头南下,前去通报情况。 那格斯站在远处眺望数十名士兵在城墙下小心翼翼收集尸体,城头上却没有任何反应,这有点不合常理,就算不放箭射杀,但至少也要询问几句,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观察了好一会儿,他发现城头上没有任何人走动,城内的鼓声却一直敲个不停。 那格斯有点怀疑了,他立刻喝令道:“安装了多少攻城梯?” “回禀将军,安装好了十部攻城梯。” “立刻派一千人去攻城!” 第一百四十七章 山谷避难 “咚!咚!咚!” 鼓声敲响,一千同罗士兵扛着十架攻城梯向城墙冲去。 不多时,一千人奔至城下,搭上一架架攻城梯,士兵们蜂拥而上。 那格斯感觉到了不妙,他看得清楚,城头上的守军居然没有半点反抗。 城门被打开了,那格斯铁青着脸进了安乐县,县城内空空荡荡,居然没有一个人,城头上的守军全部是草人,一堆松枝还在冒着滚滚浓烟。 最让那格斯愤怒的是鼓声,竟然是一只羊被捆绑在空中,三只腿被绳子捆绑住,只留一条腿,羊拼命蹬踏,正好蹬在鼓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那格斯按耐不住心中的恼火,拔出刀一刀把羊劈死。 一名百夫长跑来道:“我们在酒楼翻阅账本,前天还在营业,说明他们是昨天才撤离!” 当然是昨天一早才离开,前天晚上他的侄子被一箭射杀,那格斯点点头,“他们一定是去萧关!” 他当即喝令道:“传令大军给我追赶!” 三千铁骑穿过县城,风驰电掣向南方追去。 李邺心急如焚,队伍走得太慢,从昨天上午到现在今天中午只走了八十里,一半路程还没有走到。 李邺心中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觉,同罗骑兵一定会从后面追杀而来,同罗军在安乐县吃了一个大亏,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催马到魏县令的面前道:“请县君安排衙役,务必让老人和孩子都坐上大车,必须加快行军速度!” 魏县令点点头,他当即派衙役去安排,让老人和孩童都坐上大车。 不管是谁家的大车,有没有什么货物,都必须安排坐上老人和孩童。 解决了拖后腿的问题,行军速度明显加快,到下午黄昏时分,他们已经走出一百三十里。 就在这时,杨利和两名手下骑马狂奔而来,奔至近前对李邺喊道:“队正,叛军骑兵要追来了!” 李邺如坠冰窟,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有多少骑兵?”李邺急问道。 “大概三千人左右,我们离开时,他们正准备攻城,最多比我们晚两个时辰。” 那就是晚上杀到,李邺急忙向四周望去,南面出现了连绵不断的大山,相距他们约三十里左右。 他当即令道:“改道向大山方向行军,去山上!” 队伍开始改变方向,由原来的西南方向走官道,改成了向正南方向行军。 听说有同罗骑兵杀来,百姓们惊恐万分,拼命加速赶路。 这时,魏县令带着一名老者前来,对李邺道:“这個老者是采药人,他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藏身,也很难攻打。” 李邺大喜问道:“在哪里?” 老者指着大山道:“就在山中,有条岩石裂缝,外面很窄,只能容纳两三人并行,最窄处甚至只能走一人,但里面却越走越宽,有草地有湖泊有树林,完全可以容纳几万人!” 这个消息让李邺宛如绝路逢生,他急忙道:“那就烦请老丈在前面带路!” 李邺又对士兵张巍道:“你骑双马赶去萧关,如果遇到来支援的军队,告诉他们,敌军有三千人左右,我们躲在山坳里面,请他们务必前来救援!” “卑职遵令!” 张巍骑着两匹马沿着官道向萧关方向奔去, 一更时分,浩浩荡荡民众队伍终于赶到了藏身之处。 这是一个巨大的山体裂缝,两边岩石陡峭,高达几百丈,入口处宽两丈左右,但越向里越窄,最后变成了只能两人并肩的狭窄通道,走出百步后,地势又豁然开阔,出现一片长二十几里,宽达数里的谷地,有树林、草地、湖泊,是一座极好的躲避战乱之处。 李邺向远处望去,他们在高处,远方数十里外的情形都看得清楚,只见远处黄尘滚滚,大概在三十里外,一支声势浩大的骑兵队正向这边杀来。 李邺暗暗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晚上自己无法下水修练了。 其实一夜不修练也影响不大,李邺只是怕有开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李邺回头大喊道:“快进山谷,老人和孩子先走!” 火长杨利跑来禀报,“队正,里面很狭窄,大车过不去!” “牲畜呢?” “战马和牲畜都可以走,只能牵着过去。” 李邺当机立断道:“大车卸下来留在外面,牲畜牵进去!” 在士兵们的指挥下,百姓们扶老携幼,有条不紊地向峡谷里走去,短短半个时辰,数万人都进了峡谷,峡谷口堆满了上千辆大车。 李邺率领三百名士兵守在峡谷处,除了他手下的十几人外,还有县里的乡兵以及从民夫中挑选出来的精锐。 每个人都身穿明光铠,头戴鹰棱盔,手执长矛,后背弓箭和盾牌,腰中还挎着战刀。 这些装备都是从同罗士兵身上搜来盔甲和兵器。 众人都在忙碌地构筑工事,他们构筑了两道工事,最外面一道工事是用丢弃的大车层层叠叠堆起,堆满了山洞,修建成一道道木车墙,危险之时还能放火阻挡敌军。 在后面数十丈外,又用大石构筑一道石墙。 李邺对魏县令吩咐道:“估计我们会用到泥土袋,请县君组织民夫挖土装袋,越多越好!” “我马上去安排!” 魏县令刚走,杨槛便在谷口大喊起来,“队正!他们来了。” 李邺奔到谷口,向山谷下方望去,只见数千骑兵出现在一里外,黑压压的军队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通过杂乱的脚印和车辙印,那格斯率领骑兵轻松地锁定了数万常乐县民众的逃亡路线。 三千同罗骑兵一路追踪到了峡谷下方,皎洁的月光下,那格斯暂停全军前进,他眯着眼打量山谷的情形。 谷口地势比较高,他们只能仰攻,对骑兵进攻十分不利,意味着他们无法通过强大的骑兵冲击杀进峡谷。 对方的人数不多,估计也不会多,小小的峡谷容纳不下太多士兵,谷口最多有数十人防御。 那格斯回头看了看几员大将,最后目光落在丁特身上,第一次进攻,他当然不会让自己人上去。 “丁特,你率领千人先攻,为你们酋长报仇雪恨!” 丁特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卑职遵令!” 他纵马飞奔而出,高举狼头令喊道:“休伦部跟我上!” 一千骑兵奔出队伍,他们纷纷翻身下马,手执盾牌和长矛,列队向上方谷口冲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血战峡谷(上) 丁特又派出三百士兵从侧面斜坡攻上去,待敌军冲到百步处,李邺大喊一声,“放箭!” 五十名士兵一起放箭,噼噼啪啪的箭矢射向人群,不断有少量士兵被箭矢射中,惨叫着滚翻下山坡。 但同罗军士兵手执盾牌,伤亡很小,唐军弓箭对他们威胁很小,他们不断向上攀爬,已经到三十步处了。 李邺大喊一声,“推翻大车!” 众人一起将一辆辆大车推翻滚下山坡,砸翻了一片片的士兵,进攻士兵吓得纷纷趴在山坡上,不敢动弹。 但真正麻烦的,却是从侧面斜坡过来的三百敌军,斜坡并不陡峭,比较平缓,数万民众就是从斜坡过来。 此时斜坡上堆满了上千架遗弃的大车,三百名同罗士兵借助大车的掩护,在一点点靠近山谷裂缝。 “队正,他们来了!” 李邺一个前滚翻,翻出谷口,一轮十支箭向敌军射去,敌军士兵已经冲到三十步外一轮十箭射得敌军措手不及,最前面的士兵纷纷被射倒,惨叫声一片。 “盾牌!举起盾牌!” 百夫长大声叫喊,士兵如梦方醒,纷纷举起盾牌,改成单手拎长矛。 李邺见所有叛军士兵都举起了盾牌,弓箭效果不大,他立刻令道:“后撤,点火!” 在至少二十丈长的峡谷内堆满了数百辆大车,只留下一条一人宽的狭窄通道,士兵们撒了大量硫磺、灯油等引火之物。 士兵纷纷后撤,李邺扔出了几支火把,点燃了大车上的灯油和里面的大量枯枝干叶,他最后用力一拉绳子,上方的大车坍塌,将通道也淹没了。 叛军士兵杀到了峡谷前,数丈宽的峡谷口燃起了熊熊大火,浓烟直冲山顶,烈火阻断了去路。 丁特急忙派人向那格斯汇报,不多时,那格斯来到了峡谷口,只见火势越来越大,无法靠近灭火。 他心中着实恼火,不他的士兵一路奔行太疲惫,也需要休息,他便耐住性子道:“传令全军休息,等天亮后再进攻!” 李邺和士兵们都躲在峡谷深处,火势很猛烈,一时半会儿烧不完,叛军也无法进攻。 李邺让尉迟光守在谷口,他进山谷内查看情况。 数万百姓都聚在草地上休息,成群,老人和孩子都裹着毛毯和羊皮,很多人找来木柴烧火做饭,山谷有一面数十亩大的湖水,山上有小溪流入,水质清澈,正好可以用来烧水饮用。 此时已经五更时分,山谷里很冷,魏县令让人点了几大堆篝火,很多老弱妇孺都围在篝火前过夜。 李邺在篝火前坐下,请魏县令去找之前的向导,不多时,向导老者来了,合掌向李邺失礼。 “老丈请坐!” 李邺请向导坐下,笑问道:“请问老丈,这座山谷有没有别的出路?” 老者苦笑一声道:“对我们采药人是有路,但对普通老人孩子不行,要用绳索攀爬岩石,几万人肯定不现实,只能从入口出去。” 李邺其实也猜到没有其它出口,有的话向导早就说了,只是要问清楚后他才会死心。 “那叛军有没有可能从外面爬上山顶,然后再攀爬进来?” 老者摇摇头,“外面根本就没有路上山,上山的三条路都在这座峡谷里面,我们以前采药都是带着帐篷来,把帐篷搭在湖边,然后人就攀爬上山采药,一去就是两三天,回来后在帐篷里休息一天再回家。” “多谢老丈,我没有什么再问的了。” 向导向李邺合掌行一礼,告辞走了。 李邺又问县令道:“泥土袋挖得如何了?” “挖了一千两百袋了,稍微休息一下,天亮再继续挖,我有点好奇,队正打算用泥土袋做什么?” 李邺缓缓道:“用泥土袋堵住峡谷最窄之处,这也是我们最后的防御了,如果连最后一道防御也破了,我们就只能和对方拼命!” 次日上午,火势终于小了,同罗叛军也休息差不多了,那格斯一声令下,“准备进攻!” “呜——” 低沉的号角声吹响,丁特部的士兵开始继续进攻,每个骑兵都有一只羊皮水袋,用来装水或者装奶酒,他们用皮袋装满清水,一起向山谷内的残火喷去。 火势已经很小,被水一喷,立刻熄灭了,数百名士兵一起动手,将烧成碳的大车残体清理出去。 一堆堆的碳木被清理出去,叛军一丈一丈向山谷内推进。 “啊——” 一名士兵一声惨叫,被一箭爆头,仰面倒下。 紧接着另外几名士兵也跟着惨叫倒下,都是一箭射中头部,其他士兵都吓得趴在地上大喊:“送盾牌进来!” 外面的士兵连忙举着盾牌进来,把盾牌给了山谷内的士兵。 百名士兵举盾继续清理山谷内的残物,他们把焚烧残余物堆放在木板上,由外面的士兵把它拖出去清理掉。 但并不代表有盾牌就能抵挡冷箭,又一名叛军士兵惨叫倒地,他被一箭射中大腿,紧接着里面乱箭齐发,叛军士兵纷纷中箭倒地,几乎都是腿部中箭。 士兵们哀嚎着向外爬去,但爬不了几步,便被一箭射杀在地上。 丁特大怒,喝令道:“放弩箭!” 数百名士兵一起举弩向山谷内射去,最后几丈深的焚烧残余物被强劲的弩箭射得粉碎,几轮弩矢后,山谷内便一览无余。 地上躺着数十尸体,地面湿漉漉的,鲜血和黑水混在一起,显得十分脏污,只见三十丈外用大石筑起一道工事,有数十名士兵躲在工事后面。 丁特战刀一挥,“继续射箭!” 几百支弓弩继续向山谷内射去,密集的箭矢压得唐军士兵抬不起头,丁特给一名百夫长比个手势, 百夫长会意,带着百名士兵手执长矛和盾牌,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将盾牌放在头部,数百名叛军则用弩矢压制住对方,给他们创造条件。 眼看着对方越来越近,李邺一时无计可施。 还有十几丈时,爬在地上百夫长忽然大吼一声,“杀啊!” 士兵们纷纷从地上跃起,扔掉了盾牌,手执长矛向唐军士兵冲去,山谷外也停止了射箭。 “放箭!”李邺大喊一声。 数十名士兵一起放箭,奔在最前面的十几名士兵纷纷栽倒。 但距离太短,不等唐军放第二轮,敌军已经杀到数丈外,李邺大吼一声,“跟他们拼了!” 他一挥刀槊率先冲了上去,数十名士兵跟在他身边怒吼着冲了上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血战峡谷(中) 十几支长矛一起向李邺刺来,寒光一闪,眼前的十五支长矛矛杆全部被一刀斩断,十几名士兵手中只剩下光秃秃的矛杆,士兵们大惊失色,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李邺连劈十几刀,寒光闪烁,快得无以伦比,每个人脖子都挨了一刀,血如泉喷,仰面倒下。 李邺的手下士气大振,纷纷杀上去,和十几名敌军激战在一起。 同罗叛军悍不惧死,死了一批,又杀上来一批,山谷内血流成河,尸体堆积,人头、四肢堆满一地,惨叫声、哀嚎声不断,双方激战了大半个时辰,同罗叛军被杀死超过三百人,尸体堆积山谷内,又不断被清理出去,再一批批杀进来,人如蚁涌,就俨如杀不完的丧尸。 李邺手下也同样伤亡惨重,五十名士兵只剩下不到二十人,杨槛连杀三人,忽然一支长矛刺穿了他小腹,杨槛强忍剧痛,挥矛刺死对方,又一支长矛刺穿了他的胸膛,杨槛目光涣散,回头看了一眼李邺,倒地阵亡。 尉迟光浑身是血,大喊道:“队正,弟兄快支持不住了!” 话音刚落,一支冷箭射来,正中他肩膀,尉迟光惨叫一声,仰面跌倒。 李邺也杀得筋疲力竭,他大喊道:“杨利,扶起尉迟撤退,弟兄们都撤退,我来断后!” 杨利扶起尉迟光后撤,其他士兵也跟着后撤,李邺又杀死十余人,猛地一脚踢在两侧石墙上,大石堆砌的石墙坍塌,数十块大石向叛军翻滚而去,叛军士兵纷纷后退。 抓住这个机会,李邺转身向后撤退,他冲进最窄的一线天,前面手下士兵还在撤退,李邺奔出十几步,后面敌军追了进来。 李邺手一甩,一把飞刀射出,‘噗!’正中士兵额头,士兵仰面栽倒,后面几名追兵吓得蹲下,但蹲下也没用,又是一道寒光射出,速度太快,士兵无法躲闪,飞刀射中了面门,一头栽倒,后面两名士兵转身便逃,李邺又射出两把飞刀,正中两人后脑,两人扑倒在地。 最窄处的一线天长约百步,只容两人通过,地势非常险要,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但这条一线天也是唐军最后的防御屏障,突破了它,几万百姓只能任人宰杀。 按照李邺的部署,魏县令指挥民夫用泥沙袋在一线天峡谷内堆砌了两座高台,高约一丈,堵死了峡谷通道,每座高台相距约四十步。 撤退的士兵用梯子爬上高台,李邺攀上了第一座高台,两名士兵连忙把梯子拉了起来。 这座高台距离一线天的入口约五十步,有五名士兵手拿弩箭伏在泥沙袋背后。 李邺已经累得筋疲力竭,浑身酸痛,比他在河中练武还要累得多,他靠坐在石壁上,喝了几口水,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放入口中,药丸在口中融化,随着津液流入体内,药力开始发散,胸腹间像燃起了烈火。 “队正,他们来了!” 李邺扭头望去,只见十几名士兵举着盾牌,手执长矛,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 “射他们腿部!” 同罗士兵的盾牌就是唐军骑兵的圆盾,并不大,只能遮挡住头部和上身,这也是为骑兵量身打造,骑兵不需要考虑腿部遮挡,但用在步兵,这种盾牌的漏洞就很大了,挡不住下半身。 几名士兵一起发射弩箭,为首两名士兵一起中箭,惨叫着扑通跪倒,头部露出了出来。 李邺抓住了这個机会,两支飞刀一前一后射出,正中两名士兵的额头,飞刀射穿头颅,两名士兵当即毙命。 李邺回头大喊,“给我多拿一些匕首来!” 几乎每个同罗士兵都有一把匕首,在安乐县杀死数百叛军,缴获几百把匕首,原本是给民团士兵防身,现在在狭窄的谷道内,这些匕首将派上大用场。 这时,同罗叛军一声大喊,他们举着盾牌飞奔冲了上来,企图以速度赢得空间,李邺体力迅速恢复,手中飞刀如雪花般射去,瞬间,十几名叛军士兵纷纷中刀倒地,堵塞了通道,唐军士兵趁机射箭,三名叛军头部中箭而死。 其他士兵挣扎着往回逃,李邺身上的飞刀已经没有了,这时,六名士兵抬来了一筐匕首,足有近百支。 李邺拾起匕首一支支射出,七八名叛军士兵后颈中刀,一头栽倒。 忽然,从尽头又蜂拥冲出来近百名叛军士兵,手执盾牌奔跑,千夫长丁特的意图很明显,牺牲前五十人,保证后面五十人能冲到沙袋堆下。 但丁特忘记了一点,谷道太狭窄,只容两人并肩而行,前面的人把路堵死,后面人也就无路可走了。 敌军改变了策略,李邺也随之改变对策,飞刀射程不远,给了敌军太多机会。 李邺又换成了弓箭,一支支连珠箭射出,三十余步外,二十几名士兵纷纷被箭矢射倒,箭矢射得更远,力量也更大,飞刀除非射面部要害,否则一般只能把人射伤。 而箭矢不同,数十步外可以一箭把腿骨射断,杀伤力更强。 瞬间,二十几名士兵纷纷栽倒,堵塞了通道,不一定非要把敌军士兵杀死,使他们丧失作战能力也是一回事。 叛军在窄道内一阵大乱,百夫长急得大喊:“退回去!退回去!” 士兵们拖着伤兵倒退着撤了回去,李邺又补射十几箭,将十几名伤兵射杀,拖回去的只是一具尸体,窄道再次安静下来。 这时,杨利跑上前低声问道:“队正,对方会不会火攻?” 李邺忧心忡忡道:“他们不仅可以火攻,如果他们聪明一点,把外面大车底板修改一下,就能成为一面很大的盾牌,从头到脚遮蔽住,飞刀和弓箭都失去了作用,如果他们再聪明一点,抱着长长的树干向前走,我都没有办法和他们拼杀。” 杨利大惊失色,“那可怎么应对?” 李邺叹口气道:“立刻安排人砍树,多砍一些松枝!” “卑职遵令!” 杨利立刻飞奔回去准备。 李邺并不知道,山谷外面的大车昨晚都被同罗士兵劈碎了烧成了篝火,不可能再改装成大盾牌。 丁特想到的是火攻,他们命令上百名同罗士兵砍来大批树枝,堆满了谷道点火焚烧,产生了大量浓烟,士兵们又用皮袋当做鼓风机,一起向谷内鼓风,将滚滚浓烟吹向山谷深处。 同罗叛军的这一招确实管用,一线天山谷内散气不畅,顿时黑烟弥漫,一股股浓烟熏得士兵们剧烈咳嗽,喘不过气来,李邺捂着口鼻,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他只得一挥手令道:“撤退!” 守卫谷道的数十名民团士兵被迫放弃泥袋工事撤退了。 第一百五十章 血战峡谷(下) 烈火和浓烟既可以进攻,同样也可以用于防守。 民团士兵也砍来了大量树木和枝条,尤其是松枝,堆满了十几丈长的谷道,又撒满了灯油和易燃的枯枝,十几根火把扔进去,树枝慢慢燃烧起来,民团士兵又搬来一座大型鼓风机,这是一名铁匠舍不得丢弃,放在大车上一路带来,正好利用上了。 抽拉式的鼓风机从底部鼓风,使烈火熊熊燃烧起来,浓烟滚滚向山谷里扑去。 李邺立刻指挥民夫在谷口处修筑工事,用泥沙袋围成一圈泥袋墙,高约一丈,上面安排数十名弓弩士兵,负责射杀灭火的敌军,又安排数十名士兵负责填加树枝木头。 魏县令忧心忡忡走上前,低声问李邺道:“李队正,这样会有用吗?” 李邺沉声道:“不管有没有用,这都是我们最后一搏,与其说是防御,不如说是拖延时间,这里距离萧关不足百里,无论如何今晚援军都该到了。” “如果如果援军来不了呢?” 李邺沉默半晌道:“如果援军实在来不了,那就让历史来浓墨重彩书写这一页吧!” 魏县令无奈地点了点头,“希望吉人有天象!” 话虽这样说,但李邺绝不甘心走到绝境的那一步,他可以带着士兵攀山逃走,但数万百姓怎么办? 李邺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要自救,想尽一切办法自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援军身上。 李邺带着杨利以及十几名士兵骑马在数万百姓中缓缓而行,他们寻找对防御有用的物品,鼓风机就是杨利发现的。 “将军!” 一名商人上前对李邺行礼道:“小人一些货物可能有用!” “你有什么货物?” “小人的货物中有三百斤硫磺粉!” 这可是助燃的好东西,现在最急需,李邺点点头,对两名士兵道:“你们去搬运,再记录下来!” 李邺向商人抱拳道:“感谢先生,我们以后会补偿!” 商人摆摆手,“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值不了多少钱,就算我尽点心吧!” “多谢!” 李邺心中着实高兴,果然能遇到好东西。 他带着杨利来到湖边,只见几名孩童正聚在一起斗草,李邺的目光落在一名小娘子的头上,她头上插着一朵花,待看清了花,李邺身体猛地一震。 “夹竹桃花!” 他连忙翻身下马,走上前笑道:“我问你们一件事好不好?” 李邺浑身是血,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把几个孩童吓坏了,他们转身就跑,李邺一把抓住小娘子的手腕,“你等一等!” 小娘子吓得浑身发抖,哭了起来,李邺连忙道:“你不要哭,我是保护你的军人,伱父母没告诉你吗?” 小娘子抽抽噎噎道:“你要做什么?” 李邺把她头上的花摘下来问道:“这花你在哪里采的?告诉我,我给你钱!” 他摸出一把铜钱,塞进小娘子手中。 小娘子握着钱,一指西南方向的远处,“在那边,山脚下!” “有很多吗?” 小娘子点点头,李邺松开她笑道:“回去吧!谢谢你了。” 小娘子掉头便跑,李邺把花捏碎了扔掉,他翻身上马,对杨利笑道:“我们要找到绝密武器了,跟我走!” 他一催马,向小娘子刚才手指方向策马奔去,杨利连忙带着几名士兵跟上。 奔出数里,他们来到山脚下,果然见山脚下分布着大片植物,开满了一簇簇的白花和红花。 李邺一眼便认出,是夹竹桃,著名的有毒植物。 “队正,这是柳叶桃树啊!我们家乡有好多,很常见!” “你知道它有什么用吗?” 杨利摇摇头,李邺又望向其他几名士兵,几名士兵也纷纷摇头,看来唐朝人还不知道它的厉害。 “这可是毒草,花和叶子都有毒,七片叶子就能毒死一个成年人,焚烧后会产生毒烟,是我们的防守利器。” 杨利大喜道:“卑职马上带人来砍伐,尽量多砍一些!” “去吧!要当心一点,别误食了!” “请队正放心!” 杨利催马去找人了,不多时,他带着百名民夫来到山脚下,开始大量砍伐夹竹桃。 两边同时放火烧烟,整个山谷内浓烟弥漫,同罗士兵无法呆下去,纷纷逃出山谷。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黄昏时分,那格斯见丁特部迟迟攻不进去,他失去了耐心,撤掉了丁特部,亲自率领一千士兵接替进攻。 那格斯观察片刻道:“传我的命令,将水袋全部装满水!” 山脚下有条小溪,很快,上千只水袋都装满了清水,送到谷口旁。 那格斯命令几十名士兵用湿布捂住口鼻,接力将水袋送进去,先灭掉他们自己烧的火。 很快,狭谷入口处燃烧的火堆被大量清水扑灭,士兵们又在空中喷水,弥漫的浓烟减少了。 那格斯精神大振,又令道:“三队士兵继续去灭唐军的火!” 三百多名士兵背着水袋,用湿布捂住口鼻,向峡谷内进发,长长的峡谷内依旧浓烟弥漫,伸手不见五指,叛军士兵屏住呼吸,缓缓而行,他们搭上木梯,翻过了一座泥袋墙,走出六十余步,靠近第二座泥袋墙时,峡谷内的黑烟更加浓烈,忽然,走在前面数十名士兵一头栽倒。 后面士兵也纷纷感觉到头晕眼花,双腿无力,他们转过身,艰难地往回逃命,但只走了几步,都软软倒在地上。 “浓烟有毒!” 有士兵恐惧地大喊一声,他眼前一黑,便软软倒下,后面士兵都感觉到了不对,惊骇万分,纷纷夺路而逃。 不少人跑了几步,都一头栽倒。 夹竹桃的毒性很大,七片叶子就能毒杀一名成年人,此时,狭谷浓烟中就含有大量毒烟。 那格斯的第一次进攻,便有一百五十余人中毒倒下,最后都窒息而死。 那格斯听说唐军用了毒烟,惊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别的都不怕,但毒烟却是防不胜防,一百多步的一线天山谷,怎么也防不住毒烟,自己有多少士兵都不够填。 那格斯又回头问道:“我们还多少干粮?” “回禀酋长,干粮还能支撑两天!” 那格斯心中盘算一下,也就是明天中午前必须要拿下,拿不下就危险了。 可是唐军有毒烟,让他怎么进攻? 唐朝没有防毒面具,那格斯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用湿毛巾堵住口鼻,但刚才也是这样做的,照样毒死了一百五十多人,其他人都有中毒的迹象,一個个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心脏跳得厉害。 那格斯再不甘心也没有办法了,想到唐军主力很快就会到来,再拖下去对他们极为不利,只能等以后再报此仇。 他当即喝令道:“传令全军,撤退回鸣沙县!” 三千同罗骑兵追杀而来,阵亡了六百余人,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剩下的两千四百同罗骑兵只得放弃了进攻,调头返回了鸣沙县。 第一百五十一章 路遇主力 次日天快亮时,李邺感觉到了不对,山谷对面安静得出奇,足足有三个时辰没有任何动静,李邺当即让向导带两名士兵攀上悬崖,绕到峡谷外侧查看情况,并和士兵约定,如果敌军已经撤走,可挥舞红旗。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大亮,众人都坐在谷口休息,狭谷内的烈火依旧在燃烧,但夹竹桃已经不再添加。 忽然有士兵跳起来,指着山上大喊,“快看,红旗!” 众人纷纷站起身,只见山上一面红旗在挥舞,众人顿时激动得跳了起来,高声欢呼,敌军撤退了,消息传开,整个山谷都沸腾了,无数人激动得放声痛哭,坚守终于获得成功,敌军撤退了。 李邺当即下令灭火,士兵打水浇灭了烈火,又将没有烧烬的树木枝条都拖出来,用鼓风机向峡谷里鼓风,将浓烟吹散。 一个时辰后,浓烟渐渐消退,士兵们将几只鸟在狭谷内放飞,李邺听见鸟的鸣叫,最后穿过了狭谷飞走了。 “用湿布捂住口鼻,跟我出去看看!” 李邺用湿布捂住口鼻,一手提着刀槊,带着十几名士兵小心翼翼向狭谷内走去。 狭谷内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足有两百多具尸体,一部分是之前被李邺射杀,但大部分都是中毒而死。 狭谷内虽然还有烟,但已经不浓烈,比较稀薄,而且也没有毒性了,很快,李邺带着手下走出了山谷,清新的晨风迎面扑来,众人都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同罗骑兵已经不见,目力所见,二十里范围内都看不见同罗骑兵的影子,也或许他们是躲藏在某处,等待猎物自己出现。 杨利问道:“队正,要不要去查看周围情况?” 李邺点点头,“让五名弟兄去四面查看敌情,以三十里为界,没有问题就回来报告。” 杨利立刻带着五名士兵去四面查看敌情去了。 李邺又让魏县令通知数万民众收拾行李,安排民团士兵清理通道。 时间渐渐到了中午,杨利和其他几名士兵都回来了,三十里内没有任何敌情。 看来敌军是真的撤退了,李邺这才下令数万民众从峡谷里出来,没有了大车,很多物品不得不暂时存放在山谷内,数万民众扶老携幼,继续浩浩荡荡向萧关进发。 李邺无法高兴,一方面是他的手下只剩下九人,还包括之前受伤一人和去求援的两人,其他全部阵亡。 另一方面,他盼望的援军始终没有到来。 事实上,在安乐县时,一开始他就派王羽去求援,还带着高力士的宝寿牌,如果援军发兵及时,他们在撤离的路上就应该遇到援军,援军没有来,他又派张巍再次去求援,如果萧关肯发兵,那么援军昨天晚上就应该抵达。 而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援军还是没有任何迹象,说明压根就没有援军。 现实很无奈,李邺也不知道几万百姓送去萧关后又会怎么样?会不会守军不准他们进关? 三更时分,老弱妇孺实在走不动了,只能在路边休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只听有人高声问道:“李队正在哪里?” “在这里!” 是王羽的声音,李邺连忙站起身挥手。 只见王羽和张巍骑马飞奔而来,两人翻身下马,快步来到李邺面前单膝跪下行礼,王羽呈上宝寿牌道:“卑职无能,辜负了队正的重托!” “是什么原因不肯出兵?”李邺问道。 “回禀队正,萧关守将说他们只有三千人,但必须保证两千人守关,他最多只能派一千人救援,可就算一千人救援也要有上面的军令,他不敢擅离职守。” 李邺点了点头,说到底是兵力太少,不敢救援。 “然后呢?” “然后卑职又继续向南,奔行百里后遇到了主力大军,听说卑职有宝寿牌,广平王殿下亲自接见了卑职,广平王殿下承诺,即刻来救援队正。” 居然遇到了广平王李俶,李邺连忙问道:“广平王殿下在哪里?” “就在后面,广平王的大军很快就会到来!” 李邺顿时松了口气,至少这几万百姓的安排有着落了。 四更时分,唐军主力终于来了,浩浩荡荡,有数万人之多。 这时,一名侍卫疾奔而来,老远便笑道:“李公子,还认识我吗?” 李邺立刻认出来,是潘向英,和他一起去救援小王子李适。 “原来是潘兄,好久不见了!” 潘向英救援李适有功,已升为侍卫直长,他上前笑道:“广平王殿下要见公子,请随我来!” 李邺翻身上马,跟随潘向英前往临时帅帐。 大帐内,广平王李俶已经接见了安乐县魏县令,了解了整個事件经过,他心中着实感慨,朔方各县都被烧杀抢掠,唯独安乐县保住了。 李邺只率领不到二十名士兵,先后和两支三千人的同罗骑兵激战,杀死近千名敌军,保住了数万百姓的性命,这是何等的功绩,这才是大唐的栋梁啊! 这时,侍卫潘向英在大帐门口道:“殿下,李公子来了!” “宣他进来!” 片刻,李邺快步走进大帐,单膝跪下行军礼道:“鹰扬军斥候营第十队队正李邺参见殿下!” “请起!” “谢殿下!” 李俶又笑道:“你是宣节校尉,又是子爵,出任队正有点委屈你了。” “是卑职祖父的意思,让卑职从低级将领做起。” 李俶点点头,“你祖父说得有道理,直接从底层做起,更能体会士兵的疾苦。” “殿下,这几万民众有不少老弱妇孺,身体都不太好,这次跟随卑职一路奔波,卑职担心他们的身体顶不住,会有性命之忧,肯定殿下尽快安置!” “放心吧!我已安排后勤官员接手,会把他们暂时安置在萧关县,有足够的粮食和帐篷,你就不用操心了。” “有殿下这句话,卑职肩头一块大石落下了。” 李俶拍拍李邺的肩膀,“能保全一县百姓,这次你厥功至伟,我已记下你首功,伱的手下也同样记下大功,从现在开始,你改任元帅帐下参军事,跟随我征讨同罗军。” “感谢殿下厚爱,卑职能否推荐尉迟光接任斥候队正之职?” “可以!” 李邺又从随身包裹里取出黄金头盔和军牌,一起递给李俶,“殿下,这是小阿布思的头盔和军牌,他已被卑职一箭射杀!” 李俶大喜,小阿不思就是在春狩时袭击自己,绑架儿子李适的罪魁祸首,没想到被李邺在安乐县射杀了,李俶心中憋的一股恶气终于解开。 “干得好!本王会在功劳簿上再重重记你一笔。”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执行密令 参军事就是参谋军务之意,有实官也有虚官,李邺出任帐下参军事,实际上就是李俶幕僚官的意思,一般都是用来任命心腹, 参军事有文也有武,李邺自然是属于武将范畴。 李邺随即回到驻地和手下告别,他把队正牌子交给了尉迟光,“我给广平王殿下说过了,由你出任队正,殿下同意了,以后弟兄们就交给你了,好好善待大家。” 尉迟光心中着实感动,深深行一礼,“队正高义,尉迟光铭记于心,若还有机会,我愿意继续为队正效犬马之劳!” 李邺拍拍他胳膊笑道:“一定还会有机会!” 几名士兵纷纷走上前向李邺告别,杨利哽咽道:“此一别,不知还能不能见到队正?” 李邺对几名士兵道:“请大家好好保重自己,若有一天李邺发达,一定不会忘记各位,相信我们还会有再见之日!” 次日天亮,队伍出发北上,李邺和百姓们告别,魏县令带着数万百姓跪在地上,向李邺磕头,感谢他的救护之恩,李邺也颇为伤感,向百姓们挥手道别,调转马头向北面疾奔而去。 追上队伍,潘向英迎上前笑道:“殿下请李参军过去!” 李邺点点头,催马追上了李俶,李俶微微笑道:“要不要我奏明天子,任命你为安乐县县令?” “殿下说笑了!” 李俶确实是开个玩笑,他话题一转便对李邺道:“你祖父说你思路颇为清晰,而且你和同罗军较量过,比较了解对方,我想听听伱的作战思路?” 李邺沉思片刻道:“我首先要提醒殿下不可轻敌,同罗骑兵非常凶悍,个个悍不畏死,明知上前是死,但还是不要性命的冲锋,而且训练有素,他们撤退时不是转身逃跑,而是举着盾牌,面对城墙后退,装备也很精良,士兵几乎都和唐军一样兵甲,更重要是,三万同罗军全部都是骑兵,殿下考虑过怎么应对骑兵的冲击吗?” 李俶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说的骑兵、兵甲装备我都考虑过,但我没有想到同罗军会这么悍不畏死,我们有五万五千士兵,其中骑兵只有一万人,如果两军爆发激战,我还真没有必胜的把握,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殿下,上兵伐谋,卑职认为,还是用计谋配合,比如断其后路,毁其粮营,这会大大影响敌军的士气,” 李俶点点头,“英雄所见略同,郭子仪也是这样给我建议,他在敌军中也安插了一枚暗钉,是阿布思的外甥,小阿布思一死,他的外甥就会受到重用,这对我们很有利,我也在考虑袭击敌军的后勤粮草,但没有具体方案,我们对敌军后勤一无所知。” 李邺沉吟一下道:“殿下可以正常部署,卑职愿意为殿下奇兵,摧毁敌军粮草!” 李俶其实就是这個意思,他知道李邺武艺高强,冷静且有智谋,能单枪匹马从敌营中救出自己的儿子,他也一定能奇袭敌军后勤粮草。 李俶大喜道:“你若偷袭敌军粮草成功,我一定上奏天子,为你加官进爵。” “卑职还需要一名武艺高强,且精通同罗语的助手。” 李俶点点头,“还记得和你一起去救小王子的罗金吗?他其实是胡人,精通铁勒语,而且身手敏捷,可以帮助你。” 李邺随即去做准备了,他和罗金又带了一名负责看守马匹的小兵,三人离开队伍,向北面疾奔而去。 下午时分,广平王李俶得到消息,阿布思率三万主力抵达三十里外鸣沙县,在鸣沙县以南扎下了大营,摆出了和唐军决战的姿态。 李俶随即下令三军原地驻扎,并召集文武官员在帅帐商议应对之策。 大帐内,龙武将军独孤烈道:“同罗以骑兵为主,必然会以骑兵冲击我军步兵,我们当以重弩和长矛对抗敌军,另外可部署兵车抵挡敌军的冲击,草原胡骑气势虽猛,但不擅长久战,只要我们顶住敌军的冲击,再以步兵和敌军熬战,我们一定会有胜机。” 李俶点点头,又问仆固怀恩道:“仆固将军,你熟悉同罗军,你说说应对之策?” 仆固怀恩躬身道:“刚才独孤将军说得对,同罗骑兵冲击力强大,脚蹬弩的威力极大,射出重箭对骑兵有很大的杀伤力” 长史崔涣打断仆固怀恩的话问道:“容我插一句,既然同罗军和唐军装备一样,那他们应该也有盾牌,重箭是否有用?” 仆固怀恩笑道:“崔长史有所不知,重箭主要用来对付战马,普通箭矢射中战马后,战马还能继续奔跑,影响不大,但重箭威力巨大,战马中箭必然摔倒。” “有道理,仆固将军请继续说!” 仆固怀恩又继续道:“长矛军对付骑兵必然要结成方阵,有了方阵,骑兵就无法靠近士兵,至于同罗军不能持久战,这个说法卑职保留,卑职训练过同罗骑兵,他们的持久战也很强大,他们是否撤退,主要看减员程度,一旦损失士兵在三成左右,同罗军会就会放弃作战撤退,这是他们的规矩。” 录事参军来瑱沉声道:“殿下,卑职也想说两句!” 李俶点点头,“来参军请说!” 来瑱躬身道:“敌军只有三万骑兵,想必不会有太多兵力防守大营,我们是否可以偷袭敌军的后勤大营,比如在两军交战之时,敌军后勤大营粮草起火,对敌军士气将是沉重的打击,所以卑职的建议是派一支骑兵偷袭敌军后勤大营。” 来瑱的建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支持,李俶当机立断,对统领骑兵的独孤烈道:“独孤将军可派三千骑兵绕道偷袭同罗大营!” 李邺是李俶派出的秘密奇兵,在这次的军情议事上,他不会提出来。 傍晚,李邺三人出现敌军大营东面方向十里外的一片树林内,罗金低声问道:“李公子,敌军的军粮会不会是羊群?” 罗金不是汉人,他是一名回纥人,在侍卫中地位不高,上次救小王子李适,潘向英升了官,他只得了一百两银子的赏金。 罗金知道李邺底细的,相国李林甫的孙子,被天子封为宣节校尉、武功县子爵,所以这次跟随李邺行动,他心中抱有巨大的期待。 李邺也担心对方的粮食是羊群或者羊肉,那就麻烦了,他略略沉思道:“我们去猎一个敌军巡哨,问问口供!” 李邺早就有目标,在树林南面有三名同罗骑兵巡哨,说是巡哨,更像是固定哨,就在树林南面来回巡逻。 李邺让小兵刘星看着战马,他和罗金向森林南面摸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奇兵行动(上) 李邺和罗金分工协作,罗金摸到森林边缘,躲在一棵大树后,他距离其中一名巡哨只有十余步。 而李邺则藏身在八十步外的一棵大树上,他注视着三名巡哨有说有笑,缓缓骑马而行。 时机到了,抽出三支箭,拉弓如满月,箭如流星赶月,三支箭一口气射出。 ‘噗!噗!’前面两名士兵皆是一箭射穿了头颅,连惨叫声都没有,‘扑通!’落马。 第三名士兵则是一箭射穿了马头,战马倒地,士兵则摔出一丈多远,李邺的箭射出同时,罗金狂奔而出,他的目标是离他最近的士兵。 不等士兵爬起身,罗金已冲到他眼前,狠狠一拳打去,一拳打在士兵太阳穴上,士兵顿时晕了过去。 李邺和罗金一起动手,将两具尸体和一具马尸拖进森林,开始审问被俘的士兵,罗金更懂得同罗人的心理,严厉逼问战俘不到一刻钟,战俘便崩溃了,老老实实交代了一切。 “他说牛羊都在丰州,没有带来,他们军粮都是从朔方各县掠夺的粮食,大部分粮食草料都在鸣沙县内,只有一小部分在大营,用来迷惑唐军。” “你怎么给他说的,这么快就交代了?” 李邺很疑惑,之前他审问那名百夫长,不管怎么用刑拷打都死活不招。 罗金苦笑一声道:“他们不是没有畏惧,他们不畏死,也不畏拷打,但他们畏惧长生天,我也畏惧长生天,所以我知道。” 李邺沉思片刻,忽然意识到不对,对方设了一个圈套。 他连忙对罗金道:“你立刻赶回去告诉殿下,对方把少量粮草放在大营,肯定会让我们轻易得手,然后对方一定会佯败,等我们追击时,阵型散乱,他们就会反噬。” “我这就回去,但放火怎么办?” 李邺望着鸣沙县淡淡道:“小小的鸣沙县城墙,拦不住我!” 李邺又对他笑道:“你放心吧!如果我得手,你的功劳至少要占四成!” 有了李邺的承诺,罗金一颗心放下,他立刻骑马赶回驻地汇报。 李邺看了一眼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战俘,反手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战场上的妇人之仁最愚蠢,只会害死自己,他之前有过深刻教训。 这时,夜幕已降临,李邺继续让小兵刘星看着自己的战马,他提着刀槊向县城奔去。 同罗骑兵只有三万人,他们要面对五万五千唐军,还有郭子仪的一万军,他们不可能分出太多兵力守大营和县城。 还要装模作样迷惑唐军,所以防守兵力还主要集中在大营,县城的兵力反而很少,但同罗军却把主要粮草藏在县城内。 鸣沙县城内只有一千驻军,城门紧闭,城头上基本上看不到士兵。 看不到士兵,不等于没有,二十四队士兵分成三班,十二个时辰在城头上不间断地巡逻,城头几乎没有死角,都是巡逻士兵盯住了。 鸣沙县城池并不高,和安乐县一样,只有两丈左右,比起长安城的高大宽厚,鸣沙县城简直不值一提。 李邺在长安每天攀爬城墙,鸣沙县的城墙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小儿科。 李邺选择了东北角的城墙,他紧靠在城墙下,仰望着月色。 一轮圆月在云片中穿行,时明时暗,当月亮进入最大的一片乌云时,大地变成一片暗黑。 李邺立刻转身攀城,所有的小缺口都可以成为他攀附之处,他如猿猴一般攀上了城,一手攀住城头,另一手配合牙齿拉拽长绳,将他的刀槊慢慢拉上来。 他的刀槊重达五十五斤,拎着它下城可以,但上城不太现实。 抓住了刀槊,暂时把刀槊放在腿上,腾出手把绳子收了,这才握住刀槊,慢慢探头向城头上望去。 北城头上有两队巡逻士兵,每队士兵约十人,来回巡逻,他眼前就有一队士兵。 李邺又看了一眼月色,月亮马上就要从乌云里出来了。 巡哨士兵已经从他面前走过去,待巡逻士兵背对他约三十步时,李邺一跃跳上城,一个前滚翻,手一搭城墙,身体已到城内,挂在城墙上,只用两秒钟时间。 李邺轻巧地跳入城内,迅速钻进一条巷子里。 城内已经没有百姓,要么被屠杀,其他全部被赶出县城,县城内空空荡荡,只有一千驻军。 此时正是士兵吃饭时间,尽管如此,城内的仓库重地依旧戒备森严,三百名士兵守卫着二十座大仓库,一半是粮食仓库,一半是草料仓库。 同罗士兵对城墙防御比较松懈,但对仓城防御却极为严密,仓库四周的围墙上可谓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想从围墙翻过去,几乎不可能。 李邺的目光落在漕河上,他原计划就是从护城河的水城门潜入,防水做得很好,有专门的密封皮袋。 李邺找了一间民房先把兵器存起来,潜入水中缓缓向水门方向游去。 河道两边同样戒备森严,数十名士兵在河道两侧警戒。 李邺像鱼一样贴着河底而行,他能感觉到,就在自己头顶上方,有几名士兵来回踱步,警戒地注视着水面的动静。 李邺用一根细细的竹管换了气,河道边,一名士兵停住了脚步,观察了竹管片刻,便转身离去,月光正好被乌云遮住,光线较暗,他没有认出竹管。 李邺又继续向前游去,足足游出数十步,终于来到水门前。 水门是一道铁栅栏,建成多年,底部早已锈烂。 栅栏底部直顶河床,李邺拔出无名匕首,匕首可断金截玉,锋利异常,李邺奋力削断了四根铁栅栏,栅栏底部出现一個大洞,他钻入洞中,潜水进了仓城。 独孤烈急匆匆走进帅帐,行礼道:“殿下为何又取消了偷袭敌军后勤大营的计划?” 李俶淡淡道:“我刚刚得到情报,敌军粮草后勤重地在鸣沙县,不在后勤营,后勤营那边是一个陷阱。” “陷阱?” 独孤烈一怔,“卑职不明白,陷阱在哪里?” 李俶缓缓道:“我们会很轻易摧毁敌军后勤营,明天他们就一定假装仓皇撤退,一旦我们信以为真,引兵追击,就会被他打一个反扑,而那时我们阵型已散,步兵无法抵挡骑兵的突袭,很可能我们会被敌军反扑击败。” 李俶认可了李邺的分析,明明粮草放在鸣沙县,却故意在军营后面做一个后勤营,看守还松散,让人感觉有机可乘,分明就是一个诱饵。 李俶又道:“既然没有粮草,就没有必要再偷袭了。” 独孤烈默默点头,如果真如情报所言,敌军的粮草在鸣沙县,那偷袭敌军大营确实没有意义了。 录事参军来瑱在一旁道:“殿下,我们能不能将计就计?” 李俶笑道:“将计就计是有前提的,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可如果我们把鸣沙县的粮草烧了,将计就计还有什么意义呢?”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广平王殿下另外安排了奇兵?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奇兵行动(下) 李邺已经潜入了仓库区,仓库区内也有戒备,一队队巡逻士兵在仓库里来回警戒,不过比起外面的戒备森严,仓库的警戒程度要低不少。 待一队巡逻士兵走过,李邺从水中轻轻上岸,一纵身奔去了一座大仓库的侧面。 仓库很高很大,居然是木结构,已经很陈旧,木板之间都手指宽的缝隙,透过缝隙可以看见仓库内情形。 这是一座草料库,里面都是一捆捆的干草,堆积如山。 李邺并不急于动手,他又奔到旁边一座仓库,这里面还是草料,李邺用了大半个时辰,将十五座仓库的老底都摸清了,东面七座仓库是粮食,西面七座仓库是草料,还有一座仓库存放其他物资。 仓库大门都紧锁,但每座仓库又有一座小后门,方便仓库管理人员进出,这些仓库当然不是同罗人修建,而是朔方军的粮仓。 李邺从一扇破旧的后门进了一座仓库,仓库里一片漆黑,月光从气窗射入,若明若暗。 借助微弱的月光,李邺解下了后背上的皮囊,皮囊分里外两层,都缝得密密实实,这种缝制有防水效果,李邺用匕首划开皮囊,外面一层还是稍稍渗水进去,里面一层没有渗水,最里面还有一层油纸包裹。 打开油纸包,里面都点火之物,有十二支小火把,两只火折子筒,还有一副备用的火镰、火石和火绒。 仓库内的粮食都是用粗麻袋装好,一袋有一石重,但要直接点燃粮食并不容易,必须有其他可燃烧之物。 李邺在仓库里找了一圈,最后发现一个角落里堆积了大量旧木板和麻袋,木板是修葺仓库遗留之物,麻袋也是用来装粮食,足有上百只麻袋。 事实上,李邺的目的并不是要将粮草全部烧毁,其实没有必要,这次作战不是漫长的对峙战,而是一场暴烈的大战,很可能明天就结束了,所以能烧毁多少粮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粮草库点燃,燃起滔天大火,可以沉重打击敌军的士气。 所以对李邺而言,烧毁粮草仓库比烧毁粮草本身更重要,当然,木质的粮草库一旦烧毁,里面存放的粮食也会烧毁一大半。 李邺又跑了五座粮食仓库,把旧麻袋和破木板都收集起来,堆架在角落里,大功告成,此时已快四更时分。 李邺用火折子点燃了第一座仓库里堆积的旧麻袋,随即奔向下一个仓库,他一连点燃了五座仓库,开始有仓库浓烟滚滚,火舌肆虐。 ‘当!当!当!’哨塔上警报声大作,军营内的士兵纷纷从睡眠中惊醒,无数士兵奔向仓库。 此时,李邺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还有七座草料库没有烧毁,不过焚烧草料库简单得多,他直接将一只燃烧的火把扔进了气窗。 李邺一口气扔进四支火把,忽然从对面冲来几名士兵,指着李邺大喊道:“在那里!” 对方只有五人,李邺扔掉手中火把,冲了上去,两把飞刀迎面射出,正中两名士兵额头,两名士兵惨叫跌倒。 李邺没有携带刀槊,他拔出了青龙横刀,闪身躲过刺来的长矛,挥刀劈去,“咔嚓!”一颗人头飞了起来。 他的身形快如鬼魅,不等另外两名士兵反应过来,两道寒光一闪,两名士兵脖子中刀,仰面倒下。 李邺又拾起两支未灭的火把,投进了两座草料仓库,转身向漕河飞奔而去。 此时,仓库一片混乱,十几座仓库浓烟冲天,火舌肆虐,数百名士兵在拼命救火,却杯水车薪,毫无作用。 “看到了,在那里!” 一队士兵发现了李邺,在后面紧追不舍。 李邺奔到河边,迎面撞到一名救火叛军士兵,他用匕首将对方捅個透心凉,肩头狠狠一撞,将对方撞入河中,自己却一个地滚翻,滚出一丈远,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跳河了,射箭!” 追击的数十名士兵奔至河边,黑暗中他们没有看清细节,只见一人跳进河中逃跑。 士兵们纷纷向河中射箭,片刻,一具插满箭矢的尸体浮起,众人把尸体捞上来,却是一名同罗士兵,让众人面面相觑。 “潜下去看看!” 为首百夫长高声令道。 两名会水的士兵跳下河去,不多时,一名士兵浮起来喊道:“百夫长,铁栅栏底下有一个大洞,可以钻出去!” 百夫长当机立断道:“速去通报,放火人潜水逃走,要求沿河搜寻!” 数百名士兵沿着漕河搜寻,不断向河中放箭,还用长矛向河里捅刺,但最终都一无所获。 李邺从另一处墙头轻轻翻了出去,墙头上原本站满士兵,但仓库起火,所有士兵都奔下去救火了,墙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士兵。 李邺翻出仓城,疾奔十几步,身影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三十里外,李俶走出大帐,遥望远处的火光,那是鸣沙县城的火光,李俶顿时欣喜万分,李邺没有辜负自己的嘱托,果然成功了。 这时,独孤烈快步走来,惊喜问道:“殿下,鸣沙县内起了大火,可是粮草仓库烧着了?” 李俶点点头,“应该是我派出的奇兵得手了。” 独孤烈连忙道:“如果是这样,敌军只能孤注一掷,恐怕他们天不亮就要出击了,殿下,我们必须要做好迎战准备!” 李俶回头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禀殿下,五更已过!” 李俶当即道:“传我的命令,擂鼓备战!” “咚!咚!咚!” 唐军驻地鼓声敲响,五万五千大军纷纷从睡梦中惊醒,开始收拾东西起身了,不多时,数万大军整备完毕,列队整齐。 李俶一声令下,所有士兵都原地坐下,开始吃早饭,火头士兵送来一桶桶热汤和一筐筐肉馒头,今天要和敌军作战,唐军将士都要吃饱喝足。 两刻钟后,士兵们都吃罢早饭,精神抖擞,开始列队向北面进发。 李邺从鸣沙县出来,来到了东北方向十里外的树林,他的马匹就藏在这片树林内,由小兵刘星替他看守。 刚接近树林,忽然从森林内冲出二十余名士兵,将李邺团团包围。 李邺大吃一惊,他感觉后面有人提矛杀来,他一个翻身,手中刀槊凌厉无比地向身后之人劈去。 “当!”对方的钢矛竟然挡住了李邺凌厉一击。 对方长矛一闪,继续向李邺咽喉刺来,快得无以伦比,杀气冷厉。 李邺还从未遇到过这么厉害的对手,他身形一闪,躲过了对方必杀一枪,手中刀槊压住对方的矛杆,寒光一闪,顺着矛杆向对方的双手削去。 这一招实在太诡异,速度太快,对方大惊,躲闪已经来不及,眼看要失去双手,他只得放弃了矛杆。 李邺冷笑一声,刀槊不停,继续向对方腰部劈去,对方也早有意识,翻身跳下了战马,躲过了李邺凌厉一击。 “好厉害的刀法!”对方脱口赞道。 对方说的居然是汉语,而且对方手下士兵并没有向自己发动进攻。 李邺感觉不对,后退几步,一挥刀槊,厉声喝问道:“你们是何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灵武郭帅 这时,刘星从树林里跑出来,高声喊道:“李参军不要误会,他们是灵武县郭使君派出的斥候!” “郭子仪?”李邺问道。 为首斥候将领上前抱拳笑道:“刚才我只是试探李参军的武艺,多有得罪!” 李邺这才看清眼前这名将领,让他惊讶的是,这名将领似乎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竟然也是一员少年小将。 李邺点点头,“误会了,刚才差点伤了兄台,请多多包涵!” 少年小将抱拳道:“在下果毅都尉浑瑊,本来不相信李参军能单枪匹马烧毁敌军粮仓,现在相信了!” 李邺不由多他看几眼,原来这位就是中唐赫赫有名的猛将浑瑊。 浑瑊又道:“郭使君发现县城大火,特地派我来查看情况!” 李邺眯起眼睛道:“这样说来,郭使君就在附近?“ “就在北面十余里外!” 李邺点了点头,“那就烦请浑将军带我去见郭使君!” “可以!郭使君也正想了解城内起火情况。” 浑瑊带着手下随即翻身上马,李邺吩咐刘星先回营替自己向广平王殿下汇报,他自己则跟随向浑瑊北方疾奔而去。 浑瑊是铁勒人,他十一岁就跟随父亲参与征讨吐蕃的战争,是朔方军中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屡立战功,年初更是率一千军大败贺鲁部,收复龙驹岛,积功升为果毅都尉,官阶为昭武校尉,比李邺的宣节校尉还高好几级。 奔行十余里,众人放慢了马速,看起来浑瑊年纪不大,居然是果毅都尉,李邺忍不住问道:“请问浑将军多少岁了?” 浑瑊微微笑道:“我今年十四岁!” 李邺愕然,“我们居然同岁!” 两人对望一眼,一起大笑起来。 北方十余里外,郭子仪率领一万精锐军队已经等待多时,按照李俶的部署,郭子仪的军队将在两军激战到相持阶段时,从后面杀入敌军后背,成为最后压倒敌军的关键力量。 此时,郭子仪正凝视着鸣沙县的熊熊烈火,火势不仅把整个仓库吞没了,还点燃了周围的大量民房,整个鸣沙县北城几乎都被大火席卷,天空也映照成红色。 这时,他派出去的果毅都尉浑瑊来到郭子仪身边低语几句,郭子仪点点头,“请他上来!” 不多时,李邺被带到郭子仪面前,李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中唐传奇老将军,只见他年约五十余岁,身材高大,长得一张方脸,虎眼豹鼻,目光深邃。 李邺在马上抱拳行礼道:“广平王帐下参军李邺参见节度使!” “鸣沙县粮草大火可是李参军所为?” 李邺点点头道:“卑职是执行广平王殿下的命令,偷袭鸣沙县粮草仓。” “就只有李参军一人?” “之前还有一名同伴,回去报信了。” 郭子仪呵呵笑道:“原来如此,本来我也想派人偷袭鸣沙县粮仓,没想到李参军抢先一步。” “让使君见笑了!” 这时,一名官员上来对郭子仪说了两句。 郭子仪上下打量一下李邺。肃然问道:“前两天率领十几名士兵保卫安乐县民众的斥候李队正是参军吗?” 李邺点点头,“正是在下!” 郭子仪动容,连忙向李邺躬身行礼道:“郭子仪感谢小将军全力护佑朔方百姓,小将军救命之恩,朔方军民都会铭记于心!” 李邺回礼淡淡道:“这是大唐军人应尽之责,郭使君不必这么客气。” 郭子仪叹息一声道:“李参军有所不知,安乐县是军人家眷安置县,至少三千士兵的家人在安乐县,我听说小阿布思率军去了安乐县,简直心急如焚,但又被阿布思主力盯住,不敢轻举妄动,我一直提心吊胆,唯恐传来屠城的消息,没法向将士交代啊!” 郭子仪后来得到消息,一名叫李邺的斥候队正率领十几名手下和小阿布思军队作战,射杀了小阿布思,后来在撤退时,又被那格斯率军追击,还是这位李队正带领数万百姓躲进峡谷,一次次打退那格斯军队的进攻,那格斯最后不得不撤退,数万百姓安然无恙。 郭子仪就想好好感谢一下这位救命恩人,没想到就在眼前。 李邺摆摆手道:“光凭卑职和十几名手下守不住安乐县,也抵挡不住同罗士兵如狼似虎一般进攻,关键还是安乐县军民奋起抵抗,包括魏县令的全力协助,还有民团士兵的英勇抗击,杨槛和数十名士兵为国捐躯,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而绝不是卑职一个人的功劳!” 郭子仪见对方毫不居功,心中感动道,“李参军能这样评价他们,足见高义!” 这时,一名士兵疾奔而来,抱拳禀报道:“启禀郭使君,三万同罗大军已经出兵南下!” 郭子仪点点头,鸣沙县失火,对方不得不提前出兵了。 他当即喝令道:“传令全军,准备出发!” 李邺催马来到浑瑊身边笑道:“浑兄,我们一起作战!” 浑瑊大笑道:“能和李贤弟并肩作战,是我浑瑊的荣幸也!” 天渐渐亮了,在鸣沙县南部约二十里的旷野里,两支大军渐渐接近了。 唐军有五万五千人部署成飞燕大阵,燕首三万步兵为全军主力,而左右翼各有一万人, 三万步兵主将是独孤烈,右翼军主将是兵马使仆固怀恩,左翼军主将兵马使浑释之,浑释之正是浑瑊的父亲,南征北战,勇冠三军。 另外还有五千军为燕尾,由朔方军兵马副使张惟岳统领。 独孤烈是关陇贵族独孤世家的重要人物,现任龙武军右将军,他父亲独孤惟曾任万骑营大将军、兵部尚书,现在改任太师,在家颐养天年。 这次三万关中军出征朔方,天子李隆基钦点独孤烈为三万军的统军主将,负责带兵。 独孤烈曾是王忠嗣的部将,在陇右、河西从军多年,也有丰富的作战经验。 之所以把中军安排为三万人,是仆固怀恩和浑释之的建议,他们很了解同罗军的战术,总是集中兵力进攻中军,利用骑兵优势冲垮对方。 两支大军相距约三里,停止了前进,独孤烈喝令道:“弩军上前准备!战车随后。” 一万重弩士兵上前布阵,他们用的重弩是五石大黄弩,需要两個人躺在地上一起用脚蹬上弦,弩箭长四尺,箭杆用枣木制成,十分沉重,箭头呈流线型,有三面血槽。 这就是著名的重弩重箭,从秦汉以来便是对付游牧民族的大杀器,著名的秦弩大阵,就是这种重箭。 重弩重箭主要是用来对付战马,游牧民族作战,当遇到箭阵时,士兵都会躲到战马身下,箭矢射不到士兵,而普通箭矢又射不倒战马,但重箭不一样,战马挡不住重箭一击。 在重弩士兵身后是两千辆大车,大车整齐排列,排成了三排,用来阻挡骑兵的强大冲击,这是隋朝军队对付突厥骑兵的办法,唐军也继承下来。 中军其他两万步兵也列成长矛大阵,每人手执两丈长的长矛,用集体的力量来阻挡敌军骑兵的冲击。 “呜——” 同罗骑兵的号角声吹响,低沉的号声在原野里回荡,阿布思战剑一挥,三万同罗骑兵发动了,铺天盖地的骑兵俨如海潮一般向唐军大阵杀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朔方大战 一万重弩士兵率先行动,两人共同操作一具重弩,重弩微抬,呈四十五度斜角,锋利的箭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冷芒。 广平王李俶位于中军内,数百名亲卫簇拥着他,他凝视着同罗骑兵的答应,大旗上似乎有几个铁勒文字。 “对方大旗上写着什么?”李俶问左右道。 刚刚被提升为副直长的罗金躬身道:“启禀殿下,那几个字的意思是公道。” “公道?” 李俶冷笑一声,“侵我城池,杀我人民,他们的公道在哪里?” 他厉声喝令道:“传令下去,跪地投降者可接受,站立者一律格杀勿论!” 这是李林甫的意思,刚开始李俶没有当回事,现在他也下定了决心,残暴者该为残暴承担一切责任。 主帅的命令迅速传达到全军,每个将士手中的兵器握得更紧了,目光也更加严峻。 三万骑兵越来越近,相距五百步了四百步 独孤烈终于下达了命令,“重弩发射!” 令旗招展,梆子声急促敲响,‘梆!梆!梆!’ 士兵扣动悬刀,五千支重箭骤然发射,密集的重箭腾空而起,在空中形成一片箭云,疾速移动,瞬间到了骑兵头顶上,如暴雨疾雨一般劈头盖脸射下。 同罗骑兵纷纷闪身躲在马肚下,也有不少骑兵高举盾牌迎接重箭来袭。 战马不容易被箭矢射倒,一方面是战马本身身体狭长,受箭面积小,另一方面马鞍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加上马头很小,难以射中,如果射中马臀,也伤害不重。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防御射箭一方也做出了调整,一是增加箭矢数量和密度,弓弩兵人数多则数万人,少也要万人,其次就是使用重箭,重箭一样能射穿马鞍,射伤战马筋骨。 今天唐军用的就是五千具重弩,强大的三棱刃铁镞直射战马,无数战马被重箭射中,痛苦地惨嘶,一头栽倒,躲在马肚下的士兵也被战马压在身下,或者站起身仓皇而逃,跑不了几步就被后面奔腾而来的战马撞倒,被铁蹄踏为肉泥。 但也有士兵一跃跳上同伴的战马。 巨盾迎战的士兵也好不到哪里去,强大的重箭穿透力极强,圆盾挡不住,重箭射穿了盾牌,也射穿了圆盾背后的士兵身体,无数士兵中箭,惨叫落马。 第一轮重箭便导致同罗骑兵一千余人伤亡,但一千余人对三万大军只是汹涌波涛中激起的几朵浪花,造成的缺口瞬间合拢,看不出任何损失。 两名唐军士兵上弦安箭,两人配合默契,在极短的时间内又完成了第二轮放箭准备,这时敌军骑兵已经杀到了三百步外,第二轮重箭射出,‘嗖!嗖!嗖!’一支支重箭飞射而出,密集如蝗虫一般射向敌军骑兵。 无数战马蓦地摔倒,士兵中箭落马,第二轮还是一千四百余匹战马被重箭射中,两轮箭矢射出,进攻骑兵稍稍停滞一下,但立刻又恢复了正常。 重弩一般射三轮,两轮仰射和一轮直射,第三轮开始,这时敌军骑兵已杀到两百步外,一万弩箭上弦、装箭,一气呵成,三排士兵呈高中低搭配,举弩向对方平射而去。 密集的箭矢呼啸射来,奔跑在前面的同罗骑兵躲无可躲,纷纷惨叫起来,一片人仰马翻,很多后面的骑兵来不及躲闪,被前面的战马绊倒,一头栽倒 唐军弩军训练有素,三轮箭射罢,拾起地上的长矛立刻后撤,他们身后是两千辆大车,每辆大车前站着一名士兵,弩军士兵迅速将一支支重弩放入大车内,旁边士兵盖上扣板并锁上。 一万弩军士兵转换为长矛兵,五千具重弩锁进了大车内,这样就避免了五千具重弩的损害,也不担心被敌军夺走,除非是唐军大败,这些重弩才会成为同罗骑兵的战利品。 同罗骑兵已经恢复了正常,铺天盖地的骑兵杀到百步外,三轮重箭射出,同罗骑兵损失三千余人,伤亡比例约有一成,这在同罗骑兵可接受的范围内,他们优势就是骑兵,既然是骑兵就不可能不遭受唐军的弓弩打击。 尤其骑兵大阵一旦发动起来,基本上就不可能停止了,要停止也是后面的骑兵先停,然后一层层向前传导,前面的骑兵最后才能停下,但这种情况很难发生,除非是后方遭到敌军袭击。 两万六千大军战马奔腾,卷起滚滚黄尘,此时还是上午时分,但天色已经变得昏黄,漫天尘土使阳光变得暗淡下来。 如海潮般汹涌杀来的敌军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他们狰狞的面孔,“咚!咚!咚!”唐军战鼓敲响,第一排、第二排和第三排士兵蹲下,用矛尾顶在地上,长矛呈四十五度斜角向上。 还有不少士兵拿着斩马陌刀、狼牙棒、甚至利斧,这是防止战斗队形被打散和敌军犬牙交错,唐军单兵用长矛就不行了,必须用顺手的短兵器。 激战即将到来,漫天的杀气使战马也开始不安,不断用马蹄敲打着地面。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杀啊!” 双方都惨烈地大喊起来。 “轰!” 在一片惨叫声中,前面的骑兵撞上了大车,顿时骨断筋折,血光四溅,很多大车被撞飞起来,落进唐军士兵群中,一片片士兵被砸翻。 战车阵型被破坏,冲出了无数条通道,骑兵最终还是杀进了唐军的主力大阵中,长达数里的战线上,铺天盖地的骑兵杀进了唐军长矛大阵。 “呜——” 唐军号角声吹响,左右翼两万大军从两侧包围上来,杀向同罗骑兵的侧面,就像包饺子一样,企图把两万余骑兵包裹在中间。 唐军的战术很明显,尽可能地压缩骑兵的空地,使骑兵发挥不出高速机动的优势,而只能居高临下和唐军士兵对战厮杀。 阿布思也看出了唐军的意图,他当即喝令道:“第五军和第六军反攻敌军主力两侧!” 他要求两支军队跳出外围作战,第五军万夫长正是那格斯,他的战旗是一杆绿狼头大旗,他当即率领五千军队向东面突围杀去。 第六军万夫长叫做乌代,也是同罗贵族,他也率领五千军队向西面突围杀去。 阿布思的战术也很明显,他要集中兵力攻打唐军中军,他自己亲率一万五千骑兵从中间攻打,另外两支军队从两侧进攻,从三个方向围攻唐军中军。 双方都拼了,谁先崩溃,谁就会一败涂地。 李俶喝令道:“命令左右翼反击敌军两侧进之军。 “咚!咚!咚!“ 唐军鼓声大作,令旗挥舞,仆固怀恩率领一万右翼军反掉头,包围了那格斯的五千军队,仆固怀恩手下也有五千骑兵,他们利用骑兵穿插,将那格斯的五千军队和唐军中军隔离开。 左翼军主将兵马使浑释之同样如法炮制,唐军兵力占优,取得了主动权,现在还需要一支军队从背后进攻阿布思的主力军。 一名独孤烈的亲兵飞奔到李俶面前道:“启禀殿下,独孤将军认为合围时机已经成熟!” 李俶点点头,当即下令道:“射火箭!” 九支火箭先后射向天空,带着浓浓的黑烟,这是李俶在召唤郭子仪的军队。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斩将夺宝 郭子仪率领一万军队已经南下,等候在战场北面数里之外,李邺和浑瑊在一起,浑瑊是果毅都尉,手下有一千士兵,而李邺却是单枪匹马。 李邺见浑瑊腰挺得笔直,虽然身材没有自己高,但似乎比自己更强壮,和自己一样,也比较显老,浑瑊是铁勒人,看面相约十七八岁,但他其实只有十四岁,也只比李邺大两个月。 李邺笑道:“浑兄,不如我们打个赌,看谁能得到阿布思的人头?” 浑瑊眯起眼睛道:“我可是有一千骑兵,贤弟真要和我比?” 李邺一挥刀槊,淡淡道:“斩他人头不需要那么多人,一把刀就足够了。” “说得好,我跟你赌了!” 浑瑊对副将道:“如果我不在,队伍由你负责指挥!” “卑职遵令!” 就在这时,南面天空连续不断有火箭射上天空,郭子仪喝令道:“出击!” “呜——” 低沉的号角声吹响,“杀啊!”一万朔方军高声怒吼,从北方向敌军后背汹涌杀去。 奔在最前面是三千骑兵,由兵马使李光弼统领,三名果毅都尉李怀光、陈回光、浑瑊各统领一千骑兵。 李邺在左翼骑兵队伍中,他和浑瑊奔跑在最前面,李邺后背弓箭,腰挎青龙战刀,手提飞雁刀槊,和其他将领不同的是,他腰间有一圈飞刀袋,插着二十把飞刀。 他这个细节被浑瑊发现,浑瑊颇为惊讶,一般大将有暗器,必然有过人之处。 阿布思得到后背有军队来袭的消息,不由大为恐慌,立刻令道:“第四军迎战上去,拦截对方!” 第四军在进攻时被唐军弩阵射杀,伤亡惨重,只剩下两千余人,由阿布思的大女婿、万夫长薛伦统领。 万夫长薛伦大喊一声,“跟我来!” 他率领两千余名骑兵迎战上去。 双方相距一百余步,率先爆发了弓箭战,同罗骑兵精于骑射,他们又装备了和唐军一样的弓箭,在骑射中占据上风,唐军骑兵伤亡惨重。 但唐军将领们却个个骑射强大,也同样射杀了不少同罗骑兵。 李邺斜刺里疾奔,手中强弓连射十五箭,连珠箭一箭接一箭射出,箭无虚发,十五名同罗骑兵中箭落马,其中竟有十名是什夫长和百夫长。 众人齐声喝彩,“好箭法!” 连李光弼也忍不住问道:“那个少年小将是何人?” 有认识人回答道:“回禀将军,他就是守常乐县的勇士,广平王手下将领。” “原来是他!” 李光弼点点头,“果然是员猛将,可和浑瑊一较高下!” 李邺一口气射光一壶三十支箭,射杀了三十名同罗骑兵,万夫长薛伦大怒,一催战马,挥刀向李邺杀来。 薛伦是薛部人,他父亲是薛部大酋长,本应由他继承酋长之位,但他兄长夺走了酋长之位,争位失败,他便跟随妻子投奔岳父阿布思。 薛伦使一把六十斤的砍山刀,骁勇善战,力大无穷,他腰间挂一个白玉葫芦,葫芦口雕成狼头,它是唐朝皇帝李世民赐给薛延陀汗国的可汗信物,叫做玉狼头,是薛部历代大酋长的酋长信物。 李邺正在寻找敌军主将,没想到主将却自己杀上来了。 李邺一挥刀槊,迎战上去。 薛伦先下手为强,大吼一声,拦腰一刀向李邺劈来,李邺一拨战马,身体一侧,薛伦一刀劈空。 李邺在闪身同时,单手一刀向对方脖子劈去,这一刀是裴旻十三式的甩劈,快得无以伦比,霎时间到了薛伦眼前,薛伦吓得大叫一声,身体向后一躺,刀锋从他鼻子尖劈过,鼻尖被劈掉,顿时血流如注,血气模糊了双眼,两马交错,李邺手一挥,一道寒光从他手上射出。 两人相距不到一丈,这一把飞刀毫无征兆,神仙也躲不了,‘噗!’一刀正中额头,薛伦惨叫一声,落马惨死。 李光弼一边指挥军队和敌军作战,眼角却在观察李邺的情况。 他认识薛伦,知道薛伦力量极大,刀法凶猛,他有点担心李邺抵挡不住。 不料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这个少年一个回合就干掉了对方,无论刀槊和飞刀都速度太快。 李光弼忽然认出李邺腰间的青龙横刀,那可是王忠嗣的佩刀,怎么会在这个少年身上? 李光弼心中生出一个念头,‘这个少年绝不是普通人,不知他是谁家的子弟?’ 李邺斩掉薛伦的人头,系在自己战马下,他又一把夺过薛伦腰间的白玉葫芦,这只白玉葫芦温润之极,上面雕刻着西域江山图,葫口塞子是一只惟妙惟肖的狼头,精美绝伦,一看就是中原之物,正好给自己放药。 主将被杀,千夫长也被浑瑊一箭射杀,几个百夫长也被李邺射杀,剩下的一千余骑兵群龙无首,调头后撤。 这时,郭子仪率领步兵也杀至,从后面追杀上去。 同罗军已经处于一种不利的局面,岌岌可危,郭子仪军队的杀来,加重了同罗军的危机。 就在这时,第三军万夫长乌铁罗的三千军队忽然溃败了,这便是乌铁罗和郭子仪的事先约定,一旦郭子仪的军队杀来,他就率军撤退,可一旦撤退,就迅速演变成了溃败。 第三军的溃败成了整个同罗军的噩梦,原本还可以和唐军鏖战一场,就算最后赢不了,也可以做到和唐军两败俱伤。 这个时候整个同罗军都必须同仇敌忾,不能有任何人逃走,一旦有人逃走,其他士兵心态就会崩溃,从而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 第三军无疑就是倒下的第一块骨牌。 乌铁罗大喊:“唐军偷袭丰州,我们妻儿父母求救,可汗命令立刻撤退!立刻撤退!” 丰州是同罗的老巢,那边生活着十几万将士的家眷,这个消息让第三军将士们恐慌了,听到是可汗的命令,也不管真假,纷纷调转马头向北逃亡。 第三军队的溃败终于引发全军溃败,同罗大败,士兵拼命突围逃亡,整个战场一片混乱。 唐军一万余骑兵在后面追赶掩杀。 李邺在战场上疾奔,不断斩杀奔逃的士兵,但他的目标是同罗可汗阿布思。 李邺忽然一眼看见了乱军中的金狼头大旗,心中大喜,催马向金狼头大旗追去。 战场上,同罗败军一群群向北溃败,唐军骑兵在后面追杀,同罗军伤亡极为惨重。 李邺的战马雄骏,速度疾快,渐渐追上了金狼头大旗,大概有一百多名骑兵,护卫着一名头戴金盔的大将,正仓惶向北奔逃。 李邺再次加快马速,渐渐地追到一百五十步左右,他抽出一支狼牙箭,在疾奔中一箭射去,这一箭快如闪电,从两名侍卫的缝隙中穿过。 “噗!” 正中金盔者后颈,箭尖从喉头透出,身体一晃栽下马去。 周围骑兵正要抢救,李邺又连射三箭,三名救援者也悉数中箭落马。 其余士兵吓得惊惶失措,连金盔者的尸体也不要了,打马狂奔。 李邺心中暗叫不妙,难道头戴金盔者不是阿布思? 他又抽出一支箭,在疾奔中一箭射去,扛旗者的战马后腿被箭射中,嘶鸣一声摔倒,骑兵和王旗一起摔了出去。 骑兵惊慌爬起身,战旗也不要了,一纵身跳上同伴的战马,打马狂奔而逃。 李邺没有再追赶,直接奔到被射杀的首领前,金盔确实是阿布思的头盔,上面还有一颗鸽卵大的红宝石,但被射杀者却是个三十岁的胡人,显然不是阿布思,阿布思已经快六十岁了。 再看那群骑兵,已经奔远不见了踪影,李邺无奈,只得取了头盔和大旗,又继续去追杀敌军。 居然上架了,一点都不知道啊! 没说的,晚上再加更一章。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新的任务 同罗军最终不低唐军,在朔方战场上惨败,同罗骑兵被斩杀八千余人,被俘近六千人,阿布思化装成小兵,兵败而逃。 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唐军也付出了四千余人伤亡的代价。 不过战争并没有结束,李俶命令来瑱率五千军队守灵州,他自己亲率六万大军继续北上丰州。 三天后,唐军率先抵达灵武县,在灵武县扎下了大营。 大帐内,李俶负手来回踱步,这次征讨阿布思,李俶只是三军副元帅,但真正的大元帅是宰相李林甫,李林甫出任观军容使,兼任朔方节度使。 哪怕李林甫只是挂职,最后的政治功绩依旧属于李林甫, 李林甫并非什么都不做,光这次出征的钱财开支,物资粮草调拨,民夫的征发,都是李林甫安排。 甚至安禄山想摘桃子,派了三万大军在胜州,正是李林甫施压,安禄山才不得不将军队撤回幽州。 李俶当然也有任务,他临走前向祖父保证,将阿布思的人头献给朝廷,现在阿布思从战场上逃走,着实让他沮丧。 李俶最担心的是,阿布思带领全族人逃进草原,再抓到他就很难了。 虽然还有程千里率领北庭军在金山一带拦截,但前提是阿布思要逃往金山才行。 另外,父亲李亨也交给了李俶一个任务,试探李林甫和解的诚意。 李林甫的态度对太子的地位至关重要,但李林甫太狡诈,如果看不到他和解的诚意,李亨也不敢相信他。 父子二人商量了一个办法,用程千里效忠太子的秘密来试探李林甫的诚意,大不了程千里被天子撤换,但李林甫的真实意图一定要试探出来。 李俶建议利用李邺,他相信李邺能代表李林甫的意图,李亨也同意了儿子的方案。 这时,有侍卫在门口道:“启禀殿下,郭使君紧急求见!” 李俶点点头,“请他进来!” 不多时,老将郭子仪快步走进,单膝跪下行礼道:“卑职郭子仪参见广平王殿下!” “老将军请起!” 郭子仪起身道:“卑职有件重要之事要向殿下汇报。” “什么事?” “回禀殿下,刚才有个草原过来的胡商,告诉卑职一个重要消息,同罗部十几万部族已经不在丰州,而是在丰州东北面五百里外的金河一带。” 李俶连忙打开地图,找到了金河,在丰州东北方向,已经越过狼山了,李俶吃一惊,“这里是回纥人的地盘了。” “还没有完全到回纥,这里正好是大唐和回纥的交界处。” 李俶眉头一皱,“难道阿布思要投奔回纥?” 郭子仪摇摇头,“回禀殿下,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大概在十几天前,另一名草原胡商来到灵武,他告诉卑职一个消息,说在阴山附近,回纥已经集结了数万兵力,今天卑职看了审问记录,发现同罗部之前和回纥有过密切联系,回纥使者多次前往丰州。” 李俶沉吟一下道:“老将军的意思是说,回纥想吞并同罗部的人口?” 郭子仪点点头,“正是此意,卑职怀疑回纥设了一个局,引诱同罗部北上阴山,一旦进了回纥人的地盘,他们就会一口吞掉同罗部。 阿布思应该也感觉到了回纥人的野心,所以他做两手准备,一方面让同罗部族北上,停留在边界附近,另一方面全力以赴占领朔方,但现在他们兵败,无法在朔方存身,他们很可能就会冒险北上回纥。” 李俶负手走了几步道:“我还以为他会率部逃往金山北面的葛逻禄部,据说他后来娶的两任妻子是葛逻禄公主,葛逻禄部会收容他。” 郭子仪苦笑一声道:“阿布思知道程千里会在金山一带拦截他,也知道我们会一路追赶,卑职认为,他不会冒这个风险。” “但他宁可冒被回纥吞并的风险!” “殿下,阿布思对回纥应该抱有一线希望,或许他认为回纥会同意他依附并独立,就像思结部、仆骨部一样,但这只是阿布思的奢望而已,除非他能击败回纥军队,回纥才会妥协,否则绝无可能!” 李俶沉思片刻道:“那依老将军之见,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卑职建议,大军继续北上,就算回纥吞并了同罗部,也要让回纥交出阿布思,我们要向回纥施压!” 李俶点了点头,“就依老将军的建议,我们继续北上!” 次日一早,六万唐军启程继续北上,郭子仪当即组织一千艘大型皮筏子运送粮草,保证唐军后勤。 李邺回归了统帅营,作为主帅李俶的参军,继续跟随他北上。 当然,李俶的参军不止李邺一人,有二十余人,基本上都是文官,有各自的职责,有分管各曹的职事参军,有整理文书地图的记室参军,还有参谋军事、分管情报的谋士参军。 李邺却没有什么分工,像他这样的武将参军就他一人,其实李邺自己也明白,他的职责是替李俶执行秘密任务,只是暂时没有什么事情。 这几天李邺夜里都会下水练武,他发现自己参战后练武,竟然有突飞猛进的收获,在长安,每次屏气最多挥杆五下,阻力太大,现在的阻力更大,但他已经提升到每次十三四下,控制感更加清晰,战争是他练武最好的催化剂。 这时,一名士兵骑马飞奔而来,向他抱拳道:“李参军,殿下有请!” 李邺跟随士兵来到李俶身边,抱拳道:“参见殿下!” 李俶点点头,笑问道:“此次北上,李参军觉得会是什么结果?” 李邺想了想道:“之前卑职听说同罗部族北上,但没有进入回纥地界,说明阿布思也很提防回纥,卑职觉得,他一定会留一手,很有可能同罗军会和回纥军激战一场,胜了,阿布思会鸠占鹊巢,败了,他会带着部族逃往葛逻禄。” “有道理,你的意思,他十之八九还是逃往葛逻禄?” 李邺微微笑道:“说不定回纥军轻敌,被同罗哀军战胜,但这种可能性不大,七成的可能性还是逃往葛逻禄。” 李俶沉吟一下道:“我想交给你一个任务!” 李邺知道,这才是广平王召见自己的真正目的,要交给自己秘密任务了。 李邺连忙抱拳道:“请殿下吩咐!” 李俶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道:“我想让你替我送一封信给程千里!” “遵令!卑职这就去北庭。” 李俶摇摇头,“他现在不在北庭,他率军在金山南部一带,准备拦截同罗部,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清楚,需要伱自己去寻找。” “卑职明白!” 李俶把一个用蜡封好的扁铁盒交给李邺,压低声音对他道:“信就在盒中,此信半公半私,对我父王关系重大,如果情况危急,一定要把它毁了,切记!” 李邺默默点了点头。 李俶又递给他一块金牌道:“这是天子给我的,凭此牌,草原各部都会给你提供便利,然后我再给你安排两名向导士兵,你去准备一下,下午就出发。” “卑职一定完成殿下的嘱托!” 李俶望着李邺背影远去,他心中也充满期待,他对李邺印象很好,他希望李邺能完整地把信交给程千里,不要辜负自己的信任。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穿越贺兰 下午时分,李邺带着两名手下以及六匹马离开队伍,向西面的贺兰山脉方向疾奔而去。 李邺当然不是走河西走廊,他要去金山,只能走北面草原。 穿过贺兰山麓,沿着白狐沙碛边缘进入草原,一个月后就能抵达金山一带。 两名手下都是朔方军中的胡人士兵,都很年轻,一人叫做阿伦,是铁勒思结部人,另一人叫做苏必,是铁勒契芯部人,他们熟悉地形,草原经验丰富。 贺兰山横卧南北,长约千里,山势巍峨陡峭,林海茫茫,在山脚下是大片草原,在这里生活着不少零散的游牧民族,他们都是底层牧民,不堪盘剥,便拖家带口来到朔方寻找活路,大部分都在贺兰山麓安顿下来。 两名手下阿伦和苏必都是这样的家庭,他们在朔方从军后,所在的家庭也能得到税赋减免。 “李参军有所不知,贺兰山北面地势低缓,山体破碎,会出现一些断谷,穿过断谷就直接到贺兰山西面了,但有的山谷不能走,过去就是茫茫大沙漠,死路一条,我们所知有两条断谷可以走,过去后便是草原。” 李邺点点头笑道:“你们家人就是经过这些草原和断谷过来的?” 阿伦笑眯眯用铁勒语说了几句,“这是铁勒语,参军听得懂吗?” 李邺摆摆手,“你说慢一点,你说的铁勒语我好像能听懂!” 苏必哈哈大笑,“参军,他说是朔方土话,不是铁勒语,伱当然能听懂!” 李邺知道自己被耍了,上前狠狠掐住阿伦的脖子,“臭小子敢耍我,从现在开始,你要教会我铁勒语,否则我把你的脖子拉成长条。” 阿伦连连点头,他不敢再耍李邺,再用铁勒语说了一遍,给李邺解释道:“翻译成汉语就是,我们有时候会跟随家人驱赶羊群去西面草原放牧,冬天快来临时,又会带着羊群穿过断谷来东面过冬。” “不错!不错!我们、冬天、草原、羊群、山谷、西面、东面,这七个词铁勒语怎么说?” 三天后,他们进入一座断谷,说是断谷,其实就是两座大山之间的一片谷地,宽达数里,森林密布,还有高山融水形成的小河,鹿群以及野兽众多。 三人射了几只肥鹿作为粮食,还能采一些甘甜的山果,走了整整两天,穿过了贺兰山麓,前面出现了大片草原。 这片草原李邺前世来过,是阿拉善左旗,南面是南吉冷沙漠和腾格里沙漠,北面是乌兰布和沙漠,两座大沙漠中间是一条狭长的草原地带。 天空蔚蓝如洗,白云朵朵,大地上绿草茵茵,一眼望不见边际,李邺心境也变得格外宽广,他纵声长啸,纵马向无边无垠的草原奔去,阿伦和苏必也被他的情绪感染,跟着大喊一声,纵马奔驰。 六万唐军抵达了丰州,丰州也是黄河几字型最顶部的河套平原,这里平原广阔,土地肥沃,一条条河流纵横其中,无论畜牧、还是农业,这里都是最肥美的土地,东汉时期,这里获得了大开发,朝廷迁徙几十万农民在这里耕种,使这里成为著名的粮仓。 两晋南北朝时期,游牧民族大举南下,丰州也被胡人占领,汉人农民都消亡殆尽。 进入隋唐后,尤其突厥被唐朝所灭,唐朝疆域向北延伸到阴山和狼山一线,丰州也成为唐朝最北面的一座行政州,建立九原、永丰和丰安三座县城。 天宝初年,唐军在碎叶城一带灭亡了西突厥最后的势力,依附西突厥的同罗部东迁,投降唐朝,被安置在丰州北部一带。 虽然同罗军被编为朔方军,大酋长阿布思也出任朔方军节度副使,但在同罗朔方军在表面上效忠朝廷的同时,也同时是阿布思的私军,这一点让朝廷始终感觉危险,解决同罗军一直是朝廷在暗中推进的事情。 安禄山看到了机会,他几次向天子李隆基建议,将同罗部迁到幽州,由他来解决同罗军队的问题,安禄山想插手同罗部,遭到了李林甫和高力士的反对,安禄山的意图太明显,会导致矛盾激化,但天子李隆基被安禄山迷惑,最终同意了安禄山的请求。 正是这份同意迁徙同罗部去幽州的诏书逼反了阿布思,在武亭川刺杀天子李隆基失败后,阿布思举起了反唐大旗。 丰州的三座县城已经被同罗军摧毁,数万百姓和商人逃的逃,死的死,三座县城房舍坍塌,一片狼藉,算是彻底毁了。 六万唐军驻扎在北黄河旁,他们没有急于北上,而是耐心等待同罗与回纥之间的消息。 李俶听从了郭子仪的建议,按兵不动,郭子仪认为,大军急于北上,会逼迫同罗部完全投入回纥人的怀抱,反之,如果不急于北上,阿布思就不会那么甘心被回纥吞并,在讨价还价难以达成之时,两大部族必然会爆发战争。 这时,有侍卫在大帐门口禀报,“启禀殿下,回纥使者叶护在大营外求见!” 回纥叶护是第二号人物,也就是回纥太子,李俶连忙道:“速请他进来!” 不多时,叶护被领了进来,李俶亲自在大帐前迎接。 两人见礼,李俶把叶护请进大帐,副帅郭子仪和长史崔涣作陪。 双方寒暄几句,便进入了正题,叶护对李俶道:“阿布思狼子野心,我们对他一直很提防,回纥在阴山北部部署军队,就是为了防止同罗北上抢占地盘。 但同罗部最近已经北上,看他们的北上趋势,应该是想进入回纥地界,很可能会爆发战争,所以父汗特地派我南下,和殿下商议,想问一问朝廷的意思,需要我们怎么做?” 叶护说得很客气,态度也诚恳,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说,回纥要吞并回纥,希望唐朝不要干涉,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 李俶点点头道:“唐朝天子要求很简单,把阿布思和同罗贵族交给唐军处置,其他的同罗部族我们可以不干涉。” 叶护大喜,连忙道:“我可以代表父汗保证,将阿布思和所有同罗贵族都交给唐军,我们不会进入唐朝的领地。” 此时在阴山中部一条叫做诺真水的河流旁,数千顶大帐聚集,白色的大帐一眼望不见边际,这里便是数万回纥军的大帐,其中最大的一顶大帐占地数亩,帐顶为金色。 它便是回纥葛勒可汗的王帐,葛勒可汗叫做磨延啜,是回纥第二任可汗。 葛勒可汗早就盯上了同罗部,人口对于草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同罗部十几万人口,葛勒可汗早就垂涎欲滴,他在几年前就派人劝说阿布思率部北上。 但阿布思看透了回纥想吞并自己的企图,一直不为所动,回纥也不敢南下丰州,这两年,葛勒可汗一直在耐心等待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同罗部背叛唐朝,在朔方被唐军击败,率残军仓皇北逃,和十几万部族聚集在金河一带。 这时,亲兵在王帐前禀报道:“启禀可汗,俟利发回来了!” 葛勒可汗连忙道:“速让他进来!” 片刻,葛勒可汗的侄子顿莫贺快步走进王帐,他官居俟利发,相当于唐朝尚书,自身也拥有很大的部落,实力强大。 顿莫贺是去和阿布思谈判,希望同罗部并入回纥。 他向葛勒可汗行一礼道:“启禀可汗,侄儿再三和阿布思协商,但他不肯松口,他愿意加入回纥汗国,向可汗缴税,并出兵追随可汗,但要和其他铁勒部落一样,保留同罗名号,回纥不得干涉同罗内政。” 葛勒可汗重重哼了一声,“他追随突厥西逃,已经做出了选择,又有何德何能在回纥建国?若允许他建国,别人又怎么办?” 很显然,葛勒可汗不接受阿布思的条件,如果早几年北归,葛勒可汗或许会从大局出发,同意对方保留同罗部,但现在阿布思已是丧家之犬,他哪里还有资格和自己讨价还价? 葛勒可汗冷冷道:“唐朝已经同意,只要我们把阿布思和同罗贵族交给唐朝处置,他们不反对我们吞并同罗部,这是长生天赐给我们的人口,我们若不接受,会触怒长生天!” 之前第一百三十四章漏一章,今天补上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玉狼之祸 李邺一行已经走了十三天,进入了一望无际的草原地带,这里是薛部的地界,薛部和唐初的薛延陀汗国名字虽然很像,但完全不是一回事了,薛延陀汗国已经被唐太宗李世民灭亡。 现在的薛部不过是薛延陀汗国中的几个支脉建立的普通草原部落,龟缩一域,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统一草原时的雄心壮志。 虽然在朝廷地图上,还标注它为薛延陀,但草原各部落都称它为薛部。 这天上午,前方出现了一条大河,河流很深,他们没法渡河,只能继续向北走,寻找可以渡河的浅水地带。 走出约百里,前面渐渐出现了帐篷,越走帐篷越多,帐篷前,不少孩童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一些少女聚在一起,望着他们吃吃偷笑。 李邺笑道:“阿伦,去问问他们,有没有办法过河?” 阿伦立刻催马上去询问,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女人一边回答,一边盯着李邺,目光炽热,就像看见失散了多年的亲人一样,看得李邺很不自在。 片刻,阿伦神情古怪地回来道:“他们说前面三十里水比较浅,可以直接骑马过河!” “那你表情干嘛这么古怪?” 阿伦捂着嘴强忍笑意道:“那女人问参军家里有没有娘子,我说没有,她说希望参军留下,她愿招参军为夫婿!” “什么?”李邺愕然。 “那女子看上参军了!” 说完,阿伦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狂笑起来,苏必也忍不住大笑。 阿伦又哀怜地摸摸自己脸庞,“我长得也不差呀!她为啥就看不上我捏?” 李邺没好气道:“那你就留下呗!” “我倒是想啊!” 阿伦忽然眼睛一亮,嬉皮笑脸道:“参军,你今晚估计走不了!” 李邺一回头,只见那女人笑吟吟端着一碗羊乳走来,这是铁勒各部落的风俗,如果女人给伱敬一碗羊乳,就表示她对你有意,如果接过来喝了,那就可以留宿女子帐中。 吓得李邺调转马头便落荒而逃,阿伦和苏必一边大笑,一边催马赶上。 那女人见李邺不肯接受,气得她将羊乳狠狠洒在地上,转身怒气冲冲地回帐了。 她主要是看中了李邺高大强壮的身材,薛部男子虽然强壮,但身材普遍不高,像李邺又高大又强大的男子很少见,她其实就希望能生一个高大强壮的儿子。 又走了十几里,帐篷越来越密集,阿伦又去打听了一下,回来道:“参军,这里就是薛部的本部落!” 李邺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旁边苏必笑道:“也就是说,薛部大酋长在这里!”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的低沉的号角声,“呜——呜——” 李邺三人都穿着唐军的盔甲,他们刚进入部落不久,便有负责放哨的牧民立刻赶去报告了酋长。 片刻,一支骑兵迎了上来,约百余人左右,为首是一名年轻的千夫长,也就二十岁左右,长得极为威猛。 年轻千夫长倒也客气,上前用铁勒语问了几句,这半个月,李邺一直在跟随阿伦学习铁勒语,他有强悍的朱雀心法为基础,语言学得极快,短短半个月便掌握了上千个日常词汇和六七十个句子,如果不是很复杂意思的表述,他能听懂,也会说。 千夫长的话他听懂了,对方问他们是不是专门来薛部,还只是路过。 李邺不用翻译,直接不太熟练地说道:“我们是去北庭,路过贵地!” 千夫长点点头笑道:“我父亲请你们去喝杯奶酒,尽一尽地主之谊!” 李邺三人穿的就是朔方军军服,尤其李邺身穿将领的鱼鳞甲,表示在军中有一定地位,那不管是来出使,还是路过,薛部酋长都不会怠慢。 天可汗的威严还在,草原各部落对唐人都极为崇敬。 李邺点点头,“那就打扰了!” 他回头对两名手下道:“我们去休息一下再走!” 他们也需要补充一些干粮了。 三人跟随千夫长向酋长大帐奔去,那是一座占地约两亩的巨帐,位于无数大帐中间,远远便看见了它白色的穹顶。 这时,千夫长忽然看见了李邺腰间的玉葫芦,一下子愣住了,他又摇摇头,不可能,叔父把它带走很久了,怎么会在唐军将领腰间。 这只玉葫芦是羊脂白玉籽料雕成,大小正好一把抓,上面用阴刻雕了一幅西域江山图,更重要是,葫芦头是一个惟妙惟肖的狼头,珍贵无比,一直是隋炀帝的心爱玩物,后来又落在李世民手中,但李世民不喜欢杨广之物,把它视为亡国之君遗物,便将它束之高阁。 当年,草原各部落敬李世民为天可汗时,李世民赠送给各部落不少名贵的礼物,这只玉葫芦便赐给了薛延陀部,后来薛延陀汗国被唐朝所灭,这只玉葫芦没有被唐军缴获,而是落在薛部手中,成为历代薛部酋长的信物,被称为玉狼头。 李邺见对方总是盯着自己腰间的玉葫芦,便笑问道:“你认识它?” 李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战场上斩杀的薛伦,竟然是薛部的贵族,这个奇异的玉葫芦更是历代薛部酋长的信物。 千夫长摇摇头,“我见过差不多的玉葫芦,但应该不是它!” 这时,他们来到了酋长大帐前,千夫长进去禀报了,李邺取下玉葫芦,放入怀中,他隐隐有种预感,搞不好这只玉葫芦真和薛部有关。 很快,大酋长薛陀迎了出来,李邺见他长得和自己的斩杀的万夫长一个模样,李邺顿时明白了,自己斩杀的万夫长很可能就来自薛部。 当时,登记功劳时,他便知道那名万夫长不是同罗部人,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人竟然是薛部的贵族。 李邺三人被迎进了大帐,李邺取出天子金牌,笑问道:“我们是去寻找北庭军送信,大酋长可知道他们的驻营地?” 薛陀看见了天子金牌,更加敬重,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连忙道:“我也听说他们在金山一带活动,但具体在哪里?我真不知道,那边是葛逻禄的地盘。” 李邺点点头,“这里距离金山还有多远?” “大概千里左右!” “我们有任务在身,休息一下就出发!” 薛陀呵呵一笑,“既然来了薛部,总要吃一顿饭再走!” 他拍拍手掌,立刻进来一队少女,端着丰盛的瓜果美酒进来,紧接着又进来一队武士,将烤肉的羊肉献上,又来了几名陪酒的贵族,各自坐下。 主人已经准备就绪,李邺不能说走就走,只得坐下饱餐一顿再告辞。 觥筹交错,吃在兴头上,薛陀不露声色问道:“我听犬子说,参军有一只玉葫芦,能否给我一观?” 李邺心中一凛,果然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仇恨难解 如果只是一个玉葫芦,还给薛部倒也无妨,关键是玉葫芦会扯出那名被自己斩杀的万夫长,他相貌像极了薛陀,不知是他兄弟,还是他儿子,一旦扯出这个血海深仇,他会放过自己? 如此,李邺怎么可能把玉葫芦拿出来? 李邺干笑一声道:“那玉葫芦是我祖上传下来,由高僧开过光,见得不酒肉,正好也不在身边,回头我再拿给大酋长细看就是了。” 薛陀呵呵一笑,“我只是随便说说,看不看无所谓,不勉强李参军!” “多谢大酋长理解!” 薛陀心中微微冷笑,一个玉葫芦而已,哪有这么多讲究,分明就是托词,他已经能确定,那只玉葫芦一定就是当年先祖留下来的酋长信物,儿子不会看错,拥有狼头的玉葫芦,天下独一无二。 吃了近两个时辰,眼看夜幕降临,李邺故作酒意上头,笑道:“估计今晚走不了,能否麻烦大酋长安排一顶帐篷,我们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走。” 阿伦和苏必心中惊讶,不是说好吃完就走吗?怎么又变卦了,他们低头吃喝不敢多问。 薛陀呵呵一笑,“太欢迎了,我马上就安排大帐!” 李邺点点头,“我先把东西拿去大帐。” 李邺给两人迅速使个眼色,快步走出大帐,阿伦和苏必连忙跟了出去。 薛陀的儿子薛安顿时急道:“父亲,他那只玉葫芦就是被三叔拿走的酋长信物,我看得很清楚,是狼头葫口。” 薛安就是之前领路的千夫长,他是薛陀的独子,他所说的三叔正是被李邺斩杀的万夫长薛伦。 铁勒各部汗位传承的规矩是幼子或者兄弟继承,上一代的大酋长薛固去世后,应该是幼子薛伦继承大酋长之位,薛固也把酋长信物玉狼头传给了他。 但长子薛陀却发动了夺位之变,他实力强大,获得了最后胜利,薛伦跟随妻子仓惶逃往同罗部投奔老丈人阿布思。 薛伦逃走时也把酋长信物玉狼头带走了,他索性把玉狼头系在腰间,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自己才是薛部的主人,总有一天他要杀回去夺回属于自己的大酋长之位。 只是他的希望最终破灭在李邺的飞刀之下,玉狼头也成了李邺的战利品。 薛陀摆摆手道:“不用着急,他今晚留宿不走,我们有的是机会!” 就在这时,一名武士飞奔回来道:“大酋长,他们三人说有急事,已经走了,感谢大酋长盛情款待!” “混蛋!” 薛陀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气得破口大骂,那个混蛋说要留宿不过是为了稳住自己,自己上当了。 薛安腾地站起身道:“孩儿带兵去追,一定要把玉狼头夺回来!” 薛陀有点犹豫,对方可是有唐朝天子的金牌,不能过于得罪。 薛安见父亲犹豫,顿时急了,“父亲,三叔一定死在他的手上了,否则玉狼头怎么可能易手?” 薛陀心中一凛,三弟把玉狼头看得比性命还重,一定是死了。 薛陀在大帐内来回走了几步,终于一咬牙道:“好吧!你去告诉他,只要把他玉狼头交出来,我可以不追究他杀弟之仇。” 薛安心急火燎,立刻率领一百多名骑兵向北面急追而去,对方要过河去金山,只有北面一个渡口。 李邺一路疾奔,阿伦和苏必追上来,急声问道:“参军,出了什么事?” 李邺叹息一声道:“我在同罗战场上斩杀了一名同罗万夫长,极可能就是薛部大酋长的兄弟或者儿子。” “啊!他们怎么会知道?” 李邺苦笑道:“我缴获了那名万夫长的一件战利品,被他们认出来了,你们也见过,就是我装药的玉葫芦。” 两人大吃一惊,“怎么会这么巧?” 李邺摇摇头,“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我们赶紧找渡口过河!” 三人沿着河边寻找,说是三十里有一处浅水之地,可以骑马过河,可天色已晚,水面波光粼粼,根本看不出哪里水深,哪里水浅? 或许有什么记号,但他们不知道。 阿伦一指东南方向道:“参军,那边好像有几顶帐篷,我再去问一问!” 李邺点点头,“快去快回!” 阿伦调转马头,向远处的帐篷飞奔而去。 李邺有对苏必道:“你再去北面找一找,我等一下阿伦。” 苏必答应一声,沿着河边,不时用长矛试探河底深度。 李邺立马在河边,等待阿伦的消息,他心知肚明,他们肯定找不到渡口,必须由当地人指点。 这时,前面忽然传来一片急促的马蹄声,李邺心中一惊,这至少是上百匹战马。 “参军!” 远处隐隐传来阿伦的呼喊声,十分焦急,李邺摘下刀槊,催马迎了上去。 月光下,他看清楚了,前面一人在骑马奔跑,后面有百余骑兵追赶,奔跑之人应该就是阿伦。 “参军快跑,他们追来了!” 阿伦拼命挥手大喊,距离李邺只有三十余步了,就在这时,一支箭‘嗖!’的射来,正中阿伦后颈,射穿了他的脖子。 阿伦捂着脖子,一头栽下马去。 “阿伦!” 李邺大叫一声,催马冲上去,只见阿伦躺在地上,无助地看着自己,泪水从阿伦眼中流出,眼中生命力渐渐消失了。 阿伦性格活泼,一路教李邺铁勒语,他们的关系最好,李邺眼睁睁看着阿伦在自己面前死去,泪水也不争气流出,他抹去眼泪,满眼喷射怒火,盯着不远处手执弓箭之人,正是薛安。 “姓李的,把玉葫芦交出来,那是我们薛部的酋长信物,交出来,我饶伱不死!” 李邺取出玉葫芦,倒掉里面的药,握在手中,用力一捏,‘砰!’玉葫芦被他捏得粉碎,李邺将粉末一甩,冷酷地盯着薛安。 薛安又惊又怒,大吼道:“你毁了我们的酋长信物,去死吧!” 他扔掉弓箭,摘下铁矛向李邺冲来,铁矛一挥分心便刺,李邺一挥刀槊,“当!”将对方的铁矛挡出去,两马相错而过,李邺反手一槊刺去,他脑后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槊尖快得无以伦比 薛安也感觉不对,急忙一侧身,但已经晚了,‘噗!’刀槊从他后颈刺入,刺穿了他的脖子,和阿伦的死法一样,薛安的眼珠蓦地爆出,渐渐变成死白。 李邺冷酷地抽出刀槊,薛安的尸体扑通落马。 后面百名武士大惊,他们立刻兵分两路,一部分武士上前抢尸,大部分武士挥矛向李邺杀去。 为首百夫长悲痛大喊:“你杀了我们主公,偿命来!”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 千里追杀(一) 李邺一挥刀槊,冷冷道:“要死就成全你们!” 他纵马冲上去,刀槊劈出,一道凌厉的寒光闪过,两颗人头凌空飞起,刀槊神出鬼没,连刺穿三人的胸膛,冲在最前面的五人悉数被杀,这时,大群武士左右两个方向一拥而上,左边十几支长矛同时刺来,李邺左手挥槊格挡住十几支长矛,右手拔刀向最近的百夫长劈去,“咔嚓!”百夫长人头被劈飞,李邺一脚将尸体踢飞,右边十几名士兵纷纷闪开。 李邺趁机从缺口冲出,收了战刀,刀槊快如闪电,右边的十几人被劈砍下马,惨叫声一片。 他大吼一声,又掉头向其他武士杀去,武士们见他勇猛异常,首领已被杀死,都吓得手脚发软,连忙调转马头逃命,数十人丢下二十几具尸体,逃之夭夭。 这时,苏必翻身下马,走到阿伦面前跪下,抚尸痛哭起来,他们一起长大,情同手足,阿伦竟然被他们杀了。 李邺默默望着苏必痛哭,好一会儿,他沉声道:“把他火葬了吧!” 铁勒人的风俗是火葬后掩埋,苏必点点头,两人分头找到大堆灌木树枝,一把火把阿伦烧成白骨,将他骨殖挖坑掩埋。 苏必抹去眼泪道:“参军,我找到了浅水处!” “我们走!” 两人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马匹和物品,向北面奔去,不多时找到了浅水摊,纵马奔过了数十丈宽的河流,向西面奔去、 武士们带着薛安的尸体来到酋长大帐,薛陀奔了出去,他大叫一声,“我的儿啊!” 他扑在儿子尸体上放声大哭,众人都默默无语,薛安是大酋长的独子,独子死了,大酋长岂能善罢甘休? 哭了片刻,薛陀抹去眼泪冷冷道:“杀我的兄弟和儿子,哪怕他是唐朝皇帝,我也要以命换命,我一定亲手要将他千刀万剐,祭我儿子在天之灵!” 他回头厉声喝道:“命令铁卫集结,跟随我去追!” 薛陀的铁卫有三百人,都身穿铁甲,手执利矛,个个勇猛异常,虽然只有三百人,但在战场上他们能敌上千敌军。 不多时,三百铁卫集结,薛陀也换上盔甲,骑上他的宝马,率领三百铁卫风驰电掣般向北面追去。 半个时辰后,三百骑兵奔到厮杀现场,只见满地尸体,薛陀命人安葬了尸体,又派人去查看渡口。 片刻,手下回来禀报,“渡口西岸发现水迹和马蹄印,他们应该刚渡河不久。” 掩埋了尸体,所有铁卫都望着大酋长,等他的命令,薛陀冷冷道:“他们至少还要走十几天才能到金山,我们还有机会,跟我追,哪怕他们跑到天涯海角也绝不放过!” 他们带着三百铁骑,催马向北面不远处的渡口奔去。 阿布思的一万余军队再次被回纥军击败,数万回纥骑兵从四面八方将阿布思的军队包围,同罗军大败,阿布思拼死突围,带着妻子和三百亲兵向西面奔逃,去投奔葛逻禄人。 同罗部就此覆灭,十几万部族被回纥吞并,近百名同罗贵族也被回纥可汗交给了唐军。 李俶听说阿布思突围向西逃亡,急忙把郭子仪找来商议。 “这次天子下了决心,不仅要灭了同罗部,还要把阿布思抓到长安处斩,现在阿布思逃走,可如何是好?” 郭子仪安慰道:“殿下不必担心,既然天子要抓住阿布思,那我们就一定能抓住!“ “关键是我们该怎么做?” 郭子仪沉吟一下道:“阿布思必然是逃往葛逻禄,他是葛逻禄可汗的结拜兄弟,也是他的女婿,交情深厚,卑职估计,光凭北庭军不一定能压制住葛逻禄人,卑职建议再出一万骑兵,用两万骑兵压迫葛逻禄人,他们就不得不交出阿布思!” 李俶点点头,“出兵可以,但后勤补给怎么办?” “殿下,我们有手上有数千同罗战俘,可以用这些同罗战俘和回纥交换补给,他们肯定愿意,然后一万骑兵走参天可汗道,再折道走思结部,思结和我们关系密切,它会借道给我们,过了思结部就是葛逻禄部左厢了,然后和程千里的北庭军一起施压,卑职相信,葛逻禄一定会交出阿布思!” 李俶接受了郭子仪的方案,他随即派参军赵岩赶往金河,和回纥可汗商谈用同罗战俘交换羊只。 李俶随即又命令郭子仪为主将,率一万骑兵前往葛逻禄施压。 李邺和苏必又向西走了三百余里,这天傍晚,李邺在草原追击一群梅花鹿,他张弓搭箭,一箭将一只肥壮的大鹿射倒,其他群鹿都惊慌失措,向远处奔去,李邺也不在追赶。 不多时,苏必追了上来,笑道:“参军为何不多猎几只?” 李邺笑着摇摇头,“天气也热了,这种新鲜肉食保不住,猎一只就够了。” 就在这时,远处隐隐传来几声低嗷,‘嗷呜——’。 苏必脸色一变,“坏了,附近有狼,我们赶紧走!” 李邺急忙将肥鹿捆上战马,两人纵马向东奔去,夜幕渐渐降临。 苏必是铁勒人,在草原上长到十二岁才来朔方,他耳闻目睹,听父辈们说了很多,有草原生存经验。 他脸色严峻,不时向后张望,他知道一旦被草原狼群盯上,很难摆脱。 这时,李邺一指前方大喊:“前面有森林,还有河流!” 两人大喜,加快马速向森林奔去 很快,他们燃起了一堆熊熊篝火,李邺在河边洗剥了肥鹿,架在火上烧烤,苏必则砍来几根竹子,砍成竹筒扔进火中,不多时,竹筒爆炸,发出巨大的声响。 李邺笑道:“这就是爆竹吗?” “这是祖先传下来的驱狼之术,狼害怕这个声响,它们不敢靠近。” “你觉得它们还跟着我们?” 苏必点点头,“刚才砍竹子时,我隐隐听见了狼的嗷叫。” 李邺笑道,“说不定是另一批狼,闻到了烤肉的滋味!” 苏必笑了笑道:“我父亲说,草原牧民有两大天敌,一是暴风雪,二就是狼群,必须要了解狼性,才能在草原活下去,可惜我了解不多,阿伦倒知道不少。” 提到阿伦,两人都沉默了,半晌,苏必低声问道:“薛陀会追杀我们吗?” 李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吧!所以我们要格外小心。” 两人吃完了烤肉,李邺起身道:“我去河底修练一个时辰,你先不要睡,等我回来后伱再睡觉,我来放哨!” 苏必笑道:“去吧!我会注意的。” 李邺拎着刀槊向二十余步外的河流走去。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千里追杀(二) 他们宿营就安排在河边,方便李邺练武,李邺发现自己的修练可以断两三天,问题不大,但中断不能太长,尤其不能超过三天,否则就会退步,那种对水流的感知就会下降。 李邺不敢脱衣,直接穿着盔甲潜入水底,身边就只有刀槊和四把飞刀,其余战刀和弓箭都在战马上。 当然,李俶给他的信也在身边,他隐隐猜到,程千里是太子的人,李俶把这封信给自己,实际上是一个试探,如果这封信能平安交到程千里手中,说明自己可信,那么太子和自己祖父之间,就能暗中达成某种默契。 李邺的刀槊在水底劈波斩浪,他换一次气,能劈出二十下,在朔方战场两个月的进步,比他在长安苦练半年还要大。 现在李邺也明白了,烈凤的朱雀心术和裴行俨的朱雀心术,两者区别在哪里? 烈凤的朱雀心法在水底的感知范围太小,就是身边一圈,所以他以前一次能轻松挥出二三十下。 但当他的感知能力突然提升,获得突破后,他在水底的感知范围就是从前的十倍甚至百倍,水流带来的压力也陡然剧增,所以他才会那么艰难。 这种感知能力的差异,就是剑客和猛将之间的差异,说白了,就是裴行俨的后人没有祖先的力量和潜力,他们当然走不了裴行俨的猛将之道,只能学其中最精细的控制部分,变成了剑客之道。 一个时辰后,李邺湿淋淋地从水中出来,服下一颗药,准备盘腿恢复,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了苏必的大喊,“参军快跑!” 紧接着又是几声惨叫,其中一声是苏必的惨叫,李邺大惊,提着刀槊向宿营处狂奔而去。 篝火堆旁边出现了十几名身穿铠甲的士兵,两人被砍倒在地上,苏必浑身是血,被脸朝下按倒在地,被一群人围住拳打脚踢。 李邺眼睛都红了,两把飞刀射出,射穿了两名士兵后颈,两人惨叫倒地。 “在那里!” 十几名胡人士兵了看见李邺,一起扑了上来,李邺杀机爆发,俨如猛虎一般冲过去,寒光一闪,为首士兵双臂皆断,跌倒在火堆中,痛得他满地打滚,撕心裂肺惨叫。 李邺反手一刀,切断了他的脖子,痛苦的惨叫声戛然停止。 后面几名士兵吓得浑身一颤,想后退,但来不及了,几道寒光闪过,“咔嚓!”三个人头飞起,脖腔内鲜血喷出数尺高。 为首百夫长眼睛都红了,大吼一声,挥刀向李邺劈来,忽然胸口一阵钻心剧痛,浑身力量消失,手中刀拿不住了,‘当啷!’落地,他低头望胸口,大量鲜血从胸口喷射出来,他喉头咯咯两声,仰面倒地而死。 李邺以无以伦比的速度一刀刺穿了他的心脏,就不再管他,又去屠杀其余七八名士兵。 数十道寒光闪过,血光四溅,惨叫声一片,兔起鹘落之间,十五名士兵被他杀掉了十三人,最后两人吓傻了,呆立不动。 李邺却毫不留情,一刀劈断了其中一人的咽喉,另一人被他一拳打晕过去。 这时,苏必也奄奄一息了,他中了五刀,其中两刀被砍中要害,已经不行了。 苏必忽然睁大眼睛,惊恐地盯着李邺身后,李邺闻道一股腥臭之气,他本能地拔出无名匕首,反手向后挥去,匕首锋利无比,“咔嚓!”一只准备偷袭他的狼竟被他斩掉一半脑袋。 李邺再看周围,到处是绿幽幽的眼睛,篝火被刚才的士兵几乎压灭,火很小了,弥漫刺鼻血腥之气,把数百头狼都引来了。 李邺收起匕首,一手提刀槊,一手抱起苏必,飞奔两步,翻身上了自己的墨锦战马,他挥刀斩掉其他四匹战马的缰绳,纵马疾奔,一路挥刀劈砍,一口气杀死七八只狼,冲出了重围。 数百饥饿的狼群一拥而上,开始分食地上的尸体,只听远远一声惨叫,应该是那名被打晕准备问口供的胡人士兵醒来,又被狼群咬死了。 李邺一口气奔出十余里,他感觉苏必的身体越来越冷,他停住战马,摸了摸苏必的鼻息,他心中忍不住地悲愤交加,仰头长啸一声。 …… 李邺按照铁勒人的习俗,将苏必火化了,又将他埋葬在小河边,用石块给他竖了一块碑。 他呆立片刻,这才翻身上马,继续向西而去,他们几匹战马都没有跟来,行李和物资都没有了,李邺只剩下单人匹马。 李邺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薛部酋长薛陀要为他儿子报仇,在后面追杀自己,他遇到的应该是一支先遣小队。 李邺的猜测没错,他们遇到的正是一支十五人的先遣小队,篝火虽然防住了狼,却给追踪他们的先遣小队指明了方向。 天亮时,薛陀带领大队找到昨晚的厮杀处,他只看见十五堆白森森的骨头,上面还有牙齿咬过的痕迹,周围还有不少狼粪。 “大酋长,难道昨晚他们没有遇见猎物,遇到了狼群?”为首千夫长疑惑问道。 薛陀摇摇头,“他们昨晚遇到狼群不假,但也遇到了那两人,你看不少人头和手臂都是被斩断的,所有人都没有挣扎的痕迹,应该是被杀死后才被狼群吃掉。” “啊!他们二人居然能敌十五人?” 薛陀冷冷道:“不是两人厉害,只有一人,就是我们要抓的目标,虽然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我们不能轻敌,能将我三弟薛伦斩杀,足见他是个很厉害的武将,一人敌十五人,小意思!” 这时,士兵们牵来四匹马,“大酋长,这是在森林里找到的,还有他们的行李。” 薛陀见上面有好几壶箭,便冷笑道:“他身边估计只有一壶箭了,继续给我追!” 众人纷纷翻身上马,千夫长有点担心道:“大酋长,狼群可能还在周围!” 薛陀不屑哼了一声,“狼群怕个屁,当年的白脚狼王就是我亲手干掉的,草原上哪条狼不怕我?” 数百铁卫一起举矛喝彩,千夫长不敢吭声了,薛陀拔刀一挥,“给我追!” 两百八十余名骑兵跟随薛陀继续向西面追去。 追出十几里,薛陀一挥手,众人纷纷停下,薛陀指着一堆灰烬道:“那里面有人骨!” 士兵用长矛翻了翻灰烬,找到一些人骨碎片,薛陀得意地对众人道:“应该是他的同伴死了,按照草原风俗火葬,各位,我们要追杀的人是一名年轻汉人,他没有草原经验,迟早会被我们猎杀,我在此立下重赏,活捉此人者,赏羊三万只,杀死此人,赏羊一万只!”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所有人摩拳擦掌,恨不得插翅追上猎物。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 千里追杀(三) 又奔行了两天,战马墨锦终于累得吃不消了,口吐白沫,李邺只得翻身下马,牵马缓缓而行。 他的干粮和水壶都在另外一匹马上,身边没有一点粮食,也没有水,周围全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连一棵树都没有。 李邺又饿又渴,不断向天上望去,他就希望天上能飞过一只鸟,哪怕是只乌鸦,他也不嫌弃。 牵马走了七八里,他忽然发现前面有一条明晃晃的玉带,他眼前一亮,扔下战马狂奔而去,好在墨锦通灵,在后面小跑跟随主人。 果然是一条小河,不到一丈宽,李邺一头扑进河中,大口大口喝着甘甜无比的河水,他的战马也跟着痛快喝水。 这时,他忽然看见水底有鱼在游动,李邺大喜,手提长槊狠狠刺去,槊尖上穿着一条长约一尺的草鱼。 李邺没有烤鱼,他只剩下三支火折子,十分宝贵,他索性将鱼肉切成小片,当生鱼片吃。 他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河边有个黑影,便快步走了过去,走近了才发现,是一具尸骨,估计死了几个月了,只剩下白骨,外面还穿着衣服,看衣服应该是一名老牧民,趴在地上,后背还插着一支箭。 李邺用刀槊将他尸骨翻过来,顿时大喜,他腰间还背着一只装水的皮囊,简直是长生天的恩赐,知道自己最缺什么? 李邺把皮袋洗干净,装了满满一袋清水,又刺杀了一条大鱼,用绳子穿上,系在马脖子下面,跨过小河继续向西进发。 天渐渐黑了,远处忽然传来了隐隐的狼嚎声,“嗷呜——” 李邺心中一惊,这些狼还在跟随自己了。 他连忙翻身上马,向四周张望一圈,没有看见狼群,这时,他看见西面出现一条黑线,不知是山峦,还是森林,他双马策马,“驾!” 战马开始奔跑,向数十里外的黑线奔去…… 李邺看到了黑线并不是森林,而是一片丘陵,长两三百里,宽十几里,最高处约百丈,但大部分都只有数十丈,比较低缓,上面长满了参天大树。 草原狼非常记仇,李邺杀死那头偷袭他的狼是一头小狼,是狼王的儿子,它经验不足,急于表现自己,偷袭李邺,结果被李邺反手斩杀。 群狼虽然吃了一顿人肉大餐,但狼王却不肯放过李邺,它一定要咬死李邺,为儿子报仇。 事情就是这么搞笑,薛部大酋长薛陀为了给儿子报仇,率领数百人一路追杀李邺。 狼王同样是为了给儿子报仇,也在追踪李邺,只是它们更狡猾,更有耐心,等待机会,一击而杀。 李邺遇到的这座丘陵山岭叫做灭狼岭,当年薛陀就是在这里干掉了草原上赫赫有名的白脚狼王,为了纪念自己的功绩,薛陀便把这里改名为灭狼岭。 李邺在半山腰处找到一座山洞,深有三四丈,高一丈,像一口坛子,洞口不大,但里面比较宽。 他把马放在洞里,自己则坐在洞口的大石上,将一只山鸡拔毛去膛,直接生吃起来。 鱼肉在路上就吃光了,进山时遇到这只山鸡,成了他的晚餐。 李邺不敢点火,点火会引来追踪之人,啃了半只生鸡,李邺又服下一颗药丸,开始盘腿打坐,进入一种冥想状态。 这是他恢复体力的方法,但同时也是一种休息,体力在迅速恢复,四周极为安静,只听见各种不知名的虫子在此起彼伏鸣叫,李邺的感知力和听力都变得异常敏锐,能听到百步外的动静。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了极为细微的马蹄声,从十数里外向这边奔来,他们来了! 李邺慢慢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他搬动一块块事先准备好的大石,将洞口堵住,只留下很小的缝隙,人发现不了这个洞穴,狼群或许能嗅到战马的气息,但它们进不去。 李邺随即背着弓箭,手提刀槊向山顶奔去…… 薛陀带着两百多名骑兵也赶到了灭狼岭,他打量着山岭,缓缓给众人部署方案。 “我们的猎物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奔行两百里,相信他已经累坏了,遇到这样的山岭,一定会在山上休息,我们兵分三路,每队六十人,上山搜寻,我率一百人在山下负责接应。 无论谁发现目标,立刻举火为号,我会立刻赶来接应,放心!他再厉害,在短时间内杀不了太多人,完全来得及接应。 你们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给我打起精神来!” 众人一声喝喊,开始兵分三路上山了。 为首千夫长低声道:“分兵上山,恐怕会让对方各个击破!” 薛陀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汉人有句话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你若不给他创造机会,他怎么可能现身?” “卑职明白了!” 薛陀哼了一声道:“记住了,我们才是草原上的雄鹰,他不过是一只会咬人的野兔罢了!” ……… 此时,李邺就藏身在一块突兀的大石背后,距离他藏马的山洞约有一里,站在大石上,他看见数十个黑点向自己藏身的方向奔来,和他的推断一致,对方分成几队上山搜索自己,这是必然的,但这样又会让自己抓住机会,各个击破。 李邺也猜到了对方的意图,对方就是故意分兵上山,牺牲部分士兵来诱引自己现身。 那就试一试吧! 最北面的六十名士兵攀着树木和石头上山,不久前刚下过雨,地面比较湿滑,习惯了骑马的士兵们对爬山不太适应,身上沉重的铁甲这个时候成了他们的负担和累赘。 士兵们没有举火,黑暗中,只能隐隐看到树木的轮廓,士兵们低声抱怨着,这种作战环境他们都是第一次遇到,太被动,太憋屈了,纵有再高的武艺他们也使不出来。 爬了约四十丈,队伍拉开了,二十余人爬在最前面,还有一堆人在中间,最后落了十余人,他们的皮靴太滑,攀爬十分艰难。 这时,一个黑影出现在他们中间,从最后一个人开始,每人都扶持一下,用铁勒语说一句,‘小心脚下!’ 很关心的语气,令人感动,只是每个被他扶持过的人都趴在地上不动了,安安静静,没有惨叫和挣扎,再仔细看,每个人都一样,喉咙被切断,背心被一刀刺穿,当即毙命,然后被按趴在地上,没有人翻滚下山。 李邺的动作隐蔽而迅速,有人扭头看了一眼,都没有发现李邺手中的利刃,甚至没有注意到李邺的盔甲和他们不同。 大家都在紧张地关注两边和头顶,谁也想不到,魔鬼就在他们中间,和他们一起攀爬,热心地帮助他们。 只片刻,爬在后面的十六人都倒在地上,鲜血汩汩向外流淌。 李邺的目光又投向了中部的一堆人。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千里追杀(四) 最北面一支队伍的百夫长已经爬到山顶,他身边有二十余人,其他三十六人都在后面,左右等不来,百夫长有点急了。 “你们等着,我去看一看!” 他拔出战刀向下奔去,他武艺高强,平衡掌握得极好,三下五下便奔出了十几丈,一眼看见了趴在山坡上的手下,二十几人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之气。 “有情况!” 他大喊一声,一道寒光从侧面闪来,百夫长反应极快,一个翻滚,‘嚓!’凌厉的刀锋从脸庞上擦过,他的耳朵被切掉了。 “有敌情” 百夫长拼命大喊,喊声戛然而止,一支飞刀插进了他的咽喉,他挣扎着要爬起身,后颈忽然一痛,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邺一刀斩掉了他的脑袋,收回飞刀。 但他的喊叫声惊动了上方的手下,士兵们纷纷点燃了火把,山脚下的薛陀看见了火把,大喊一声,“在北面,给我冲上去,死活不论!” 千夫长带着五十名手下迅速赶去增援,其他两支搜索队伍也纷纷向北面移动,其实中部的搜索队伍已经快要找到藏匿战马的山洞,他们看见了火光,便放弃搜索,纷纷向北面奔去。 李邺瞬间杀进了人群中,刀槊上下劈砍,黑暗中,一道道寒光快如闪电,专门找敌军的脖子,他早已观察好了目标,利用自己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下手精准、快速,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尸首分离,兔起鹘落之间便杀死了七八人。 后面的士兵眼睁睁看着一颗颗人头飞起,骨碌碌滚下山坡,一具具无头尸体向外喷血,其他十几名士兵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向山下逃命。 李邺并不追赶他们,他收集了几壶好箭,把箭壶背在身后,拖着一具尸体向南面奔去。 负责中段搜查的六十名士兵沿着一条天然小道疾速向北奔跑,李邺就在上方三十步外,手执弓箭冷冷地望着山坡上奔跑的黑影,在他身边的大石上,一具敌军尸体躲在躲在大石后,还手执一副弓箭。 下方的士兵快速奔跑,最后还剩下七八人时,李邺忽然拉满了弓,连珠箭般向敌军射去,他从最后一人开始,向前挨个射箭,这样,前面的人无法直观看见,就算感觉不对,也要转身掉头后才能看见,可就这半秒钟的时间也足够他们失去性命。 黑暗中,五名士兵被一箭爆头,发出一片惨叫,前面三名士兵听见惨叫声,立刻反应过来,瞬间蹲下,箭矢从他们头顶上射过。 李邺根本不看结果,八支箭射完,立刻向山下狂奔,利用树木掩护,身影俨如鬼魅一般,穿过了士兵身后的小道,绕到士兵下方潜伏起来。 士兵们惊魂稍定,指着山坡上大喊,“他在上面,射杀了我们五名弟兄!” 数十名士兵纷纷跑回来,举弩向上射击,掩护二十几名士兵向上慢慢靠拢包围,上面三十步外有块石头,隐隐看见石头后面有人影手执弓箭。 “看见了,包围他,别让他跑了!” 所有士兵都盯着石头背后的身影,但所有人都不知道,魔鬼在他们身后出现了。 李邺忽然举起刀槊,狠狠向数十名敌军的双脚劈去,“咔嚓!咔嚓!”一连串的‘咔嚓!’声,七八双脚被斩断,不等他们惨叫声喊出来,李邺反手又是一刀,从后面又劈掉了数人的双脚,山坡上顿时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叫。 李邺部署假人,射杀几名士兵,就是为了创造这个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又怎么可能饶过对方,对方不死,就是他死! 他心如硬铁,下手狠辣,在极短时间内,三十余名士兵被他斩断了双腿,对方都穿着厚厚的铁甲,但再厚的铁甲也覆盖不了双脚,只会使身体变得笨拙,逃命都来不及。 二十几名士兵正准备抓捕躲在大石后面的目标,他们忽然被身后的惨叫声吓住了,强劲的箭矢忽然从下方一棵大树后射来,为首三人躲闪不及,被一箭爆头,后面士兵纷纷蹲下。但蹲下也没有用,没有遮挡,依旧被李邺的箭矢一箭射中,从山坡滚下。 这时,远处传来奔跑的脚步声,火光晃动,支援的一百多名士兵到了。 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只见满地的脚,无数士兵在地上痛苦翻滚哀嚎,鲜血喷涌,根本止不住血,谁也活不成了。 此时,每个人的内心都是同一个念头,他们招惹到了魔鬼。 千夫长颤抖着声音道:“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准分开,给我仔细搜山!” 李邺反其道行之,又回到了藏马之地,把大石搬开,把战马从山洞里牵出,战马很安静,没有嘶鸣,见到了主人,它亲热地用嘴拱着李邺的脖子。 李邺摸了摸它的头,给它喝了水,又换了一身胡人的盔甲,便牵着马下山了。 李邺绕到了薛陀身后的草地上,对方的主力都上山了,那么薛陀身边应该没有多少人。 他已经远远看见了薛陀和他手下,就在两里外。 可就在这时,李邺忽然一惊,他刚刚发现四周全是黑压压的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带着绿幽幽的双眼,糟糕,狼群! 一只体格硕大的狼王忽然出现在十几丈外的大石上,四脚雪白,在月光下格外清晰,它冷酷地盯着李邺,忽然仰头向一轮明月嗷叫,“嗷呜——” 李邺掉头便逃,狼王一跃跳下大石,向李邺扑来,数百头狼也纷纷发动了,箭一般冲出,从四面八方向李邺冲来。 李邺一连劈杀十几头狼,杀开一条血路,纵马狂奔,数百头狼在后面紧追不舍。 薛陀坐在一块大石上,紧张注视着山上北面的情形,可以看见那边火光明亮,他们手下都聚在一起,薛陀气得大骂,“一群蠢货,聚在一起能搜到人吗?应该分开搜!” “嗷呜——” 不远处传来狼嚎声,薛陀吓得一个激灵,狼来了,他连忙吩咐手下,“注意警戒!” 三百匹战马开始不安地嘶鸣,充满了恐惧,它们都感受了危险来临。 忽然,有人远远大喊,“大酋长,部落紧急情报!” 喊的是铁勒语,只见一名他的一名铁卫骑兵向这边打马狂奔而来,他身后跟着铺天盖地的黑影。 薛陀也慌了手脚,连忙翻身上马,大骂道:“这个混蛋,谁让他把狼引来的,快给我射狼!” 五十名手下张弓搭箭向狼群射去,那名骑兵疾奔至面前,大喊:“部落紧急情报,酋长在哪里?” 薛陀迎上去喝问道:“部落有什么紧急情报?” 他忽然看清了对面奔近的面孔,竟是一张汉人的脸庞,他蓦地瞪大眼睛,认出了对方,顿时吓得他魂飞魄散。 来人正是李邺,李邺诡异一笑,他马不停蹄,在狂奔中手一挥,一道寒光射来,正中薛陀咽喉,薛陀闷叫一声,翻身落马。 手下大惊,纷纷下马营救,还没有到近前,无数野狼冲来,一跃将他们扑倒在地,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 薛陀长得极为强壮,一把飞刀虽然射中他咽喉,但他还没有断气,他一手捂住咽喉,艰难地要爬起身。 这时,他眼前忽然出现一对白色的狼脚,他能感觉到头顶上野兽的低鸣。 薛陀蓦地想起了十几年前他亲手斩杀著名狼王白狼脚的一幕,狼王为了保护一头小狼才被他得手,那头小狼惊恐地跑了,似乎也是白色的脚。 狼王认出了眼前的中年男子,正是当年杀死它父亲的猎人,这一刻它顾不上李邺了,它冷酷的狼眸中只有眼前这个仇人。 狼王忽然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向薛陀的脖子咬下去,薛陀一声惨叫,血光迸射。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 误打误撞 李邺混杂在狂奔的战马中逃远了,狼王咬死了薛陀,把尸体赏给手下分食,他冷酷的目光盯着李邺逃走的方向。 忽然,狼王仰头长啸一声,“嗷呜——” 数十头正在追赶李邺的狼群纷纷停住脚步。 “嗷呜——” 狼王再一次长啸,数百头饥饿的狼群开始在黑暗中疾奔,向山上冲去,它们闻到了山上浓厚的血腥气息,那是它们最喜欢的气味。 没有马,山上的一百余名士兵注定成为狼群口中之食。 十五匹战马跟随李邺奔逃,这些战马都有灵性,知道只有跟随人类才能摆脱狼群的捕杀。 李邺不断换骑战马奔跑,一口气跑出近两百里,前面出现一条河流,他才筋疲力尽地从马鞍上滚落下来。 喝饱了水,又洗干净身上的血迹,他穿的胡人铁甲早已在半路扔掉,太沉重了,他甚至没有穿上自己的盔甲,身穿布衣一路奔驰。 河水清澈,映照出了一张黑瘦的脸庞,再粘点假胡子,和铁勒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李邺苦笑一声,自己这样回去,恐怕老娘都不认识了。 还向老娘保证不上战场,鬼才相信啊! 李邺肚子一阵骨碌碌叫,着实有点饿坏了,他起身将十五匹战马上的马袋集中起来,还有十五只水囊,里面装的都是马奶酒。 马袋都是士兵用来放干粮和私人贵重物品的存储袋,东西不少,光食物就有一大堆,胡人骑兵的食物基本上都是肉干和奶酪,肉干用盐腌过,比较咸,奶酪不错。 李邺一边吃着奶酪,一边翻看其他物品,基本上都是天然黄金和天然宝石,阿伦告诉过李邺,草原上的硬通货有三样,黄金、宝石和羊,黄金和宝石能在草原上捡到,用它可以向商人交换所需的茶叶、盐和其他日用品。 天然黄金聚在一起有几十斤,形态各异,纯度还不错,还有不少小袋金砂,天然宝石也有一大堆,以红蓝宝石为主,有几块品相非常不错。 休息了大半个时辰,李邺收拾好行装,又带着十五匹战马出发了。 三天后,远处出现巍巍山影,那就是金山了,金山就是今天的阿尔泰山,葛逻禄人就占据了金山北部数千里的土地,控制了无数小部落,是草原上仅次于回纥的第二大部落。 在两年后爆发的怛罗斯之战中,正是葛逻禄人的背叛,导致安西唐军被黑衣大食军队击败。 实际上,葛逻禄人和草原其他部落一样,并不是天生就要背叛大唐,背叛的原因还是利益,黑衣大食给了葛逻禄人足够的利益,葛逻禄人当然要背叛,高仙芝过于信任异族军队才是问题所在。 李邺望着金山心潮起伏,如果自己出现在怛罗斯战场上,那么战局会不会扭转? 李邺沿着低缓的山岭一直走了七八天,人影都不看见,他感觉自己走错路了,心中不由有点慌乱起来, 中午时分,前方终于出现了大量的帐篷,李邺忍不住欢呼起来,催马奔了过去,牧人们见一名唐军士兵带着十几匹战马前来,都惊讶地远远望着他。 这时,李邺看见一名壮实的牧民在大帐前烤整羊,他不由咽了口唾沫,摸出一块金子道:“大哥,我买一点羊肉!” 李邺的铁勒语还不行,不会说烤羊肉,只能说羊肉,牧民望着李邺手中的黄金,愣住了,李邺指指正在烧烤的羊肉,牧民这才明白了,呵呵一笑,用刀割下一只烤好的羊腿递给李邺,却摆摆手不要李邺的黄金。 “我以为你要买羊,金子太多了,不用给我!” “大哥请收下!” 李邺把黄金硬塞给了他,牧民着实不好意思,这块黄金可以买他的三十只羊了。 他连忙请李邺坐下,又把妻女叫来帮李邺喂马。 “我叫安吉,将军贵姓?” “我姓李,唐军。” 安吉又给李邺倒了一碗奶酒,李邺一口喝干,这才大口啃着烤得流油的羊肉,肉干和奶酪早就吃完了,火折子也已用光,他连续吃了三天的生肉,突然吃到美味无比的烤羊肉,舌头都差点吞下去。 “安吉大哥是哪个部落的?” “我们是金山部,属于葛逻禄部!” 已经到葛逻禄部了,李邺又连忙问道:“附近有唐军吗?” “我们这里没有,听说葛逻禄部那边有唐军。” 李邺有点糊涂了,“你们不就是葛逻禄部吗?” 牧民摇摇头笑道:“我们是乌孙人的金山部,归葛逻禄部管辖,但我们不是葛逻禄人。” 李邺这才明白,原来是一支乌孙人小部落。 “葛逻禄部在哪里?” 牧民向东北方向一指,“向那边走,骑马要五六天才到。” 李邺忍不住哀叹一声,自己果然走错路了。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骚乱,远远有人尖声大喊大叫,隐隐听见有女人哭喊,安吉吓得跳起来,连忙把妻女叫出来,“你们带李将军去树林里躲一躲,快走!” 两个女人翻身上马,喊道:“李将军快跟我们走!” 李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母女二人神情焦急,便打个唿哨,带着十几匹马跟着女人向远处奔去。 他们躲进了十几里的一片树林内,李邺问道:“大嫂,发生了什么事?” 安吉的妻子约三十岁左右,女儿也就十二三岁,母女二人都长得还不错,女人抹着眼泪道:“金山堡的人过来抢羊抢女人,前天,我妹妹就被他们抢走了,妹夫也被他们抢羊时杀死。” “金山堡是什么人?” “是葛逻禄埃斤的住地,我们金山部都归他管,以前倒没事,听说不久前来了一支几百人的军队。” “葛逻禄人的军队?” “不是!听说是同罗部的军队。” 李邺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同罗部军队,难道是阿布思? 过了约半个时辰,安吉骑马奔过来,李邺三人连忙迎出去,夫妻父女三人激动得拥抱在一起,母女二人就害怕安吉被他们杀死。 安吉心有余悸道:“被抢走了三十只羊,幸亏将军给了我那块黄金,要不然我性命就没有了,阿占江被他们杀了,妻子也被他们抢走,实在太凶残了。” 阿占江是他们邻居,和他们关系极好,母女二人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李邺连忙把安吉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他们是同罗部人?” 安吉点点头,“是!他们交谈我听到了,他们家人被回纥人抢走,他们跟随大酋长逃过来,就躲藏在金山堡内,好像唐军要来找他们,他们很害怕。”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走错了路,竟然误打误撞遇到了阿布思。 李邺隐隐猜到了,葛逻禄大酋长把阿布思藏在金山堡,然后向唐军一口否认阿布思在他们这里,阿布思或许向更遥远的西方逃去了,谁知道呢? 放心吧!怛罗斯之战主角一定会参加,天下中老高写过一次,但这次会重写。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 金山猎酋 金山堡位于金山部以北约百里处,原本是一座周长约五里的军城,由三百唐军士兵在这里戍守,后来唐军放弃了这座军城,被葛逻禄人接手,派驻两百军队,并委派官员,这里便成为葛逻禄人统治金山部等十三个小部落的官衙。 但就在七天前,阿布思带领他的三百手下躲进金山堡,官员和葛逻禄驻军便临时撤到百里外,阿布思他们便伪装成了官衙和驻军。 但同罗部本性难移,只呆了几天便出来抢掠女人和肥羊,所有反抗的男人都被他们杀掉。 安吉所在的金山部便是他们抢掠的第二个部落,杀死二十几名男子,抢走了数十名年轻女人。 入夜,安吉带着李邺来到了金山堡,金山堡依山而建,建在高处,月光下,金山堡十分高大坚固。 “将军,他们可是有三百人啊!”安吉忧心忡忡道。 李邺笑了笑道:“替我看好马匹,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妻子的妹妹也救出来。” “我在这里等将军!” 李邺背着一卷绳索向城堡奔去,城堡实际只有两丈高,因为建在高处,便显得特别巍峨壮观。 但这里是很偏远、隐蔽的一座城堡,城头上没有巡逻士兵,只有两名士兵站在城门上方当值,主要是防备葛逻禄人夜里有重要消息送来。 李邺不需要绳子攀城,但他需要绳子把兵器吊上去,这就是他朱雀心法还没有练成的重要表现之一,他可以携带十几斤的战刀或者马球杆攀城,但带不动五十余斤的精钢刀槊。 李邺来到城池靠山处,也就是城堡最里面了,他将绳子一头系在刀槊上,另一头系在自己腰带上,轻巧地向上攀爬。 城墙都是用巨石砌成,巨石很粗糙,有很多突兀之处,李邺不费吹灰之力便爬上城头,他探头看了看,城头上果然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他跳上城,把刀槊慢慢拉上来,扔掉绳索,一个前滚翻,向内城里面翻去。 金山堡内的房屋很少,就是靠城墙修了一圈石屋。 城池中部却是一座三层木楼,木楼占地很大,还有配楼,一看就知道是全城的主楼,木楼的前后左右都是大帐。 此时,夜还不算太晚,大帐内灯火通明,只听见男人的淫笑和女人的哭喊声,李邺躲在石屋隐蔽处,耐心地等待机会。 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只白脚狼王,耐心、隐忍、坚持,等待机会一击而中。 那只白脚狼王率狼群追了他一千里,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记忆。 夜渐渐深了,两更时分,所有大帐的灯都黑了,木楼里的灯也黑了,但李邺还是没有动,继续隐忍等待。 三更时分,李邺终于从石屋顶上跳了下来,他观察了整整四个小时,对城内的情况很熟悉了,北面石屋都是仓库,南面石屋是马房,数十名女人也关在那边,西面还有几间石屋是厨房和水井,东面便城门。 一共有十五顶大帐,每顶大帐内睡二十人,李邺潜入了最边上一顶大帐,大帐内酒气弥漫,鼾声如雷,二十名大汉睡得很熟。 李邺轻轻放下刀槊,拔出匕首,在面前士兵的咽喉上一刀,反手一刀插入心脏,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再用毯子将尸体一盖,什么都看不到了。 一个接一个,转眼间,二十人全部被他干掉,他拎起刀槊,又去了下一顶大帐,只片刻,又是二十人被他干掉,虽然有不少士兵挣扎,只要出不了声,就问题不大,再补一刀心脏就是了。 所以第一刀切断咽喉非常重要,必须让士兵出不了声,无法惨叫,李邺心狠手辣,第一刀一定会下手狠,部位精准。 一个一个大帐被他干掉,第七座大帐出了点意外,他发现少了三人,大帐内只有十七人,如果有两人在城头当值,那么还有一人呢? 三人的铺位挨在一起,李邺沉思片刻,他没有下手,慢慢退出大帐,向马房方向奔去,马房最左面有几间空房,关押着数十名女人。 果然,他听见马房后面有呜呜的哭声,绕过去,只见三名光身子的士兵将一名最漂亮女人按在木车上轮流侵犯。 李邺眯着眼睛在不远处望着这一幕。 这个时候不能出手,女人一旦吓得惊叫起来,会引发大麻烦。 小半个时辰后,三名士兵结束了,凶狠地威胁女人,不准她出声,又揪着她头发把她送回了马房,三名士兵心满意足回帐,刚到帐边,只见寒光一闪,三颗人头落地。 李邺杀心炽烈,他冲进第七顶大帐,也不用匕首,直接用刀槊,一刀一个,士兵们直接在睡梦中尸首分离,一样的安安静静。 李邺摸进了最后一个大帐,刚进大帐,便听见黑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谁?” 李邺暗叫一声糟糕,立刻回应道:“去茅厕!” 对方‘嗯!’了一声。 李邺这才看清帐内情况,一共五个人盘腿坐在角落喝酒。 “你也来喝一碗!” 一名士兵醉醺醺向他招手,“你手上拎着棍子做什么?” 黑暗中,李邺手执的刀槊就像一根棍子。 李邺放下刀槊,抽出无名匕首走上前,匕首放在身后,慢慢走上前。 “伱是什么人?”为首百夫长忽然发现不对。 李邺手中匕首闪电般挥出,瞬间割断了两名士兵的脖咽喉。 他一跃扑上,将对面两名士兵扑倒,坐在最右边的士兵大惊失色,起身要逃,李邺手上闪出一道寒光,飞刀正中咽喉,士兵捂着喉咙倒地,叫喊不出来。 “来人” 被扑倒的百夫长大喊一声,不等他喊第二声,李邺匕首一挥,割断了他的喉咙,随即一刀刺进心脏。 另一名被扑倒士兵抓起酒囊向李邺砸来,他喝醉了,嘴里含糊不清喊道:“快来人!” 他也喊不出第二声,被李邺手一挥,割断了喉咙。 百夫长被杀死,其他四人尚未死去,都是喉咙咕咕冒出大量血沫,叫也叫不出来,在地上痛苦挣扎。 李邺这才一刀一个,结果了四人。 万幸的是,大帐内还在此起彼伏地鼾声大作,其他士兵没有被惊醒,李邺握着血淋淋的匕首,摸向第一个人。 李邺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把十五顶大帐内的三百名同罗士兵全部斩杀,还有几名起夜的士兵,也被他在外面一刀劈掉了脑袋。 再有就是城头上当值的两名士兵,也一样死在睡梦之中,快四更时分了,没有谁还会老老实实站岗。 杀人不难,难的是杀人的意志,连杀三百余人,没有钢铁一样冷酷的意志,根本办不到,普通士兵杀十几人就会崩溃。 李邺攀上了木楼,他早就观察仔细,一楼和配楼始终没有亮过灯,说明没有人居住,二楼住着十名侍卫,三楼则住在阿布思和他的妻子,只是他们不住一间屋内。 阿布思很老实,没有找女人,但绝不代表他洁身自好,只是他现在寄人篱下,绝不敢得罪葛逻禄公主出身的妻子。 当然,更大的可能就是他已经六十岁,年轻时荒淫无度,现在极可能没有那方面的功能了。 他妻子有一名小侍女,整个木楼内就她们两个女人,李邺观察了四个小时,木楼内的情况他了然于胸。 李邺一闪身,先潜入了二楼、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误人清白 阿布思一下子惊醒了,房间里灯火通明,只见一个浑身浴血的男子站在他床边,手中把玩着他的金印,那是唐朝皇帝赐给他的奉信王印。 他年事已高,反应稍微迟钝,这时他终于反应过来,惊得翻身要跳起,锋利刀槊精准地搁在他脖子上。 他一动不敢动了,“你杀了我妻子?” 李邺淡淡道:“我从不杀女人,我会留下她给葛逻禄人送信。” “你是谁?”阿布思厉声喝问,声音很大。 李邺笑了起来,“你声音再大也没有用,整个金山堡,就只有我们两个男人还活着。” “伱你究竟是谁?”阿布思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恐惧。 “我是唐军的一名小兵而已,我准备用你人头给我记功。” “我给你钱,我旁边的箱子里全是黄金珠宝,我都给你,只求我放过我!” 阿布思嘴上求饶,手却摸向枕头下的一把匕首,却摸了个空。 李邺仰头大笑,“我会把机会给你吗?” “我们好商量,我还有好东西” 李邺反手一刀,毫不犹豫地斩断了阿布思的脖子,鲜血喷了一床。 很多大事都坏在话多上,李邺这里显然没有这个剧本。 另一个房间的床上躺着阿布思的妻子,双手双脚被反绑,嘴也被堵住,一双漂亮的眼睛惊恐地望着李邺,她是葛逻禄的小公主,很年轻,只有十六七岁,她是葛逻禄可汗最小的女儿,三年前代替病故的大姐嫁给阿布思,延续同罗部和葛逻禄的盟约。 阿布思前后有四任妻子,结发妻子早就死了,第二任突厥妻子也死了,第三任妻子是葛逻禄可汗的长公主,三年前病逝。 三年前又迎娶了葛逻禄的小公主,但小公主不喜欢朔方,她一直住在长安阿布思的府宅内,在长安也是出了名的美女。 葛逻禄公主的小侍女也被捆绑起来,扔在角落里,她被打晕过去,还没有醒来。 此时葛逻禄公主身上只披着一身透明的轻纱,挣扎时腰带散开,白腻得惊人的身体完全暴露在外,一览无余,李邺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面对这天下第一诱惑,他的喉咙异常干涩。 葛逻禄公主哀求地望着李邺,美丽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却反而激发了李邺的征服欲望,他忽然想起了马房后面那一幕,一团烈火在他胸中猛烈地燃烧起来。 金山堡内同样燃起了熊熊烈火,被掳的女人们都已经走了,每人骑一匹马,赶着几十只羊。 安吉也被李邺打发先回去,他带着妻妹和邻居阿占江的妻子返回部落。 李邺把一把刀扔给葛逻禄公主,她身穿盔甲,倒也英姿飒爽,和昨晚那个哀婉啼哭的女人判若两人。 她的小侍女骑马在远处等待,她被李邺打晕过去,一直到天亮才醒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走吧!几匹马上有足够的干粮和水,还有五箱财富,你都带走,两百里外就有你们的官员和驻军,路上应该不危险。” 葛逻禄公主咬一下嘴唇道:“你杀了我丈夫,夺走了我的初夜,按照我们草原的规矩,我就是你的女人了,你要带我回长安!” 李邺着实头大,他昨晚杀戮之心太重,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占有了这个女人,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也是第一次。 正因为如此,他把阿布思的五箱财宝都给她带走,算是补偿她。 李邺摇摇头,“我是为你好,你是阿布思的妻子,回到长安,你的命运会很悲惨,朝廷不会放过你。” 葛逻禄公主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住这个黑瘦高大的唐军士兵,她心中着实震撼,居然一个人把三百多人全部杀死,他究竟是神还是魔鬼? 葛逻禄公主忽然又想起他昨晚笨拙的一幕,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你昨晚也是第一次吧!” 李邺脸一红,“胡说,还不快走!” 葛逻禄公主深深看了他一眼,催马离开了,她带着小侍女和几匹满载财物物资战马远去,一直很远了,她还回头向李邺这边望来。 李邺等公主彻底走远,他才看了看安吉绘制的地图,打个唿哨,带着数百匹战马向东北方向奔去 思结部和葛逻禄部的交界处,两支唐军在这里汇合,共两万骑兵,与此同时,思结部提供了三十万只羊作为他们的后勤补给,这其实是回纥提供的粮食,唐军将六千同罗战俘交给回纥,换得了回纥的后勤支援。 但葛逻禄人却没有动静,也没有集结兵力和唐军对抗,葛逻禄人一口否认阿布思在他们手上,着实让郭子仪为难。 唐军的大帐由三千多顶组成,延绵数十里,这也是回纥人借给他们的营帐,回纥人当然希望唐军和葛逻禄人开战,拔掉这个和它们对抗多年的宿敌,使回纥势力也能扩张到金山以西。 但唐军主将却是经验丰富,政治敏锐的老将郭子仪,他可不会轻易中了回纥人的借刀杀人之计,他故意把营帐搭建得很松散,完全不设防,而且不进入葛逻禄的地界,就是给葛逻禄人传递一个信号,他们不是来打仗,只是希望能够通过协商,解决阿布思的问题。 但两万骑兵又确确实实存在,如果葛逻禄人执迷不悟额,唐军又会随时出击。 葛逻禄可汗也捕捉到了唐军的两层意图,他立刻做出应对,一方面在王帐附近集结了五万大军,但另一方面又远离唐军大营,他的军队距离唐军至少有千里之遥,同时又不断派使者向郭子仪解释,他们不敢接受阿布思避难,阿布思过境走了,去投奔了西方葛萨人。 中间大帐内,郭子仪在桌上摊开地图,找到了遥远的葛萨汗国,越过夷播海,在万里之外的草原上。 北庭节度使程千里在一旁道:“葛萨人原本也是铁勒一支,就生活在金山北部,今天葛逻禄人的土地上,隋唐之际被突厥人击败,为避免灭族,全族人西迁去了万里外的西方,在那边他们没有对手,很快建立了葛萨汗国,当年他们确实和同罗部的关系不错,得到同罗部的帮助,才得以成功撤离。” 郭子仪摇摇头,“广平王殿下告诉我,突骑施部在天宝初年被灭,葱岭以西到热海一带比较混乱,各大势力都想染指,朝廷担心葛逻禄人扶持阿布思统一热海各部,当年阿布思可是乌苏米施可汗的叶护,他在那边有根基,一旦阿布思重新崛起,唐朝对西域的控制会有很大的影响。” 程千里一惊,连连点头道:“老将军说得对,阿布思是一颗很有价值的棋子,葛逻禄人一定不会轻易放弃,阿布思一定还在他们手上。” 郭子仪又摇摇头道:“如果我们对葛逻禄人发动军事打击,就正中回纥的下怀,回纥一定会出兵,朝廷同样不希望回纥变成第二个突厥,朝廷希望葛逻禄人能牵制住回纥,只有鹤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 说到这,郭子仪长长叹口气,“两难啊!” 就在这时,帐门口有士兵禀报,“启禀老将军,大帐外来了一名唐军骑兵,他是自己是广平王殿下的参军,叫李邺,说大帅认识他。”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张掖街头 郭子仪又惊又喜,李邺奉命给程千里送信,他是知道的,只是自己都和程千里汇合了,这小子影子都不见,失踪了一个多月,居然又出现了。 “程将军,我们去看看,他可是奉广平王殿下的命令给你送信的!” 程千里笑道:“估计他跑到北庭去了!” 两人走出了大营,只见士兵们围住两百多匹战马指指点点,郭子仪一眼看见了异常黑瘦的李邺,差点认不出了。 郭子仪大笑,“李参军,你怎么现在才来?” 李邺连忙翻身下马,单膝跪下行礼,“卑职迷路,走到金山深处去了!” 郭子仪扶起他,拍拍他肩膀笑道:“能活着回来就不容易啊!这些马不错,是哪里搞来的?” 李邺也笑道:“回禀老将军,这些都是阿布思和他手下的战马,那匹火红色的战马就是阿布思的坐骑。” 李邺指着一匹极为神骏的红色战马,郭子仪一眼认出,正是阿布思的火云马,天子赐给阿布思的神骏。 郭子仪和程千里面面相觑,郭子仪急问道:“你遇到阿布思了?” 李邺点点头,“卑职迷路,误打误撞走到金山堡,正好遇到了藏匿在那里的阿布思和他的三百名手下。” “金山堡!” 程千里惊呼一声,“原来阿布思躲在金山堡,难怪葛逻禄人不肯承认,谁能想到阿布思会藏匿在千里外的金山堡内,那么偏僻之处。” 郭子仪着实有点沉不住气了,“伱夺了他们的战马,那阿布思呢?” 李邺笑嘻嘻地指着马上挂的一个大袋子,“他的身体没办法携带,卑职只把他的人头带回来了。” 郭子仪惊喜交加,“快给我看看!” 李邺取下大袋子,这里面是满满一袋马奶酒,是安吉教他的办法,把人头泡在最烈的马奶酒里面,夏天也不会腐坏。 李邺把马奶酒倒出来,一颗人头也滚了出来,郭子仪拾起人头细看,果然是阿布思。 郭子仪顿时心花怒放,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这下子可解决大问题了。 “传令全军,收拾行装,准备撤退!” 大帐内,李邺将广平王李俶的信交给程千里,信放在铁盒,用蜡封住,一直揣在怀中。 程千里打开看了信,点点头道:“我得到一个消息,薛部的大酋长薛陀死在灭狼岭,薛部人说,仇人叫李参军,就是你吧!” 李邺淡淡道:“我的兄弟死在他儿子手上,他儿子的脑袋被我砍掉了,他率三百铁骑追杀我千里,在灭狼岭,我杀了薛陀不少手下,但薛陀最后不是死在我手上了。” “他莫非还有仇人?” “是不是仇人我不知道,薛陀是被一只白脚狼王咬死在灭狼岭下,我还要感谢薛陀,要不是他舍身喂狼,我还真没办法从狼群的追杀中脱身,我可能杀了那只白脚狼王的儿子,它和我有杀子之仇。” 程千里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苦笑道:“真是长生天在冥冥中的安排,你知道那里为什么叫灭狼岭?十年前,薛陀在黄池岭下亲手杀死了纵横草原十余年的白脚老狼王,剥了它的皮献给大唐天子,为了纪念自己的功绩,他把黄池岭改名为灭狼岭,十年后,白脚老狼王的儿子又把薛陀咬死在灭狼岭下,这难道不是天意?” 说到这,程千里拍了拍李邺的肩膀道:“不要以为是自己摆脱了狼王的追杀,不是,白脚狼王一旦盯住你,你绝对摆脱不了,应该白脚狼王也感受到了什么,它放过你了。” 李邺点点头,“看来狼真是一种有智慧的动物!” 程千里缓缓道:“狼一向恩怨分明,不像人,薛陀的二弟薛丰得到你的好处,当上了薛部大酋长,可他非但不感激你,还发誓要用你的人头祭祀薛陀,以后自己要当心!” 大军东撤了,程千里也率军返回了北庭,葛逻禄人始终保持沉默,没有派任何使者过来解释,就像丝毫不知道金山堡发生的事情。 李邺跟随在大军中一起撤离,这几天,他脑海里一直出现那只白脚狼王,想着它站在大石上对月嗷叫,那一幕让他铭记于心,还想到了灭狼岭,似乎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自己,他又想起葛逻禄公主,想起了那荒唐,却又刻骨铭心的一夜。 这时,郭子仪出现在他身边,笑道:“我已经派人把报告和阿布思人头、王印等物一起送回长安了,李参军是直接回长安,还是一起去朔方?” 李邺明白了郭子仪的意思,他是在挽留自己,想把自己留在朔方。 李邺笑了笑道:“这次出征,并非是我真的从军,接下来我想去太学读书,我的杀心太盛,想用读书来收一收杀心!” 郭子仪笑道:“想读书是好事,公子想学什么?” “我想学西域的语言,听说太学有这门课。” 郭子仪点点头,“是有这门课,是鸿胪寺开设的,专门培养通晓草原和西域的人才,不过我劝你再读一读兵书,读一读《春秋》、《史记》、《汉书》,当年我在太学也读过兵法。” “多谢老将军指点!” 李邺目光望着远方,他的思路已经飞向了遥远的长安。 甘州张掖,裴三娘和往常一样,从前左金吾卫大将军李钦的府中出来,李钦的妻子王氏生了重病,长年经血不止,裴三娘给她调治了十天,便大大减轻了她的病症,又继续加药调治,再过几天就能治好病症,剩下就是长期调养,恢复身体,这是个漫长的过程,没有年不会见效。 裴三娘心中颇为烦恼,她见到了父母兄弟,虽然阖家团聚,但没几天母亲又开始操心她的终身大事,找人给她说媒,想让她嫁给河西节度使府司马安重玉,安重玉年约三十七八岁,三年前丧偶,他出身河西名门安氏。 虽然和她父亲门当户对,裴三娘从小也认识他,但裴三娘并不想嫁给他,她的儿子已经长大,她怎么能给儿子找个莫名其妙的假父? “你还年轻,才三十出头,家世和长相都好,完全可以再嫁,不用这样委屈自己。” 母亲的话在她耳边萦绕,但裴三娘想到的却是另一个男人,让她刻骨铭心的少女时代,一晃过去了十多年,他现在又在哪里? 他现在还在想着她吗?还是在筹备婚事,又打算再娶一个门当户对的权贵人家嫡女为妻? “请这位娘子停步,小生想打听一个人。” 身后忽然有人在问路,裴三娘浑身一震,十五年前,张掖的大街上,就有人曾经这样向自己打听,而这声音 裴三娘猛地回头,只见身后笑吟吟站着一名三十余岁的书生,身材高大,温文尔雅。 “你你怎么来了?”裴三娘不可置信地盯着身后男子。 “我来张掖找一个故人,我找了她十五年,怎么也找不到她,娘子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吗?” 李岱脸上依然微笑,泪水却流了下来。 “你你来做什么?” 裴三娘扭头过去,“你朝务繁忙,哪有时间来凉州风花雪月?” 李岱摇摇头,“我是没有时间,但为了找到她,我已经辞官了,我现在一无所有,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接受我?” 裴三娘心中最柔软之处终于被拨动了,她眼睛一红,泪水扑簌簌落下,她狠狠掐着李岱的胳膊骂道:“你这个傻瓜,你辞官做什么,你辛辛苦苦熬了十五年,不值得啊!” 李岱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哽咽道:“我答应过她的,我一定会回来了接她,虽然晚了十五年,但我还是回来了。” 裴三娘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抱着这个让她恨之入骨,却又梦萦魂牵的男人,失声痛哭起来。 第一卷结束了,下面第二卷,时间会跳到天宝九年,写一段朝堂斗争,稳固李林甫的相位。 然后主角就会前往西域,为波澜壮阔的天宝十年怛罗斯之战做准备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 天宝九年 时间转眼到了天宝九年的初夏,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这天中午,李邺匆匆从太学出来,快步向马房走去。 通过祖父的李林甫的关系,李邺去年进入太学,当了一名旁听生,学习西域语言及风俗,同时也旁听历史课。 他不要功名,只是在太学读书,这是允许的,只需要捐一笔钱,不少权贵子弟都这样做,履历中就有了曾在太学读书的经历。 他去年远征朔方立下累累功绩,天子李隆基亲自升他爵位为金山县公,官升游击将军,这是从五品武散官,和浑瑊一样了。 李隆基还准备封他为龙武军果毅都尉,但被李邺婉拒,他希望把官职留给父亲。 父亲为了母亲,不惜辞去户部郎中的官职,只身前往张掖,着实让李邺感动。 他也希望自己能帮父亲一把,天子李隆基感于他的孝道,便答应了他的请求,任命李岱为润州刺史,去年九月,李岱便带着妻子裴氏去润州上任了。 去年李邺回长安后不久,祖父李林甫做主,让儿子李岱明媒正娶,正式迎娶了裴三娘,成为长安一段佳话,连贵妃都派人送来了贺礼。 不过父亲去润州上任后,李邺便低调地搬进了太学,归为沉寂,开始了他的求学之路。 “阿邺!” 后面有人喊他,李邺一回头,是好友韦颂,韦颂比李邺大三岁,出身名门长安韦氏,他祖父便是吏部侍郎韦见素。 自从太子李亨和相国李林甫去年暗中和解后,朝廷便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杨国忠出任益州长史,这可不是好事,天子李隆基不喜欢杨铦,认为他太蠢笨,不领会自己的意图,李隆基还是更看重杨国忠,杨国忠的资历缺乏地方官履历,李隆基便任命他为益州长史,就是为了让杨国忠出任相国做准备。 李林甫意识到这个问题,便推荐太子派系的韦见素出任吏部侍郎,这就是李林甫的老奸巨猾之处,精准地把韦见素推出来卡住杨国忠的相位。 杨国忠各方面都比不过韦见素,那么天子就只能妥协,把左右相恢复为多相制,杨国忠和韦见素都一并入相,李林甫的宰相之位就依然稳固。 韦见素被李林甫重用,太子派系便拿到了至关重要的吏部,所以李邺一进太学,韦颂就主动和他结交,这里面都有很微妙的政治关系。 “我下午没课,我们去喝一杯?”李邺笑道。 韦颂苦笑道:“我不像你,只当旁听生,连考试都不用,我忙得跟狗一样,我就给你说一声,晚上去平康坊的安然居大酒楼,酉时两刻,白玉坊,老张请客!” “知道了,一定到!” 李邺来到安乐坊,木大娘和粗使丫鬟阿珍也去了润州,他家真的没有人住了,除了狗子小黑。 李邺原本是把小黑送给李洵家,但李洵告诉李邺,除了每天过来吃饭,到了夜里,小黑又会回到自己家里,依旧住在原来的窝里,怎么也不肯搬去给它准备的新窝。 没办法,李邺只得改变方案,请李洵家代养小黑,他经常会回来看一看这个小家伙。 还没有到家门口,便听见小黑在院子里‘汪!汪!’地叫了起来,瞬间,一个黑影从狗洞里钻了出来,围住李邺的团团打转,尾巴都快摇掉了。 李邺摸摸他脑袋笑道:“小家伙,我来看看你,下次让大娘把伱也带到润州去!” 李邺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包鸡肉,李邺放在地上笑道:“给你的,吃吧!” 主人给的饭,小黑狼吞虎咽吃了起来,李邺抚摸它光滑的皮毛,皮毛很亮,也长胖了,说明李洵家待它不错。 “阿邺,是你吗?” 李洵打开后窗,探头出来,不好意思把菜刀放下。 “我听见小黑叫,还以为来贼了。” “大白天的,哪里会有贼?你今天怎么不上课?” “今天学校休息,阿邺,你吃过午饭了吗?要不,我请你喝一杯。” “我来请吧!” 李邺拍拍小黑的脑袋笑道:“叼回去吃吧!别被大黄看见,抢了你的好东西。” 小黑仿佛听懂了李邺的话,立刻叼起最大一块鸡肉,屁颠屁颠地跑回院子了。 李洵从窗子里跳出来,用脚尖指指墙笑道:“你看这里有个洞,就是方便小黑的,我娘一敲碗,它保准撒腿奔来,小荷尤其喜欢它,它真的很听话,很乖巧,但也很忠诚!” “小黑让你们费心了!” “应该的!” 李邺和李洵兄弟二人在巷子门口的一家小酒馆坐下,这家小酒馆就是裴三娘的医馆,去年就关了。 裴三娘可没有什么救死扶伤的信念,她开医馆只是为了养家糊口,在医师和刺史夫人之间,她果断选择了后者。 小酒馆又重新改造一番,完全看不到从前医馆的影子了,两人在一张小桌前坐下,李洵回头喊道:“一盘鱼香肉丝,一盘回锅肉,凉拌小菜再来几样,再来一壶酒!” 李邺着实有些无奈,连路边小店都开始炒鱼香肉丝和回锅肉了,才短短一年时间,自己的一番心血真的就烂大街了。 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张平,是他的几个徒弟被人高价挖走,挖人的酒楼又保密不当,配方和烹饪方法很快就传开了,自己从草原回来后,发现长安每家酒楼都在炒鱼香肉丝和回锅肉片。 李邺就在想,什么时候会传播到小酒馆去?现在他看到了。 张大厨没有了拿手的绝技,不好意思再拿月薪五十贯的高俸,只好自己辞职回家了。 虽然厨师当不了,但张平却练成了冬夏功,站桩整整一年,他没有断过一天,他下盘稳得惊人,一个人对付四五个成人完全没有问题,在三月份长安相扑大赛中夺得第一名。 裴旻也被张平的执着精神感动,加上张平本身的条件突出,在一个月前正式收张平为徒弟。 李邺没有成为剑圣的徒弟,反倒是张平成为了剑圣裴旻的徒弟。 目前,张平在永和坊开了一家武馆,收了三十几个徒弟,利用裴旻和李邺的人脉,经常接一些安保方面的活计,他头脑灵活,又通过李邺介绍认识了冷月先生,从而和王玄海搭上了关系,在城西一带混得风生水起。 李邺端起酒盏笑道:“我记得上次你告诉我,有无赖骚扰西市的安然居大酒楼,让你爹爹很烦恼,现在还有吗?” “还有,这帮无赖明的不敢来,就来暗的,前两天他们还把牛粪扔进水井里,父亲又不敢告诉祖父,简直要烦死了。” 李邺点点头,“你今晚告诉你父亲,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去找张平,在永和坊的大业武馆,张平会替他把这件事处理好。”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寻衅滋事 目前李岱还是负责家族酒楼和庄园的总管事,但他外放润州出任刺史,父亲李林甫又不肯答应让他卸任,没办法,李岱索性放权给各个分管事,也就是庶子们。 其实这也是李林甫的意思,暗示让李岱放权,庶子也是他的儿子,不管怎么说,肉都是烂在锅里,省得自己三个兄弟整天乌鸡眼似的盯着那几个产业。 李岱临走前又嘱咐儿子李邺有时间照看一下酒楼和庄园。 所以李洵告诉他,有无赖在暗中骚扰酒楼,影响酒楼生意,李邺当然要出手,但他自己不会出手,他会让张平替自己出手。 张平实际上就是李邺的白手套,大业武馆的两千贯本钱,都是李邺出的。 从安乐坊出来,李邺骑马来到了翊善坊,今天高力士找他,不知什么事情? 冯劝农带他前往内堂,李邺笑问道:“冯叔,阿翁找我什么事?” 冯劝农微微笑道:“他想请您老人家出山,再替他打一场。” “冯叔,好好说,我才十五岁,还没有娶妻呢!您一句老人家,我等会儿就该去逛棺材铺了。” 冯劝农哈哈大笑,“那你答应就是了!” 李邺连忙道:“那就用不着去见高翁了,冯叔吩咐,小子上场就是。” “既然来了,不见主人怎么行,赶紧根我来!” 冯劝农心中颇为感慨,去年李邺还很生涩,愣头青一个,棱角分明,现在成熟多了。 内堂上,高力士正靠坐在一张软榻上眯眼小憩,这时,冯劝农进来行礼道:“父亲,李邺来了!” “让那个小猴子进来!” 高力士着实喜欢李邺,小小年纪竟然封了县公,长安封县公的少年也有不少,但要么是皇族,要么就是爵位继承。 而李邺完全是靠自己的军功挣来的,光凭他率十三勇士保卫安乐县数万百姓这一条,就让天子赞不绝口,这才是天子封他高爵的真正原因,保卫数万百姓比起斩首阿布思,境界高多了。 这就让高力士更加相信飞龙的预言,这孩子不是凡品。 片刻,李邺快步走进内堂,跪下磕头道:“晚辈给高翁请安!” 高力士笑眯眯道:“太学读书如何?” “回禀高翁,课程不多,还比较轻松。” “我之前还和你祖父说,你怎么会选择学西域语言,很让人费解啊!” 李邺连忙解释道:“我之前替广平王殿下送信,一路上学会了简单的铁勒语,铁勒语和突厥语差不多,但只会说几句,却不会写,颇为遗憾,所以就想认真地学一学。” 高力士微微笑道:“想法不错,大唐疆域万里,我们不能总依赖胡人来掌控,我建议伱再学一学波斯语,说不定你还能再次代表大唐出使波斯,再度建立波斯都督府。” 李邺挠挠头,“在哪里可以学习波斯语?” “高宗时期,卑路斯、阿罗撼带领波斯王族东逃,来到大唐,有数千人之众,高宗便把洛阳的修善坊和立德坊划给波斯人居住,他们在那里建立寺院,繁衍子孙,后来天子迁都回长安,不少波斯人的后裔也跟来了,他们都会说波斯语和汉语,你可以去布政坊,那里有一座波斯胡寺。” “晚辈过两天就去看看!” 高力士又笑道:“闲扯结束,该说说正事了,我的天鹏马球队今年杀进了前十,三天后将会有淘汰赛,获胜就能进前五,怎么样,替我打这一场?” 李邺点点头,“我很愿意替高翁效力,但我想换一个身份。” “可以!你说一个新的绰号,劝农会替你办妥。” “白狼!” 李邺脑海里又想起了那头纵横草原的狼王。 高力士立刻对旁边的冯劝农道:“就用这个绰号,你今天去马球署办妥,若有重名,让对方改名!” 高力士又对李邺笑道:“老规矩,打这一场,我给你一千五百贯,若赢了,奖赏同等。” “谢高翁厚爱,不知对手是谁?” 高力士淡淡道:“还是老对手,你很熟悉的那支球队。” “杨家?”李邺愕然。 天宝九年的平康坊还是一如既往的歌舞升平,尤其到了晚上,每家酒楼妓院都通宵达旦,喧嚣热闹。 酋时两刻就是下午五点半,正是餐饮生意最兴隆的时候,李邺准时来到了平康坊的安然居大酒楼。 得益于李邺教给张平的几道菜,安然居大酒已经是长安三大酒楼之一,在长安有八座分店,每天都生意兴隆,酒客盈门,虽然几道菜的秘密早已传出去,但安然居大酒楼羽翼已成,影响不大。 “三十八郎来了,欢迎!欢迎!” 在门口迎客的大掌柜一眼看见了李邺,笑着迎了上来。 李邺抱拳笑道:“成叔,我今天是来赶酒席,在白玉厅呢!” “哦!白玉厅已经来了不少人了,都是你的太学同窗吧!” “正是!” “那快点进去,估计就在等你了。” 李邺进了大门,直接向三楼走去,一楼、二楼是大堂,三楼是雅室,白玉厅就在三楼。 大堂内人声鼎沸,基本上都坐满了,生意非常好,酒保们忙碌地上菜,几名年轻美貌的胡姬如蝴蝶一般穿梭卖酒。 李邺上了二楼,又沿着楼梯向三楼快步走去。 这时,上面也走下来几名年轻公子,每人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胡姬,一边走一边调笑,这也很正常,平康坊是长安烟花之地,酒色向来就不分家,酒楼的胡姬们卖酒也兼卖身,只要豪客们出手阔绰,胡姬绝不会吝啬奉上一夕欢娱。 当然不能在酒楼里,可以跟酒客去附近的客栈,或者提供场所的民房。 李邺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气,直冲鼻腔,连忙闪到一边,李邺忽然感觉一只柔嫩的小手拉住了自己手腕,李邺一下子认出了拉他的胡姬,是石莲,一个十三岁的小歌姬,石国人,她怎么也开始卖身了? 只见石莲满脸哀求地望着自己,都快哭出来了。 这时,搂着石莲的酒客不满了,狠狠掐住石莲的后颈怒斥道:“大爷我钱都付了,你再推三阻四,老子让你好看!” 李邺脸一沉,拍拍酒客的肩膀道:“她年纪还小,不卖身,阁下换一个人吧!” 酒客狠狠瞪着李邺道:“你是什么东西,敢管我的事?” 李邺忍住怒火,平静道:“我是酒楼东主,酒楼里的事情我说了算。” “你算个狗屎,老子喜欢嫩的,就看中她了,怎么样?” 酒客语气粗鲁,二楼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向这边望来。 李岱是酒楼的总管事,他外放当州官了,便把酒楼托给儿子照管,李邺也经常到各个安然居大酒楼看一看,这种酒客喝多了滋事,他也见了好几次,有办法解决。 李邺搂住他肩膀,手抓住他的肩锁骨笑道:“后院的大黄生了几条小狗,更嫩呢!我带你去看看。” 酒客们哄堂大笑,酒客动弹不得,痛得龇牙咧嘴,却又喊不出来,被李邺强行带下楼去,李邺给石莲使了个眼色,石莲转身便逃走了。 走出酒楼,李邺把醉酒男子交给他的几个同伴,平静道:“人你们带走,下次不要再来滋事了。” 平康坊的妓院酒楼,哪家没有背景?几名酒客心里明白,连连点头答应,扶着醉酒同伴走了。 李邺这才转身回了酒楼,黑暗处,一双阴冷的目光盯着醉酒男子,一个黑影从暗处闪出,快步跟了上去。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 杀人事件 来到雅室中最大的白玉厅,宴会已经开始了,二十几名太学士子围成一大圈,正推杯换盏,喝得热烈。 一名胡姬在大堂中间翩翩起舞,众人一片喝彩。 李邺进来,韦颂连忙向他招手,“这边!这边!” 今天做东请客的公子叫张岩,太学有名的官宦子弟,他祖父是开元名相张说的孙子,他的父亲是刑部尚书张均。 张岩结交广泛,今天请的二十几人很多都互不熟悉,大家都分开坐,坐在边上一桌的三人正是李邺的好友,韦颂、王骞、吕渭。 李邺坐下,低声问道:“都到了吗?” “还没呢!” 王骞给李邺满上一杯酒笑道:“请客的主人都还没到,咱们客人就开始吃起来了。” 韦颂也笑道:“反正是他付帐,咱们尽管吃喝!” 另一名好友吕渭笑道:“阿邺一向都是准时准点,今天怎么晚了?” “别提了,我本来是准点到的,在楼梯那边遇到一个醉酒滋事的酒客,处理了一下,耽误了一点时间。 “醉酒滋事?” 韦颂笑道:“你说的不会是孙济良吧!他在隔壁雅室,叫了几个陪酒胡姬不满意,刚才在闹事呢!” “孙济良是谁?” “大理寺少卿孙冕的侄子,他父亲是同州刺史孙韬,在皇宫当侍卫,很粗鲁的家伙。” 李邺点点头,“可能就是他了,没事,我把他们劝走了。” 众人喝了几杯酒,约好的时间早过了,请客的主人却始终没有出现,几桌的客人都开始低声议论起来,李邺也觉得有点奇怪,张岩以前请客可从来没有迟到过,今天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恐地尖叫,似乎是个女人的声音,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连跳舞地胡姬也停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不多时,成掌柜神情紧张地走进来,低声对李邺说了几句,李邺吃了一惊,对三人道:“我去去就来!” 李邺跟随成掌柜走出大堂,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小歌女石莲竟然被人杀了。 他立刻问道:“报官了吗?” “已经派人去县衙了!” 李邺跟着成掌柜向最里面一间屋子走去,最里面一间小屋是歌姬和酒姬的休息房,门口站满了客人,议论纷纷,几名酒保拦住了众人,不让进去。 成掌柜分开众人,带着李邺进了房间,休息房分为里外两间,外面大家休息闲聊处,如果换衣服之类,可以去里间。 几名酒姬吓得蹲在角落里战战兢兢,另一名歌姬叫做石榴,是石莲的亲姐姐,她坐在一旁抹泪。 李邺推开里间的屋门,只见身材瘦小的石莲躺在地上,只穿了一件贴身睡裙,眼睛暴出,舌头也吐在外面,上面的屋梁挂了一根绳子。 “谁发现的?”李邺问道。 “是他姐姐石榴发现的,进来发现她悬梁自尽了。” 李邺摇摇头,“不是悬梁自尽,是被人掐死的,她脖子还有手掐的印子,指甲把脖子皮肤都划破了。” “啊!” 成掌柜大吃一惊,他以为石莲是被欺负才上吊自尽,没想到竟然是被人杀死。 他顿时慌了,“公子,这可怎么办?” 李邺叹了口气,“先让客人们都散了吧!等官府过来处理。” 既然出了命案,再继续营业,显然是不现实了。 成掌柜连忙和酒保一起去把客人劝退,今天只能免单了。 客人陆陆续续都走了,这时,万年县尉冯敏带着一群衙役赶来,别看冯敏只是小小的县尉,但能在长安当县官,哪个不是人精? 他下令衙役都进酒楼,不要在外面逗留,并紧闭大门,平康坊外面的行人太多,如果站几个衙役,肯定会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以后谁还敢来? 成掌柜也反应极快,在大门口挂了一个‘包场暂不对外营业’的牌子,将大门反锁了。 有专业的衙役去检查尸体和现场,抽了一个空,冯敏把李邺拉到一边,低声道:“今晚平康坊还出了一桩命案。” 李邺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在哪里?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个时辰前,在山水大酒楼旁边巷子口,我刚从那边过来,麻烦大了。”冯敏叹了口气。 “死者有身份?” 冯敏点点头,“大理寺少卿孙冕的侄子,你说麻不麻烦?现在大理寺官员把那边接管了,我才脱身过来。” 李邺一怔,连忙问道:“莫非死者是孙济良?” “正是他!” 怎么会这么巧?李邺心中着实疑虑重重,孙济良强行要石莲陪宿,被自己阻拦,然后孙济良死了,石莲也死了,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孙济良怎么死的?”李邺又问道。 “被一把飞刀射入后颈,很厉害,喉咙都射穿了。” “什么?”李邺的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缝。 李邺把酒楼的后续事宜交给成掌柜,他自己则赶往相国府去见祖父,这两个案子李邺已经嗅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针对自己。 李林甫还没有睡,他冷静听完了孙子的诉说后,缓缓问道:“对方用的是什么飞刀?” “和孙儿一样的飞刀,也是一把柳叶飞刀。” 李林甫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是有人想栽赃伱,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叫石莲的小胡娘也被他们收买了。” “祖父的意思是,事情没有那么巧?” 李林甫淡淡道:“如果她不被收买,怎么可能那么巧在楼梯上和你相遇,当着孙济良的面拉着你手,孙济良怎么可能不暴怒?这样,所有人都看见你和孙济良发生了争执,也看到你把孙济良挟持带下去了。” 李邺叹了口气,“所以她被杀,对方也是为了灭口?” “一点没错,让人以为她害怕被报复,所以才自杀。” 李邺不解道:“为什么要栽赃给我?” 李林甫冷笑一声,“你要明白孙济良的母亲是谁?” “孙济良的母亲叫宇文惠,是宇文融的女儿,宇文螺的堂姐,孙济良的祖父孙晋当年也被宇文融一案牵连,被罢了官,他两个儿子却混得不错,长子孙冕,现为大理寺少卿,次子孙韬为同州刺史,看来有人是想挑起我和宇文家族之间的斗争了。” “明天大理寺会有人来抓我吗?” 李林甫摇摇头,“你可是县公,任何人想抓你,必须先禀明天子,罢黜你的爵位后才能动手,否则爵位还有什么意义?” “多谢祖父解惑!” 李林甫摆摆手,“这不是栽赃你那么简单,这是对我推荐韦见素出任吏部侍郎的回应,对方是想挑起宇文家族来对付我。” “为什么会选择从我下手?” 李林甫淡淡道:“因为去年你父亲迎娶了你母亲,让宇文家族非常不满,婚礼那天,宇文靖还特地派人送来一身旧衣服,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吗?” “对!这件事我没告诉你父亲,我就隐忍了,但我知道宇文家族对你和你母亲都极为不满,现在你涉嫌杀死孙济良,宇文靖的侄外甥,新仇旧恨,不管是不是你杀的,宇文靖都要爆发了。” 李邺冷笑道:“宇文靖就算气死也和我无关,现在我首先要摆脱这个杀人嫌疑,我可不希望这种所谓嫌疑来影响我的生活,大后天我还要替高翁上场打球。” “高力士又请你打球了?” 李邺点点头,“下午他找我过去!” “他倒没有给我说一声。” 李林甫想了想,便缓缓道:“也罢,你就好好替他打球吧!孙济良事件我来安排,一般而言,如果是刑部来的官员,那就是我的人。”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 证据纰漏 唐朝的高等学府都位于务本坊的西半部,一共有七所高等学校,太学、国子学、四门学、弘文馆、律学、书学、算学。 七所学校各有特色,比如太学人数最多,有三千人之众,来大唐的各国留学生基本上都在太学。 三品以上高官权贵子弟主要集中在国子学,四门学是贫民子弟读书的地方,弘文馆其实是科举提高班,有希望考中科举的世家子弟,会被选去弘文馆进修。 至于律学、书学、算学,那就属于专科学校了。 李邺当然可以进国子学读书,但他选的课程只有太学才有,再说他也不追求功名,在太学轻轻松松做个旁听生,他就很满足了。 李邺在太学的宿舍是乙舍,不是最好,最好是甲舍,单人独院,但李邺还是想要几个朋友,所以他选了乙舍中的合院,四人住一个院子,每人有自己的房间。 他的三个舍友正是韦颂、王骞和吕渭,三人都是宦官子弟,韦颂就不用说了,韦见素的孙子,王骞是御史中丞王珙的儿子,出身太原王氏,吕渭是户部郎中吕延之的儿子。 李邺回到宿舍已经是一更时分了,他从上个月开始,就不用去河里练武了,自从走上了裴行俨的练武之路后,他实际上就和裴旻的武道分道扬镳了。 他不再寻找突破,而是更看重稳定,他在去年十二月就达到了每次换气劈出四十三刀,一直到今年三月,他始终没有再突破。 李邺便知道,自己的极限就是四十三刀,这两个月他已经基本上稳定下来,就算十天半个月不下水,也不会退步。 等明年自己十六岁时再下水试一试,那时身体各方面都会有变化,看看能不能再突破四十三刀。 “阿邺,这是你要的书!” 韦颂将三卷手抄的《卫公兵法》交给李邺,“按照你的要求,从左自右横写,有断句,楷书体,你肯定满意!” 李邺大喜,这样的话,就和他前世看的书没有区别了,其实他看的所有兵法,都是请人按照他的要求专门替他抄写。 “多少钱?我给伱。” “六贯钱!” “这个价格不贵,回头我给你。” “钱倒不急,阿邺,酒楼的事情怎么样?” “你也听说了?” 韦颂点点头,“好多人都知道了,孙济良被杀,说你有嫌疑,我们刚才商量过了,我们愿意替作证,你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李邺心中感动,“多谢了!” 李邺并不是很担心,他有证人和证据,孙济良离开酒楼后,他就返回酒楼,包括成掌柜、几个酒保都可作证,甚至二楼的酒客都知道,他下楼后不到一盏茶就回来了,这点时间哪里来得及作案。 次日很平静过去,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人来找他麻烦。 第三天一早,李邺收拾了书袋正要去宏远楼,今天上午那里有个粟特风俗的讲座,请了一个有名望的粟特人主讲,李邺颇有兴趣。 这时,院子里有人问道:“请问,李邺住这里吗?” 李邺探头看去,只见院子里站着几名官员,他心中‘咯噔!’一下,事情还是来了。 “我是李邺,你们找我什么事?” 为首官员上前抱拳道:“我是刑部员外郎魏匡,这位是大理寺主簿王信,后面几位是我们的随从,我们想来了解一下前天晚上发生在平康坊的命案,李公子也是知情者,对不对?” 官员很客气,李邺可是金山县公,爵位像山一样压在这里,一般低层的小官还真不敢无礼。 祖父李林甫给李邺说过,刑部官员是自己人,李邺便点点头,“你们请坐!” 院子里就有桌凳,李邺请二人坐下,四名随从则站在身后。 魏匡微微笑道:“今天本不该来打扰李公子,但昨天死者家属上了一本控诉书,所以我们不得不来调查情况!” “是哪位死者?” 旁边主簿王信顿时不满道:“你明知故问!” 李邺早就看他不爽,进院子后始终阴沉着脸,就像讨债鬼一样。 李邺脸一沉,冷冷道:“什么意思?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魏匡连忙摆手道:“我来说,是这么回事,死者孙济良的家属在控诉书中认为李公子有杀人嫌疑,他们要求刑部立案!” 李邺冷笑道:“刑部立案,那可是要有明确的证据,人证、物证确凿,缺一不可,他们有什么证据要求刑部立案?” “他们在控诉书上提出了两个理由,第一,你和死者之前在安然居大酒楼有过争执,你不否认吧!” “你们去安然居调查过了吧!” 魏匡点点头,“去过了,问了好几个人,大概情况也了解,你们为一个叫石莲的歌女起了争执,但这个歌女也死了,所以调查不全。” “歌女的死你们怎么认定?”李邺反问道。 “歌女的案件由县衙负责调查,据说初步定论是自杀,案子和我们无关。” “然后呢?还有什么证据?” “还有就是杀死孙济良的飞刀,和李公子用的飞刀完全一样。” 李邺嘲讽道:“有人见过我用什么飞刀吗?” “有人见过,是军用的柳叶飞刀。” 李邺点点头,“好吧!我来一一说明情况。” 魏匡使个眼色,立刻有随从拿出纸笔记录。 李邺不慌不忙道:“安然居大酒楼是我家族的产业,由我父亲负责掌管,但他外派去润州为官,我父亲就托我有空替他看一看,前天晚上,我们一个同窗请客,二十几个太学士子去了安然居大酒楼,我也是其中之一,有很多同窗可以作证。 然后我上楼时,正好遇到孙济良搂着小歌女石莲下楼,石莲拉住我,求我帮帮她,因为石莲才十三岁,太小了,所以我就阻止孙济良带走她,孙济良骂我多管闲事,二楼很多酒客都看到这一幕。 我便强行把他和石莲分开,带他下楼,礼送他离去,孙济良的两个同伴和掌柜都可以作证,然后孙济良走了,我就回酒楼,去白玉堂参加宴会,事情经过就这样。” “但你会不会又悄悄追上去,用飞刀杀了他?” 李邺摇摇头,“这是你们的想象,我这样说吧!孙济良被杀之地在山水酒楼旁边巷子口,距离安然居大酒楼大约三百五十步,我要跑过去,再跑回来,七百步路程最快需要多少时间?” “我想至少一炷香吧!” “这就对了,我从二楼带孙济良下楼,送他走后返回二楼,之间相隔时间半盏茶都不到,如果你们怀疑成掌柜和几个酒保会做伪证,那么二楼那么多酒客都可以证明,我下去很快就上来了,根本没有时间跑七百步去杀人。” 魏匡捋须道:“说得有道理,我们会去详细调查!” 主簿王信有些沉不住气道:“那飞刀怎么说?” 李邺哈哈大笑:“王主簿太高看我了,大唐会飞刀的人可不止我一人,如果是我杀孙济良,我用一块石头就可以把他脑袋砸得粉碎,何必用飞刀?” “你是一时恼火,来不及考虑,便下手杀人!” 李邺不理他,又问魏匡,“是什么样的飞刀?你们带来了吗?” “飞刀没有带来,是一把军用制式柳叶飞刀。” 李邺点点头道:“看来我需要拿出证据!” 李邺回房拿出一盒飞刀,“这就我用的飞刀,专门为我定制,全部用乌兹钢打造,重量都是九两二钱,差一钱都不行,你们可以把一盒二十把都拿回去核对,一般的军用制式柳叶飞刀都是七两五钱到七两八钱之间,而且是用普通生铁,可不是我这种乌兹钢。” 李邺又满脸嘲讽地对王信道:“王主簿是不是想说,我冷静下来,又临时又去兵器铺买一把普通军用飞刀?” 王信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很显然,李邺不是凶手。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 棋手交割 几名官员走了,也带走了李邺的一盒匕首作为证据。 李邺坐在院子里沉思不语,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听讲座了,虽然他明天上午就要替高力士打球,但自己被人设计陷害这件事如毒刺一样插在他心中,而且这次栽赃自己和去年栽赃父亲的手法很像,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自己好欺! 李邺骑马来到了平康坊的安然居酒楼,酒楼已经开门营业了,平康坊的命案轰动了长安,不过大家都聚焦在孙济良身上,安然居酒楼的小歌女石莲之死反而被忽略了。 当然,这不奇怪,胡姬的地位本来就很低,长安死一个胡姬,几乎没有人会关注。 安然居酒楼侥幸逃过一劫,没有受到影响,但山水酒楼却遭遇无妄之灾,孙济良死在它家旁边,山水酒楼到现在还没有开业。 李邺骑马到酒楼前翻身下马,一名酒保连忙迎上前给他牵马。 “成掌柜在吗?” “就在店内!” 李邺把马交给酒楼,走进店内,酒楼还没有开始营业,成掌柜正安排酒保们清扫酒楼,一回头看见李邺,成掌柜连忙迎上前。 “公子,你没事吧!” 李邺笑着点点头,“放心吧!我不会有事,我问一些情况。” “公子这边请!” 李邺跟随成掌柜来的掌柜房坐下,成掌柜给他倒了一碗酸梅汤。 李邺喝了口酸梅汤问道:“石莲的案子怎么说?” “已经结案了,县衙认定是自杀。” 成掌柜又压低声音道:“我听冯县尉透露,是上面的意思!” 必然是自己祖父的意思,李家的酒楼怎么能出现谋杀案?再说一个胡女歌姬,县衙也不愿在她身上耗费太多精力,定为自杀,符合各方面的利益。 李邺又问道:“她接过客吗?我是说,被男人带出去过夜。” 成掌柜点点头,叹息道:“我也才知道,她半年前就被带酒客带出去了,光这个孙济良就带她出去过两次,都是她姐姐石榴安排的。” 这个石莲果然是被人收买,故意向自己求救,陷害自己,还枉自己那么照顾她。 李邺恨得一阵咬牙切齿,又问道:“石榴还在吗?” “在的!” “把她找来见我!” 酒楼后院有一座小院,里面有四五间屋,酒楼的二十几名胡姬都住在这里。 不多时,石榴畏畏缩缩来到李邺房中,看得出妹妹之死对她打击巨大,神情很憔悴,眼睛通红,估计哭了两天。 “公子找我?”石榴小声道。 “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石榴侧着身体在一张胡凳上坐下。 李邺懒得问她给妹妹拉皮条之事了,自己觉得石莲年纪小,但这些胡姬可不认为,来唐朝就是为了挣钱,迟早要出卖身体,当然是早一天卖身,早一天挣钱。 “孙济良怎么找上伱妹妹的?” “他是第三次来,每次来点名要我妹妹,他有这种嗜好!” “第一次也是他?” 石榴点点头,“他付了二十两银子买走我妹妹的初夜。” 李邺沉思片刻又道:“他这次来是临时决定,还是预约的?” “预约的,两天前就说要来,一般雅室都要预约。” 李邺心中一跳,他开始怀疑张岩了,张岩把自己约来,时间也安排好,这样才能和孙济良发生交集。 至于楼梯见面很可能只是巧合,但就算楼梯上见不到,石莲也会在其他地方向自己求救。 “你妹妹所有的接客都是你安排的?”李邺继续追问。 石榴迟疑一下道:“按理说都是我安排,但前天晚上我感觉有点蹊跷。” “怎么蹊跷?” “我收拾阿莲的箱子,发现她箱子多了二十两银子。” “她手头有点钱不正常?” “不可能的!” 石榴摇摇头道:“她的钱都是我帮她保存,一直都是这样,酒楼结帐也是把她的钱给我,不会给她,你说有几十文或许是借的,但二十两银子啊!她的第一次也不过二十两。” “是一锭银子,还是零散的碎银?” “是一锭整的银子,二十两!” 李邺点了点头,应该就是这二十两银子收买了石莲,让她向自己求援,挑起了孙济良和自己的矛盾。 “这锭银子是谁给她的,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石榴捂着脸哭了起来,“我若知道,我不会让她收这二十两银子。” 她也猜到了,妹妹就是死在这二十两银子上面。 李邺注视着石榴冷冷道:“如果你知道,最好告诉我,我会想办法保护你的安全,如果你知道不说,那你就会和你妹妹一样,被他们灭口。” 石榴拼命摇头,“我真不知道,阿莲一点都没有告诉我!” “那你觉得会是谁?最近她和谁关系比较密切?” 李邺猜想,一定是和石莲关系比较密切的人,她才会答应,否则一个陌生人,给她二十两银子,让她假装求援,她肯定不敢轻易答应,会告诉姐姐石榴。 石榴想了想道:“她最近和她的干娘关系很密切,事发当天中午,她还去见过干娘,说干娘找她有什么事?” “她的干娘是谁?” “就是山水大酒楼的酒头,叫做石阿水,也是我们石国人,三十多岁,手下一帮酒姬都是她从石国和拔汗那带来的,她女儿和阿莲同岁,她们经常在一起玩,就认了这位石大娘做干娘。” 李邺又问道:“阿莲死后,这位干娘来过吗?” 石榴摇摇头,“没有,我让人去告诉她,她也没有来,她女儿也没来!”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不过我提醒你,你若想多活几天,今天我和你的谈话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不会乱说!” 石榴行一礼走了,李邺随即问成掌柜,“山水大酒楼是谁开的?” 成掌柜苦笑一声道:“长安人都知道,山水大酒楼是户部侍郎杨铦的产业!” 李邺心中忍不住一阵冷笑,果然是杨家。 御书房内,李林甫向天子李隆基递交了辞去吏部尚书的申请书。 李林甫兼职很多,吏部尚书是比较重要的一个,李林甫交出吏部尚书,实际上就是在向天子李隆基妥协,他不会干涉杨国忠调入朝廷。 这就是政治,小地方着手,下的却是大棋。 孙子李邺忽然被人栽赃,李林甫当然心知肚明,在任命吏部侍郎上,他推荐了韦见素,精准卡位,得到了大部分朝官的支持,天子也没办法,只好批准了。 但杨国忠也由此失去了最理想的官职。 很显然,这是天子在利用孙子李邺的案子来报复和敲打自己了。 孙济良案当然不会是天子亲自部署,但一定是天子暗示过,这个案子才会发生。 “陛下,微臣年事已高,精力有限,兼职太多,微臣力有不逮,对朝廷也不利,恳请陛下恩准!” 李隆基看着奏折眯眼不语,他也心知肚明,孙子李邺是李林甫的痛脚,孙济良案精准地敲在李林甫的七寸上,他才不得不主动把吏部尚书让出来。 吏部尚书虽然更多是一种名义上的职务,吏部的实权更多是在吏部侍郎手上,但吏部尚书一般都要出任相国,这一点才是关键。 李隆基点点头,“李相国年事已高,每天还要为朕殚精竭虑处理朝务,朕也很歉疚,朕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恢复政事堂多相制,减轻李相国的负担。 李相国为中书,陈相国为门下,再设尚书左右仆射,再考虑一名军方代表,一共三名副相,李相国觉得朕的考虑如何?” 李林甫心中微微叹息,天子还是要让杨国忠来取代自己,不过不是从前担心的一步到位,而是改用循序渐进的办法,设多相,先让杨国忠进政事堂为副相,过几年就可以让自己退仕,杨国忠就顺理成章上位了。 这何尝不也是李林甫所期待的结果呢! 李林甫躬身道:“陛下的政事堂方案微臣完全支持,” 李隆基微微笑道:“相国去草拟一个具体方案吧!至于三名副相国的增补人选,朕会妥善考虑,相国若有合适人选也可以推荐!” “微臣告退!”李林甫行一礼,退下去了。 李隆基取过孙冕所写的控诉书,要求对金山县公李邺立案,下面附有刑部的意见,认定孙家提出的证据和事实不符,飞刀不是李邺之物。 李隆基随即在上面批复,‘同意刑部意见!’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无能之辈 时间已到中午,李林甫坐马车返回府中小憩。 他微闭双目,脑海里还在梳理着政事堂的事情,去年朔方之战大胜,阿布思虽远必诛,极大增强了自己在朝中的声誉和威望,也巩固了自己的相位。 这个时候天子再考虑用杨国忠直接为右相,已经不现实,设立多相制其实也是天子一种妥协。 为什么会忽然发生孙济良案,牵扯到了自己的孙子,这里面的玄妙李林甫太清楚不过,这是天子李隆基在为新增的三相人选做铺垫。 提前敲打自己,不允许自己反对他选定的人选。 新增的三个人选李林甫能猜到两个,韦见素和杨国忠必然有,关键是第三个人选,圣上说考虑军方代表,有可能是九大节度使,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和北庭节度使程千里不可能,他们影响力太弱。 范阳节度使和平卢节度使安禄山、陇右节度使哥舒翰,河西节度使安思顺,三个都是胡人,可能性不大。 剩下的是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资历太浅,也不可能。 朔方节度使目前是广平王遥领,也不用考虑。 剩下还有一个河东节度使韩休琳,他的资历也差得远。 张齐丘刚因为阿布思造反被贬。 九大节度使都排除,那么就是关陇贵族了。 这时,李林甫猛地想到一人,兵部尚书宇文靖,他是军队出身,又转任文官多年,现任兵部尚书,资历已经够了。 似乎这个军方代表就是为他量身打造啊! 李林甫隐隐猜到了天子李隆基的意图。 如果宇文靖入相,杨国忠就不会被孤立了,在政事堂内有了盟友。 而孙济良案的另一方正是孙家和宇文家族,不管自己孙子李邺最后有没有问题,但天子都成功挑起了宇文靖对自己的仇恨。 加上之前五郎和宇文螺离婚,双家关系已经交恶,宇文靖一旦成为杨国忠的走狗,必然会像疯狗一样咬自己。 李林甫几乎可以肯定,圣上所考虑的军方代表,十有八九就是宇文靖。 多么完美的一箭双雕。 李林甫顿时有些焦虑起来,一旦宇文靖入相,对自己会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其实李林甫还是小看天子李隆基的手腕,孙济良案,李隆基不光是敲打李林甫,同时也是敲打虢国夫人杨玉珮。 杨玉珮一直坚持让杨铦入相,因为杨铦更容易被她控制,她反对杨国忠入相,这就让天子李隆基有些恼火。 李隆基便给杨玉珮出了一道题,让杨铦来做题,你不是说杨铦很能干吗?那就让他答这道题,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就知道了。 宣阳坊,虢国夫人府内,杨玉珮正负手来回踱步,满脸怒容。 就在刚才,宇文靖找到了杨玉珮,告诉她一个消息,刑部驳回了孙家的立案要求,理由很明显,杀人飞刀和李邺所用飞刀不符,刑部不认可孙家提供的证据。 孙家大为失望,孙冕找到亲家宇文靖施压,宇文靖没办法,又来找虢国夫人询问情况,其实也是向虢国夫人施压。 孙冕是大理寺少卿,大理寺对这个案子也进行了调查,无论杀人动机,还是杀人手法,李邺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孙冕认定是李邺杀死了自己的侄子。 但刑部甚至没有进行审讯,就直接驳回立案申请,刑部分明就是在包庇李邺,替李邺开脱,彰显李林甫的一手遮天,也表现出了杨家的无能。 这时,侍女在门口禀报,“夫人,二爷来了。” “让他进来!” 片刻,杨铦匆匆走进内堂,躬身道:“三妹找我有急事吗?” 杨玉珮劈头盖脸质问道:“你自己做的事情还不清楚吗?你说我找伱有什么事?” 杨铦一脸懵懂,半晌道:“我今天朝务繁忙,实在想不起,三妹能不能提醒我一下。” “我当然是指孙家的事情!” 杨铦张大嘴,挠挠头道:“听说刑部还在调查,还没有结果呢!” 杨玉珮咬碎银牙道:“刑部今天下午已经出结果了,驳回了孙家的立案的申请,明确李邺不是嫌疑人,你自己看!” 杨玉珮将刑部的公文抄件狠狠仍在杨铦面前,大骂道:“你真是个猪脑子,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你说你还有什么用?” 杨铦看了抄件,低头不敢吭声,杨玉珮恨得直敲桌子,“飞刀都不一样,连最起码的事情都搞砸,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杨铦半晌道:“主要是太仓促了,有些细节无从了解,我们只知道他使用军队的柳叶飞刀,但不知道他是特殊定制。” “你不要给我找理由,我要结果,我在圣上面前夸你能干,你就是这样表现给我看?你不是打我的脸吗?” 杨铦低下头,满脸羞愧道:“让三妹失望了!” 杨玉珮冷笑一声,“你不是让我失望,你是让圣上失望,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你自己抓不住。” 杨铦顿时慌了手脚,连忙道:“三妹,你要给圣上解释,这件事太难了,就算让杨国忠来,他一样也办不好。” “你给我说没有用,之前我就给你说了,这件事你办好了,杨国忠就没有机会了,但你没有珍惜这次机会,把机会拱手让给了杨国忠。” 杨铦满脸沮丧地回去了,杨玉珮长长叹了口气,只得吩咐道:“准备马车,进宫!” 在皇宫接见虢国夫人杨玉珮的并不是天子李隆基,而是李隆基的另一名心腹宦官袁思艺,袁思艺和高力士都出任内侍监令,算是天子李隆基的左膀右臂,但两人有分工,袁思艺主内,高力士主外。 内宫各项事务由袁思艺负责,而代批奏折,和大臣们联系,则是高力士负责,就权限而言,高力士的权限要大得多,而袁思艺一般不对外接触 而且袁思艺恃宠而骄,士大夫们对他都敬而远之,有什么事情都愿意找高力士。 但在天子李隆基的信任程度上,二人却是半斤八两,甚至袁思艺还要稍稍高那么一点点。 虢国夫人杨玉珮和天子李隆基的私通,实际上就是袁思艺安排的,高力士虽有所耳闻,但具体情况他并不清楚。 袁思艺年约五十岁,长得满脸忠厚,唯独一双三白眼破坏相貌,使他的忠厚中又透出一丝阴险。 不过他跟随李隆基也有四十年了,从小宦官时就在李隆基身边,一直忠心耿耿,也深得李隆基信任。 袁思艺微微笑道:“夫人不必太担心,刑部驳回孙家的控诉,其实是圣上的意思!” 杨玉珮一愣,“为什么?” 袁思艺淡淡道:“圣上目的并不是真的要抓李邺入狱定罪,他老人家只是想警告一下李林甫,今天上午,李林甫上书辞去吏部尚书之职,天子也就批准了刑部的意见,夫人,这个案子结束了。” “但怎么向孙家和宇文靖交代?” “那就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情了,他们会继续找一个合适的凶手,给孙家一个交代。” “可是李邺是最大嫌疑人” 袁思艺立刻打断了杨玉珮的话,“夫人,你我都很清楚,这个案子和李邺无关,他的祖父是大唐右相,他不会允许我们指鹿为马,圣上也不会这样做,咱家刚才也说了,这个案子已经和夫人无关,夫人可以撤出来了。” 杨玉珮无奈道:“好吧!那杨铦怎么说?” 袁思艺不紧不慢道:“圣上说,通过这件事,他也看到了杨铦的能力,说实话,圣上很失望,圣上还是更偏向于杨国忠,夫人明白吗?” 孙济良案是杨玉珮精心挑选的,放手让杨铦去做,她来兜底,怎奈杨铦做事不考虑细节,最后就失败在细节上,这就让李隆基找到了重用杨国忠的理由,而不是杨铦。 可以说,这个案子是李隆基一箭双雕,既狠狠敲打了李林甫,同时也让杨玉珮无法反对杨国忠入京。 杨玉珮是杨家真正的领头羊,她同样野心勃勃,权欲极大,只因为是女性而不好出面,所以她更希望自己容易控制的杨铦入相,而不是杨国忠,但杨铦偏偏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让杨玉珮也无话可说。 她只能考虑找机会再吹吹枕边风吧! 杨玉珮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请转告圣上,我不反对杨国忠入京!” 袁思艺又淡淡道:“夫人,这个案子,所有知情者都要抹掉,这也是圣上的意思。” 杨玉珮点点头,“我会尽快将真凶灭口!” 三白眼就是狼眼,眼瞳在眼睛里只露一半,看起来比较阴险。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再次上场 黄昏时分,李邺被李林甫派人找回了相国府。 书房内,李林甫让孙子李邺坐下,对他缓缓道:“我找你来,是要告诉你,案子已经结束了,刑部驳回了孙家的控诉,不予立案。” 李邺沉吟一下道:“是不是祖父和天子达成了妥协?” 李林甫点点头,“我主动辞去了吏部尚书之职,同时向天子承诺支持多相制,也就是不反对杨国忠入相。” 李邺无奈道:“孙儿做事考虑不周,让祖父受拖累了。” 李林甫摆摆手,“这和你没有关系,圣上知道伱在我心中的重要性,所以才从你那里下手,他只是警告,后续是否升级,需要看我的态度来决定。” “所以祖父就妥协了?” 李林甫微微叹息道:“事实上,多相制本身就是天子的妥协,若不是你去年建议我为朔方军主帅,我也得不到那么高的威望,今年很有可能我就会罢相,让陈希烈为右相过度两年,然后杨国忠接手,一旦杨国忠为右相,手握大权,天子就要考虑重立太子了。” 去年十月,陈王李珪的次子李佗正式被杨贵妃收为子,改名李瑞,李瑞年方六岁,极为聪颖,性格也很乖巧,在李隆基诸多孙子中,杨贵妃最喜欢他。 李瑞从孙子升级为儿子,被李隆基封为宁王、遥领安西大都护,地位比他生父还要高了。 李林甫、高力士这些先知先觉者,都意识到天子有换太子的想法了,毕竟太子李亨已经四十岁,而天子李隆基保养得极好,再做二十年皇帝没有问题,面对太子李亨的逼位威胁,天子李隆基一定会选择再立年幼的太子,在皇位面前,从来就没有什么父子亲情。 这一点,李邺也明白,他想了想问道:“宇文靖怎么办?” 李林甫为什么喜欢李邺这个孙子,因为他比别的子孙都看得透彻,能够通过重重迷雾一眼看到事物的本质, “是!宇文靖是个大问题,圣上通过孙济良案成功激化了宇文靖和我的矛盾,一旦宇文靖入相,陈希烈再被杨家拉过去,我在政事堂实际上就被架空了。”李林甫在孙子李邺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焦虑。 “那就想办法阻止宇文靖入相。” 李林甫摇摇头,“天子发动孙济良案,就是在警告我不准插手他的布局,事实上我已经承诺,不好办啊!” “但祖父只是承诺不干涉杨国忠入相,并没有答应反对宇文靖,如果宇文靖本身有严重问题,不适合当相国,天子也不能怪罪祖父吧!” 李林甫也觉得孙子有道理,自己并没有阻碍天子任命相国的权力,也没有反对杨国忠入相,只是在第三相上,不认可宇文靖也是自己的相权,天子确实不会在这种旁枝末节上恼怒自己。 李林甫沉思片刻道:“宇文靖很谨慎,他的把柄不容易抓!” 李邺摇摇头道:“宇文靖没问题,不等于他的家人没问题,而且我们不清楚,但一定有人清楚,比如宇文靖的政敌,或者宇文家族的仇人,他们一定知道宇文家族的把柄,祖父想不到是谁吗?” 孙子的一句话倒提醒了李林甫,如果宇文靖入相,最不待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宇文家族的世交元氏家族,尤其是千牛卫大将军元素,他一定会极力反对。 原因也很简单,在关陇贵族中,宇文家族百年来一直就是元氏家族的跟班小弟,这么重要的相国之位没有轮到元家,反而给了跟班宇文家族,元家怎么可能接受? “元家!”李林甫毫不犹豫为孙子指明了方向。 “那孙儿该怎么做?” 李林甫负手走了几步,转身对李邺缓缓道:“官场上的任何权贵高官都有面子和里子,不管它的里子如何血腥肮脏,但面子必须一尘不染,所有朝官都必须伟岸正大,不能有任何道德瑕疵,可如果里子没有兜好,渗出来的血腥把面子染脏了,哪怕此人位居宰相,朝廷也不会允许,三十八郎,你明白祖父的意思吗?” 李邺冷笑道:“比如宇文靖的里子没有兜好!” 李林甫点点头笑道:“行大棋,须从小处着手!” 李邺明白祖父的意思了,宇文靖之事祖父不好出手,就交给自己了,让自己去找宇文靖的里子。 次日一早,李邺来到了高力士府上,今天他将替高力士打一场十强赛。 李邺有两匹战马,一匹是阿布思的火云,一匹是墨锦,他自己没法照顾两匹马,便把火云交给相国府照管,墨锦用作平时代步。 而今天李邺化名白狼来参加比赛,墨锦就不骑了,会被很多球迷认出来,他骑的是火云,一匹高大雄健的枣红色骏马。 高力士的天鹏马球队也渐渐稳定下来,射球手依然是铁马,两个截球手是银刀和雄鹿,雄鹿还是李邺去年介绍给高力士,他原本是宁王府马球手的截球手。 还有两名传球手都来自龙武军,一个叫青衣客,一个叫飞弩,这两人都是龙武军大将军王思礼推荐给高力士。 龙武军中藏龙卧虎太多,两人虽然在龙武军内部的新秀赛中表现极为出色,但依旧没有上场机会,王思礼索性就把他们推荐给了高力士。 五名球员都齐全,但高力士准备让李邺打下半场,作为奇兵,打杨家一个措手不及。 球场边,冯劝农对李邺低声道:“杨家马球队下了本钱,引进了三名高水平的球员,一名叫做黑矛,原本是骁骑卫的二阶球员,被杨家高价挖来,另外两人也是陇右军马球队和河西军马球队的高手。” 这时,李邺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猎鹰!没错,猎鹰拿着马球杆出现在杨家马球的队伍中。 “猎鹰也在杨家马球队?” 冯劝农冷笑一声道:“杨家已经成藏污纳垢之地了。” 他语气中对猎鹰充满了不屑与憎恶,去年天鹏马球队顶住了范阳军马球队强大的攻势,发挥得极为出色,但因为猎鹰的三次重大失误,最终输掉了比赛。 但在一个月后,猎鹰喝醉了酒,说出了真相,他是故意失误,尽管事后他极力否认自己说过这话,但好几个人都证明他确实说过。 这件事让高力士对猎鹰极为厌恨,冯劝农对猎鹰也自然不会客气,直接称呼他为污垢。 “就是因为猎鹰加入了杨家,所以我父亲才会把你请来打这场淘汰赛,我们可以输给其他队伍,但就是不能输给杨家!” 李邺不解道:“难道杨家不知道猎鹰得罪了高翁?” “虢国夫人当然知道,但这个女人一向我行我素,她不会考虑我父亲的感受,更重要是,虢国夫人的女儿改嫁给武家,猎鹰就是武家子弟,她自然很看重猎鹰。” 两人正说着,上半场的比赛开始了,比赛刚开始,杨家马球队便先声夺人,射球手黑矛一百五十步外一记远射,球应声入洞。 全场一片哗然,没见过这么快进球的比赛,这才一开始啊! 冯劝农有点沉不住气,腾地站起身,十分不满道:“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失误?” 李邺拉冯劝农坐下,笑道:“他是二阶球员,大家没有经验,吃了一个暗亏,适应一下就好了!” 天鹏马球队很快适应过来,开始组织反攻,银刀传出一个远球,铁马奋力追上,闪过了大黄弩,一记七十步外射门,马球应声入洞。 一比一,战平了,但双方战平不到一分钟,黑矛再次抓住机会,一百二十步外射门,再次领先。 李邺坐在一旁,冷静地观看比赛,天鹏马球队总的说来不错,很流畅,配合默契,但李邺觉得差点什么,对!缺乏一种强大的气场,缺乏霸气和激情,连一次百步射门都没有,打得中规中矩,这样的球队勉强能进五强,但只能在五强赛中垫底。 反观杨家马球队,比去年大有进步,虽然整体实力还是要逊于天鹏马球队,可对方有了一个二阶球员就不一样了,黑矛打得霸气十足,从不在百步内射球,在气势上压制住了天鹏马球队。 这时,比赛已经到了上半场的第三炷香,杨家马球队以五比三领先,五球全部都是黑矛打进。 黑矛再次百步外一记抽射,却被银刀拦截,黑矛着实恼火,右手一挥,对银刀做出一个投射的手势。 李邺愣住了,这个手势他太熟悉了,这分明是甩射飞刀的手势。 他心中一跳,难道孙济良就是被这个黑矛用飞刀射杀?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飞鲨归来 上半场比赛结束,杨家马球队以五比三领先,高力士立刻赶到天鹏球队大帐,亲自进行部署。 “下半场飞弩暂时休息,由白狼顶上,打右传球手,大家都记住了,下半场的比赛必须以白狼为主,所有人都要围着白狼打,你们上半场打得太保守,太没有激情,下半场必须把气势拉起来。” 除了青衣客和飞弩外,其他三人都认出了李邺,铁马和银刀上前轻轻拍了拍李邺的胳膊,他们都期待着李邺再次扭转战局。 “咚!咚!咚!” 开场的鼓声敲响,李邺手执他的铁木球杆,催马缓缓上场,时隔一年没有打球,李邺竟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这时,场外的观众们议论纷纷,他们看见一个新人上场,骑一匹高大神骏的枣红马,体格高大魁伟。 不过天鹏马球队上新人很正常,今年还好一点,以前经常更换,甚至每场比赛都要换人。 大家习惯了天鹏马球队的风格,也不奇怪。 但还有不少球迷希望是飞鲨回来了,天鹏马球队的顶峰,就是飞鲨创造的,战胜陇右军队那场比赛,无数人都记忆犹新。 但他们还是失望了,上场的人不是飞鲨,飞鲨骑一匹缎子般的黑马,而眼前的球手骑的是一匹赤马,身材也比飞鲨高,比他更强健。 他们不知道,去年到今年,李邺长高了八厘米,从一米七五长到一米八三,肩膀更宽,体格更加强壮。 气质也更加内敛,没有了去年那样的神采飞扬,如果说去年他上一块烧红的铁,那么今年,他这块烧红的铁冷却下来了,变得冰冷而不露锋芒。 高手自然能识别高手,黑矛看见李邺,立刻感觉对方来者不善,他能感觉到李邺那种含而不发的气场,感受到了对方冷峻的双眸。 “他是谁?”黑矛低声问旁边的猎鹰。 猎鹰一下子没有认出李邺,但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对方很陌生,从未见过,但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猎鹰摇摇头,“我只知道他绰号白狼,好像没有打过比赛!” “白狼?” 听这个名字,就有点草原游牧骑兵的感觉,难道也是朔方军的球手? “当!”锣声响起,下半场的比赛开始了。 马球率先被杨家马球队夺下,大黄弩精准传给了黑矛,黑矛一记一百五十步外远射,如法炮制上半场的开局。 但这一次天鹏马球队有准备,雄鹿封锁了他的路线,一记反抽,把球打出来,银刀抢到了落点,凌空一记抽射,把球远远打给了李邺。 李邺在一百八十步处奔跑,他顶的是传球手飞弩,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传给铁马,猎鹰甚至抢到了对方和铁马之间,准备拦截他的传球。 “不对,他要射球!”黑矛忽然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杀气出来了。 李邺收敛的杀气瞬间放出,一百五十步一记远射,马球射出一条直线,精准入洞。 球场上霎时间鸦雀无声,忽然沸腾起来,无数球迷欢腾得跳起来。 “飞鲨!飞鲨!飞鲨!” 尽管对方叫做白狼,但这一球射门,球迷们都看到了去年的飞鲨,飞鲨归来了。 名字可以变,相貌可以变,装备可以变,但球艺变不了,一百五十步外的直线射球几乎成了飞鲨的招牌。 猎鹰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他也认出来了,对方就是飞鲨。 李邺一记极为霸气的一百五十步直线射球,就俨如一支强心剂,使天鹏马球队开始活跃起来,李邺并不是前锋,他是中锋,取代了铁马的队长职能,开始指挥调动全队的攻防。 李邺加入,无疑使天鹏马球队有了灵魂,全队攻防转换极为流畅,短短半炷香内,天鹏马球队又由铁马和青衣客各打进一球。 比分实现了六比五的反超,四周球迷一片沸腾。 贵宾席看台上,杨玉珮紧抿嘴唇,脸色阴沉如水,她当然不认识李邺,就连从前的飞鲨她也不认识,但对方下半场新上场的球员,一开局就打破僵局,扭转了天鹏马球队被动的局面,让她心头冒火。 眼看对方越打越流畅,她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恼火,回头令随从道:“去把杨晖给我找来!” 片刻,杨晖匆匆赶来,躬身行礼道:“参见夫人!” “你这个领队怎么当的?” 虢国夫人冷冷道:“对方隐藏着一个高手,你竟然毫不知情,也一点不向我禀报!” 杨晖连忙道:“回禀夫人,天鹏马球队就一直有这个传统,喜欢上新人,换新人,这种事情他们如果事先不说,谁都不知情。” “那为什么周围观众都在叫喊飞鲨?” “回禀夫人,他不是飞鲨,他叫白狼,是一个新人,卑职认识飞鲨,只是观众都希望他是飞鲨,但他不是!” “新人?” 虢国夫人冷笑道:“他打得这么流畅,所有球员都听他的指挥,他会是新人?” “夫人,他很可能是重要皇族,地位很高,所以其他球员都必须乖乖听他指挥。” 杨晖别的本事没有,推卸责任很有一套,他也感觉对方是飞鲨,但他不能承认,承认了就说明他的战前情报没有做好,必须是意外,他才没有责任。 “皇族?”虢国夫人心中更加疑惑了,若不是皇族,自己怎么不认识? 一炷香已经结束,李邺和黑矛各打进一球,双比分七比六,天鹏马球队依旧领先一分。 这时,雄鹿打出一记漂亮的直传球,李邺和黑矛同时争夺这个球,两人双马紧靠,暗中拳脚较量。 “孙济良是伱杀的吧!”李邺冷冷道。 黑矛浑身一震,挨了李邺一拳,他咬牙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邺挡住他踢来的一脚,冷冷:“那个小胡姬被你掐死灭口,你就没想过杨家也会把你灭口吗?” “胡扯,你血口喷人!” “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手臂上就藏着一把飞刀。” 李邺马球杆一回嗑,精准地打在他的手臂上,发出‘当!’一声脆响。 “这难道不是飞刀?” “你也一样,身上藏有四把飞刀,你就是李邺!” 黑矛飞刀被戳穿,他也不再掩饰了,他也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这时,李邺狠狠一脚踢在对方腰上,黑矛顿时坐立不住,被李邺一脚踢落下马。 李邺随即一记横传球,传给了铁马,铁马百步外一记凌空抽射,球应声入洞。 八比六。 李邺对挣扎起身的黑矛冷冷道:“天子已和李相国和解,杨家要给孙家一个交代,必然会把你的尸体交出去,估计就是今明两天了。” 黑矛顿时面如死灰,他一直在担心这件事,李邺这句话击中了他的要害。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真假两难 接下来的比赛,黑矛忽然变得心不在焉了,一连三个必进的球都被他打飞,四周球迷一片嘘声,相反,天鹏马球队越战越勇,抓住了每一个机会,又连进四球,十二比六。 时间只剩下一炷香了,大黄弩打出一记中线球,又一次出现了李邺和黑矛争球的一幕,抓住机会,黑矛又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李邺只是一种猜测,当然也不是无端的猜测,对方一些习惯性动作,让同样是飞刀高手的李邺看出了一丝端倪,所有练飞刀的人,都会习惯性地带四把或者五把飞刀,李邺敲打他的手臂,就试探出了真相。 李邺淡淡道:“是祖父告诉我的!” 黑矛的心彻底凉了,连李林甫都知道了自己,说明杨家完全把自己出卖了。 他忽然狠狠挥马球杆向李邺打去,用一种哀求的语气道:“你把我打下马!” 李邺会意,闪身躲过这一杆,球杆一记反抽,不轻不重抽在黑矛后背,黑矛惨叫一声,翻身落马。 四周一片哗然,黑矛又被打下马,似乎受伤不轻。 裁判叫停比赛,下马跑过去查看黑矛伤势,听他说自己骨折了,立刻向场外招手,让杨家用单架把黑矛抬下去。 临走时,黑矛感激地看了一眼李邺。 黑矛心知肚明,这场比赛一旦结束,杨家马球队今年就出局了,他失去了最后一丝利用价值,杨家一定会卸磨杀驴。 接下来的比赛中没有了黑矛,新顶上来的小飞龙不堪大用,杨家马球队变成一片散沙,最后一炷香,天鹏马球队再次连进三球,以十五比六大胜杨家马球队,继去年之后,又一次杀进了五强赛。 高力士在大帐内找到了李邺,他把李邺拉到一个角落问道:“你对黑矛说了什么?” 相比这场胜利,赛场上发生的事情才更让高力士感兴趣,明眼人都看出,李邺对黑矛说了什么后,黑矛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了。 李邺微微笑道:“阿翁能不能先告诉我,黑矛真名叫什么,什么来历?” “他叫丁泉,是骁骑卫的一名郎将,咸阳县人,倒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 李邺这才缓缓道:“晚辈发现他携带了飞刀,是制式柳叶飞刀,他是一名飞刀高手。” 高力士忽然明白过来,“伱怀疑他是刺杀孙济良的真凶?” “刚开始只是怀疑,但我一诈他,他居然承认了。” “你怎么诈他?” “我说,杨家要给宇文靖和孙家一个交代,一定会把他灭口后交给孙家。” “这个其实不太可能,丁泉替杨家打球,一旦孙冕查到这个背景,岂不就知道他侄子是被杨家所杀?何况二阶球手多珍贵,杨玉珮舍不得把他交出去。” 李邺又道:“关键是杨家让丁泉将小歌姬灭口,一旦我没有问题,丁泉就会想到杨家也会将刺客灭口,倒不一定拿他顶缸,但事关宇文家族的效忠,我觉得杨家一定会将他灭口。” 高力士点点头,“你这样一说,灭口倒真有可能!” “丁泉自己心知肚明,他知道杨家要杀他灭口,所以他最后假装受伤倒地,应该已经逃跑了。” 高力士眯眼笑道:“是吗?一场马球竟然打出这么多有趣的事?” 这时,冯劝农匆匆走来,低声对高力士道:“孩儿得到消息,黑矛失踪了,现在杨晖在向马球署提出质疑,说白狼在球场上对黑矛说了和比赛无关的话,给黑矛施加巨大压力,才导致他们失败,杨家要求这场比赛不算,要重比一次。” “然后呢?” 高力士冷静问道:“马球署答应了吗?” “当然不可能答应,杨家没有任何证据,只是猜测,马球署怎么可能答应?” 高力士拍拍李邺胳膊,笑眯眯道:“索性再替我打几场吧!我把棺材本拿出来奖赏你。” 李邺也厚着脸皮道:“阿翁一块牌子就可以把我打发了,何必大动干戈!” 高力士呵呵大笑,“好!宝寿牌再给你用三次。” 杨玉珮心情极为糟糕,输了球,再次止步于前十,她也认了,对方确实打得精彩。 但让她恼火的不仅仅是输球,她花高价挖来的二阶球手黑矛跑掉了。 黑矛当然不是因为输球才跑,杨玉珮也心知肚明,黑矛才是杀死孙济良的真凶,他一定是害怕自己将他灭口。 灭口当然是要灭口,天子的指示杨玉珮不敢违抗,杨玉珮考虑让黑矛替她打完这轮比赛后再动手,没想黑矛倒不蠢,抢先跑掉了。 杨铦匆匆赶来,躬身道:“三妹找我什么事?” “丁泉跑了,你知道吗?” 杨铦心中一阵暗骂,自己早就劝三妹将丁泉灭口,但她舍不得,非要等丁泉替她打完马球后再动手,果然女人会坏事,杀他的最好机会已经错过了,现在才知道后悔。 心中虽然不满,但杨铦不敢说出来,只得道:“我立刻派人找到他,直接杀了他!” 杨玉珮点点头,“我给你三天时间,一定要灭口,否则我没法向天子交代!” “我现在就去安排!” 杨铦匆匆走了,杨玉珮心中懊悔,又无计可施,只得心烦意乱地回府了。 平康坊杀人事件并没有结束,当孙济良的父亲,同州刺史孙韬赶到京城后,事态又继续发酵。 内堂上,大理寺少卿孙冕负手来回踱步,心中着实焦躁,作为专业的刑事官员,他当然也认可刑部的理由,刑部理由确实很充分。 一是时间上来不及,刑部找到了几十人证明李邺下楼只用了半炷香时间,半炷香时间跑七百步,马也跑不了。 其次是作案的飞刀和李邺的飞刀根本不一样,除非是预谋杀人,还有可能准备不一样的飞刀,但无数人证明,侄子和李邺相遇只是巧合。 作为刑查官员,孙冕很清楚,杀人者不是李邺,而是另有他人,只是为了栽赃给李邺。 但问题是宇文靖一口咬定是李邺所为,这倒让孙冕有点难办,更让孙冕头大的是,兄弟孙韬也被宇文靖带偏,也认为是李邺所为,因为李邺是李林甫之孙,这个案子被李林甫包庇了。 这时,妻子王氏给孙冕送来一盏茶,低声道:“今天二弟回来,夫妻二人抱头痛哭,真是让人难过。” “二郎是不是说我不肯卖力为侄子出头?” “他是有点情绪!” 王氏又道:“老爷,听说杀人者是李林甫的孙子,是真的吗?” 孙冕叹口气道:“这和是不是李林甫的孙子没关系,如果真是李邺所杀,就算他是皇族,圣上也会替我做主,还我一个公道,可事实上,济良根本不是李邺所杀,各种证据都证明,济良之死和李邺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为什么都说是李邺所杀,宇文家主还信誓旦旦保证,凶手肯定就是李邺。” “问题就在这里,济良被杀事件没有那么简单,是有人故意挑起李林甫和宇文靖之间的仇恨,他们本来就有矛盾,这个案子一出,宇文家族和李林甫之间就结下仇恨了。” “老爷,这个案子的真凶如果不是李邺,那会是谁?” 孙冕压低声音道:“我怀疑是杨家!” “啊!贵妃的家族?”王氏惊得目瞪口呆。 孙冕点点头,“我是大理寺少卿,我也在暗中调查,济良死在山水酒楼旁边不是意外,是事先精心策划过的,酒楼还埋伏了弓箭手,有人看见了,如果飞刀刺杀失败,他们还会用弓箭补杀,而山水酒楼就是杨家的资产。” “那现在可怎么办?” 孙冕叹息一声道:“现在除了暂时隐忍,没有别的办法,我要去劝说二弟,别傻乎乎做了别人的工具。” “老爷是说宇文家?” 孙冕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冤家路窄 下午时分,李邺来到了永和坊,在坊门附近,他一眼便看见了大业武馆。 大业武馆是李邺和张平合开的武馆,张平出力、李邺出钱,份子五五开,开设了这座武馆。 武馆是长安三大馆之一,乐馆、武馆和马球馆,在长安稍微有点名气的武馆就有几十家。 武馆兴盛和中唐开始的募兵制有关,一般募兵制的待遇都比较高,比如龙武军就是募兵,待遇很不错,社会地位也高,说起是龙武军士兵,街坊邻居都会高看一眼。 长安普通人家子弟,如果读书不行,打马球没条件,那么都会送孩子去武馆,学一身武艺,等十七岁时参加募兵考试。 在长安形形色色的武馆中,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收徒赚点学艺费,另一类是靠外面接活做事赚钱。 大业武馆就是后者,收徒免费,但得跟馆主去做事,馆主吃肉,弟子们也能喝点汤。 目前大业武馆共有三十几名弟子,张平招募了三名本地武师教弟子们练武,有时候,张平的师父裴旻也会过来指点一二。 大业武馆占地约五亩,就在城隍隔壁,原本是一家做家具的铺子,李邺花一千贯钱把这片土地买下来,张平又将城隍庙背后那片占地好几亩的菜地霸占了,每月给庙祝两贯钱,庙祝也睁只眼闭只眼。 李邺走进武馆,只听见弟子们练拳的喝喊声,张平招募的都在十五六岁左右,都是附近几个坊的贫家子弟。 李邺站在窗前注视一群弟子练武,这时,身材魁梧胖大的张平匆匆走来。 “老李,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李邺微微笑道:“我有事找你!” “我们去后面说!” 张平把李邺带到后面空地,就是李邺从前的练武之地,土地已经被平整,张平修建了一圈一丈高的院墙,在里面搭了一座帐篷。 “我平时都在这里练武!” “你在练锤?” 李邺见地上有一把长柄铜锤,约四十斤左右。 “锤、锏、狼牙槊之类,我都练,主要是晚上练,有时候师父会来。” 李邺点点头,进帐坐下,张平给他倒了一碗凉茶,苦笑一声道:“前几天跟左县尉下乡一趟,阻止两个村子争水械斗,累得跟狗一样,才挣了三十贯钱,昨晚又帮一名富商要债,耍了几句嘴皮子就赚了二十贯钱,明后天都安排满了,最近很忙。” “李洵找你了吗?西市这边的安然居大酒楼被人骚扰,还向水井里扔牛粪,很恶劣!” 张平点点头,“他找过我,其实事情也查得差不多了,三名小无赖被我们抓住,暴打一顿,是长风酒楼花钱请这三个无赖干的龌龊事,明天我会带人陪同崤叔上门讨要说法。” “长风酒楼在长安也有好几家吧!它是什么背景?” “宇文家的酒楼吧!” “宇文家?” 李邺一怔,“这么巧,我找伱就是要谈谈宇文家的事情。” 张平不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平康坊杀人案听说了吗?前几发生的事情。” 张平点点头,“有所耳闻,听说是大理寺高官的儿子。” 李邺淡淡道:“这个案子比较复杂,我就简单点说,这个案子其实是杨家策划的,针对我祖父,嫁祸给我,我成了嫌疑人,现在我没事了,但这口气我咽不下。” 张平瞪大了眼睛道:“我明白了,你是要对付杨家?” 李邺摇摇头,“现在杨家有天子撑腰,收拾他们虽然很容易,但会给我家人带来灾祸,现在暂时不动他们,我的目标是宇文家族。” 张平也知道,这种事情背景庞大,不是自己这个小人物能过问,自己只管做事就行了。 “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派弟子替我监视两个人,一是宇文嗣武,一个元家的元骁,以前他是宇文嗣武的军师,现在不知道了,我只要知道,他们现在是否还在一起鬼混就行了。” 张平点点头,“这个容易,我明天就安排!” “明天去长风酒楼讨要说法,我去就是了,你就别管了。” 李邺本来对这件事没有兴趣,但对方酒楼是宇文家所开,他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 次日中午,李邺陪同李崤来到了西市长风酒楼,长风酒楼属于长安十大酒楼,在长安也有五六家分店,是宇文家族的产业,长风酒楼也位于西市的酒楼街上,正好和安然居大酒面对面。 李崤低声对李邺道:“长风酒楼在长安同行内口碑不好,张平的几个徒弟就是他家挖走的,那几道菜虽然他们都学会了,可就是做不出我们家的味道,在西市的生意也不如我们,估计他们恼羞成怒,暗中使坏,收买无赖骚扰我们的酒楼。” “十六叔早就猜到是他们吗?” 李崤点点头,“事情一发生,我就猜到是他们干的!” 两人走进酒楼,一名酒保迎上前陪笑道:“两位请上二楼,有靠窗的位子。” 李崤平静道:“我找你们宋掌柜,他应该在吧!” “找我有什么事?” 大掌柜宋琯迎上前,一眼认出了李崤,连忙抱拳笑道:“原来是李大管事,稀客!稀客!” 李崤目前是三家酒楼的大管事,他手下还有三名掌柜,属于家族代表级别,地位要比大掌柜宋琯高一些。 宋琯又干笑道:“请到里面去坐!” 李崤摇摇头道:“我把事情给你说清楚,你收买的罗小毛、马蝈蝈和王阿根三个无赖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他们交代,是你给他们每人十贯钱,让他们用猪粪、牛粪来破坏我们生意。 第一,我要你赔礼道歉,保证不在发生类似的事情;第二,我们为此被迫关店三天,三天损失了七百五十贯钱,还有清理水井花了八十贯钱,你们必须赔偿。” 宋琯脸一沉,“谁说是我们指使的,你有什么证据?你随便找三个小毛贼就栽赃给我们,你当宇文家是可以任意拿捏的吗?” 对方的态度在李邺的意料之中,他走出来冷冷道:“我们是先礼后兵,如果你们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可以,你们宇文家能做初一,我们李家就能做十五,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认不认?” “认个屁啊!” 从二楼走下一名年轻男子,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目光极为凶狠。 还真是冤家路窄,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打断腿的宇文嗣武。 可谓仇人相见,份外眼红,他死死盯着李邺,目露凶光道:“就算老子做的又怎么样?别以为你杀了孙济良,我就会怕你,等你落在我手上,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邺注视宇文嗣武片刻,摇了摇头,对李崤道:“十六叔,我们走吧!” 李崤也知道有宇文嗣武在,讲道理是不可能了。 他点点头,跟随李邺走了。 宋琯听说对方就是平康坊杀人事件的主犯,心中有点害怕了,他小声道:“三公子,确实是我们做得过份了一点,要不然卑职还是去和他们谈一谈吧!” 宇文嗣武转身一把揪住他胸襟,凶狠的目光瞪着他道:“别怪我没有警告你,你胆敢擅自认怂,我一定会亲自打断你的两条腿!” 从长风酒楼出来,李崤低声道:“贤侄,我看就算了吧!反正几个无赖已经被抓到,长风酒楼死活都不会承认。” 李邺淡淡道:“这件事十六叔就不用管了,十天之内,我会让长风酒楼乖乖赔礼道歉,并加倍赔偿!” 李邺已经看透了,这个宇文嗣武就是宇文靖的里子。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 传递信号 第二天中午,张平匆匆来太学找到了李邺。 李邺揽着他宽厚的肩膀笑道:“走吧!我们出去喝一杯。” 李邺把张平带到太学对面的一家小酒馆,叫做三元酒馆,酒馆里中午没有人,但下午开始生意就会火爆,一直热闹到晚上。 李邺要了一壶酒和几个菜,张平满脸惭愧道:“连这家小酒馆也有鱼香肉丝和回锅肉了,哎!我真是失败。” “这点小事就别放在心上了,说说你的收获!“ 李邺知道张平来找自己,肯定是有收获了。 张平点点头,“很巧,我有个弟子的父亲就在元府内做事,他比较了解情况,元骁现在在国子学读书,他家族准备培养他入仕,自从断腿事件后,元骁便没有和宇文嗣武混了。” “那宇文嗣武呢?有他的消息吗?” 张平笑道:“宇文嗣武的消息很容易打听到,他名气很大,可谓恶名远扬,他去年进宫做了侍卫,更是狂妄骄横,欺男霸女更是小菜一碟,当初告他状的教坊司管事被他打断双腿,长安百姓无不怕他,他有个绰号,叫做魔天王。” “宇文怀德呢? 宇文怀德就是从前的李淮,现在已经跟母姓,成为宇文家族一员。 “那个混蛋现在就是宇文嗣武的狗腿子,每天都跟他厮混在一起,也同样是无恶不作。” 李邺忽然有一种明悟,昨天遇到宇文嗣武时,极可能李淮也在二楼,但他不敢下来见自己。 消息还算不错,李邺又嘱咐道:“继续派徒弟盯住宇文嗣武,但要当心点,不要被他发现。” “放心,我了解他们呢!这些混蛋的眼睛都长在头顶,绝不会关注下面的小人物。” 杨国忠入相已是大势所趋,无法阻拦,但绝不能让宇文靖入相,这是李邺和祖父李林甫的共识。 李林甫提到了元家,如果有谁最不愿意看到宇文靖入相,那就是元家。 元家是一步好棋,但要下得好才行,李邺决定先替祖父走第一步。 李邺没想到元骁居然在国子学读书,国子学也在务本坊,紧靠太学,但学生不多,只有一百多人,几乎都是三品以上高官子弟,而且和上太学、考科举的士子不同,进国子学读书的高官子弟,基本上都是学成后要当官的。 并不是说能进国子学读书就一定能当官,不是这个意思。 一般人都说,大唐须必须以科举取士,可如果真这样做了,朝廷就没法维持下去。 你让那些高官权贵子弟去和世家子弟、贫寒子弟拼成绩?可能吗? 所以朝廷再三强调必须要科举取士的同时,又偷偷在后面开了两扇小门缝,一条小缝叫门荫,一条小缝叫从武。 高官权贵们都有一个或者两个子弟当官的名额,当然都是给嫡子,可就算靠门荫做官,也要有鲜亮一点的履历才行,进国子学读几年书,拿个功名,就是最好的镀金了。 所以在国子学读书的士子们,基本上都是确定能得到荫官,才来镀金的高官子弟。 还有一个从武门缝,那是给关陇贵族和偏枝皇族准备的,路径都是当侍卫,然后以武职升官,到了一定层次,武职就会跨入文职,这种情况太多了,比如李林甫,他就是偏枝皇族,先当侍卫,一步步升官,时机成熟便跨为文职,最后官至宰相。 元骁是大将军元素最喜爱的孙子,元素也给他准备了门荫,所以元骁先在明德学院读书,然后再进国子学读三年,拿到功名就能入仕了。 元骁做梦也想不到李邺会来找自己,而且是请自己去喝酒。 懵了一会儿,元骁终于点头答应了。 两人就在中午的三元酒馆内喝酒,此时酒馆已经客满,全是太学生。 在最角落的一张小桌前,李邺给元骁倒满一盏酒笑道:“我刚刚才知道元兄也在国子学读书,要不然我早就请你喝酒了。” “去年之事,伱不介意?”元骁不解问道。 “去年那件事和你没关系,想置我于死地的,只有宇文嗣武和李淮,其他人我根本不在意,官场上,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 李邺的最后一句话让元骁解开了心结,都是要混官场的人,何必在乎不懂事时的一点小矛盾,何况去年那件事他只是旁观者。 元骁点点头,“李老弟说得对,我祖父就说你是做大事之人,前途不可限量。” 元骁又好奇问道:“你的宝寿牌还在身上吗?” 李邺从怀里取出宝寿牌递给他,元骁连忙接过细看,还真是高力士的宝寿牌,难怪去年之事,高力士肯帮李邺托底。 “高翁怎么会给老弟宝寿牌?” “我替他打马球!”李邺坦率道。 元骁恍然大悟,“老弟莫非是飞鲨?” 李邺点点头,“不止飞鲨,白狼也是我!” 元骁竖起大拇指,“厉害啊!早知道你是飞鲨和白狼,我就会在你身上押注了,我也能赚点零花钱。” 李邺微微笑道:“接下来就是五强赛,我还会参加,尤其天鹏马球队的第一场比赛,我会下注天鹏马球队一千贯,你也可以多下一点。” “好!有你这句话,我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押上去。” 元骁主动给李邺斟满一杯酒,李邺端起酒杯问道:“元兄还和宇文嗣武在一起吗?” 元骁摇摇头,“他腿伤好后,找过我几次,我没答理他,这人太暴烈了,做事没有底线,太危险,和他在一起,迟早会被他连累。” “是!听说他现在有个绰号,叫做魔天王。” 元骁冷笑一声,“他给自己起的绰号叫做魔天皇,几个朋友劝了他,才改为魔天王。” “宇文嗣武的情况,你了解得挺多?” 元骁点点头,“还记得那个武珪吗?也被你打肿脸那位,他也在国子学读书,他目前还和宇文嗣武厮混在一起,所以今晚我没叫他。” “李淮呢?他现在叫宇文怀德吧!他现在在做什么?” “他就跟在宇文嗣武屁股后面混,这人很坏,宇文嗣武还多少讲点义气,但这人是骨子里的坏,我是不敢招惹他,对了,他母亲改嫁了。” 宇文螺改嫁了,李邺顿时有了兴趣? “她改嫁给谁了?” “侯莫陈家的老七,我叫他七叔,大名叫做侯莫陈怒,人若其名,脾气暴烈得很,嫁给他,估计有得苦头吃了。” 今天是第一次喝酒,李邺没有和元骁深谈,点到为止,但他请元骁喝酒,本身就是给元家传递了一个信号,元骁是个极聪明之人,他肯定会向祖父汇报。 李邺离开酒馆返回学校,走到太学大门口时,忽然一把飞刀从他侧面飞过,钉在墙上。 李邺注视一丈外的飞刀片刻,拔出腰间佩剑,向黑暗处走去。 “你出来!” 从黑暗处走出一人,正是从马球场上逃匿的黑矛,他怀中抱着一个孩子,上前几步跪倒在李邺面前,失声痛哭起来。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利益交换 元骁不住在学校,住在元府,他回家很便利,元府就在务本坊内,他回府不受坊门关闭的约束。 当然,学生要受学校的约束,坊门关闭后,学校大门也要跟着关闭了,太学生们只能把酒菜打包,回宿舍继续喝。 和李邺喝完酒,元骁直接赶回府中。 元府书房内,大将军元素神情严肃听着孙子的述说,元素当然知道李邺不会无缘无故来找自己孙子,李邺来找自己孙子,实际上就是李林甫的一个态度,李林甫想找自己。 李林甫不好出面,便用一种迂回的办法。 “祖父,李邺能代表李相国?”元骁小声问道。 元素点点头,“才十五岁就凭军功得到了县公的爵位,有这样的孙子,李林甫肯定把他视为继承人,这可是高力士亲口告诉我!” “那他今天来找孙子一定另有玄机?” “你说得没错,他来找你确实大有玄机!” 元素沉吟一下又问道:“他问了你很多关于宇文嗣武的事情?” “问了很多,孙儿有一种直觉,他请我喝酒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宇文嗣武,但他没有明说是什么原因?” 元素负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沉思良久,他又对元骁道:“去把伱的大祖父请来!” 元骁连忙去了,不多时,来了一名须发皆白、衣衫略有点邋遢的老者,它是元素的兄长元泰,也是元氏家主,他以太师的身份退仕在家,整天忙碌着种花养猫,家族事务也交给了长子元笙。 他们这一辈的元氏五兄弟,在世的就是他们兄弟二人了,元泰很多事情看不透,都会向兄长请教。 “五弟找我有什么事?” “三哥请坐,有件事想和兄长商量一下。” 元泰坐下,元素便将孙子说的事情转述给了兄长,元泰略一沉思便问道:“这件事的关键是要确认李邺找阿骁,是不是代表了李林甫的态度?还是他自己仅仅想化敌为友?” 元素语气很难肯定道,“我认为是代表了李林甫的态度,并带有某种目的?” “理由呢?” “这段时间的局势比较诡异,三哥还记得我前几天说的孙济良刺杀案吗?” 元泰捋须道:“那个案子确实比较诡异,莫名其妙来,莫名其妙去,一桩小小的刺杀案,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居然需要天子来裁决,就因为涉及到李林甫的孙子吗?” 元素叹息道:“之前我也和兄长一样疑惑,但昨天发生了一件事,才让我恍然大悟,昨天天子提出了恢复政事堂议事制,再增加三名副相,这个方案在天宝五年和天宝七年都有提及,但都因为李林甫极力反对而没有成功。 但昨天李林甫却表态全力支持五相制,我才明白,前两天爆发的孙济良案,表面上是针对李邺,实际上是天子在敲打李林甫,李林甫不得不妥协,由此可见,连天子都知道李邺是李林甫的继承人。” 元泰点了点头,“你这样一说,我也感觉在目前这个局势下,李邺忽然和阿骁接触,确实有点不同寻常,你觉得是什么缘故?” “我就是看不透,所以才请三哥来商议?” 元泰沉思良久道:“直觉告诉我,很有可能和新增的三相有关。” 元素一摊手,不解道:“我是千牛卫大将军,新增的三相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林甫一定掌握了比我们更多的机密,阿骁,明天你回请李邺喝酒,不用太含蓄,不妨开诚布公一点。” “孙儿明白了!” 次日中午,元骁来到太学,在书库门口遇到了借书回来的李邺。 “李老弟还看《大唐西域记》?”元骁笑眯眯问道。 李邺笑了笑道:“我学的是西域语言和风俗,准备再过一两个月就去西域走一走,现在在做准备。” “那是好事啊!” 元骁话题一转道:“李老弟晚上有空吗?我想回请李贤弟。” 李邺当然知道对方是想继续深入交谈,但今晚他有事,还真没空。 李邺笑道:“晚上可能没空,就现在吧!正好中午去喝一杯。” “那好,还是去昨天的酒馆,那里挺安静,老弟觉得如何?” “元兄请客,当然元兄决定,我无所谓!” 李邺也没有回宿舍,他托一个认识的士子替自己把书送回宿舍,他则跟随元骁来到了昨天的三元酒馆。 酒馆有不少酒客,但没有坐满,他们还是在昨天的位子坐下,元骁点了七八个菜和一壶酒。 元骁笑道:“贤弟准备去安西从军?” 李邺摇摇头,“去安西混点功劳可以,从军就算了,我其实只是去游历。” 元骁叹息道:“真羡慕贤弟的自由,我就不一样了,承载了太多的家族希望,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李邺和他碰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笑道:“其实绝大部分人都这样,制度有这样那样的规矩,你想混出头,就必须跟着制度走,像我这样的另类,天下独一无二,你用不着羡慕我。” 元骁也只是随口说说,他当然要顺着家族给他铺好的路走,要他自己去闯荡,他哪里混得出头? 元骁便转到了今天的正题上,他沉吟一些道:“昨天贤弟给我提到了宇文嗣武,我感觉贤弟还有话没有说,我们能否坦诚相待?” “是你祖父的意思吗?”李邺也毫不隐晦问道。 元骁点了点头。 李邺看了看左右,用食指蘸酒在桌上写道:“新增三个相国?知道吗?“ 元骁还是点头。 李邺又继续写道:“一个杨、一个韦,第三个为军方代表。” 元骁眼睛一亮,急问道:“第三个会是谁?” 李邺蘸点酒又写道:“很可能是宇文!” 元骁惊讶得张大了嘴,“怎么会是他?不可能吧!” “极有可能!”李邺又写道。 “你祖父认为的?” 李邺点点头,蘸酒写道:“我祖父想推荐令祖为相,但有一个前提!” 元骁立刻明白了,李邺说的前提就是联手狙击宇文靖上位。 元骁也蘸酒写下四个字,‘宇文嗣武?’ 这个元骁是聪明人,李邺笑了起来,微微点了点头。 元素瞪大了眼睛,“让宇文靖当军方代表入相?” 元骁点点头,“他说是祖父李林甫判断的,极有可能!” 元素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竟然让军方重臣入相,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但宇文靖这个狗屎,他有什么资格当军方代表入相? 在隋唐两朝,关陇贵族从来都是元氏家族排名第一,独孤家族排名第二。 太宗时代出现了长孙皇后,一向低调的长孙家族才跃居关陇贵族前三,但无论什么时候,宇文家族都是元家的跟班小弟。 军方代表入相这件事,哪怕元家拿不到这个相位,也绝会不允许宇文家族骑在元家的头上。 元素转头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兄长望去。 沉默良久,元泰终于开口了。 “这个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下次,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全力和李林甫合作!”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 抓住把柄 黄昏时分,李邺和张平来到了永达坊内一座小宅前。 “就是这座小宅,我们跟踪了三天才确定!” 张平的大业武馆在跟踪调查方面确实很有水平,难怪他们生意不错,让李邺由衷佩服,他对张平笑道:“讨债怎么样?” “还行,讨债一直是我们的强项!” 张平笑嘻嘻道:“对付达官贵人,我们一直用恶心下三滥的办法,让他们不胜烦扰,最后没办法只得还债。” 李邺笑了笑道:“马球手里面有个叫猎鹰的球手知道吗?效忠于杨家马球队。” 张平点点头,“这人我知道,当初和你一起争夺马球手资格的。” “就是他,他是国子监祭酒武信的儿子,叫做武瑛,他去年在武亭川春狩时和我打赌,输了我三百贯钱,但他却赖帐不给,你把这笔帐要回来,钱归武馆。” 张平大喜,三百贯啊! 张平又问道:“他有什么把柄吗?” 李邺点点头,“去年五强赛和范阳军马球队比赛时,他出现三次重大失误,导致我们输给了范阳军马球队,但事后在光宅坊门口,我发现他钻进了安禄山的马车,你告诉他,如果他不还钱,伱就向高力士告发他暗中私通安禄山的事情。” 张平迟疑一下道:“他肯定知道是你指使的,尤其你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会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李邺淡淡一笑,“我求之不得!” 张平笑道:“那就好,我会让他乖乖把钱交出来!” 这时,张平的一名徒弟跑来道:“馆主,刑部尚书张均也在房子里,我们发现还有一个小孩,大概五六岁左右,是张均的儿子。” 张平对李邺道:“接下来有什么章程,怎么做?” 李邺摇摇头,“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你们去吧!” 张平也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不能多问,当即带着两名徒弟走了。 在孙济良刺杀案中,设计栽赃给自己人是户部侍郎杨铦,但这里面还有一个配合杨铦给自己设下了陷阱,那就是请客的张岩。 若不是他请客,自己不会在酋时二刻准时赶去安然居大酒楼,最后张岩却没有出现,他显然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李邺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既然张岩配合杨家给他设下陷阱,这个礼他怎么可能不还。 后来李邺才知道,张家和自己祖父有仇,张岩的祖父便是名相张说,开元十四年,李林甫和宇文融联手对付张说,致使张说最后被罢相。 或许是这个缘故,张家才会联手杨家来陷害自己。 李邺让张平盯住了张岩的父亲张均,果然让他抓住了张均的把柄,堂堂的刑部尚书居然养别宅妇,还有了私生子。 李邺又等了半个时辰,天渐渐黑了,大门终于开了,只见一辆马车从府中驶出,向坊门驶去,大门又轰然关上。 车帘很严实,根本不知道里面是谁? 若不是张平的手下亲眼在大明宫看见张均上马车,谁也不会知道这座小宅居然是刑部尚书张均养外妇的地方。 李邺无声无息翻墙进了宅子,他很快就摸清楚,里面住着一个二十余岁的妇人,还有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两个侍女,两个仆妇,还有一个老管家,一共七个人。 李邺撬开书房后窗,一跃跳了进去,养别宅妇这个罪名远远不够,最后可能就是罚酒三杯。 张均是刑部尚书,他的家世和强大的人脉都能支撑他脱罪,必须寻找一些更好的罪名。 书房里很干净,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房间里各种陈设都十分雅致,价值不菲,书桌上放着文房四宝,有一座白玉麒麟,还有一支白玉镇尺,白腻细润,一看就是极为名贵之物,白玉麒麟也是同料所雕,应该是一块很大的和田玉籽料分割而成。 李邺有点东西了,他想了想,要找一个盒子,把这两样东西装入盒中带走。 李邺在书房内找了一圈,发现在书橱底部的一堆书背后,藏着一只檀木大盒子,上面还有一把金锁。 李邺取出盒子,把金锁扭掉,里面似乎是文书,他拿到月光下细看,里面只有十几封信,这个盒子的重量和厚度都不对,李邺再仔细查找了片刻,发现最底下原来有一个夹层。 打开夹层盖板,下面是一只帛轴,是一卷书,隐隐可见书名,再仔细看了看,着实让李邺吃惊,竟然是谶书。 李邺连忙把帛轴书取出,放在桌上慢慢展开,书中有不少张均的点评,在最前面还有张均题的一首诗,下面有落款。 这简直就是最好的证据啊!张均不敢把谶书放在家里,而是藏在情妇的家中。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李邺心中一惊,急忙将谶书放进盒子里,一个翻身躲在书桌旁的屏风背后。 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个身穿白裙的年轻少妇,她直接走到墙角香炉前,掀开兽头,炉盖将几块香放进炉中。 这时,一阵风吹来,窗户吱嘎一声开了,少妇自言自语道:“幸亏我来看看,要不然下雨就麻烦了。” 她把窗户关上,又看了一圈屋子,没有发现异常,这才带上门走了。 李邺从屏风后闪身而出,他这才仔细打量这扇屏风,竟然也是和镇尺同料的羊脂籽料白玉,一共三扇,每一扇由四片拼成,高约一米,上面刻的是飞天浮屠,栩栩如生,底座也是紫檀木。 李邺自从在薛部捏碎了那只白玉葫芦后,他心中便一直念念不忘,总想再寻一个白玉葫芦。 东市的安西玉器铺中虽然也有卖,但比起之前那个玉葫芦,品质差得远。 所以李邺发现书房里有三件名贵的和田籽料羊脂玉,他当然也怦然心动。 李邺一手挟带屏风,一手抱着盒子,轻轻翻过院墙,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先回了一趟常乐坊,把几个玉器放在家里,这才前往平康坊。 灯光下,李林甫眯眼细细读这卷谶书,喜悦之情难以掩饰,一拍桌子赞道:“好!好东西啊!” 一般证据就是一本书,或者一件器物而已,但这种证据没有说服力,并不确凿,而且还有诸多限制,如果不是当场从家里搜出来,对方很可能就不认帐。 最好的证据是什么?排第一位就是信件,第二就是这种有本人题字留跋的书籍,无论什么时候拿出来都无法抵赖。 李邺笑道:“有了这个好东西,祖父明天就能将张均革职流放了。” 李林甫淡淡笑道:“你说反了,有了这个好东西。我会暗中助张均争第三相。” “不是军方代表入相吗?” 李林甫摇摇头,“所谓军方代表入相,很可能是天子为宇文靖量身打造,一旦宇文靖不合格,军方代表入相的说法或许就没有了。” “那元素怎么办?”李邺急道。 “元素应该有自知之明,他兄长元泰还差不多,他的资历不够,不过我可以推荐他兼任兵部尚书,他不亏!” 李邺无奈,相国之位不是自己能做主,他又问道:“张均有希望吗?” 李林甫点点头,“没有宇文靖,作为刑部尚书的张均就会脱颖而出,加上他父亲张说是我扳倒,这次孙济良案他又配合杨家,他就会成为宇文靖失败后的最好替代者,他平时反对我没有关系,但在最关键时候,有了这卷谶书,他就必须站在我这一边。” 李邺还是佩服祖父思虑长远,用手中信件和这本谶书为把柄,暗中控制张均,比直接扳倒他更高明。 李林甫知道孙子心中不舒服,便安慰他道:“我知道张家参与陷害你,让你不爽,放心吧!我明天会揶揄张均别宅妇之事,很快张岩就会来向你道歉,张家很有钱,你想敲诈他们千把贯钱,尽管开口。” 李邺犹豫一下道:“我拿书籍和信件时,顺便带走了三件玉器,就算是张家的补偿吧!” “三件玉器?” 李林甫瞪大了眼睛,有点沉不住气道:“你说的三件玉器,可是一尊白玉麒麟,一支白玉镇尺,一座白玉屏风?”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收买人心 李邺无奈点点头,“正是这三件玉器?” 李林甫指指李邺,“你这小子,眼睛还真毒,那三件宝贝是大足元年,张说参与编修《三教珠英》有功,武则天赏赐给他的白玉三宝,武则天倒台后,大臣纷纷把武则天赏赐之物上交朝廷,表示和武则天断绝关系,张说也上交了一批赏赐之物,但没有这三件白玉,他说这三件玉器从岭南回来的路上遗失了,朝廷也就没有追究这件事。” 李邺笑道:“看来这三件玉器也是张家欺君罔上的证据,我交给祖父!” “行!你先给我,回头我送你一只玉葫芦,保证伱喜欢。” 李邺又把和元家的往来向祖父汇报了,李林甫知道孙子还在为元家的事耿耿于怀,认为自己是欺骗元家,不讲信用,事实上,官场这种尔虞我诈太正常不过。 孙子还是太年轻了,想法还比较单纯,不过李林甫也不想让自己在孙子心中的形象太坏,元家的事情他还得再用点心。 李林甫想了想便道:“你放心吧!我会妥善补偿元家,相信元素更希望孙子能有前途,明年吧!我会给元骁安排一个县丞的实缺,让他少走五年的弯路,元素心里很明白,仕途中的头五年至关重要!” 李邺也能体会到祖父为安抚自己煞费苦心,他躬身道:“让祖父费心了!” “你以后会理解我的难处!” 李林甫笑眯眯又嘱咐道:“可能这几天就会宣布新相了,你和元骁的合作要抓紧,一定要拿出让宇文靖吃不了兜着走的大事,最好和北周皇族有关,别的事天子都能忍,唯独这方面的事天子无法接受。” “孙儿明白了!” 李林甫取出两千贯的柜坊存单给李邺,“这几天你开销比较大,这是两千贯钱,你自己留着用吧!” “多谢祖父!”李邺不客气地接过柜票,匆匆告辞走了。 李林甫心中极为舒畅,自己的孙子做事很得力啊!居然拿到了张均的把柄,就算宇文靖被扳倒,自己也不用担心第二个宇文靖冒出来,得好好筹划一下,怎么让张均入相? 李邺快步走到府门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鼓点,马上要到一更时分,关闭坊门的鼓声已经响起。 管家关切对李邺道:“要关坊门了,回太学肯定来不及,三十八郎今晚就住下来吧!你父亲的院子还空关着。” 李邺的身份已经转为嫡子,但他依旧不愿住在相国府内,那座院子里有太多宇文螺和李淮的气息。 他母亲也一样,在正式迎娶后第三天,裴三娘便和丈夫李岱搬去了太平坊的宅子。 以至于其他李府人都以为家主单独给李岱买了一座宅子。 李邺笑了笑道:“多谢管家好意,我今晚还有事,马匹就拜托管家帮忙照看。” “放心吧!我会安排好。” 现在府中上下都知道三十八郎是相爷最看重的孙子,其他嫡子嫡孙岁虽然不满也没有办法,如此,下人们又怎么敢怠慢李邺,巴结都还来不及。 李邺快步离开侧门,向小巷外走去,这时,鼓声停止,坊门应该关闭了。 门房望着李邺走远的背影,低声道:“坊门都关了,三十八郎该怎么出去?” 管家笑道:“估计他有相爷给的牌子吧!” 门房一吐舌头,“乖乖,连相国牌子都给了。” 管家回头狠狠瞪了门房一眼,“别到处乱嚼舌头,否则我会把你赶出府门!” “小人不敢!不敢!” 其实管家也猜错了,李邺并没有什么相国牌子,他身上只有一块能用三次的宝寿牌。 长安坊门关闭,其实也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长安各种人口加起来近两百万,很多人都是在夜间讨生活,坊门关闭对他们没有半点意义。 虽然大街上有金吾卫士兵巡逻,但抓到的几乎都是来不及赶回坊的普通百姓,真正的夜行者他们抓不住。 李邺轻松翻过坊墙,向西城门方向奔去,他专走小路,远远发现一队金吾卫士兵,他又翻墙入坊,走一段路再出来。 半个多时辰后,李邺来到了大业武馆,直接在后院找到了张平大帐,他推开帐帘进去,只听见一声女人的尖叫,咋眼看见两个白花花的肉体,吓得李邺赶紧退出大帐。 “小胖,是我!”李邺没好气道。 只听帐内低声埋怨,半晌,张平走了出来,小声嘟囔道:“进帐之前要问一下?” 李邺指着大帐道:“她是你的娘子?” “当然不是!” “那她是你的未婚妻?” “怎么可能,就是一个妓女而已!” 李邺给他屁股踢了一脚,“那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张平挠挠头,一脸龌蹉笑道:“要不你等会儿你也来试试,很不错的,我请客! “滚一边去,我找你有正事,赶紧把她打发走。” “坊门都关了,你让她去哪里?她还要在我这里过夜呢!” “那你过来一下,就几句话!” “你等一等!” 张平跑回大帐,把他装钱的大铁箱锁上,箱子重达几千斤,谅那个女人也偷不走。 “你说吧!什么事?” 李邺把张平拉到一边,低声问他道:“我来找黑矛,你把他安置在哪里了?” “他现在不叫黑矛了,我们都叫他黑哥,长得比我还高,而且他的武艺厉害啊!是这个!”张平竖起大拇指。 “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他人在哪里?” “你跟我来!” 张平带着李邺来到前面一间院子里,这里是教头住的地方,目前只有黑矛一人住,另外三名教头是本地人,晚上要回家。 黑矛现在很惨,杨铦派出的几名杀手找到了咸阳乡下,要将他灭口,在激斗中,妻子和五岁儿子被杀手用毒弩射杀,老父亲为了救他,拖住杀手首领,结果被长剑刺穿胸膛而死。 只有一岁的女儿因为在乳娘家而逃过一劫,黑矛走投无路,只好抱着女儿来找李邺求援。 李邺便把他暂时安置在大业武馆内。 张平敲了敲门,门开了,出现一个极高的身影,正是黑矛,他的真名叫丁泉,身高近两米,极为强壮,原本是骁骑卫的一名郎将,但现在他已被骁骑卫除名,还被杨家安了一个通敌叛国罪,到处通缉他。 丁泉看见了李邺,连忙行礼,“参见公子!” 李邺走进房间笑问道:“孩子怎么样?” “孩子已经睡了,多亏馆主找来一个大婶帮忙,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张平笑道:“是我们做饭的罗大婶!” 李邺让他坐下,对他道:“外面的关于你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吧!” 丁泉点了点头,“我今天上午找了一个关系很好的同僚,他告诉我,我已经被骁骑卫除名了,还安了一个叛国通敌的罪名,杨家欺人太甚!” 李邺摆摆手,“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杨家势力太大,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再忍一忍,他们也没有几年了。” 丁泉低下头不吭声,李邺又道:“我知道你和杨家有血海深仇,这个仇不是不报,一定要报,但不是现在,现在你鲁莽行事,不但仇报不了,还白白丢了性命。” 丁泉抬起头,满腔仇恨道:“我不是傻子,我也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那个刺死我父亲的杀手,我一闭眼就看见他用长剑刺穿我父亲的胸膛,还有我的儿子,也是他用毒箭射杀,孩子才五岁啊!杨家我可以等,但这个杀手头子,我一定要手刃他。” “这个杀人头子脸上或者身上有什么特征没有?” “他们都是用黑布遮面,看不到面部特征,但这个首领右手手背上刻了一枝梅花。” 旁边张平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慢慢给你查,一定帮你找到这个手背有梅花的杀手。” 丁泉连忙向张平行礼,“多谢馆主!” 李邺又道:“找到后,你别急着出手,通知我,我们等待机会,一起把他猎杀了。” 丁泉默默点头,李邺又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孩子,问他道:“孩子你带着不方便,有没有亲戚帮你养她?” “有!我的丈人和丈母娘都在武功县,我兄弟也在洛阳从军。” “杨家能查到你们丈人家吗?” 丁泉摇摇头,“连我父亲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别人了,只有我和妻子知道,别人不知道。” “你明天先把孩子送给丈母娘照看,等她大一点再接回来。” 李邺当即对张平道:“拿三百两银子给丁泉,算在我头上!” 丁泉跪下含泪道:“公子大恩,丁泉定当衔环以报!”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留有余地 次日中午,元骁再次找到了李邺,这次他们没有在之前的三元酒馆,而是换了一家有档次的酒楼,他们在二楼靠窗处坐下,李邺点了几个酒和一壶酒。 元骁沉吟一下道:“我祖父愿意合作,我们该怎么做?” 李邺淡淡笑道:“一个官员最重要的是德行,如果德行有亏,他就没有资格位居高位,这个德行不仅仅是自己,也包括家人,如果宇文嗣武的恶行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那么宇文靖就没法上位。” 元骁冷哼一声,“他做得恶行罄竹难书,死在他手上的无辜者就不下三十人了。” 说着,元骁将一本事先准备好的册子放在桌上推给李邺,“这些都是他作恶的详细资料,不瞒你说,我平时就有收集,就是害怕被他拖累。” 李邺心中冷笑,这个元骁还真是有心机,宇文嗣武有这样的朋友,也算是他的报应吧! 他翻了翻册子,基本都是底层百姓被宇文嗣武残害的事件,这种刑事案子其实影响不大,最多宇文嗣武难逃罪责。 而对于宇文靖,他只要写一封断绝祖孙关系的声明就揭过了,最多宇文嗣武的父亲担点责任,但影响不到相国之位。 用祖父的话说,就是里子还能兜住,影响不到面子。 李邺沉吟一下道:“我还想要一些重量级别的东西,如果全部是平头小民的刑事案件,震撼不大。” 元骁缓缓道:“还有一件事,是他自己吹嘘的,他在夜间当值时,和几个宫妃有染,具体情况,他的上司应该知道。” 居然和宫妃有染,这个消息很震撼,李邺连忙问道:“他的上司是谁?” “勋卫直长崔家驹!” 这个混蛋还真是没用底线,居然敢搞皇帝的女人,真要作死了,李邺见元骁欲言又止,便知道他还有秘密。 “元兄,狼若不打死,一旦反噬,后果会很严重。” 元骁明白李邺的意思,默默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宇文嗣武去年随口说的,我们神龙党在一起闲聊,说想搞点兵器,他就说他家庄园内有各种各样兵器,长矛就有上千支,弩箭也有几百具,盔甲也有。” 这个真是大问题了,只是李邺有点奇怪,宇文家族囤积兵器做什么? 一转念,李邺忽然想起了当初裴旻说的话,天下大乱的迹象已出现,河东、河北很多大家族都在做准备了。 宇文家族肯定也是在准备天下大乱时自保,但很多事情不是别人能做,它就能做的,裴家可以囤积兵器防匪,朝廷不会追究,但宇文家族是北周皇族啊! 他们准备兵器意味着什么?和别的家族能一样吗? 想到这,李邺急问道:“庄园在哪里?” “在河东晋州临汾县。” 李邺点点头,“剩下的事情我来做,你就不用管了,这件事绝不会把元家扯进来。” 元骁苦笑一声,虽然不说,但宇文靖肯定能猜到和元家有关。 就在李邺和元骁在谈具体合作时,在紧靠大明宫光宅坊的安然居大酒楼内,李林甫也在请张均一起用午餐。 张均心中有些忐忑,因为父亲的缘故,他这些年始终和李林甫保持距离,就算是遇到也只谈公事,李林甫单独请自己吃饭,还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 其实张均已经隐隐猜到是什么事情了,孙济良案,一定是,他替杨家做了一次恶人,让自己在太学读书的小儿子张岩邀请李邺赴宴,极为凑巧地发生了孙济良案。 不过张均对杨家也十分不满,这么简单的案子,居然在最关键的证据上搞砸了,最后李林甫扳不倒,还惹一身骚,这不,李林甫找上自己了。 张均也打定了注意,不管李林甫怎么说,自己坚决不承认就是了。 李林甫笑呵呵道:“听说张尚书昨晚又被赶去书房了?” 张均也是出了名的惧内,他妻子是出身关陇元氏,不是元素这一房,但也是豪门权贵之女,十分强势,给张均生了三个儿子,加上张均是文人,性格稍微文弱,惧内也很正常。 张均脸一红,有些不悦道:“这种无中生有的传言,相国不要相信,也不要去听它,它会影响相国处理国家大事。” 张均言外之意就是说,你是堂堂的宰相,管别人的家事做什么? 李林甫依旧笑眯眯道:“估计是伱保密没做好,让夫人知道了永达坊之事。” 张均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永达坊养的外妇已经有好几年了,一直很隐秘,李林甫怎么会知道? “这这可从何说起。” 李林甫呵呵大笑,张均十分难堪,心中惊疑不定,他顾不上吃饭,连忙借口家里有事,告辞走了。 李林甫负手走到窗前,望着张均马车走远,他的笑容变冷了,自己的路已经给他铺好,他若不肯走,那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这时,心腹侍卫王宽在雅室门口道:“启禀相爷,三十八郎来了,说有急事!” 李林甫中午呆在安然居大酒楼,其实就是在等孙子李邺的消息,他也很着急,他感觉今明两天圣上就要宣布人选了。 一旦圣上宣布了再去对付宇文靖,那就等于是打圣上的脸,就算扳倒了宇文靖,但也会同样会触怒天子,自己的相位难保。 他必须要赶在圣上宣布之前出击。 李林甫点点头,“让他进来!” 李邺快步走进来,行礼参拜,李林甫连忙道:“不要多礼了,快过来坐下。” 李邺坐下,李林甫便期待地问道:“怎么样,元骁给了吗?” 李邺点点头,从怀中取出册子递给祖父,李林甫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接过册子细看。 匆匆看了一遍,他的眉头又渐渐锁了起来,这些事件虽然恶劣,最多是官府处理,还到不了惊动天子的地步,说白了就是力度还不够。 “就这些?” 李邺连忙欠身道:“还有两个口述的重大事件!” “你说!” 李邺缓缓道:“元骁说,宇文嗣武在当侍卫期间,可能和宫妃有染!” 李林甫的眼睛一下眯了起来,这可是大事件,他追问道:“可有证据?” “具体情况元骁也不知,但他告诉我,宇文嗣武的上司勋卫直长崔家驹知情。” 有知情者就好办,李林甫心中记下了崔家驹这个名字。 他又问道:“还有一个重大事件呢?” “还有一个重大事件是宇文家族的庄园内存放有大量兵器!” 李林甫精神一振,这个情报有价值,宇文家族是什么人,北周皇族后人,他们私下储藏兵器,麻烦可不是一般大。 “宇文家族有好几个庄园,是哪一个?” “元骁说是河东临汾那个!” 李林甫沉思片刻,终于想起来了,河东的金鹿庄园,确实是位于临汾。 李邺又小心翼翼道:“祖父,我们是否可以派人去临汾,给庄园里添点什么东西,比如和北周皇族有关的东西。” 李林甫摇了摇头,“你这个建议就叫画蛇添足,圣上了解宇文家族,知道他们不会谋反,连这点知人之明就没有,还会用他为相国?储存兵器肯定是别的原因,可无论如何,储存兵器就是犯忌,犯忌虽然不等于造反,但一样足以让圣上否决宇文靖的升相之路。” 李林甫又对李邺语重心长道:“你要记住了,官场斗争要掌握一个度,要在灰色地带来回摆动,不能过于白,也不能过于黑,一定要给上位者留有余地,不给上位者留余地,那上位者一定会从你的利益中狠狠抠出一块,作为回旋余地,明白了吗?” “孙儿明白了!” 李林甫笑道:“你真的明白了?那我考考你,孙济良案中,关于你的证据方面,为什么会留下两个重大纰漏?” 李邺略一思索,脑海电光石火般闪过了祖父的话,“难道这就是上位者留下的余地?” 李林甫点点头,“通过这个案子,你要看懂上位者的政治手腕,他只是为了警告我,逼我妥协,所以必须要留下案件回转的余地,同时也留下了杨铦办事不力的把柄。” 李邺长长叹一口气,“我知道了,给杨家出谋划策的幕僚,其实早就被上位者控制了,杨家只是上位者的一把刀,他必须要控制好这把刀的力度。” 李林甫竖起大拇指,“能举一反三,孺子可教也!”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连环出剑 张均乘坐马车一阵风似的赶到了永达坊,远远便看见外妇的府门前站着几名衙役,老管家正给他们解释什么?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老管家连忙上前禀报,“老爷,昨天书房失窃,那三块白玉不见了,夫人正要报案!” 张均咬牙道:“没有失窃,是我拿走了,叫衙役赶紧走!” 老管家连忙给几名衙役塞点钱,说几句好话,衙役们转身走了。 张均这才走下马车快步向屋内走去,他的外妇迎上前,惊慌道:“老爷,昨晚书房进贼了。” 外妇就是情妇,唐朝称为别宅妇,达官贵人养在外面,没有名份的女人,李隆基曾经几次下旨,禁止官员养别宅妇,但执行都不是很好。 这里多说几句。 隋唐两朝受鲜卑族的影响极大,统治者虽然是汉人,但他们都是北魏六镇守军的后代,都是胡化的汉人,风俗、礼仪以及伦理道德等等都和鲜卑胡人没有区别。 六镇后裔建立北周和隋唐,开始统治中原后,慢慢接受了汉族文化,但骨子里还留存着鲜卑人的一些伦理。 比如草原胡人的一个风俗,儿子继承死去父亲留下的女人很正常,除了亲妈以外,父亲的其他女人都是他的财产,他当然要继承。 唐高宗李治立武则天为皇后,但武则天可是唐太宗的嫔妃,汉人无法接受这种伦理,但鲜卑文化却认为很正常。 唐玄宗夺儿媳杨玉环为妻,在鲜卑文化中也不奇怪,甚至隋文帝死后,隋炀帝杨广收了宣华夫人是真的吗?当然有可能是真的,但也不奇怪,李治可以收武则天,杨广为什么就不能收宣华夫人? 本来就是鲜卑胡人的风俗,只是后世为了抹黑杨广而上纲上线罢了。 鲜卑胡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大妇的地位比较高,这和她们的陪嫁财产有关系,没有明清时代的三纲五常约束,大妇在家就是半边天。 所以隋唐时代的惧内情况就比较多,包括隋文帝杨坚就特别惧内。 张均的外妇姓韩,是一名歌姬,属于贱籍,张均的妻子不承认她也很正常,张均只得偷偷把她养在外面,还给他生了儿子。 张均不是怕朝廷和皇帝知道,而是怕自己的妻子知道。 张均恼火道:“家里进贼不要急着报告,要先告诉我,我来决定,知道吗?” 韩氏见老爷发怒,吓得战战兢兢道:“我知道了!” 张均快步向书房走去,走进书房,一眼看不见墙角的玉屏风,桌上的玉麒麟和玉镇尺也不见了。 但张均最担心的,还是他书橱里的东西,他打开书橱,发现锦盒不见了,头脑‘嗡!’的一声,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锦盒中有不少信件,尤其还有一本谶书,上面批注有自己的体会心得,如果被李林甫拿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双股一阵战栗,无力坐倒在地上。 李林甫还在光宅坊的安然居大酒楼内,他在安排弹劾宇文靖的事宜,这是他做事的风格,一切都要谋定而后动。 他让人将元骁提供的证据抄写一份,把抄件交给了御史中丞王珙。 “今天下午就提交弹劾书,弹劾宇文靖放纵家人作恶,危害长安百姓。” 王珙是李林甫的心腹,同时也是李林甫的铁杆盟友,也是李林甫掌控御史台的关键。 王珙看了看详细的记录,沉思片刻道:“这里面很多案子其实我也有耳闻,有些官府也立过案,但后来都不了了之。 相国,卑职说句实话,凭这些案子,宇文嗣武肯定是跑不了掉了,但搞不好宇文靖最后反而会得一个大义灭亲的名声。” 李林甫眯眼笑道:“这只是大餐前的小菜,抛砖引玉,很快,有人会来御史台揭发更大的罪行。” 王珙点点头,“相国需要先竖靶,然后才会有人引弓射箭?” “一点没错!” “卑职明白了,卑职下午就上弹劾书!” 王珙匆匆走了,不多时,侍卫王宽在门口禀报,“启禀相爷,吉御史来了!” “让他进来!” 片刻,监察御史吉温走进房间,躬身行礼,“吉温参见相国!” 吉温是李林甫一手提拔起来的打手,虽然去年他发现杨家崛起,李林甫开始颓势,他也开始悄然偏向杨家,但他不像宇文靖那样明显过分,尤其在朔方之战后,李林甫的相位再次稳固下来,吉温见情况不妙,他便立刻把试水温的脚收了回来,继续为李林甫卖命。 “立刻找到这个人!” 李林甫把一张纸条递给他,纸条上写着勋卫直长崔家驹,李林甫嘱咐他道:“这个崔直长有个手下,叫做宇文嗣武,竟然利用夜间在宫中当值的机会,和宫妃有染,这个崔家驹是知情人,我需要他的详细口供。” 李林甫又低声道:“你告诉这位崔家驹,如果他肯主动上书揭发,我保他安然无恙,如果他要包庇宇文嗣武,那他就有知情不报的罪责,小命难保。” 吉温立刻明白了,这是相国要收拾宇文靖了,吉温点点头,“卑职立刻回去操办此事!” “一定要低调隐秘,事关天子颜面,此事绝不得外传!” “卑职明白!” 吉温行一礼走了。 李邺一直坐在一旁,默默关注祖父李林甫的部署,学习他的权谋斗争,冷静、睿智、绵密、滴水不漏,用宇文嗣武恶行来树靶,用宫妃有染来攻坚,最后用临汾庄园私藏武器来彻底摧毁对方,三支箭环环相扣,狠辣无比,宇文靖莫说当宰相,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临汾庄园之事,祖父准备交给谁去揭发?”李邺忍不住问道。 李林甫还在沉思之中,听了孙子的疑问,李林甫笑道:“那个就得我亲自出手了,等圣上召见我,我再寻找机会提一提!” 李林甫又问道:“我记得你前两天给我说,射杀孙济良的刺客在你手上?” 李邺点点头,“他的武艺很高,也懂医术,孙儿想招揽他。” “招揽他没有问题,但他一定知道谁是杨铦的幕后策划军师?” 李邺连忙道:“我之前问过他了,是一个叫做汪鉴的文士,好像就是长安人。” 李林甫负手走了几步,对李邺缓缓道:“伱要尽快找到这个人,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必须逼他替我做一件事。” 祖父要做什么事,李邺心如明镜。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精准狙击 也是中午时分,同样在光宅坊的山水大酒楼三楼雅室内,杨铦也在请宇文靖饮酒。 宇文靖官任兵部尚书,听起来很高大上,其实并非如此。 兵部尚书名义上是兵部主官,但它又是一个很尴尬的职务,一般的兵部日常事务由侍郎负责,重大军国政务相国才是主导,轮不到尚书。 如果需要向上申请批复的奏折,并不是递给尚书,而是由兵部侍郎交给尚书左右丞,至于兵部内的人事变动,那是吏部的职权,尚书也没有权力过问。 总之,兵部尚书上不着天,下不挨地,很尴尬悬在空中,完全是一个摆设职务,当然不光兵部尚书,六部尚书都一样。 但尚书也有优势,那就是等级高,正三品高官,和相国、大将军等同阶,一般提拔相国,往往就会首先考虑尚书,说到底,六部尚书就是相国的候选人。 宇文靖主动给杨铦斟满一杯酒,关切问道:“刚才杨侍郎所说,提拔一个军方出身的高官为相国,这个消息属实吗?” 杨铦端起酒杯笑眯眯道:“当然属实,这是虢国夫人传出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有误,增加三个副相,实行政事堂制度,宇文尚书难得就没有想过军方代表会是谁吗?” 杨铦知道杨家将有一人要入政事堂为副相,他当然以为是自己,杨国忠被贬为益州长史,还不到一年,怎么也轮不到杨国忠。 这两天杨铦兴奋之极,做梦都想着自己当相国之事,他今天也是按照虢国夫人的要求,和宇文靖谈一谈,给宇文靖一点暗示。 “难道圣上的第三人选是考虑我吗?”宇文靖激动得倒酒的手都颤抖起来。 “圣上还没有宣布,具体是谁,大家都不知道,不过条件摆在这里,要出身军队,同时也要有足够的文官资历,能胜任相国,宇文尚书考虑一下吧!朝中有多少高官符合这个条件?另外,胡人不考虑。” 宇文靖脑海里迅速搜索,关陇贵族中符合条件的就只有自己,其他都是军职,没有文官资历,地方上倒有几个资历深厚的,比如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洛阳留守张齐丘、河东节度使韩休琳,但他们入相都还差了一点朝廷高官的资历。 宇文靖忽然明白了,这个相位完全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难道是天子给自己的奖赏? 杨铦压低声音笑眯眯道:“夫人说,只要你竭心尽力帮助杨家扳倒李林甫,右相归杨家,左相归你!” 宇文靖腿一软,坐不住了,他忽然有一种跪在地上赌咒发誓的冲动。 下午时分,张均失魂落魄来到驸马府,找到了他的兄弟张洎,张洎娶了宁亲公主为妻,官任太常卿。 内堂上,张洎听完兄长的诉说,顿时埋怨他道:“杨慎矜差点因为谶书而死,教训摆在这里,你不吸取,反而把谶书藏在外宅书房,还乱写什么心得,这不是取祸之道吗?” 张均满心委屈道:“我养韩氏已经七年了,从未有人知道,我怎么会想到李林甫忽然间就查到了。” 张洎恨兄长的大意,痛心疾首道:“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就知道!这种事情知情者一般都会睁只眼闭只眼,没有人找伱麻烦罢了,关键是你参与杨家栽赃李林甫的孙子,所以他就对你出手了,这是用脚都想得到的事情,你还不当回事。” 张均心中懊悔万分,半晌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办法了,所以才来找你帮忙。” 张洎着实很无奈,涉及谶书从来都是大罪,而且株连极广,一旦兄长因谶书被问罪,自己也会被牵连,而且父亲的身后之名也会被毁。 张洎负手走了几步,又问道:“你能确实是李林甫得到了谶书?” 张均摇摇头,“我不能确定,但他既然提到了永达坊,我想也只能是他了。” “万一不是他呢?” 张均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就在这时,管家在堂下道:“启禀驸马爷,府外来了一人,说奉李相国之令,给驸马爷送几件礼物。” 张洎和张均对望一眼,张洎连忙问道:“东西在哪里?” “东西抬进府了,是口大木箱,那人已经走了。” “把木箱抬过来!” 不多时,两名家丁抬来一口箱子,张洎快步走出内堂,亲自打开箱子,兄弟二人都同时愣住了,箱子里正是白玉三宝,白玉屏风,白玉麒麟和白玉镇尺。 上面还有一张素笺,张洎拾起,上面写了一行字,“君先人之物,吾偶然得之,特此奉还!”落款正是李林甫。 张洎和张均面面相觑,张均不解道:“李林甫是什么意思?” 张洎半晌苦笑道:“这是先礼后兵,给我们一个人情,如果我们不领情,谶书案就事发。” “莫非他是想用谶书来控制我们?” “我也看不透,或许他只是不允许你向杨家靠拢吧!至少他现在不会用谶书发难。” 张均点点头,“既然看不透他的意图,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张洎沉思片刻又道:“但有一件事,你要去做,让张岩向李邺道歉,这件事很重要,必须要做。” 宇文靖的官房也在兵部,位于兵部最里面的一间小院内,平时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喝喝茶,看看《邸报》,天子已经五六年没有开早朝了,也没有什么朝议内容要准备。 说起来宇文靖也快六十岁,再过几年,他就该申请仕,回家养老了。 不过今天中午和杨铦的一番谈话,使宇文靖兴奋万分,他心中快要消泯的雄心壮志又再一次被激发起来。 宇文靖回到官房,刚走到院门口,只听院子里两名从事官在闲聊。 “这下子宇文尚书要倒大霉,罢官免职都是轻的,搞不好爵位都要被剥夺!” “可不是,太恶劣了,光灭门案就有三起,养了一个恶魔啊!” 宇文靖听得汗毛倒竖,快步走进院子,怒斥道:“你们在说什么?” 声如雷鸣,两名随从吓得手足无措,连忙站起身低下头去。 宇文靖一把揪住两人,恶狠狠道:“我刚才听得清清楚楚,我要倒什么大霉,快给我说!” 一名从事战战兢兢道:“我们听到一个说法,御史台上书弹劾尚书,纵孙行凶,恶贯满盈,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朝廷都传遍了。” 宇文靖瞪大了眼睛,御史台弹劾自己? 他顿时急道:“我纵什么孙?” “好像是您的孙子宇文嗣武,他做了很多不良之事,我们都听说了。” 宇文靖顿时张大了嘴,他忽然明白了,在这个关键时刻,李林甫出手了。 下午时分,御史台传出一个轰动朝廷的消息,御史台弹劾兵部尚书宇文靖纵孙行凶,戕害无辜百姓。 这个弹劾来得太及时,天子李隆基刚刚草拟了三个副相国人选,但还没有公布,他准备明天上午和现在的两个相国商讨一下,然后正式发布。 没想到三个候选人之一的宇文靖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御史台弹劾了。 李隆基又不露声色将草案名单放回了抽屉,静观其变。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雷霆之怒 天子李隆基有两个处理朝务的御书房,一个位于紫微殿后面,这里叫做外御书房,还有一个位于内宫的麟德殿,这个则叫做内御书房。 从天宝三年后,李隆基便渐渐沉溺于文娱享乐,春秋之季和杨贵妃厮混在梨园中,沉迷于音乐和戏曲,冬天搬去兴庆宫赏雪,夏天则去曲江池避暑。 不过偶然他也会出现在麟德殿,听高力士给他汇报一些重要的军国政务。 但无论如何,李隆基还有几件大事是不会放松,一个是对太子的监视,一个是军权的掌控,还有一个便是重要人事权。 尤其是人事权,三品以上高官由皇帝任命,三品以下五品以上,则由相国任命,五品以下则由吏部任命。 所以李林甫任命韦见素为吏部侍郎,李隆基虽然很生气,但也没有办法,吏部侍郎是四品朝官,属于宰相的任命职权。 直到唐代宗李豫登基后,他把所有的职官都提一级,侍郎就变成了三品官,他用这种办法扩张了君权。 当然李隆基也有他的办法,你不按照朕的意思去做,那朕就换相。 所以中唐的兴衰就和李隆基的性格有关,年轻时心胸较宽,容忍度较高,就会出现姚崇、宋璟、张说、张九龄这样的名相,但李隆基到晚年后,猜忌心愈重,心胸也就越来越狭窄。 尤其大唐开国至今,大部分皇帝的上位都始于宫廷政变,这个时候李隆基越来越憎恨敢于抗拒他的相国,他开始使用能顺他心意,确保他皇位的宰相,李林甫由此取代张九龄上位。 开元二十五年诛杀太子李瑛,天宝五年韦坚案、天宝六年杜有邻案,李林甫奉旨发动了三次大案,牢牢稳固住了天子李隆基的皇位。 李林甫的宰相位子之所以能做近二十年,很大程度上就是他迎合李隆基的心意来处理朝政,任命高官。 所以李林甫从不直接任命官员,都是先写建议,把建议递进禁中,等天子批复建议后,他再任命。 而李隆基大部分时间都沉迷于风花雪月,所以对各种建议的批复权,就落在了高力士手上,这也是高力士权势滔天的原因,天宝以后,基本上就是由他代行天子之权。 而李林甫也有他的精明之处,虽然只是建议,但他会做好功课,比如韦见素出任吏部侍郎,他便把方方面面都写全了,让李隆基无可辩驳,只能任命韦见素为吏部侍郎,提前卡住了杨国忠的位子。 这可以说是李林甫极少一次对抗天子的意图,他也是被逼到墙角了,杨国忠任吏部侍郎,杨铦任户部侍郎,驸马杨锜任太府寺监,朝廷的人、财、物都被杨家控制,他李林甫就是一个空头宰相了。 李隆基也心知肚明,他生气归生气,警告归警告,也并没有将李林甫罢相,当然,这也是高力士劝说的结果,‘杨氏尽掌权脉,于国事不利。’ 次日上午,高力士匆匆走进麟德殿内书房,一名小宦官战战兢兢小声道:“启禀阿翁,圣上在大发雷霆,砚台都摔了两个!” 高力士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圣上为何发怒,李林甫在关键时刻出击,使圣上打算任命宇文靖为相的想法落空了。 高力士走进御书房,只见满地墨迹和碎片,天子李隆基负手站在窗前,看得出他内心的愤怒。 高力士回头向几个小宦官摆摆手,小宦官连忙将满地的碎片收拾走,悄悄带上门。 “李林甫欺朕太甚!”李隆基望着窗外恼恨道。 “陛下,容老奴说句公道话,陛下这次考虑宇文靖,确实有不妥之处!” 同样的话从高力士口中说出,就不一样了,高力士的劝说,李隆基稍稍能听进几句。 李隆基看了一眼高力士,“宇文靖孙子作恶之事,朕记得你给朕说过?” “是!那时宇文靖之孙纠结一群恶少,对教坊女子进行摧残,老奴严重警告了宇文靖,他才把孙子的双腿打断。” “然后呢?” “然后宇文靖的孙子腿好了以后,进宫当了侍卫,结果作恶更深!” 李隆基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回禀陛下,监察御史吉温刚刚告诉老奴,侍卫直长崔家驹揭发宇文靖的孙子在夜间当值时和宫妃有染!” “什么?” 李隆基蓦地瞪大眼睛,又惊又怒,“他狗胆包天,竟敢碰朕的女人?他和谁有染?” 高力士把一份名单交给李隆基,一共三人,虽然都是比较低等的御女和采女,李隆基从未听说过,也没有幸临过,但毕竟她们也是宫妃。 李隆基气得眼前发黑,他咬牙道:“将三人悉数杖毙,她们家人全部发配云南!” 这一刻,李隆基忽然对宇文靖开始痛恨起来,养了一个劣孙,不仅残害长安小民,还让他承受奇耻大辱。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晓?” “这件事极为隐秘,除了老奴、李林甫、吉温外,再无其他人知晓,连御史中丞王珙也不知。” 李隆基忽然反应过来,“这件事也是李林甫查出来的?” “正是!” 高力士不敢隐瞒,现在隐瞒了,一旦圣上反应过来,自己就会失去信任。 “回禀陛下,宇文靖对李林甫恨之入骨,一旦他入相,必然会像疯狗一样针对李林甫,李林甫不愿面对这种局面,必然会自保,陛下,这是人之常情!” “好一个人之常情,宣李林甫觐见!” 停一下,李隆基又冷冷道:“这件事侍卫中的知情者全部秘密处死,包括直长崔家驹!” 不多时,李林甫匆匆来到御书房,躬身施礼,“微臣参见陛下!” 李隆基看了他一眼道:“李相国和宇文靖有私怨吗?” “回禀陛下,宇文靖原本是微臣的亲家,因为离婚之时,两家闹得很不愉快,但谈不上私怨,当年宇文融对微臣有提携之恩,比起旧恩,这点不愉快根本不算什么!” “今天宇文靖连出两件丑闻,又算什么呢?你敢说这不是伱的意思?” “回禀陛下,宇文靖丑闻其实还有很多,眼看他要退仕,微臣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对他也睁只眼闭只眼,但如果陛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任命他入相,那就是微臣失职了,所以微臣必须尽忠职守,把宇文靖的真实一面呈现给陛下。” 李林甫说得有理有节,关键是宇文靖的丑闻不是现在才有,早就有了,只是天子李隆基不知情而已。 “你怎么知道朕要任命宇文靖入相?” “微臣不知,微臣只是把符合条件的人都选筛了一遍,包括宇文靖、元素、鲜于仲通、张齐丘、韩休琳等等,他们的优缺点和暗藏丑闻,微臣都会收集,呈给陛下参考,这是微臣的职责。” 李林甫从袖中取出一本折子,呈给李隆基,“这是他们五人的简历和详细情况,微臣都整理出来了,请陛下过目!” 高力士暗叫一声漂亮,这一下就不能说李林甫专门针对宇文靖了。 李隆基看了奏折片刻,语气稍稍缓和一些,又道:“相国坚持自己职责,这点很好,相国刚才说,宇文靖还有更大的丑闻,是什么?” “其实也谈不上丑闻,微臣只是听说,宇文家族在河东临汾县有一座金鹿庄园,庄园内藏匿了大量兵甲。” 李隆基脸一沉,“消息属实?” “回禀陛下,这个消息就是宇文嗣武和朋友喝酒时说漏嘴,宇文嗣武事发,他那些的朋友纷纷举报他,其中就有这个消息。” 李隆基负手走了几步,对高力士道:“速召王思礼觐见!” 高力士立刻去宣召了,李隆基又对李林甫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朕在宫中呆久了,外面很多事情都一无所知,这次也多亏李相国及时劝谏,朕才没有犯错!” 有天子这句话,李林甫便知道阻击宇文靖成功了,他连忙躬身道:“微臣的职责就是辅佐陛下,知而不言才是微臣失职。” “说得好!” 李隆基点点头又笑道:“你孙子情况如何,听说他在太学读书?” “回禀陛下,他在太学学习西域语言和风俗,他一心想去西域走一走,领略大唐的万里河山,微臣也支持他。” 李隆基呵呵笑道:“令孙在朔方表现得那么出色,相信他在西域也一定会有建树,他临走之前,你带他进宫,朕要见见他。” “微臣替孙子感谢陛下厚爱!” 这时,高力士带着王思礼进来,王思礼单膝跪下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李隆基冷冷道:“你亲自带一千龙武骑兵赶赴河东临汾县,那边有座金鹿庄园,传闻庄园里藏匿有大量兵甲,你给朕掘地三尺,仔细搜查!” 王思礼抱拳道:“微臣遵旨!” (本章完) 月末求票求打赏 月末了,老高向书友们求月票,求打赏,恳求书友们支持新书! 《藏国》月末求票求打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八章 重要棋子 夜里,杨铦从虢国夫人的府中回到嘉善坊,一进自己府门他便吩咐下人道:“速去把汪先生请来!” 汪先生便是杨铦的首席幕僚汪鉴,长安人,年约三十余岁,太学出身,他跟随杨铦已近十年,深受杨铦信任,杨铦在户部的很多公务都是他帮忙处理,包括孙济良案,也是汪鉴出谋划策并一手操办。 虽然这个案子做得有纰漏,但杨铦也怪不了他,之前汪鉴就提醒过杨铦,只是杨铦立功心切,条件不成熟也硬上了。 汪鉴也住在嘉善坊内,不多时,汪鉴匆匆来到杨铦的书房,见杨铦忧心忡忡,便问道:“使君,出了什么事?” 杨铦叹口气道:“刚才夫人告诉我,宇文靖出事了,他孙子作恶深重,被御史台弹劾。” 汪鉴立刻道:“使君,这是李林甫出击了!” “正是,夫人也这样说,宇文靖要完蛋了吗?” 汪鉴想了想道:“不一定,如果宇文靖处理得好,还有挽救余地!” 杨铦精神一振,连忙问道:“怎么处理?” “使君,如果只有他孙子的问题,那么宇文靖明天一早就必须立刻上书天子,申明断绝祖孙关系,并要求朝廷严惩孙子,这样他还能捞到一个大义灭亲的名声,然后再请贵妃说说情,这件事就能揭过,不影响宇文靖出任相国!” 杨铦点点头,说得有道理,他问道:“我今晚就要通知宇文靖吗?” “对!事情不能拖,宇文靖必须明天一早上书,否则就来不及了。” “我明白了,我马上写信给宇文靖,提醒他晚上开始准备。” 虽然坊门已经关闭,但对于这些有通行牌的权贵来说,坊门关不关闭没有意义。 汪鉴家也在嘉善坊内,还是杨铦赏赐给他的一座一亩小宅,汪鉴家里有妻子和一儿一女,老母亲也和他住一起,还几个丫鬟下人,他每月收入二十贯钱,在长安也算中产阶层了。 汪鉴回到家,妻子迎上来问道:“悦儿没和郎君一起出去?” 汪鉴一怔,“我去杨府了,带悦儿做什么?” 妻子顿时慌了,“我怎么也找不到悦儿,我还以为他跟你一起出去了。” 汪鉴的儿子叫做汪悦,年仅五岁,活泼可爱,是汪鉴的心头肉。 听说儿子不见了,汪鉴也急了,连忙问道:“柴房里找过了吗?他上次就在那里睡着了。” “都找到了,反复找了好多遍,就是没有。” “有多久了?” “郎君一出去就不见了。” 汪鉴一阵心慌意乱,自己去了杨府又回来,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儿子肯定出事了。 这时,汪鉴忽然想起一事,黑矛妻儿父亲被杀,他逃掉了,难道是 汪鉴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他颤抖声音道:“你们继续找,我去求杨使君帮忙!” 他转身出门,深一脚浅一脚向杨府奔去。 刚奔出不到两百步,一辆马车嘎地停在他面前,车门打开,一个年轻男子对他冷冷道:“想要你儿子的性命就上车!” 汪鉴就像一个要溺死的人忽然抓住一根木头,尽管年轻男子目光锐利如刀,令人心颤,但汪鉴还是不顾一切爬上车,此时他的性命不重要,儿子的性命才是天。 车门轰然关上,马车在坊内缓缓而行。 “我儿子在哪里?”汪鉴带着哭腔问道。 年轻男子自然就是李邺了,在李林甫的这次阻击策划中,汪鉴是一颗极为重要的棋子,所以李林甫才让孙子不惜一切手段控制他。 要控制汪鉴,最好的办法就是他的儿子,自古以来,人质就是最有效的手段。 李邺淡淡道:“他在黑矛手中!” 汪鉴惨叫一声,瘫倒在马车上,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汪鉴跪在地板上,满脸泪水的合掌哀求道:“伱们杀我没关系,但孩子只有五岁,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李邺平静对他道:“虽然我杀人如麻,但我从来不杀女人和孩童,就算黑矛恨不得把你儿子碎尸万段,但没有我的命令,他也不敢动你儿子一根毫毛。” 李邺稍稍停顿一下又笑道:“所以你应该先问问我是谁?” “你就是你就是李邺?” “聪明,不愧是杨铦的首席幕僚,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天子也喜欢,我没猜错的话,你也被天子暗中收买了吧!” 汪鉴感觉到李邺身上没有杀机,这使他看到了一线希望,心中稍稍稳定下来,点点头道:“我见过袁思艺!” “是天子让你在孙济良案中故意留两处破绽?“ “一点没错!” 祖父果然看得透,李邺感叹老江湖们的睿智,他又道:“我祖父想和你做个交易,对你没有坏处,也不会让你背叛杨铦,你若答应,不仅儿子马上回来,每个月还能拿到十贯钱的补贴。” “我答应!”汪鉴毫不犹豫道。 李邺笑了起来,“为何这么痛快?” “袁思艺也说过同样的话,事实上,我没有选择!” 汪鉴满脸悲凉道:“我这种小人物,要想保住妻儿性命,除了答应,我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李邺点点头,他能理解汪鉴内心的痛苦,他当初何尝不是如此? 李邺打开车门,摇了摇铃铛,后面传来马蹄声,黑矛骑马靠近了车门,他满腔仇恨地盯了一眼汪鉴,把手中孩子递给了李邺。 “爹爹!”小男孩一眼看见父亲,扑了过去。 汪鉴一把抱住儿子,再也不肯松手了。 李邺给黑矛使个眼色,黑矛消失了,李邺又关上车门。 “李公子,谢谢你!”汪鉴满脸泪水感谢道。 李邺笑道:“你应该恨我才对吧!” 汪鉴摇摇头,“要不是你控制了黑矛,我儿子早死了。” 汪鉴是聪明人,刚才黑矛看他时的刻骨仇恨,让他胆战心惊。 李邺冷冷道:“我虽然不是杨家那样的恶人,也不会滥杀无辜,但我狠起来,一定比杨家残暴百倍,所以你最好信守承诺,咱们好说好散,一旦我发现你背叛,我不杀你妻儿,但我会把你妻儿交给黑矛,任他处置!” 汪鉴双股一阵战栗,连忙道:“我保证不会!” “好吧!” 李邺注视着他道:“你明天做第一件事,极力劝说杨铦推荐张均入相。” 汪鉴立刻明白了,张均一定也被李林甫暗中控制了。 这时,马车停下,又回到汪鉴家门口,李邺打开车门,让汪鉴抱儿子下车,又把一袋百两银子递给他,对他缓缓道:“我祖父最希望看到之事,就是二杨争权,你明白吗?” “我完全明白!” 汪鉴不敢拒绝,他只得接过银袋连连点头,心中却一阵感叹,‘能走出二杨争权这步妙棋,姜还是老的辣啊!’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谋事在先 次日一早,汪鉴急匆匆赶到杨府,他考虑了一夜,李林甫给他的任务并不严峻,甚至他完全可以顺水推舟,但他再也承受不住失去儿子威胁了。 也或许是百两银子就像给他喝了一盏鸡血,虽然一夜未睡,但他依旧精神抖擞。 “使君,卑职有急事!” 杨铦正要出门去和虢国夫人汇合,他摆手道:“上车说吧!” 两人坐上马车,马车缓缓而行,汪鉴道:“卑职昨晚想了一夜,卑职觉得我们把李林甫想得太简单,他对宇文靖绝不会只有一次弹劾。” “何以见得?” “这次弹劾的力道不够,很容易被宇文靖躲过去,连卑职都看出来,李林甫会看不出? 李林甫对付政敌向来是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然狠辣无比,所以卑职能断定,李林甫一定还有后手,而且是让宇文靖无法翻身的后手。” 杨铦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那我又该如何应对?” “使君必须也要有第二个人选?否则会很被动,乱了阵脚。” 杨铦有点为难道:“你知道我认识的高官也不多,我能推荐谁?” 汪鉴微微笑道:“这次发动孙济良案,使君不是有盟友吗?” 汪鉴很了解杨铦,知道他智力堪忧,自己说了半天他不一定能明白,所以用引导的办法让自己去想,一旦他自己想出来,那就是他决定的事情了,他就会坚持,轻易不会改变。 杨铦想了片刻,眼睛忽然一亮,“你说的是张均?” “使君觉得他合适吗?” 杨铦拳掌一击,“就是他,太合适了,刑部尚书,资历和职位都够了,又是前相国嫡长子,兄弟是驸马,他最合适不过。” 杨铦对张均印象深刻,他去拜访张均时,张均态度很谦卑,让他很舒服,二人一拍即合,由张均的儿子张岩负责安排李邺上钩。 杨铦笑道:“我没记错的话,张均的父亲张说就是被李林甫扳倒罢相,差点丢了性命,张均入相,够李林甫喝一壶的,子报父仇嘛!” 汪鉴暗暗鄙视,什么叫他没记错,这个典故还是自己告诉他的。 汪鉴不露声色拍马道:“还是使君看得透彻!” 杨铦十分得意,捋须呵呵直笑,他忽然想起一事,眉头皱起来,“但张均不是军方出身啊!” 汪鉴早有说辞,不慌不忙道:“使君不用担心,圣上要求军方出身的条件,那其实是给宇文靖量身打造,如果宇文靖入不了相,那么军方出身这个条件就没有了。” 杨铦大为感动,“幸亏有伱这个幕僚,要不然今天面圣,我还真不知该说点什么?” 汪鉴心中一动,“使君今天面圣?” 杨铦点点头,“昨晚内宫传来旨意,让我今天面圣,我倒不知什么缘故?” 汪鉴心念一转,连忙道:“使君,如果圣上问你对宇文靖什么态度,我必须要提醒你,这其实是圣上对你的试探!” 杨铦吓一跳,“试探什么?” “试探使君是利为先,还是德为先,这可关系到使君前途,答错了,使君真的就要贬去地方为官了。” “为什么?” “因为杨国忠要进京,圣上肯定不会希望使君破坏杨国忠的前途,所以使君要千万谨慎。” 杨铦没有谨慎,倒先紧张起来,“那我该怎么回答!” “你就直接告诉圣上,宇文靖放纵孙子作恶,在朝野名声太坏,和他合作会影响杨家的名声,希望圣上慎重考虑,任命相国还是要以德行为先,只要你这样回答,卑职保证使君能安然无恙留在长安。” “好!我听你的。” 马车抵达虢国夫人门口,一辆宽大华丽的马车从府内驶出,这就是虢国夫人的马车,马车缓缓在路边停下,只见马车内掩面溜出一人,慌慌张张钻进旁边停着的一辆牛车内。 汪鉴一眼认出,是妖道史敬忠,看来这家伙昨晚跑来和虢国夫人鬼混了。 这时,一名侍卫骑马奔上前,对杨铦抱拳道:“夫人请二爷过去!” 杨铦点点头,对汪鉴道:“我坐夫人的马车进宫,你回去吧!好好休息。” “使君按照我说的去做,不会有错!” “我知道了!” 杨铦走下马车,步行几步,上了虢国夫人的马车,马车缓缓起步,向大明宫方向驶去。 马车内,杨玉珮春风满脸,昨晚被史敬忠滋养得不错,她正拿着一个圆镜,在脸上敷着薄粉,她向来素面朝天,但今天她却要敷粉,原因是她不想让天子看出她气色有异,被天子察觉她跟别的男人鬼混,她以后就休想再被单独召见了。 “老二,宇文靖可能不行了!”杨玉珮开门见山道。 杨铦眉头一皱,“是昨天被弹劾之事?” “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昨晚见了贵妃,贵妃说宇文靖的孙子和宫妃有染,被人揭发了,三个宫妃被都杖毙,宇文靖的孙子触碰逆鳞了,连天亮都没有活到,连夜在天牢内被枭首,天子对宇文靖恨之甚深。” 杨铦暗暗佩服汪鉴的先见之明,李林甫果然还有后手,他叹息道:“那宇文靖真的就完蛋了,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杨玉珮化完妆,一合镜子道:“那你有没有其他合适人选?” “我推荐张均!” 杨玉珮心中略觉奇怪,“你怎么会有后备人选?” “我得知宇文靖因为孙子犯案被弹劾,担心他没有机会,又和汪先生商量很久,都认为要考虑一个后备人选,张均是我的盟友,我觉得他最合适为相。” “张均可靠吗?” 杨铦点点头,“他父亲张说就是被李林甫扳倒罢相,差点丧命,我相信他一定很希望扳倒李林甫,足以让他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杨玉珮被说动了,如此看来,这个张均确实是最合适杨家的人选。 马车抵达大明宫,直接从左银台门进入后宫,杨玉珮取出一个药包香囊,贴身挂在胸前,她浑身就会散发出浓烈的药材气息。 杨铦暗暗鄙视,早知今天要面圣,又何必和史敬忠鬼混,现在才开始装病。 “老二,我给你说清楚,宇文靖孙子和宫妃有染之事,提都不要提,咱们就假装不知道,圣上可是要颜面的。” “我明白了!” 两人来到麟德殿前,稍等了片刻,袁思艺出来道:“圣上来了,你们进去吧!” 两人经常在这里面圣,早已是轻车熟路,一路走进了御书房,只见天子李隆基坐在御案前喝茶,精神似乎不太好。 杨玉珮柔柔弱弱上前施一个万福道:“臣妾参见陛下!” 李隆基抬头见杨玉珮施了粉黛,诧异问道:“三姐脸上怎么敷粉了?” “臣妾昨晚有些受凉感恙,面色枯黄,怕陛下见了不喜,故而施粉,请陛下见谅!” 李隆基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他顿时关切道:“去宫里休息吧!让御医看一看。” “臣妾就是精神不太好,别的都正常!” 李隆基点点头,这时,杨铦上前行礼,“参见陛下!” 李隆基叹口气道:“杨侍郎,宇文尚书孙子之事你应该也听说了,你怎么看?” 杨铦简直对汪鉴佩服得五体投地,什么都被他料到了,他迟疑一下道:“陛下,微臣昨天才知道宇文家族在长安名声太坏,着实让微臣震惊,无论如何,卑职认为应该德为先,微臣明确反对他为相。” 杨玉珮愣住了,老二什么时候忽然开窍了,竟然回答得这么有水平? 李隆基也有点出乎预料,他以为杨铦一定会极力替宇文靖辩护,没想到在关键时刻,杨铦居然知大义,杨铦平时虽然愚笨,但这一点倒是很难得。 李隆基点点头,“杨爱卿说得对,无论何时都应该德为先!” 他又问杨玉珮,“既然反对宇文靖,那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你们商量过吗?” 杨玉珮顿时明白了,圣上已经否决了宇文靖,她徐徐道:“陛下觉得刑部尚书张均如何?” “张均不错,有资格入相,杨家和张均关系不错?” 杨玉珮笑道:“不久前我们有合作!” 李隆基想起来了,孙济良案,张均之子也有参与。 李隆基便欣然道:“朕知道了,会好好考虑,三姐先回去休息养病吧!希望你早日康复。” 杨玉珮甩了一个眼波,暗示他道:“陛下,说不定臣妾明天就康复了!” 李隆基顿时一阵眼热心颤,和杨玉珮的偷情让他食髓知味,杨玉珮在床榻上的放荡更是让他欲罢不能。 李隆基笑眯眯道:“朕很期待你明天就康复!” 他又对杨铦道:“朕准备让爱卿的官职动一动,出任太府寺卿,更适合爱卿!” 杨铦昨天就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希望入相,入相的是杨国忠,自己得把户部的位子让出来给杨国忠,不过还好,他没有被贬去地方为官。 他连忙行礼道:“微臣听从陛下安排,就怕能力不足,辜负了陛下的期待!” 李隆基今天对这个杨铦倒有点刮目相看了,回答得很得体,他笑了笑道:“就凭你懂得德为先,你就一定能胜任!”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半夜截杀 中午时分,李邺的院子里来了一个客人,张均的儿子张岩,他是特地来向李邺道歉。 张岩在太学混得风生水起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的祖父张说是大唐文坛领袖,他的叔父张洎目前也是大唐文坛领袖,大家当然都要巴结他。 张岩着实不想向李邺低头,但他没有办法,父亲已经给他挑明,他如果不向李邺低头,他们整个家族都要向李林甫跪下乞命。 李邺知道他要来,也没有为难他,让几个好友一起招待,给足他面子。 韦颂三人的热情给足了张岩面子,他心中的情绪尽消,抱拳笑道:“我们去喝一杯,我设酒给李老弟道歉!” 众人来到坊内最好的务本大酒楼,这座酒楼是元家产业,价格极贵,但酒菜也最好,整个长安只有两家,平康坊和务本坊各一家。 此时酒楼人很少,没必要去雅室,五人上二楼找个靠窗位子坐下。 “他们家的清酒我最喜欢,叫做玉髓浆,酒保!” 张岩向酒保招招手笑道:“来两壶玉髓浆,要三十年老坛,可别糊弄我!” 别人可能不清楚,韦颂却吓一跳,三十年老坛玉髓浆,那可是元家自酿酒,很少对外出售,就算出售也要百贯钱一壶,这位张公子今天怎么了? 酒保笑道:“怎么敢蒙骗张公子,保证货真价实!” 张岩又笑道:“这里能还吃到正宗的苦泉羊,长安各大酒楼,只有这里是真的!” “公子说得对,我家东主在同州有牧场,肯定是真的苦泉羊,就是价格贵一点。” 张岩对价格无所谓,笑道:“再来五份烤羊肉,要中等份!” 连李邺也知道,真正的苦泉羊要三百贯钱一只,还是权贵才能吃到,五份烤羊肉就要十斤羊肉,差不多就是一只羊了。 今天张岩是拿出诚意了。 李邺笑道:“张兄的诚意我心领了,咱们还是稍微从简吧!” “好!咱们从简。” 张岩笑了笑,又点十几个好菜,这时,酒先送至,韦颂三人也知道自己是沾了光,抢着给李邺和张岩斟酒。 张岩举杯笑道:“为消除之前的不愉快,我们干了此杯!” 李邺也举杯笑道:“为张兄的诚意,我们干了这一杯。” 韦颂三人这才终于品过味来,原来张岩今天是专程给李邺赔礼道歉而来,难道是为孙济良案? 三人都猜到了其一,却想不到其二,以为是张岩请客导致李邺蒙受不白之冤,所以才道歉,却不知道张岩就是涉案者。 众人碰杯一饮而尽,这时烤羊肉也上来了,果然细嫩多汁,丝毫没有羊膻之气,美味无比。 李邺竖起大拇指赞道:“好肉!” 众人大笑,又喝了一杯酒。 这顿午饭吃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韦颂三人下午还有课,在前面走得急,张岩和李邺走在后面,张岩低声道:“感谢贤弟今天给我面子,我还以为今天会受辱呢!” 李邺笑着拍拍他的胳膊道:“你马上就是堂堂的相国公子了,谁敢给你羞辱?” 张岩一怔,“贤弟什么意思,难道我父亲要入相?” 李邺点点头,“这事颇为隐秘,切不可外传,但你父亲心里明白。” “我父亲知道?” “伱可以晚上去问问父亲,他应该心里有数。” 张岩听李邺话中有话,他就恨不得现在就回家问问父亲。 李邺回到宿舍,却见张平坐在院子,手中摆弄着一封请柬。 “等多久了?”李邺歉然道。 “等了一会儿了,还帮你收下一份请柬,一个小道士送来的。” “是什么?” 李邺好奇地接过请柬,原来是明松真人继任玄都观观主大典的请柬,明松真人是飞龙的大弟子,原本是老君殿主持,没想到现在升任玄都观观主了。 时间是后天上午,李邺正好没课,可以去看一看。 “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李邺又问道。 “你让我查的梅花手露面了。” 张平不提,李邺险些忘了,杀黑矛全家的凶手,李邺连忙问道:“怎么查到的?” “其实很容易,杨府上下都认识他们,一共有八名武士,这个梅花手叫做郭振,是他们首领,就住在杨府西院。” “黑矛没有鲁莽吧!” “黑矛说,听你的安排。” 李邺看中了黑矛的武艺和伟岸身材,天生的陌刀大将,便想收他为心腹,那么首先就得替他报仇,现在暂时动不了杨家,那至少可以把杀他父亲妻儿的杀手干掉,就是这个梅花手。 李邺想了想道:“继续盯住他们,他们耐不住寂寞,一定会出门,只要出门,我们就有机会了。” 张平笑道:“其实今晚就有机会!” 崇仁坊的百花妓馆前,老鸨带着几名花枝招展的妓女在门前引客,莺莺燕燕,笑语声不断,不少路过男子都半推半就被浓妆艳抹的妓女们拖了进去。 这时,从妓馆里走出一名身材瘦高的男子,正是杨家的首席杀手郭振,他原本是一名江洋大盗,绰号就叫梅花手,杀人累累,被长安官府通缉,天宝五年投奔了正在招募人才的杨家。 他以高超的武艺和凶狠的杀戮赢得了杨家的青睐,杨家为他改名换姓,重建户籍,轻轻松松洗白上岸。 这几年他给杨家做了不少事,又颇有首领才能,被杨家任命为杀手头子,当然,杨家不叫杀手,而叫猎鹿人 几天前他率领几名手去咸阳猎杀黑矛灭口,不料杀了黑矛的妻儿和父亲,却让黑矛跑了,回来后他被杨晖大骂一通,心情着实很糟糕。 天刚擦黑,郭振就得赶回杨府,他们夜里必须呆在杨府内,以保护杨家主人的安全。 “郭爷,这么早就要回去了?”老鸨满脸陪笑道。 郭振闷闷不乐道:“回去还有事!” “对了,刚才好像有人找郭爷。” 郭振一愣,“谁?谁找我?” “我!” 从黑暗中走出一名身材极为魁梧雄壮的男子,手持一把横刀,冷冷道:“你应该还认识我!” 郭振拔出腰间宝剑,后退几步,眯眼盯着对方,“我还发愁找不到你,居然送上门了!” 老鸨和几名妓女顿时反应过来,吓得尖声惊叫,仓皇逃命。 黑矛大吼一声,挥刀扑了上去,他是骁骑卫郎将,骑射厉害,使一杆大刀也是极为了得,还会用飞刀,但在小范围的短兵器较量上,他灵活度不够,还真不是郭振的对手。 郭振既然是杀手首领,当然是因为他的武艺极为厉害,之前黑矛和郭振较量过,黑矛就不是他的对手,要不是黑矛父亲舍命拖住郭振的腿,郭振上次就把他杀了。 这就是郭振没有逃走的底气,他知道对方的本事,自己今天一定能取黑矛的项上人头。 郭振‘刷!刷!刷!’刺出十几剑,剑法十分凌厉,就在这时,他的右腿脚跟忽然一阵剧痛,腿一软,差点没有跪在地上。 “不好!” 郭振暗叫不妙,自己中暗算了,对方有帮手。 他顶住对方的凶猛攻势,拖着右腿连连后退,准备伺机逃命,忽然,他的左腿脚跟也一阵剧痛,双腿劲力全失,扑通跪倒在地,他一伸手摸到了,两支飞刀插在他的左右脚腱上,切断了他的左右脚筋。 郭振长叹一声,眼睁睁望着凌厉的横刀向自己脖子劈来,“噗!”人头被劈飞,无头尸体软软倒地,血浆喷涌而出。 一个黑影闪过,从郭振后脚跟抽出两把飞刀,给黑矛使个眼色,黑矛拾起地上的人头向黑暗中奔去,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初见高帅 就在郭振被猎杀的同一时刻,刑部尚书的府宅,刑部尚书张均一样陷于震惊之中。 震惊来自于儿子张岩带来的消息,李邺竟然透露,自己将取代宇文靖入相。 这个消息不仅让张均震惊,心中的震惊渐渐平复后,他心中着实五味陈杂,当然不可能是李林甫推荐自己,只能是杨家。 而偏偏李邺知道杨家会推荐自己入相,说明什么,说明杨家落进了李林甫的手心,李林甫利用杨家把自己推荐进政事堂。 虽然入政事堂为相是好事,但张均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父亲,发生了什么事?”张岩看出了父亲的焦虑。 张均沉默片刻道:“我什么能入相,因为李林甫抓住了我的把柄,足以让我们全军被杀的把柄。” “啊!”张岩一下子惊呆了。 张均满脸苦涩道:“以后千万不要去招惹李邺了,这人和他祖父一样阴险毒辣,甚至更狠,你惹怒了他,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看过他的一份战报,阿布思和数百手下就是被他一个人杀得干干净净,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孩儿明白了,那父亲要接受相位吗?” 张均点点头,“毕竟是相国啊!没有李林甫和杨家的斗争,哪里轮得到我?我尽量中立就是了,两不得罪!” 玄都观位于崇业坊,它和靖善坊的兴善寺位于长安城中轴线朱雀大街两侧,这两处是整个长安城的龙眼所在地,但这里又不便修建皇宫,隋朝负责修建大兴成的将作监令宇文恺便在这两地修建了一座道观和一座寺院,玄都观和兴善寺。 玄都观占地上百亩,是一座气势宏伟的皇家道观,李唐建立后,一直崇尚道教,玄都观几经修葺,现在已成为拥有数千道士的天下第一道观,每一届的新观主,都是由皇帝亲自任命。 老观主明叶真人在上月羽化飞升,按照惯例,自然由排名第二的老君殿住持明松真人接任新观主,天子李隆基已于十天前下旨敕封明松真人为玄都观第十三任观主。 明松真人实际上是一个宦官,但唐宋的宦官地位都不卑微,出任大将军、封侯拜相的宦官比比皆是。 明松真人最早是太上皇身边的小宦官,太上皇出家为飞龙真人后,他在开元二十五年被飞龙真人派往玄都观出家,他虽然不是飞龙真人的徒弟,但他是飞龙真人最信任的人之一,另一个便是烈凤了。 今天是明松真人正式出任玄都观观主的大日子,长安各界信徒数万人也赶来参加今天的观礼大典。 上午时分,李邺坐了一辆牛车来到玄都观,却吓了一跳,玄都观里里外外人山人海,莫说参加观礼大典,他就连大门都进不去。 翻墙这种事情他当然不会做,李邺围着玄都观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后门,两个小道士坐在门槛上斗草嬉戏。 “两位小道长!” 李邺走上前笑嘻嘻道:“我是来观礼的,但人太多,大门都被堵住了,我进不去,能否让我从这里进去。” “这里可是厨房啊!” “厨房有什么关系,两位小道长帮帮忙!” 两个小道士对望一眼,迟疑一下道:“有请柬就可以,没有请柬乱带人进厨房,我们要被师兄处罚!” “有!有请柬!” 李邺连忙把请柬递给两个小道士,小道士顿时吓得跳起来,“金色请柬,您是贵客啊!大门旁边有知客师叔,你把请柬给他给看,他会带您走贵宾通道。” “就从这边进去吧!我懒得再跑了。” “好吧!公子请随我来。” 一名小道士行一礼,带着李邺向道观内走去。 道观很大,走了半天还在厨房范围,光厨房区就有一百多名道士,不过很安静,道士们基本上都列队去观礼了。 走到一座很高大的大殿前,忽然后面有人喊道:“阿邺!” 李邺一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李邺立刻认出其中一人,正是汉中郡王李瑀,遇到了熟人,李邺摸出一把钱塞给小道士,小道士欢喜走了。 “阿邺,你怎么在这里?”李瑀走上前笑问道。 “大门被信徒堵住了,进不来,只好从后门进来。” 李瑀呵呵一笑,“我们也是从侧门进来,对了,我给伱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安西节度使高使君!” 李邺吓一跳,居然会在这里遇到高仙芝,他连忙抱拳行一礼,“晚辈李邺,参见高帅!” 高仙芝年约三十五六岁,身高近一米九,浑身肌肉强健,蕴藏着强大的力量,他长一张长脸,皮肤黝黑,虽然穿着朝服,但依旧挡不住他浑身散发的强大气场,一双鹰眼格外地犀利如刀。 高仙芝上下打量李邺,沉声问道:“你就是恩师的传人?” 高仙芝少年时也曾在皇宫呆了几年,拜飞龙为师,成为飞龙的第三个徒弟,今天明松上位观主,高仙芝正好在长安述职,他当然要来观礼。 李邺能感受到高仙芝对自己的传人身份并不以为然,不过他也能理解,除了飞龙烈凤高看自己一眼,他们的众多徒弟,谁也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包括玄都观的明松真人,去年把太平坊的宅子交给自己后,便再也没有和自己联系过,说明他骨子里也没有把自己当回事。 李邺淡淡道:“我不是谁的传人,你师父高看我一眼,并不代表什么?有时间高帅去一趟武亭川,才是对师父的缅怀!” 高仙芝点点头,“谢谢李公子的提醒,我昨天去过了。” 高仙芝又笑道:“程千里对你很推崇,他特地推荐我来长安见你,说你非同凡人!” 李邺微微笑道:“所以让高帅失望了,发现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那倒未必,我听郡王说,你在太学研读西域语言和风俗?” “没错!比较冷僻。” “波斯语学了吗?” 李邺迟疑一下道:“还没有,但准备着手,我前天去了布政坊的波斯人庙,和他们接触一下,感觉波斯语和粟特语非常相似。” 高仙芝笑了起来,“我其实是在考较你,你到了葱岭以西,你就会发现,那边的波斯语和长安的波斯语不太一样,事实上,你不用学长安的波斯语,学好粟特语就行了,粟特语本来就是波斯语的一个分支,他们这几十年往来融合,语言都相通了,反倒是长安的波斯人脱离本土太久,他们的语言和现在的波斯语有点隔阂了。” 李邺大喜,躬身道:“多谢高帅及时提醒!” 高仙芝又笑道:“不管你和我恩师是什么关系,但我非常欢迎你去安西。” 李邺点点头,“我是准备下个月出发去安西游历,高帅那时还在长安吗?” 高仙芝摇了摇头,“我明天就要启程回去了,不过没关系,你去龟兹城找我!” 高仙芝又取出一面铜牌递给李邺,笑道:“这是安西通行牌,凭这块牌子,你可以在安西各地畅通无阻,送给你!” “感谢高帅考虑周全!” 这时,前面一名知客道士匆匆赶来,施礼道:“观礼开始了,请三位贵客跟我去就坐!” 高仙芝出场,主角就正式拉开西行序幕了。 这一卷就叫西行漫记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再获遗留 道家的观礼大典冗长而繁杂,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就在大家耐心即将耗尽时,观礼嘎然结束,所有人都长长松一口气,纷纷散场走了,就连一百多名贵宾也没有中午聚餐的意思,知客道士礼送大家从侧门出去。 不过贵宾比普通观礼信徒多一点收获,每人得了一个小锦盒,里面是一支巴掌大的桃木剑,上面刻满了辟邪符箓,适合挂在老人或者孩童的房间内。 看得出大家对这个小礼物还是很满意,贵宾们都不缺钱,但安全感他们都需要。 这时,一名道士上前对李邺低声道:“观主请公子到后院一叙!” 李邺点点头,“马上就去!” 他上前对高仙芝抱拳笑道:“高帅这就回去了吗?” 高仙芝点点头,“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天不亮就出发,李公子,我们在安西见了。” “高帅一路顺风!” 高仙芝呵呵一笑,“也祝你一路顺风,记住了,路上不要多管闲事,要不然得到明年才能见到你了。” “晚辈记住了!” 高仙芝走了,汉中郡王李瑀上前拍拍李邺的胳膊道:“我们昨天和明松都见过了,估计他要和你谈谈,我送伱一句话,‘顺乎自然,水到则渠成’,切记!切记!” 李邺虽然不懂这句万金油般的箴言是什么意思,但李瑀的诚意不错,对自己也很照顾。 “前辈教诲,李邺铭记于心!” 李瑀哈哈一笑,“你现在不懂,但以后你就懂了!” 他向李邺挥挥手,转身飘然而去。 李邺望着他们二人走远,这才跟随道士向道观深院内走去。 不知拐了多少个弯,进了多少个门,他们来到一座小院前,道士笑道:“这里是观主的清修之地,我们不能进去,公子请进!” 李邺走进小院,只见身穿一袭紫色天仙洞衣的明松真人正在院中徘徊。 李邺又打量一下院子,院子种满了蔬菜和瓜果,一角还搭着豆棚,旁边还有三间茅屋,李邺忽然发现这里很眼熟,简直像极了烈凤的小院。 “你猜得没错,这里就是按照皇宫内的旧居布置的!” 明松真人转身笑眯眯道:“以前飞龙也住这样的院子,后来才搬去观星楼。” 李邺抱拳道:“今天恭喜真人了!” 明松笑了笑道:“今天太忙,怠慢公子了,请坐!” 李邺上前在石凳上坐下,明松真人则坐在另一边,他沉默片刻道:“我们昨天去武亭川祭祀飞龙,发现一件奇异之事。” “什么奇异之事?”李邺好奇问道。 “武亭川已经改名为飞龙川,划为为皇家禁苑,不准任何人在河中捕鱼,沿岸也不准百姓居住,但奇怪的是,河中没有一条鱼。” 李邺笑而不语,他在春狩前就知道了,武亭川鱼本身就很少,和水质过于清澈有关,和飞龙没有关系,但明松他们显然不知道,还以为是异象。 “上次汉中郡王告诉我,飞龙真人的徒弟一共有六人,我只知道王忠嗣、高仙芝和李瑀,还有三人是谁?” “还有一个是驸马杨洄,还有一个是前太子妃的妻兄薛锈,还有一个胡人我不想提他的名字,飞龙已把他逐出师门,你就不要问了。” 李邺点点头,“看来前太子李瑛事件和飞龙真人有关?” 明松苦笑一声道:“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呢?飞龙命令薛锈说服李瑛发动宫廷政变,他后来发现李瑛无法控制,会侵害到自己的利益,便又让杨洄告密,李瑛便被天子一网打尽。” “但薛锈也死了!” “那只是意外,飞龙给他留了一条路,但他被李瑛拖住,来不及撤退,最后不得不选择了自尽。” 尽管明松说得轻描淡写,但李邺却仿佛看到了当时的尔虞我诈和血雨腥风,也看到了飞龙为了夺取皇位而殚精竭虑采取的各种手段。 甚至怂恿前太子发动宫廷政变,当发现李瑛不能成事,又毫不犹豫告发了他,不惜让自己的弟子也跟着陪葬。 飞龙其实就是一个失败的穿越者,折腾了半辈子,最后一事无成,把一个烂摊子丢给自己,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传人。 传什么?继续像他那样瞎折腾吗? 李邺站起身,平静地对明松道:“如果真人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你先别急着走!” 明松连忙道:“我找你来,不是说这些,我是要告诉你一个飞龙最大的秘密。” 李邺暗暗摇头,飞龙最大的秘密只有自己知道,他还能有什么秘密? 明松从怀里取出一个扁盒递给李邺,“这是飞龙让我交给他的弟子或者传人,我考虑了一年,你在朔方的表现足以证明你的不凡,所以我还是决定给你。” 李邺接过盒子,外形就像后世的一包烟,竟是浇铸成浑然一体的金盒,只能用刀切开。 李邺早就有一种直觉,飞龙为夺取皇位折腾了半辈子,不可能只留下太平坊那一点点东西,他一定还有秘密宝库。 这一刻,李邺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明悟,恐怕眼前这个盒子才是飞龙真正的遗留。 本来对飞龙之事已经没有半点兴趣,但这个金盒的出现,又重新燃起了李邺心中的兴致。 “里面是什么?” “是开启桥陵的图纸!” 李邺吓一跳,“桥陵!” 明松真人点点头,“桥陵只是睿宗衣冠墓的秘密你应该知道,但就算是衣冠陵,里面也陪葬了难以计数的财富,大唐没有谁敢挖掘桥陵,但有一条密道可以进去。 飞龙说,如果有一天你养兵需要,你可以从密道把里面的财富运出来,可如果你不用养兵,就不要开启了,太平坊密室内的财富就足够你享用一世。” “桥陵之事有多少人知道,天子知道吗?” 明松真人犹豫片刻道:“除我之外,其他知情者基本都死了,天子也不知情。” 李邺看出了他眼中的犹豫,明松真人并没有说实话,至少没有尽言,他还有事情隐瞒着自己,恐怕还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这个金盒应该就是飞龙的遗志,但更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李邺摇摇头,又把金盒还给他,“还是给飞龙的弟子吧!高仙芝和李瑀更适合继承他的遗志。” 明松真人不接,转身走了。 院外传来他缥缈虚空的一句话,“高仙芝说你想去西域游历,我就知道,这是天意!” 离开玄都观,李邺又来到了太平坊府宅,宅子由一对老夫妻看守,说是老夫妻,其实也就四十余岁,还有一个八岁的孙女,他们姓寇,原是永和坊老宅的邻居,李邺每月付给他们三贯钱,他们不用租房,三贯钱生活就很不错了。 太平坊的宅子是父亲李岱和母亲裴三娘居住,东面的三间房是李邺居住,李岱和裴三娘也知道儿子有秘密,他们从来不去李邺房间,那里一直大门紧锁。 李邺在屋顶的一个隐秘处取到了大门和书房钥匙,打开大门和书房门,书房的隔壁就是密室了,他已经有半年没有来,密室机关早已恢复原状。 李邺进了密室,小心翼翼将箭矢放回机关盒内,等恢复原状后,毒箭又会重新部署,真不知道唐朝的匠人是怎么发明这个巧夺天工的机关,但任何机关都需要动能,这套机关的动能来自于书架上的一根铜轴,需要用工具转动铜轴一百下左右,工具就是一个套筒扳手。 李邺把黄金扁盒,连同祖父给他的两千贯柜票一起,放在密室铁架上,李邺不需要钱,他有俸禄,虽然他不任职官,仅有游击将军的散官,这有点类似于停薪留职,散官没有俸禄。 但李邺有爵位,他是从二品县公高爵,按道理是应该授田,这叫实爵,但朝廷早就没有多余的土地授爵田,没有爵田,就只能给俸禄,他每月有二十四贯钱,每年还有四百六十石米,另外家族每月还有五贯钱例钱,足够他每月的开销。 李邺打算下个月去安西游历,这一走至少要一年时间,他还要从密室内取一些东西,首先是天策弓,他之前用的罗士信的天狼弓感觉稍微偏软了,天策弓是两石弓,他现在用正好。 其次是破甲槊,他的刀槊只能算入门级的兵器。 刀槊在斩马杀人方面很爽,但在和猛将单挑方面就稍显得单薄,力量不够,而且容易被击断,他只能靠速度和技巧杀敌。 破甲槊就不一样了,槊头宽厚沉重,同样的可劈可刺,却因为重量足够,完全可以和敌军将领的重兵器硬战。 李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破甲槊放回铁架,上面很清晰地刻着一行字,李世民之槊,当收藏品可以,当作兵器就没有必要了,李邺不想给自己找事。 他想了想,还是把二千贯钱柜票和金盒取出来,自己很长一段时间不在长安,万一天子命人开启密室,发现这只金盒,麻烦就大了。 至于柜票,自己还要替高力士打球,肯定还会有收入,索性把柜票一并放在祖父那里。 李邺又把金盒深埋在后院的一棵大树下,盖上一块石板,足有一米五深,无论如何,不会有人挖这么深。 李邺这才拿着天策弓便离开了密室,返回太学。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 简单粗暴 中午时分,李邺刚回到太学,张平便跑来求助。 “老李,我们遇到大麻烦了。” 天气已经有点热了,李邺见他浑身大汗淋漓,不由笑道:“先喝点水再说!” 张平已经快要脱水了,他连忙在井里打了半桶水,咕嘟咕嘟喝个饱,长长吐了一口气,这才对李邺道:“长安县衙把我们的武馆封了。” 李邺一怔,他立刻想到自己和黑矛在崇仁坊猎杀郭振的案子,虽然没有像孙济良案那样在长安引起轰动,但不代表杨家会咽下这口气,他们一定会暗中调查。 但一转念,谁也不知道黑矛藏身在大业武馆啊!况且黑矛带女儿去祭拜家人,然后把女儿送去武功县的外祖父母那里,至少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应该和猎杀郭振无关,李邺又问道:“为什么被封馆,你们不是和县衙的关系不错,还下乡替他们制止械斗吗?” “我刚才特地去问了左县尉,他也没有办法,是武家向县衙施压,逼他们查封大业武馆!” 李邺顿时明白了,“是猎鹰那件事吧!” 张平点点头,“我们前天问武瑛要钱的时候,他虽然老老实实给了我们三百贯钱,但当时我就看出他不甘心,一定会报复,果然来了,武家向县衙报案,说是有无赖勒索他儿子三百贯钱。” 李邺负手来回踱步,这件事有点不太好办,高力士之所以栽培猎鹰,是因为高力士受过武家的恩惠,他出于报恩,所以对武家一直很照顾。 武家暗中和安禄山有勾结,高力士很清楚,他一定也知道上次猎鹰的三次重大失误是故意放水,但看在武家的面上,高力士没有找猎鹰麻烦,只是不再用他了。 所以封大业武馆这件事,还真不好去找高力士帮忙。 说起来猎鹰的父亲武信还和他家有旧仇,当年李邺父亲李岱从张掖回来,意气风发,却被老四李岷勾结武信设了个局,李岱在街头痛打恶霸救弱女,哪里知道弱女反咬一口,李岱因这件事得罪了武惠妃,丢了前途,从此一蹶不振,自然也辜负了裴三娘。 这个宿仇李邺一直记着,他耐心等待机会。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猎鹰一刀宰了,但问题是一旦猎鹰此时出事,他父亲武信就会想到大业武馆之事,自己倒不怕什么,可张平就惨了,他和家人都活不了。 用武力解决宿仇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能是现在,要等大业武馆之事彻底淡忘后,再下手不迟。 李邺回头问道:“仅仅只是封武馆?没抓人吗?” “怎么没抓,我的三个徒弟都被县衙抓走了,左县尉让我赶紧逃。” 李邺点点头,“这件事我来处理,我收拾一下就出发!” 之前为了找猎鹰讨要三百贯钱,张平带着手下在武府门前蹲好几天,猎鹰虽然行踪不定,但张平已经掌握了他的规律。 不过让张平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李邺并不打算找猎鹰,而是决定去抓猎鹰的兄弟武珪,这让张平一头雾水。 武珪很好找,他就在国子学读书。 国子监祭酒武信有两个儿子,一武一文,长子叫武瑛,也就是猎鹰,武信是想让他抱高力士的大腿,然后进宫当侍卫,猎鹰又是飞龙的记名弟子,混几年侍卫后,便可以去州县出任武官。 次子武珪便得了父亲的荫官,在国子学读几年书,便可以外放当官了。 李邺之所以将目光盯住武珪,是因为武珪是宇文嗣武的忠实狗腿子,宇文嗣武诸多恶行中,武珪也参与了。 但李邺也心知肚明,想用宇文嗣武的案子来收拾武珪并不现实,只要他父亲武信去求高力士,武珪肯定安然无恙。 不过可以利用武珪之事,施压武信撤销对大业武馆的迫害。 李邺首先来到了国子学,但不巧的是,今天是休日,学生都外出游玩去了,武珪也不在宿舍,元骁也不在。 李邺向武珪舍友打听一下,得知这段时间武珪在宣阳坊的天仙乐馆追捧一名叫虞七娘的乐姬。 李邺回到太学换一身装束,身穿盔甲,手提刀槊,胯下战马,杀气腾腾来到了宣阳坊。 李邺来到宣阳坊,找到了距离坊门不远处的天仙乐坊,张平带着两名手下迎上来道:“武珪就在天仙乐馆,进馆门后左边一间乐屋便是。” 李邺点点头问道:“马车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 李邺翻身下马,大步向天仙乐馆大门走去,乐馆并不是妓院,但也不是什么音乐学校,准确说,它一个大众娱乐场所,有点像后世的歌舞厅,不过客人不参与,而是来听歌看舞。 一旦乐坊出了一个才貌双全的音乐名姬,必然会引来大量长安富家子弟前来追捧,所谓‘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大门内两名武士来李邺来着不善,立刻迎上来道:“乐馆内不准带兵器,请把刀放下!” “不关你们的事,走开!” 李邺一把推开武士,冲进了乐馆内,两名武士大惊失色,同时拔剑,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咔!咔!’两声,两名武士手上都只剩半截剑,两人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后退。 乐馆分成四个大院,被一条中轴主干道串联起来,每一个院子的两边各有一间乐屋。 进乐馆大门后便是第一个大院,左右两边各有一间乐屋,里面都坐满了人。 李邺大步走进左边的乐屋,里面围一圈坐了三四十人,男男女女都有,几乎都是年轻人,中间是一名年轻美貌的琵琶女,一边弹琵琶,一边婉转唱歌。 李邺杀气腾腾闯了进来,琵琶女虞七娘吓得花容失色,惊恐地望着李邺。 “你是什么人,这般无礼!”周围客人纷纷怒斥。 李邺一眼看见了武珪,当初在永和坊,武珪跟着宇文嗣武来找事,被李邺抽肿了脸,李邺对他记忆深刻。 “官府办案,抓捕盗贼!” 李邺喝喊一声,快步走到武珪面前,武珪吓得惊恐大喊:“伱是谁,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便被李邺一拳打晕过去,李邺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起来向外走去。 “李邺,你要干什么?” 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女人的声音,李邺回头望去,只见站起来一个高挑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很久没有见到的朱雀。 她脸上依旧带着面具,不知相貌,上身穿一件淡黄色半袖短襦,内穿一件红石榴长裙,脖颈修长而雪白,头梳双环髻,颇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和她从前身穿武士服完全不一样了。 李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朱雀,他迟疑一下,但没有理睬她,抓着武珪快步向外走去。 朱雀身边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低声问道:“小妹,他就是李邺?” “就是他,他发疯了!” 朱雀气得一跺脚,追了出去。 李邺已经把武珪扔进马车内,张平的徒弟赶着马车向坊门外疾驶而去。 李邺翻身上马,他看了一眼乐坊大门,只见朱雀追了出来。 “李邺,你站在!” 李邺回头淡淡道:“朱雀姑娘,好久不见了!” “你这个混蛋,你知道你抓的是什么人吗?” “我当然知道,武信的儿子。” “你会给自己惹祸的!” 李邺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我觉得不应该在这个地方遇到你!” 说完,他纵马疾奔而去。 朱雀气得直跺脚,“你要惹祸就随便你,惹下滔天大祸又与我何干?” 求月初保底月票!!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人性弱点 朱雀不知内情,她担心李邺会闯祸,事实上,李邺并不担心自己会闯祸,他出师有名。 武珪跟随宇文嗣武犯下那么多罪恶,就算武家告到天子面前,李邺也可以把武珪犯下的罪恶在天子面前一一抖出来。 最后受审判的人一定是武珪,否则大唐的律法就是摆设了。 这就是李邺为何不抓猎鹰而去抓武珪的原因。 武府就在宣阳坊的隔壁崇义坊,进入初夏,天黑得晚,此时天还没有黑,还是黄昏时分,李邺直接来到武府。 李邺一纵马,冲上了武府台阶,门房吓得关门不及,李邺直接从小门冲进了武府。 “你是什么人,敢擅闯大臣府邸!”管家带着一群家丁冲了上来。 李邺将一块玉珮扔给管家,“告诉你家主人,想要他儿子的性命,立刻来见我!” 管家认出了玉珮,是小公子的贴身玉珮,他心中一阵紧张,喝令道:“你们看住他,我去禀报老爷!” 管家撒腿向内院奔去。 不多时,武信在七八名的家丁的簇拥下匆匆赶来。 武信年约五十余岁,是武惠妃的兄弟,他有三个儿子,但长子已经病故,现在的武瑛和武珪都是第二个妻子所生,尤其是小儿子武瑛,从小溺爱之极,所以长大后才会跟随宇文嗣武无恶不做。 “伱是什么人,怎么会有我儿的玉珮?” 李邺冷冷道:“在下李邺,你儿子在我手中!” 武信没反应过来李邺是谁,听说儿子被对方抓走,他顿时勃然大怒,“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你敢抓我儿子,你活腻了吗?” 他一挥手,十几条猎犬咆哮着向李邺劈去,这就是李邺要穿盔甲带兵器的缘故,对方是皇亲国戚,你不立威,对方不会冷静下来和你说话。 只见寒光闪烁,血光四溅,哀鸣声一片,只片刻,十二只凶狠的猎犬被斩成二十四截。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和内脏的恶臭之气,闻之欲呕。 李邺杀气腾腾喝道:“你想要儿子死,尽管放马过来!” 家丁们都吓得远远躲在一边,他们看得清楚,这人杀狗凶悍,杀人也一定不会眨眼。 武信更吓得双股战栗,都快要站立不稳,两名家丁搀扶着他,其他六名家丁将他挡在身后。 “你到底是什么人?” 血腥的杀戮使武信想到了儿子身躯,会不会也这样一刀两断?他终于冷静下来。 闹半天,他居然没听清自己是谁?李邺冷笑道:“我便是金山县公李邺!” “啊!” 武信惊呼一声,原来对方就是李林甫的孙子,那个孙济良的最大嫌疑人。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抓我儿子什么?” 李邺心中冷笑,好一个无冤无仇,看样子,他还真把十几年前陷害自己父亲的事情忘记了。 不过李邺此时也不想提及此事,他冷冷道:“你让长安县衙封了大业武馆,那是我的产业,还抓了我三名弟子,有没有过节,你说呢?” 武信忽然想起来了,昨晚长子武瑛回来告诉自己,他被大业武馆的地痞无赖敲诈了三百贯钱,自己写了一封信,一早让管家送去县衙,原来大业武馆是李邺的产业。 武信反驳道:“是你手下先敲诈我儿三百贯钱!” “放屁!” 李邺大怒道:“你儿子武瑛去年在武亭川和我打赌,输给我三百贯钱,他一直赖帐不给,我才让弟子问他要债,若非如此,我理他个屁!” 武信脸一阵红一阵白,硬着脖子道:“那我次子何辜?你又抓他做甚?” 李邺眯起眼睛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次子无辜,他跟着宇文嗣武做下那些罪大恶极之事,他死一百次都不足为惜,要我说吗?安德坊卖豆腐的小贩何小年,你儿子用刀把他阉了,何小年活活痛死,你儿子还和宇文嗣武把他妻子轮奸后勒死,两岁的孩子也被你儿子当场摔死,脑浆迸裂,你儿子就是恶魔!” 所有人都脸色大变,没想文静的小公子竟然是这样狠毒残忍之人。 武信大喊道:“那是宇文嗣武干的,和我儿无关!” 李邺冷笑道:“我不妨告诉你,明天天亮前我的手下还没有被放出来,我就把你儿子送给何小年的家人,让他们去审判你儿子!” 武信吓得差点晕过去,这时,他也顾不上颜面了,连忙取出自己的鱼符,递给管家,“你速去长安县衙,撤销上午的案子,是误会,要他们立刻放人!” 管家接过鱼符,慌慌张张骑马奔去了。 武信又喊道:“我已经撤案了,你速放了我儿子!” 李邺哼了一声,“你儿子在平康坊的老安客栈,我不怕你反悔,我在朔方砍掉了上千颗人头,不妨再添上你的两个儿子!” 说完,李邺调转马头向府门外奔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见李邺一走,武信顿时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家丁首领连忙扶住他,咬牙道:“老爷,等把小公子救回来后再好好收拾他。” 武信大怒,抬手就是一记耳光,“蠢货,你想让我儿子死吗?” 人性弱点是什么?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李邺在金山堡单枪匹马杀死了阿布思和他三百名心腹武士,可以想象金山堡内的尸山血海,向这样的人寻仇,给武信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那就不是他两个儿子死,他全家都会被对方杀光。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不敢说,那就是他小儿子犯下的罪恶,一旦那些罪恶被掀开,他全家都麻烦大了。 就算心中再不满,武信也只能忍气吞声。 “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准任何人传出去!” 李邺纵马在黑夜中疾奔,眼中闪烁着凛冽的杀机,当他在述说武珪罪恶的那一刻,他已经决心要将这个恶魔斩杀,不杀不足以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李邺赶到永和坊,正好看见左县尉带着几名衙役撕去了武馆上的封条。 他勒住战马,远远看见张平在和左县尉说着什么,似乎在左县尉手中塞了一锭银子,左县尉带着几名衙役走了。 这时,张平看见了李邺,高兴地向他挥手,李邺催马缓缓上前问道:“三个弟子都放出来了吗?” “都放出来了,武家撤案了,说是误会,左县尉马上就放人,过来给武馆撕去封条,哎!多亏我平时打点得好,要不然一顿皮肉之苦三个弟子肯定免不了。” 李邺不想给他解释,便嘱咐道:“事情过去了,相信武家不敢来报仇,你明天恢复正常吧!另外,黑矛若回来,让他来太学找我。”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五章 再遇佳人 新相国的消息终于出来了,韦见素出任尚书右仆射兼吏部侍郎,杨国忠出任黄门侍郎兼户部侍郎,张均出任尚书右仆射兼太子詹事。 李林甫继续出任右相中书令,陈希烈继续出任左相门下侍中。 五人皆为中书门下平章事,共同组建政事堂,另外设执政事笔,一年轮换一次。 执政事笔便是多相制的精髓,大家轮流掌握朝政,防止一人独裁。 只是李林甫窃据执政事笔达十几年,现在终于被打破了。 这就意味着李林甫独揽大权时代的结束。 原本入相呼声很高的宇文靖因为孙子宇文嗣武的案子而失去了机会,加上宇文嗣武恶行严重,宇文靖被御史台弹劾而罢免了兵部尚书,他也心灰意冷,称病在家不出门一步。 李林甫随即推荐千牛卫大将军元素兼任兵部尚书,加封银青光禄大夫。 虽然兵部尚书是虚职,没有实权,但它对元素意义重大,它是元素从武将跨为文官的关键一步。 ……… 这天中午,黑矛来太学找到了李邺。 李邺给他倒一碗水,笑问道:“女儿情况怎么样?” 黑矛感激道:“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很疼爱她,加上我给了三百两银子,舅舅和舅母都不说话了。” 李邺笑道:“明天你跟我去高力士的府上,你也替他打几场球,挣一笔钱留给女儿,然后我们一起去安西,我在安西军给你谋个军职,伱就留在安西,在安西找个女人,再把女儿接过去。” 黑矛知道公子把自己留在安西必有深意,他点点头,“卑职遵令!” 李邺看中黑矛,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看中他的身材,身高近两米,长手长脚,极为强壮,这就是一个天生的陌刀将。 李邺想把他推荐给高仙芝,让他成为李嗣业的副将。 黑矛又道:“我听张平说,公子想干掉武珪,这件事可以交给卑职来做,卑职保证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干掉他。” 李邺当时是满腔怒火想杀掉武珪,但几天后他慢慢冷静下来,那个恶魔是一定要杀死,但不是现在,现在干掉他,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巨大的麻烦。 李邺笑了笑道:“我最敬佩草原上的白脚狼王,坚韧、耐心、冷静、一击而中,全身而退,我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也要成为白脚狼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卑职明白!” 李邺拍拍他的胳膊,“我让你来,就是告诉你,明天上午和我一起去高力士府上,没有别的意思。” 黑矛点点头,“卑职先告辞!” 黑矛行一礼走了,李邺一个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忽然不想在长安呆下去了,他的心已经飞去了安西,大漠、绿洲、胡杨、骆驼,说不定还会遇到另一只白脚狼王。 这时,院子里忽然热闹起来,好像是韦颂他们下课回来了。 “他就住在那间屋,应该在吧!我帮你敲门。”是韦颂的声音。 忽然传来敲门声,只听韦颂笑道:“你小子真是出人意料啊!赶紧出来,有人找。” 李邺起身去开了门,“谁找我?” 一抬头,李邺愣住了,只见朱雀似笑非笑地站在院子里,她又换回一身红色武士服,依旧带着面罩。 李邺忽然想起在乐坊对她似乎有点无理,连忙抱拳笑道:“师姐怎么知道我在太学读书?” 朱雀微微笑道:“既然是你师姐,连你在哪里读书都不知道,这个师姐也太不合格了。” 韦颂三人在一旁起哄道:“阿邺,赶紧带你师姐去吃午饭吧!我们正好有空,可以作陪。” “不!你们没空,你们很忙。” 李邺堵住了他们巴结朱雀的机会,三人挤眉弄眼一番,这才各自回房了。 李邺笑道:“我请师姐去吃顿午饭,就在附近!” “好啊!可我的马和弓箭怎么办?” “东西先放在我的房间,马匹我替你寄存。” 李邺把朱雀的物品放进自己房间,关上门,带着朱雀向太学外走去。 两人来到三元酒馆,酒馆内只有两三桌人,很安静,他们在最里面的小桌坐下,李邺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酒。 “那天我在气头上,对师姐有点无礼,很抱歉了!” 朱雀浅浅笑道:“我兄长已经告诉我了,那个武瑛和宇文嗣武整天鬼混在一起,恶贯满盈,你杀了他也是他罪有应得,我只是怕你得罪武家,他父亲毕竟是国舅。” “旁边那个大胡子是你兄长?” 朱雀笑着点点头,“他是我三哥,那天是他生日,他请了大群朋友来乐馆庆贺,我们也正好遇到武瑛,他若是我兄长的朋友,我兄长肯定会出手干涉。” “你兄长好像也是军人?” “他是龙武军中郎将,叫孤独晋阳。” 李邺这才知道朱雀的家世,原来她是独孤家族的女儿,难怪她是烈凤的徒弟。 “我就认识一个独孤烈。” 朱雀抿嘴笑道:“他就是我爹爹!” “原来” 李邺一脸恍然,点点头笑道:“看来你是武将家族出身。” 朱雀眨眨眼,有点调皮地笑道:“是的,所以爹爹总是说,要给我找一个进士出身的夫君。” 这时,酒保给他们上了酒菜,李邺给朱雀斟满一杯酒笑道:“这酒不是太好,小店没办法,喝一杯吧!” “我爹爹想给我找个进士夫君,你怎么不问问我自己的想法?” “这个其实我觉得文也好,武也好,这些不是很重要,重要是你自己要喜欢,当然,人品也要好,像猎鹰那种人,最好不要理睬。” “他想都别想!” 朱雀举起酒杯笑道:“我爹爹很欣赏你,给我说了好多你在朔方的事情。” 李邺呵呵一笑,“你爹爹不会想让我考进士吧!” 这话一出,李邺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朱雀顿时满脸红晕,连忙扭头过去,好在戴有面具,看不到她的羞涩。 李邺着实尴尬,半晌讪讪笑道:“你师父身体怎么样?” 李邺迅速转开了话题,“她老人家有没有提到我?” “有!昨天就说到你了,说你是个惹祸精,整天不给她安宁。” 李邺挠挠头,不解问道:“我又哪里惹祸了?” “师父说和薛部落有关,你心里有数吧!” “薛部落?那是去年的事情了,你师父有没有说具体什么事?” 朱雀摇摇头,“具体她没说,她说很多人都想杀你发财,说你在长安很危险。” 李邺大致猜到了,程千里去年给他说过,薛部落新酋长悬赏要自己的性命。 李邺点点头,“其实也无所谓了,想杀我的人多得去,武家就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不过我最近确实要离开长安,临走前我会去看看她老人家。” 朱雀幽幽看了他一眼,“你又要去哪里?” “我要去安西!” “你要从军?” 李邺摇摇头,“去游历,可能会去得很远,时间比较长,一到两年时间。” 朱雀目光有些黯然,轻轻点头道:“其实我也要出去,你回来后我没有来找你,是因为我也在外面,师父说她时日不多了,想去她年轻时的故地走一走,我和两个师姐陪她去了河东家乡,又陪她去了巴蜀,下个月我还要陪她老人家去齐鲁和江南,估计也要一年半载。” 李邺挠挠头笑道:“如果去江南,能否帮我带封家信给我母亲,她在润州。” “我知道,你父亲在润州当刺史,我会帮你带信,但你要告诉我实话,你去安西真是游历,还是参战?” 李邺沉吟一下道:“葱岭以西最近可能会爆发一场大战,我要参与这场战争,保卫大唐疆域。” “我给说说!” 李邺取了一根筷子放在桌上,“这是葱岭!” 他又取了两个酒杯放在筷子两边,对朱雀道:“葱岭西面是碎叶,东面是疏勒,都是安西的军镇,开元七年,突骑施突袭占领了碎叶城,朝廷不得不答应把碎叶让给突骑施汗国作为牙庭。 但天宝初年,王忠嗣大破乌苏米施可汗,突厥灭亡,天宝四年,安西节度使夫蒙灵察击杀莫贺达干,灭了突骑施汗国,又重新收复碎叶、热海和伊犁河谷。 但突骑施汗国灭亡后,整个葱岭以西就没有一个强大的本土势力,成为一个空心地带,而西方大食势力开始东扩,估计就是今明两年会和安西军发生一次争夺葱岭以西的战争。” 朱雀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她惊讶问道:“这都是你祖父说的吗?” 李邺摇摇头,“这是我和一些粟特人、波斯人聊天,从他们口中得到的各种零碎消息,然后我整理出来的,昨天上午我见到高仙芝,他也认可我的思路。” 朱雀忽然握住李邺的手,注视着他道:“我不管谁和谁战争,你必须得活着回来!” 李邺感受到了她白皙滑腻的纤手,心中一热,点点头道:“我答应你!” 朱雀深深看了李邺一眼,慢慢摘下了面具。 李邺看到了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一双如宝石般明亮的大眼睛,一时间,李邺握住她的手,有些呆住了。 朱雀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嫣然一笑道:“临走之前,把球杆送给我吧!” “好!我替高翁打完比赛,就送给你,但我怎么找到你?” 朱雀把自己面具递给李邺,低声道:“我这段时间都住在家里,独孤府背后有一棵百年大树,其中有一株树枝没有叶子,光秃秃的长得很怪异,你把这个面具挂在那棵树枝上,我就能看到了。” “晚上也看得到?” 朱雀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她有点羞涩地点点头。 李邺笑道:“我一般都会在晚上一更时分行动,到时我就在大树背后等你,然后把信和球杆一起给你。” (本章完) 新月第一天求票! 六月第一天,向大家求月票,恳请书友们把月初保底月票投给老高!! 《藏国》新月第一天求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六章 首战河西 次日上午,李邺带着黑矛来到了高力士的府宅。 高力士听完李邺的推荐,沉思片刻对冯劝农道:“给他换一个身份,重新注册一下,让他打下半场,替代青衣客。” 冯劝农小声道:“父亲,他的身材很特殊,恐怕杨家一眼就能认出来。” 高力士脸一沉,“那有什么关系,杨家敢来抓捕我的球手?” 冯劝农当然很高兴有一名二阶球手加入,他就怕杨家会找事,不过有父亲这句话,他就不用担心了。 “孩儿明白,我马上就去马球署处理好。” 高力士又对李邺笑道:“球场上可以继续叫黑矛,但马球署那边得换个绰号” “那边改为飞刀吧!”李邺早有准备。 “可以!” 冯劝农起身去马球署了。 高力士眯眼问道:“听说你前两天晚上暴力威胁武家?” 李邺知道高力士和武家的交情非同寻常,高力士不问就算了,可高力士一旦问起,他就得给高力士一个交代。 李邺便诚恳道:“武家挑衅在先,我只是要救出我的手下,逼他们撤案而已,谈不上暴力,如果让高翁不快,我可以向高翁道歉!” “你误会了!” 高力士连忙摆手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伱没有拿宝寿牌向县衙施压,保全我和武家的关系,我还要感谢你才对。” 李邺沉默片刻道:“但武瑛做的那些人神共愤之事,我真的想一刀将他宰了。” 高力士叹息道:“说实话,武家一代不如一代,着实让我失望透顶,去年神龙党事件后,我再三关照武信,要严格约束两个儿子,他答应了,但并没有做到,武应依旧跟宇文嗣武鬼混在一起,我今天把话搁在这里了,武家迟早会为他儿子的恶行付出惨重代价。” “感谢高翁理解!” 高力士摆摆手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心知肚明,比如猎鹰去年比赛中犯下的三个重大失误,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们武家和安禄山的那点破事我清清楚楚。” 停一下,高力士又笑道:“前几天崇仁坊出了一起命案,有个家伙在妓院门口被斩首,是你做的吧!” “死者是杨家的杀手首领,我和黑矛把他干掉了,但听说这件案子好像不了了之。” 高力士淡淡道:“死者绰号叫摘梅手,是长安很有名的窃贼大盗,曾经在天宝三年被万年县衙抓到过,后来又越狱了,虽然没有了脑袋,但县尉冯敏还把他认出来,你说杨家会认他吗?” 高力士满脸嘲讽道:“妓院说他是杨家的武士,但杨家却矢口否认,他们没有任何手下失踪,这就是杨家啊!给它卖命,最后连一卷破席子都得不到。” 五强淘汰赛终于如期拉开了序幕,骁骑卫队、范阳军马球队、陇右军马球队、河西军马球队、天鹏马球队五支球队将角逐两个出线名额,和去年相比,河西军马球队取代了安西军马球队,今年安西军马球队缺席,没有来长安参加马球比赛。 在五支马球队中,骁骑卫马球和范阳军马球队依然是超二强,其他三支马球队都在伯仲之间,就看谁的临场发挥更好。 今天上午将同时进行两场比赛,范阳军马球队对阵陇右军马球队,河西军马球队对阵天鹏马球队。 李邺曾经在去年宁王马球队中效力时与河西军马球队比赛过一场,当时感觉河西军马球队异乎寻常地强大,根本不可能战胜。 但时隔一年再看河西军马球队,李邺已经没有了去年的仰视,这一战,他们所有人都带着必胜的信念。 黑矛改名为飞刀,他将在下半场登场,作为秘密武器,取代青衣客上阵。 看在李邺的份上,高力士对他还算比较慷慨,打一场比赛给他六百贯钱,毕竟他是二阶马球手,当初杨家给他每场五百贯钱,他替杨家打了两场,最后一文钱也没有拿到,还险些丢了性命。 “当!” 开赛锣声一响,马球高高落下,李邺率先抢到马球,他距离球洞约一百四十步,但他的射球线路被对方封死,带球突破很可能被对方两名球手拦截。 李邺毫不犹豫,挥杆一记斜敲,在两名对手包夹之前,把马球传给了另一侧的青衫客,青衫客抓住机会,在百步外一记远射,马球打在球洞边缘弹了起来。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遗憾的叹息声,天鹏马球队是长安球队,长安的球迷当然支持本地球队。七成的球迷都押注天鹏马球队,就算赢了赚不到多少钱。 河西军马球队抢到了马球,开始大举反击,球手的骑射都极为了得,配合默契,打得如行云流水,两杆就传到了前场,射球手沙漠八十步一记劲射,雄鹿阻挡不及,河西军马球队首开记录,一比零领先,西南角的千余名河西籍球迷一片欢腾,敲锣打鼓,四周却一片安静。 银刀一记大力开球,马球落在李邺附近,李邺和对方传球手一起催马狂奔,火云展现出了大宛汗血宝马的气质,四腿修长,疾奔如电,距离比对方稍远,却比对方快了一个身位赶到。 在狂奔中李邺单臂挥杆疾射,一百三十步,马球打出一条直线,直射入洞。 整个马球场瞬间沸腾,几乎所有人都捏紧拳头跳起来,战旗挥舞,锣鼓震天。 数万百姓球迷一起大喊,“飞鲨!飞鲨!飞鲨!” 这可不是乱喊,已经有球迷考证出白狼用的马球杆和飞鲨的马球杆是同一支,那么白狼就是飞鲨,消息早已传开。 在贵宾看台上,朱雀也激动得挥手大喊:“飞鲨!” 她旁边的师姐连忙一把拉她坐下,“师妹,含蓄一点,别人会笑话!” 朱雀双眸灵动,充满了喜悦,她才不管别人用什么异样的目光看她。 双方的对攻打得异常激烈,比分咬得很紧,从一平打到六平,高力士看出了自己球队的弱点,还是左传球手的位子弱了。 青衣客预先判断能力还是差了一点,他不像李邺能够提前判断出对方的战术配合,这就像战场上能够通过形势变化,提前判断出敌军的阵型变化。 所以李邺的传球都十分漂亮,总是精准抓住对方瞬间出现的防守漏洞,把球传到对方的防守空挡,创造一个又一个的射球机会。 而青衣客就办不到,他传出的球都会出现争抢,影响了李邺和铁马从容射门。 河西军队一记射门得手,七比六了,但一转眼,李邺传出一个漂亮的过顶球,铁马一记凌空抽射,七比七平局,在一片欢腾声中,上半场比赛结束。 高力士心中忽然有了一线希望,黑矛这次为自己球队效忠,今年自己的球队或许能走得更远。 大帐内,黑矛盘腿坐在一边,显得略略有点紧张,他当然不是怯场,打了十几年马球,他哪里还会怯场,他担心的是自己的身份,他现在还处于一种被通缉状态。 尽管他是以绰号名义上场,但他伟岸的身材一出场,大家都知道是他,他是长安数十万大军中最高的十名军人之一,也是身材最高最强壮的马球手,他的战马也极为强壮,否则载不动他。 李邺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不要担心,刚才高翁告诉我,你的通缉已经被取消,因为证据不足,官府已经撤案了。” 黑矛眼睛一亮,“真的?” 李邺笑道:“高翁是有身份的人,他怎么可能用一个通缉犯给自己打球,你本来就是被胡乱冤枉的,没有任何证据,他肯定会替你取消。” 黑矛长长松了口气,“那我就不担心了!” 这时,高力士走进来,众人纷纷站起身,高力士对众人道:“下半场是关键,还是我那句话,所有比赛必须围绕白狼来打。” 高力士又拍拍李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的全场的队长,你的任务不是射球入洞,而是获胜,你的穿针引线比你的射球重要的多,有你在,整个球队就有了灵魂!” 李邺默默点点头,他也知道自己的角色转变了,变成了全队的攻防组织者。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速之客 下半场开始了,当黑矛一出场,便引起全场轰动,他是八名二阶球手之一,又拥有特殊的外型,几乎所有的球迷都认识他,黑矛出来了。 上半场不少球迷还在庆幸自己压了河西军球队获胜的冷门,但黑矛一出场,他们就悔之晚矣。 黑矛最厉害的绝技就是远射,一百五十步外的远射百发百中,还有就是他的体型和力量,没人敢和他硬撞,再有黑矛的细节处理也极为精湛,只要他上手,基本上就能得分。 但黑矛的弱点也有,那就是灵活度不够,速度不快,这就需要有人给他精准喂球,高力士要求李邺要偏重于穿针引线就是这个意思。 下半场比赛开始,河西军马球队抢到了开球,远传给了射球手沙漠,沙漠凌空抽射,雄鹿眼疾手快,半路拦截住了马球,马球高高弹起,被银刀一个补射,传给了一百八十步处的李邺。 李邺得球后并不急于传球,而是带球向一百五十步处疾冲,一个球手根本拦不住他,如果不拦,李邺肯定会在一百五十步处远射,百发百中。 无奈,另一名传球手只能催马冲上前包夹,李邺就是要把他调过来,他战马稍一停顿,一记远传,从对方的身后传了出去,精准地传给了黑矛。 黑矛不慌不忙,一记一百五十步的远射,马球应声入洞,天鹏马球队下半场首开记录,八比七。 紧接着,河西军的一记直传球被银刀截断,他没有传球,而是自己带球向前推进,河西军领队急得在场边大喊:“拦住他!” 防御李邺的传球手不得不冲上前拦截,银刀抓住机会,传出一个过顶球,打对方身后,马球就落在李邺身边,另一名传球手在防御黑矛。 河西军领队抱头蹲下,哀嚎一声,“完了!” 马球落地弹起,李邺纵马赶到,凌空一记抽射,一百二十步精准入洞。 可以说,黑矛的上场彻底打乱了河西军的部署,天鹏马球队事实上出现了三个射球手。 河西军马球队两个人包夹李邺都还很吃力,最多是封住他射球的线路,但根本挡不住他穿针引线般的妙传。 现在又来了一个以远射出名的二阶球手,还有一个在前场十分活跃的铁马,两名截球手银刀和雄鹿压力大减,不时上前助攻,使得河西军马球队漏洞百出,阵脚大乱,在短短一炷香内,便被对方连射三球,以十比七领先。 河西军马球队被对方压着打,反击乏力,这时,场上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场比赛河西军败局已定。 就在马球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长安西城门外来了一队粟特商人,牵着百余匹满载货物的骆驼。 商队缓缓走进了长安城,这一幕在长安再普通不过了,粟特商人和安西胡商活跃在丝绸之路上,每天都有数十支驼队抵达长安。 这支驼队进了长安城,压根就没有人会注意他们。 但这支驼队还是有特别之处,那就是他们的人数稍稍多了一点,一般百头骆驼最多只有十名粟特商人,但这支驼队却有二十人。 其中有十人体格魁梧、步履矫健,一看就是武士,而不是商人。 这支武士的首领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材高大,目光矫健,戴一顶粟特尖帽,腰间佩戴着一口波斯弯刀。 “阿叔,我们先有事,回头来客栈找你!” 年轻首领向一名粟特老商人告别,一挥手,便带着九名手下匆匆走了。 粟特老商人目送他们走远,他心中着实担心,堂堂的王子带人偷偷摸摸来长安,肯定会有大事发生,哎,千万不要连累自己啊! 年轻首领带着手下来到了玄都观,他们打听了一下,便直接向观主所在的三清殿奔去。 上午的马球比赛已经结束了,天鹏马球队在下半场发挥出色,以十二比七大胜河西军马球队,而范阳军马球队则以八比六战胜陇右军队。 五强赛的每一场的比赛都极为重要,从今天的表现来看,陇右军队和河西军队发挥都不太好,尤其陇右军队的主射手天狼星今年退役了,使他们实力比去年明显降低。 如果不出意外,今年还是将由天鹏马球队和范阳军马球队争夺第二个出线名额,一但两队打成平手,那么就要算净胜球。 所以第一场比赛下来,天鹏马球队净胜五个球,范阳军马球队只净胜两个球,让高力士有了杀进决赛的信心。 为了激励士气,高力士特地拿出五千贯钱,给七名球手重奖,李邺拿到了一千五百贯奖赏,加上他的出场费,两场比赛下来,他已经拿到六千贯球的收入。 黑矛虽然只打了半场,也拿到了一千贯钱的收入。 高力士每年在马球队上虽然花费数万贯钱,让普通小民不敢想象,但和他的收入相比,这点钱又不算什么,他每年的商铺和庄园收入就达数十万贯之多,另外还有皇帝赏赐和各地官员的孝敬,每年收入不下百万贯。 高力士今天兴致盎然,听说李邺想换一把兵器,他一口答应,让冯劝农带李邺去他的收藏楼自选。 冯劝农打开大门笑道:“我去年就猜到李公子会来找我换兵器!” “冯叔怎么会猜到?”李邺笑问道。 “公子去年选的是刀槊,刀槊又叫小陌刀,砍瓜切菜很顺手,但它明明很重,却又发挥不出重量优势,和二三十斤的三尖两刃刀没有什么区别,这是它最大的不足,不上不下,所以在槊类兵器中,它排名最低,只能算入门级的兵器,比较冷门。” 李邺点点头感叹道:“冯叔说得没错,我深有体会,我在朔方遇到一员猛将,叫做薛伦,他使一把和我刀槊重量一样的砍山刀,我就不敢和他硬拼,不是力量不够,而是我担心自己的兵器承受不住,会折断。” 两人来到槊类兵器架前,冯劝农指一排槊道:“槊类兵器中最有名就是破甲槊,它也是集劈刺于一体,但槊面宽厚,重量十足,完全可以和锤、斧等重型兵器一较高下。” 李邺一眼看中其中的一支鎏金破甲槊,和李世民那支破甲槊一模一样。 “好眼力!” 冯劝农竖起大拇指赞道:“这就是隋朝名将张须陀的冷月槊,后来太宗皇帝把它赐给苏定芳,改名破胡槊,这还是你祖父在天宝元年送来的寿礼,看来它认主了。” 李邺大喜,提起破甲槊试了试,长一丈零八寸,大概重六十余斤,他用正好,用精钢浑然一体打造,前面的槊头外形像一朵火焰,长达一尺八寸,槊刃和槊锋用夹钢法反复锻打,坚硬无比、锋利无比。 李邺顿时喜欢得爱不释手,“好!就是它了。” 就在这时,一名家丁慌慌张张跑来道:“李公子,阿翁让你赶紧去一趟玄都观,那边好像出大事了。”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八章 狼子野心 玄都观必然是明松真人出事了,李邺随即赶到了玄都观,见到了明松的大徒弟广元真人。 广元真人就在玄都观门口等候李邺,李邺骑马赶来,远远看见广元真人,立刻翻身下马。 “广元,你师父出了什么事?” 广元真人迎上前呜咽道:“师父遇刺了!” 李邺大吃一惊,“是谁刺杀你师父?” “是 《藏国》第一百九十八章 狼子野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月夜捕狼 刺杀明松真人的石国王子叫做石都,是飞龙逆徒石昆的长子,石昆目前是石国国王,他虽然得到了飞龙的宝册,宝册上记载了很多机巧之物的制作方法。 有了宝册,石国的造纸术发展得很好,生产的唐纸品质不错,畅销大食甚至更遥远的大秦国,也就是东罗马帝国。 但还有一些重要技术,石昆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藏国》第一百九十九章 月夜捕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章 出线一战 衙役们走了,李邺沉思片刻,这件事还有点麻烦,天子李隆基知道明松的身份,也知道自己是飞龙传人。 一旦这个案子传到天子耳中,他肯定会猜到此案和飞龙有关,这个案子必须压下来,绝不能传到李隆基那里去。 想到这,李邺对黑矛道:“你把这里清理一下,今晚就住在这里,我要立刻去见祖父,事情有点麻烦!” 《藏国》第二百章 出线一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一章 天子宣召 “从天宝五年开始,哈希姆家族就发动了对抗倭马亚王朝的战争,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白衣大食。 哈希姆家族得到了大食底层民众和呼罗珊波斯贵族的支持,哈希姆家族首领叫做阿布阿拔斯,是一个非常卓越的领袖,他的都城在库法,我们年初从萨末鞬出发时,已经听说阿拔斯率领十万大军北上,即将和倭马亚王朝的军队进行决战 《藏国》第二百零一章 天子宣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二章 救赎之道(上) 天子要求李邺后天就出发,这就意味着李邺无法替高力士打最后一场比赛了。 李邺随即找到了高力士,高力士把李邺请到内堂。 半晌,高力士缓缓道:“你祖父给你说了吧!葛逻禄和薛部的事情。” 李邺点点头道:“祖父说葛逻禄和薛部联合用三百万只羊交换我,天子给了祖父的面子,让我去西域躲一躲。” 《藏国》第二百零二章 救赎之道(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三章 救赎之道(中) 李邺和黑矛出西城门后,又从外面绕城一大圈,最后来到了长安东面的新丰县,这时,天色已近黄昏,二人进了城,在城门附近的高升客栈内住下。 黑矛一头雾水,却又不敢多问,两人在房间坐下,李邺这才对黑矛道:“很多事情我要解决好,我才能安心西去,现在我需要你替我杀一个人。” 黑矛点点头,“请公子吩咐! 《藏国》第二百零三章 救赎之道(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四章 救赎之道(下) 上午时分,敦化坊和修政坊的大门紧闭,不准坊内百姓外出,坊墙南面的道路上站满了千牛卫士兵,地上也提前清扫干净,用清水泼街。 这时,从城墙夹道内驶出数十辆华丽的马车,被骑兵严密护卫,其中一辆雕龙画凤的马车格外引人注目,它便是贵妃杨玉环乘坐的马车。 这不是正式出行,只是贵妃娘娘去大慈寺寺拜佛许 《藏国》第二百零四章 救赎之道(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五章 收尾之信 大船上乱成一团,几名船夫反复跳下水寻找,其他数十艘船也赶来协助救援,三十多艘船和五十余名水手折腾了半个多时辰,依然一无所获。 望着茫茫的黄河水面,几名随从都失声痛哭起来,王中丞不会游水,过去了那么久,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王焊发狠道:“去告诉同州和蒲州的官员,落水者是朝廷御史中丞,命令他 《藏国》第二百零五章 收尾之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六章 会宁遇警 李邺和黑矛又重新从蒲津关返回关中,沿着渭河北岸而行,黑矛之前又去武功县看了一眼女儿,给外祖父再次留下三百百银子,请老两口替自己再代养一年。 去河西走廊有两条路,一条是走陇西道走南线,在金城县过黄河,也就是今天的兰州,还有一条线走泾源道的北线,然后从六盘关或者陇山关穿过陇山,前往会宁县过黄河。 《藏国》第二百零六章 会宁遇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七章 长街杀戮 杨建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件事,李邺又回去过长安,从汪鉴那里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一路上李邺和黑矛都非常谨慎小心,为什么伙计牵马去后院,黑矛要跟去看看,就是要探查有没有其他战马。 尤其到了会宁县这种各路汇聚之处,李邺更是警惕,杨家要对付自己,会宁县必然会是首选之地。 入夜,客栈彻底安静 《藏国》第二百零七章 长街杀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八章 祸水西引 在城外一片树林内,十七八名武士惶惶如丧家之犬,他们到现在还没有从残酷杀戮的恐惧中缓过来,一闭眼就是人头被劈飞,鲜血从脖腔喷出。 杨建坐在一块大石,脸色铁青,一双眼睛狡黠地转动,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时,副手王非带着小飞龙跑了过来,抱拳道:“参军,他们出城了,可能是要渡黄河西去,或许我们在水 《藏国》第二百零八章 祸水西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九章 戍堡鏖战 李邺一跃起身,冲到窗前,只见一群群骑马的黑影正在远处聚集,看起来足有两三百人。 “是是拓跋长顺,一定是他,只有他的部落才有这么多人!”张小环吓得要哭了。 “是部落,不是马匪?”李邺若有所思问道。 “一回事啊!他们是党项人,部落在会州最北面,没有生意他们是牧民,有肥羊了,他们 《藏国》第二百零九章 戍堡鏖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章 除匪安良 黑矛大喜,他早就憋坏了,他抽出铁锏,拨开门闩,吱嘎一声拉开了大门,李邺牵了战马过来,对张小环道:“我们去杀敌,你过来把门反锁上!” 张小环惊恐问道:“你们还回来吗?” “废话,我们可不认识路,快过来关门!” 张小环战战兢兢爬了出来,李邺牵马走了出去。 黑矛用二十几具无头尸体将 《藏国》第二百一十章 除匪安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一章 河西裴氏 “你莫非就是苹姑姑的儿子?”小娘子歪着头问道。 李邺笑着点点头,“我叫李邺!” “你就是邺哥哥?” 小娘子欢喜地跳起来,转身向背后的马车跑去,“爹爹,是邺哥哥来了!” 只见从马车里走下一名三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身后又走下一名俏丽的年轻妇人。 “倩儿,让你不要乱跑!” 《藏国》第二百一十一章 河西裴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二章 出兵态度 裴方没有多问,随即让家人准备酒宴,又派人去客栈把黑矛也接来。 裴方随即让长子裴伽把李邺请到了书房。 书房里,裴方请李邺坐下,问道:“刚才邺儿说,你知道安思顺对居延海态度暧昧的缘故,怎么说?” 李邺微微笑道:“兵部发给甘州都督府一个通知,升我为宁远将军?外公不觉得奇怪吗?” “ 《藏国》第二百一十二章 出兵态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三章 居延之海 从古至今都是一样,所有人都喜欢腰缠万贯且出手豪爽的亲戚。 李邺给三个舅父家的女儿各买了一套价值近两千贯的珠宝首饰,虽然大家都怪他乱花钱,但对这个外甥的喜爱却是发自内心。 以至于老太太李氏心中产生了某种中老年妇女特有的想法,能不能亲上加亲?话说表妹嫁给表兄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是 《藏国》第二百一十三章 居延之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夜袭敌营 众人都明白了李邺的意思,一起反对道:“都尉,从水里偷袭不现实!” “为什么不现实?”李邺不解。 裴琇笑道:“张掖河水都尉应该试过,入水很冰凉,但居延海的水比张掖河水冰冷十倍不止,人如果下水,很快就会冻僵,牧民打水回来,都要放一会儿才能喂牲畜,要不然太冰寒了。” 李邺摇摇头,“水冷不 《藏国》第二百一十四章 夜袭敌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五章 继续北上 次日中午,李邺和千名士兵正聚在一起吃烤羊肉,羊肉烤得焦黄流油,撒上香料和盐末,士兵们吃得痛快淋漓。 这时,一名斥候骑兵疾奔来,他翻身下马,单膝跪下向李邺禀报道:“启禀都尉,葛逻禄人已经撤了。” 葛逻禄人撤离在李邺的意料之中,他微微笑问道:“什么时候撤离的?” “他们天不亮大营就消失 《藏国》第二百一十五章 继续北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追杀入薛 李邺的一千军队已经杀进了薛部领土五天,但没有遇到任何小部落,包括原本在峡口山北面的后勤部落,也得到消息逃走了。 走了五天,一眼望去都是茫茫的草原和丘陵,丘陵比较低缓,但长满了大树,千万年的原生态,几乎都是一片片的温带原始森林。 六万只羊只吃掉很一小部分,他们还带了干粮,森林内还有充足的野 《藏国》第二百一十六章 追杀入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七章 狭路相逢 这次李邺其实猜错了,大酋长薛丰集结青壮,既然不是要对付葛逻禄人,也不是要和唐军对决。 他不过是为了欺骗族人,以掩盖他的重大决策失误。 薛部其实是个小部落,由十几个更小的部落组成,汇总起来也只有七八万人口,能集结的兵力只有一万人。 薛丰是薛部的第四大部落首领,前任大酋长薛陀意外死在灭狼岭后,几个部落的首领都要争夺大酋长之位,一旦得到大酋长的位子,就能吞并薛陀的部落。 薛丰得到了葛逻禄人的暗中支持,葛逻禄可汗派军队绑架并杀害了呼声最高的第三大部落首领薛英。 薛丰率军救回了薛英年幼的儿子,用数百军队驱逐了葛逻禄数千军队,使他名声大振,才被各个部落推举为大酋长。 当葛逻禄人露出了吞并薛部落的獠牙后,薛丰很矛盾,一方面他拒绝了葛逻禄可汗提出的,让他主动率族人加入葛逻禄的要求。 但另一方面,他又被葛逻禄人胁迫,不得不派出本部数千军队参与葛逻禄试探唐军的行动,强占居延海。 但薛丰对其他部落的首领们隐瞒了真相,只是说派军队是去保卫薛部的疆域,防止葛逻禄人的入侵。 薛丰很清楚,如果说是去占领居延海,和唐朝为敌,其他部落都不会同意。 可如果说实话,是被葛逻禄人胁迫,他不得不出兵,那就显得他的软弱无能,其他部落更不会容忍,会怀疑他是用欺骗的手段得位。 但薛丰万万没有想到,在居延海竟然被唐军斩杀了四千多人,几乎全军覆灭,薛丰顿时慌了手脚,他怎么向薛部族人交代? 就像一个人撒了谎,他不得不编出更多的谎言来维护最初的欺骗。 事到如今,薛丰只能一口咬死四千多士兵是为了抵抗葛逻禄人的入侵而牺牲,所以他要集结更多的军队和葛逻禄人抗衡,以保卫家园。 这个思路本来也没有错,只要他不断给逃回来是数百士兵洗脑,是葛逻禄人假扮唐军夜袭大营。 在几方都无法对质的情况,他也能勉强过关,同时还能将薛部各部落的青壮都捏在自己手上,可谓一举两得。 至于为什么会发生在居延海,薛丰只得继续编谎言来解释,比如唐朝放弃了居延海,他和葛逻禄人都想抢占那片水草丰美之地。 但薛丰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一千唐军居然杀进了薛部落,他的谎言要被戳穿了。 此时,薛丰也没有退路了,他只能孤注一掷,全歼这支千人的唐军骑兵,至于全歼唐军的后果,他暂时也不考虑了,大不了他就彻底投降葛逻禄人。 乌云低垂,草原上的风力十分强劲,刮得旗帜啪啪作响。 在一杆金狼头大旗下,薛丰目光阴鸷地注视着数里外的唐军,只有一千骑兵,居然敢和自己抗衡,简直欺人太甚。 薛丰拔出刀厉声大喝,“出击!” 薛部骑兵发动了,数千骑兵浩荡奔涌,如决堤的大潮向唐军席卷而去。 李邺高举长槊对一千骑兵厉声大喊:“我们是大唐军人,是天下最强大的军队,让我们用勇烈和战刀来证明吧!弟兄们,杀啊——” “杀啊——” 一千唐军骑兵振臂高呼,他们也发动了,一排排骑兵整齐有序,高举长矛和盾牌在草原上驰骋,他们就像一把利剑,在李邺的率领下,迎着敌军金狼头大旗杀去。ъitv 李邺骑的是火云,他的墨锦虽然强壮有力,爆发力和冲击力强大,但它灵活度远不如火云,奔跑速度也不如火云,在范围比较小的场所,比如马球场比赛和城内巷战,墨锦更加强大,但在草原上的千军万马中激战,火云能发挥出让所有战马都自愧不如的特性。 它就像一匹火红色的战马精灵,长长的鬃毛在风中飞扬,飘逸、迅猛,一马当先,灵巧地躲避着飞射而来的箭矢。 两支军队越来越近,终于在草原上轰然相撞,火云从密集的战马群中灵巧地穿插而过,没有被撞击,李邺挥槊横劈,寒光似电,‘噗!’三颗人头飞起。 又拧身回斩,两名薛部骑兵被拦腰劈断,他所过之处长矛皆断,血肉横飞,人头滚滚,到处是凄厉的惨叫,李邺凭着他的强大武力杀开了一条血路。 “都尉救我!” 李邺听见了手下安太玄大喊,他单手执槊,挡开了敌军的十几支长矛涌刺,回头望去,只见安太玄挥舞长枪,他被十几名敌军骑兵包围,有点支持不住了。 电光石火之间,李邺毫不犹豫射出了四把飞刀,四名敌军骑兵后颈中刀落马,安太玄前面出现了一个缺口,他也纵马冲了出来。 “旗手跟上我!” 李邺大喊一声,一口气斩杀数十人,继续向金狼头大旗杀去。 他身后是旗手吴靖,由七八名骑兵保护他,紧紧跟在李邺身后。 所有唐军骑兵队都必须跟随着大旗,这样就不会失散,不会被敌军分割包围。 一千唐军骑兵杀进了敌军的中军之中,他们实际上是和两千中军作战,其他敌军骑兵在外围奔跑,效率并不高,基本上无法和唐军骑兵接触。 一千骑兵在李邺的率领下,俨如如一把锋利无比的战刀,劈开层层叠叠的敌军,他们是裴方的亲兵,都是挑选出来的精锐,个个都能以一敌三,这也是李邺敢于挑战薛部骑兵的底气。 李邺挥舞着破甲槊,在敌群中纵马奔驰,俨如猛虎入羊群,薛部骑兵挨着便死,碰着就亡,杀得血肉横飞,身边横尸累累,血流成河。 这时,李邺终于发现了目标,薛部大酋长的金色狼头大旗,就在百步外,李邺就是冲着它而来。在大旗下有数十名骑兵保护着一名头戴金盔的首领,应该就是薛部大酋长。 竞功的热血在李邺胸中沸腾,他大喝一声,“弟兄们,随我斩杀胡酋!” 他挥舞长槊,带领数百骑兵向百步外的金色狼头大旗杀去。 此时,薛丰的长子,万夫长薛汶看出了李邺的企图,大喊一声,“保护大酋长!” 他率领上千名骑兵冲上去拦截住了李邺的去路。 李邺长槊翻飞,横刀出鞘,槊挑刀劈,率领手下渐渐杀开一条血路,丁盛和裴琇不知不觉出现在他身边,和他并肩作战,杀得薛部骑兵人头滚滚,尸横遍野。 万夫长薛汶极为凶猛,他挥舞一根六十斤的长柄铜锤,一连击杀了十几名唐军骑兵,几名唐军骑兵更是被他砸得脑浆迸裂,惨不忍睹。 李邺眼睛红了,大吼一声,向薛汶冲上去,薛汶狞笑一声,他也发现李邺是唐军主将,杀了他,唐军将成为无头苍蝇,必将全军覆灭。 他骑着一匹高大强健的黑色战马从李邺面前横冲而过,大锤如狂风一般向李邺横扫而来,李邺大喝一声,“来得好!” 破甲槊缠住了铜锤,铜锤就像被千万条水流缠住,竟然僵在空中,砸不下来。 薛汶从未遇到过这种诡异的情况,他大惊失色,猛地想拽回铜锤,李邺却冷笑一声,火焰般的槊刃沿着铜锤长柄如一道闪电削去,瞬间到了手边。biqμgètν 薛汶吓得魂飞魄散,同时松手,铜锤落地,但破甲槊却没有停,从他双手间刺了进去,薛汶再也无法躲避,眼睁睁看着槊尖刺进了自己胸膛。 薛汶大叫一声,当场毙命,李邺一挥长槊,继续向三十步外的薛丰杀去。 薛丰见儿子惨死,对方如战神一般向自己杀来,他也吓得胆寒心裂,调转马头便逃。 李邺在疾奔横槊在鞍前,张弓搭箭,拉弓如满月,一箭射去,箭去如闪电,‘噗!’一箭正中大酋长薛丰的后颈,射穿了他的咽喉,薛丰闷叫一声,翻身落马,待亲兵把他救起,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大酋长薛丰之死使他身边的数百骑兵崩溃了,拼命打马奔逃,唐军骑兵一起大喊,“大酋长死了!大酋长逃死了!” 这是李邺事先教给大家的一句铁勒语,虽然很多士兵喊得不标准,但薛部士兵却都听懂了。 其实大部分薛部士兵都是牧民,他们集结是为了保卫家园,是要和葛逻禄人作战,而并不愿和唐军作战,他们听说大酋长已死,都无心恋战,如树倒猢狲散,纷纷四散奔逃,在各自百夫长的带领下,成群结队逃往各自的部落。 李邺的摘心战术成功了,以一千人击败了六千薛部骑兵,斩敌两千余人,薛部骑兵全军溃败,但唐军骑兵同样伤亡惨重,近三百人阵亡,两百余人受伤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八章 收拾残局 两天后,裴方率大军抵达了薛部牙帐,李邺前来向裴方交还令箭。 李邺歉然道:“我已经尽最大力量保护士兵,但还是有两百七十八名士兵阵亡,两百三十五人受伤,伤亡过半。” 裴方点了点头,“以一千人对抗六千敌军,不仅没有全军覆灭,还斩杀两千余人,击败了对方,这个战绩已足够辉煌,至于伤亡,很正常,你不用歉疚!” “但我出兵薛部,还是有私心!” 李邺便将自己被薛部大酋长悬赏十万张羊皮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叹口气道:“正是带有私心出兵薛部,伤亡那么多人,我才倍感歉疚!” 裴方沉吟一下问道:“有没有犒赏士兵?” “有!我把缴获的财物全部都分给了将士,伤亡士兵加倍。” 裴方拍拍李邺肩膀安慰道:“这样就可以了,虽然你有自己想法,但薛部入侵居延海,杀死牧民和居延海守军也是事实,我们是反击,不仅将敌人驱逐出境,还深入敌境,诛杀罪魁祸首,犯我盛唐者,虽远必诛,相信这句话写上报告,只会有功无过。 至于什么私心,你在外公面前说说就行了,不要再提,伱是奉我的命令出击,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我会向朝廷解释。” “感谢外公的帮助!” 裴方微微笑道:“应该是我感谢你,虽然有一点风险,但更多是功劳,这次我沾了你的光啊!” “是甘州军将士的浴血奋战,和我无关,外公是甘州军主将,功劳理应归外公!” 裴方暗暗赞许李邺会说话,他又笑道:“放心吧!这次你帮了外公大忙,我自然会用别的方式补偿你。” “安思顺那边”李邺又问道。 “安思顺那边不用担心,他已经发鹰信给我,同意由我自己决定是否出兵,估计他也收到了朝廷之令,不得不妥协!” “那我就放心了,另外我还有一个建议。” “你说!” “我建议我们在薛部暂时驻军,薛部的主力基本上被消灭,我们如果过早撤军,只会白白便宜了葛逻禄人。” 裴方沉吟片刻道:“这要看薛部自身意愿以及朝廷的态度,不是我能决定。” “薛部希望我们驻军。” 裴方点点头,“行!我会立刻向节度使和朝廷汇报,在朝廷决议过来之前,我将暂时在薛部驻军两千九百人,三千人以内是我的职权范围。”ъitv 这时,有士兵在帐外禀报,“启禀都督,薛部大酋长薛药罗带领十几名薛部首领在帐外求见。” 李邺解释道:“他们的大酋长薛丰已经在战场被我射杀,薛药罗是他们新的大酋长,为人老持稳重。” “那好,你陪我一起接见他们。” 大帐外,薛部的新酋长薛药罗带领十一名各部首领,一起向裴方跪下,行大礼参拜。 “参见裴都督!” “各位免礼,请到大帐就坐!” 裴方把众人请到大帐内席地而坐,薛药罗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倒不需要李邺翻译。 裴方看了薛药罗一眼,微微笑道:“薛酋长,我们见过吧!” 薛药罗点点头,“十五年前,我经常带族人来河西采购食盐和茶饼,裴都督接见过我。” “果然是旧人,我记得那时你还是个年轻的部落勇士,一转眼你就是薛部的大酋长了。” 薛药罗是薛部第二大部落延陀河西的首领,去年就应该是他出任大酋长,但薛丰得到葛逻禄人暗助,抢了大酋长之类,导致薛部这次遭遇了数十年来最惨重的损失了,青壮男子被唐军斩杀了六千余人,被蒙蔽的各部首领这才幡然醒悟,一致推举薛药罗为新任大酋长。 可以说,薛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这些部落首领都很务实,虽然的青壮都是被唐军斩杀,但那不是唐军的责任,而是薛丰造的孽,他们都很清楚,唐朝不会吞并薛部,只会一走了之,真正的威胁是西北邻居葛逻禄人。biqμgètν 一旦被葛逻禄人强行吞并,他们所有人都会沦为奴隶了。 薛药罗欠身道:“我们都被薛丰欺骗了,我们并不知道他是把军队驻扎在居延海,他一直告诉我们,军队将部署在灭狼岭一线,防止葛逻禄人入侵,我们几十年和唐朝和睦相处,绝对不会出兵居延海,给自己惹来灾祸,现在薛丰已死,罪魁祸首已经消灭,恳请裴都督看见几十年邻居的份上,不要再继续惩罚薛部落。” 裴方点点头,“既然已经诛恶,我们自然就不会再伤害普通牧民,你们不用担心,我打算明天就撤军回甘州!”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点急了,薛药罗连忙道:“我们得到消息,葛逻禄军队上万人就驻扎在灭狼岭以北,一旦唐军撤退,葛逻禄必然会吞并薛部,恳请唐军继续驻扎薛部,我们愿意负担所驻唐军的后勤给养!”裴方面露难色,沉吟片刻道:“我也不希望葛逻禄势力出现在甘州北方,但甘州军在薛部驻扎,必须得到朝廷的准许,这样吧!烦请大酋长跑一趟长安,向大唐天子提出申请,讲清楚形势,相信朝廷会酌情考虑薛部的要求,在朝廷正式答复前,我会驻扎一部分军队,另外,我也会上书节度府和朝廷,我们一起努力,争取薛部免受葛逻禄人的侵害。” 薛药罗当即决定,两天后前往长安觐见大唐天子,裴方也写了一封详细报告,派人赶往长安上报兵部,同时抄送一份上报节度府。 这一次是因为兵部直接给甘州都督府下令,所以裴方也要直接向兵部汇报,当然是两头汇报,汇报给兵部的同时,也要向节度使安思顺汇报。 裴方命令次子裴健率两千八百名士兵暂驻薛部,他则率兵凯旋返回张掖。 这天上午,大军抵达居延海,裴方派人把长子裴伽找来。 裴方沉吟一下对长子道:“可能回张掖后,邺儿就要继续西进了,我考虑了两天,我想把三百亲兵借给邺儿,你觉得如何?” 裴伽目前出任甘州都督府司马,他的妻子便是河西第一豪门安氏之女,安氏便是大唐开国功臣安兴贵的后人,是粟特人。 裴伽的妻兄便是目前的甘州都督府长史安齐管,两人亲上加亲,安齐管的儿子叫做安太玄,也是李邺这次出征的五校尉之一,他已和裴伽的女儿裴珍订婚。 关系好像有点复杂,其实简单点说,安太玄和裴珍就是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关系。 作为亲舅舅,裴伽十分很欣赏李邺的勇气,他明白父亲的意思,想在李邺身上下注,李邺最缺的就是得力的手下,而裴家恰恰能提供。 “孩儿赞成父亲的决定,只是安思顺那边会不会不同意,命令肃州和瓜州拦截?” “这倒不会,三百人是我裴家的部曲,不在河西军编制内,我不会让安思顺抓到我的把柄,再说,李邺有天子金牌,他有权调兵,只要他亮出金牌,沿途官府都不敢拦截,还要提供给养。” 裴伽点点头,“那就让裴琇和安太玄一起跟随邺儿前往!” 裴琇是裴伽的三子,而安太玄是裴伽的准女婿,裴伽也想让他们二人去安西历练。bigétν 裴方欣然道:“就这么决定了!” 【注:安太玄便是中唐名将李抱真】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九章 关键一票 李邺在张掖休整了两天又要出发了,这一次他不再只有两人,而是有三百名手下同行,这三百人都是跟随李邺作战的士兵,包括两名年轻校尉裴琇和安太玄。 另外黑矛也得到了裴方的帮助,将他以丁盛的名字重新注册了军籍,任命为校尉,李邺让他们三人各率领一百骑兵。 三百名士兵都有各自的战马,队伍中同时还有三百头体格高大强壮的骆驼,每个士兵都有一匹马和一头骆驼。 战马负责驮负兵甲,士兵都骑着骆驼而行,骆驼同时满载着干粮、水和草料,几头骆驼还专门背负着数千两黄金,这是从薛丰家里缴获的战利品,当然不是李邺的私人财富,而是这支军队的后勤财富。 李邺虽然有天子金牌,但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可以得到免费的补给,相反,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必须花钱购买,而黄金就是最好的通货。 在一个凉爽的清晨,李邺和裴家依依惜别,带着长长的队伍,离开张掖城,继续向遥远的西北方向而去。 长安城,甘州唐军大败薛部骑兵的消息传到了朝廷,在朝野内外引起了剧烈的争论,夸赞者有之,认为甘州唐军消灭入侵胡骑,严惩薛部决策者,扬大唐国威。 而反对者也不缺乏,反对者对收复居延海倒没有意见,主要是针对唐军杀进薛部落,反对者认为这会让朝廷卷入草原斗争,消耗大唐国力。 而这时,李林甫辞去了朔方节度使之职,朝廷正式任命安思顺出任朔方节度使,那么河西节度使又由谁来出任? 在这个背景下,甘州军攻打薛部的战争就变得有点复杂起来。 安思顺推荐凉州都督贺嗣南接任河西节度使,杨家极力推荐驸马都尉杨錡出任河西节度使,而李林甫则推荐刚刚立下大功的裴方出任河西节度使。 天子李隆基一时举棋不定,而就在这时,鸿胪寺传来消息,薛部新任大酋长薛药罗携带两百万只羊前来觐见大唐天子。 紫薇殿御书房内,李隆基正在听取几名相国的意见,他已经拿到了鸿胪寺转呈上来的薛部上表。bigétν 李林甫躬身道:“陛下,这位新酋长在上表中说得很清楚了,是前任大酋长勾结葛逻禄人,出卖薛部利益,擅自入侵居延海,才导致唐军的强烈反击,他们是支持唐军进入薛部铲除罪魁祸首,微臣认为,唐军进入薛部不仅是为了维护大唐尊严,也是为了不让薛部彻底被葛逻禄吞并,薛部内部也很清楚这一点。” 李林甫和杨国忠意见相左,就是出在唐军该不该杀进薛部,杨国忠认为甘州唐军未经朝廷批准,擅自入侵相邻小国,影响唐朝的对外形象,会让其他小国产生对唐朝的不信任感,所以他认为裴方非但无功,而且还应该受到惩罚。 李林甫则坚持认为唐军杀入薛部是为了严惩罪魁祸首,是薛部入侵居延海的必然结果,薛部可以随意入侵大唐,唐军却不敢反击,这是是哪门子道理,这样说起来,唐军灭突厥也岂不是影响自身形象? 在这件事上,朝臣大部分都支持李林甫,不赞成杨国忠的懦弱妥协思想,不过现在杨忠国得势,大部分朝臣不支持他,也不敢吭声。 当然,杨国忠反对是因为裴方是李林甫亲家,他可不希望裴方在这个时候出任河西节度使,成为李林甫的强大外援。biqμgètν 不过现在薛药罗的上表来得正是时候,成为李林甫极佳的助攻,连薛部内部都支持唐军干涉,还有什么话好说? “韦相国,你怎么看?”李隆基瞥了一眼韦见素道。 韦见素不慌不忙道:“回禀陛下,微臣仔细看了裴都督的战报,唐军在居延海大败薛部骑兵,前锋又追杀进了薛部,在薛部延陀水和对方主力决战,以一千骑兵击溃了敌军六千人,且不说战绩辉煌,就战事本身而言,微臣认为居延海之战和延陀水之战其实是一场战役,只是分成了前半场和后半场,所以微臣认可李相国的意见。” 韦见素态度鲜明,直接支持李林甫,理由也很充分,令人无可辩驳,他是站在一个公允的角度。 “陈相国呢?” 又轮到了陈希烈,陈希烈半晌道:“微臣也觉得甘州军未经朝廷同意,擅自出兵薛部不妥!” 陈希烈的态度也很鲜明,明确支持杨国忠。 最后轮到了张均,看似好像是天子在征询大家的意见,但天子口口声声请政事堂诸位相国表态,大家都心知肚明,实际上就是政事堂的表决。 现在是二比二,双方的态度都旗帜鲜明,一点都不含糊,张均的表态就十分重要了,可以说是关键一票,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望去。 张均感受到了李林甫凌厉的目光,他咽了口唾沫,小心谨慎道:“出兵薛部微臣觉得问题不大,连当事者薛部自己都认可,我们却觉得不妥,那就有点多余了,但在河西节度使的任命上了,微臣认为陛下还要在各方面慎重考虑,寻求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 杨国忠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他万万没想到张均在关键时刻竟然偏向了李林甫,张均可是杨家推荐入相的,他怎么能在关键时刻背叛自己? 李隆基点点头,“政事堂的意见朕明白了,各位爱卿都退下吧!朕再考虑一下。” 五名相国都告退了,李隆基负手在大堂内走了几步,回头问高力士,“高爱卿怎么看?” 高力士太了解天子,现在天子为难的根本不是要不要出兵薛部的问题,天子好大喜功,裴方打击不臣小国,扬大唐国威,威慑葛逻禄,天子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加罪? 现在天子为难的是河西节度使的任命问题。 高力士微微笑道:“陛下没发现裴方的战报中有个很含蓄有趣的地方吗?” “哪里含蓄有趣了?” “在最前面,‘臣见圣上之信令,特发兵一千为先行,微臣率万人为后援’,这句话里面藏着一个人啊!” 李隆基眉头一皱,“朕什么时候给了他信令?” “陛下确实没有给裴方信令,如果微臣没有猜错,这里的信令就是陛下给李邺的金牌,是李邺率军一千为先行!” “啊!” 李隆基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何不明说?” “他若明说,李相国就要避嫌了,况且陛下刚封李邺为明远将军,他现在又立大功,让陛下怎么封他?微臣很赞赏裴方老谋深虑,考虑得很周全,既向陛下暗示了李邺的功劳,一般大臣又看不懂信令之意。” 李隆基这才恍然大悟,“这么说,夜袭居延海的年轻小将就是李邺?率一千骑兵大破薛部六千敌军的主将也是他?” “应该就是他!报告最后的‘携令西行,为国立功’,说就是他!” 李隆基哑然笑道:“这个臭小子,怎么哪里都有他的事情?” 高力士笑道:“葛逻禄人要用三百万只羊换他的人头,薛部对外悬赏十万张羊皮取他的性命,都和他有关,他不去才怪!” 李隆基点点头,“他的功劳就先记在帐上,等他安西立功后再一并考虑,升官太快,对他不是好事!” 停一下李隆基又道:“朕考虑让哥舒翰兼任河西节度使,裴方为河西节度使副使,继续出任甘州都督,爱卿认为如何?” 这个方案不错,多方兼顾了,高力士赞道:“陛下圣明!” 李隆基随即对当值的集贤殿学士道:“再传朕的旨意,甘州都督裴方尽忠职守,守土有功,特封为冠军大将军,加爵张掖县公,升任河西节度副使兼甘州都督,其余参战诸将皆官升一级!” 至于最大的功臣李邺,李隆基选择性地忽略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章 抵达龟兹 经过近半个月的长途跋涉,李邺一行抵达了沙州敦煌 敦煌县是丝绸之路的重要岔道,丝绸之路南线可以沿着戈壁荒漠继续向西南方向进入安西,再沿着赤河前往龟兹和疏勒。 另一条路就是丝绸之路北线,从星星峡进入伊州,穿过北庭,再从伊丽河谷出去,前往热海。 李邺选择的是沙州道,他要先去龟兹见高仙芝,李邺来安西的真正目的是参加怛罗斯之战,并不是所谓的游历,他自然要和怛罗斯之战的参战一方搞好关系。 唐朝的沙州占地十分广阔,敦煌县在它的东北角,它的疆域向西一直延伸到了图伦大沙漠,也就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沙州疆域还延伸到南疆,把今天的且末县和若羌县都包括在内,绝大部分土地都是茫茫沙漠和戈壁滩。 这也是李邺西行以来最艰难的一段路程,也要走半个月才能走出沙州,唯一的补给点就是蒲类海,也就是今天的罗布泊。 在他们前面还有两支粟特商队,光骆驼就达千头,驼队一眼望不见头,十分壮观。 黄沙路漫漫,一阵阵大风刮来,飞沙走石,拇指大小的石头夹杂在大风中,噼噼啪啪向骑兵们身上打来。 战马嘶鸣,高高扬起前蹄,骆驼缓慢行走。 李邺抬起头,发现整个天空都变得昏黄了,这是这是沙尘暴来了吗? 向导跑过了大喊道:“沙尘暴来了,很猛烈的沙尘暴,让骆驼和马匹卧下来,大家都紧靠骆驼!” 士兵们纷纷将战马和骆驼拉卧倒,用布巾把战马的双眼蒙住,原本焦躁的战马都渐渐安静下来。 士兵们都紧靠骆驼,暗暗祈祷平安无事。 此时还是正午,但四周已是一片漆黑,沙尘铺天盖地,耳边只听见仿佛魔鬼般呼啸的声音,异常恐怖。 这场沙尘暴足足持续了五个时辰,天空渐渐晴朗时,已经是深夜了。ъitv 士兵们慢慢站起身,拂去身上厚厚的沙尘,很多士兵和战马几乎都被淹没了,战马也艰难起身,李邺命令各队校尉点清自己的手下,有没有谁出事? 还好,沙尘暴虽然恐怖,但没有人员伤亡,战马和骆驼都安然无恙。 众人吃了干粮喝水,又喂了战马,休息半个时辰,随着远处粟特商队的出发号角声吹响,唐军也跟着启程出发了。 李邺坐在一头强壮的双峰骆驼背上,高大的骆驼迈开长腿缓缓而行,他的身体也跟着上下起伏,李邺呆呆地仰望着星空。 天空仿佛洗过一般,星河璀璨,漫天星星如宝石缀在蓝色的天鹅绒布上,一条银河如玉带般横过天际。 李邺已经不去考虑他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哲学问题,他只是被壮观美丽的星空所吸引,感到了一种人类的孤独和渺小。 事实上,所有的士兵都在仰望星空,没有人说话,他们都被壮丽的星空震撼住了,一颗长长的流星从他们头顶上的夜空划过,引起商人和士兵们的一片惊呼。 但这里面还有绮丽的一幕,有三十多名胡姬也坐在骆驼上,依偎在唐军士兵怀中,迷醉地仰望星空。 说来话长。 十天后,队伍抵达了蒲类海,蒲类海就是罗布泊,唐朝的罗布泊水量充足,赤河和且末河注入其中,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淡水海洋,水面上,各种水鸟在翱翔鸣叫,岸边分布着大片胡杨林和芦苇,有了水,一切都变成生机勃勃。ъitv 蒲类有一座戍堡和驿站,驻扎着百名士兵,驿站则是送信的换乘点,相当于一座邮局。 另外,戍堡和驿站旁边还有一座小镇,约有百余户人家,几乎家家开店,客栈、酒馆、妓馆和邸店,就这四样,邸店是什么?就是补充给养的地方,提供水、干粮、草料和药物。 在蒲类海小镇休整了两天,队伍又一次出发了,但这一次要好一点,队伍沿着赤河北岸而行,赤河就是塔里木河,但它属于季节河,在秋冬时水量很少,春夏时水量充足,补充蒲类海的水流。 和唐军队伍同行有两支粟特商队,他们实际上是害怕沿途马匪,才专门和唐军同行,他们也给唐军士兵提供不少便利,主要是药物,他们长年在丝绸之路上跋涉,有一些治疗旅途病的药物,很神奇,可以说一贴见效。 这两支粟特商队都很庞大,一支来自康国,一支来自小史国,其中小史国的商队跟着三十几名回国的胡姬,她们都是十几岁就来大唐谋生,卖酒十年,赚了一笔钱,每个人都二十多岁了,又留不下来,这个时候只能返回故国嫁人。 有这些很解风情的胡姬存在,给枯燥的旅途增添了不少色彩和生机。 这些胡姬每天都跑到唐军中来说说笑笑,就连躲避沙尘暴也和唐军士兵在一起,时间久了,自然会迸发出了某种情感的火化。 连李邺都看出来了,这三十几名胡姬很有心机,她们其实就是来唐军士兵中寻找归宿,而且似乎都找到了,估计这一趟旅途下来,她们都不会回国了。 “李将军,就成全她们吧!” 和李邺说话的是小史国商队的领队,叫史莱特林,这个名字让李邺想起了前世的伏地魔。 史莱特林年约五十岁,从二十岁就开始走丝绸之路,走了整整三十年,满脸深刻的皱纹里藏满了岁月的睿智。 “她们回去后命运都不会太好,在唐朝赚的钱要全部交给父母,父母要给她们的兄弟娶妻,然后她们像牲口一样等着男人来挑选为妻子,运气好的,父母会给一点点嫁妆,运气不好则什么都没有,嫁过去后命运就很悲惨了,甚至还有些丈夫再把她们卖给波斯人,哎!说起来都是泪。” 李邺点点头笑道:“我不干涉,只要他们是两厢情愿,到了龟兹后,我会帮他们临时安个家。” 李邺忽然想起了那个拿走他初吻的安律,也不知道她在安国过得怎么样? 历经一个半月的长途跋涉,李邺终于抵达了龟兹城,龟兹城是安西四镇中最大的一个军镇,也是安西节度府所在地。 安西军有两万四千人,却控制着安西以及葱岭以西上万里的疆域,一方面是唐朝的羁绊制度有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安西军战力强大,以少胜多已是家常便饭。ъitv 龟兹城属于龟兹国,里面生活着当地各族百姓以及唐军士兵家眷,虽然朝廷从开元年间开始发起了‘长征健儿运动’,给予优厚的土地和税赋条件,鼓励汉人向西域移民,确实也有数万户中原百姓西迁,但主要集中在北庭三州,庭州、西州和伊州。 南面的安西移民也有一部分,主要是士兵家眷,但大部分的士兵家眷还在中原,不过这一点已被朝廷重视,正源源不断将军士家眷迁徙来安西定居。 目前安西节度府在城内,一万多唐军的大营却在城外。 李邺一行走进了喧嚣热闹的龟兹城,异域的风情顿时扑面而来。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一章 龟兹古城 如果说之前的敦煌城和内地县城没有什么区别,那么龟兹城完全就是一座西域古城了,到处是密集的房舍,以平房为主,街道很宽阔,两边都是各种店铺,贩卖着来自中原和西方的各种货物。 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语言,满大街的胡人,当然也有汉人。 “张善!” 李邺回头喊了一声,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旅帅跑了过来,他主管后勤,手下有二十名士兵,一路上队伍的吃喝住宿和粮草补充都是由他负责。 “卑职在?” 李邺小声问道:“那三十几名胡姬真的不肯走了?” 张善苦笑着点点头,“他们都交换信物了。” 交换信物就相当于订婚了,李邺着实有些无奈,如果是战争期间,这种情况绝不允许发生,但现在不是战争,他也没有军职,这三百士兵只是保护他去西方调查,完成天子交付的任务,不能按照平时的军纪来处理。 士兵也是普通人,有七情六欲,有成家的需求,这件事他得处理好,否则会失去军心。 李邺当即吩咐张善道:“先去找两个客栈把大伙安顿下来,再打听一下当地的房价!” “卑职遵令!” 张善连忙带着几名手下分头去找客栈,很快,他们找到了一家很大的客栈,足以容纳他们几百人和几百头骆驼、战马。 李邺见客栈内没有其他客人,索性让张善把客栈包下来,三十五名胡姬也单独给她们找了两间院子住下。 李邺安顿好了军士,他带上两名手下前往安西节度府,来到军衙门前,军衙门口有十几名士兵站岗,也是巧,从军衙内一瘸一拐走出一名略有残疾的官员,李邺一眼认出,正是长史封常清。 李邺大喜,连忙大喊道:“封长史!” 封常清看见李邺,先是一怔,随即认了出来,又惊又喜迎上前道:“李公子,你怎么来安西了?” 李邺翻身下马,上前行礼道:“小弟奉天子密令,前来调查大食局势!” 说完他取出天子金牌给封常清看了一眼,封常清双眼微眯,拍拍李邺肩膀笑道:“小老弟一路跋涉辛苦了,我们去军衙内细谈!” 李邺让手下士兵在外面等候,他跟随封常清进了军衙。 军衙内也很有西域特色,庭院里到处都是架子,种满了瓜果葡萄,两人在大堂就坐,封常清让士兵上茶,又送来两盘刚采摘的葡萄。 “这种葡萄在长安挺贵,一斤要几十文,我们满大街都是,家家户户都种,但节度府的葡萄公认是最好的,老弟尝 bigétν一尝。” 李邺尝了两颗,确实甘甜醇厚,回味悠长,李邺顿时赞道:“不错!不错!口感很好。” 他又打量一下四周问道:“高帅不在?” “他去疏勒督办粮草去了,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又要出征了吗?”李邺立刻捕捉到了封常清话中的含义。 封常清点点头,“要去攻打朅师国,老弟来得也是巧,过两天我也要率军去疏勒了。” 李邺歉然道:“有件事要先请封大哥帮帮忙!” “你说,只要不让我回长安,什么都好办。” “我带了三百河西军过来,但路上遇到点麻烦。” 李邺便把路上遇到三十几名胡姬之事说了,着实惭愧道:“我治下不严,发生了这种尴尬之事。” 封常清呵呵笑道:“这是好事啊!我们安西军最宝贵的资源是什么,水、粮食和女人,有了女人,士兵就能安心长驻,我去年去长安做什么?带马球队比赛是一回事,其实也是想招募一些女人来安西。” “那她们好安置吗?” 封常清笑道:“安西最不缺的就是土地和房子,我们有家眷聚居区,有几百间空房子,一句话就解决了。” 李邺大喜,“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安心率军跟随长史去疏勒了。” 封常清微微笑道:“你不是奉命去大食吗?” 李邺一摆手,“天子给我两年的时间,足够了,我自己也有安排,之前我参加了收复居延海的作战,现在我更想和安西军并肩作战。” 李邺带来了三百河西精兵,封常清当然求之不得,他当即道:“我现在就给伱的手下安排房子!” 唐军家属聚居区位于东北角,占整个龟兹城的两成,这里生活着一千多户士兵家眷,出于安全考虑,军属聚集区周围还修建了一圈高墙,有士兵站岗,进入大门要凭通行牌。 和睦相处并不等于水乳交融,汉人和安西胡人生活在一起,收入水平、信仰、生活习惯以及风俗不同,肯定会产生各种矛盾,很多时候,一些小矛盾就会酿成大冲突。ъitv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军队家眷就有了专门的聚居之地,当地人把这座城中城叫做唐城。 当然,在唐城以外,还是有不少汉人和胡人混居在一起,只是他们和军队家眷无关,是自己来安西谋生,不过他们也在税收、土地上得到很多关照,租种军方土地,可以免税,交租后剩下的粮食可以做到丰衣足食。 还有很多汉人是获罪后全家发配来安西生活,占的人数还不少,每年都会迁来上百户人家,他们也属于西迁汉人,比如封常清就是从小跟随获罪的外祖父从河东蒲州发配到安西。 封常清拨给了李邺十五座小院,又给了这些胡姬出入牌,让她们和士兵安顿下来,当天晚上,李邺举行了一个简单的集体婚礼,给三十五名士兵成了亲。 这里面职务最高的就是丁盛,丁盛找了一个性格最温顺老实的小史国女子,成了他的妻子,李邺很理解丁盛的心情,他是想早点建立新家,把自己女儿接过来,据丁盛说,他的小舅子一家比较势利,看在钱的份上才收留他女儿,绝不是真心疼爱孩子。 当然,李邺也比较心急,后天一早封常清就要率军出发,他必须尽快安排好士兵家眷。 当天晚上,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士兵们拥着各自的女人进入洞房,度过他们美妙的洞房花烛夜。 第二天一早,士兵们结伴着上街采购物品,置办家当,李邺给了每个成亲士兵五两黄金作安家费。 李邺则带着安太玄和裴琇二人出城参观龟兹的情况,明天一早他们就要随军出发,今天是他们唯一的休假之日。 陪同李邺参观的年轻人正是封常清的儿子封诚,他也只有十六岁,不过看起来非常稳重老成,这里面年纪最大的是裴琇,只有二十岁,安太玄更年轻,只有十七岁。 四人纵马到高处,封诚用马鞭指远处一望无际的农田道:“这些农田都是我们的军田,有三千多顷,我们还挖掘水渠,引龟兹河水灌溉,我父亲说,这里比中原的农田好,不用靠天吃饭,这里水源充足,光照充足,种植的小麦年年都能丰收,亩产达四百斤,听说中原小麦亩产只有一百多斤。” 封诚从来没有离开过安西,他对中原和长安都充满了向往。 李邺笑问道:“这里的农田都是军田,那当地人呢?” “当地人是畜牧,养羊养牛,西面一望无际的牧场都是他们的,其实我们还有很多土地,东面大片土地都可以开垦,但人手有限。” 李邺点点头,回头指着北面白雪皑皑的雄伟大山笑问道:“这就是天山?” “一点没错,龟兹城就在天山脚下,天山冰雪融水带来了一片片绿洲,有绿洲就有城池和人口,实际上所有的绿洲都在天山脚下,从东面的焉耆国开始,向西一路过去,有十几个小国。” “我们去军营看看吧!” “跟我来!” 封诚调转马头,带着三人向北面的军营奔去。 (本章完) biqμgètν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临时监军 天宝六年,高仙芝远征小勃律,这一战也是高仙芝的崛起之战,此战后,高仙芝便取代夫蒙灵察成为安西四镇节度使。 小勃律之战当然是为了阻击吐蕃大军借道小勃律进入安西,同时也要切断吐蕃军对吐火罗各国的染指。 天宝六年,吐蕃在大勃律一带屯兵十万,高仙芝率一万军横跨葱岭,攻克连云堡,走坦驹岭山口杀入小勃律。 当时虽然攻破了小勃律王城孽多城,俘虏了吐蕃公主,但数万吐蕃援军也同时杀到,唐军北撤时追兵已至,情急之下,大将席元庆斩断婆夷水上的藤桥,将吐蕃大军阻隔在悬崖南岸,小勃律国从此一分为二,以婆夷水为边界,南部被吐蕃军占领,北部由唐军控制。 高仙芝又在当地招募千余人编为天宝归仁军,严防吐蕃军北上。 天宝六年的小勃律之战其实并不完全成功,准确说只成功了一半,成功阻止了吐蕃军借道小勃律进入安西,但并没有拿下小勃律王城孽多城,也无法阻止吐蕃继续西进,染指吐火罗。 吐蕃大军以大勃律国为后勤重地,沿着婆夷水南岸继续西进,在天宝八年控制了朅师国,切断了位于亚辛河谷驻军的粮道,严重威胁着天宝归仁军生存。bigétν 另外朅师国不仅威胁小勃律唐军的粮食安全,吐蕃军还能以朅师国为跳板,入侵地域广阔的吐火罗地区,同时从朅师国向北走,经过多拉山口可以穿越大雪山进入播密川河谷,大雪山是今天的兴都库什山,播密川河谷就是今天的瓦罕走廊,同样可以杀进安西。 今年春天高仙芝去长安的原因之一,就是向天子和朝廷请示,出兵朅师国,得到了朝廷的批准。 行军六天后,李邺跟随封常清大军抵达了疏勒镇,疏勒就是今天的喀什。 听说李邺到来,高仙芝亲自出大营迎接,把李邺迎进了中军大帐。 高仙芝请李邺坐下笑道:“上一次我们遇见是在玄都观,没想到才几个月,我们又在万里外的疏勒见面了,公子可是要去河中地区游历?” 李邺摇摇头,“这几个月发生太多的事情,高使君可能还不知道,明松真人遇刺身亡了。”高仙芝大吃一惊,“谁干的?” “高使君还记得石昆这个人吗?” 高仙芝沿着闪过一丝恼怒道:“那个叛徒现在是石国国王,这些年我以大局为重,没有去为难他,莫非是他刺杀了明松?” 李邺点点头,“他听说飞龙羽化,便派儿子石都去长安找到明松真人,企图索要飞龙的遗物,结果发生争执,明松被刺杀,后来石都又找到我,被我反杀。” 高仙芝哼了一声,“这个石昆投靠大食,以为有大食为后盾,竟然派兵攻打怛罗斯军城,我就准备率军去收拾他,这下子新帐旧帐一起算了。” 李邺心中默默暗道:“这就是怛罗斯之战的根源了。” “那这次公子来安西是” 这时,李邺取出金牌问道:“使君认识这个吗?” 高仙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公子怎么会有天子金牌?” 李邺微微笑道:“实不瞒使君,我并不完全是来游历,天子命我考察大食和河中地区局势,我现在还是安西都护府录事参军、加御史头衔。” 高仙芝眼睛一亮,“你有御史头衔?” “只是临时头衔,可能回去后就卸任了。” 高仙芝喜出望外,连忙起身道:“太好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公子请跟我来!” 李邺一头雾水跟他来到另一座大帐,高仙芝低声道:“外出征战必须有监军跟随,边监军很不巧病倒了,无法随军,严重影响了这次出征朅师国,我正在发愁,正好你有御史头衔,便可以替他监军。” 李邺愕然,“我能替他监军?” “不是你替他监军,而是他可以委托伱为支监军,一个前提条件就是要有御史头衔。” “边监军应该也有手下吧!” “他两个手下,一个去了北庭,一个回长安汇报去了,正好都不在安西。“ “但”李邺还是有点犹豫。 “不要拒绝了,就当帮我的忙,我现在都要愁死了。” 高仙芝把李邺拉进一顶大帐,这是一间病房,药味浓烈,病床上躺着一名中年男子,面白无须,保养倒不错,没有一丝皱纹,或许是生病的缘故,气色不太好,此人正是监军边令诚。 安西实在是山高皇帝远,若没有监军,高仙芝自立当了皇帝朝廷都不会知道,不过这个边令诚还不错,基本上不干涉军务。 “高使君,我的病,龟兹来的医师怎么说?”边令诚哼哼唧唧问道。 高仙芝笑眯眯道:“医师说,监军就是水土不服,伤了肠胃,静养几个月就好了。” “那就好,高使君,咱家手下正好不在,影响你出征了。” 高仙芝摆摆手笑道:“很巧,今天正好来了一个天子的使者,他有御史头衔。” “谁?”边令诚紧张问道。 “是李相国的孙子,叫做李邺!” 高仙芝给李邺使个眼色,李邺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道:“李邺参见边监军!”biqμgètν 边令诚扭头看了李邺片刻,笑了起来,“咱家见过你,在高翁府上,你替他打马球对不对?” “哦!我怎么一点印象没有啊!” “小冯带你去看宿舍,咱家正好就在旁边,你可能没注意到我。” 那就是第一次去高力士府上的事情,好像宝寿院那边是有几个宦官,但李邺实在没有印象了。 边令诚又问道:“高使君说你有御史头衔,你可有御史台的信物?” “我只有这个!” 李邺取出天子金牌,边令诚接过金牌仔细看了半晌,叹口气道:“圣上居然把金牌给你了,哎!有这面金牌,有没有御史头衔都无所谓了,回头咱家就把监军令箭交给你。” 从大帐内出来,李邺有些为难道:“我是要参战的,使君却让我做了监军!” 高仙芝笑眯眯道:“只要你在军中,不管你做什么都行,哪怕你去做伙夫,也不影响你的监军身份。” 原来如此,李邺明白了,他沉吟一些又问高仙芝道:“使君攻打石国和攻打朅师国有冲突吗?” 高仙芝摇摇头,“攻打石国要等明年开春了。” 停一下,高仙芝又道:“攻打朅师国的时间也很紧张,不能再拖延下去,明天就要出发!” 次日天刚亮,才休息了半天的一万大军又启程出发了。 这一次是封常清带兵去攻打朅师国,这也是高仙芝在培养自己的接班人,他任期届满后会离开安西,但他希望还是由自己的心腹执掌安西。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三章 瓦罕走廊 天刚亮,李邺便带领丁盛找到了高仙芝,昨天他给高仙芝说了丁盛之事,想把丁盛介绍进陌刀军,高仙芝一口答应,只要条件符合就没有问题。 高仙芝上下打量一下丁盛,这个身高体壮和陌刀主将李嗣邺十分相仿,着实让他满意。 他当即带着李邺和丁盛来到了陌刀军大营。 进入陌刀军大营,仿佛进了巨人国一般,每个人的身高都在一米九以上,而且个个虎背熊腰,极为强壮,一共有一千二百人。 主将李嗣业身高也超过两米,他深深看了丁盛一眼,提一把陌刀递给丁盛,指着不远处一根大腿般粗的木桩道:“将此裁为三截!” 丁盛掂了掂陌刀,他走上前,凝神片刻,大喝一声,陌刀劈出,两刀下去,木桩变成了三截,周围响起一片鼓掌声。 李嗣业脸上露出笑容,对丁盛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黑矛吧!” 丁盛一怔,“李将军认识我?” 李嗣业点点头,“我是天宝七年的安西马球队领队,在十强赛中遇到了骁骑卫队,你是左传球手,我当时就在想,这家伙若能加入陌刀军就好了,将军是郎将吧!怎么来了安西?” 丁盛叹息一声,“往事不必再提,能加入安西陌刀军,是我的荣幸也!” 李嗣业和高仙芝低声商量了几句,高仙芝点点头答应了。 李嗣业随即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陌刀军第三营校尉!” “呜——”低沉号角声吹响,安西唐军出发了。 丁盛进了安西陌刀军,李邺重新调整了军队,由裴琇和安太玄各领一百二十人,为左右营,剩下六十人,分为后勤队、斥候队、执旗队,又挑了五人跟随自己,作为传令兵。 一万余安西唐军浩浩荡荡向南方的葱岭守捉而去,安西唐军都骑马而行,陌刀军甚至配两匹战马,一匹载人,一匹载重甲,另外每名陌刀军士兵还有一名协从士兵,他们专门替陌刀士兵披挂盔甲。bigétν 除了军队外,还有五千头骆驼专门负责驮负粮草和军品。 这次大军出兵朅师国兵分两路,一路由大将席元庆统领,率军三千人走直线,通过唐军驻扎的公主堡、翻越基里克山口,再通过巴苏、罕萨两个驻兵戍堡先到小勃律,再沿着婆夷水北岸前往朅师国,这条路主要是为了切断大勃律的吐蕃援军,同时也给归仁军粮食补给。 另外一条路就是穿过喝盘陀山口进入播密川谷道,也就是今天的瓦罕走廊,然后再从多拉山口横穿大雪山,即兴都库什山脉,再走十几天就抵达朅师国的王城商弥城。 李邺跟随主力军队走播密川谷道,这还是他第一次走瓦罕走廊,此时已是秋天,昼夜温差很大,白天太阳高照,紫外线强烈,还感到十分炎热,可到了夜间,气温就骤降到零度以下了,士兵得穿上厚衣,在裹上厚厚的皮氅。bigétν 封常清的脸色十分严峻,始终凝视着前方,一眼不发。 李邺找个机会问道:“封长史似乎很焦虑?是担心朅师国有吐蕃驻兵吗?” 封常清缓缓道:“朅师国年初还有两万吐蕃驻军,但我们得到消息,到五月时,朅师国的吐蕃驻军已经降为三千人,这是一个机会,所以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彻底从婆夷水南岸切断吐蕃军的西进之路。” “吐蕃就只有这一条西进之路吗?”李邺又问道。 封常清点点头,“他们就只有这一条路,等再过两年,我们再夺取大勃律,这样一来,就彻底堵死吐蕃军的跨越葱岭之梦了。” “那封长史又为何忧心忡忡呢?” 封常清叹口气道:“我担忧的是天气,边监军病倒导致我们出兵比原计划晚了一个月,如果顺利的话,我们还能及时赶回疏勒,可稍有不顺利,我们就得在朅师国过冬了,一万多人的粮食给养怎么办?” 李邺淡淡道:“封长史携带五千头骆驼,不光是为了运载补给那么简单吧!” 封常清深深看了李邺一眼,点点头,“骆驼也是一种粮食,其实真到了那一步,还有别的办法,只是这些办法都有违我的原则。” 李邺大概猜到了,别的办法就是抢掠,他笑了笑道:“我们尽量争取顺利!” 瓦罕走廊东段比较狭窄,只有三到四里宽,都是砂石路,寸草不生,虽然条件十分艰苦,但这里却是丝绸之路南线的必经之路,从汉朝一直到隋唐,西方粟特商队就是沿着乌浒河和播密川进入瓦罕走廊,穿过葱岭后抵达疏勒。 所以队伍抵达大龙池时,遇到了好几支粟特商队,这些都是今年最后的商队了。 大龙池是乌浒河的发源地,也是瓦罕走廊上最大的一座湖泊,淡水充足,这里有一个小镇,二十几户人家,可以在这里进行补给,大军也在这里休整一天。 李邺也意外遇到小史国的商队,就是和他们一起从河西过来的那支商队,首领叫做史莱特林。 “请问小李将军,唐军是要去哪里?”史莱特林问道。 李邺笑了笑道:“执行任务,不能泄露,请史老汉谅解!” 史莱特林连忙摆手道:“我不是要打探机密,我是要告诉伱们一个重要消息,前面的昏驮多城有吐蕃军驻扎,你们可能不知道。” 李邺一惊,连忙带着史莱特林来见封常清。 封常清听说昏驮多城有数千吐蕃军驻扎,也大吃一惊,他急忙问道:“夏天还没有吐蕃军,怎么现在就有了?” “小人也不知道,只是听其他商队说的,那边的吐蕃军要收过路费,一头骆驼要收一枚金币,大家都怨声载道。” 封常清又问了几句,这才把史莱特林打发走了。 封常清腿上略有残疾,一瘸一拐在大帐内踱步,神情焦虑之极。 他叹口气对李邺道:“我们情报有误,只知道朅师国的吐蕃军减少,却不知道吐蕃军已经过了多拉山口,进入播密川了。” 李邺问道:“昏驮多城很重要吗?” 封常清点点头,“昏驮多城又叫黄金堡,位于我们前往多拉山口的必经之道上,城池倒是一般,但地势十分险要,吐蕃军扼守黄金堡,我们恐怕就走不了这条路了。” “那取消朅师国之战呢?” 封常清苦笑道:“席元庆已经率三千军队走小勃律前往朅师国,如果我们取消这次行动,席元庆和三千弟兄恐怕就回不来了。”bigétν 李邺沉思片刻道:“昏驮多城是不是也扼断了播密川谷道?” “那倒没有,那边的谷道宽五十多里,昏驮多城位于播密川河南岸,那边地势虽然险要,但商队完全可以走播密川河北岸,不用经过昏驮多城。” “那吐蕃人怎么收过路费?” 封常清想了想道:“可能是吐蕃军在播密川河北岸修建了哨卡,再派出军队拦截,商队就不得不走哨卡。” 李邺笑道:“如果我们先灭了这支哨卡,是不是可以骗开城门?” 封常清明白李邺的意思,他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周末加更一章,向大家求求月票!恳请书友们支持。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四章 勇夺险堡(上) 昏驮多城属于护蜜国,距离大龙池约八十里,它正好位于多拉山谷的出口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 昏驮多城被粟特商人们称为黄金堡,原因是构筑城堡的大石中含有大量硫铁矿,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尤其在早晨和黄昏时十分壮观,故而得名黄金堡。 黄金堡不大,准确说它是一座军城,依山而建,修建在山势高处,它的身后就是一条长长的峡谷,穿过这条峡谷可以前往朅师国,走半个月就到了。 如果不走这条路,那就就会像天宝六年那样绕到飞鸟州,多走上千里,多耗时至少一个月。 如果是春天,多准备一些粮草补给,绕绕远路也无妨,但现在是秋天,再过一个多月就大雪封山,他们没有时间了。 拿下黄金堡就是唐军势在必行之举。 黄金堡位于播密川水的南岸,一座长长的藤桥把南北两岸联系起来,吐蕃军是在三个月前占领了黄金堡,在这里驻兵三百人,人数虽然不多,但黄金堡居高临下,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吐蕃军占领黄金堡,一方面是为了打通前往安西的道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敛财,吐蕃连年发动对唐朝的战争,财政早已恶化,只要有半点可以捞钱或者掠夺的机会,吐蕃都绝不会放过。 所以吐蕃军为了敛财,他们便在播密川水北岸建立了哨卡,逼迫所有过境商队交钱,一头骆驼交一枚第纳尔金币。 在距离黄金堡约二十里处,唐军停止了前行。 一顶行军帐内,封常清召集大将们商议夺取黄金堡的对策。 “攻下黄金堡不能靠兵力多强攻,兵力再多也填不满播密川的峡谷,只能用偷袭策略,打吐蕃军一个措手不及,这也是唯一夺取黄金堡的办法。”bigétν 封常清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上铺上地图,指着地图又对众人道:“根据斥候的探查,夺取黄金堡有三个节点,每一个节点都不能有失,一个河北岸的哨卡,一个是横跨播密川河的藤桥,一个便是黄金堡,其中最关键是藤桥,藤桥两边都有守军,一旦被吐蕃士兵斩断藤桥,我们就满盘皆输。” 李嗣业沉吟一下道:“正好有粟特商队,我们可以混迹在粟特商队中,偷袭哨卡,趁敌军不备,把哨卡一锅端掉。” 封常清点点头,“李监军也提出了这个方案,我也认可,拿下哨卡不难,关键是藤桥,藤桥两端都有吐蕃士兵把守,哨卡出事,藤桥守军必然会发现,如果我们先收拾北岸藤桥守军,发出惨叫声,或者一个士兵逃脱,都会被南岸守藤桥的士兵发现,他肯定会果断斩断藤桥。” 大将荔非元礼道:“找几十名跑得快的士兵,赶在藤桥没有砍断之前冲过去,是不是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众人都笑了起来,荔非元礼怒道:“有什么好笑的,怕来不及?拿着弩箭奔跑,跑到一半都可以放箭,把吐蕃兵他娘的悉数射杀!” 大将白孝德笑道:“砍断藤桥并不需要太麻烦,很可能一刀就能斩断了,荔非将军就算长了翅膀也来不及。”bigétν 荔非元礼顿时哑口无言。 这时,李邺举手道:“藤桥我负责拿下!” “你有什么方案?” 封常清毫不含糊,他要明确的方案。 李邺缓缓道:“我打算在夺取哨卡之前,先干掉藤桥南岸的吐蕃士兵。” “那你怎么过去?” 封常清满脸疑惑道:“别告诉我,你想从藤桥底部爬过去,月光这么好,在岩壁上攀爬,肯定会被藤桥上巡逻的吐蕃士兵发现?” 李邺平静道:“我白天仔细观察过播密川水,我能直接过河到南岸。” 众人一片哗然,播密川水十分湍急,人在水中根本站不稳,何况两岸都是悬崖峭壁,怎么下去又怎么上来? 李邺淡淡笑道:“我们可以先试一试,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封常清见李邺目光中充满自信,便点点头,“那就先试一试!” 李邺收拾完毕,他携带十二把飞刀,后背弓箭和他的青龙刀,对岸人数不会太多,倒不用携带长兵器。 李邺来到悬崖边,众将也跟了出来,播密川两岸的悬崖也不算很高,十层楼的样子,十丈左右。 上面虽然没有植物,但可供攀抓的地方太多,对李邺不是问题,他先将一块四五十斤重的大圆石扔进河水中,然后极为轻松地向下攀去,众将都探头看他攀爬,月光下,只见李邺就像猿猴一样敏捷,在笔直的悬崖上攀爬如履平地,众人暗暗夸赞,“好武艺!” 如果是冬天或者春天,下面的河床会裸露出来,但现在没有河床,水流还是十分湍急,最大的难度就是渡河,三十丈宽的河流,深达一丈,没有过人的水性,肯定会淹没于河中。bigétν 李邺一跃跳入河中,他立刻感受到了特有的水感,寒冷刺骨,水流就像千万条丝线卷裹着他,水流巨大冲力和他身体下坠力形成了一股合力,瞬间将他向水底卷去,这也最关键的一步,他必须抓住卷入河底的一瞬间机会。 李邺位置判断极为精准,一把抓住了他事先扔下来的那块圆形大石,慢慢将这块数十斤的大石抱在怀中,在水底一步步前行,走出十丈左右,他又攀住一块黑色的礁岩,慢慢向前爬,探出头大口大口呼吸。 他白天就仔细观察过,河内有两块黑色礁岩,正好相隔十丈,这两块礁岩就是他换气的关键。 李邺喘息片刻,又深深吸一口气,攀着礁岩沉了下去,用脚夹住底部圆石头,慢慢抱起它,又一步步向对岸走去。 用了一炷香时间,换了两次气,李邺终于攀住对岸的石壁,渡河极为惊险,没有他在水底整整一年的苦练,他也办不到,可以说,除李邺之外,再无一人能办到。 他稍微休整片刻,开始向山岩上爬去。 对岸,所有将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大将们都知道渡河的艰难,从未听说谁能渡过播密川,不过,将领们并不知道难到什么程度? 封常清暗暗懊悔,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去冒险,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怎么向高帅交代,这可是李相国的孙子。 但后悔也没有用,封常清只得暗暗祈祷,李邺千万不要出事。 就在这时,对面忽然出现了亮光,众人一起激动得大喊起来,“有火光,他过去了!” 封常清大喜,真是天助他成功也! 封常清反复考虑后,决定分兵两路,一路由大将白孝德率三百名胡兵和千头骆驼假扮商队,袭击哨卡,务必将哨卡和北岸藤桥上的吐蕃军一网打尽,另一路就由李邺负责夺取藤桥南岸,防止吐蕃军斩断藤桥。 被黄金城的吐蕃军发现倒是次要,保住藤桥才是重中之重。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五章 勇夺险堡(中) 发动袭击的顺序首先是南岸的李邺要干掉守藤桥的吐蕃士兵,然后才是白孝德的行动,这个顺序千万不能颠倒。 四更时分,李邺抵达了南面桥头,他观察片刻,南面桥头一共有六名吐蕃士兵,在桥头上来回巡逻,桥头旁边还有一顶帐篷,估计帐篷里还睡有吐蕃士兵。 怎么才能一口气干掉这六名吐蕃士兵?当然是用飞刀。biqμgètν 李邺慢慢靠近了藤桥,藏身在一块大石背后,距离最近的一名士兵约一丈,距离最远的一名吐蕃士兵约三丈,这个位置不错,李邺将一块天然黄金扔了过去,然后耐心等待时机。 不多时,一名吐蕃士兵忽然发现了地上的天然黄金,他顿时又惊又喜,喊出声来,“是金子!” 旁边另外两名士兵连忙跑过来查看,三人聚成一团,机会来了。 李邺闪电般射出三把飞刀,在桥头上的三名吐蕃士兵在极短的时间内咽喉中刀倒下,另外三名士兵还在查看黄金,没有发现异常。 李邺拔出战刀瞬间靠拢,一道寒光闪过,两颗人头同时落地,另一人大吃一惊,不等他反应过来,李邺的战刀已切断他的脖子。 只在兔起鹘落之间,六名吐蕃士兵被他干掉了,李邺随即摸进了大帐,只片刻,里面传来几声闷叫,正在熟睡中的四名士兵都被他斩断了脖子。 十名士兵被干掉了,李邺拾起吐蕃士兵的火折子,迎风甩动,火点燃了,又熄灭它,如此三次,给对面传去了清晰的信号。 白孝德带着数百头骆驼队向哨卡走去 安西军中有一支特殊的军队存在,那就是番军或者叫胡人军,顾名思义,它就是军队中的安西胡人,人数大概在五六千人左右,主将正是白孝德,白孝德本身也是胡人,他是龟兹国王子,骑射十分强大,擅使两支短矛,有万夫不当之勇。 白孝德率领三百名番兵装扮成粟特商人,每个人都穿着宽大的白袍子,牵着满载货物的数百头骆驼靠近哨卡,骆驼和货物是真的,是他们问粟特人借来,走在最面前的也是粟特商人,史莱特林,他不仅拿出了自己的骆驼和货物,还冒险走在最前面,搞不好就会被吐蕃人一刀杀死。 当然,史莱特林也有好处,封常青给了他一张免税单,明年他运来大唐的货物就可以免税,虽然只有一次,但也有好几百贯钱。 更重要是,干掉了吐蕃哨卡,他的几百头骆驼就不用交过路钱了,那也是好几百贯钱。 “站住!” 有人大喊一声,说的却是汉语,很多吐蕃士兵其实都是河湟地区的吐谷浑人,会说一些汉语。 几名吐蕃士兵奔过来,打量一下驼队问道:“哪里的商队?” “小史国的商队!” “不管哪里的商队都要交税,一头骆驼一枚金币,或者一贯铜钱。” 史莱特林无奈,只得拿出一袋金币,“一共五百头骆驼!”bigétν “等一等,清点完再交钱!” 十几名吐蕃士兵向后面奔去,白孝德给手下使个眼色,机会来了。 三百名士兵脱掉长袍,一起动手,十几名清点骆驼的吐蕃士兵率先遭殃,被乱刀杀死,史莱特林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 白孝德抽出两根精钢短矛,率领五十名士兵向藤桥杀去,藤桥上有十五名士兵,分为内外两层,站在口子上的十几名吐蕃士兵躲闪不及,瞬间被白孝德刺杀了五名,其余几名士兵也全部被唐军士兵干掉。 在桥上巡哨的三名吐蕃士兵见势不妙,掉头便向南岸狂奔,大喊大叫。 这就是封常清最担心的一幕,他们能杀掉桥头士兵,但必定会惊动桥上的巡逻士兵,射箭也来不及,唯一的办法就是李邺提出的,先干掉桥南岸的士兵。 白孝德没有追赶三名士兵,藤桥距离黄金堡还有一里,他们的大喊大叫惊动不了黄金堡守军,只能提醒对岸的李邺。 他转身大吼一声,双矛如两道闪电,瞬间刺穿了挥刀向他砍来的吐蕃百夫长胸膛,百夫长倒地毙命。 藤桥南岸,李邺半跪在桥头,拉弓如满月,三支狼牙箭强劲射去,三名奔跑而来的吐蕃士兵被三箭爆头,当即摔下了藤桥。 战斗很快结束了,一共二十五名吐蕃士兵被杀或者被俘。 唐军立刻进行审问,得到了今晚的入城口令,但还是发现了一个百密一疏的漏洞,吐蕃士兵并不完全在哨卡上,为防止粟特商队绕过哨卡,还有吐蕃士兵去别处拦截。 封常清把这一点漏掉了。 北岸应该是二十八名吐蕃将士,一名百夫长加上二十七名士兵。 但现在少了三人,白孝德立刻向封常清禀报,“长史,少了三名吐蕃士兵,据审问招供,这三人是去搜寻偷过境的商队,在北面很远之处。” 封常清看了看天色,天已经快亮了,他们没有时间再拖延下去。 封常清当即立断道:“你带三百士兵去搜寻着三名士兵,其他人依旧按照原计划行动。” 守黄金堡的吐蕃将领是一员经验丰富的老将,叫做论婆偌悉,出身吐蕃贵族,他因脾气暴烈而得罪了吐蕃大将达扎路恭,被贬到大勃律,还是因为脾气太坏,又被大勃律的吐蕃主将打发到黄金堡。 此时,论婆偌悉正好在城头上巡视,忽然得到消息,北岸守军抓住了两名唐军斥候,他连忙走到城门前向下探望,只见十几名手下押着两名披头散发的唐军士兵,唐军士兵双手反绑,他看了片刻,没有看见北岸的主将,按理应该是百夫长回来向自己汇报才对。 他又回头问道:“口令问过了吗?” “启禀将军,口令没有问题!” 论婆偌悉高声问道:“你们百夫长呢?” 下面有人回答道:“有商队过境,大青牛说收钱要紧!” 论婆偌悉笑了起来,大青牛是百夫长的绰号,一个见钱眼开的家伙。 “开城门!” 论婆偌悉下令开启城门,士兵立刻推动绞盘,把锁门的大铁闩吊起来,只听见嘎嘎的巨响。 论婆偌悉刚要转身下城,忽然远处北岸连续射起三支火箭,直飞天空,表示有敌情。 论婆偌悉脸色大变,急声喝令道:“速关闭城门,给我放箭!” 刚刚开启一条缝的城门又轰然关闭,城头上射下数十支箭矢,几名假扮吐蕃军的唐军士兵躲闪不及,被箭矢射中,惨叫倒地。 封常清顿时如坠冰窟,诈城之计在最后关头被识破了,他们功亏一篑。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六章 勇夺险堡(下) 李邺见形势危急,抄起一卷绳梯对李嗣业厉声道:“我上城后,抛陌刀给我!” 说完,他背起绳梯向黄金堡奔去,众人一片惊呼。 李嗣业大喝一声,“再拿一支陌刀来!” 士兵连忙递给他一把陌刀,李嗣业拎着两把陌刀也向军城奔去。 安太玄和裴琇也同时反应过来,大喊道:“我们跟上!” 他们率领各自手下冲了上去 李邺一跃跳上城墙,像壁虎一样奋力向城头攀去,他是攀侧面城墙,城堡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 封常清也明白过来了,大喊一声,“放箭!” 两千唐军士兵一起向正面城头放箭,箭如疾雨射向城头,这是在敌军引过来,掩护李邺攀城。 但吐蕃士兵已经警惕了,十几名士兵率先发现了攀城的李邺,他们一起探身出去,向城墙上李邺射箭。 李邺单手攀住一块凸出的矿岩,拔出身后战刀劈砍飞射而来的箭矢。 头顶上传来惨叫声,几名吐蕃士兵中箭落城,这是裴琇和安太玄率领手下放箭,射杀了五名探身出来的吐蕃士兵。 其余吐蕃士兵都吓得纷纷缩回去。 没有了弓箭威胁,李邺收刀回鞘,继续向上攀爬,眼看到了城头。bigétν 这时,一根长矛狠狠向他刺来,李邺左手一把抓住了矛杆,吐蕃士兵大惊,本能地往回猛拽长矛。 借助对方的拉力,李邺一跃跳上城头,手中横刀劈出,‘噗!’一颗人头被劈飞,一具无头尸体倒地,前面出现一个空挡。 李邺一个前滚翻进了城头,手中六道寒光连续射出,六名吐蕃士兵被射穿头颅,软软倒地,其他吐蕃士兵惊得纷纷后退。 李邺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奋力将软梯抛下城,软梯另一头套在城垛上。 李嗣邺大喊一声,“兄弟,接刀!” 他一挥手,将一把寒光闪闪的陌刀向城头抛去,李邺手一抄,精准地抓住刀杆,刀身一旋,闪出一道寒光弧线,三名吐蕃士兵惨叫,咽喉被陌刀劈断,鲜血喷射而出。 这把陌刀让李邺找到了刀槊的感觉,李邺左劈右砍,吐蕃士兵不要命地涌上,都被他一刀劈成两段,只片刻便斩杀了三十余人,鲜血喷射,将他染成了赤红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和腥臭之气。 但李邺始终没有离开城墙,他在保护着软梯,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如鹰一样跳上城头,“我来了!” 陌刀主将李嗣业第二个杀上城头,他身披重甲,身高两米,像巨人一样,着实攀城不容易。 但李嗣业上城的效果立竿见影,他不畏箭矢,替李邺挡住了东城方向一群弓箭手射来的箭矢,两人的范围扩大到三丈。 但还是有两支透甲箭射中了李邺后背,却没有能射进身体里,他在太平坊密室内得到的防身内衣终于在这时发挥了作用。 李嗣业愣了一下,他也忽然意识到李邺可能还有贴身细甲。 数十名吐蕃士兵杀了上来,两人大吼一声,“杀啊——” 两把陌刀上下翻飞,配合默契,杀得尸横遍地,到处是残肢断臂和斩为两段的尸体,满地内脏,令人惨不忍睹,杀死吐蕃士兵已超过五十人。 论婆偌悉带着一百多名士兵冲了上来,绳梯上也开始源源不断有唐军士兵攀上来,为首之人正是安太玄。 李邺一指东面角落里的七八名弓箭手对安太玄令道:“先收拾那几个箭手!”biqμgètν “遵令!” 安太玄带领十几名士兵向一群吐蕃弓箭手冲了过去。 裴琇也上来了,后面又不断涌上来唐军士兵,他们又扔下三条绳梯,三条绳梯上的唐军士兵如蚂蚁一般向上攀爬。 李嗣业喝令道:“裴校尉保护好绳梯,不得离开!” “遵令!” 李嗣业又大喊道:“小李将军,放开手杀吧!杀个痛快。” 两人没有了后顾之忧,一起挥动陌刀冲上去,寒光闪烁,肩并肩杀进吐蕃士兵人群,简直就像两大杀神,一路如砍瓜切菜,所向披靡。 吐蕃士兵也凶悍异常,个个不畏死亡,成群结队杀上,一群士兵被砍为肉段,又一群士兵杀上来。 这也是吐蕃让唐朝极为头痛的重要原因之一,吐蕃士兵的悍不畏死,没有主将下令撤退,谁都不敢后退一步,战死方休,战斗力十分强悍。 若谁敢惜命逃跑,全家头上都会挂一根狐尾,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若战死,朝廷会给他们赡养妻儿父母。 正是这个缘故,吐蕃军极为骁勇,一直就是唐朝两百年的心腹大患,连长安都被吐蕃军攻占。 吐蕃最大的弱点是国力太弱,只有百万人口,全民皆兵后,农业生产自然受到极大的影响,粮食问题一直困扰吐蕃,夺取盛产粮食的河湟谷底和河套地区一直就是吐蕃最大的梦想。ъitv 和大唐对抗两百年,也多亏了天竺的供养,实在缺少粮食物资,吐蕃就去天竺掠夺大量粮食牲畜和物资。 但吐蕃人实在不适应天竺那种低海拔湿热的气候,所以他们虽然去天竺掠夺粮食物资,却无法占领天竺。 吐蕃的另一大弱点就是兵甲比较落后,这也和国力不足有关,生铁产量不足,大部分士兵都用短剑和盾牌,盔甲也是皮甲,还有一部分士兵用缴获唐军的长矛,但如果是赞普的近卫军,则披锁子甲,战斗力更强。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吐蕃士兵适应高原作战,而中原唐军在高海拔的大非川一带就不行了。 不过安西唐军一样适应高原作战,尽管这里是海拔四千多米的帕米尔高原,安西唐军士兵的战斗力一样强悍。 越来越多的唐军士兵杀上城头,人数已经超过了城内的吐蕃士兵,论婆偌悉见大势已去,只得长叹一声,“撤退!” 他带着剩下一百多人从南城门逃走,向多拉峡谷逃去,他也知道唐军的意图,一定剑指朅师国。 但去朅师国的路上还有险关要隘,他还有机会。 城门开启,数千唐军涌入黄金堡,终于拿下了这座坚固无比的城堡。 李嗣业和李邺擦去脸上厚厚的血酱,彼此对望一眼,一起大笑起来。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七章 群山之国 唐军继续向南行军,穿过了多拉谷道,进入大雪山背面,这一带是兴都库什山脉和喀喇昆仑山脉的交汇处,高山峡谷很多,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河流,大多水流湍急,很容易发生山洪,山顶上全部覆盖着皑皑白雪。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封常清的脸色也愈加阴沉,他们是按照去年的天气来做方案,难道今年会比去年冷得更早? 夺下黄金堡后的第九天,唐军来到了亚辛河谷,这里也是一个战略要地,已经属于朅师国地界,穿过这条河谷,大军就抵达朅师国的王城商弥城。 河谷是一个斜坡地形,地形落差使河水在山谷内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瀑布,旁边有一条小路可以走战马和骆驼,但小路上方却被吐蕃军修建了工事,形成一座天然的隘口。 山坡约有十几丈高,但脚下是松软的泥石流,估计是发生过山洪,把道路冲毁了。 李邺看了片刻,对封常清提出一个方案,“长史,我看周围树木茂盛,有很多笔直的杉木,我们可以砍伐杉木或者松树做栈道,铺一条路上去。” “但上面有吐蕃人,他们会射下箭矢,砸下滚木礌石,怎么抵挡?” 李邺想了想道:“可以做两个方案,第一是做一个梭子形大盾,顶端尖锐,就算有滚木礌石砸下,也会砸倒侧面,把力道分散,士兵可以在大盾的保护下做栈道,其次就是我们用弓弩掩护,把吐蕃军压制住,最多只有少量的滚木礌石落下,影响不大。”biqμgètν 别将段秀实道:“不如把大树直接铺在斜坡上,不去枝丫,士兵攀大树而上。” 李邺摇摇头,“树枝易燃,肯定会被吐蕃士兵火攻,或者不用梭形大盾,直接把去掉枝丫后的树干铺在上面,两侧用木桩固定,精兵手执大盾向上攀爬。” 李嗣邺笑道:“长史,李监军的方案实用可行,就像当年我们攻克连云堡用的木排筏,建议采纳,我派重甲步兵上阵!” 封常清点点头,当即下令士兵伐木,很快,士兵采伐了几百根杉木和松木,用大钉子把它们简单钉在一起,又用皮索捆绑结实,做成了十几个超大型木排筏,只要用两个排筏接龙,就能攀登上破顶。 封常清命令荔非元礼和荔非守瑜兄弟二人各率领一千弓弩手,准备压制山顶吐蕃军。 这时,丁盛找到李嗣业道:“将军,这一战就交给卑职和弟兄们吧!” 李嗣业点点头,“就交给你们第三营了!” “放箭!”封常清厉声令道。 两千士兵一起向山坡顶放箭,箭如疾雨,强劲的兵箭抛射而来,山顶吐蕃士兵措手不及,顿时有数十人被射倒。 主将论婆偌悉急得大喊:“趴下,全部趴下!” 剩下的七十余名吐蕃士兵纷纷趴下,借助弓箭的掩护,唐军士兵扛着巨大的木筏冲了上去,铺在山坡上,每座木排长达七八丈,都是上千年的杉木,只要两座木排筏就能铺上坡顶。 木排筏上钉有很多可供踩踏的原木,就像梯子一样。 丁盛大喊一声,“跟我上!” 他率领三十名重甲陌刀士兵沿着排筏向山顶爬去,丁盛和每个士兵一手执尖盾,一手提陌刀,这种尖盾又叫斗笠盾,和李邺最初的方案差不多,不是平面盾牌,而是像屋顶一样,倾斜六十度的三角盾牌,可以分卸巨石的力量。 李邺心中略略有些担心,催马上前,手执弓箭注视着山上的动静。 趴着的吐蕃士兵奋力推下数十块大石和滚木,所有士兵一片惊呼。 丁盛看得清楚大喊:“蹲下!” 三十名士兵一起蹲下,数十斤重的大石翻滚落下,几块大石砸在盾牌上,盾牌被砸裂,但丁盛咬牙顶住了。 士兵都排成长长一队,如果丁盛顶住,后面的士兵都不会被砸中,实际上,丁盛就是用自己的身体来掩护手下。 这时,李邺大喊道:“老黑,走最左面!” 最左面的上方没有大石,吐蕃士兵搬动大石,必然要起身,就能用箭矢歼灭。 丁盛只觉手臂欲断,他换了一块盾牌,回头大喊:“跟着我!” 士兵们纷纷跟着他向左边移动,头顶上没有大石,这时,一只只滚木向他们头顶上滚来,对付滚木容易得多,滚木有规律,抓住滚木的规律,用盾牌巧妙一挑,四两拨千斤,滚木从盾牌上滚过,坠入旁边水中。biqμgètν 数十只滚木没有发挥出任何作用,唐军又攀上五六丈,这时,一名吐蕃士兵实在忍不住,起身抱起一块大石,快步走几步,准备向唐军士兵头顶砸去。 李邺就在等这个机会,一箭射出,箭如闪电,‘噗!’一箭正中额头,吐蕃士兵惨叫一声,连人带石头摔下山坡。 “好箭法!”白孝德竖起大拇指夸赞。 他索性也取下弓箭,催马疾奔,张弓搭箭一箭向山上射去,一名吐蕃士兵正好探头,‘噗!’同样一箭射中对方额头,箭穿头颅,当即毙命。 李邺也竖起大拇指,久闻白孝德是安西两大神箭之一,果然名不虚传,另一人是荔非守瑜。 封常清可没有时间理会他们二人的惺惺相惜,他立刻喝令道:“上第二架木排!” 数十名士兵扛着第二架木排向山坡上奔去,山坡上忽然推下数十块巨石,重重砸在木排上,士兵们支撑不住,纷纷摔倒,翻滚下山。 第二架木排送不上去,就在这时,丁盛扔掉盾牌,大吼一声,一跃而起,手执陌刀向山坡上奔去。 眼看他身体一晃要摔倒,丁盛用陌刀插入泥土,支撑住身体,把身体稳住,他再次大吼一声,奋力奔跑几步,冲上了山坡,挥刀向吐蕃士兵杀去。 后面的三十名手下大受鼓舞,也纷纷扔掉盾牌,奋勇向上攀去,一个接一个冲上了山坡,和吐蕃士兵厮杀起来。 数千唐军一片鼓掌,李邺暗暗摇头,精神可嘉,但还不够聪明,盾牌顶部是尖的,把盾牌插入泥土,踩着盾牌就可以上去了,何必把盾牌扔掉? 不过以强攻的方式上去,虽然笨拙一点,但更有感染力,也算是一种鼓舞士气的办法。 李嗣邺大喊一声,“跟我上!” 他们带领一百多名重甲陌刀手,手提陌刀,肩扛木排向山坡上冲去,搭上了第二块木排,上百名士兵跟随他冲上了山坡。 山坡上满地吐蕃士兵尸体,主将论婆偌悉和丁盛激战了两个回合,便被丁盛拦腰一刀斩为两段。 只剩下不到四十名吐蕃士兵,正和三十名重甲陌刀手拼死激战,随着数百重甲陌刀手杀上山坡,最后的吐蕃士兵都被乱刃分尸杀死,唐军只用半天时间便攻克了这个险要关隘。 大军穿过亚辛河谷,一片群山环绕的高山牧场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牧场很大,至少有十几平方公里,山势平缓向上,牧草丰美,最上方依山修建着一座城池,在大山上凿道而上,各种石屋建筑和大山融为一体,下方是一个弧形的高大城墙,把整个山城包住,俨如一轮半月。biqμgètν 这就是商弥城,朅师国的王城。 历史上,封常清率领唐军攻打朅师国,是天宝九年二月,不是秋天,老高因情节需要修改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主动请缨 出乎封常清的意料,朅师国的吐蕃军只有不到两千人,在得知唐军主力夺取亚辛谷后,两千吐蕃军士兵放弃朅师国,向小勃律撤离。bigétν 大军抵达商弥城下,城门大开,国王吉德阿罗率领王后、王子和官员向唐军投降。 封常清也毫不留情,当即废除了国王和王后,立吉德阿罗的兄弟拉尔伽罗为新国王,所有涉及吐蕃的各种文书一律销毁,吐蕃物资全部没收。 虽然朅师国顺利拿下,但封常清却很担心小勃律过来的另一支唐军,小勃律的婆夷水北岸和南岸各有一条古道通往朅师国,但这条两条古道会在朅师国以东三百里处汇合。 从时间上算,撤退的两千吐蕃军很可能会遭遇从小勃律杀来的三千唐军,封常清当即立断,命令白孝德率三千人追赶撤离的吐蕃士兵。 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五天,东面的唐军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中午时分,封常清负手站在一座城台上,目光凝重地注视着群山皑皑,天空下起了漫天大雪。 李邺慢慢走上前道:“大雪听说比去年提前了。” 封常清微微叹口气,“比去年提前了整整二十天,这是天意啊!” 李邺担忧道:“白将军他们会不会被困住在雪山中?” 封常清摇摇头,“我刚刚接到消息,两支军队在汗那谷全歼了两千吐蕃军,现在正在返回途中,很快就会回来了,他们不是问题。” 说到这,封常清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真正的问题是,我们被困在了朅师国。” “那粮食” “我们携带的粮食和城内吐蕃军的存粮还够我们吃两个月,但至少要到明年二月我们才能解困,那么还有一个半月我们将面临无粮的困境。” “我们还有五千头骆驼。” 封常清点点头,“我知道,但我们回去疏勒还要走一个多月时间,两个人吃一头骆驼,坚持三个月够吗?” “我记得长史说还有别的办法?” 封常清点了点头,“我原本是想抢掠搜刮朅师国的粮食,但今天国王告诉我,还有一个办法,运气好就能解决粮食问题。” “什么办法?” “派人去乌仗那和护蜜国采购粮食,来回都要十天左右,运气好,在真正的暴风雪来临前,我们能搞到一批粮食,尤其是护蜜国,那边是著名的粮食和牲畜中转地,一定能搞到粮食。” 李邺当即请缨道:“护蜜国那边我去吧!西域的语言我能听懂一些。” 封常清点点头,“我就让段秀实去乌仗那,护蜜国那边就麻烦李公子了!” 当天下午,李邺便带着裴琇和安太玄以及两百名士兵,携带三千头骆驼出发了。 从朅师国到护蜜国大约要走五天时间,道路不难走,就是沿着一条山谷一直走,去乌仗那国也是一样,实际上,朅师国就是几条道路的交汇点,所以战略位置才会那么重要。 其实现在还是深秋时节,但大雪山内已是一片白雪皑皑,山谷底部有一点点暖湿下沉气流,稍微不是那么很寒冷,这也是雪山中的一个特点。 但这种寒冷也是相对而言,山顶是零下三十度,谷底是零下五到十度左右,到了夜里会特别寒冷,会降到零下二十度。 幸运的是,这里距离海洋太远,气候比较干燥,降水很少,就算下雪也在山顶,山谷几乎没有什么积雪,就是风大。ъitv 唐军如果想冬天返回疏勒,走瓦罕走廊都没有问题,主要是大军过不了凌山,零下四五十度,风雪肆虐,要走几天,全部都会冻成冰人。 所以二月份从朅师国出发,到凌山时是三月份,那时已是春天,正好可以过去。 向导是一名朅师国的猎人,从小在安西长大,会说一口流利汉语,他非常熟悉路况,带着他们一路昼行夜宿,路上野味不少,主要以鼠兔为主,他们抓了几百只,一路上都是以烤鼠兔为食。 这天下午,几名士兵忽然指着远处,激动得大喊道:“山羊!” 远处果然是一群羊,准确说是赤盘羊,个个长得十分肥壮,一共有三十几只。 李邺立刻让裴琇带着十几名士兵去驱赶盘羊,他率领士兵则躲在沟壑两侧,手执弓箭,片刻,在唐军士兵的驱赶下,三十几头赤盘羊向沟壑这边狂奔而来。 李邺张弓搭箭,瞄准了为首头羊一箭射去,强劲的箭矢射穿了头羊的脑袋,头羊一头栽倒,士兵们一起放箭,瞬间,三十几盘羊全部被射倒,这是他们最大的一次收获了。 晚上,队伍在山谷的一处宽阔地停下,所有骆驼都卧下,士兵们砍伐树木点燃了一堆巨大的篝火。 众人围着篝火烧烤盘羊,撒上盐和香料,士兵们吃得满口流油。 奇怪的是,向导却不肯吃,他手中摇着转经桶,口念经文,为盘羊超度。 李邺忽然反应过来,待他念完经笑问道:“你是佛教徒?” 向导点点头,“朅师国人人都是佛祖信众,我还去过那烂陀寺朝觐!” “那你当猎人?不怕佛祖怪你杀生?” 向导肃然道:“我去那烂陀寺,就是去询问高僧,我会不会下地狱?一位高僧告诉我,如果是为生存而行猎,那就不会下地狱,如果是为娱乐杀生,那会下地狱,所以我就放心了。” 李邺点点头,“那我们一路上抓鼠兔,猎盘羊,这算是生存吗?” “是!伱们是猎捕食物,而不是打猎寻乐,这不一样。” 向导停一下,又道:“我们国王夏天时还去乌仗国拜觐一名圣僧,圣僧告诉国王,冬天来临前朅师国会有战争,一支天军会从天而降,结果你们真来了。” 李邺吓了一跳,这是预知未来吗? 他又问道:“圣僧还说了什么?” “圣僧还说,西方今年会更换王朝,粟特那边明年会爆发东西方大国的战争,吐火罗要被西方铁蹄征服,信仰也会改变。” 李邺愣住了,一点没错,黑衣大食今年灭了倭马亚王朝,建立阿拔斯王朝,粟特明年将爆发怛罗斯之战,唐朝对阵大食王朝,预言一点没错,难道这位圣僧也是穿越?bigétν 这个消息对李邺太重要了,就像飞龙知道他的存在一样。 李邺心中一阵懊悔,早知道自己去乌仗那就好了,他问道:“从护蜜国去乌仗那有多远?” “将军也想见圣僧?” 李邺点点头,向导笑道:“圣僧现在不在乌仗那,在护蜜国白莲寺传教,我之所以愿意当向导,就是因为我也想去护蜜国拜觐圣僧!” 李邺着实有种庆幸的感觉,或许真是天意,自己主动要求去护蜜国,难道因为是这位圣僧的指引? 李邺又问道:“这位圣僧叫什么法号?” “圣僧叫做莲花生大师!” 李邺半晌合不拢嘴,莲花生大师,藏传佛教的祖师爷啊!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九章 护蜜圣僧 三天后,一行人抵达了护蜜国,护蜜国又叫飞鸟州都督府,是大唐羁绊府之一,位于兴都库什山脉脚下,是吐火罗最西面的一个国度。 护蜜国是吐火罗的一个大国,得益于它的交通位置,向西可以去朅师国和大小勃律,向南可以去乌仗那国和犍驮罗国,北面就是瓦罕走廊出口,再向北可以沿着乌浒河前往河中地区,而且护蜜国得益于高山融水,水源充足,粮田广袤,也是著名的粮食产地。 护蜜国城外就有一个很大的粮食市场和牲畜交易市场,李邺暂时顾不上白莲寺的圣僧,他当务之急是要搞到粮食,李邺让士兵们同时行动,在半个时辰内,就用五百两黄金买光了市场的全部粮食,共计一万一千石粮食,立刻引发了轰动。ъitv 与此同时,另一批唐军在牲畜市场上用四百两黄金买下了两万只羊。 之所以要下手快,并不是因为官府会干涉之类,而是一旦让商人反应过来,他们会立刻涨价,而且一涨就是几倍、十几倍,这个时候不痛宰你,什么时候宰? 很快,两个市场的商贩都反应过来了,顿时群情激昂,带着他们的伙计,上千人面对唐军士兵愤怒得大喊大叫,却没有人敢冲上前,向导对李邺道:“他说粮食和牲畜不卖了,要我们还给他们!” 李邺当即令道:“举起弓弩,谁敢对我们动手,视作战争挑衅,格杀勿论!” 两百士兵举起弩箭,瞄准商人群,商人群一声惊呼,吓得纷纷后退。 对峙约半个时辰,却始终不见官员和城内士兵上前来,李邺也觉得奇怪,闹得这么大的阵势,护蜜国居然不闻不问? 又僵持了一段时间,终于出来了大群士兵,开始暴力驱赶商人,商人不得不散去了,终于来了一名官员,上前对李邺行礼道:“你们赶紧离去吧!我们国王去世了,几个王子在争王位,城内很混乱,暂时顾不上各位。” 李邺点点头,原来如此,他一挥手,“我们走!” 队伍掉头出发,三千骆驼满载一万多石粮食,士兵还赶着两万只羊,浩浩荡荡向东而去,走了五十里,远离了护蜜城。 李邺让士兵原地休息,他对裴琇道:“我要随向导去城内见一个重要人物,你们稍等片刻,天黑前必然回来!” 安太玄在一旁道:“都尉穿这身盔甲去很危险,那帮商人会认出伱。” 李邺想想也对,他索性脱去盔甲,换上当地人的羊皮袄和靴子,头戴羊皮帽,把脸抹黑了,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这才跟随向导又返回护蜜国,向导换了一条路,没有经过市场,直接从南城门进了王城。 王城内很冷清,大街上没有什么人,不时有当地军队列队跑过,向导打听了一下,回来低声对李邺道:“他们老国王半个月前去世了,三个王子在争王位,互不相让,听说莲花生大师调解成功,大王子即将登基,大家都松了口气。” 李邺对护蜜国的王位内讧没有兴趣,他急问道:“白莲寺在哪里?” 向导一指旁边一座寺院,“这里就是!” 向导又道:“刚才我问路的是时候,那个人说莲花生大师已经不在护蜜国了。” 李邺一惊,“确定吗?” “我也不知道,我要问一问!” 李邺点点头,“你去问吧!我在外面等你。” 向导翻身下马,在寺院门口脱了鞋,这才快步走进寺院, 李邺在寺院外等候,心中颇为忐忑,他前世去过五台山,在那里知道了这位莲花生大师的事迹,大师是一个有大智慧的高僧,据说掌握了能知晓十方诸化佛所现之法,能勘破因缘起灭,这种能力俗称天眼通。 李邺只想早点见到这位密宗的祖师,或许他能给自己指点一下迷津,解开自己一年多来的困惑和烦恼。 片刻,向导满脸沮丧出来,李邺心知不妙,上前问道:“大师不在?” 向导摇摇头,“里面人说,他去俱密国了。” 李邺学过西域地理,知道俱密国在乌浒河下游,距离护蜜国有上千里。 李邺也着实气馁了,“好吧!我们回去。” 他调转马头要走,身后忽然有人道:“请施主留步!” 李邺一怔,说的竟然是汉语,他一回头,只见大门处站着一名年轻僧人,容貌清秀端庄,一双眼睛极为犀利有神,仿佛能看透人心。 “小师父找我?” 年轻僧人合掌道:“施主可是朅师国过来的唐朝将军?” 李邺点点头,“我是!” “如果将军是找莲花生,他已于十天前离去,临行时留言,这些几天会有一名从朅师国过来的唐朝将军找他,他让我留一个口信给你。” 李邺大为震惊,莲花生居然知道自己要来? “他说什么?” “莲花生说,欲解前世因果,可去拔汗那国找他。” 拔汗那!李邺吓了一跳,他又问:“不是去俱密了?” “我不知,他是这样留言!” “让我现在去?”李邺又问道。 年轻僧人微微笑道:“现在就去!” 说完,年轻僧人深深看了李邺一眼,转身飘然而去。 李邺的心彻底乱了,这位莲花生大师知道自己到来,还直点自己的要害,欲解前世因果,这让他怎么拒绝? 回到临时宿营地,李邺让人取来纸笔和墨,写了一封信递给裴琇和安太玄道:“我有重要之事前往拔汗那国,事关天子交给我的使命,你回去把这封信交给封长史,开春后我直接返回疏勒,你们务必要安全把粮食送回朅师国。” 既然是天子交代的使命,裴琇就不好多说什么了?他点点头道:“我们人手充足,分一半弟兄给都尉吧!” 李邺摇摇头,“我不是去打仗,带二十人就足够了!” 李邺又交代一番,让向导带着队伍继续返回朅师国,他则率领二十名骑兵和二十头骆驼乔装成一支商队,离开队伍返回护蜜国。 很巧,他们正好在王城附近遇到一支前往石国的大商队,足有两千多头骆驼,由二十几个小商团拼凑而成,其中有几个商队就是去拔汗那,李邺省得请向导了,给了商队组织者十枚第纳尔金币,直接加入了他们。ъitv 声势浩大的商队浩浩荡荡向遥远的北方而去。 老高并不是要写什么超自然力量,莲花生大师在本书只是一个势力代表,代表吐火罗的本土势力。 老高主要是写唐朝和大食爆发怛罗斯之战的河中地区复杂背景,本书的怛罗斯之战要写得和天下不一样,就是要从这些本土势力之争的细节着手。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章 石屋闻警 李邺在路上才知道,这支商队其实是从犍驮罗国出发,最初只有五百头骆驼,经过乌仗那国、石汗那国、护蜜国,小商队越来越多,还有从细柳国和鲜修国过来的商队,最终汇聚成了两千多头骆驼的大商队。 出发地犍驮罗国就是今天的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细柳国则是今天的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目标拔汗那位于今天的吉尔吉斯斯坦。 五天后,队伍抵达了赛伽审城,这里便是瓦罕走廊的出口,城池紧靠乌浒河,正好是护蜜国和识匿国的交界处,属于识匿国,商业十分发达。 天色已晚,赛伽审城已经关闭城门,不让商队入城,不过没有关系,城外有商旅寨。 西域的商旅寨和唐朝的客栈不太一样,他们用土墙围了一圈,里面有很多石屋,随便大家选哪个石屋,反正进土墙大门时要收钱,也是按骆驼收钱,一头骆驼收十枚突骑施铜钱,或者十枚丝路铜钱,或者十枚第纳尔铜币,当然,最硬通的是大唐开元通宝。 李邺给了两百文钱进了围墙大院,空地上插满木桩,都拴满了骆驼,他们把战马和骆驼拴好,拿着行李进了一间石屋。 石屋很大,每间石屋内有四个火塘,他们运气不错,正好有两个火塘空着,众人连忙围着下来。 这里免费提供清水和柴禾,其他想要什么都得自己掏钱,有很多做生意的小贩穿梭在各个石屋内。 众人点燃了柴禾,火长徐建起身笑道:“我去喂骆驼和马!” 马料也要钱,黑豆和细料要贵一些,李邺给了徐建几枚第纳尔金币,这还是李邺在进河西之前卖马得到的金币。 李邺笑着嘱咐道:“给苦力小弟们吃点好的!” “公子放心吧!保证给它们吃最好的。” 徐建带着几名弟兄出去了,这时,一名商贩凑上前笑道:“各位大爷要买点什么吃食?” 说的是粟特语,李邺听得懂,便笑问道:“有什么好吃的?” “有骆驼肉、整羊、马肉、鼠兔,都是洗干净的新鲜肉,保证是今天刚宰杀的。” “整羊多少钱一只?” “整羊一个第纳尔金币!”这位商贩眼睛很尖利,他刚才看见李邺给徐建几枚金币。 “来四只整羊,有水果吗?” “有蜜瓜和葡萄,按份算,一个第纳尔金币一份,十个蜜瓜,十大串葡萄。” “来两份水果!” 对方没有讨价还价,让商贩笑眯了眼睛,“各位大爷稍等,马上就来!” 商贩去取货了,众人纷纷夸赞道:“公子还能说粟特语,太厉害了!” 李邺微微笑道:“我可是太学生,就是专门学西域语言,会说粟特语和突厥语,乌孙语也能听懂一些。” 片刻,商贩带着两个伙计送来了羊和水果,都是用当地的大树叶包好,李邺给了商贩六枚第纳尔金币,众人纷纷将整羊穿上架子,开始烤肉了。 这时,越来越多的商人进入商寨,各个石屋都有点拥挤了,有一支商队的七八名商人走过来陪笑道:“各位,各屋都挤满了,我们能不能在这里挤一挤?”bigétν 李邺点点头,指着旁边一处空挡道:“我们还有几个兄弟喂马去了,这里留给他们,其他地方你们随便坐。” 七八名商人长长松了口气,终于有人肯收留他们了,他们把货物搬进屋,石屋里立刻堆满了,进屋还得从货物上爬过来。 商人们也买了一份水果,买了三十斤骆驼肉,堆上柴禾也跟着烤起肉来。 李邺着实不喜欢烤骆驼肉的味道,而且他们肉似乎不太新鲜,味道很腥。 李邺只得喝了几口奶酒,避开那股味道。 “公子像是唐朝人?”为首商人笑问道 李邺指指手下,“我们都是唐朝人,我姓李,去拔汗那,你们呢?” “李是大唐的国姓啊!我们是犍驮罗国的商人,我叫胡安伽罗,我们去石国。” 原来是巴铁的祖先,李邺对他们印象好了几分。 “去石国卖什么?” “主要是卖糖,我们有上好的红糖,在石国能卖个好价钱。” 这时,徐建带着几个手下回来了,他们跨过货物包,走到里面靠墙坐下。 徐建低声对李邺道:“听说这一带不太安全!” 徐建也会说几句粟特语,外面的议论他听得懂一些。 李邺不露声色问道:“是什么不安全?” “不太清楚,他们说得很快。” 李邺又问旁边的老者胡安伽罗道:“这里有什么不安全?” 胡安伽罗叹了口气道:“为什么大家都结伴走,就是因为路上不太平啊!” 他拍拍身后的刀和弓箭,“每个人都要带武器,遇到突骑施小匪贼还能自保,但遇到波斯人,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波斯人?” 李邺惊讶道:“这一带还有波斯盗匪?” 这时,另一个火塘有人接口道:“波斯人不是盗匪,是正规军队,大家都知道,从呼罗珊那边过来的。”biqμgètν 胡安伽罗点点头,“这位爷说得不错,是正规军队,一队有两三百人,突骑施灭亡的第二年,他们就来了,到处打家劫舍,抢掠商队,遇到他们,人财两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肯改信他们的宗教,他们就会饶过伱,钱财货物也不抢。” 另一个火塘的汉子咬牙道:“要我背叛佛祖,我宁可死!” 一时间,石屋里的商人们都沉默了。 李邺暗暗点头,吐火罗地区都是佛教徒,著名的巴米扬大佛就在附近,怛罗斯之战后,唐朝势力退回葱岭以东,黑衣大食势力全力东扩,带来了他们的大食教,中亚和南亚北部一带的逐步绿化,就是这个时候开始。 当然大食教的普及不是一蹶而就,而是经过几百年的漫长发展,但起始就是这个时候。 两更时分,一支约百人的骑兵从黑暗中疾奔而来,出现商旅寨外,为首将领目光闪烁地注视片刻围墙,他一挥手,又带着百名骑兵疾奔而去。 石屋里,数十名商人正在熟睡中,鼾声如雷,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难闻的气味,角落里的李邺忽然醒来,警惕地注视着窗外,他似乎感到了什么。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一章 波斯骑兵 次日一早,在一片乱哄哄中,庞大的商队再度出发了,这时已进入初冬,乌浒河已经结冰,商队从冰面上过了河,沿着乌浒河东岸继续向北而行。 或许是昨晚一起过夜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胡安伽罗特地带着他的同伴和李邺队伍走在一起。 “公子,昨晚好像有骑兵来过,很快又走了。” 徐建对李邺低声道:“我听门口的守卫说的,他们昨晚差点吓死了,说都是波斯骑兵,足有几百人。” 李邺点点头,“我也听到了,马蹄声很整齐,一听就是训练有素的骑兵,不是杂乱的土匪,但没有四五百那么多,太夸张了,最多百人左右,不过我是奇怪,这里距离波斯有几千里,这些波斯骑兵的老巢在哪里?” 李邺回头又用粟特语问胡安伽罗,“波斯骑兵的老巢在哪里?老商头知道吗?” 粟特语是中亚地区的通用语言,一般商人都会说,胡安伽罗迟疑一下道:“听说有两个地方,只是听说,一个是步师城,一个是石国。” 步师城李邺不太了解,只是大概知道位置,在吐火罗的核心地带,王庭州都督府,就是汉朝的大月氏国都城一带,不过李邺对石国更有兴趣,波斯人怎么会和石国勾结在一起? 胡安伽罗忧心忡忡道:“如果被波斯骑兵盯上就麻烦了,他们像狼群一样,会一直跟着我们,寻找机会下手。” 李邺也有同感,昨晚的商旅寨紧靠赛伽审城,不太方面,波斯骑兵若动手,一定会寻找一个四周闭塞,且荒无人烟之处。 中午时分,前方出现了连绵的大山,阻挡了商队的去路,乌浒河从大山中穿过,形成了一座峡谷,这里便是有名的乌浒大峡谷,长五十余里,宽两三里,两侧都是陡峭的大山,乌浒河从峡谷中流过,不过现在已是枯水期,大部分河床裸露,布满了大大大小的鹅卵石。biqμgètν “大家打起精神来!” 李邺沉声吩咐道:“昨晚的波斯骑兵很可能就会在这里下手。” 士兵们纷纷握紧了用布包裹的长矛。 庞大的商队已经进入峡谷,延绵数里,在峡谷中穿行,他们加快速度,争取天黑前走出峡谷。 商队很庞大,昨晚又增加一批人,原本两千多头骆驼,现在增加到三千头骆驼,三十几个小商队,小商队内其实也是有很多独立的商人组成,这就是一个典型的游商拼团。 比如胡安伽罗的小商队一共有九人,三十多头骆驼,又是由四个更小的合伙商人组成,有兄弟,有父子,他们能走到一起,是因为他们都做红糖生意,自然而然会形成一个行会。 他们会推举一个商头,商头会打听行情,联系同行,胡安伽罗就是商头,有经验,有威望,他的两个儿子很能干,一个儿子专门负责打听消息,胡安伽罗有各种优势,自然就成了商头。 商人们可不管什么季节,他们关注的是行情,之所以冬天出发,是因为石国的红糖价格大涨,跑一趟能获得四倍利润,去掉路上开销,至少也是三倍获利,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足以让商人们冒险出行。 李邺忽然有一种很有趣的感觉,这些商人很像他小时候玩过一款《大航海》游戏,到处寻找商机赚钱。 “为什么石国的红糖价格会暴涨五倍?”李邺笑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有些传闻,好像他们军方在大量采购囤积。” 李邺点点头,他知道红糖是治疗伤兵的,朔方军的伤兵每天都喝红糖水,这个传闻倒是有点依据。 这时,队伍忽然停了下来,前面有人在大喊大叫,胡安伽罗的小儿子很机灵,立刻跑上去打听情况,片刻,他满脸苍白回来道:“前面有波斯骑兵拦住去路了。”bigétν 忽然,后面也混乱起来,人群不断向前涌,胡安伽罗惊恐地向后面望去,李邺淡淡道:“不用奇怪,退路也被波斯骑兵切断了。” “完蛋了!” 一名商人抱头蹲下哭了起来,“我的全部家当都在这里啊!” “哭什么?又不是你一个!” 胡安伽罗不满地怒斥道:“这里有上千人呢!” 李邺看了看天色,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这些波斯人很会选时机,夜里往往是人最脆弱的时候,也是他们最容易得手之时。 “老商头以前遇到波斯骑兵吗?”李邺问道。 胡安伽罗点点头,“遇到过三次,算这次是第四次了。” “那以前是怎么解决的?” 胡安伽罗苦笑一声,“还能怎么解决,破财免灾呗!这些波斯骑兵会提出三个条件,第一,加入他们的大食教,那就是他们的兄弟了,人货财三全,他们还会给你一个羊皮卷,以前再遇到他们也不怕; 第二,不要反抗,把身上所有的钱财交给他们,如果他们满意,那么能保住骆驼和货物。 第三,就是把一半的货物给他们,那至少这一趟还能保本。” “如果反抗呢?” 胡安伽罗摇摇头,“从来就没有人反抗过,不反抗大不了白跑一趟,反抗就会死,钱和货物也没有了,这个帐大家都会算。” 李邺着实无语,他还想动员商人一起动手,看来是不可能了,这些商人个个有兵器,却无一人敢反抗,这种绵羊性格也导致他们几千来一次次被征服,难怪波斯人只用百名骑兵就足够收拾这帮商人。bigétν 时间渐渐到了一更时分,前方传来消息:大商头和对方谈妥,如果愿意接受羊皮卷,皈依大食教,立刻放行,不愿接受羊皮卷,每人交五十个第纳尔金币或者一半货物,就可以放行,所有兵器都要上缴。 所有商人都松口气,这个价格还不算狠,他们开始各自凑钱。 另一名火长余长阳低声对李邺道:“公子,这里有漏洞啊!可以收下羊皮卷、假装皈依大食,回家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下次出门再假装就行了。” 李邺笑道:“咱们唐朝的商人可能会这样干,但这帮家伙对信仰特别虔诚,他们不会做任何背叛自己信仰的事情,对方也知道,所以不担心这帮商人使诈。” 说完,李邺又对众人道:“时机到了,咱们也准备行动!” 众人扯去身上宽大的袍子,露出了里面的明光铠甲,头盔带上,又去除包裹兵器的布,众人翻身上马,李邺对胡安伽罗道:“烦请老商头帮我们看管一下骆驼。” 李邺带着二十名骑兵催马去了,众人目瞪口呆,胡安伽罗嘴唇哆嗦着说出一句话,“他们是唐军啊!”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二章 峡谷遇劫 这支波斯骑兵确实来自步师城,他们其实不是波斯骑兵,应该叫做大食骑兵,因为来自从前的波斯地区,商人都以误传误,把他们叫做波斯骑兵。 这支大食骑兵隶属于呼罗珊都督府下属的吐火罗军团,他们都是吐火罗人,只不过是黑衣大食治下的吐火罗人,皈依了大食教,但也是正规的大食骑兵。 整个吐火罗军团一共有五千余人,都被派出来打前哨,进行黑衣大食扩张前的准备,比如收集情报、了解民情、发展教徒、威压官府、建立根基地等等。 出于笼络民心的需要,他们并不在吐火罗或者河中地区盘剥普通百姓,但他们也需要军费开支,士兵也要养家糊口,而总督府拨给他们的钱财又远远不足,吐火罗军团便打上了商人的主意,从盘剥商人中获利。 这支大食骑兵一共百人,把这支庞大的商队压缩在十里长的地段内,五十名骑兵堵在北面,五十名骑兵堵在南面。 大食骑兵从天宝四年起就开始活跃在吐火罗地区,实在太了解吐火罗商人的羊性,莫说五十名骑兵,哪怕就只有十名骑兵,这些商人都不敢反抗,只会老老实实交钱走人。 李邺选择的时机无疑是最有利的,双方已经谈好价格,商人开始给钱走人,大食骑兵也放松了警惕。 李邺躲在人群后观察对方,山谷内插满了火把,照如白昼,几名骑兵负责收钱,收一笔钱就放一个人,他们只按人头收钱,不管商人有几头骆驼,女人和孩童可以直接过去,但如果是年轻美貌的女人,就不会那么容易通过了,必然会被士兵拖到黑暗处糟蹋。 除了三名收钱士兵外,其余骑兵则列队站在两侧,手执长矛和战刀,冷冷打量着这些肥羊,他们的队长则坐在高处一块大石上,眯着眼睛,寻找藏在找队伍中的年轻女人。 李邺给手下做了一个手势,他负责首领,其余士兵每人负责一名士兵。 李邺抽出一把飞刀,掂了掂,瞬间甩出,飞刀速度快得如一道光,寒光一闪,插进了骑兵首领的额头,首领猛地瞪大眼睛,向后栽倒。 其他二十名士兵一起举弩疾射,顿时一片惨叫,二十名大食士兵纷纷中箭,从马上栽倒。 这时,李邺纵马疾奔,如风一般向前冲去,三道寒光闪过,‘噗!噗!噗!’三颗人头飞起,收钱的三名大食士兵被斩杀,三名唐军骑兵跟随李邺冲出数十步,这才勒住战马掉头,切断了对方的逃亡之路。 十七名唐军骑兵杀出,向两侧的三十名大食骑兵杀去 商人们一阵大乱,惊叫着向回奔逃,逃到数十步外,大群商人惊恐地望着前方的恶战,这时李邺摘下弓箭,在数十步外张弓疾射,箭无虚发,每一箭必有一名大食士兵落马,短短片刻,十三名大食士兵被他射杀,李邺收起弓,不多时,双方的激战也结束了。 没有任何悬念,大食骑兵全部被杀,唐军仅一人受轻伤。 唐军士兵把大食军尸体移到峡谷两边,李邺用粟特语大喊道:“波斯骑兵全部被杀死,大家可以通行了!” 商人们虽然是肥羊,但他们一点都不傻,个个心知肚明,他们爆发出一片欢呼声,争先恐后地出发了。 商人们走了一大半,黑暗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南面的五十名大食骑兵奔来了,他们也发现了不对,商人队伍走得太快,这样怎么收钱? 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队伍中有唐军骑兵,更想不到他们的同伴已经全部被杀。 黑暗中,李邺等着他们呢! 二十名士兵同时放箭,大食士兵们纷纷落马,后面骑兵吓得掉头便逃,却迎面遇到了杀神。 李邺挥动破甲槊,砍瓜切菜一般宰杀大食骑兵,他的手下也毫不留情,冲上来把十几名企图逃走的大食骑兵拦住杀死,一口气杀了十余人,过来查看情况四十几名大食骑兵全部被杀死。 但对方还有几名骑兵没有过来,李邺命令徐建带着十名士兵去斩尽杀绝,他带领别的士兵扫战场,缴获了七十多匹战马,还有兵甲和上万枚第纳尔金币。 这时,胡安伽罗带着几名商人过来,这几名商人便是整个队伍的商头,也是犍驮罗国商人。 为首商人合掌向李邺行礼,“感谢将军铲除波斯骑兵,给了我们一条生路。” 这当然是违心之言,他们都和大食骑兵谈好了价钱,花钱免灾,现在唐军把对方杀了,虽然免了五十枚第纳尔金币,但对方会报复,找不到唐军就会找他们算帐。 李邺见他们满脸苦涩,便笑道:“如果对方问起来,就告诉他们,我们是安西唐军探子,从播密川过来的,来吐火罗收集情报。”bigétν 几名商人无奈,也只能如此了,李邺又指着战马和盔甲兵器问道:“这些东西有人要吗?” “将军可以卖给识匿国国王,这是抢手货,他们会出高价买战马和兵器,能卖个好价钱。” 几名商头其实不希望唐军再和他们同行了,李邺一口答应,几人才再三感谢走了。 胡安伽罗又上前告辞,李邺送给他们一人一匹战马,吓得胡安伽罗再三不敢接受,若收下战马会惹祸上身,李邺也不勉强他们,和他们告辞。 所有尸体堆积起来,被唐军士兵一把火烧掉,又挖坑深埋,直到次日上午,李邺这才率领队伍出发,前往识匿国。 拔汗那便是汉朝的大宛国,这里牧场广阔,曾经盛产名马,迄今也是有名的良马产地,拔汗那不属于粟特九国,而是属于热海流域的小国,或许是距离碎叶比较近的缘故,拔汗那国偏向于唐朝,在安西军的胡人军中,就有数百名来自拔汗那的士兵。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李邺率领手下抵达了拔汗那的都城渴塞城,这里已被皑皑冰雪覆盖,成为一座冰雪之城,但唐朝的气候温暖湿润,楚河流域的冰雪便显得比较温和,至少还有路可走,不能和漠北草原那种大雪相比。 拔汗那人以信奉祆教为主,但佛教信徒同样众多,在城门处李邺便打听到了,莲花生大师确实在城内,在东城的阿陀寺内。 阿陀寺是楚河地区最大的佛教寺院,李邺让手下先去客栈休息,他换一身便装,独自来到寺院,刚走到门口,一名小沙弥迎上去合掌施礼,“阿弥陀佛,将军可是来见莲花生大师?” 李邺倒一点不奇怪,这个季节来找莲花生的唐朝汉人恐怕也只有自己。 李邺点点头,小沙弥道:“请跟来我!” 他带着李邺走贵宾道,好处就是不用脱鞋,来到一座侧院,“请吧!大师在等将军。” 李邺走进院子,不是唐朝庭院,而是周围都是石屋的一座院子,只见院子里站在一个头戴高帽,身披朱红色袈裟的僧人,身材十分高大,李邺连忙合掌道:“参见大师!” 僧人转身微微对李邺笑道:“李将军,别来无恙!” 李邺一下子愣住了,“怎么是你?”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上师之忧 眼前的莲花生大师不是别人,正是李邺在护蜜国遇到的那个年轻僧人。 这一瞬间,李邺忽然明白了,莲花生大师并没有未卜先知,就是他让自己来拔汗那啊! 但李邺心中还是有一些疑问,在护蜜国莲花寺,莲花生大师怎么知道自己是唐军将领?向导并没有遇到他。 莲花生大师为什么不在护蜜国见自己,而把自己引到拔汗那来? 还有,莲花生大师怎么会这么年轻? 莲花生大师仿佛知道李邺所思,微微笑道:“万般皆幻觉,不要为眼前法相所迷惑。” 李邺立刻领悟了他的意思,他只是年轻法相,实际上并不年轻了。 李邺跪下,恭恭敬敬行礼,“弟子心中困惑极多,恳请上师解惑!” 莲花生大师点点头,“你困在疑虑之中,我又何尝不是,将军请起!” 莲花生大师把李邺请到木堂中坐下,对他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并非靠什么神通知道将军,护蜜王城外面来了一群唐军将士,买光了集市上的粮食,满城皆知,然后一个汉人又出现在我面前,我当然知道你就是买米的唐军将士,除了他们,护蜜国再无其他汉人。” 原来如此,李邺这才明白,为什么莲花生会知道自己是唐军将领。 “如果我只是唐军士兵吗?” 莲花生笑着摇摇头,“将军腰间佩的就是青龙刀吧!” 李邺愕然,“上师认识它?” 莲花生大师点点头,“这把刀是王忠嗣的随身之物,天宝初年,王忠嗣大败突厥叶护部落,在拔汗那诛杀乌苏米施可汗,当时就在将军坐的这个位子上,王忠嗣恳请我替他解开心中困惑。 我当时仔细欣赏了这把刀,所以能一眼认出它,能佩戴王忠嗣青龙刀的人,怎么可能是唐军士兵?” “上师还看出了什么?” “开元年间,我曾在唐朝五台山学习天文历法,后来我去了长安,在大慈恩寺拜觐玄奘法师之像,我在大慈恩寺讲法,见到了飞龙,他向我询问了两世魂移之秘。” 李邺心中怦怦跳了起来,莲花生大师一定看出了什么,否则他不会和自己谈论这个问题。 “飞龙询问了什么?” “他询问了很多,他最困惑若大唐被他改变,那后世的他又从何而来?” 这其实也就是李邺最困惑之处,若他改变了历史进程,那后世就不会再有自己,那自己又怎么魂穿来到大唐?这本身就是个悖论。 “上师怎么解释?” 莲花生大师微微一笑,“万千世界,万千佛祖,幻起幻灭,终归乎一心,譬如万千河流,最终归于大海,只是那海不再是昔日之海,后世的你也不再是前世的伱,可惜他没有明悟,失望而去。” 李邺脑海里如一道闪电划过,他忽然明白了,无论自己怎么改变历史,后世的自己还是会出现,只是以另外一个身份出现,这就像一个多维世界,自己在不同的世界扮演不同的角色。 莲花生大师又指着院子的大树笑道:“一根主干,万千分枝,孰为干,孰为枝,何为主,何为次,今日的分枝,未尝不是明日的主干,但这一切只是我们外人的感受,对树而言,哪有什么枝,哪有什么干,皆为根的分支,不过是外形不同罢了。” 李邺忽然有一种大彻大悟之感,连忙跪下行礼,“感谢上师棒喝!” 莲花生大师笑了起来,“将军出现在护蜜国,我就知道,打开吐火罗困境的钥匙就在将军身上。” 这时,小沙弥进来上茶,莲花生大师请李邺坐下,笑道:“这是从长安过来的茶,只有在拔汗那能喝到,将军请喝茶。” 李邺端起热茶细细喝了一口,浑身都暖和起来。 莲花生大师又缓缓道:“前几天来了一队商人,说一个唐朝的李将军率领手下在乌浒峡谷大破波斯骑兵,就是大食的吐火罗军团,这就是我请将军来拔汗那的原因,我想和将军在拔汗那聊一聊河中地区局势。” “上师很关心时局?” “我怎么能不关心呢!” 莲花生大师叹了口气,“大食军东扩,就意味着大食教的东扩,你应该明白对佛教意味着什么?” 李邺心中忽然有一种明悟,历史上,莲花生大师去吐蕃传教,创立密宗,或许和怛罗斯之战后大食教东扩有关。 李邺取出天子金牌放在桌上,微微笑道:“我就是奉大唐天子的密令来调查大食和河中局势,我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大食对吐火罗的渗透,现在我想知道,为什么上师非要我来拔汗那国商讨这个问题?是不是和石国有关?” 莲花生大师望着桌上金牌,沉静地目光里也露出一丝欣喜,他点了点头道:“大食王朝的东扩由呼罗珊都督府主持,总督叫做阿布·穆斯林,他用步师国为吐火罗地区抓手,又用石国为楚河地区的抓手。 步师国的吐火罗军团暗杀了护蜜国国王,想挑起护蜜国内乱,被我平息,我又去了俱密国,挫败了另一起针对俱密国王的刺杀,但这些都是小打小闹,阿布·穆斯林的真正发力处在石国。 石国已经在备战,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明年开春后石国会入侵拔汗那,拔汗那已经向唐军求救。 相信明年春天,唐军一定会救援拔汗那并攻打石国,一旦石国也向大食求救,那么大食军和唐军之间的战争必然会爆发。” “上师曾经预言,此战唐军必败,为什么?”biqμgètν 莲花生大师沉默片刻,“大食军知己知彼,唐军知己而不知彼,大食有备而唐军不备,唐军怎么能取胜?” 李邺一时沉默不语,莲花生大师确实看得透彻,怛罗斯之战,唐军就是输在即不知己也不知彼上,不了解黑衣大食刚刚建国,他们不会不惜一切代价打赢这场战争,以举国之力投入这场战争。 安西唐军并没有意识到这场战争的重要性,更重要是唐军也不知己,最后居然败在葛逻禄人的背叛上。 葛逻禄人的背叛说到底也是高仙芝没有看清局势。 “我在路上听说,石国和大食走得很近,这又是什么缘故?”李邺又问道。 “石国国王曾经在唐朝留学,他带回来很多唐朝的先进技术,造纸、纺织,还有很多军事技术,我听说石国能制作大型攻城车,阿拔斯派使者去见石国国王,双方达成了很多合作,石国国王派工匠去呼罗珊,帮助阿拔斯制作大型攻城武器,阿拔斯也给了石国很多兵甲,使石国成为粟特九国中兵力最强大之国,我推断,阿拔斯会帮助石国统一粟特九国,再利用粟特人的力量吞并吐火罗。” “那大食教呢?”biqμgètν 李邺又追问道:“石国接受了吗?” 莲花生大师点点头,“在石国王城内前年出现了一座大食教寺院,也是粟特九国的第一座大食教寺院,令人担忧啊!” 李邺沉思片刻道:“上师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打算游说吐火罗各国组建联军,把步师城的吐火罗军团彻底赶出去,如果有可能,吐火罗联军也会在关键时刻助唐军一臂之力。” 李邺回到了商旅馆,他脑海里还在想着今天和莲花生的见面,他的思绪很乱,各种想法都像片段一样在脑海里浮现。 虽然莲花生的主要目的是想通过自己,把目前河中地区的局势转告给高仙芝,让他做好充分准备。 同时也在暗示自己,吐火罗联军将会配合唐军作战,共同抵抗大食东扩。 莲花生大师还提到了飞龙,飞龙居然见过他,并向他泄露了穿越的秘密,这一点着实出乎李邺的意料,莲花生大师竟然也能看透自己的秘密,作为密宗的开创者,他果然有非同凡人之处。 还有石国拿出的各种技术,一定是飞龙那本宝册泄露出来,李邺想起明松真人临终时告诉自己,关于宝册中的一些内容,其中最重要就是火药。 石昆没有配成功火药,所以才想来长安拿到样品和原料,想到了火药,李邺一阵心烦意乱,唐朝都还没有发明火药,万一被大食人先搞出来,那就是飞龙的罪过啊! 这时,徐建在门口禀报道:“公子,拔汗那国王派人来了!” 李邺一怔,随即反应,一定是莲花生大师告诉了国王,自己在拔汗那。 他走出房间,院子里一名侍卫模样男子上前行礼道:“我们国王请李将军到王宫相见!” 李邺点点头,“请稍等片刻!” 侍卫又道:“国王安排了贵宾馆,请将军和手下搬到贵宾馆居住!”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战争来临 拔汗那的王宫是一座占地数十亩的白色石制建筑,周围有很大一圈围墙,李邺跟随侍卫走进王宫,一直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上,一名身穿华丽王服的中年男子已经在台阶前等待自己,此人正是拔汗那国王默多。 他用流利的汉语笑道:“欢迎大唐贵客,欢迎李将来拔汗那!” 李邺抱拳施一礼,默多热情地将李邺请上大殿,在自己王座旁落坐,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面前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有各种精美的器皿,以金器为主,国王拍拍手,立刻有侍女送来了一盘盘水果和热腾腾的羊乳。 “国王的汉语说得很好!” 默多国王笑道:“我年少时曾在长安留学,在长安整整呆了八年,我的汉名叫王宛,意思就是大宛国王子,我已经习惯了东土的风俗,回国后又用了一年多时间渐渐适应这里,很怀念大唐啊!” 李邺点点头,望着对面的空位,又笑问道:“莲花生大师没来吗?” “他已经走了,刚走,也多亏了他,我才知道危险已到眼前了。” “国王是指石国春天的攻势?” “不!石国的坏心思我早就知道了,我说的是吐火罗军团,他们已经偷袭俱战提得手,很快就会来偷袭我们。” “可现在是冬天!” “我知道,吐火罗军团最擅长就是在冬天偷袭,步师城不就是他们在冬天偷袭得手?冬天是休息的时候,也是我们最麻痹的时候。” 李邺半晌苦笑道:“莲花生大师消息真灵通啊!” “他是有大神通之人,不是我们凡人能理解。” 应该是他在各地信徒众多的缘故,李邺心中嘀咕一句,又问道:“我能帮国王做点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但莲花生大师告诉我,只要有将军在,渴塞城一定会安然无恙!“ 李邺明白了,这是莲花生大师给自己出了一道考题,只有考试通过,自己才是他心目中的解铃人。 李邺当即起身笑道:“大师太高看我了,我想去看看城墙!” 默多国王一招手,一个年轻英武的王子快步走上来,国王给李邺介绍道:“这是我的长子阿罗列,军队和城池防御都由他负责,将军有什么想法,可以让他去做。” 国王又严厉地对王子嘱咐几句, 阿罗列王子连忙答应,向李邺行一礼,“我陪将军去看城墙!” 李邺走出王宫,大门正对着熙熙攘攘的主干道,李邺忽然想到了什么,勒住战马对阿罗列道:“如果是偷袭的话,那 ъitv么极有可能会是里应外合。” 阿罗列一惊,“将军是说,敌人已经潜伏进城了?” 李邺点点头,“大食吐火罗军团都是骑兵,不可能携带攻城武器,只能用偷袭的办法,要么装扮成商人,进城时忽然控制城门,然后敌军出现,要么现在就已在城内潜伏起来,等晚上偷偷打开城门,放敌军入城。” “将军说得对!” 阿罗列才二十岁,没有经历过战争,经验不足,他一时不知所措,急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现在立刻关闭城门,开始盘查最近五天进城的外地人,悬赏举报可疑人员!” 阿罗列当即找来几名将领,吩咐下去,渴塞城立刻行动起来了,城门关闭了,拔汗那的士兵开始在所有客栈和商旅馆进行登记盘查。 李邺随即又来到城墙上,渴塞城周长二十里,在大唐算中等县城,城墙是用石头砌成,非常结实,但县城着实不高,只有一丈高。 李邺眉头皱了起来,石国可是有重型攻城武器,城墙才一丈高,怎么可能守得住?biqμgètν 而且城门也是木门,比较陈旧了,这种木门用攻城槌一撞就碎裂,毫无意义。 不过那是针对石国而言,当务之急是防御吐火罗军团的偷袭。 李邺也能猜到大食吐火罗骑兵为什么要偷袭渴塞城,因为石国也要攻打渴塞城,吐火罗军团是狼群,他们肯定会抢先一步来吃肉,把骨头留给石国。 “城内军队有多少人?” “我们拔汗那的军队一共有五千人,但城内只有两千人,其他三千人分布西面百里外的三个军城内,防御石国。” “都是骑兵吗?” “都是骑兵,将军需要我把他们都撤回来吗?“ 李邺想了想问道:“三座军城在什么位置,能否给我简单说一下。” 阿罗列用四块小石头放在地上,大的是渴塞城,三座军城分别在西面排列,距离渴塞城都是百里左右。 李邺点点头又问道:“和他们怎么联系?” “我们是用鹰信和军城联系。” 李邺便道:“可以让他们回来,但要让南部和中部军城的骑兵先集中到北部军城,再一起从北面绕回来,这样就能避免被大食骑兵半路伏击,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罗列连连点头,“我明白了,我立刻派人发鹰信。” 这时,一名士兵跑来禀报道:“来了几个吐火罗商人,说要见唐朝的李将军!” 李邺一怔,走了过去,看见了几名商人,居然是路上遇到的胡安伽罗,李邺笑着上前道:“你们不是去石国了吗?怎么在拔汗那?” 胡安伽罗上前行一礼,苦笑道:“本来是要去石国,但去石国要经过俱战提,听说波斯骑兵在那里汇集,我们就不敢去石国,先来拔汗那碰碰运气。” “货物卖了吗?” “已经卖了,这边红糖的价格也很好,我们就不想再去石国了。” 李邺点点头,“那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胡安伽罗道:“听说城内在搜寻波斯骑兵的奸细,可能我们知道一点点线索。” 李邺大喜,“什么线索?” “我们在安集城遇到一支商队,他们说自己是俱密商人,然后我们一起前来拔汗那,但我们总觉得他们不像商人。” “为什么?” “他们人太多了,有接近三十人,但只有四十头骆驼,货物都是一些长箱子,他们说是上好的铁棍,但我们偶然发现其中有兵器,但也没有多想,他们来渴塞城后,也不去卖东西,就整天呆在商旅馆中,我们都很奇怪,所以刚才听说城内在搜寻奸细,我们就想到了这伙人。” 阿罗列急问道:“他们住在哪里?” “在骏马商旅寨!” 骏马商旅寨是渴塞城第二大客栈,里面住满了来自各国的商人,之前士兵已经搜查过,检查了每个商人的来历,没有发现可疑的商人。 在一间很大的石屋内住着三十五名商人,个个年轻力壮,他们的身份证明是来自俱密国,这三十五人确实是从俱密国过来,不过他们却是大食吐火罗军团的探子,他们准备刺杀俱密国国王,但没有成功,又被紧急派往拔汗那,准备里应外合,夺取渴塞城。 不过从正常途径的各种官方文书,确实查不出他们有任何异常,他们都是吐火罗人,并非波斯人。 搜查队走了,首领立刻下令挖开一个长坑,从里面取出了长矛、战刀和弓箭,按照约定,他们将在今晚三更时分动手。 就在这时,一名在外面放哨的手下奔进来大喊:“军队把我们包围了!” “该死的犍驮罗人!” 首领立刻意识到他们被人出卖了,一定是和他们一起来拔汗那的那几个犍驮罗商人,他们见过自己的兵器。 首领拔刀大吼一声,“跟我杀出去!” 他挥刀冲了出去,后面紧跟着几名手下,冲出了房门,忽然从头顶落在一张大网,把他和三名手下罩住了,拖到一边,这时,拔汗那士兵乱箭齐发,密集的箭矢射进房间内,房间内顿时一片惨叫。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夜袭陷阱 王子阿罗列匆匆上城,找到了李邺,此时李邺站在城头,考虑着防御的种种可能,他想起了阿布思军队攻打安乐县那一幕,对方也没有攻城武器,但他们居然用人梯攻城,那还是两米高的城墙,眼前的城墙只有一丈高,对方会不会搭建人梯呢?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绝不能让他们选择搭人梯这个方案,要主动给他们创造其他机会。 这时,阿罗列王子上前道:“一窝端了,按照将军的吩咐,抓了几名活口,他们首领也被抓住了。” “交代了吗?” 阿罗列王子点点头,“按照将军的吩咐,我们分头审问,他们都交代了,口供一致,今晚三更时分,他们将开东城门,迎接大食骑兵入城!” 李邺沉吟一下道:“城内有没有布口袋,能装几十斤泥土那种?我需要很多!” “当然有!家家户户都有,装粮食的布口袋,仓库里就有几万个。”biqμgètν “那长矛呢?库房里长矛有多少?” “大概有八万支,还是当年灭突骑施时留下的。” 李邺当即道:“现在有几件事情要做,天黑后用水泼城,我需要把城墙变成冰城墙,在上面无法立足那种!” 阿罗列王子眼睛一亮,立刻反应过来,“好办法,我马上安排人!” “第二是我要在几万个袋子装满泥土,这个最重要,立刻安排士兵给我装泥土袋。” 李邺低声说了几句他的方案,阿罗列王子连声叫好,“我立刻动员百姓一起帮忙!” 夜幕悄然降临,气温开始骤降,城内上万军民忙碌了一个下午,终于见到了成效,除了东城门上方外,其余城墙都浇满了水,全部结冰,整个城墙变得晶莹剔透。 上面根本站不住人,就算敌军搭人梯爬上城头也没有用,反而会摔伤。 最绝是东城门内,用泥土袋堆砌,围了一个大圈,高约七尺,四周又插满了长矛,就算敌军骑兵一跃跳过泥土墙,他们也会连人带马落在外围的长矛阵上, 在大圈子里的地上铺满了厚厚的干草,看起来似乎是为了防滑,其实不然。 李邺带着二十名站在东城头上,他们身边堆满了草垛,城门打开容易,但怎么关闭城门却是一个大问题,到时城门口一定会堵满了敌军骑兵,城门根本不可能关上。 李邺想了一个办法,他让拔汗那士兵在城外挖了一条一丈宽两丈深的壕沟,上面铺上一块厚木板,两头各打一孔穿上两条长长的铁链,实际上就是做了一个吊桥,一旦他们用铁链把吊桥拉起来,就形成了一个门。 西域的城池普遍没有护城河,自然也不会有吊桥的概念,相信大食骑兵也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时间渐渐到了三更时分,李邺注视远方,他已经感觉到远方有骑兵了,多少骑兵不知道,内应敌军也不知道,不过李邺估计,最多也就三千骑兵,步思城的两千骑兵,再加上石国的一千骑兵。 吐火罗兵团都是信奉大食教的吐火罗人,首领胡特也是吐火罗人,他一定会亲自率领吐火罗人骑兵前来偷袭拔汗那,拔汗那的财富和宝库不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吗?ъitv 李邺的推断一点没有错,两里的大食骑兵正好就是三千人,由吐火罗军团主将胡特亲自统领,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抢掠拔汗那的国库和民间财富,每人再带走一名拔汗那年轻少女,剩下的土地、人口之类就归石国了。 胡特看了看月色,约好的时间差不多了,他立刻喝令道:“点三支火把挥动!” 士兵点燃了三支火把活动起来,片刻,城头上也出现了三支火把挥动起来。 已经得手了,胡铁大喜,立刻喝令道:“杀进城去!” 他奔出数百步,忽然停住了战马,心中有一丝犹豫,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时,副首领埃古里奔至他眼前笑道:“内库里那十颗宝石的箱子,先到者得!” “混蛋!” 胡铁被这句话激怒了,他一纵战马向城内奔去,后面无数骑兵紧紧跟随,马蹄声开始在草原上激荡。 副首领埃古里眯了眼睛,拔汗那真的这么容易拿下? 数百骑兵距离渴塞城越来越近,只见城门缓缓开启,胡特拔剑大喊,“杀进城去,先夺取王宫!” 胡特率领数百骑兵狂风般地冲进了城门,但只冲出百余步,他忽然勒住战马,前面没有路了,竟然是一条高高的泥袋墙,再看周围,整个城门内被很长一圈泥袋墙包围。 “不好,上当了!” 胡特大喊一声,“撤退!” 阿罗列王子同时一声令下,埋伏在四周的两千拔汗那士兵一起举弓射箭,里面还夹杂着上百支火箭,大食骑兵纷纷中箭落马,惨叫声一片,地上的干草也被点燃了,开始迅速燃烧起来。 城头上,二十名唐军分成两队,徐建率领九名士兵奋力拉拽铁链,一点点把吊桥拉起来,。 而另外十名士兵则将一捆捆干草向城下扔下,城下也被一根火把点燃,城门洞处堆积了大量干草,火势尤其猛烈。 李邺则手执弓箭,眯眼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敌军主将。 冲进来了五百多名骑兵,一片大乱,脚下全是烈火,烧得战马和士兵不断惨叫,很多骑兵在情急之下纵马向泥袋墙外跃去,但等待他们的却是密集的长矛阵,连人带马都被锋利的长矛戳穿,当场毙命。ъitv 外围的士兵不断向泥袋墙大圈内的敌军射箭,很多精壮民夫则奋力将成捆的干草向泥袋墙大圈内抛去。 胡特后背肩膀中了一箭,他急得挥剑大喊:“谁堵住城门,一帮混蛋,快给我冲出去!” 就在这时,一支强劲的狼牙箭穿过熊熊烈焰向他射来,胡特丝毫没有发现,“噗!”一箭射中了他的太阳穴,他猛地张大了嘴,眼中生命力迅速消失,‘扑通!’尸体跌落在烈火之中。 没有进城的大食骑兵也在城外大喊大叫,很多骑兵企图从侧面跃过一丈多宽的沟壑,但刚跃过去,战马便一声惨嘶,连人带马坠入沟壑,被下面的长矛戳穿 死了数十人后,大食骑兵才发现对面地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头,难怪战马站不住。 不少大食士兵跑远一点,搭建人梯上城,准备冲上城头放下吊桥,但他们刚爬上城头没走几步,便纷纷摔倒,地上都是厚厚的积冰,寸步难行。 这时,拔汗那士兵早有准备,密集的箭矢从城内射来,爬上城头的近百名大食士兵无法躲闪,纷纷中箭坠下城。 “停住!” 副首领埃古里大喊一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望着吊桥缓缓落下。 只见城内的烈火还在熊熊燃烧,已经看不见一个大食骑兵,城门就仿佛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着下一批人进去。 大食骑兵吓得纷纷后退,副首领埃古里暗暗松了口气,胡特死了,现在自己是吐火罗军团的首领了。 他大喊一声,“敌军有埋伏,首领已阵亡,我们立刻撤退返回石国!” 两千多名骑兵也无心恋战,纷纷调转马头,跟随埃古里向石国方向撤退。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六章 哈里发石 击败了大食军吐火罗军团的偷袭,歼敌六百四十四人,拔汗那军队竟然没有伤一兵一卒,满城欢腾,拔汗那军民们更是把唐朝的李将军称为巴赫拉姆派来的使者。 巴赫拉姆是祆教中的战神,又叫韦雷斯拉格纳。 国王默多在王宫内摆下酒宴,为李邺和他的二十名手下庆功。 大堂中央,国王和王后坐在正中,李邺则坐在国王的下首,王子阿罗列则坐在李邺的下首,下面是拔汗那军队的将领们和官员,对面是李邺的二十名手下。 大块大块烤的喷香的各种肉食被端了上来,桌上摆满了各种瓜果,百名侍女端着酒壶站在每个客人的身后,及时给他添杯。 默多大笑道:“我经历过的战争大大小小有二十多场了,昨晚是最痛快的一次,干掉了东方军团的主将胡特,还杀死了六百多敌军,我们士兵连个受伤的都没有,这就是谋略的功劳啊! 我们根本想不到城内会有敌军内应,也不会用将计就计,更不会请君入瓮,李将军,我说得对吧!叫请君入瓮,我年轻时在太学学到的。” 李邺微微笑道:“国王陛下说得一点没错,是叫请君入瓮。” 默多举杯道:“来!我们为李将军庆功,李将军是莲花生大师推荐给我,我们同时敬大师一碗。” 众人纷纷起身,举起酒碗大喊:“敬李将军,敬大师!” 众人一饮而尽,默多国王请大家坐下,拍拍手,乐声响起,一队年轻美貌的拔汗那舞女从外面热烈奔进来,在大堂上载歌载舞。 默多国王沉吟一下,低声问李邺道:“开春后石国会来进攻,李将军认为我们该怎么备战?” 李邺淡淡道:“昨晚我能用计谋,但如果石国来攻,那就要硬对硬了,拔汗那最大的问题就是城墙太低,要想和石国抗衡,必须把城墙高度至少提升到两丈,否则不需要大型攻城武器,直接就能搭人梯爬上来,和昨晚一样。” 默多国王眉头一皱,有点为难,冰天雪地,去哪里寻找建城的材料?ъitv 旁边王子阿罗列道:“父亲,李将军也给我说此事,我考虑可以拆除很多城内的房屋建筑,有两座旧的寺院也不用了,但石材很好,都拆下来,还很有人家院子里堆了造房的石材,也可以用起来。” 王后也补充道:“老寺院也早就说要拆除重建,正好利用起来。” 王后年轻时一定是大美人,但现在的身材实在是不敢恭维,太胖了,不过她的建议倒不错。 默多国王点点头,对王子道:“你和苏纳商量一下,他有经验,一旦确定下来,就要动员全城军民一起参与造城,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李邺还是很欣赏这对父子,头脑都很清醒,老的不顽固,年轻的不自负,有这对父子的支持,他相信能抵御住石国人的进攻。 李邺想了想又笑道:“等会儿我想看一看拔汗那的仓库,看看有什么物资可以利用起来!” “可以,等会儿让阿罗列陪将军一起去。” 默多国王想起一事,又吩咐王子道:“先带李将军和他手下去金库,他们可以任选一样财宝作为礼物,算拔汗那国感谢他们的一点心意!” 怎么说默多国王会做人呢!李邺带手下为他卖命并不是义务,而是看在拔汗那亲唐的份上,但你不能没有诚意,随便用三瓜两枣打发别人,打开宝库,让别人自选一件财宝,这才是有诚意的体现,别人也才会真心替你做事。 酒宴结束,李邺带着二十名手下跟随阿罗列王子来到仓库,仓库位于王宫左面,也是一座很大的白色石制建筑,正中间是财宝库,两侧是物资库,另外拔汗那王国在城内还有好几座官方的普通大仓库,比如像羊皮羊毛库、奶酪酒类库、肉食库、小麦粮食库等等。 财宝库前有士兵看守,阿罗列打开铁大门,众人走了进去,眼前一片金光灿灿,基本上都是各种金器和珠宝,这也是昨晚吐火罗军团的目标。 王子笑道:“我个人觉得拿黄金佛像或者器皿比较合算,分量足够。” 李邺扫了一眼,工艺都很普通,没有什么工艺价值,他也认可王子的建议,给士兵们点点头,士兵们大喜,都各自上前选了一尊五六斤重的佛像。 士兵们先出去了,王子又带李邺来到一间小屋,这是内库,国王的珍宝库,屋子里都是各种珍贵的宝物,阿罗列对李邺道:“这里面是王室之宝,是我们家族十几代人的珍藏,父亲说,将军可以随意取十件。”bigétν 居然给十件,李邺笑道:“这有点不太好意思啊!” 阿罗列微微笑道:“如果将军不愿意取这里的宝物,我有个妹妹,也是拔汗那的珍宝” 李邺立刻打断他的话,“那我却之不恭了,就在这里随意取十件!” 他可不想娶拔汗那的女人为妻,美若天仙也不行,看王后就知道了,年轻时肯定也是少见的美女,可现在最多四十岁吧!都胖成什么样了,这边所有的中年妇女都很胖,估计是人种的问题。 走了一圈李邺都没有找到一眼动心之物,西方的财宝不是黄金就是宝石,他手中还上百颗品相很不错的宝石呢! 除了党项马匪的宝石外,还有薛部大酋长的私人宝藏。 他在长安的密室内还有三万两黄金,他对黄金和宝石性质不高。 这时,他在最里面看见一只黑色的铁柜子,他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这柜子里是什么?”李邺敲了敲这只铁柜。 阿罗列王子取出钥匙打开黑漆漆的铁柜,里面只有一只金盒,他把金盒取出递给李邺,“看来真是李将军的缘分,这是我先祖留下来的,盒子里面有十颗宝石,都是珍品,送给将军。” 金盒上就镶着一颗祖母绿,仅这颗祖母绿就比送给外婆的那颗要好得多,更不用说盒子里的十颗宝石了,那肯定是绝世之珍。 李邺想打开盒子看一看,却发现盒盖边缘竟然被金汁封死了,根本无法打开,只能用锋利的匕首切开。 “这是我祖父封死的,里面的宝石连父亲和我都没有见过。” 李邺连忙摇头,“这是伱们的传家之物,我不能要!” “昨晚若不是将军,这些宝石也要被大食人抢走,我们一家的性命也难保,将军请务必收下,这其实是我父亲的意思,我父亲说的十件宝物就是指这十颗宝石。” 还真是巧了,自己对这个铁柜感兴趣,他们要给自己的东西正好就在铁柜内,难道真是自己的缘分? 李邺便不再客气,收下了宝盒,又笑道:“我们去看看其他两座仓库吧!” 阿罗列王子似乎有点心事,他带李邺走出内库,一直走到宝库门口,阿罗列王子再也忍不住道:“李将军,有句话我要说清楚,不能瞒你,否则我良心难安!” “什么?”李邺不解地望着他。 “昨晚吐火罗军团偷袭我们,其实就是为了抢你手上的十颗宝石。” “这宝石” 李邺取出金盒,不解道:“为什么?” “这十颗宝石原是大食哈里发王冠上的宝石,因为战乱,王冠失窃,一百多年前落入我先祖手中,王冠已经被熔解,只剩下这十颗宝石,它们又叫哈里发石,原本是我家族的秘密,但三十年前我祖父无意中这个秘密泄露给了石昆的父亲,石国的老国王”bigétν “然后呢?” “半年前,大食新哈里发阿拔斯派人上门来索要这十颗宝石,使者的态度很强横,很傲慢,激怒了我父亲,父亲坚决不承认宝石在这里,使者就说,既然不肯给,那就让吐火罗军团来取,连我们全家的人头一起取走。” “然后呢?”李邺平静问道。 阿罗列王子迟疑片刻道:“然后,我父亲昨晚告诉我,让你把这十颗宝石带回大唐,你是唐朝皇帝的使者,或许你会献给唐朝皇帝。” “原来这不是给我的?”李邺笑了起来。 “不!不!这是莲花生大师的意思,哈里发石强大的王者之气不是拔汗那这样的小国能承受,大师说,李将军就是为拯救拔汗那而来,哈里发宝石应该归属于李将军,这是佛祖的安排。 父亲希望你带它们回大唐,是否献给大唐皇帝,那是你的事情,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还可以选择放弃它。” “放弃?” 李邺看了看金盒笑道:“看来拔汗那这一趟我没有白来!” 他把金盒又揣入了怀中,这是自己的因缘,缘起缘灭,岂能放弃? 其实李邺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感觉那铁柜很熟悉,并不是什么心灵感应之类,而是那只铁柜的造型像极了后世的保险柜,当然有熟悉的感觉。 这一章灵感来自老电影《一千零一夜》,小孩得到一个水果,里面的果核就是一颗宝石,小时候看的电影,印象极为深刻。 同时也是呼应老高十年前老书《天下》中的火焰宝石。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七章 阿布总督 阿罗列王子带着李邺先来到左边大仓库,这里都是存放兵器盔甲的库房,堆放长矛的几个大房间里已经空了,八万支长矛还没有送回来,这里面还有盔甲、盾牌、战刀、弓弩和大量箭矢,李邺还看到了十几架大型投石机。 “居然还有投石机?” 李邺走上前拍拍巨大的木架笑问道:“这些投石机哪里来的?” “这是唐军十年前攻打碎叶城的投石机,搬运不走,就送给我们了,一共有十八架!” “这个是好东西,要好好利用起来。” 李邺看了一圈兵甲库,又对阿罗列王子道:“城内一共能动员多少青壮男子,不包括士兵,就是普通民众。” 阿罗列想了想道:“大概两万人左右,我准备全部动员起来修建城墙。” 李邺笑道:“两万人中挑选三千名年轻力壮的男子,给他们发兵甲,我让手下训练,两个月时间把他们训练成能上阵作战的士兵。” 阿罗列大喜,这样一来,他们就有八千军队了。 ……… 阿罗列王子又带李邺来到了西面大仓库,这边也都是重要的战略物资,有生铁、铜、药材、木材,堆积如山的布匹,还有其他装在大箱子的物品,也不知道是什么? “城内可有铁匠?” “有不少,渴塞城就是有名的冶铁中心,几百个工匠没有问题!” 李邺指着生铁道:“渴塞城有个很大的防御弱点,就是城门太破旧,很容易被攻城槌击破,需要集中铁匠和木匠用生铁和粗壮木材打造新城门和吊桥,这一点很重要,要尽快实施。” 阿罗列也知道李邺说得对,城门至少有三十年了,他立刻点点头,“我会马上安排官员负责实施。” 这时,李邺走到角落的几只大桶前,拍拍木桶,似乎是液体,他笑问道:“这是酒吗?” 阿罗列摇摇头,“这是一种油,普通民众晚上用它来点灯,也是一种药,我们用来治疗皮肤病,比较有效,是我们这里的特产。” 李邺这两天晚上用的都是蜡烛,他倒不知道拔汗那普通百姓晚上用什么点灯,他还以为是燃烧一堆篝火,没想到居然是用油点灯。 “这是什么用什么炼的油?” “不是炼的油,是从地下冒出来的油,我们叫做坎达,也就是地下油的意思。” 李邺瞪大了眼睛,他随即又惊又喜,地下冒油,那不就是石油吗?这里怎么会有石油? 他忽然想到了,这里可不是大唐,而是后世的吉尔吉斯,盛产石油之地,难怪会有地下石油冒出来。 李邺急问道:“城内有出产坎达的油井吗?” “我们城内没有,但北面的安集城有,坎达就是他们那里出产的。” “这可是战场上的好东西,用来火攻,烧毁石国的攻城武器,就靠它了。” 阿罗列一拍额头道:“将军不说,我还真想不到,坎达既然可以点灯,那就可以用来烧火啊!”bigétν “库房有多少?”李邺急忙问道。 “库房里估计有个十几桶,城内居民家中应该也有,还有专门卖坎达的店铺,不过没有关系,安集城就在北面,距离我们这里也就八十里左右,那边仓库里有不少。” 发现了石油,李邺不光想到了拔汗那城的保卫战,还想到了明年的怛罗斯之战,有了它就能增加几分胜算了。 拔汗那国王亲自上街,进行全城动员。 他站在大街上对数万百姓高声大喊:“石国国王把灵魂卖给了魔鬼,他们会在春天时进攻我们,还有大食军队,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必须行动起来保卫家园,保卫我们的信仰,我要求每个人都行动起来,保卫你们的父母,保卫你们的妻子,还有你们的孩子” 整个渴塞城沸腾起来了,听说修建城墙需要石块,家家户户都把家里不要的房子拆除,把自己准备修建新房的石头捐出来,几乎所有的青壮男子都出门了,有力气的年轻女人也一起参加劳动,一座座废弃的房屋、仓库、寺院以及公共建筑被拆除,清理出大量石块,数万人参加了筑城劳动。 在茫茫的雪原上,三千新士兵在列队奔跑,三千士兵分为二十个营,每营一百五十人,每个营又再细分成三队,每队五十人,设一名队正。 李邺的二十名手下全部出任校尉,每人统领一个新兵营,首先就是体力训练,虽然拔汗那国以骑兵为主,但守城战也需要体力。 默多国王最初是想和石国军队在草原上决战,发挥拔汗那骑兵的传统优势,但李邺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想法,拔汗那骑兵都去和石国军队交战,那谁来抵挡大食吐火罗军团? 默多国王这才意识到,石国进攻拔汗那只是表象,它的背后是大食军企图攻占拔汗那,从最东面切断粟特九国和大唐的联系。 意识到问题严重,默多开始全面放权,不再过问李邺对三千新兵的训练。 李邺骑马在队伍旁用粟特语大喊:“攻城战打到最后,谁还有一点体力,谁就能活下来,大家记住了,训练多流一滴汗,战场少流一滴血!” 士兵们已经跑了二十里,所有人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没有用,他们的目标是回城,士兵们不得不咬紧牙关继续向十里外的渴塞城跑去。 就在拔汗那军民在全面备战的同一时刻,数百骑兵护卫着一辆宽大的马车驶入石国王城拓枝城。 马车里坐着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一看就是波斯人,双目凹陷,轮廓分明,鼻梁高而挺,目光深邃而有神,薄薄嘴唇又显露出他的傲慢和冷酷。 此人便是阿拔斯帝国的第二号权臣,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他专程从呼罗珊赶到石国,安排春天对拔汗那国的战争。 如果拔汗那国拿下,切断了唐朝和粟特九国的联系,那么夏天时,大食军将以关门打狗的方式灭亡粟特九国,所以拔汗那这一战,阿布穆斯林志在必得, 马车在数百大食骑兵的护卫下缓缓驶入拓枝城。 石国无论地域还是人口都要比拔汗那国大很多,它是粟特九国中仅次于康国的第二大国,城池街道也很宽敞,大街上十分热闹,两边都是密集的商铺,人来人往,阿布穆斯林眯着眼睛打量两边的店铺,基本上都在卖唐朝的货物,波斯和大食的货物并不多,这就充分说明河中各国还是更多属于唐朝的势力范围。 沿着中轴大街,一直到底就是石国王宫,这时,石国国王石昆已站在王宫前等候。 石昆是父亲给他起的汉名,准确说他的粟特名叫做昆都石,粟特各国贵族都会给自己起个汉名。 昆都石年约三十七八岁,他的相貌很奇特,皮肤雪白,气质飘逸,满头银色的白发,身材挺拔,卓然独立,有一种神仙般的气质,看得出他年轻时一定是个出类拔萃的美男子。 长得漂亮的男人在职场上也会有很大优势,难怪飞龙那么喜欢他,甚至一度把他视为自己的传人,可惜他漂亮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狼子野心,他过早地暴露了,被飞龙彻底唾弃。 马车停下,阿布穆斯林走出马车,昆都石连忙上前行礼。 他们寒暄了几句,昆都石又在前面带路,把阿布穆斯林请到王宫。 在王宫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内,阿布穆斯林看到了他此行的目标之一,一部长宽各两丈的沙盘地图,真珠河流域各国在地图上很直观地呈现出来,城池、河流、草原、山脉、沙漠、湖泊等等等等。 这也是宝册上记录的沙盘地图,昆都石用了五年时间才做出来。 阿布穆斯林站在沙盘前看得很仔细,他注视着渴塞城看了半晌,问道:“吐火罗军团偷袭渴塞城怎么会失败?”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兄弟反目 “听说是对方提前知道了吐火罗军团的计划,布下一个陷阱” 昆都石迟疑一下又道:“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唐军将领指挥!” “唐军!” 阿布穆斯林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仔细询问了当时的战况,根据他们的描述,渴塞城应该是修建了一座吊桥,阻止城内骑兵逃出来,吊桥是大唐才有的东西,所以我断定城内有唐军。” 阿布穆斯林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派人去渴塞城,了解城内的情况,你在唐朝读过书,难道不知道唐朝有句古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 “我知道,我也派探子乔装商人去渴塞城了,但现在还没有得到消息,另外,拔汗那也有商人过来,我可以从他们那里了解情况。” 阿布穆斯林也只是随口说说,他今天来石国是另有目的。 “我让伱准备的东西呢?那本宝册,你可是答应交给我。”阿布穆斯林负手淡淡道。 昆都石从旁边事先准备好的箱子里取出一卷《宝册》的抄件,递给阿布穆斯林道:“总督阁下,我们可是有协议的。” “放心吧!哈里发亲口答应你了,统一粟特,封你为粟特国王,同时兼任河中总督,只要你能按时交纳税负,你的子子孙孙都将是河中之主。” 说完,阿布穆斯林急忙展开卷轴,宝册一共有两卷,一个是民用卷,一个是军事卷,阿布穆斯林对民用卷没有兴趣,他只要军事卷,昆都石给他的就是军事卷的抄件。 这里面的内容阿布穆斯林大部分都知道,他们之前合作过多次,阿布穆斯林想要的是火药的内容,但他一直看到最后,都没有找到火药的内容,他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火药。 阿布穆斯林霍地抬起头问道:“怎么没有火药的内容?” 昆都石摇摇头,“宝册内从来就没有过火药的记载。” 阿布穆斯林恼火道:“但你之前告诉过哈里发的!” “那是我的记录,我亲眼目睹工匠试验火药,‘轰!’的一下,火光冲天,把房顶都掀开了,但我从来没有说过宝册内有火药记录,否则我早就造出来了。” “是这样吗?”阿布穆斯林冷冷问道。 “我不会欺骗总督,更不敢欺骗哈里发,我已经派儿子去长安寻找火药的秘密,他们春天时出发去了长安,那么明年春天时就该回来了。” 昆都石把一张羊皮递给阿布穆斯林,“这就是我关于火药的记录!”biqμgètν 阿布穆斯林接过看了看,都是他之前说的内容,都是各种试验效果,火药的配方和制造过程一概没有,简直就是一首对火药的赞美诗,阿布穆斯林不要,又还给了他。 “这个毫无意义,你儿子能拿到火药的机密吗?” “我有些重要线索,我对他有信心,相信他一定会成功!” “好吧!” 阿布穆斯林着实有些无奈,“我就再等你几个月!” 宝册内没有火药的内容吗?有!只不过昆都石做抄件时,故意把火药这一段删掉了。 他是多么精明,知道大食一心想得到火药,如果自己过早拿出来,失去了利用价值,大食最后言而无信怎么办? 他一天不当上粟特国王,就一天不会拿出来。 当然,他也进行反复研究过,知道里面要加木炭和硫磺,这两样他懂,但硝是什么?有粟特商人从大唐带来回了硝,和师父用的硝一模一样,但他就是造不出火药。 原因是粟特商人带回来的是芒硝,而不是火硝,源头就错了,那么后面各种配方自然也就步步出错。 没有办法,他只有等待机会,等师父去世,他再从桥陵中把火药样本以及原料带回来, 儿子石都已经去了长安,但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春天会不会回来。 阿布穆斯林把沙盘带去贵宾馆仔细研究去了,虽然没有得到火药,但拿到沙盘,此行的目标也算达成了一半。 次日一早,阿布穆斯林在昆都石的陪同下,参观了石国的大型军备库,军备库位于王宫西南角,由十几顶大帐组成,占地巨大,里面是石国用三年时间打造的各种攻城武器,包括普通攻城梯和大型攻城梯、投石机、攻城槌、巢车等等,足有数百件之多。 连阿布穆斯林都有点眼热,他们拿下河中地区后,还要继续征讨埃及,需要这些攻城武器。 “现在还需要什么?”阿布穆斯林问道。 “我还需要军队!” 昆都石直截了当道:“石国只有一万五千人,不够灭亡拔汗那。” “再加上吐火罗军团的五千人,还不够?” 昆都石想了想道:“如果再有五千人就够了。” “那就把粟特军团的五千人也交给你。” 粟特军团和吐火罗军团一样,也是大食控制的异族人军团,隶属于呼罗珊总督府下辖,吐火罗军团是由信奉大食教的吐火罗人组成,而粟特军团则是由信奉大食教的粟特人组成,驻扎在呼罗珊北部的火寻国。 昆都石要的就是这五千粟特人军队,他点了点头,“那我们一言为定!” 阿布穆斯林回贵宾馆休息了,昆都石的兄弟彻毕石匆匆赶来王宫,十分不满地对兄长道:“兄长可是答应过父亲的,要和大食人保持距离,现在呼罗珊总督居然来石国了,难道兄长要全面背叛对父亲的承诺,彻底投降大食人吗?” 所有国家都不可能百分百一边倒,都有左派和右派,在粟特就是亲唐派和亲突派,以前是突厥,现在是大食,亲突派转换成了亲大食派。 昆都石就是典型的亲大食派,而他兄弟彻毕石则是亲大唐派,自从昆都石登基为国王后,亲大食派越来越得势,亲大唐派则越来越势微。 昆都石冷冷道:“你承诺过不干涉我的国王权力!” “我是答应过,我也没打算干涉你的权力,但你违背了对父亲的承诺,我需要向父亲交代!” 昆都石也知道这几年被自己革职的那些石国老臣都对自己不满,兄弟就是这帮人的首领,一直反对自己,但没有用,他们的权力已被彻底剥夺,都赋闲在家。 昆都石负手走了几步道:“伍麦叶的大食王朝,腐败堕落,跟着他们混只会死得很惨,父亲选择亲唐是正确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强大的阿拔斯王朝,抓住时机向阿拔斯靠拢,甚至彻底投降大食新王朝,又有什么不可以?” “那你的信仰呢?” 彻毕石怒视他道:“你要背叛阿胡拉·马兹达大神吗?就像你在城内修建的大食教寺庙一样,你怎么向石国的民众解释?”ъitv 昆都石哼了一声,“阿拔斯亲口承诺我,不会勉强我们改变信仰!” “大食教从来都是有我无他,他的承诺你也相信?” “他是哈里发,我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 彻毕石又惊又怒道:“难道你已经投降了?” 昆都石眯着眼睛看着兄弟冷冷道:“不要问得太多了,等我拿下拔汗那,我会把渴塞城封给你,咱们各过各的,眼不见心不烦!”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九章 碎叶来人 时间一晃到了天宝十年二月,春天已经悄然来临,冰雪融化,城外是一望无际绿油油的草原,极为遥远的尽头隐隐还能看见千泉雪山的身影。 天空中飞鸟成群,草原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和风吹过,空气中带着温暖的气息,到处充满了生机勃勃。 城池增高修葺已经完工,目前城墙已增高到两丈,勉强可以防御作战了,为这一丈增高的城墙,城内军民做出了巨大牺牲,连王子阿罗列的小王宫也拆除了,士兵的军营也拆除,军队改用帐篷,城内所有不住人的房子也全部拆除,才终于凑齐了所需的石料。 两座城门更换了,变成了用铁皮包裹的厚重木门,用巨大的铸铁门栓,能抗住大型攻城槌的上万斤力量撞击。bigétν 城门外还修建了新的吊桥,数万拔汗那人正在挖掘护城河,已经接近完工,一旦和数里外的拔汗那河联系起来,护城河就完工了。 用国王默多的话说,它不光是护城河,也是拔汗那的运河,可以直接坐船去撒马尔罕和碎叶了。 城外的拔汗那河内,李邺站在岸上,注视着河中的波浪翻滚,三千拔汗那新军正在水中训练刀速。 这也是李邺独创的训练手段,灵感来自于自己的朱雀心法,但这不是练习朱雀心法,而是练习出刀速度。 在水中练习出刀,就像脚上绑着沙袋跑步一样,一旦取掉沙袋,脚下就会变得十分轻快,水中练刀也是一样。 水不深,刚刚没过头顶,脚下轻轻一蹬,就能上去换气,如果感觉有危险,可以把手中刀高高举起水面,立刻会有人救援。 当然是分批训练,不是三千人一起下水。 士兵已经在水下训练了一个多月,效果十分显著。 远处的岸上,两千士兵正列队训练刀法,三千士兵都是清一色的长刀,这是专门应对守城战,一旦敌军攻上城头,那么有一支犀利的长刀队就太重要了。 只可惜长刀的品质太差,劈砍几下就会出现缺口,这一点让李邺心中着实烦恼,却又无可奈何,拔汗那的冶铁工艺比唐朝差得太远。 这时,远处一名骑兵疾奔而来,奔至李邺面前,抱拳禀报道:“李将军,国王有急事请你回城!” 李邺点点头对徐建和余长阳道:“你们继续训练,再练一个时辰就可以收兵了!” “遵令!”两人一起躬身行礼。 李邺翻身上马,向渴塞城方向奔去 李邺来到了渴塞城,正好城门处遇到了在巡视城墙的王子阿罗列,李邺勒住战马问道:“王子殿下,国王找我有什么急事?” 阿罗列在城头上笑道:“碎叶城那边来人了!” 一个月前,国王派人去碎叶城递交李邺的一封信,没想到终于来人了。 李邺心中欢喜,急忙问道:“来人在哪里?在王宫吗?” “在王宫!” 李邺双腿一夹战马,“驾!” 战马迈开四蹄,向王宫方向疾奔而去。 碎叶来人叫做张显,是碎叶城主簿,数十名士兵护送他和十几辆大车从碎叶过来。 李邺现在最关心的是封常清的军队如何了?高仙芝什么时候能出兵西进?碎叶那边有鹰信和安西联系,应该能得到消息。 张显年约三十岁左右,祖籍凤翔人,随父母迁徙去了庭州轮台县,十年前加入安西军成为文职军官,现在是碎叶城驻军主簿,相当于县丞这个职务。 张显和李邺见了礼,把一封信递给李邺,“这是高帅发来的鹰信,我们抄写下来,是高帅给李监军的信件。” 李邺接过信匆匆看了一遍,信中说封常清的大军已经返回疏勒,正在休整中,不日将出发前往碎叶城,希望李邺全力协助拔汗那抵抗住石国的进攻。 封常清回去了,这让李邺长长松了口气,他又问道:“请问张主簿,从碎叶城到渴塞城需要多少时间?” “十天左右,我们就用了整整十天时间。” “那从疏勒到碎叶呢?”李邺又问道。 张显笑了起来,“从安西到碎叶不走葱岭,而是走姑墨国的勃达岭,穿越凌山后再走五天就到碎叶了。” 李邺点了点头,但从疏勒到到姑墨国至少也要五六天时间,也就是说,就算张显回碎叶禀报情况,高仙芝再下令大军从疏勒 ъitv出发,至少也要二十几天后才能抵达拔汗那,指望唐军救援拔汗那国已经来不及了。 难怪高仙芝也在信中含蓄说,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碎叶城有多少兵力?”李邺又问道。 “碎叶城有一千唐军,另外在叶支城、贺猎城和冻城又各有三百驻军,加上一些戍堡兵力,整个碎叶大概有两千兵力,监军有天子金牌,可以调动碎叶军队,但要得到高帅的军符令才能出兵。” 其实李邺也知道,他虽然有天子金牌可以调动一千军队,但天子金牌只对高仙芝有用,对碎叶军镇守将无效,碎叶主将陈奉忠只认节度使的调兵军符,也就是虎符,高仙芝有一半,陈奉忠手上有一半,合二为一方能调兵,所以就算通过鹰信和高仙芝联系上,没有虎符,也无法调动碎叶军队援助拔汗那。 李邺随即写了一封信,交给张显,“这封信很重要,烦请张主簿派人交给高使君。” 张显接过信点点头道:“我回去就派人给高帅送去,另外,我从碎叶带来一批兵器支援李监军,我们虽然人来不了,但还是全力援助拔汗那,应该是李监军最需要的兵器。” “是什么?” 张显笑着一摆手,“就在外面!” 李邺跟随张显来到王宫外,外面草地上停着十几辆马车,上面满载着物资,应该是兵器,外面是草袋,里面每一件都用油纸包裹,似乎还上了油,保养得非常不错。 士兵打开一捆兵器,李邺眼睛一亮,竟然是长刀,李邺提起刀,重二十斤左右,长八尺,前面是三尺长的厚背雁翎刀,锋利异常。 张显笑着介绍道:“这是陌刀装备安西军之前,安西军所用的斩马刀,针对马腿,后来就渐渐不用了,一直存放在碎叶军仓库内,上次国王使者告诉我们,李监军训练了三千名长刀手,我们就请示了高帅,高帅同意把这批兵器移交给拔汗那。” “有三千支长刀?”李邺问道。 张显点点头,“都在这里了!” 李邺兴奋得直搓手,这批长刀来得太及时了,解决了自己最大的困难。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章 两国大战(一) 张显走后没有多久,战争的阴云渐渐出现在拔汗那国上空。 在距离渴塞城约百里外的真珠河上,数百条大型皮筏子正缓缓向东航行,大型皮筏子都是用马匹拉拽。 真珠河的北岸,两万五千大军浩浩荡荡列队而行,这里面包括一万五千人石国军队,还包括各有五千人的大食吐火罗军团和粟特人军团。 整支军队由石国国王昆都石统一指挥,这是阿布穆斯林给昆都石的权限,下设五个军团,每个军团五千士兵。 石国和拔汗那国原本是兄弟之国,它们都属于西汉的大宛国,虽然石国是由粟特石姓统治,但国内大部分民众和拔汗那国都是同枝同脉,两国王室历代互相联姻,延续了数百年。 但自从现在的国王昆都石上位后,石国和拔汗那国的关系就开始一天天恶化,根本原因还是昆都石野心勃勃,一心想统一粟特九国,成立粟特帝国。 但昆都石又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他开始向外寻找借力,而大食同时也在河中地区寻找战略支点,昆都石的统一野心自然而然就和大食的东扩战略融为一体。 吞并拔汗那国是石国和大食共同的战略目标,石国需要壮大自身的疆域和人口,而大食需要在东方建立一个战略屏障,把河中地区和唐朝实控区隔开,拔汗那国正好符合两者的需求。 就在去年秋天,阿拔斯王朝刚刚建国几个月后,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和石国国王昆都石达成了一致,阿拔斯王朝将全力支持石国攻灭拔汗那。 昆都石骑在战马之上,目光阴沉地注视远方草原,他当然也向渴塞城派出了探子,根据探子传来的消息,拔汗那的兵力增加到八千人左右,还有一万人民团,但更让昆都石恼火的是,渴塞城的城墙增高了一倍,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他打造几百架攻城武器其实并不是针对渴塞城,渴塞城一丈高的城墙,造几百架梯子就足够了,哪里需要什么大型攻城武器。 他建造的大型攻城武器实际上是为了攻打撒马尔罕城准备的,但渴塞城的增高打乱他的计划,他不得不把一部分大型攻城武器运来攻打渴塞城了。ъitv “国王陛下,听说渴塞城内有唐军是真的吗?”粟特军团首领艾罗特上前问道。 粟特军团便是由信奉大食教的五千粟特人组成,主要来自于火寻国,首领艾罗特则是一名跟随阿拔斯南征北战的大食将领。 “是一小队唐军,来历不明,据说有二十人左右,首领姓李,很年轻。” 昆都石确实不太了解拔汗那的唐军,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主要是对方人数太少,他觉得影响不大。 但如果他知道自己儿子石都就是死在这名唐军首领手中,恐怕他就是另一种态度了。 这时,吐火罗军团新任首领埃古里缓缓道:“我知道他们的底细,他们应该是碎叶军的斥候,在乌浒河大峡谷那边干掉了我的百名手下,有点本事,不可小瞧他们。” 昆都石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拔汗那金库里的十颗哈里发宝石拿到了吗?” 埃古里警惕地看了昆都石一眼道:“我给总督保证过的,我会亲自把哈里发宝石拿到手,交给穆斯林总督,请国王陛下不要破坏我的计划。” 昆都石冷冷道:“先拿下渴塞城再说吧!” 昆都石不再理睬他,催马厉声大喊:“全军加快速度!” 战争终于来临,这天上午,拔汗那的探子传来消息,敌军主力出现在西南方向三十里外,已经从真珠河转入拔汗那河,正向渴塞城方向进发。 国王默多当即下令道:“全军上城!” 无数士兵向城头奔去,拔汗那国为这场反灭国之战做了充分的准备,除了正规军八千人外,还招募一万民夫,协助军队作战,他们主要负责搬运物资和伤兵、后勤饮食保障、以及操纵投石机。 渴塞城内的房子都是平顶石屋,十八架投石机就直接安放在紧靠西城墙的民房上。 基本上可以肯定石国军队会进攻西城墙,首先南北城墙没有城门,其次东面攻城会担心被遭到唐军从背后进攻,而且拔汗那河在西面,对方驻扎需要用水。bigétν 更重要他们兵力也不是很多,没有必要分散进攻,但其他三座城墙上必须有军队驻扎,防止对方偷袭。 接近中午时分,敌军终于在西南方向出现了,无数大型皮筏子在河面上缓缓而行,岸上是黑压压的军队,像一条黑色长龙,一眼望不见尾。 石国大军开始沿着河流扎营,他们扎的是羊皮大帐,一顶接着一顶,和游牧民族的扎帐方式一样,王帐在中心,其他数千顶大帐像众星捧月一样围着王帐。 羊皮大帐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像羊毛大帐那样易燃,否则敌人射几十支就燃烧成一片,这种情况羊皮大帐基本上不会发生。 石国大军没有安装营栅,但他们用泥土和木头直接夯筑矮墙,将整个大营围起来。 李邺站在城头上注视着三里外敌人大军忙碌,他回头问阿罗列王子道:“王子殿下给我说过,石国大军在一万五千人左右,但这里面至少有两万五千人,多出来的一万军队是从哪里来的?” 阿罗列想了想道:“大食吐火罗军团大概有五千人,他们肯定要参战,另外五千人要么是大食军,要么是突骑施人!” 李邺一怔,“突骑施人不是被灭了吗?” “热海的突骑施主部落是被灭亡了,但还有一部分突骑施人分布在千泉山的北面,阿史不莱城一带,他们也一直对拔汗那虎视眈眈,想占领我们草原。” “不是突骑施人!” 将军索兰上前笑道:“我们的探子发现他们在进行礼拜,他们应该是信奉大食教,但突骑施人和我们一样,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五千人应该是火寻国的粟特人。” 李邺又笑问道:“三支不同的军队,会是哪支军队先发动攻势?” 索兰淡淡道:“这方面有规矩的,他们应该按照规矩抽签来决定!” 粟特人做选择时需要抽签,包括分配利益、调解矛盾之类,都会把当事人召集起来,让他们抽签来决定,用他们来的话说,这是阿胡拉马兹达大神安排,哪怕抽到签一方感觉不公平,受了委屈,也只能认了,没有人敢质疑神的意愿。 此时在王帐内,昆都石将五支完全一样的铜签放进一只银筒内,昆都石轻轻摇晃银筒,五双眼睛都盯着铜签,除了吐火罗军团首领埃古里和粟特军团首领艾罗特外,还有三名石国军团首领。bigétν 虽然抽签决定论最早起源于波斯拜火教,但现在粟特人和大食人都认可这个规矩。 “请吧!” 昆都石将银筒重重放在桌上。 “我先来!” 吐火罗军团首领埃古里伸手抽出第一支,其实概率都一样,就看各自的运气, 是全铜签,没有抽中,埃古里暗暗松了口气,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出战。 紧接着粟特军团首领艾罗特也抽了一根全铜签,也没有抽中。 昆都石心中有点不舒服了,他本来是希望吐火罗军团率先出战,可现在剩下三人都是石国大将,不管谁抽中,对他都一样。 大将拉里上前抽了第三支铜签,他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这支铜签顶部涂成了黑色,他抽中了。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两国大战(二) 次日天刚亮,联军大营内便传来沉闷的鼓声,营门打开,一支支军队如黑色的溪流向大营外奔跑,五千军队迅速在两里外列队汇聚。 阳光下,李邺双目微眯,注视着远处正在聚集的敌军,士兵身材不是很高,但都很强壮,身穿皮甲,头戴带檐圆盔,手执长矛、战刀和方盾。 “这是石国的军队!” 王子阿罗列低声对李邺道:“从他们头盔可以分辨,石国士兵的头盔有檐,圆顶,大食军队的头盔包着头。” 李邺点点头道:“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分工,王子负责整体协调,我负责南半城,索兰将军负责北半城。” 阿罗列有些无奈地点点头,他原本是让李邺整体指挥,但手下大将们都颇有微词,没办法,只能他自己担起这个职责。 “如果北半城有危机,还恳请李将军出手救援!” 李邺微微笑道:“放心吧!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李邺对索兰这些拔汗那大将并不生气,别人当了二十多年的军方主将,自己才来几天就把别人的指挥权剥夺了,将心比心,谁又会愿意? 何况对方还不知道他的真实年龄,若知道了,所有人早就跳起来了,才十六岁,就想统领全局? 事实上,李邺的年龄一直是一个谜,整个安西只有封常清知道,汉中郡王李瑀告诉过封常清,连黑矛都始终以为李邺十八岁了,更不用说别人,连高仙芝也含糊不清。 当然,现在是天宝十年,李邺十六岁了,算是半成年,但要经验没有经验,要资历没有资历,这个年龄想指挥全局,还是太嫩了一点。 按照昨天商议的防御安排,大家都一致认为敌军会进攻西城,在具体分工上,李邺率领新军防御西城的南段,索兰率领四千军防御西城的北段。 另外一千士兵和三千六百名民夫一起分布在其他三座城墙上,每座城墙一千五百人,所有民夫和正规士兵一样身穿盔甲,手执长矛,密密麻麻站在城头,看起来挺唬人。 这时,石国国王昆都石举起战刀给五千将士鼓劲,“第一个杀上城头者赏一万第纳尔金币,第一个杀进城内,把拔汗那公主赏给他,再赏羊十万只!” 五千士兵激动得举矛大喊,士气高昂。 “擂鼓出击!”昆都石一声令下,战争开始了。 “咚!咚!咚!” 激烈的鼓声敲响,五千士兵如潮水一般涌向西城墙,士兵们扛着数十架攻城梯,这种攻城梯也是从宝册上学来,轻便结实,前端有两个大铁钩,可以勾住城头,这样很难将梯子掀翻。ъitv 其实在宝册中还有云梯,但云梯的技术含量太高,石国工匠拿到图纸也造不出来。 五千石国军队主要集中攻打西城的南半段,南半段的土地更加平整,更易于奔跑冲击。 三十架梯子中有二十架放在南段,另外十架梯子进攻北段。 “放箭!” 李邺一声令下,三千士兵一起向城下放箭,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奔跑中的士兵不断被箭矢射中,一头栽倒,但石国士兵配备有盾牌,他们高举盾牌奔跑,能抵御住城头上射来的箭矢。 几轮箭矢射罢,射倒了三百余人,这个成绩不是很理想,当然,这也和对方投入的兵力不多有关,第一次进攻,肯定是带有试探性的意图。 数千士兵汹涌冲到城下,架上一块块巨大的宽木板,把两头钉死在地上,这也是小国寡民,无法进行重大工程,李邺的想法是准备挖掘三丈宽的护城河,这样就必须得搭建浮桥,一般的木板没有那么长。 但时间太短,人手也不够,最后只挖了一丈五尺宽,这还是西城,其他三面城墙的护城河还不到一丈。 既然只有一丈五,就不需要搭建浮桥了,找一些宽厚的长木板就可以搭建木桥,石国掌握了情报,事先就有准备。 冲过护城河,一架攻城梯竖了起来,前端铁钩钩住了城头,士兵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向城头爬去,他们将战刀咬在口中,一手举盾牌,一手向上攀爬。 这时,城头上的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下,五六十斤重的巨石迎头砸下,用盾牌抵挡也顶不住,三四名士兵惨叫着翻滚落城,但后面的石国士兵继续不要命地向上攀爬。 城墙并不算高,只有两丈,也就是六米,两层楼左右,投掷滚木礌石稍微缓了一下,便立刻被石国士兵冲到攻城梯顶端,双方发生了激烈交战。 李邺训练的士兵虽然都在水下练刀,但真正在战场上,一支军队不能全部使用长刀,必须多种兵器并用,才能在不同情况下发挥出最大效果。 在敌军攻上城头后,用长刀队列阵而上,杀伤效果极强,但如果和攻城梯上的敌军激战,因为有攻城梯和盾牌的阻挡,长刀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这个时候用长矛却是最好的兵器,从各个缝隙戳进去,十几根长矛一起戳过去,攻城梯上的士兵根本就无从抵挡。 不断有攻城士兵被长矛刺穿身体,惨叫着摔下城去,李邺手执破甲槊在城头上巡视激战,对方是试探性进攻,李邺也要求保留实力,比如投石机和火油都没有使用。 另一方面,他也希望通过实战来磨砺新兵,新兵训练得再好,但没有经历实战的考验,永远都是新兵,死亡和鲜血是最好的催化剂,它能使新兵们迅速走向成熟。 二十个营,每个营对付一架攻城梯,士兵们轮番上前激战,长矛兵在前面刺杀,长刀队在后面等候,不断有石国士兵冲破长矛的阻拦,一跃跳上城头,但迎接他的却是数十把长刀无情的砍杀。 这套战术虽然安排得颇为精密,但战场上的形势却是瞬息万变,绝不会那么精密,两丈高的城墙足以让攻城士兵想到其他的上城办法。 “敌人上来了!”士兵们大喊起来。 李邺也吃了一惊,只见从各个城垛口涌上来无数石国士兵。 李邺立刻意识到自己轻敌了,敌军绝不会老老实实爬攻城梯上来,他们也开始搭建人梯攀爬。 “长刀队杀上去!” 李邺大吼一声,冲上了上去,挥动破甲槊连续劈出,十几颗人头被砍飞了出去,他一路砍杀,连杀数十人,整个城头都变得血腥起来。 一千五百名长刀士兵和冲上来的敌军激战,虽然他们都是新兵,但他们出刀速度极快,连连得手,原本无数石国士兵涌上城头的强劲势头又被守城士兵硬生生压了下去。 稍喘了一口气,敌军的攻势也缓了一下,但对方也在酝酿着更大的攻势,这个机会若不抓住,战机就会转瞬即逝,李邺不敢再轻敌了,他回头厉声大喊:“运干草上城!” 城头下准备了数百垛干草,每一垛有五十捆,都被火油浸过,放在一辆推车上,两千民夫推着小车上了城头,士兵们用铁叉子把干草直接推下城去,早有士兵准备好了火把,一起扔了下去,干草被点燃了,燃烧迅猛,在城下的熊熊烈火蔓延开了,浓烟滚滚。 城头上的士兵被熏得睁不开眼睛,纷纷蹲下,但城下士兵却烧得一片惨叫,很多士兵浑身是火,慌不择路地跳进护城河中,数十个人梯也轰然坍塌。 “当!当!当!” 昆都石下令撤军,三千多的士兵如退潮一般地撤退了。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临危受命 第一次攻城战结束了,五千石国士兵主要是攻打李邺新兵镇守的西城南半段,而西城北半段只有一千士兵进攻,对全局影响不大。 敌军伤亡也主要集中在南段,这一战,石国军队伤亡约两千四百人,其中阵亡过千,大部分士兵都是被火轻微灼伤,伤势不重,稍微治疗又可以继续投入战争。 这是一场试探性的攻城战,通过这次一个多时辰激战,双方都试探出了对方的虚实。 大帐内,石国第二军团将军拉里给众人汇报今天的作战情况。 “很明显,城池南段和北段是两种不同的防御战术,南段的应变能力明显比北段要强,我们搭人梯攀上城头,从南段上城的五百余士兵几乎全部阵亡。 而北段也上城了三百人左右,却有两百六十人成功撤回来,根据士兵们反应,南段城墙上有刀阵和长矛阵,北段城墙上只有长矛阵,敌军十分混乱” 国王昆都石有点不耐烦道:“讲重点!” 拉里略有些尴尬,连忙道:“简单讲就三点,首先北段城墙防御能力不如南段:其次,攻城梯稍弱了一点,下一战需要增加大型攻城武器,第三就是火战,对方抛出大量干草放火,让我们措手不及,我们损失较大。” 旁边粟特军团首领艾罗特缓缓道:“我参加过十几场攻城战,守城一方使用火很正常,刚开始也让我们很被动,但后来我们便渐渐掌握了破解之策。” 昆都石连忙道:“请教将军,如何破解对方的火战?” 艾罗特笑了笑道:“办法有两个,一个是转移,一旦守军放火,攻城方可以迅速转移到无火之处继续攻城,他们不可能把整个西城外都放火,那不现实。 第二个办法是,成立一支灭火军,阿拔斯哈里发用的就是这个办法,攻打大马士革时,守军就动用了波斯人发明的军用火油,一桶桶向下倾倒点燃,这种火油用水泼不灭,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泥土覆盖,它们就难以燃烧,哈里发特地组织五千人专门对付这种火油。 但拔汗那没有必要,我看守军是用干草点火,它们背后就是护城河,士兵可以直接用叉子把干草推进护城河中,一千人足够。” 众人都纷纷叫好,拉里也道:“今天确实是太突然,大家都没有半点准备,如果事先知道对方会放火,我们就不会那么狼狈,我也赞成艾罗特将军的办法,组建一支专门的军队进行防火。” 众人都向昆都石望去,他是主将,需要他来决定明天的作战,昆都石沉思片刻,果断道:“明天继续攻城,我建议动用一万两千军队,石国出七千军队!” 他又对艾罗特和埃古里道:“粟特军团和吐火罗各出两千五百军队,我们争取明天拿下渴塞城!” 在距离西城墙不远处的一个大院里,十几名拔汗那人带着面罩,正在慢慢熬煮毒药,大陶罐里全是砒霜药浆,然后有专门士兵将一支支箭头涂上毒药,放在一旁晾干。 这个办法不是李邺想到的,而是王子阿罗列,几个月前吐火罗大食军偷袭渴塞城就遇到李邺布下的箭阵,给阿罗列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一次他要升级效仿,给每一支箭都涂上毒药。 每一支毒箭长约五寸,就是箭头涂上毒药,另一头用刀削尖,方便插入泥土中。 夜幕降临,数百士兵搭着梯子下城,开始在城外安插箭头,一共两万支箭头无声无息插入泥土之中。 城头上,阿罗列忧心忡忡对李邺道:“明天敌军会大举攻城了,我发现索兰将军的状态不太好,明天我很担心北段城头,我会呆住北面,若情况危机,恳请李将军及时救援。”ъitv 李邺点了点头道:“明天我会把防御交给徐建和余长阳,他们二人今天表现得非常出色,都能独当一面,我会率三百士兵在城门上方防御敌军攻城槌,但无论那边出现危机,我都会及时救援。” 李邺也知道索兰为什么情绪低沉,早上的第一战,拔汗那军队表现得不太好,杀敌两百余人,自己却伤亡近五百人,被敌军两次攻上城。 原因还是应对不力,敌军搭人梯上城,打了守军一个措手不及,引起了混乱,大量伤亡就是那时发生的,反观新军这边,只伤亡了八十余人。 李邺也有点担心,如果明天还是像今天这样混乱,那就麻烦大了。 但有些事情必须拔汗那高层做出决定,自己不能越俎代庖。 沉思良久,李邺缓缓对阿罗列王子道:“我给你讲一个中原王朝的历史故事,三国时期,强大的北方军阀曹操要攻打弱小的东吴国,东吴国大臣们都吓坏了,都想投降,东吴国王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投降。 这个时候一名姓鲁的大臣对国王说,我们大臣投降都还能继续做官,不会有什么损失,但国王你若投降,运气好点去当奴隶,运气不好会直接被对方杀死,国王这才醒悟过来,原来所有人都可以投降,唯独他们一家不能投降。” 阿罗列王子点了点头,“我明白将军的意思了!” 次日天不亮,联军大营内的战鼓声再度敲响,黑压压的军队从大营内列队走出,这一次气势比昨天大得多,敌军开始了正式进攻。 平原上出现了三支队伍,列队整齐,大旗飞扬,整个队伍长矛闪烁,杀气腾腾。 队伍中除了上百架攻城梯外,还多了几样重型攻城武器,主要是五架大食人的重型攻城梯,这种攻城武器外形像一把闸刀,闸刀部分是梯子,平时像闸刀一样放在刀槽中。 抵达城墙下,数百士兵猛拉绳索,把梯子拉了起来,会重重地搁在城头上,梯子上事先挂满了士兵,最大的好处就是省去了攀登环节,士兵直接上城,立刻建立一道防护墙,让后来的士兵迅速上城。 这种重型攻城梯有点像巢车,关键是能够安排十几人直接上城,掩护后面的上城士兵源源而来,这是普通攻城梯无法具备的重大优势。 当然,这种重型攻城梯的最大弱点就是笨重,而且数量不多,一共只有五架。 但五架重型攻城梯全部放在北面,李邺的心顿时沉入了深渊,对方昨天试探出来了,北段防御有漏洞,石国大军今天将重点进攻北段,以索兰为首这些拔汗那大将,他们能支撑得住吗? 就在这时,有人大喊,“国王来了!” 只见默多国王带着一群侍卫快步走来,后面跟着王子阿罗列,默多国王阴沉着脸命令道:“把所有将领都召集过来!” 片刻,二十几名拔汗那将领都匆匆赶过来,默多国王缓缓对众人道:“阿罗列王子已经辞去了叶护将军之职,他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守住城墙,从现在开始,李将军出任拔汗那叶护将军,任何不听李将军命令的拔汗那将领,李将军都有权杀之!” 默多国王将叶护权杖递给李邺,“李将军,拔汗那就拜托你了!” 李邺沉思片刻,接过权杖缓缓道:“从现在开始,由我出任西城北段的指挥主将,我有言在先,不听我命令者,杀!” 在李邺的眼角余光处,他清晰地看到了几张脸上隐晦地挂一丝冷笑。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三章 杀将立威 时间非常紧张,李邺立刻将余长阳的一千长刀军调到北城墙。 又将守东南北三座城头的一千正规士兵剥离出来,派去南城墙,打散加入各营中。 徐建则负责指挥南城墙作战,并统领一千长刀队。 找了一个空,阿罗列低声对李邺道:“索兰昨晚劝说国王投降大食,我把将军给我讲的故事告诉了父亲,父亲当即就把索兰抓起来,关在王宫地牢内。” 李邺点点头,难怪他没有看见索兰,以为索兰又装病了,原来是被国王抓起来了。 “李将军,其实我也没有信心,但你说得对,我和父亲都没有退路了,唯有死战才有活路,父亲把权杖交给了你,你就放手干吧!保住拔汗那国,父亲把内库的财富全部都给伱。” 李邺笑道:“虽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我不需要,把财富奖赏给三军将士,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咚!咚!咚!”进攻的鼓声敲响了。 城外喊声如雷,俨如山呼海啸,一万两千联军开始奔跑起来。 李邺拍拍阿罗列的胳膊,向三百士兵挥手大喊,“跟我来!” 他带着三百士兵向北段城头飞奔而去…… 一万两千士兵在两里外的旷野里列队而行,在他们中间夹杂着重型攻城梯,士兵敲打着战鼓,“咚!咚!咚!”,士兵们不断发出低沉的呐喊声,令人惊心动魄。 距离越来越近,李邺大喊:“安伊将军,准备投掷火球!” 安伊是一员拔汗那将领,他就站在内城墙边,手执指挥投石机的令旗,黄色令旗是投掷石块,黑色令旗是投石火球,红色令旗的发射,白色令旗是停止发射。 李邺下达了他的第一道命令,但安伊却举起了黄色令旗,李邺注视着城外开始奔跑的敌军,却没有发现安伊并没有遵从自己的命令。 这时,余长阳上前低声提醒李邺,“是准备投掷石块吗?” 李邺一怔,一回头,只见安伊手中举起一面黄色令旗,他顿时怒道:“安伊将军,我是命令你准备投掷火球!” 安伊双手叉在胸前,一脸傲慢道:“我遵从李将军的命令,但索兰将军认为火球没有什么杀伤力,只是徒有其表,他认为应该投掷巨石,卑职也认为应该投掷巨石!” 李邺眼睛眯了起来,“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安伊毫不妥协道:“昨天索兰将军就说过了,不准使用火球,他的命令卑职不敢违抗!” 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注视着李邺,李邺笑了起来,“看来,还真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他上前几步,手中长槊一挥,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快得无以伦比,“噗!”安伊的人头飞向空中,李邺一挥长槊,槊尖精准刺进人头脖子里。 周围将领一片惊呼,纷纷后退。 李邺高举血淋淋的人头厉声道:“军令如山,胆敢不执行我命令者,他就是下场!” 安伊在槊尖上张着嘴,瞪大眼睛,相貌狰狞,他的身体还靠在城墙上,双手叉在胸前,无头的脖腔向外喷射鲜血,这血腥的一幕把众人都吓坏了。 李邺随即令道:“乌坎将军接手投石机发令!” 乌坎和安伊都是索兰的心腹,李邺点名乌坎,显然也是准备找借口把他也杀掉。 乌坎吓得脸色惨白,尿都差点吓出出来,刚才就是他怂恿安伊抗令,现在他认怂了,连忙从安伊手上取过令旗,高高举起黑旗,命令投石机更换火球。 李邺甩掉槊尖上人头,喝令道:“把这个抗令者收走!” 几名民夫连忙把尸体和首级抬了下去。 这时,城下奔跑的联军士兵一片大乱,他们踩到了地上的毒箭头,纷纷跌倒,李邺大喝道:“火球发射!” 乌坎举起了红色令旗,十八架投石机的火球被点燃了,同时发射出去,只见十八颗冒着浓烟的火球腾空而起,向敌军的头顶砸去。 这种火球都是用布一层层包裹做成的布球,又用火油浸泡,每一个如马路上那种挡路石球大小,弹性十足。 索兰说得其实也没有错,这种火球没有什么杀伤力,事实上,就算用巨石也最多砸死上百人,意义同样不大,但火球有震慑力,会给士兵心中带去震撼,从而影响士气,尤其现在士兵们踩到了毒箭,正在惊恐万分之时,火球的出现无疑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十八颗带着滚滚浓烟的巨大火球划过天空,向敌军头顶上砸去,球砸在地上,又高高弹起,继续向人群中疾冲,敌军士兵一片恐慌,毒箭、烈火、浓烟,压垮 bigétν了很多士兵的斗志,无数士兵掉头便逃。 昆石都大怒,一挥战刀厉声大喊,“不准后退,给我杀上去!” 艾罗特连忙劝道:“好像是地上有暗器,不如先退回来看看情况,再继续进攻不迟!” 艾罗特虽然是粟特军团首领,但他是不折不扣的大食将领,代表了哈里发的态度,他的建议昆都石不敢不听。 “好吧!先撤回来看看。” 昆都石随即下令撤军,钟声敲响,士兵纷纷退下,很多士兵倒在地上,毒性发作,痛苦不堪。 “国王,地上有毒箭!”几名将领汇报道。 昆都石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回头向艾罗特望去,艾罗特仔细看了看道:“是箭头还好,是毒针就麻烦了。” “将军有办法吗?” 艾罗特点点头,“加厚靴底就是了,或者剪两块熟牛皮垫在鞋子里,箭头就刺不穿了,可以试一试!” 昆都石剪两块皮子垫在鞋内,取来半支箭插在地上,让士兵一脚踩上去,箭头被踩进泥土,鞋底刺穿,但两层牛皮都没有刺穿,昆都石当即命令全军士兵加厚鞋底。 折腾半天已经是中午时分,昆都石再度下令大军进攻。 “呜——” 进攻的号角声在原野上回荡,低沉而苍凉,大军再度如潮水般向城墙杀去。 但这一次进攻敌军没有一早那种杀气腾腾的气势了,也没有那么令人惊心动魄,城头上士兵感受不到敌军的压力,反而摩拳擦掌等着敌军上前, 李邺当即下令道:“换巨石抛射!” 乌坎老老实实举起了黄旗和红旗,十八架投石机发作了,十八颗巨石腾空而去,向敌军头顶上砸去。 头顶上出现了一群小黑点,蓦然间放大,巨石到了眼前,士兵们吓得一声大喊,四散奔逃,还是有十几人躲闪不及,巨石轰然落地,尘土飞扬,一人被砸成了肉饼,另外七八人被翻滚的巨石撞倒撞飞,有的血肉模糊,有的骨断筋折。 但每一轮最多两百人的伤亡,对于一万两千士兵,实在不算什么,只是在士气上稍稍有些影响。ъitv 攻打北段的七千士兵率先冲过护城河,将一架架攻城梯挂上城头,士兵如蚂蚁般的汹涌而上,迎接他们的是冰雹般砸下的滚木礌石。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四章 攻守激战 国王默多焦虑地在王宫内来回踱步,他能听到西城方向传来的喊杀声,恐惧和不安像山一样压在他心中,他不惧一死,但他的妻子儿女怎么办? 他的儿子会被处死,他的妻子和两个女儿会被押去巴格达为奴妓,从此沦为悲惨的命运,想到这,默多的内心像被针戳一样难受。 “国王陛下!” 隐隐传来将军索兰声嘶力竭的喊声,他被关在地牢里。 “我们肯定守不住渴塞城和他们谈判要保住家人性命啊!” 默多一阵心烦意乱,打到现在了,还有什么谈判的余地?他喝令侍卫道:“让他给我闭嘴!” 两名侍卫连忙跑了下去,默多忍不住了,起身向王宫外走去,正好遇到儿子阿罗列匆匆跑来。 “怎么样,能守得住吗?”默多紧张地问道。 “目前看还可以,但伤亡很重,李将军让我们把所有的金币拿出来分给士兵,鼓舞军队士气。” “可以!” 默多国王一口答应,“我记得金库里有五六十万枚金币,全部赏给将士。” 西城墙上激战惨烈,一万两千联军在南北两段上全线出击,士兵不断惨叫着从城头栽落下地,又不断有人冲杀上去,不光是攻城梯,数十个人梯也搭建而成,无数士兵借助人梯向上攀爬。 城头上的长刀军专门对付人梯,敌军士兵刚刚露头,几把锋利的长刀狠狠向对方劈去,人头被劈飞,无头尸体翻滚下去。 刚开始的血腥吓得长刀士兵心惊胆战,但渐渐地,他们也适应了,杀戮也愈加果断手狠。 李邺也在城头上和敌军激战,但他已经不再针对个别敌军士兵,而是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尽可能地摧毁敌军的攻势。 他目前主要是针对敌军人梯,对其最薄弱处下手。 眼前一座人梯大概有四十人左右,但搭建这座人梯的骨干大约有十五人,其中最底部有八人,第二层四人,第三层三人,其他士兵都踩踏着他们的肩膀向上攀爬,最底部的八人显得尤为重要了。biqμgètν 当一个缝隙露出,李邺抓住这个机会,一箭射出,箭力极为强劲,从缝隙中射进去,一名低层士兵惨叫一声,倒地身亡,整个人梯瞬间崩溃,四十人全部摔倒落地,城头上守军士兵们趁机将滚木礌石砸下去,城墙下一片哀嚎惨叫。 李邺一连射垮了二十几架人梯,这时,余长阳大喊:“将军,重型攻城梯又来了!” 只见一架重型攻城梯冲上来了,这是第四架重型攻城梯了,上百名士兵推动它向前移动,直接越过了护城河,底部重重撞在城墙上,城墙就成了重型攻城梯的支点。 数十名士兵一起奋力拉拽绳索,原本折叠的梯子被拉了起来,梯子爬满了数十名士兵,李邺之前命令手下盯住重型攻城梯,一旦出现立刻通知他。 他们已经领教过了这种重型攻城梯的厉害,士兵可以直接跳上城头,守军伤亡了三百余人才最终摧毁了两架重型攻城梯。 李邺后退十几步,抽出一支箭头扁尖的箭矢,这是专门用来射绳索,又叫断绳箭,在水战上使用普遍,专门用来射断对方的船帆绳索。 李邺对这种重型攻城梯比较了解了,知道它的弱点,张弓搭箭,一箭射出,向底部最关键的一根捆绑皮带射去,皮带被断绳箭射中,‘崩’的断裂了,原本即将竖起的梯子一下子又重重的砸了回去,轰的一声巨响,上面的数十士兵一片惨叫,当场死亡二十余人,其余士兵也身受重伤,城头士兵顿时一片欢呼。 刚刚射倒一架重型攻城梯,数十步外的最后一架重型攻城梯也竖起了起来,梯子搭在城头,十几名士兵一跃跳上城头,数十名长刀手大吼着冲了上去。 源源不断的敌军士兵沿着重型攻城梯爬了上来,冲上城头,这也是重型攻城梯最可怕之处,它没有攀爬的过程,敌军士兵直接跳上城,在前面挡住守军,形成一道防御屏障,给后面的攻城士兵创造了机会,梯子上的敌军便迅速涌上来,一眨眼,便七八十人涌上了城头。bigétν 李邺见形势危急,一跃跳上城垛,冲了上去,瞬间冲到这架重型攻城梯前,长槊翻飞,一口气斩杀了眼前挡路的七八名敌军士兵,攻城梯出现在他眼前。 七把飞刀连续射出,攻城梯上的七名士兵纷纷惨叫坠落下去,攻城梯露出了一段空挡。 李邺大喝一声,用脚勾住城头,奋力挥槊向下方劈去,“咔嚓!”攻城梯下方的五道横挡一并被斩碎,李邺用手抓着梯子侧面,一个翻身,身体一跃而起,长槊向上一挥,上方的五道横挡也一起被斩断,碎木四溅。 重型攻城梯虽然还在,但已经被李邺一刀劈废了,士兵爬到一半时,会忽然发现梯子上的横档没有了,没法再向上攀爬。 李邺从背后杀进了七八十人的敌军群中,瞬间肢体横飞,人头滚滚,城头上一片惨叫声 敌军的气势渐渐被压下去,李邺当即命令道:“用火攻!” 用火攻也要讲究时机,用火攻得太早,对方士气正旺,就算暂时退下去,他们商议放火策略后,会继续攻城。 可如果是敌军大型攻城武器被毁,敌军伤亡惨重,士气受挫,最后再放火,很可能会摧毁敌军的战斗意志了 李邺一声令下,城头下的民夫立刻送上来上千桶火油,这就是当地出产的坎达了,也就是石油,这里的石油品质不错,属于轻质石油,杂质比较少,可以直接用作灯油。 士兵们将一桶桶火油沿着攻城梯和人梯向下倾倒,下面的士兵被浇得满头满脸满身,立刻有士兵把火油扔了下去,一群群士兵的脸上和身上都着火了,顿时一片鬼哭狼嚎,很多士兵惨叫着向河里跳去。 事先安排的一千名灭火士兵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很多灭火士兵自己也被火油浇了一身,随即燃烧起来。 火油的泼下使士气已经开始低迷的攻城军队终于崩溃了,所有的士兵都争先恐后向回奔逃,城头上守军一起放箭,无数士兵被箭矢从后面射倒。 “当!当!当!” 远处撤退的钟声已经敲响,七千余残兵仓皇败退,城头上士兵一片欢腾。 这场大战从中午一直打到黄昏时分,拔汗那军队杀敌四千八百余人,自己也付出了近一千五百余人的伤亡。 默多国王当场宣布,奖励每个参战士兵五十第纳尔金币,每个民夫十枚第纳尔金币,阵亡士兵加倍,将领则另外奖励,满城军民一片欢欣鼓舞。 默多国王同时奖励李邺十万个第纳尔金币,李邺一分为三,一份留给自己,一份奖励二十名手下,另一份则奖励三千新军。 城头上,李邺对国王默多道:“卑职考虑了一下,我们今晚或许能出奇兵,一战击溃大食联军。” 默多国王饶有兴致问道:“怎么出奇兵?” “我们的投石机有轮子可以推着走,今晚半夜可以推出城,对方在河对岸扎下大营,我们可以隔河攻击对方!” “可如果对方杀过河来呢?” 李邺微微一笑,“这就要先出一支奇兵,把桥摧毁了,比如把浮桥一把火烧掉,把河东岸的哨兵干掉。” 默多国王点点头,“我们挖了护城河,就可以从水路前往敌军浮桥处!”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五章 再出奇兵 夜渐渐深了,几艘皮筏子从护城河西北出去,进入了连通拔汗那河的一条漕河,这条河在北面,河流不宽,只有一丈,却深达两丈。 三艘皮筏子上,除了李邺和五名拔汗那水鬼外,其余都是火油,装在皮袋内。 李邺坐在为首的皮筏子上,仔细观察着原野上的情况,此时已是三更时分,夜空月光皎洁,但有一片片的乌云在空中漂过,大地也时暗时亮,皎洁月光下,他看清了原野上的黑影,但人数不多,只有十余人,应该是敌军的游哨,距离自己也就两三里左右。 这时,李邺一纵身跳上岸,对五名拔汗那士兵道:“替我看好兵器,你们继续走,我很快会赶上你们!” 他一猫腰,向最近一名敌军游哨疾奔而去,几名拔汗那士兵都紧张地望着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大地又变暗了,黑暗中,李邺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片刻,那名敌军游哨从马上落下,被干掉了,不多时,又有两名游哨骑兵被李邺飞刀干掉,他借助夜幕掩护,仿佛鬼魅一般在原野上疾奔,不到半个时辰,十五名游哨骑兵全部被他一一消灭,他翻身跳上一匹马,调转马头向浮桥方向奔去。 李邺已经换一身游哨骑兵的盔甲,手执一根长矛,完全就是一名游哨骑兵模样,浮桥这边有四名士兵守卫,东西两岸各站着两名士兵,李邺刚奔到近前,立刻有士兵喝问道:“口令!” “北风呼啸!” 现在是春天,口令却是北风呼啸,确实让人想不到。 口令无误,守桥士兵又问道:“有什么情况?” “夜色中好像有人,我要去汇报,你们眼睛瞪大一点。” 两名士兵一激灵,连忙瞪大眼睛向原野中望去,李邺催马过了桥,西岸的两名石国士兵没有理睬他,李邺走到二人身后,手中长矛忽然闪电般刺出,“噗!噗!”两人几乎同时被长矛刺穿了后颈,翻身落马。 东岸两名哨兵听到了落马声,一回头,两道寒光已到眼前,两把飞刀射穿了两人额头,两人惨叫声没有喊出,便一起落马而死。 李邺将四具尸体扔进河中,他立马站在桥头,取出火折子向远处城墙挥了挥,一连点亮了三次,渴塞城城门徐徐开启,王子阿罗列亲自率领五千骑兵出城了,士兵们还推动着十八架投石机缓缓向三里外的河边移动。 这时,皮筏子也抵达了桥边,五名手下把破甲槊递给李邺,又把数十个火油袋拿上岸,李邺摆了摆手,让他们等一等再放火烧浮桥。 放火过早,等于提醒了熟睡中的敌军,敌军纷纷起身出营,偷袭的效果就不会太好,而且不到万不得已,浮桥也不用烧毁,他们携带火油只是做最坏的打算。 这时,有三名游哨骑兵向浮桥这边疾奔而来,李邺一惊,居然还有漏网之鱼,他立刻横矛拦在桥头,三名游哨骑兵是在南面,李邺没有看到他们也很正常。 三名游哨骑兵发现拔汗那主力出动了,又发现沿途很多游哨士兵被人干掉,三人又惊又急,急忙想赶回大营,片刻,他们奔至桥头。 李邺将长槊一指,用粟特语喝问道:“口令!” “北风呼啸!” 口令无误,李邺又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拔汗那骑兵出城了,我们要立刻禀报国王!” 李邺一侧马,让他们过去,三人纵马疾奔,刚到桥边,忽然一道寒光闪过,两颗人头同时飞上天,第三人吓得魂飞魄散,掉头便要逃跑,却感觉后颈一阵剧痛,眼前天旋地转,扑通!竟然落入了水中,但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还在战马上,自己头掉了,这是他最后的一点意识。 李邺注视着西面的动静,他很快发现了敌军在营墙上的暗哨,敌军哨兵在土墙里面,应该是靠墙搭建了一座架子,敌军哨兵站在架子上。 但哨兵只是向外看了看,又缩回头去了,应该不止一人,都在架子上睡觉,李邺不了解哨兵情况,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就怕惊动别的哨兵,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多时,五千拔汗那骑兵已到百步外,阿罗列催马上前问道:“李将军,对面情况如何?” 李邺摇摇头,“目前没有动静,他们应该想不到一场大战后,我们居然会来偷袭!” “那我们是直接杀过去,还是按照原计划行动?” 李邺想了想道:“还是按照原计划吧!” 对方的兵力还是远超过他们,如果偷袭不力,被对方反噬,那就乐极生悲了。 阿罗列点点头,回头令道:“投石机上前!” 十八架投石机缓缓上前,这种投石机石块的射程为一百步,如果是火球的话,射程能达一百五十步。 而对方大营距离河边约五十步,射程足够了,就在这时,警钟声大作,‘当!当!当!’对方哨兵终于发现了月光下的投石机。 阿罗列当机立断,下令道:“发射!” 十八颗大火球被点燃,腾空而起,带着熊熊烈火和浓烟向敌军大营飞去,一颗颗大火球落入大营中,向一顶顶大帐内冲去。 虽然皮帐不容易被点燃,但那也只是相对于羊毛大帐,如果火势较大,当然也能点燃皮帐,连尸体都会燃烧,何况是羊皮? 大营内一阵大乱,到处人喊马嘶,火借风势,大火迅速蔓延,士兵们纷纷骑马向外奔逃,李邺见时机到了,立刻大喊道:“出击!“ 李邺一马当先,率领五千拔汗那骑兵冲过小河,马蹄如雷,大军如海蛟龙,向混乱中的敌军杀去 羊皮大帐燃烧速度还是慢一点,加上士兵们都把战马拴在大帐外,没有专门的羊马营,倒也方便逃跑,混乱中,大部分敌军士兵都逃出来了。 士兵们虽然逃出来,但大部分都没有来得及带上兵器,更也没有披挂盔甲,很多人还赤着脚,见敌军杀来,众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打马狂奔逃命。 拔汗那骑兵一路追杀,一口气追出三十里,杀敌数千人,这才得胜返回。 拔汗那军队以牺牲两千人的代价,最终取得了王城保卫战的大胜,缴获各种兵器物资不计其数,不仅彻底摧毁了石国国王昆都石的野心,也挫败了大食企图在拔汗那建立隔离屏障的战略计划。 拔汗那举国欢腾,百姓们载歌载舞,欢庆来之不易的胜利,李邺向国王交还了权杖,这一点让默多国王尤其欣赏,他当即任命李邺为拔汗那护国叶护,取代了索兰,默多随即下令将索兰一家贬黜去了千泉城。 护国叶护和将军叶护不一样,将军叶护是最高军事统帅,一般是由太子担任,而护国叶护则是一种最高荣誉职务,相当于国师。 拔汗那一共有三大国师,一个是祆教穆护,穆护是主教祭司的意思,另一个便是莲花生大师,他是吐火罗所有国家的宗教领袖,拔汗那也有很多佛教徒,莲花生大师自然也是拔汗那的佛教国师。 最后一个就是护国叶护,一般由地位崇高的王族担任,索兰是国王默多的妹夫,在军方威望很高,一旦他放弃军权退仕养老,那么他将会是护国叶护,不过索兰现在没有机会了。biqμgètν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 掌控新军 昆都石率领两千余骑兵仓皇逃回了石国。 当然,联军不会只剩这么一点兵力,埃古里率领吐火罗军团返回了俱战提,艾罗特则率领粟特军团退回火寻国,石国士兵被打散,很多人各自回了家,跟随在昆都石身边的骑兵只剩下两千人。ъitv 奔行了两天,夜幕降临,饥肠辘辘的昆都石和骑兵们终于返回了拓枝城,两千士兵直接回了城外的军营,昆都石则带十几名手下进了城,直奔王宫。 昆都石一样饿得头昏眼花,两天来他只吃了一条烤鱼,喝了几口河水,实在是又累又饿,他渴望着踏进铺满了厚厚波斯地毯的宫殿,渴望着餐桌上浓厚鲜美的奶油蘑菇汤和烤得焦黄流油的羊肉,渴望着躺在铺着天鹅绒的柔软大床上好好睡一觉。 临近王宫,他困倦得眼睛皮都睁不开,整个人都即将崩溃。 刚进了王宫大门,后面大门便轰然关闭,四周无数火把瞬间亮起,把王宫大门处照为白昼,昆都石大吃一惊,眼中困意顿消,只见眼前无数士兵手执长矛和战刀,将他们团团包围。 “我是国王,你们要干什么?”昆都石气得大喊。 “你不再是了!” 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士兵们让开一条路,只见身穿盔甲的兄弟彻毕石走了过来,他愤怒地注视着昆都石,“石国的父母在盼望儿子归来,妻儿们在盼望丈夫和父亲归来,你怎么给他们交代?” 昆都石恼火道:“胜负是兵家常事,打仗总会死人,有什么可交代的?” 彻毕石冷笑道:“说得好简单,不如明天我把伱交给那些阵亡将士的亲人,你去给他们解释?” 昆都石忽然明白了,他恶狠狠盯着兄弟道:“你抢了我的王位?” “没错!父亲临终前给我说过,如果你狂妄自大,置石国百姓于水火,我可以取而代之,我遵从父亲遗志,挽救石国,有何不可!” 彻毕石一挥手,“将他带到地牢关押起来!” 十几名心腹士兵垂头丧气被押走,上来几名侍卫将昆都石反绑起来,昆都石拼命挣扎,大吼大叫,“忘恩负义的畜生,我当初就该杀了你,你这个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你迟早会落在我手上,看我怎么把你千刀万剐!” 彻毕石见他越骂越恶毒,便给一名心腹手下使个眼色,手下冲上去,一拳将昆都石打晕过去,士兵们将他拖下地牢关押起来。 彻毕石又骑马赶去军营,他要收服军营内的两千士兵。 虽然李邺率领拔汗那军民取得了保卫战的胜利,但李邺也知道,这个胜利只是暂时的,大食绝不会因为一次小小的失败就停止东扩,何况损失惨重的只是石国军队,吐火罗军团和粟特人军团都各自伤亡一千余人,损失并不大。 更重要是,大食军到目前为止,只是动用了两支外籍军团,真正的呼罗珊精锐主力都没有出动,任何一支呼罗珊精锐主力军队杀到拔汗那,恐怕拔汗那都是国破家亡的命运。 正是意识到更深重的危机将至,李邺在取得胜利的十天后,他便决定跟随一队拔汗那商人向东前往碎叶军镇。 他的二十名手下都被李邺留在拔汗那,继续训练三千新军,李邺当然有他的想法,怛罗斯之战会在今年爆发,那么他的手中必须要有一支军队。 拔汗那人的守城能力不行,但骑兵很厉害,历史上,拔汗那也派军队加入唐军,参加了怛罗斯之战。 李邺就希望把这支三千新军控制在自己手中,他的二十名手下都是新军校尉,每人统领一营,一百五十人,而徐建和余长阳则出任左右果毅都尉,每人统领十营。 二十名手下在这次保卫拔汗那的战斗中和士兵们并肩作战,可以说,他们已经牢牢控制着这支新军。 如果自己率手下离去,就会彻底失去对这三千士兵掌控。 当然,默多国王和阿罗列王子也是衷心希望二十名唐军士兵能留下,继续带领三千军队,在他们的带领下,这三千新军成了拔汗那有史以来最精锐的一支军队,默多国王特地把他们命名为千泉军。 所以考虑再三,李邺说服了二十名手下留下,他独自跟随一支拔汗那商队前往碎叶,他需要找高仙芝面谈,让高仙芝充分认识到河中局势,要让高仙芝明白,他肩负着阻挡大食东扩的历史责任。 李邺跟随的这支商队约有三百头骆驼,由十名商人组成,为首老商人叫做关图,多次去过大唐,甚至在长安生活过八年,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李邺是拔汗那的大恩人,是国王封的护国叶护,关图和其他商人不敢怠慢,一路小心翼翼伺候。 大唐在葱岭以西有实控地和势力范围的区别, 势力范围就是今天我们看到的唐朝疆域图,最西远达咸海和阿姆河东岸,最北达巴尔喀什湖,南面是今天的巴基斯坦和阿富汗,这属于势力范围,这个地域的众多小国都属于亲唐派,奉大唐为宗主国。 而唐军实际控制地区就小得多,主要是热海周边和楚河流域,还包括了伊丽河谷,唐朝在这里以碎叶城为中心,驻扎近两千军队。 关图见多识广,也能说会道,一路陪同着李邺闲聊。 两头骆驼并排而行,关图指着两侧茫茫的草原和雪山笑道:“在二十年前,这边都是西突厥的土地,十年前,这里又是突骑施的地盘,这十年又属于大唐,有一种传说,每个势力最多只能在这里呆十年,如果唐军东撤,不知下一个十年又是谁来统治这里。” 这个答案李邺知道,历史上的下一个十年是由葛逻禄人统治这里。 他笑了笑问道:“拦截商人的波斯骑兵没有骚扰这边吗?” 关图摇摇头,“波斯骑兵只骚扰南面的吐火罗地区,北面他们不敢来,倒是阿史不莱城那边的突骑施人有时候会南下,前几年比较严重,被唐军收拾一顿,这两年又消停了,不过听说去年秋天,突骑施人被葛逻禄人干掉了,双方激战一场,突骑施骑兵全军覆灭。” 李邺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说,阿史不莱城现在被葛逻禄人控制了?” “应该是,叶护请看那边!” 关图一指东北方向,只见东北方向的河边有大群商人正在向太阳礼拜,关图对李邺低声道:“那就是葛逻禄商队,估计也是去碎叶的。” “他们怎么和你们一样拜太阳?” “很多葛逻禄人和我们一样,也开始信奉阿胡拉·马兹达大神了,碎叶的大云寺就是葛逻禄人修建的。” 李邺打量着远处颇为庞大的商队,人人带着兵器,颇为勇武,葛逻禄人彻底取代了突骑施,已经进入楚河流域了,不知道高仙芝是否知晓? 两天后,李邺所在的商队抵达了碎叶城,碎叶城曾经是突骑施人最强盛时的王城,它和渴塞城的面积差不多,城墙周长约十八里,城墙高大坚固,都是用大石修筑而成,高达近三丈。 碎叶城不仅是军镇,同时也是一座商业大城,来自天南地北的商人云集碎叶,出售各种各样的货物,在这里你甚至能看到来自遥远西方的大秦商人,也就是东罗马帝国,他们无力再前往长安,便在这里采购大唐的丝绸、瓷器和茶饼前往大秦国。 碎叶城目前的唐军主将是陈奉忠,不过他似乎不在城内,而是去迎接唐军主力大军西来。 虽然碎叶位于遥远的异域,但还是让人处处感觉到东土大唐的影子,它的城门式样,官衙、还有不少府宅,一看就是东土大唐的式样。 李邺和商队告别,关图笑道:“我们住在安集商旅馆,叶护可以随时过来找我们!” “多谢各位了!” 李邺抱拳施一礼,独自一人骑马向城北面的军衙而去。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七章 碎叶疑影 李邺找到主簿张显,张显热情地把李邺请进官衙坐下。bigétν “拔汗那的战果我们都听说了,我们还报告了高帅,高帅也很激动,立刻率军前来碎叶,估计这几天就会到来。” 李邺点点头,“我就是来碎叶找他!” 张显看了一眼外面,笑问道:“你的手下呢?” “我把他们留在拔汗那了,军队还需要补充训练,这次就我一个人来碎叶,主要是见一见高帅。” “我明白了,走!我先安排你住下,好好休息几天。” 张显带着李邺来到了贵宾驿馆,“这里是官员出差来碎叶住的地方。” 驿丞迎了出来,把两人请进驿馆,张显给他稍微介绍了一下,“这位李公子是节度使贵客,以后几天就要麻烦周驿丞好生照顾!” “应该的!应该的!” 这时,一名手下跑来,附耳对张显说了几句,张显点点头,对李邺歉然道:“正好有比较急的事情,我要先走一步了。” 李邺笑道:“张主簿请随意!”” 张显又稍稍交代一下,便匆匆去了。 “李公子是从长安来的吧!”驿丞一脸陪笑问道。 驿丞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汉人,看起来很和善。 李邺笑道:“准确说我是从拔汗那过来,不过我家在长安,周驿丞是哪里人?” “我祖籍是兰州金城县人,但我没有去过大唐,祖父带着我父亲很早就来碎叶了,所以祖父给我起名周向东,希望我能去大唐看看,回乡祭祖,哎!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了。” 李邺点点头问道:“碎叶汉人多吗?我感觉好像不少,街上看到不少汉人的面孔。” “有不少,大部分都是随军家眷和他们后代,在这里落户居住了,比如我就是,还有一批汉人是唐初逃过来的,像陇西李家就来了一批人,大诗人李白就是在我们碎叶出生,他还是我邻居呢!但他很小就回大唐了。” 说到诗人李邺就一阵苦笑,唐朝的著名诗人他到现在就见了一个王维,原本还约好前年秋天去他在蓝田县的辋川别业坐坐,结果也没有去成。 一路长途跋涉而来,李邺着实也有点累了,住下后也没有出门,在驿馆里吃了午饭,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倒头便睡了。 下午的驿馆很安静,正在房间里熟睡的李邺忽然睁开眼睛,一跃坐起,从枕下抽出无名匕首,注视庭院内的动静。 这是李邺朱雀功练到后期出现一个附加效果,他有一种近乎第六感的特异能力,当周围三丈内气场发生剧烈变化,他就能敏锐感受到,或者有低微的破空之声,他也能感觉到。ъitv 比如刚才,他就感觉到了门外有一阵疾风刮过,这种风往往就是人带出来的。 “喵呜——”一只黑猫出现在窗台上,一纵身又跳下窗台走了。 李邺摇摇头,自己居然被黑猫惊醒,这也太不应该了,难道是自己的朱雀功开始退步了? 从去年秋天到现在,快半年了,几乎就没有下水练功,趁这两天闲下来,好好下水练一练。 这时,李邺想起一事,从马袋里取出一只黄金盒,这就是哈里发之石,又叫王者之石,李邺后来从默多国王那里知道了它的来历,这十颗宝石最初是萨珊波斯帝国皇帝王冠上宝石,波斯帝国被白衣大食灭亡后,王冠又落到了白衣大食哈里发的手中。 一百年前,第三代哈里发奥斯曼遇刺身亡,其堂侄、叙利亚总督穆维叶对先知的堂弟兼女婿阿里继任哈里发不满,遂引发大规模内战,王冠就是那时候遗失。 后来王冠不知所踪,但王冠上的十颗宝石却流落民间,五十年前,被一名拔汗那商人买下,后来献给拔汗那国王忽安里,也就是默多的祖父,四十年前默多的父亲用金汁封死了黄金盒,从此再也没有打开。 但消息传出去却是默多的妹妹,拔汗那公主的阿莲,她最受父亲宠爱,小时候她见过宝石,并偷走了一颗红宝石,被父亲发现,父亲追回宝石,盛怒之下将金盒熔为一体。 阿莲公主后来嫁给了石国王子,也就是昆都石的父亲,她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儿子昆都石,昆都石又把这个秘密告诉哈里发阿拔斯,最终给拔汗那带来了战争。 金盒不大,长十厘米,高五厘米,正好一把抓,李邺把金盒放在桌上,凝视着这个让哈里发志在必得的宝盒,他有点犹豫,要不要切开它? 忽然,他感觉到身后有极其细微的破空之声,他本能一侧头,一根金针檫着他脖子射过,钉在对面的木柱上,李邺惊得头皮都要炸开,有刺客! 他忽然又感觉到身后有破空之声,他不加思索,一个侧翻瞬间移开,三根金针钉在桌上,李邺已经明白了,他被那只黑猫骗了,他被惊醒,就是有人潜入。 李邺伸手向肘边飞刀摸去,却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今天洗澡取下了刀鞘。 忽然,一条长鞭从对面后窗外飞进来,正好卷住了桌上的金盒,往回带走,李邺大惊,手中匕首射出,同时一个前滚翻,匕首在长鞭即将出窗的一瞬间,切断了长鞭,金盒落下,正好被李邺一把接住。 他将金盒揣进怀中,连续几个翻滚,从墙边抽出青龙刀,寒光一挥,‘叮叮当当!’青龙刀挡住了三根金针。 李邺一跃跳出后窗,后窗外已经没有人,地上有半截鞭子,他的无名匕首也不见了踪影。 再奔到前院,前院也不见人的踪影,一回头,只见门上钉着一张纸条,他上前扯下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金盒换马,大云寺’,是用突厥文所写。 就在这时,周驿丞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惊恐不安道:“公子,你的马伱的马被人偷了!” 李邺冷静问道:“驿站有人伤亡没有?” “那倒没有,马夫被人打晕过去,没有受伤,他说一个年轻女人用刀顶住他后心,逼他说出你的马匹,他只得说了,然后就被打晕过去。” 李邺点点头,既然有纸条,显然对方不是临时起意,他们就是冲着金盒来的,只是对方似乎不知道金盒的重要性,否则就不会开出‘金盒换马’这个条件。 火云马实在找不回来也没有办法,自己还有一匹墨锦,但自己的无名匕首也被他们捡走了。 李邺当然知道无名匕首不是凡品,削铁如泥,飞龙收藏的宝贝怎么可能是凡品?只是自己也不知道它的来历罢了,才给它起名叫无名匕首。 “大云寺在哪里?”李邺问道。bigétν “公子问哪个大云寺?”周驿丞战战兢兢问道。 李邺一怔,碎叶居然不止一个大云寺,“有区别吗?” “有区别,东大云寺供奉弥勒,是武则天下令修建,西大云寺是祆教寺院,有上百年历史了。” 李邺点点头,对方留的是突厥文,那就应该是西大云寺。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八章 偷天换日 李邺回到房间,用他的飞刀小心翼翼切开了金盒,沿着熔化金汁封死的一圈切开,黄金很软,很轻易地把它切开了,打开盒子,果然是上下两层木格,里面垫着丝绒,整齐地摆放着十颗宝石 三颗蓝宝石,三颗红宝石,两颗绿宝石,两颗黄宝石,看到宝石那一瞬间,李邺几乎被十颗宝石的美窒息了。 宝石都不大,和杏差不多大,而且大小,形状几乎都一致,比它们大的宝石李邺也有,但怎么也比不上这十颗宝石的品质,颜色、光泽和纯净都到了最顶级,璀璨夺目。 三颗蓝宝石颜色逐渐变浅,但极为纯净浓烈,蓝得像深邃的星幕,蓝得像北欧的海洋,蓝得又像草原的天空。 而三颗红宝石也格外耀眼夺目,红如烈焰,红如玫瑰,红如夕阳,红得妖艳,红的热烈,红得深遂。 两颗黄宝石又仿佛是切下来的一块鸡油,又俨如煮熟的甘栗。 至于两颗绿色的宝石,李邺一度以为它们是最顶级的玻璃种帝王绿,但实际上不是,不知是哪里出产的宝石,绿得让人无法呼吸。 李邺将十颗哈里发宝石放进一个小皮钱袋里,贴身挂在胸前。 他又从马袋里取出一只鼓鼓囊囊的袋子,把一百多颗上等宝石倒出来,这是从薛丰家里得到的战利品,当时让他惊叹无比,可现在和十颗哈里发宝石一比,简直就像萤火对皓月。 李邺挑了十颗上等宝石,颜色和哈利发宝石一致,大小也差不多,把它们放入盒中,如果没有见过十颗哈里发宝石,那一定也会被眼前这十颗新宝石迷住。 李邺之所以敢李代桃僵,关键是哈里发王冠失踪了一百年,而金盒也封死了四十年,估计除了自己,天下再无第二人见过哈里发宝石,那谁来鉴别真假? 李邺随即来到驿馆斜对面一家珠宝店,付了二十枚第纳尔金币,让店主用金汁沿金盒盒盖浇铸一圈,又重新将金盒封死了,这样便恢复了原样,甚至比之前还封得平整,完全熔为了一体。 次日一早,李邺来到了西大云 bigétν寺,这是一座不小的寺院,占地数十亩,信徒很多,络绎不绝的男女信徒进进出出,不用脱靴,这一点还不错。 走进寺院,李邺漫无目标随意而行。 这时,一名中年女子上前向他行一礼,“请公子跟我来!” 她说的居然是突厥语,而不是粟特语,这帮人肯定不是粟特人,而是突厥人,但他们怎么知道金盒?这才是李邺最无法理解之事。 还有,突厥人不是信奉萨满教吗?怎么又出现在祆教的寺院内?李邺忽然想到了路上看到的那群葛逻禄商人,他们就在礼拜太阳神啊! 难道是葛逻禄人? 不过连他的二十名手下都不知道金盒之事,只有拔汗那的国王父子知晓,默多和阿罗列当然不会出卖自己,对方又怎么知道? 李邺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他们父子告诉了家人,他们家人泄露了消息。 走进一座院子,李邺手中暗暗捏了四把飞刀,耳朵竖起,他主要防备对方的铜针,那是用管子吹出来,很霸道的暗器,上面有烈性麻药,他在黑猫身上做了试验,结果黑猫半夜才醒来,一瘸一拐地走了。 院子里周围一圈都站满了身穿白衣的女子,所有人都带着面巾,这倒是一个奇怪的帮会,居然都是女人。 这时,从房间里走出四个身穿黑袍的女人,都带着面巾,最前面也是一名中年妇女,后面三人是年轻女子,其中中间那个年轻女子,李邺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 “金盒带来了吗?”中年女子站在台阶前冷冷问道。 李邺从怀中取出金盒,托着手中道:“金盒可以给你们,我的马和匕首呢?” “马可以还给你,但匕首不行!” 李邺眉头一皱,“为什么?” “匕首是祆教的圣物,一直供奉在撒马尔罕的光明寺内,它叫光明剑,又叫阿胡拉之剑,是祆教的七件圣物之一。” “胡说!” 李邺恼怒道:“匕首是我从大唐皇宫里得到,和祆教何干?” 中年妇女迟疑一下道:“光明剑确实是祆教之物,一共两把,一把长剑,一把短剑,这把是短剑,九十年前,祆教把它进献给大唐皇帝,大唐皇帝才因此批准我们在长安建寺。” “既然它已经进献给了大唐皇帝,那它就不属于祆教了,就算你们想要回去,也不能用这种方式,这对伱们光明神的不敬。” 中年妇女有些无奈道:“是!希望李公子能把它献给大云寺。” 李邺微微笑道:“你先把匕首还给我,然后我们可以再谈判,对我来说,它就是一把锋利的匕首而已,只要你们条件让我满意,我可以和你们交换。” 中年妇女深深看了李邺一眼,轻轻一摆手,她身后一名黑衣女子端着盘子上来,盘子里正是李邺的匕首。 李邺收了匕首,又看了一眼年轻的黑衣女子,看不见她的面容,只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很熟悉,但又很陌生,难道她是拔汗那国的公主? 李邺把金盒放在盘子里,黑衣女子惊讶看了李邺一眼,转身回去了。 中年女子拾起金盒,连忙和旁边的一张图样对比,没错,就是这只金盒,金盒上有蛇纹,镶嵌着一颗水滴型的祖母绿宝石,和阿莲描述的完全一样,周围用金汁封住了,底部左下角刻有拔汗那国王忽安里的名字。 这个大唐年轻男子竟然不知道这个盒子内物品的重要!中年妇女激动得手微微发颤。 李邺看出了她的激动,李邺忽然明白了,这帮人其实知道这个金盒的秘密,她们以为自己不知道,怕过度关心引起自己的怀疑,所以才故意说得轻描淡写,金盒换战马。 李邺心中冷笑一声,这帮人还真是愚蠢得可爱。bigétν “金盒给你们了,我的马呢?” 中年妇女一挥手,有人牵出了火云马,中年妇女语气温和地对李邺道:“我叫安吉尔,是本寺女祭司,希望我们好好协商,李公子能把光明剑献给本寺。” 李邺笑了笑:“我不会献出,但我可以交换,就要看你们拿出的诚意了!” 他又看了那个黑衣年轻女子一眼,翻身上马,催马奔出了大云寺。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人生再遇 李邺回到驿馆,立刻找到周驿丞问道:“安吉尔是谁?” 周驿丞笑道:“她是大云寺的女祭司,人很好,替穷人治病,救助孤寡,她不可能偷马吧!”biqμgètν “祆教还有女祭司?”李邺又问道。 “刚开始没有,但男人不放心自己妻子女儿去寺院,怕被教士玷污,后来就有了女祭司,专门给女人传教,还有治病什么的。” “她还有很多手下?还有武艺高强的手下。”李邺又追问道。 “好像没有!” 周驿丞挠挠头道:“大家都知道她只有两个助手,我都见过,都是中年女人,年轻的没有。” “那奇怪了,我看见她有数十名手下,都是年轻女人,有白衣女人,还有黑衣女子,都用纱巾蒙面。” 周驿丞一脸懵懂,李邺说的这些他闻所未闻,李邺知道问不到结果,叹口气道:“多谢周驿丞,我再去打听一下。” “实在不好意思!” 周驿丞行一礼,转身走了,走到院门口,他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对李邺道:“公子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 “有传闻说,安吉儿是圣女会的人。” “圣女会又是什么?”李邺笑问道。 “圣女会是祆教三大势力之一,光明会是波斯那边的势力,粟特这边的祆教势力又一分为二,一个是穆特会,一个就是圣女会。” “女祭司和圣女会不是一回事?” 周驿丞摇摇头,“女祭司其实就是穆特会为了对抗圣女会而搞出来的,后来女祭司又成了两大势力之间的调解人,但不少女祭司又被圣女会拉拢过去,两个派系一直在暗斗,挺复杂的。” 李邺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 周驿丞走了,李邺坐在房间里考虑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渐渐想通了两件事,那十颗哈里发宝石不仅仅是大食阿拔斯在窥视它,其他势力也在窥视,比如圣女会。 默多国王的妹妹阿莲估计也是圣女会的人,所以圣女会才会知道这十颗宝石。 另外一件事,默多或者阿罗列的妻女中,也有圣女会的人,所以圣女会才会知道东西在自己手中。 李邺负手走到窗前,轻轻抚摸着胸前小皮袋中的十颗宝石,多少国家、多少权贵都在为争夺这些顶级的珍宝而战,争夺钻石的布尔战争,争夺和氏璧的战争,就不知那群女人会不会相信金盒中的宝石是真的? 中午时分,周驿丞匆匆赶来,把一封信交给李邺,“刚刚有人送来的!” 李邺打开信,上面只有一行字,“请到雪山酒馆一叙,小黄金房。” 雪山酒馆光看名字,李邺以为是一个小酒馆,一问才知道,这竟然是碎叶最大最奢侈的酒馆,位于碎叶城最繁华最热闹的热海大街上。 雪山酒馆和中原的酒楼不一样,它完全是由一座一座独立的建筑组成,就像草原上一座一座独立的穹帐一样,周围有围墙,差不多有二十间独屋。 一名突厥伙计把李邺领到正中间一间金碧辉煌的小屋前,“这里就是小黄金屋,贵客请进!” 两名体态丰腴的年轻胡姬走上前,一左一右挽着李邺的双臂向屋里走去,屋子里就像用金砖砌成一样,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闪烁着灿烂的金光,其间还镶嵌着无数的碎宝石。 走进里间,高高的穹顶上一样金光璀璨,地上铺着厚厚而柔软的波斯地毯,在台阶上方放着几个大枕头,躺卧着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她带着面纱,身上披着一层薄薄的轻纱,下穿五彩裙,衣裙上缀满了闪闪发光的宝石。 她身后站着八名年轻美貌的侍女,也一样脸带面纱,身上披着薄轻纱。 “怎么,不认识我了,上午我还把匕首还给你。”年轻女人说着流利的汉语,声音十分娇软。 李邺怔怔看着这个女人,越看越熟悉,脑海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他终于想起来了,她就是自己在金山堡遇到的那个女人,阿布思的妻子,葛逻禄公主,他当初头脑发热留下的风流债,他以为自己此生不会和她再有交集,没想到时隔一年多,居然又在碎叶城遇到了。 年轻女子顿时坐起身娇嗔道:“你现在才想起来,是不是早把我抛到脑后了?” 李邺一阵头大,他最不想遇到的女人就是她了,按照草原的规矩,自己杀死了阿布思并占有了她,那她就是自己的女人了。 当然,他不是草原人,可以不遵从这个规矩,但问题是,对方的第一次,自己的第一次,都在她身上发生。 李邺一阵苦笑道:“难怪上午看伱那么眼熟。” “还好,你没把我完全忘记!” 年轻女子摆摆手,周围侍女都退了下去,她起身走上前,投进李邺怀中,紧紧拥抱着他,将脸贴在他胸前,仰头望着李邺,宝石般的双眸闪 烁着明亮的光芒。 “我一直在想你!” 大胆热烈的表白,白腻丰满的身躯,喷香的秀发,娇媚的笑容,李邺有点迷醉了。 李邺脑海忽然闪过一个修长妙曼的身躯,他狠狠咬一下嘴唇,疼痛使他情欲消退,他轻轻推开了对方。 李邺淡淡笑道:“你甚至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杀了你的丈夫,以及三百名手下,还强迫你,你想我什么呢?” 一瞬间,年轻女人脸上娇媚的笑容消失了,她后退两步,冷冷道:“你在心中,我就那么低贱?” 李邺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女人冷笑道:“你以为我勾引你,是另有目的?是为了得到你的宝石?你胸口处鼓鼓囊囊的物品,应该就是十颗真宝石吧!” 李邺还是摇头,“你想多了,金盒是封死的,我怎么换?” 年轻女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只有圣女会那些蠢货才会相信,她们自以为是,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把金盒放进盘子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你已经把真宝石换走了,金盒是你重新熔封的,难道不是?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看,就把它交出去!” 李邺从脖颈上取下小皮囊笑道:“你说得没错,这才是真宝石,你若想要,我可以送你一颗。” 女人狡黠地笑道:“你想贿赂我,把我也拉下水?” “就算是吧!你喜欢什么颜色?有红蓝绿黄四种颜色。” 女人叹了口气,“你杀了阿布思,占有了我,按照葛逻禄人的规矩,我就是你的女人了,在我们葛逻禄人看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连父亲都没有逼我再嫁,你为什么这么轻贱我?” “我们先说宝石吧!” 李邺连忙岔开话题,“只有你,我才会给她这颗宝石。” 这句话让年轻女人心中舒服了一点,她想了想道:“我要红色宝石!” 李邺取出一颗玫瑰红宝石递给她,女人眼睛一亮,接过宝石捧在手中,眼睛里露出迷醉之色,她喃喃自语,“怎么会有这么美的红色?” “圣女会是什么?”李邺又问道。ъitv 女人眼中一阵黯然,“我以为你会先问我的名字?” 女人的跳跃性思维总让人措手不及,李邺苦笑道:“如果你愿意告诉我。” “你想知道?” 李邺点点头,女人柔声道:“我叫婆匐金山灵,但你不用知道,我家人都叫我阿灵,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章 金山阿灵 李邺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他索性盘腿坐下,问道:“她们怎么会知道金盒在我手上?” “拔汗那的王后,她也是圣女会的人!” 李邺愕然,“王后四十多岁了,还是圣女?” “看来你真不知道圣女会,圣女是给祆教给各国公主的封号,几乎所有信奉祆教国家的公主都会成为圣女,任期五年,拔汗那的王后是曹国公主,曾经是圣女,我九岁时接替大姐成为圣女,十四岁就任期满了。” “然后呢?” “圣女的权力很大,接受万民敬仰,很多圣女退下后,却不甘平淡,她们就联合起来组建了圣女会,得到世俗国王们的大力支持,一开始就声势很大,曾一度超过穆特会,成为祆教最大的势力,现在稍微弱了些,但依旧有钱有势,和穆特会分庭抗礼。” 李邺取下匕首,连着皮鞘一起递给她,“这把匕首送给你!” 阿灵接过匕首端详片刻道:“她们让我来和你谈判,愿意出一万两黄金买下这把匕首,伱舍得?” 李邺摇摇头,“匕首我送给你,你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情。” 阿灵一双美眸注视李邺,半晌幽幽道:“你在补偿我,然后一拍屁股,心中没有任何亏欠地走了,是不是?” 李邺叹口气道:“你觉得别的男人会这样做吗?” “你不一样!” 阿灵眼中闪烁着异彩,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道:“如果你在金山堡拍拍屁股就走了,把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丢下,我还真记不住你,偏偏你把阿布思积攒一辈子的财富都给了我,你让我怎么能忘记你?” 阿灵扑进李邺怀中,又一次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动情道:“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我唯一的男人,你给了我那么多财富,我这两年才能挺直腰过日子,才没人敢欺负我,你不知道,我心中对你是多么感激。” 李邺轻轻抚摸她的秀发,也柔声道:“我不能娶你,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ъitv 阿灵仰头望着他,低声道:“你是金山上高飞的雄鹰,能成为你的女人,是我的荣幸,我从不奢望能和你并肩高飞。” 李邺望着她眼中无限期待,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去 整整一个下午,两人都呆在房间里,仿佛积累了万年的火山在这一刻爆发,火热的岩浆把他们融化了,他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 天色终于黑了,两人筋疲力竭躺下,李邺将她搂在怀中,吻着她的脸庞,柔声道:“跟我去长安吧!” 阿灵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我也想跟你去呢!反正我不管,你在长安的宅子给我留一间屋,我肯定会来找你。” 李邺笑着点点头,“明天你就来找我!” 阿灵眼中黯然,“我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撒马尔罕,她们要把金盒送去撒马尔罕的大光明寺,那边会有一个盛大的祭祀,所有圣女都要去。” 这时,李邺咕噜噜一阵叫,阿灵捂嘴笑道:“我的夫君肚子饿了,先吃饭,今天晚上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两人穿了衣服,阿灵让侍女们送来饭菜和酒,两人一起喝酒吃饭,阿灵把红宝石递给李邺,“这是我的,你替我收好,我不能带在身上,被她们看见了,不仅我会有性命之忧,她们也绝不会放过你。”ъitv 确实,如果没见到这十颗宝石,自己替换的宝石就已经是极高的品质,毕竟是薛部几代大酋长的私人藏品,但看到了阿灵手中的宝石,她们就会知道,天下居然还会有如此绝美之物。 “我替你收好,你若不来,我就给别的女人。” 阿灵在他肩头捶了两拳,“你敢!那是我的宝石。” 李邺嘿嘿一笑,收起宝石又问道:”这可是哈里发石,她们不怕黑衣大食知道?” “那你就不了解了,它最早是波斯拜火教的圣物,后来送给了萨珊王朝的皇帝镶嵌王冠,代表了王朝的十个州,所以它重归圣女会,当然是一件大事,还有这把光明剑一起。” 李邺沉吟一下道:“你什么时候能脱离圣女会?” 阿灵叹口气道:“去年我姑姑去世了,她一生未嫁,是圣女会的终身圣女,在圣女会代表葛逻禄,她去世了,然后由我来代表葛逻禄,再过几年,新的葛逻禄公主长大,成为圣女,我就可以离开了,我虽然是你的女人,但我也是葛逻禄的公主,这是我的责任,恳求夫君理解。” 李邺把她揽到自己怀中道:“你把身体给了我,我或许还不会太放在心中,但你把心给了我,那你就是我的女人,会有一天,我一定带你去见我的父母。” 阿灵着实感动,搂着李邺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道:“春宵苦短,夫君还在等什么?” 次日天不亮,阿灵便悄然离去,李邺独自一人回到驿站,心中怅然若失,他坐在桌上,将阿灵给他的三件物品发怔。 一份宝记柜坊的柜票,圣女会在长安存了一万两黄金,信物就是旁边的半枚第纳尔金币,还有一个口令叫做光明之神。 这是圣女会为换他那把无名匕首给出的诚意,圣女会当然不会做亏本生意,这一万两黄金还换走了金盒,阿灵把这笔黄金交给了他,算是她的嫁妆,暂存在李邺这里。 还有一支蓝色的青金石手镯,是阿灵母亲给她的,阿灵当做信物给了李邺。 李邺苦笑一声,这个金山堡的女俘虏,兜兜绕绕一圈,最终还是成了他的女人,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吧! 很多事情真的是一念之间,阿灵昨晚告诉他很多事情。 葛逻禄人极为看重财富,当初自己如果没有把阿布思的财富给她,让她孑然一身回葛逻禄,她的命运会很悲惨,没有自己财产的女人,哪怕是公主,也一样沦为附庸,受尽白眼,她父亲会很快将它再嫁出去,没有嫁妆的女人,在夫家地位可想而知。 正是当初自己的一念悯然,使她得到了阿布思的数十万贯财产,也使她完全获得了自由。 也正是这个缘故,阿灵心中才一直对自己念念不忘,她甚至还偷偷去灵武打听过自己。 不过从阿灵这里,李邺也知道了很多关于葛逻禄的情况,葛逻禄并不是一个统一的部落,准确说,葛逻禄是由三个各自独立部落组成,所以一直被称为三姓葛逻禄。bigétν 第一个是谋刺部,居住在金山南部和折罗漫山以北,去年就是它准备吞并薛部。 葛逻禄的第二个部落,就是阿灵所在婆匐部,生活在金山北部和西部,王帐位于玄池。 葛逻禄的第三个部落叫做踏实力部,生活在楚河流域,就是他们吞并了阿史不莱城的突骑施人,历史上出兵参加怛罗斯之战的葛逻禄人也是他们。 三个葛逻禄人的关系比较复杂,有时候互相帮助,亲如一家,但涉及到彼此利益,又会变成乌鸡眼一样,互相憎恨,互相敌对。 总的说来,婆匐部和踏实力部关系比较好,主要是它们两个部落接受了祆教的缘故,而谋刺部依旧信仰萨满教,信仰上的不同,就使它们彼此有了隔阂。 这时,周驿丞出现在院子里,“李公子,大云寺给你送来一张请柬!” 李邺一怔,走出房门接过请柬,看了一眼,竟然是圣女会邀请他去撒马尔罕参加祭祀圣物大典。 李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圣女们祭祀的圣物还挂在自己脖子上呢!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一章 意外任命 两天后,高仙芝率领的两万大军抵达了碎叶城,在碎叶城外扎下了大营,李邺赶到了军营,很快,士兵将他领到中军大帐,高仙芝亲自出来迎接。 “李监军这几个月辛苦了!” “卑职的应尽之责,卑职写的报告,高帅看了吗?” 高仙芝点点头,“我们进帐再说!” 两人走进大帐,大帐正中的桌上放着一幅完整的安西地图,高仙芝指着地图对李邺道:“封长史是从小勃律返回疏勒,现在小勃律的吐蕃军已经被我们全歼,在大勃律那边还有近万吐蕃军驻扎,如果我们再拿下大勃律,基本上就彻底切断了吐蕃的西进之路。” 李邺指了指地图上的于阗镇道:“我记得这边有条克里雅古道,从昆仑山和阿尔金山之间穿过来,这条路也堵死了!” 高仙芝笑了起来,“从高原过来,越过昆仑山,要走两千里的戈壁荒漠,连根草都没有,两千里荒芜人烟,吐蕃士兵赶着羊过来,羊都要饿死,就算带着干粮和水,千辛万苦走到且末城,人基本都处于垂死边缘,然后我们的守军再给他们迎头痛击,再骁勇的吐蕃军都要完蛋。 克里雅古道确实有,但前提是我们在那边没有驻军,他们千辛万苦过来,能得到休养和补充,但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唯一的办法就是从祁连山的当金山口过来,先攻下敦煌作为后勤补给地,然后再杀进安西,沿着赤河杀到龟兹,或者沿着且末河进攻于阗镇,现在的问题就是,安西那边但凡有一线机会,吐蕃人都不会走大小勃律迂回进攻安西,这边的道路太艰险了。” 李邺点点头,“我明白了!” 高仙芝一摆手,“我们不谈吐蕃,说说大食,你的调查报告我看过了,抄了一份附件留下,原件派人送往长安,呈交给天子,看了你的报告,我才知道河中地区的形势还真不乐观,原来好几年前白衣大食就开始向吐火罗渗透了。” 李邺笑道:“白衣大食的渗透不可怕,毕竟他们已经是王朝晚期,国内各种矛盾都激化,没有精力和财力扩张,但黑衣大食就不一样了,他们王朝刚刚建立,正是开疆拓土之时,他们之前的方案是借助石国来吞并拔汗和粟特九国,现在他们的抓手计划彻底失败,那么他们下一步必然会大举出兵,直接征服河中和吐火罗。”biqμgètν “那你觉得他们出兵数量会有多少?” 李邺想了想道:“光呼罗珊就有十万精锐大食军,这将是吞并河中和吐火罗的主力,也将是我们的对手?” 高仙芝负手走了几步道:“我最多只能出兵两万,然后葛逻禄和拔汗那也能出一部分军队,估计三万余人吧!” “吐火罗那边可能会有一支联军支援我们。” 高仙芝笑着摇摇头,“拔汗那虽然步兵不行,但骑兵很犀利,而吐火罗要步兵没有步兵,要骑兵没有骑兵,我们都把吐火罗的军队叫做羊军,遇到虎狼之师,他们只有被屠杀的命运。” “但如果用他们为后勤运输,或者派他们去骚扰敌军后勤,卑职决定还是有用!” “如果只是做后勤军,估计可以!” 李邺又问道:“其他粟特各国的军队呢?他们会在关键时刻倒戈吗?” 高仙芝冷笑道:“粟特人可精着呢!没有十足的获利把握,他们绝不会出手,所以不要指望他们协助我们,但他们就算被迫跟随大食军也会出工不出力。” 李邺点点头问道:“大帅下一步怎么做?” 高仙芝一指俱战提城道:“这是一个战略要地,把这个城池占领,大食军就只能从撒马尔罕过来,他们必须要通过真珠河运送粮草物资,俱战提又正好卡在真珠河上,这座城池我们一定要占住。 第二个就是怛罗斯,从它可以走直线到碎叶城,如果大食军过不了俱战提,那么他们就一定会走北线,经过白水城、怛罗斯城、俱兰城、阿史不莱城,就杀到碎叶了。” 李邺缓缓道:“目前俱战提城被大食军吐火罗军团占领,他们约有四千人左右,让卑职去把他们夺下来吧!” 高仙芝淡淡道:“伱在拔汗那已经立下很大的功劳,俱战提城就让我亲自来吧!” 高仙芝又拍拍李邺的肩膀,“好好休息两天,我们即刻出发!” 李邺离开中军帐,立刻找到了自己的三百名部下,他们没有主将,由高仙芝直接统领,高仙芝又把这三百军队还给了李邺。 众人久别重逢,份外高兴,三百人如众星捧月一样把李邺拥入大帐,李邺坐在高处,望着济济一堂的众人笑道:“我知道你们一定对拔汗那之战感兴趣,但这只是机缘巧合,不过拔汗那的胜利,大家都有份!”ъitv 裴锈笑道:“将军打算给我们什么奖赏?” “每人五十枚第纳尔金币,大家可以去碎叶散散心,好好吃一顿。” 众人大喜,刚要欢呼,安太玄立刻道:“将军,不如去甘州后再奖赏给我们吧!在碎叶买了东西,我们也带不走,吃喝我们自己都有钱。” 李邺感觉安太玄话中有话,他略一沉吟便笑道:“也行!回甘州再分给大家,我就先替大家保管着。”bigétν 众人一片遗憾之色,安太玄高声道:“将军言而有信,一定会给大家,大家先回去去休息吧!” 众士兵这才纷纷去了,大帐内只剩下裴琇和安太玄二人。 李邺这才问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能现在分给弟兄们?” 安太玄叹口气道:“在安西就有传言,说将军在拔汗那发大财了,当然,这只是传言,可已经让很多人不舒服,若给每个士兵再发五十个金币,等于坐实了传言。” 安太玄压低声音道:“据说高帅也很不舒服!” “你们怎么知道?谁告诉你们的?” “黑矛告诉我们的,他和李嗣业交情极好。” 这时,裴琇也道:“将军,我祖父也说过,高仙芝这个人心胸不宽,心思较重,而且比较贪财重赂,尽量不要得罪他。” 李邺点点头,两人提醒得很及时,这件事如果自己不处理好,将会是拔汗那的灾难。 当天晚上,李邺找到了高仙芝,把两个大包放在帐内,高仙芝笑眯眯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万枚第纳尔金币,默多国王奖赏给我四万枚金币,这一万枚就交给高帅,怎么使用,由高帅决定!” 高仙芝笑着点点头,“不愧是李相国的孙子,果然人情练达,但我要提醒你,监军那边别忘了。” “我也给他准备了一万枚金币。” 停一下李邺又道:“这次拔汗那赏赐三军,国库都空了,默多国王本来给我十万枚金币,我实在不好意思,把六万枚都分给了三千新军,希望他们继续跟随我们作战。” 李邺很含蓄的告诉高仙芝,拔汗那国库已空,另外他们还要为唐军卖命,就不要再为难他们了。 高仙芝怎么会不懂李邺的暗示,他笑了笑道:“拔汗那是自己人,我不会为难他们,三千新军是你训练出来,就由你继续统率他们,从现在开始,你出任碎叶兵马使!” “谢大帅栽培!” 拿了李邺的好处,当然要有所表示,陈奉忠的父亲年迈体弱,需要照顾,已经决定把他调回龟兹,高仙芝一时想不到合适人选,索性就让李邺来做两年。 当然,这里面还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不久前,高仙芝接到了一封信。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二章 俱战提城 监军边令诚也拿到了一万枚第纳尔金币,这相当于唐朝的一万贯钱,边令诚十分欢喜,他当即表态,支持李邺出任碎叶兵马使,天子那边他去说。 兵马使是一个差遣官,不是正式官职,相当于代表节度使掌管碎叶军镇兵马,它对应的官职是镇将,镇将就需要朝廷任命,比较正式,有官阶、有俸禄、有任期。 兵马使就不一样,没有任期,哪怕只做三个月都可以,做几年也没有问题,它只需要在朝廷备案。 但话又说回来,兵马使不是节度使随意任命阿狗阿猫都可以,毕竟要在朝廷备案,朝廷要进行资格审查。 高仙芝如果随便任命自己一名亲兵当兵马使,从法理上没有问题,但一定会惹下大麻烦。bigétν 首先就是朝廷那一关过不了,虽然是节度使的职权范围,但朝廷要备案,吏部和兵部要进行资格审核,如果高仙芝真敢任命亲兵当碎叶兵马使,任人唯亲的罪名就扣上了,兵部和吏部也审核不通过,若高仙芝要和朝廷对抗,强行任命,那么朝廷就会建议天子,罢免高仙芝的节度使之职,朝廷管不了碎叶兵马使,但管得了安西节度使。 高仙芝也是反复考虑过的,他任命李邺为碎叶兵马使,有个很重要的原因,高仙芝刚刚接到了朝廷吏部的文牒,李邺出任安西都护府录事参军,这可是实打实的官职,是安西的正式官员,高仙芝任命李邺为碎叶兵马使,在资格和法理上就没有问题。 什么才叫法理有问题? 比如高仙芝任命河西节度府参军出任碎叶兵马使,或者任命龙武军郎将出任碎叶兵马使,这就是法理上有问题。 除了朝廷审核这一关外,还有就是手下大将们也会不服,碎叶军镇可是和安西四镇并列的一级军镇,安西军职中最高是节度使,接下来是四镇兵马使,然后就是五镇兵马使,碎叶兵马使的地位很高,没有足够的军功和资历,所有的将领都会反对。 但李邺跟随封常清讨伐朅师国,仅在夺取黄金堡一战就立下巨大功劳,然后在拔汗那率领拔汗那军队击败了大食军和石国军队的联合进攻,被封为拔汗那护国叶护。 何况还有河西的居延海之战和灭薛之战,朔方的讨伐阿布思之战,军功是足够了,最多是资历上差一点。 但人家是李相国的孙子,有金山县公爵位,有明远将军的官阶,官爵之高,除了高仙芝之外,整个安西就是他了。 李相国的孙子要来安西镀镀金,又不跟自己争钱争米,自己何必做恶人,所以将领们也心知肚明,没有人会反对。 这里再多说两句,自古官场中一直就有不历州县、不任省台的规矩,其实现在也是这样,没有基层工作经历,怎么能当领导? 文官是这样,武将也是一样,而且武将更讲资历,军功是一回事,但没有资历,没当过基层将领,就很难升任高位。 当然,特殊情况除外,皇族或者权贵子弟什么的,年纪轻轻便出任军中高职的比比皆是。 李林甫前年让孙子出任斥候队正,极为深谋远虑,就是给李邺的履历添上一笔低层将领的经历。 有背景、有军功、有资历,不升高位都难。 不过李邺没有时间去碎叶军衙巡视,就在高仙芝签署任命书一个时辰后,两万大军便出发了,目标直扑俱战提。 ……… 俱战提属于曹国,也就是今天塔吉克斯坦的列宁纳巴特,又叫胡占德,它是进入费尔干盆地的入口,扼守真珠河的主航道,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大食军征伐河中肯定是从波斯呼罗珊出兵,一般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向西进入吐火罗,再折道向北,从俱战提进入河中盆地。 这条路就是今天从伊朗进入阿富汗,再折道向北进入塔吉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号称高原之国,现在的路都很不好走,更不用说唐朝了。 另一条路是从波斯的呼罗珊向北,先到粟特九国,再折道向东,这一条路看起来好像简单,实际上也很不好走,首先要穿过科佩特山脉,再穿越卡拉库姆沙漠,才能抵达阿姆河, 当然,早在白衣大食时代,大食军就为东扩做了十几年的准备,准备十分充分,控制了至关重要的卡拉库姆河,沿途修建了好几个补给城,大食军只要沿着卡拉库姆河行军,就能在十天内抵达康国都城萨末健,也就是今天的撒马尔罕。 开辟这两条路也就诞生了两个大食外籍军团,吐火罗军团和粟特军团。ъitv 高仙芝要夺取俱战提,很大程度上就是不希望大食军走东线,一旦大食军走东线,必然会占领吐火罗地区,高仙芝担心吐火罗的局势变化会引来吐蕃军的呼应。 不惊动吐蕃军才是高仙芝真正的目的,所以唐军攻打俱战提就势在必得了。 行军十天后,两万唐军抵达了俱战提,此时城内有四千大食吐火罗军队,听说唐军主力到来,城内大食军主将埃古里吓得紧闭城门,又派人赶去呼罗珊,向总督阿布穆斯林求援。 唐军在真珠河北岸扎下大营,对岸便是俱战提城,城池大约高两丈,和拔汗那的渴塞城一样,也是用巨石砌成,但没有护城河,城门也比较陈旧。 高仙芝站在河边凝视对岸的城池半晌,他笑着问李邺道:“这座城池有个很大的防守漏洞,李将军发现没有?” 李邺点点头,“俱战提河穿城而过,把城池劈成两半,如果是大唐中原城池,会修建水城门,但它没有。” “有什么攻城方案?”高仙芝又问道。 李邺想了想道:“可以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表面上准备从河中进攻,对方肯定也会这样认为,但实际上还是翻墙上城。” 李邺的建议说到了高仙芝的心坎上,他也是这样考虑。 “如果敌军撤退呢?” “大帅就需要安排军队,抢先进北门,拦截敌军撤退!” 高仙芝便点点头笑道:“封长史给我详细讲述了攻打黄金堡的过程,盛赞你是偷袭战的王者,怎么样?我来明修栈道,你负责暗度陈仓!” 李邺抱拳道:“愿为大帅效劳!” 主将埃古里站在城头,注视着远处唐军的动静,他隐隐可见看见,唐军在真珠河上准备皮筏子,不计其数的皮筏子。 这显然不是为了渡河,唐军已经在真珠河上搭建了浮桥。 埃古里心中吃了一惊,他立刻意识到唐军要从水路攻城。 副将库里建议道:“唐军肯定是从水路进攻,卑职建议做好两手准备,守得住则守,守不住立刻撤离!” 另一名大将道:“虽然唐军准备从河里进攻,但他们未必攻得进来,皮筏子怕弓箭,只要我们用弓箭封锁水面,唐军未必能攻进来,只是我们要提防唐军从北面河口入城!” 这名大将的建议正中埃古里下怀,他也认为,只要用密集弓箭封锁河面,大部分唐军士兵都会落水,必将损失惨重。ъitv 埃古里当即下令道:“传全军集结,演练封河战术!”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三章 暗度陈仓 一更时分,两万唐军渡过了真珠河,兵临城下,在俱战提河两岸站满了唐军士兵,每人手拿火把,汇聚成一片火的海洋,将河流两岸照如白昼。 城内的吐火罗军团士兵也严阵以待,他们主要分布在城墙两侧和城内的河流两侧,南北河流的入城口都有军队部署,部署了三千七百名士兵。 另外在其他几处城墙上则部署了三百士兵,这主要是一种警戒式的部署,一旦发现敌军偷袭城墙,就会发出警报,城内大食军士兵就会及时撤离。 主将埃古里站在城头注视着唐军的一举一动,河流里放进了数百只中型皮筏子,士兵开始列队登上皮筏子,很明显了,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唐军就是要利用俱战提河这个防御薄弱处,乘坐皮筏子杀进城。 “弓箭手准备!”埃古里大喊道。 近三千名守军手执弓箭,已经严阵以待。 在俱战提城的西南角,不远处便是一片树林,树林占地很大,延绵十几里,李邺率领他的三百士兵就潜伏在这片树林内。 城头上也有守军在来回巡逻,更多是一种形式上的巡逻,做做样子,他们既然已经认定唐军将从河里杀进来,自然不会在城头防御上下功夫。 所以在西南角就看不到一个巡逻的士兵,这就是典型的形式上防御,看起来好像很认真,实际上漏洞百出。 李邺轻轻一挥手,他带着三十名手下向城墙奔去,很快奔至城下,士兵都贴城而站,李邺背负着长槊和绳梯,无声无息向上攀爬,两层楼的高度对他就是十几秒的事情,只片刻,他便爬上了城头。 李邺小心翼翼探头看了看,他能看到西城墙上有士兵巡逻,但距离他至少有两里的距离,北城墙的巡逻士兵,距离他也至少有一里。 他将绳梯套上了西面城墙上的城垛,扔了下去,手下士兵立刻沿着绳梯向上攀爬。 李邺从后背取下长槊,一纵身跳上城头,他也不惊动敌军,直接贴着城头蹲下,远处的巡逻士兵根本看不见他。 这时,三十名手下陆陆续续上城,也跟随李邺贴墙蹲下,尽可能为后面的士兵争取时间,两百五十名手下奔出树林,一起向城墙疾奔而来,只片刻,便聚集在五挂攻城绳梯下方,开始迅速向上攀爬。 第一个上来便的裴琇,紧接着数十名手下也先后上了城,李邺这 才率领五十名手下向北城门处奔去。 北城门上方有百名大食军士兵,这里有开城门的机关,所以这里必须要有守军,李邺率领手下向城门上方奔跑而去,距离三十步时,对方终于发现了不对,大喊起来:“有敌情!” 李邺大喊一声,“放箭!” 五十名士兵一起放箭,箭如疾雨,守军措不及防,纷纷被箭矢射倒。 李邺大喝一声,率领手下杀了上去,七十余名大食士兵见对方人数不多,也迎战杀上来,李邺就像虎入羊群,杀进了敌军群中,破甲槊上下翻飞,杀得敌军人头滚滚,所过之处,一片血腥。 北城头也有一处断城,断城处有三百士兵,手执弓箭准备防范从北部河流入城的唐军。 尽管唐军主力是在南城外集结,但主将埃古里也害怕唐军从北面偷袭入城,所以在北面也部署了数百士兵。 北城门上方的激战惊动了三百弓弩手,他们立刻敲响了警钟。bigétν “当!当!当!”表示唐军从北面偷袭了。 埃古里率领数千士兵正等得不耐烦,唐军虽然有两千余人上了皮筏子,但他们迟迟不肯出发,让大食士兵等得十分焦虑。 就在这时,北城方向忽然传来急促的警钟声,埃古里顿时大吃一惊,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唐军是从北面杀来,他大喊道:“全体集结上马,准备突围出城!” 既然知道上城,那么唐军在城外乘坐皮筏子也就是摆摆样子,他们根本不可能从河里强攻入城。 埃古里心中后悔万分,早知道他就不该逞强,及时撤退才是正确的选择。 三千五百军队翻身上马,向北城门处冲去 此时,李邺的手下都赶到了,已经全歼了北城上士兵,打开了城门,等候在城外的李嗣业率领一千五百名陌刀手杀进城内,形成了一道道刀墙,冷冷等待着敌军上前。 而李邺正率领两百士兵和守卫断口处的三百敌军激战,杀得敌军屁滚尿流,尸体堆积,最后的数十名士兵不得不从城头跳进下方河中。 城下,埃古里率领三千五百骑兵杀到北城门处,正好遇到唐军陌刀大阵,这是他们第一次遭遇陌刀军,根本不知道这支军队的厉害。 埃古里回头见南城门已开,上万唐军杀进了城内,形势危急,埃古里急得大喊道:“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去!” 他一马当先,挥矛向李嗣业刺去,李嗣业大喝一声,手中陌刀如闪电般劈去,力量大得惊人,顿时将埃古里连人带马劈为两段,其他跟随杀上来的数百大食士兵躲闪不及,被发动起来的陌刀大阵劈成碎片,每个士兵都至少被劈了两三刀。 陌刀最狠之处就是它刀刃长,异常锋利,劈砍下去身体必然会分成两段,不是拦腰斩断,就是人头劈成两半,或者断脖断手断脚,死者绝不会有完整尸体,异常血腥。 冲击了三轮,但一个陌刀军士兵也没有倒下,反而近八百名大食士兵被劈成碎片,一千五百名陌刀军踩踏着血肉和脑浆一步步向前杀去,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息和令人作呕的内脏臭味。ъitv 但对于陌刀军士兵,这早已是家常便饭,根本不当回事,大食骑兵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向回逃命,但后面的骑兵也被从南城杀来的唐军士兵堵死,他们根本无路可逃。 很多大食吐火罗骑兵吓得大小便失禁,眼看着地狱来的长刀手杀到眼前,都绝望得哭喊起来。 但哭喊求饶也没有用,唐军重甲步兵陌刀翻飞,杀得敌军骑兵血肉横飞,像割麦子一样,一片片敌军被陌刀大阵劈碎。 李邺站在城头上默默看着这支天下最强大的军队,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支军队成为自己的手下,为自己效力。 高仙芝下达了杀绝令,不接受战俘,一律赶尽杀绝。 城内到处是喊杀声,唐军分不清百姓或者敌军士兵,但凡出现在街上的年轻男子一律杀死。 半个时辰后,喊杀声渐渐停止,城内的大食吐火罗军团全部被斩尽杀绝,连普遍百姓也被杀死了数百人。 紧接着是处理尸体以及善后,所谓善后,也就是收刮钱财,这才是高仙芝让人诟病之处,虽然他并不是全部给自己,也分一部分给将士,但毕竟大部分钱财都是从城内民间收刮抢掠。 这也是安西食物链,最顶上是强大的唐军,下面是各个胡国,在安西唐军眼里,这些弱小胡国就像蚂蚁一样,任他们欺凌、碾压或者宰杀。 汉唐时代,汉军或者唐军之所以威压四方,也和这种霸权思想有关,所有小国都害怕天朝强大的军事力量,不得不派王子为人质,不得不万邦来朝。 这时,一名士兵跑来对李邺道:“高帅请李将军过去!”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四章 石国宝册 李邺匆匆来到城外一顶临时行军帐内,他意外地在帐内见到了莲花生大师,正和高仙芝谈论着什么? 李邺大喜,连忙上前见礼,高仙芝笑道:“大师给我带来一个消息,石国爆发政变,石昆已经被他兄弟石彻囚禁。” 李邺冷笑道:“天怨人怒,他罪有应得!” “刚才大师希望让你率军去接收石国,我答应了。” 高仙芝又拍拍李邺胳膊,“我们去外面说!” 两人来到帐外,高仙芝叹口气道:“天宝六年,我第一次攻打小勃律,正是得到莲花生大师的帮助,我才能成功抵达小勃律,我欠他一个人情,他今天来提出条件,我也只好答应了。” “高帅以前认识他吗?” 高仙芝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十几年前我和王忠嗣陪同飞龙去大慈恩寺见他,飞龙对他很敬畏。” “大帅向他请教过吗?”李邺又问道。 高仙芝叹息道:“我和王忠嗣都向他请教了,他送给我们每人八个字,困扰了我十几年。” 高仙芝当然不会告诉李邺是哪八个字,李邺也不打算问,但看样子莲花生大师说对了,才会让高仙芝对他这么敬畏,给他面子,所谓欠人情只是借口而已。 “大帅需要我做什么?” “你带两千军队赶往石国,替我做两件事,第一,把石昆父子押送回碎叶;第二,把石国的银库送往碎叶,这是我和莲花生大师达成的妥协。” 李邺躬身道:“卑职遵令!” 高仙芝拍拍他胳膊道:“你休息一下就出发,我们碎叶见!” 说完,高仙芝骑马进城去了。 李邺走回大帐,莲花生大师合掌施礼,“李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李邺微微笑道:“请问大师,联军组建了吗?” 莲花生大师点点头,“吐火罗诸国组建了一支一万人的联军,已经夺取步师城,彻底消灭了残余的吐火罗军团,高帅就答应我,不去吐火罗和步师国了,作为条件,一万联军将听从高帅调遣。” “和石国的条件差不多?” “李将军睿智,钱财乃身外之物,石国舍钱财而买平安吧!” 历史上,高仙芝纵兵在石国掠夺屠杀,粟特诸国恐慌之下,向大食求救,使大食军找到了出兵的借口,最后爆发了怛罗斯之战。biqμgètν 现在历史稍稍改变了一点,对石国只有掠夺而没有了屠杀,但对大食,发生了拔汗那之战,不管有没有借口,他们都一定会出兵。 “大食那边有消息吗?” 莲花生大师点点头,“拔汗那之战后,穆斯林去了巴格达,请求出兵灭拔汗那和粟特诸国,听说阿拔斯没有同意。” “为什么?” “因为大食正在全力进攻埃及,呼罗珊的军队也被调去了,我估计大食军会在下半年开始东扩战争。” 沉吟一下李邺又问道:“大师为什么建议默多国王把哈里发宝石给我?” 莲花生大师微微笑道:“伱帮了我和拔汗那那么大的忙,总要报答你,哈里发石和你有缘。” “但我在碎叶把金盒还给了圣女会?” 莲花生大师淡淡道:“你把宝石放在心上,足见它和你有缘,贫僧告辞了!” 李邺暗叫一声厉害,他现在可不就是把宝石放在心的上面吗? 他见莲花生大师要走,连忙问道:“大师当年送给高帅八个什么字?” 莲花生大师走出了大帐,远远听他丢下一句话,“遇安而兴,遇安而灭,你应该知道的。” 他飘然而去,李邺追出大帐,只见莲花生大师已经上了船,船只驶入了真珠河 天快亮时,李邺率领两千骑兵过了浮桥,赶往石国王都拓枝城, 拓枝城位于费尔干盆地内,就是今天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距离俱战提不算太远,李邺率领两千军队走了三天,便进入石国境内。 这天上午,李邺率军抵达了拓枝城,新国王彻毕石率领官员请罪。 李邺淡淡道:“石国是曾经走错了路,这是石国的不幸,希望国王陛下能够扭转之前的错误路线,不要再一错倒底!” “昆都石为了自己的野心不惜引狼入室,差点将石国陷入万劫不复,我们衷心恳求大唐的宽恕!” 李邺点点头,“进城再说吧!” 他率领两千军队进入了拓枝城,一直来到王宫,王宫旁边有一座军营,两千军队便在军营内驻扎下来。 彻毕石立刻命令官员杀羊置酒,犒劳远道而来的唐军。 李邺带着百名手下来到了王宫,双方在大殿上坐下,李邺开诚布公道:“我来石国第一件事,就是要收回宝册,这是大唐天子的命令,请你们把它交给我!” 彻毕石知道宝册的重要,他立刻让一名宫女去把装宝册的箱子拿来,李邺打开箱子,见里面有两个绢轴,和明松告诉自己的一样。bigétν “你们可录了副本?” 彻毕石连忙道:“民用卷确实录了副本,石国才有了造纸、纺织等技术,军用卷之前也录了副本,但我已经下令将所有副本全部销毁。” “民用卷已经学到了什么技术?” “只有三样,造纸、纺织和炼银,其他就没有了,我们想要的丝绸和瓷器,上面都没有记录,我以国王的名义保证就只有这三样。” 李邺淡淡道:“我要警告你们,这是大唐皇宫内的绝密之物,民用卷学到的三样我就不追究了,但如果你们还私下有留存,一旦被发现,那就是灭国之祸,别怪我言之不预。” “保证没有存留!” 彻毕石迟疑一下,又忐忑不安道:“但之前昆都石给了大食一份军用卷副本。” “什么?” 李邺瞪大了眼睛,重重一拍桌子,怒不可遏道:“他死一百次也难赎他的滔天大罪!” 彻毕石和官员们吓得纷纷跪下,“石国有罪!” 李邺简直愤怒万分,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火药的秘密外泄,这下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负责保管宝册的宫女战战兢兢道:“其实也没有完全泄露,最重要的机密昆都石没有给大食,阿布穆斯林是失望而走的。” 这句话让李邺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他一把拉过宫女,急声问道:“最重要的是指什么?” 宫女吓得花容失色,“回禀将军,我记得是火药!” 李邺长长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摆摆手道:“我担心的就是火药机密,你们起来吧!”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他们从未听说还有什么火药,宝册上也没有记载啊! 李邺见他们满脸疑惑,又打开宝册细看,果然没有发现火药记录,但有剪裁过的痕迹,宝册的内容应该被隐藏起来了。 他又问宫女道:“火药部分被他藏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我不识字,更不要说唐朝的文字。” 李邺相信宫女的话,正因为她不识字,昆都石才让她负责保管宝册。 “那你还知道什么?” “回禀将军,昆都石抄写副本时,我就在旁边给他掌灯研墨,他告诉我,大食人不可信,他担心大食会过河拆桥,所以准备在大食完全兑现承诺后再给它们火药机密。” 李邺负手走了几步,又问道:“还有多少人知道火药的秘密?”biqμgètν 宫女跪下哀求道:“我可以告诉将军,但求将军不要杀我!” “你不识字,我不会杀你!” 宫女低声道:“昆都石对火药非常保密,生怕有人泄露出去,他连王后和王子都不说,只有他的三个心腹侍卫每人知道一部分,专门给他配药,连副本都没有。” 李邺冷冷对宫女道:“你向阿胡拉马兹达大神发誓,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没有隐瞒或者欺骗我!”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五章 银库之谜 李邺反反复复确认,最终确信火药没有泄露,对方说的是实话,昆都石根本不相信任何人,连心腹侍卫也要一分为三,每人只掌握一部分,李邺又随即审问了三名侍卫,确认事实后,他当即命令手下将三名侍卫处死。 但还有一个人知道火药的秘密,那就是昆都石,他不仅知道火药的秘密,还知道桥陵的秘密,这个人无论如何不能再留在世间了。 昆都石被唐军带到军营,他头被黑布袋罩住,双手反绑,坐一张凳子上。 李邺注视他片刻,命令左右道:“把他头袋解开!” 士兵解开了昆都石的头袋,露出一张的苍白的脸庞,虽然年近中年,但看起来还是异常俊美,容貌比女人还要漂亮。 昆都石重重呼吸了几口空气,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唐军将领。 “该死的狗杂种!” 昆都石咬牙切齿大骂,他当然不是在骂李邺,而是骂他的兄弟彻毕石,竟然把自己交给了唐军。bigétν “宝册上的火药内容你藏在哪里了?把它交出来,我不杀你!” 昆都石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你们和大食人一样,都想千方百计得到火药配方,我会让伱们找到吗?看你也是聪明人,你应该清楚最安全的地方在哪里?” 李邺点点头,和自己的猜测一样,昆都石这么防备别人,必然是把火药记录毁掉了,然后记在自己脑海里,这样,大食和唐朝都不敢轻易杀他了。 他说的最安全地方就是他的脑海。 走了几步,李邺又冷冷道:“石都是你儿子吧?” 昆都石蓦地瞪大眼睛,盯着李邺道:“你是什么人,我儿子怎么了?” “你儿子杀死了明松真人,你应该认识吧!” “我儿子怎么样了?”昆都石又急又慌。忍不住咆哮起来。 李邺比出一个划脖子的动作,淡淡道:“他运气不错,我没有斩掉他的脑袋,给他留了全尸!” “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恶魔!” 昆都石跳起来要向李邺冲去,却被士兵按住了,用绳子将他困在椅子上,双脚也捆死,昆都石眼睛死死盯着李邺,目光无比怨毒,就恨不得一口将他吞掉。 昆都石有两个儿子和三个女儿,次子石杰在他出征拔汗那时,代掌国王大权,但已经在彻毕石夺位时被乱箭射杀,在唐朝的长子石都就是他唯一活着的儿子,也是他子孙延绵的唯一希望。 没想到长子居然也被眼前之人杀了,这一瞬间,昆都石无比绝望和愤怒。 李邺摆摆手,让士兵都退下,他慢慢走到昆都石面前,冷冷道:“死到临头了,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吧!我是飞龙的传人,压根就不需要什么火药配方!” “难怪” 昆都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半晌,他满脸阴毒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背叛他吗?那老妖怪收我为徒就没安好心,他有龙阳之好,自从那天下午之后,我无时无刻都在等待杀他的机会,可惜天不遂人愿,居然让他从桥陵逃出来了。” 李邺这才明白飞龙为什么会收一个异族王子当弟子,还那么宠爱他,原来男人长得太俊美也不是好事。 昆都石忽然又盯着李邺,满脸震惊道:“你怎么会是他的传人,难道你和他一样,也是” 李邺忽然一伸手捏住了昆都石的脸颊,痛得昆都石张大了嘴,李邺从怀中摸出一个红色小瓶子,用手指抹掉瓶塞,直接将一瓶毒酒倒入了昆都石的口中。 李邺放开他,昆都石拼命咳嗽,想把毒酒呕出来,没有丝毫作用。 “你你想毒死我灭口!”昆都石恶狠狠盯着李邺。 “你知道得太多了!” 昆都石忽然歇斯底里大笑起来,“那老妖怪在半夜时告诉我,他居然是从八百年后转世而来,他是元朝的一个道士,他要杀了唐朝皇帝,夺走那个女人,哈!哈!哈!” 他笑声忽然一收,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连人带椅子一起翻滚在地上,疼痛得浑身蜷缩起来,整个脸都变了形,他体内的剧毒发作了。 李邺冷冷地看着他,等待他死去。 过了好一会儿,昆都石不再挣扎,气息微弱道:“飞龙的秘密我都知道,我告诉了很多人,彻毕石是我兄弟,我们无话不谈,我把这些秘密都告诉了他,还有彻毕石的儿子,他也知道” 他出气多,进气少,最后说不出话来,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李邺摇了摇头,这个石昆到最后了,还想借自己之手杀彻毕石。 李邺当然不会相信,这种事情他怎么会告诉兄弟,他若说了,也就轮不到他坐上王位了,这个秘密只能烂在肚子里。 李邺命人斩下昆都石的人头,将他的人头泡在药水中保存,但李邺还是不放心,他又下令士兵在昆都石的卧室内搜查密室,再次审问了那个昆都石的心腹宫女,确定昆都石没有密室,才了结这桩公案。bigétν 虽然昆都石是因为自身的利益而严守火药之秘,但在某种程度上还是保住了火药秘密没有扩散。 至于宝册,只要没有火药的记录,倒是可以保留下来,大食人拿走了军事卷副本,那就应该在唐朝大力推广才对。 李邺又找到了彻毕石,对他道:“高帅本来是打算亲自来石国问罪,但被莲花生大师劝住了,但他对我有两个交代,第一,把昆都石带走,昆都石已经畏罪自杀,我会把他的首级带走,还有他的个人财产,我也要带走!” 昆都石哪里是畏罪自杀?彻毕石不敢多说,只得点头答应,“他的个人财产都被查封了,还没有开启,除了土地外,将军都可以带走。” “第二个比较重要,就是石国的银库,高帅指明要银库!” 彻毕石脸刷的白了,一句话说不出来,李邺笑道:“我不太了解,银库是什么,不是国库吗?” 彻毕石叹口气道:“石国是河中地区最大的产银国,每年产银数十万两,大食之所以给了昆都石那么多承诺,也是看中了石国的银矿,粟特商人带着大量白银前往大唐,换取丝绸和瓷器,都是我们石国产的白银,我们留存了一百万两白银,作为石国危难时动用,所以叫做银库,高帅说的就是它。” 李邺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银矿在哪里?” “在怛罗斯城附近,三座大银矿都在那里,所以怛罗斯城又叫白银之城。” 李邺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唐军和大食军会在怛罗斯城爆发激战,原来是要争夺石国的银矿,当然,整场战争的本质还是大食和唐朝争夺河中,但高仙芝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更看重石国的银矿,他是为了争夺石国银矿才出兵怛罗斯。biqμgètν 拔汗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黄金,应该也是自产的黄金,石国攻打拔汗那,就是为了掠夺拔汗那的黄金。 李邺沉默片刻道:“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能破财免灾是石国最好的选择,高帅已经灭了俱战提,纵兵抢掠全城,如果他率大军来石国,恐怕整个石国都会有屠城灭国之忧。” 彻毕石也相通了,银库没有了,可以再开采,可如果石国民众被屠杀光,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便点点头,“好吧!银库我就交给李将军了!” 【大唐和阿拉伯的战争在石国爆发确实和银矿有关,石国王城拓枝城就是今天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它北部的拉什凯雷克银矿唐朝之前就已经开采,是当时河中地区最大的银矿,同时也产黄金。 高仙芝屠杀石国,也是为了掠夺该国的白银和黄金,另外安西唐军在碎叶城附近也开采金银矿,在整个中世纪,中亚地区号称白银帝国,丝绸之路的兴起,也和粟特各国盛产白银有关。】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六章 新官上任 李邺率领军队一路北行,队伍中还有近三百头骆驼,满载着百万两白银和昆都石的个人财产,三天后,队伍抵达了怛罗斯城,队伍在这里休息半天,再折道向东前往碎叶城。 虽然是一笔很庞大的财富,但李邺心里也有数,高仙芝不可能私吞,大部分还是要上交朝廷,甚至一些珍贵的财宝还要献给天子李隆基和杨贵妃。 历史上,高仙芝屠杀了石国,掠夺大量财富后,便直接进京了,向天子献俘,应该也上缴了财富。 所以在怛罗斯惨败后,高仙芝并没有被过分追究责任,还被封为密云郡公,出任右金吾卫大将军,肯定是和他向朝廷上缴财富有关。 李邺虽然并不赞成高仙芝屠杀无辜百姓,但对他掠夺财富这一点并不抵触,将士们卖命打仗可不是为了什么信仰,一定是有利可图才会如此卖力。 这一百万两白银和昆都石的个人财富,肯定要分成五份,高仙芝自己、监军边令诚、安西将士、朝廷权贵、天子和贵妃。 安西节度使的位置要想坐得稳,这些人情世故一样都不能少。 怛罗斯是一座小城,这里也是石国冶炼银矿的地方,三座大银矿就在附近的千泉山脉中,把矿石开采出来,在矿山进行简单的粗炼,然后再把粗银块送到怛罗斯城进行精炼,才能得到一锭锭的白银。 李邺没有时间去银矿考察了,休息了半天后,又启程继续前往碎叶城,五天后,队伍抵达了碎叶城。 此时,高仙芝已经返回碎叶城,他就在耐心等待李邺的归来。 这天上午,李邺终于率军从石国回来了,高仙芝大喜,连忙命令亲兵把所有箱子搬进他的大帐内。 大帐内,士兵将一只只箱盖打开,箱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白银,五十两一锭,加起来正好是一百万两,和高仙芝掌握的情报一样。 让高仙芝惊喜的是,李邺将昆都石的个人财富也带回来了,也是几十个大箱子,上面贴着封条,还有一份清单。 这让高仙芝有点不好意思,他笑着对李邺道:“李将军也挑几箱吧!” 李邺摇摇头,“我拿到了飞龙的宝册,别的我不需要!” 高仙芝点点头,“宝册就由你保存吧!然后我统一安排,这里面也有会有你的一份。” “多谢大帅!” 高仙芝拍拍李邺肩膀道:“大食恐怕要到夏秋之际才会出兵河中,我要立刻赶赴长安,向朝廷和天子请示,否则这场对大食的战争,我还真不敢擅自出兵。” 这当然只是借口,历史上,高仙芝出兵石国和大食军决战,可没有事先向朝廷和天子请示,关键是他明年任期要满了,他拿到这笔石国的财富,他要回朝廷去打点。bigétν 其实李邺也想通了,自己的是后世人,会考虑阻止阿拉伯人对中亚的入侵,继续维持大唐帝国对中亚的控制。 但高仙芝哪里会有什么大局观?高仙芝这次率军队过来,就是为了掠夺财富,他和大食军的战争,无非是大食侵犯了他的利益,要霸占他的财富韭菜。 如果认为高仙芝也会考虑地缘政治,简直就是想多了。 在高仙芝的眼里,他的节度使位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可以放弃,至于他能不能在大食出兵之前赶回来,那只能看天意了。 李邺点点头,“我有一封家信,烦请高帅替我交给家人。” 高仙芝笑道:“也对,你新任兵马使,要在碎叶呆一呆,等伱稳定下来后,有时间再回长安吧!” 高仙芝当天下午就启程率领大军回龟兹了,李邺则留在了碎叶,他现在有了第一个能独当一面的职务,碎叶军镇兵马使,整个热海地区和楚河流域方圆数千里都归他管辖。 次日一早,李邺率领三十名士兵来到了兵马使军衙,主簿张显率领一群官员在门口迎接李邺的到来。 军衙占地约二十亩左右,包括官署、仓库和一座三亩大小的附属官宅,前任兵马使陈奉忠就和他的两个小妾就住在这里。 众人将李邺迎入大堂,办理了简单的印符交授手续,李邺拿到了军符和兵马使信印和以及兵马使令箭,有了这三样东西,也就意味着他正式成为碎叶军镇的老大。 “以前的陈兵马使也没有什么事情,有时间会过问一些政务,但他主要精力还是在军队上,很多政务他不肯签字,让我很为难,很多事没办法向长史府汇报。” 前任兵马使陈奉忠不想过问政务,对张显和其他文官而言并不是好事,兵马使不签字,没有经费,出了事情也没有人负责,最后做什么事都不了了之。 这就像你自己垫钱辛辛苦苦做了很多项目,最后领导不承认,也不给报销,那就傻眼了,除非把财权下方,但陈奉忠又不是傻瓜,他可是把财权紧紧捏在自己手上。 李邺在自己的官房坐下,问张显道:“碎叶镇有多少收入,多少支出?” “回禀兵马使,军衙的收入主要有三块,一个是两千士兵军俸和军粮的拨付,这里面有五百人的空俸。” 李邺一怔,“意思就是说,碎叶实际兵力只有一千五百人?” “不!不!不是这样简单,碎叶的兵力还是两千人,只是其中五百人是府兵,不需要我们支付俸禄,但在朝廷那边全部都是募兵。” “碎叶还有府兵?” 张显笑道:“碎叶军镇管辖的地方很大,热海周边、楚河流域以及伊丽河谷一部分,方圆几千里,里面这么多牧场都是我们的,葛逻禄人、突骑施人、吐火罗人等等,大大小小二十几个部落,他们要向我们缴税,每个部落还要出人当兵,五百人就是各个部落承担的兵源,当然不是中原的府兵制,只是类似府兵,实际上就是胡兵。” “那五百人的空俸怎么分?” “一半交给高帅,另一半按照三十三人名单来分,给大家补贴生活。” 张显将一份名单交给李邺,名单上有三十三人,主要是官员和将领,上面还有陈奉忠的盖章,旁边是金额,陈奉忠每月领一百贯钱。biqμgètν 李邺把这份名单收下,又问道:“收的税赋怎么处理?” “所有的税收都要上交给封长史,这一点是不能含糊的,封长史每隔三个月会派人来查帐,以封长史的脾气,眼睛揉不得一点砂子,有问题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卑职最大的事情就是收税。” 李邺点点头,“继续说收支!” “去掉税赋不管,第二块属于我们的收入便是租金收入,碎叶城很多上商铺都是官方所有,租给商人,这一块收入主要用于政务开支,每月有一千五百贯钱左右,像官衙的日常开支、驿馆维持、监牢开支、衙役的俸禄,还有陈兵马使的几个幕僚的俸禄、还有城池修缮等等,都是靠这笔钱支付。” “那第三块收入呢?” “第三块收入就是军队屯团收入,主要是粮食、水果、羊只、鸡鸭鱼之类,这些收入还是补贴给士兵,逢年过节,我们也可以分一些肉奶和粮食作为福利。” “就这么多吗?” 张显犹豫一下,“就这么多吧!” 李邺看出了张显的犹豫,便冷冷道:“那怕我只做几个月的兵马使,张主簿最好对我也不要所有隐瞒!”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七章 烫手之银 张显压低声音道:“还有块收入是违法收入,节度使有没有告诉过将军?” “是不是和采矿有关?” 李邺忽然想起高仙芝确实提了一下,安西军在碎叶也有金银矿,难道这就是给自己的暗示? 张显点点头,“安西军在碎叶北部的保大军城附近有一座银矿,朝廷不知道这座银矿的存在,由高帅直接派人管理,每年产多少银子我们都不知道,但高帅每年会给陈兵马使一万两银子,三年来,这批银子陈兵马使一直封存,一两银子都没有动过。” “为什么?” 张显叹口气道:“老陈说,银矿的事情连边监军都不知道,一旦事发,高帅肯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头上,他若敢动这笔银子,他就死定了,只要不动这笔银子,就算事发,他也能说清楚。”biqμgètν 李邺很理解,以高仙芝的贪性,他怎么可能每年送一万两银子给陈奉忠,很显然就是准备让他背锅,陈奉忠在这一点上很清醒。 李邺忽然若有所悟,陈奉忠拼命想调回去,恐怕和这个银矿有很大关系,高仙芝让自己出任碎叶兵马使,是不是也和这个银矿有关?让自己祖父在关键时刻保他。 “这批银子在哪里?”李邺立刻问道。 “在仓库内,被陈兵马使封存起来了,兵马使要去看看吗?” 李邺立刻站起身道:“带我去看看!” 官署内有两座仓库,一座叫税库,专门存放税钱,士兵的军俸也会存放这里,还有一座叫例库,存放属于官署的钱财和物品,当然,还有粮草仓,还有官方的羊马场等等。 李邺跟随张显来到例库,例库由三间大屋组成,库房外面看起不大,但进来后却感觉不小,堆放着各种物品,羊皮、布匹、木材、药材,还有大量其他物品,李邺甚至还看到一套救火工具。 “怎么没有兵器?”李邺问道。 “兵器在专门的兵甲库,和粮草库在一起,在城西!” 这时,张显用钥匙打开一扇铁门,铁门有些生锈,吱嘎嘎推开,十分刺耳,里面是一间小屋,约二十几个平方,放在地上的木箱子里全是钱,不光是唐朝开元通宝,其他各国的钱币都有,架上还有两大袋第纳尔金币,足有几千枚。 张显指着墙角十几口贴着封条的大箱子道:“就是这个,一共三万两白银,都是高仙芝送来的,老陈根本不敢动,若是动了,以后就说不清楚了。” 这时,李邺看见旁边墙上还挂着一本交接记录,他翻到最后一页,果然是离任清点,有陈奉忠的张显的签字交接。 张显连忙道:“只要李将军和卑职办一个交接签字,这些银子就和卑职无关了。” 陈奉忠谨小慎微,但李邺可不在意,他正发愁怎么给三百手下发俸禄,三百名手下奖赏有,但俸禄没有,他们不在兵部的军册内,虽然裴家可以替自己支付一年半载,但不能一直让裴家支付,李邺还得自己想办法。 这三万两银子简直就是及时雨,替他解决了军俸的大问题。 这批银子对前任陈奉忠是烫手之银,对李邺可不是。 张显又低声道:“卑职建议把这三万两银子交给节度使,请他以后不要再送银,就彻底和将军没有关系了。” 李邺却摇摇头道:“我们办一下交接,这三万两银子我要用来支付军俸!” 李邺随即来到军营,和将士们见面,碎叶城有驻军一千五百人,加上李邺的三百士兵,那就有一千八百人,另外还有五百士兵分别驻扎在贺猎城、裴罗将军城、冻城、叶支城和保大军城,每座小城驻兵一百人。 大帐内,李邺和众将济济一堂,大家都知道李邺,拔汗那一战,李邺名震河中,粟特各国都知道他,碎叶的唐军将士们自然也知道。 “我们不是碎叶唐军,我们是碎叶农垦军!” 一名将领开玩笑道:“碎叶城的商人和民众都是这样称呼我们。” “有这么夸张吗?”李邺笑问道。 校尉杨续宾笑道:“还真不夸张,我们种了三万亩麦田,养了三十万只羊和六千头牛,还有一千多头骆驼,还有无数的鸡鸭,还在碎叶河和热海内捕鱼,我们用羊奶做奶酪,酿羊酒,还种了一千多亩的甜瓜,将军说说看,我们是不是农垦军?” 李邺点点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在和平时代不是坏事,可以改善将士们和家眷的生活,不过接下来,大家都要开始着手训练了,我提前给大家说一声,今年恐怕要爆发一场大战,大家心里要有数。” “和谁开战?”众人纷纷问道。 “应该是大食军,之前的拔汗那之战就是一场预演,估计在下半年吧!大食军要全面进攻河中,所以从明天开始,军队要开始训练,三个月后,我会把三千拔汗那骑兵拉过来,和大家进行对抗训练,希望各位不要败在拔汗那骑兵的手中。”bigétν “将军还能指挥拔汗那骑兵?”几名将领都惊讶问道。 李邺点点头,“高帅把拔汗那的三千新军正式命名为宁远军,根据我的官阶宁远将军来命名,所以这支宁远军的主帅就是我,我可不光是碎叶兵马使,同时还是拔汗那国的护国叶护,也就是他们国师。 各位,我希望碎叶唐军不仅在装备上强于拔汗那军队,在军队的战斗力上,我也希望唐军要远远强于拔汗那骑兵。” 一连几天,李邺都在巡视中度过,他先后去了碎叶城附属的五座小城巡视,这些小城其实都不小,如果有足够的军队,每座小城都能驻扎两三千人,但现在碎叶军镇的总兵力只有两千,所以每个小城也只能像撒胡椒面似的驻扎一百士兵。 在巡视之余,李邺也开始了朱雀心法的强化训练,和两年前相比,他不仅心智和身体上都更加成熟,体格更加强壮有力,而且对朱雀心法的理解也愈加深刻。 他自己也能感觉到,朱雀心法进入了一个全新阶段,可以说是进入了成熟期,也就是晚期。 这天,李邺来到叶支城巡视,叶支城紧靠热海,这里有一处浅水湾,叫做叶支湾,水不深,平均只有六七米,但热海的水极深,平均深达两百多米,比很多浅海还要深。 入夜,李邺潜入了浅水湾,热海就是今天的伊克塞湖,名字叫热海,但实际水温依旧十分冰冷,由高山冰雪融水形成,它的水色呈深蓝色,意味着水很深,也比较冷。 李邺在热海湖底训练,仅仅是一处水湾,湖水就深达六七米,湖水极为清澈,他站在一块大石上挥舞破甲槊训练,劈出一股股强大的水流激波,一条条深水大鱼被惊扰,惊恐地逃窜而去。 从他最早在井底用马球杆训练,去年他在河底用刀槊训练,今年他在热海湖底用沉重的破甲槊训练,水中速度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加快了,这就是裴行俨在朱雀心法中所说的跃成了,在停止训练一段时间后,再次练习,如果没有出现退步,反而变得更加强大,一炷香内能劈出九十刀,朱雀心法基本上就成功了。biqμgètν 但还要继续苦练三个月左右,让它稳定下来,就能达到大成的境界。 李邺一口气挥舞了二十八下,他脚一蹬,如鱼一般向水面上冲去,双腿的力量很大,哪怕他拎着六十斤的破甲槊,也无法把他压在水底,在去年都还无法想象。 李邺冲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空气,稍微喘息片刻,他又一次向水底潜去。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八章 回京述职 长安,李林甫和往常一样,在黄昏时分返回了府宅,刚进府门,管家上前行礼道:“相爷,五郎回来了!” 李林甫呵呵笑道:“让他来书房见我!” 五郎就是李邺的父亲李岱,他目前出任润州刺史,这次他是回京述职。 听说父亲回来了,李岱连忙来到父亲书房,一眼看见老父亲瘦成一把骨头,李岱心中一酸,连忙跪下磕头,“孩儿参见父亲!” 李林甫已经一年多没有看见这个儿子,见他气质愈加从容冷静,目光深邃睿智,前几年那种窝囊畏缩的模样已经完全消失了。ъitv 李林甫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儿子,那个最让他疼爱和器重的儿子。 李林甫着实感到欣慰,也暗暗感叹,娶一个好妻子,作用竟如此之大,完全改变了气质。 “坐下吧!” 李岱在父亲对面坐下,李林甫笑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禀父亲,今天上午回来的。” “还住在太平坊那边?” 李岱有些歉然道:“三娘也和孩儿一起回来。” 李林甫笑着摆摆手,“不用道歉,你想独立成府,为父完全理解,也支持,你大哥也在外面独立成府,我也没有责怪他,能够自立开府,这就表示你们有出息了。” “孩儿惭愧,那宅子还是邺儿挣的。” “呵呵!伱就一个儿子,他就一个父亲,儿子挣钱老子花,天经地义嘛!” 这时,侍女进来上了茶,李林甫细细嘬了口茶,又感慨道:“时间过得好快,你去润州上任已经有一年多了吧!” “孩儿从前年十月上任,已经上任一年半多了。” “怎么样,为官如何,刺史当得顺畅吗?”李林甫又笑眯眯问道。 “刚开始有点不顺,但从去年年初吴长史被调走后,一下子就顺畅了,新来的谢长史很注意职权分工,官场配合很默契。” 李林甫点点头,“看来你是成熟了,官场默契最重要,大家各司其职,各谋其政,彼此的利益也井水不犯河水,这就是默契了,但你记住,你是主官,小权可以放,但大事不能糊涂。” “父亲教诲,孩儿铭记于心!” 李林甫又叹口气道:“我现在也想透彻了,杨国忠想要权,我就给他,不和他争,我也七十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整天怄气对身体没好处,也没有意义。“ “那天子是什么态度?”李岱又小心翼翼问道。 “说来也好笑,我现在当了甩手掌柜,天子反而倒看重我了,很多重要之事都找我商量,上个月我提出退仕回家养老,天子怎么也不肯答应,就是邺儿说的那句话,有时候退一步,反而海阔天空。” “父亲睿智!” 李岱沉默片刻又问道:“有邺儿的消息吗?” 李林甫点点头,“前几天高仙芝回来了,带回一封邺儿的家信,又给我讲述了他在安西的情况,那孩子简直像妖孽一般,屡立奇功,又在危难时挽救了拔汗那国,被拔汗那尊为国师,高仙芝又任命他为碎叶兵马使,准备和大食王朝争夺河中。 连天子都公开称呼他为大唐之霍去病,要知道天子可不会随便夸耀别人,每一个字都会深思熟虑。” “啊!他当碎叶兵马使了,那岂不是好几年都回不来?” “也不会太久,最多一两年吧!” 李林甫淡淡道:“再说你也不在京城,他回来你也一样见不到他,我倒觉得应该趁年轻,在安西好好建功立业。” “只是他母亲很想念儿子。” “是啊!才十六岁,就一个人在万里之外率军征战,我李林甫有这样的孙子,也能瞑目了。” 停一下,李林甫又微微笑道:“回去告诉你娘子,邺儿出任碎叶兵马使,是我专门写信给高仙芝,让他安排的,这是为了邺儿的前程,虽然你们骨肉会分离一段时间,但一定是值得的。” 父亲精力不足,李岱没有多过打扰父亲,又简单汇报一下润州的情况,便起身告辞了。 他坐马车回到了太平坊府宅,回到后宅,妻子裴三娘迎上前,一脸神秘对丈夫道:“夫君,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你跟我来!” 裴三娘拉着丈夫的手走进儿子房间,指着书房道:“你有没有发现,书房很小,但外面很大。” 李岱微微一怔道:“你是说,这里面有密室?” 裴三娘拍了拍墙壁,“这里面还有一个房间,但门在哪里?” 李岱沉吟一下道:“这座宅子是飞龙送给邺儿,这应该是飞龙的密室。” 裴三娘眼睛亮晶晶道:“你说,这里面会不会藏有一大笔财富,黄金珠宝什么的?” 李岱哑然失笑道:“娘子,咱们也不缺钱,就不用” “胡扯!” 裴三娘打断他的话,杏眼一瞪,“要不是我有一点老底,凭你那点俸禄,你能做到两袖清风?现在老底都用去大半了,我能不急吗?”bigétν “主要是你在杭州买了座小宅,那个是大头。” “得!得!又拿房子说事,你两个幕僚的俸禄,是谁给的?” 李岱连忙陪笑道:“是我不对,娘子息怒!息怒!” 在裴三娘面前,李岱依旧是妻管严,但裴三娘管他严厉,是向好的一面管束,比如坚决不准他受贿,要求他爱民如子,这样就培养了丈夫的一身正气和为官清廉的好名声。 而李岱前妻宇文螺对他管束严厉,是向恶的一面管束,往死里作践他,几乎就要毁了李岱。 李岱想起一事,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妻子,“这是父亲给我的,是邺儿让父亲转交给我们,我没看里面是什么?” 裴三娘心中怦怦跳了起来,这个信封她太熟悉了,高力士的信封啊!她连忙打开信封,顿时欣喜若狂,一万四千贯钱,她又有钱了,李岱也欢喜得合不拢嘴,一万四千贯钱啊! 裴三娘忽然脸一沉,对丈夫肃然道:“这钱咱们不能乱花了,要留着给邺儿娶媳妇!” 这时,木大娘出现在门口道:“这钱就是邺儿挣给你们花的,他有钱,多得让你无法想象!” “大娘,你在说什么?” 木大娘慢慢走上前,指指墙壁道:“前年临走时,邺儿就给我说过,这里面是一间密室,里面有飞龙留给他的很多财富,光黄金就有几万两。” 裴三娘惊得张大了嘴,她着实有些不满道:“我是他亲老娘,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为啥不告诉我?” “你嘴太快,他怕你说出去。” “我哪里嘴快了,我说话一向很有分寸的好不好!” “谢长史的夫人都知道飞鲨就是邺儿,你的嘴还不快?” “拜托你们先别争了,听我说一句话!” 李岱打断了两人的争论,满脸严肃道:“这可是天大的秘密,就我们三人知道,绝不能再说出去,连父亲也不能说,否则邺儿会有杀身之祸。”bigétν 裴三娘脸色一变,连连点头,她虽然嘴快,喜欢在别的官夫人面前炫耀儿子,但涉及到儿子的性命,她可一点都不含糊。 裴三娘又想起一事,连忙问道:“夫君刚才去见父亲,父亲有没有提到邺儿?” “有,说了好多,哎,我们儿子真是不简单啊!在安西风云激荡,屡立奇功,连天子都夸赞他是大唐之霍去病!” “胡扯!” 裴三娘俏脸一沉道:“霍去病年纪轻轻就死了,皇帝老儿是在诅咒我儿子吗?”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九章 绵里藏针 夜深了,李岱因为旅途鞍马劳累,已经熟睡了,裴三娘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担心儿子的安全,思念儿子,听说儿子出任碎叶兵马使,更让她心揪了起来,她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儿子? 她一侧头,见丈夫睡得正熟,还微微打鼾,她心中一阵气苦,一脚把丈夫踢醒了。 李岱睡得迷迷糊糊,嘴里嘟囔道:“娘子,我太困了,明晚再说吧!” “你在想什么呢?我在担心儿子,我打算过两天就去一趟碎叶!” 李岱吓一跳,困意顿消,连忙劝道:“碎叶远在万里外,可能还要爆发战争,你若去了,肯定会拖邺儿的后腿,让他没法全力以赴!” 知妻莫若夫,李岱知道如果坚决反对妻子去碎叶,很可能会适得其反,明天一早她或许就不辞而别了,那么就换一个说法,你去了会拖儿子后腿,影响儿子事业。 果然,裴三娘听说会拖累儿子,她又犹豫起来,心中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哽咽起来,“我们母子分开时他才十四岁,现在他已经十六岁了,难道非要等到他二十几岁我才能见到他?邺儿可能都不认识我了。” 李岱连忙把妻子搂在怀中,低声安慰道:“不会等到二十几岁的,最多一两年吧!父亲说,邺儿还要回来向天子交差,估计明年他就会回京一趟。” “他回京了,我们又不在京城,怎么办?” “我会向父亲打听清楚消息,到时邺儿回来时,我们也请假回来一趟。” 裴三娘心中舒服了一点,“夫君不是在哄我吧?” 李岱拍拍她肩膀,“我保证,大不了我们就路上辛苦一点。” “好吧!” 裴三娘心中有了期盼,胸口的郁闷也舒服了很多,她重新躺好,对丈夫道:“夫君休息吧!明天伱还要准备述职,我就担心杨国忠会不会刁难你。” “不会,现在是韦相国执政事笔,我是向他述职,我为什么选这个时候回来,就是为了避开杨国忠。” “那我就放心了,对了,你不想那个吗?” 李岱心中一惊,“哪个?” “就是那个!”裴三娘踢了丈夫一脚。 “哦——” 夫妻二人又悉悉索索片刻,两人便沉沉睡去了。 次日一早,李林甫得到宣召,匆匆来到了御书房,躬身行礼道:“老臣参见陛下!” 李隆基微微笑道:“李相国不必多礼,请坐!” “谢陛下!” 李林甫在一旁坐下,片刻,其他四个相国都陆续到齐了。 李隆基点了点头,缓缓对众人道:“朕这几天一直在考虑西域之事,高仙芝在京城不能久留,所以朕召各位相国今天做个定夺,大食东扩,我们该如何应对?”biqμgètν 李隆基看了一眼杨国忠道:“杨相国,你先说!” 杨国忠虽然不学无术,但他也有自己的幕僚,幕僚会给他提建议,他现在发表见解也多少有点水平了。 “回禀陛下,微臣主要是考虑财政支撑问题,我们维持那么遥远的势力范围,每年耗费财政上百万贯,还要和大食开战,战争的开支更是无底洞,陛下,这是否有必要?微臣的态度是放弃葱岭以西,集中财力、物力和兵力在安西四镇防御吐蕃!” 杨国忠说得其实有道理,朝廷财政困难的情况下,应该适度收缩,朝廷多数官员都和他想的一样,要集中兵力和财力对付心腹大患吐蕃,但多数就代表真理? 未必! 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就看建议者从哪个角度去分析,或者是自己的利益偏向于哪一边,杨国忠若真是替大唐财政考虑,他就不会发动两次南召战争了。 他反对的主要原因是高仙芝当年是李林甫推荐出任安西节度使,这次高仙芝来长安,给了杨国忠两万两银子,却给了李林甫三万两银子,让杨国忠极为不爽。 旁边陈希烈补充道:“杨相国说得对,河中距长安有万里之遥,但距离大食却只有千里,大食花千贯钱,我们就得花万贯钱,收益和耗费很不对等,况且我们的首要大敌是吐蕃,我们确实应该集中人力、物力、财力防范吐蕃,而不应该再竖一个强敌。” “陈相国此言诧异!” 韦见素站起身道:“我们不能因为怕竖强敌,就把自己的地盘拱手让给别人,如果有这种想法,那回纥、葛逻禄、思结都会成为我们的强敌,我们就退让,把阴山让给回纥,把北庭让给葛逻禄,那么强敌就没有了。 河中、碎叶是圣上一步步开疆拓土的成果,岂能因畏惧而拱手让人?那还要安西军做什么?浪费那么多军费财政,不如解散了,还更省财政。” 杨国忠恼火道:“葱岭以西不是我们的切身利益,失去了也影响不大,但安西军是要保卫安西四镇,防范吐蕃才是他们第一要务!” 韦见素淡淡道:“杨相国还真说错了,葱岭以西关系到我们的切身利益!” 连天子李隆基都有点感兴趣了,笑问道:“韦相国此话怎么说?”bigétν 韦见素躬身道:“陛下,微臣说的是丝绸之路带来的利益,我们每年大量的丝绸、瓷器和其他货物运往西方,但西方并没有太多货物运来,只有少量和地毯、银器之类,说明丝绸之路的贸易我们获利丰厚,我们自己产的白银、黄金都不多,但市场上那么多白银黄金是从哪里来的?实际上就是通过丝绸之路输送而来。 这条丝绸之路养活了大唐多少人,东市和西市的繁荣,长安的房价高涨,我们间接获得了巨大利益,当年我们为什么要发动对突骑施的战争,为什么要灭西突厥,不就是因为他们阻碍了丝绸之路?所以微臣才说,葱岭以西对我们有巨大的切身利益,陛下应该有深刻体会。” 什么叫绵里藏针,韦见素这番话就是绵里藏针,尤其最后一句话,‘陛下应该有深刻体会’,好像是不针对杨国忠,实际上就是一根藏在绵花里的针。 什么意思呢?韦见素就是在暗示李隆基,杨国忠的资历太浅,根本不知道开元年间和天宝初年大唐开拓西域的艰辛,他什么都不懂。 李隆基听懂了韦见素的言外之意,点点头道:“让朕考虑一下吧!各位请先回去,对了,李相国留下。” 今年以来,李林甫调整了策略,争不过杨国忠就不和他争了,实行韬光养晦之策,倒是韦见素成了杨国忠的对手盘,这也是因为太子和杨家的矛盾开始上升。 李林甫的韬光养晦,让天子李隆基反而看重他了,他需要李林甫的经验来镇场子,给杨国忠收拾残局,只要李林甫不和杨国忠争斗,那么把杨国忠调为右相,李林甫转任副相,贵妃这个建议李隆基就能接受。 御书房内只剩下李隆基和李林甫二人,李隆基拾起一本折子道:“杨相国推荐益州长史崔圆出任中书侍郎,李相国觉得可行吗?”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章 深谋远虑 崔圆是杨国忠的人,李林甫心知肚明,杨国忠推荐他为中书侍郎,就是为了抢自己的中书大印,任何旨意下发,必须有中书门下的双印才有效,门下大印在陈希烈手中,中书大印在自己的手中,虽然自己基本上都会批准押印,但杨忠国还是不放心,一定要把中书大印拿在他的手上。 李林甫笑道:“崔圆资历稍微浅了一点,如果陛下觉得他合适,老臣没有意见!”ъitv 李隆基沉默片刻道:“那就让杨国忠出任中书侍郎,爱卿年事已高,改任尚书右仆射,中书令暂时空缺,如何?” 这实际上是杨贵妃的建议,她从来不干政,这还是她第一次对朝廷人事提出建议,却在李林甫的安排上表态,李隆基还以为她是在考虑宁王的上位,便答应了她的建议。 李林甫心中激动,这是天子给他下楼的梯子了,官场向上走很难,可一旦走到顶后,再想向下走则更难,登高必跌重就是这个道理。 李林甫连忙起身行礼,“老臣感谢陛下的安排,愿意服从!” 李隆基笑了笑,话题一转道:“关于唐军和大食争夺河中的战争,朕很想听听爱卿的建议。” 李林甫当了近二十年的宰相,实在是摸透了天子李隆基的心思。 李隆基好大喜功,热衷于开疆拓土,开元七年失去了碎叶,一直是他心中之耻,后来又发动战争把碎叶夺了回来,他怎么可能听从杨国忠的建议放弃葱岭以西。 李林甫便缓缓道:“杨相国是从户部的角度看问题,他主管户部,担心财政可以理解,但维护大唐的尊严,对大食之战,必须要站在更高的角度来看待。 如果我们放弃了葱岭以西,对天下士族和民众,对各军将士会有什么影响,对整个大唐的信心和尊严又会有什么影响? 相反,如果安西唐军战胜了大食,维护了大唐的尊重,能像汉武帝一样喊出,‘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一定对天下人影响巨大,能凝聚民心,使他们对陛下更加认可,对朝廷也更加认可。” 说到这,李林甫又压低声音道:“陛下,对外战争能有效转移天下人的视线,缓和低层士庶民众对朝廷的各种不满和矛盾。” 李隆基连连点头,姜还是老的辣,居然想到用对外战争来转移唐朝内部各种矛盾,很高明啊! 李隆基沉思片刻道:“但朕有点担心,安西军对阵十几万大食军,会不会兵力稍微少了一点?” 李林甫笑道:“陛下,微臣接到孙子李邺的家信,他在家信中提到了一个对大食战争的方案,微臣觉得很有道理。” “什么方案?” “他提到了最好能让北庭军一起参战,北庭军走伊丽河谷出去,就是碎叶,距离并不远。” “妙!” 李隆基击掌赞道:“真是绝妙之计,有北庭军参战,朕就放心多了,令孙不仅武功卓绝,战略眼光也高明,他还真是大唐皇族的一颗明珠!” 李隆基忽然想到什么,又取出李邺提交的报告,又匆匆看了一遍,有些奇怪道:“这么好的方案,报告中怎么不提出来?” 李林甫苦笑道:“他现在是碎叶兵马使,是高仙芝的下属,这个方案提出来,高仙芝未必会高兴啊!” 李隆基哈哈大笑,“那小家伙心思蛮重嘛!居然懂得不正面和上司顶撞,然后迂回作战,很好,很聪明,李相国,你后继有人啊!”biqμgètν “老臣也希望他在暴风雨中搏击,尽快成为大唐皇族的栋梁!” 李隆基点点头,“相国说得对,大唐皇族膏粱子弟太多,为国立功者太少,等这次对大食之战结束,朕会让他独当一面。” 当天下午,李隆基召见了高仙芝,正式批准了安西节度府对大食之战的提议,李隆基又做出承诺,只要高仙芝能率军击败大食军主力,挫败大食东扩,自己会考虑封他为国公。 高仙芝激动得感激涕零,再三表示,自己一定不负圣意,夺取河中战役的胜利。 李隆基又提出,让北庭瀚海军也参加这次作战,接受高仙芝统一指挥。 高仙芝虽然很不情愿北庭军也来分享这次机会,但既然天子已经提出来了,他不敢反对,只得勉强答应了。 黄昏时分,高仙芝再次来到了相国府,拜见李林甫。 高仙芝就是得到了李林甫的大力举荐,才取代夫蒙灵察,成为安西节度使,在某种意义上,他是李林甫的人。 这次高仙芝来长安,表面是争取朝廷支持和大食争夺河中,但实际上是为他明年任期届满后的仕途而来。 安西节度府在唐朝的各大节度府中属于三等节度府,只能和北庭以及岭南并列,既比不上剑南、河东、河西这样的二等节度使,更不用说和陇右、朔方、范阳这样的一等节度府相比了。 高仙芝希望自己的下一个任期能换到二等节度府去,比如出任河西节度使,现在是哥舒翰兼任河西节度使,那不就是自己的机会吗? 高仙芝前几天已经拜访过李林甫,送了三万两银子的柜票,但他没有提这件事,明天他就要返回安西,所以他今晚必须要向李林甫提出自己的想法。 贵客堂内,李林甫眯着眼睛听完高仙芝的述求,点点头道:“你的心思我明白,你的条件其实也够了,但我也不瞒伱,盯着河西节度使位置的人很多,包括独孤烈、元素这样的关陇贵族,也包括李瑀、李岘这样的皇族,更不用说其他有资历的将领,要想实现你的目标,不是一般的困难啊!” 高仙芝小心翼翼道:“相国觉得还需要准备多少银子?” 李林甫见高仙芝还不懂自己的意思,心中着实有些不悦,便摇摇头道:“不是钱的问题,很多时候,这更是一种利益交换。” “卑职已经按照相国的要求,任命令孙李邺为碎叶兵马使!” 李林甫不满的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想要碎叶兵马使吗?” 高仙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李相国根本看不上碎叶兵马使,他连忙道:“令孙虽然资历差一点,但只要军功足够也没有问题,但就是年龄” 李林甫冷冷道:“天子夸他是大唐的霍去病,又赞扬他是大唐皇族的明珠,你以为天子是随口而言?你懂天子在暗示什么吗?霍去病十八岁为剽姚校尉,二十岁任骠骑将军,指挥两次河西之战,大唐皇族高升什么时候考虑过年龄?天子封他县公之爵的时候,考虑过年龄吗?” “啊!卑职忘记令孙是皇族了,不知相国希望他出任何职?” 李林甫喝了口茶,不慌不忙道:“之前李邺出任安西都护府录事参军,他其实是文职官员,你明白吗?” “卑职明白,请相国明示!” 李林甫缓缓道:“这次和大食之战结束后,大唐的实控范围会延伸到河中,到时我会向天子建议设立河中经略府,以取代现在的碎叶军镇,河中经略府会隶属于安西都护府。”bigétν “相国是希望卑职推荐李邺为河中经略使?” 李林甫摇摇头,“河中经略使我会建议由宁王遥领,你推荐他出任副使兼任经略府长史。” “卑职明白了,一定照办!” 李林甫起身送他出门,又语重心长对高仙芝道:“不要计较北庭军参战,对你来说,胜利才是最重要的,天子已经许你国公之爵,我也会尽力安排你出任河西节度使,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胜利,其他都是虚的!” “相国提携,卑职铭记于心!” 离开相国府,高仙芝只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他心中着实感叹,原来李林甫让自己安排他孙子出任碎叶兵马使,是为了谋河中经略府的位子做准备,什么叫深谋远虑,他今天算是领教到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一章 最后突破 转眼,河中地区已经到了盛夏时节,最热的七月来临,李邺出任碎叶兵马使已经有四个月了。 这天上午,李邺带着一百余骑兵正在返回碎叶途中,他们是从拔汗那回来,沿着真珠河东行,真珠河位于碎叶城南面三百里外,但两者之间相隔的可不是草原,而是莽莽的天山山脉,也就是个说,李邺一行要穿过天山山脉。 事实上,热海就是一座高山盆地形成的湖泊,四周都是高山环绕,南面和东面都是天山山脉,北面是昆格山脉,和天山交汇,西面是千泉山,也就是今天的吉尔吉斯山脉。 四周大山包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盆地,中间便是热海,四周一圈分布着高山牧场和一些小城,盆地的巨大的出口在西北方向,也就是楚河河谷,楚河很长,一直延伸到北方的阿克扎伊湖。 虽然四周都是大山,但受冰川运动影响,山体比较破碎,很多巨大的峡谷,峡谷中都是大大小小的河流,此时李邺一行就是沿着纳伦峡谷穿过了天山山脉,热海便位于天山北麓脚下。 放眼望去,天山脚下都是一望无际的森林,生长着高大挺拔的松树和冷杉,穿过茂盛的森林地方,便是宽达十几里的草原地带,围湖一圈数百里都是这种地形,从草原、森林到高山牧场和雪山这样逐级过渡。 热海的面积有六千三百平方公里,为淡水湖,中国最大的淡水鄱阳湖也只有它的三分之二大小。 李邺虽然抵达了热海,但还到不了碎叶城,必须在叶支城过夜。 碎叶城距离热海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碎叶城相距热海约八十里,沿着楚河向西北走,正好穿过一条千泉山脉的大峡谷,出了这条八十里长的大峡谷,就抵达碎叶城了,位于楚河河畔南岸。bigétν 所以碎叶城去一趟拔汗那很不容易,一来一去要走半个多月,光是穿过天山山脉就要走好几天。 在叶支城休息了一夜,次日一早,李邺率军继续沿着热海西北的楚河大峡谷出发,楚河大峡谷位于千泉山脉和昆格山脉之间,峡谷最宽处达一百余里,最窄处也有二十余里,实际上已经看不出是峡谷了。 河流两边都是大片大片草原,不时能看见一群群羊,楚河河谷是难得的绿洲,原本是突骑施的核心地盘,突骑施的王庭已经被唐军攻灭,整个热海周边、楚河流域、夷播海南部、东面的伊丽河谷目前都是唐朝的实际控制地。 但这里还是生活着不少突骑施小部落,这里需要把一个概念搞清楚,唐军消灭的是突骑施的王庭,并不是把突骑施人斩尽杀绝,没有了王庭,这些突骑施小部落只能依附唐军,要交纳税赋,要提供兵源等等,实际上就成了大唐的子民。 还有两支没有依附唐军的突骑施部落生活在西面的塔拉斯河流域,自称是突骑施王庭的继承人,但就在今年春天,这两支突骑施部落被葛逻禄人吞并了,对唐军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两天后,李邺终于抵达了碎叶城。 士兵们都累坏了,纷纷回军营休息了,李邺也回了到自己的住处,他现在依旧住在贵宾驿,没有住在署衙的附属宅子里,他单身一人住在贵宾驿更方便一点。 走进大门,驿丞周向东便上前行礼笑道:“兵马使终于回来了!”biqμgètν 一来一去用了半个月时间,确实不容易,李邺点点笑道:“着实累坏了,这个天太热,把人都要烤融了,给我准备几个桶水,我要冲个凉。” “马上就有!” 周驿丞连忙安排手下拎了五六桶水到李邺的院子里,李邺把院门关上,把衣服都脱了,痛痛快快用凉水冲个澡,浑身暑气消散殆尽。 李邺又换了一身布衫,拿了一把扇子,前往驿站对面的陇西酒楼吃晚饭。 李邺穿的布衫是用棉布裁成的,唐朝还不叫棉布,叫做白叠布,其实就是棉布,是大食和粟特的特产,大食和河中地区都种棉花,从埃及传过来。 但粟特商人不会把这种白叠布贩运去唐朝,占地方不说,还卖不动,这么遥远运过去,豆腐都要卖成肉价钱,一匹布至少卖上百贯才值这一趟长途跋涉,可除了达官贵人图个新鲜,普通平民谁会花百贯钱买它? 在长安街头看不到这种白叠布售卖,不过在碎叶却很多,也很便宜,大家都穿这种布做的衣服。 陇西酒楼就是李白他们家族开了酒楼,两层楼,典型的中原风格,李邺上二楼靠窗处坐下,掌柜上前陪笑道:“兵马使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到!” 李邺笑了笑问道:“这半个月,碎叶有什么重要消息?” 掌柜想了想道:“碎叶城这边倒是没有什么消息,但听说艾套湖那边发生了冲突,死了不少人!” 艾套湖位于昆格山脉的北麓的伊丽河谷,距离碎叶城一百五十里左右,那边是碎叶唐军的管辖范围,生活着一支突骑施小部落,附近还有葛逻禄人部落!” 李邺眉头一皱道:“是不是葛逻禄人和突骑施人抢牧场,又发生冲突了?” “好像是!” 突骑人和葛逻禄人发生冲突,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李邺上任四个月来就发生不下五起。 李邺也懒得多问,便道:“肚子饿了,按照老规矩上菜!” “好咧!将军稍等,马上就来。” 碎叶的大部分酒馆都是胡人的饭菜,以烤羊肉、羊汤和烤饼为主,在配上羊奶酒。 但这家陇西酒楼却是中原的口味,有烤肉,也有鸡鸭鱼和蔬菜,还有葡萄酒,招牌菜是陇西清蒸白鱼、凉州相思鸡、陇西炖鸭、时令蔬果和张掖葡萄酒。 片刻,酒菜上齐,李邺自斟自饮吃了起来。 一个人在碎叶为官,最大问题就是孤独,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恋人,就只有孤单单一人,连喝酒吃饭都找不到人。 一旦安静下来,那种异国他乡的孤独感就会噬咬他的内心。 裴锈和安太玄算是他的朋友,但两人也不在碎叶城,一个在贺猎城当镇将,一个在叶支城当镇将,李邺给了他们独当一面的机会。 至于同僚之类更不靠谱,比如主簿张显,李邺发现他原来是高仙芝的人,派他来监视陈奉忠,所以这四年陈奉忠过得很憋屈,索性政务都不管。 入夜,碎叶城内更加繁华热闹,碎叶城内没有坊墙,城门一关,城内各种酒馆、妓院、商旅馆都可以彻夜不眠,挂满了各种五彩灯笼,五光十色,很多很多白天看不到的女人,夜里都出来了,基本上都是来自各国各族的胡姬,虽然这里是大唐的领地,但想找一个汉人三陪女子,肯定是找不到。 汉人年轻女子很宝贵,在北庭和安西就被截胡了,来不了遥远的碎叶。 到了夜里,主干道热海大街比白天还要热闹得多,人来人往,欢声笑语。bigétν 大家都很孤独,需要花钱买笑,忘却异乡的烦恼。 碎叶河边,李邺默默地望着黑沉沉的河水,今天是他最后一天下水练武了,他足足坚持了四个月,就算外出巡视,或者去拔汗那,他都没有中断过。 他在三个月前便完成了最后的突破,突破的标志不是打通什么经脉,而是他在水底出刀速度和裴行俨一样了。 而不是当初裴旻告诉他的,在一定时间内水上和陆地劈出的刀数都一样,那肯定办不到,在陆地上,他一分钟能劈七十多刀,在水中,他一分钟最多只能劈十五刀,一个人再厉害也不能忽视水中阻力的存在。 他在一炷香内,换气三次,能劈出九十八刀,而烈凤告诉他,同样的一炷练功细香,同样的六十斤大刀,裴行俨能在一炷香内劈出九十九刀,能达到这个刀数,再稳定三个月,朱雀心法就算练成了。 李邺巩固了三个月,始终在九十八和九十九刀之间徘徊,没有能达到一百刀,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他也不想再勉强自己了。 李邺用火折子点燃了细香,深深吸一口气,提着破甲槊跳入河中。 这一章是过渡内容,主要是介绍碎叶的情况,以及周围的地形,让大家对碎叶和碎叶城有一个大概的印象。 情节会接下来徐徐展开。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二章 侵占事件 次日一早,李邺来到官署,主簿张显和参军刘珣匆匆赶来汇报。 李邺虽然是碎叶兵马使,但同时也主管政务,他的新鲜感也只维持了三天,便像前任陈奉忠一样,把所谓的政务甩掉了。 这些政务实在太琐碎,太烦乱,碎叶是个多民族的聚居之地,各种信仰、各种习俗都混杂在一起,很容易发生矛盾,所以碎叶百姓告状打官司特别多。 各族人勇武好斗,一言不合就翻脸,然后大打出手,打输一方不甘心,又打不过对方,那么就跑来告状了。 参军刘珣就专门负责解决各种纠纷矛盾的琐事,李邺刚开始还参与解决几件官司,后来实在受不了,索性也当了甩手掌柜。 但他比陈奉忠好的方面是他不那么小气,陈奉忠是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钱用,能省则省,对手下极为吝啬,最后手下都没有了积极性,大家都装模作样混日子,以至于碎叶的治安一直不好,民风彪悍,到处打架酗酒,百姓怨声载道。 当然,你也可以说是陈奉忠的策略,怠政不作为,导致碎叶民怨沸腾,逼高仙芝把自己调回安西。 而李邺出手就比较大方,他不想管这些琐事,但也不会当鸵鸟,张显、刘珣和其他手下申请多少经费,他都大笔一挥批准,钱给了,但如果事情还是做不好,那就休怪他翻脸不认人。 所以李邺上任四个月后,打架斗殴事件越来越少,也是他的手段狠辣,一旦发生打架斗殴事件,他不管是谁先动手,谁后动手,不管是汉人还是突骑施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统统关进铁笼子里,扔到碎叶水中浸泡两天,这些人放出来后,再也不敢乱来了。 碎叶治安明显好转,商人们也敢晚上出门消费了,大家赚到了钱,皆大欢喜。 刘珣向李邺汇报的,就是昨天酒楼掌柜给他说的事情,葛逻禄人和突骑施人发生冲突,出现流血死人事件,这件事李邺也没有放在心上,他认为就是普通的争夺牧场打架斗殴事件,但听完刘珣的汇报,李邺便感觉不对了,不是伊丽河谷的葛逻禄人闹事,而是北面夷播海的踏实力葛逻禄部牧民南下滋事。 这个问题就严重了,伊丽河谷的三个葛逻禄小部落是大唐子民,向碎叶官府纳税,他们和踏实力部葛逻禄人没有半点关系。 这时踏实力部葛逻禄人入侵伊丽河谷了。 李邺当即起身道:“我要去艾套湖!” 张显吓一跳,连忙道:“将军昨天刚回来,不如休息几天再去吧!” “不行!这件事他们想生米做成熟饭,若不及时处理,就会成为第二个塔拉斯河谷!” 张显和刘珣都不吭声了,塔拉斯河谷事件就是陈奉忠不作为酿成的恶果,塔拉斯河谷的两个突骑施部落是不买唐军的帐,但也轮不到踏实力葛逻禄人出手。bigétν 他们吞并了两个突骑施部落,同时也把原本属于碎叶的塔拉斯河谷霸占了,陈奉忠也不管,默认了葛逻禄人的扩张,这次艾套湖事件,显然就是踏实力部葛逻禄人得寸进尺了。 李邺当即率领一千骑兵向一百五十里外的艾套湖疾奔而去。 艾套湖位于北方的阿拉套山脉和南面的昆格山脉之间,和热海仅一山之隔,这里属于著名的伊丽河谷,南北山脉之间宽达数百里,水草丰美,土地肥沃,李邺第一次巡视,就下定决心,绝不让任何人把这片肥沃的土地夺走。 这片土地在后世也很有名,这里就是哈萨克的前首都阿拉木图,在清朝时,还属于伊犁将军管辖。 李邺率领一千骑兵仅用一天时间便赶到了艾套湖,李邺很清楚踏实力葛逻禄的意图,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占领夷播海南部,塔拉斯河谷位于西面,现在的艾套湖位于东面,把一东一西两头掐住,那么中间夷播海南部土地就归他们所有了。 陈奉忠那个蠢货,放弃了塔拉斯河谷,给自己造成了极大的被动。 艾套湖只有热海的六分之一,约一千平方公里,后世因为地震而消失了,艾套湖周围也是水草丰美的牧场,原本生活在这里的突骑施部落被赶走,现在被一个葛逻禄部落占领了。 一千唐军骑兵来到数百顶大帐前,葛逻禄部落一片混乱,女人抱着孩子逃跑,两百多名青壮男子迅速集结,这时,部落首领匆匆来到李邺战马前,战战兢兢跪下行礼道:“欢迎天军驾临!” 李邺马鞭一指,厉声喝道:“这不是你们的土地,限你们明天中午前撤走,否则唐军刀下无情!” 首领连忙道:“是大酋长安排我们来这里放牧,并不是我们自己要来!” “那是伱们内部的事情,你们现在所作所为就是入侵,我只给你一天时间,若明天中午前不撤走,你们的男人全部斩首,女人和孩童送去奴隶市场,我李邺说到做到!” 拔汗那一战,李邺的名声已经传遍河中,葛逻禄人也都知道,对他颇为畏惧。 首领见对方态度强硬,唐军骑兵杀气腾腾,万般无奈,只得答应了。 从下午开始,一家家葛逻禄人便开始拆除帐篷,驱赶牛羊向西北方向而去,踏实力葛逻禄人的地盘在夷播海的西面,地域广大,但大部分都是半干旱地区,而这一带最丰美的三块宝地,楚河河谷、伊犁河谷和热海周边,都被唐军占领了。 待葛逻禄人走尽,李邺当即下令在湖边构筑一座戍堡,千余士兵一起动手,短短一天时间,便修建了一座占地三亩的戍堡,一楼养马,二楼住人,三楼是烽火台。 李邺回头望着身后的雪山,气势高耸巍峨,这就是后世著名的塔尔加尔峰,在这座山峰上修建烽火台显然不太现实。 但艾尔湖的戍堡距离碎叶城足有一百五十里,至少要再修建三座烽火台,当然,李邺有他的计划,不光是艾尔湖,还有伊丽河谷、夷播海,他都要修建戍堡,以彻底控制这片土地。biqμgètν 次日一早,被驱逐的突骑施部落又回来了,他们其实并没有走远,一直在远处观察他们的家园,所以当葛逻禄人被赶走,他们便立刻返回家园,带着帐篷、羊群以及老人妇孺,浩浩荡荡回来了。 这支突骑施部落就叫做艾套部,约有四百余户,首领叫做迪库尔,是一个年近四十的黑皮肤汉子,但四十岁对游牧民众来说,已经属于老人了。 迪库尔带着族人向李邺磕头致谢,“感谢兵马使为我们夺回家园!” 李邺点点头道:“葛逻禄人虽然不会甘心,谅他们也不敢再来强占,不过你们还是要警惕,你们要和戍堡唐军全力配合,安排警戒,具体怎么做,谢火长会教你们!” 谢火长叫做谢洪,他率领十名手下驻守艾套湖,当然,湖边还有这支突骑施部落,至少也不会太孤寂。 又嘱咐了一番,李邺这才率领一千骑兵返回了碎叶城 刚到碎叶城,李邺便接到了龟兹的飞鹰传信,高仙芝从长安回来了,鹰信中要求李邺修建仓库,大量战备物资即将送抵碎叶。 这一章是用葛逻禄人对艾套湖的窥视,来引出葛逻禄人对伊丽河谷和热海的渴望和野心,为后面的情节进行铺垫。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三章 前辈教诲 高仙芝做事情一旦涉及他的切身利益,那就非常讲究效率,他已经明白了天子的期待,那就是要击败大食,夺取胜利,他人还在敦煌,就用鹰信通知封常清进行备战了。 一场战役的准备,首先就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封常清筹备了一万头骆驼,开始向碎叶运送粮食和物资。 十天后,封常清亲自率领骆驼队抵达了碎叶,不知是巧合,还是高仙芝已经派人通知,就在封常清抵达碎叶的同时,踏实力葛逻禄大酋长萨雷也抵达了碎叶。 在碎叶城官署内,封常清接见了萨雷,李邺也在一旁就坐。 萨雷当然是为出兵之事而来,高仙芝已经派人给他去信,明确要求他出兵一万军队,跟随唐军参战。 萨雷长得极为高大强壮,皮肤黑得发亮,看起来非常粗犷,但一双小眼睛却格外狡黠精明。 “我们当然愿意出兵配合唐军作战,但我们也有一个小小的条件,希望把艾套湖以西的土地正式划给我们作为牧场。” 对方的要求在李邺的意料之中,这个要求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几乎就把一半的伊丽河谷和夷播海南岸全部划走了,唐军控制的三大宝地被他划走一半。 李邺给封常清使了个颜色,封常清也知道对方要求很过分,他缓缓道:“夷播海西岸的土地原本属于突骑施,唐军剿灭了突骑施王庭,这个过程葛逻禄并没有参与,但最后踏实力部却得到了夷播海西岸的土地,获得这么大的利益,葛逻禄人不该有所表示吗?” 李邺也补充道:“塔拉斯河谷数百里的土地,也被你们吞并了,那块土地从来就不属于你们,你们应该退出去,如果肯出兵协助,那么还可以商量,如果不肯出兵,那也只有请伱们离开!” 萨雷大酋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满心恼火道:“我要去和高节度使谈!” 封常清冷冷道:“这件事高节度使已经委托给我了,我全权负责,我可以明确告诉大酋长,伊丽河谷是唐军实控地,不会给葛逻禄,如果你们出兵,最多把夷播海的西南部牧场给你们使用,但土地不属于你们,只是允许你们在那里放牧,大酋长自己权衡吧!” 停一下,封常清又道:“如果是节度使来谈,恐怕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萨雷大酋长知道自己不可能不出兵,对方这种让步让他心中很不甘,半晌道:“我们也要防范西部的葛萨人入侵,不可能让一万军队全部出动协助唐军,最多出兵五千人。” 李邺忽然明白历史上的怛罗斯之战中葛逻禄人为什么要背叛唐军了,一定是高仙芝什么条件都没有答应,葛逻禄人心不甘情不愿出兵,然后大食暗中和他们谈判,同意把热海、楚河流域和伊丽河谷三块宝地都给他们,他们便背叛了,从背后进攻唐军。 想到这里,李邺连忙给封常清使个眼色,表示自己有话要说,封常清会意,点点头道:“先这样吧!我们明天再详细谈一谈。” 萨雷大酋长带着几名手下离去了,封常清这才问李邺道:“李将军有什么想法吗?” 李邺徐徐道:“封长史不觉得此人很危险吗?” “怎么说?” “此人并非因为感恩才出兵帮助唐军,他是想要地盘才肯出兵,但我们显然没有满足他的条件,让他心中不爽,这样的人可是隐患啊!一旦大食给他好的条件,比如把热海、伊丽河谷和楚河流域都给他,长史觉得他会不会背叛唐军?” 封常清眉头一皱,“不至于吧!” “长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可不会为大唐的尊严和而战,一旦有足够的利益,他们一定会出卖唐军。” 封常清负手走了几步,李邺的提醒非常及时,他也意识到会出现这个可能,而且可能性极大。 他便缓缓道:“那索性就不要葛逻禄人参战,有北庭军瀚海军一万两千人过来协助作战,我们不缺葛逻禄的五千人。” 李邺大喜,“北庭军也要参战吗?” 封常清点点头,“天子担心安西军兵力不足,特地下旨让北庭瀚海军参战,估计这两天就会到了,但我有一个问题,如果大食军不出战怎么办?难道我们要直接杀入大食逼他们出战吗?” 李邺微微笑道:“这个问题卑职反复考虑过了,关键之处还是在石国,大食为什么要东扩?你说他们急于传教,但白衣大食几十年来都不温不火,他们占领步师国至少有五年了,五年来也没有强迫当地民众改信仰,当地民众还是以信奉佛教为主。 所以我觉得在宗教上,大食走的是长远计划,他们可能会用十年时间,甚至百年时间来慢慢改变当地人的信仰,我认为大食急于东扩,还是出于掠夺财富的目的,一个是石国的银矿,一个是拔汗那的金矿。 所以阿布穆斯林的关注点,一直就在这两个小国上,只要我们抢先出兵,控制着两国的银矿和金矿,那么大食军肯定会出兵来争抢。” 封常清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这两国的金银矿在哪里?” “石国的银矿在怛罗斯城附近,拔汗那的金矿在千泉城,但拔汗那的金矿易开采的矿区已经没有黄金了,现在金矿藏在深山内,很难开采,所以重点是石国的银矿,它整个葱岭以西最大的银矿,年产白银百万两以上。” 这个数字让封常清倒吸一口冷气,大唐一年的铸钱量才六十万贯,石国一年的产银量就价值百万贯,难怪大食会对石国虎视眈眈,也难怪高帅能从石国搞到那么多白银。biqμgètν “我会和高帅商量一下,但估计出兵抢占怛罗斯银矿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李邺点点头,“一旦战备完成,卑职立刻出兵!” 碎叶城城东有一座大宅,这里是踏实力葛逻禄在碎叶的一个据点,此时在宅子的一间大屋里,萨雷大酋长暴跳如雷,拔刀将屋里的各种家具砍得稀烂,价值不菲的唐朝瓷器也被他砸得粉碎。 就在刚才,封常清派人通知他,唐军已经不需要他出兵,这就意味着他谋取夷播海南部和伊丽河谷的希望彻底破灭。 萨雷疯狂发泄,终于有些累了,他把手中刀狠狠扔在地上,咬牙切齿道:“咱们走着瞧,看谁笑到最后?” 当天下午,萨雷便带人离开了碎叶,返回夷播海西岸的牙帐。 五天后,一万两千瀚海军在北庭节度使兼瀚海军兵马使程千里的率领下抵达了碎叶,在城外扎下大营,他们是走伊丽河谷,比安西军过来远不了多少。 这就是高仙芝为什么不愿意北庭军也参战的缘故,他知道程千里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肯定亲自会来分自己的功劳。 高仙芝的担心没有错,程千里确实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李邺赶到城外大营,见到了程千里。 距离上次朔方之战,一晃已经过去两年了,程千里再见到李邺,几乎吓了一跳,两年前,李邺也就和他一样高,现在居然比他高半个头了,脸上的稚气也完全消退,换成了一张成熟英武的脸庞,目光中充满了自信。 程千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爽朗,他拍拍李邺的胳膊大笑道:“好小子,长这么高了?我都差点认不出。” “程使君几乎没有变化,还是一样年轻,风采夺人!” 程千里指着李邺笑道:“小子会说话,说我风采依旧我没有感觉,但说我年轻,我很开心,假如你说我比以前更年轻,我肯定会更高兴。” “那不就变成奉承您了吗?” 这个马屁水平很高,程千里饮甘若饴,哈哈大笑,“我们进营一叙!” 两人走进中军大帐,分宾主落座,程千里让亲兵上了茶,两人喝了口茶,程千里沉声问道:“贤侄怎么会选择碎叶?” 李邺一怔,“碎叶不好吗?” “你不知道军中有一种说法,叫做‘金陇右、银朔方,又金又银在范阳’?这三个地方一个是拱卫京师,一个是控制河北,都是朝廷最关注之处,在这三个地方立下小功劳都会获得很大的收益,朝廷都会视为大功。 相反,在安西和北庭,你只有立下平定小勃律那样的丰功伟绩,朝廷才会看到,像一般平定胡人叛乱之类,朝廷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就算报给兵部,兵部也不看。bigétν 至于碎叶,朝廷更是不会放在心上,像你在居延海的功劳,在朅师国功劳,在拔汗那的功劳,这些立功如果发生在陇右,以你的皇族身份,至少要官升三级,爵位也要到郡王了,但看看你现在得到什么了,一个小小的碎叶兵马使吗?这算什么奖励?”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四章 联合军议 程千里的一番苦口婆心劝说虽然是好意,也点破了官场的一些潜规则,但李邺并不看重这个,他来安西就是为了参加怛罗斯之战,为了改变历史,而不是为了封官升爵,他十四岁就是金山县公了,还在意什么爵位? 不过李邺也听出来了,程千里其实说的是他自己的遗憾,他对自己被朝廷长期冷落感到不满,对朝廷的封赏感到不公。 李邺不想多说此事,他便把话题转回正事,“程使君对这次与大食的战争了解多少?” 程千里叹口气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提前来的缘故,我知道高仙芝对我有防范,怕我抢他的功劳,很多事情他不会尽言,我只能来找贤侄,希望你能详细告诉我,我不瞒你说,我现在真是一无所知,圣上的旨意上什么都没有说,就是让瀚海军来碎叶协助高仙芝对大食之战,太子殿下也什么都没有说。” 李邺点点头,走到桌上的一张地图旁,指着石国道:“话比较长,我们先从石国说起!” 两天后,李邺接到了高仙芝的飞鹰传书,命他派五百人夺取怛罗斯城,控制石国银矿。 李邺随即派裴琇率五百骑兵赶往怛罗斯,占领怛罗斯城和石国银矿。 又过了几天,高仙芝率领两万安西军和一万头满载军粮的骆驼抵达碎叶,其实碎叶本身也是一个重要的军粮提供地,他们在楚河流域和伊丽河谷的两个军队大牧场就有羊三十万只,足以支撑这场大战, 这时,拔汗那王子阿罗列和俱密国王子铁尔梅也赶到了碎叶,参加高仙芝主持的军政议事,阿罗列王子还带来了一个重要情报,火寻国的大食粟特军团驻扎在安国布哈拉,大食军人数约一万五千人,biqμgètν 这个情报非常重要,李邺知道大食粟特军团的兵力也只剩下四千人左右,现在突然增加到一万五千人,那意味着大食正规军也出现在安国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高仙芝神情十分冷峻问道。 “就在俱战提之战后不久!” 高仙芝眉头一皱,他很有把握,自己已经把俱战提的大食军全歼,一人都没有逃脱,大食人又从哪里得到情报? 他沉吟片刻问程千里道:“程使君认为大食的情报从哪里得到?” 程千里当然不会知道,但他是副将,朝廷官爵和职务都不比高仙芝低,甚至资历比高仙芝更老。 所以一开始高仙芝就不能绕过程千里,就像两个城市开协调会,两个城市的一把手都来了,两个一把手时时刻刻都要互动,不能冷落对方,以表示尊重,这是官场基本规则,高仙芝再对程千里有意见,但表面文章他还必须做到位。 程千里笑了笑道:“我不太了解情况,还是问问小李将军,他应该知道!” “说得对!” 高仙芝又问李邺道:“李兵马使有什么见解?” 李邺不慌不忙道:“大食对河中和吐火罗渗透了很多年,这种渗透的主要一点便是对情报的收集,这些情报人员肯定不是军队,就是普通商人和平民,如果我没有猜错,大食在所有小国都有情报点,甚至在碎叶也有,已经建立了一个很强大的情报网!”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集聚碎叶,大食已经知道了?”ъitv 李邺点点头,“肯定知道了!” 高仙芝眉头皱得更深了,对方知己知彼,而唐军只知己而不知彼,这太被动了。 李邺明白高仙芝的担忧,便笑道:“其实我们也一样可以知道河中和吐火罗各地的情报。” 高仙芝顿时精神一振问道:“怎么知道?” 李邺微微一笑,“使君是怎么知道石国发生政变的?” 高仙芝若有所悟,转头问吐火罗联军主将铁尔梅道:“莲花生大师在哪里?” 铁尔梅微微欠身道:“我离开时,大师正在赶来俱密的途中,正如李将军所言,大师的弟子和信徒遍布各国,他会及时传来很多重要的消息,这次我来碎叶也是想建立一个情报站,把大师得到的情报及时提供给使君,这也是我们合作的意义。” “说得好!” 高仙芝大喜,又回头给程千里解释一番,程千里点点头,“知己知彼才是致胜的关键,尤其是布哈拉和撒马尔罕的情报,我们才会知道大食的增兵情况,我非常赞成在碎叶建一个情报中心。” 高仙芝忽然有点吃味,程千里怎么会知道布哈拉和撒马尔罕是大食军必经之地?他不满地看了一眼李邺,他隐隐感觉到了,恐怕李邺和程千里的关系不一般,难道程千里也在走李相国的路子吗? 程千里也和高仙芝一样,也是明年任期届满,河西节度使的位置空着,高仙芝就不相信程千里会不动心? 多方议事很快做出了决定,众人一致同意李邺为前军,率两千碎叶军赶往怛罗斯,同时拔汗那的宁远军也赶往怛罗斯支援,第一步主要是击败对方的前锋,而高仙芝的主力则在保大军城等待对方主力,程千里率领的北庭军则为后援,一旦大战爆发,他会立刻投入战争。 至于吐火罗联军有三个任务,一个是负责情报传递,其次是负责后勤运输,第三个任务是驻守纳伦山口,这是从真珠河前往热海的必经之路,战略位置很重要,必须守住这个山口,防止大食军偷袭碎叶。 当天晚上,李邺便出发了,他率领一千五百骑兵,加上一千头满载军粮物资的骆驼,赶往怛罗斯城。 李邺说得没错,白衣大食渗透吐火罗和河中地区数十年,建立了庞大情报网,阿拔斯王朝取代伍麦叶王朝,这些情报网并没有随王朝更替消失,反而因阿拔斯的兴起而得到加强。 所有情报点都归属于呼罗珊总督府管辖。 在石国王城拓枝城内,有一家卖地毯的店铺,这里便是大食在石国的情报点之一,原本情报点是在大食教寺院,但因为石国发生政变,这些情报人员担心被石国新国王抓捕,便把情报点改为这家卖地毯的店铺。 店铺门不大,但店铺很深,里面堆满了各种来自波斯的地毯,粟特人对波斯地毯并不稀罕,基本上都是大批量采购,然后销往唐朝,生意都做得很大。 这天中午,一名男子匆匆走进了店铺,向店主行一礼,店主点点头,带他进了里屋。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消息?”店主问道。 男子点点头,“唐军占领了怛罗斯城,消息是从王宫传出来,消息绝对可靠。” 店主也大吃一惊,急问道:“有多少军队?” “大约数百人左右,具体不清楚,据说对方占领了怛罗斯城,国王很无奈,已经派人去交涉了。” 店主倒不奇怪,唐军占领怛罗斯城,肯定是冲着银矿而来,那也是他们关注的重中之重,总督责令他们去怛罗斯安排情报点,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去,便出事了。 店主心中着急,便立刻吩咐一名手下道:“伱带几名兄弟赶去怛罗斯城,了解唐军情报,我立刻向总督府发鹰信汇报!” 半个时辰后,一只信鹰冉冉飞起,在空中盘旋几圈,向西南方向的呼罗珊首府木鹿城飞去。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五章 秘藏之银 呼罗珊地域广大,核心地带主要在今天的伊朗东北部,以药杀水为界,东面便是粟特九国所在的河中地区,但广义的呼罗珊也包括了河中地区和吐火罗地区,这些小国一方面向唐朝臣服,另一方面也向白衣大食臣服。 但也正是白衣大食的衰落,这些小国才有了脱离大食人控制、全面转向唐朝的想法,但最主要还是出于宗教方面的缘故。 大唐朝宽容,不干涉他们的信仰,而大食人则不同,尤其大食教兴起后,波斯的拜火教、摩尼教几乎消亡殆尽,为了自保,河中地区的祆教势力和吐火罗地区的佛教势力纷纷加强和唐朝的联系。 呼罗珊总督府位于波斯最东面的木鹿,这里距离河中地区和吐火罗的地区都比较近,便于控制着两个地区,木鹿是一座著名的古城,地处半干旱地区,水源缺乏,植物稀少,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黄土丘陵,大风刮过,飞沙走石,漫天黄尘。 但木鹿旁边流过一条宝贵的大河,叫做卡拉库姆河,它是呼罗珊地区的母亲河,养活了千千万万的人口,所以又叫呼罗珊河,这条大河蜿蜒曲折,又穿过了卡拉库姆沙漠,最后流入阿姆河,阿姆河在唐朝叫做药杀河,是唐朝广义上的疆域边界, 所以河中地区和吐火罗地区同时属于唐朝和大食的疆域,双方都把这里视为自己的势力范围,属于自己广义上的领土。 实际上,大食对粟特九国控制更深,他们在粟特各国驻扎了税官,对各国进行收取重税,粟特各国只得花钱免灾,尽管税赋沉重,他们也只能默默忍受。 而唐朝对粟特九国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控制,仅仅只是一种名义上的君臣关系。 木鹿城内,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接到了石国发来的飞鹰传信,他的神情顿时变得十分焦虑,唐军竟然占领了怛罗斯城,怛罗斯城内的粗银和附近的银矿,那可是他的囊中之物,是他垂涎已久的肥肉,竟然被唐军抢先下手。bigétν 阿布穆斯林也暗暗暗暗埋怨哈里发,如果不是他要进攻埃及,把自己大部分的军队调走,那自己早就把河中地区占领了。 现在埃及战役已经到了尾声,呼罗珊的大军也该回来了。 他负手来回在房间里踱步,心中暗暗盘算着怎么说服阿拔斯把军队调回来,想来想去,只有财政一个突破口,阿拔斯虽然建立新王朝,但伍麦叶王朝的奢侈荒淫,早已将国库挥霍殆尽。阿拔斯王朝建立后同样面临财政拮据的困境,不得不靠掠夺埃及来维持各种庞大的开支,那么石国的存银和银矿就是能打动阿拔斯哈里发的最好借口。 阿布穆斯林也是被昆都石所欺骗,他一直以为石国的库银都用来制造各种攻城器械,购买装备各种兵器,已经被昆都石消耗殆尽。 但石国发生政变后,昆都石的几名心腹大臣逃到木鹿,阿布穆斯林才知道石国还有一座保国银库,里面有十几万斤白银,不仅如此,怛罗斯城和银矿上还有大量粗银。 这个消息让他十分愤怒和懊悔,他几次想派兵去石国抢夺白银和粗银,但都被布哈拉的叛乱给拖住了。 大食军之所以在布哈拉驻扎重兵,并不是因为唐军攻克俱战提,时间点接近只是一种巧合。 真正的原因是布哈拉民众爆发了大规模的反大食叛乱,捣毁大食教寺院,驱赶税官,抢夺粟特各国交给大食的税赋,阿布穆斯林极为震怒,立刻调火寻国的五千粟特大食军和木鹿的一万大军,共计一万五千人平息布哈拉的叛乱。 此时阿布穆斯林坐不住了,他知道自己再不行动,石国的白银一定会被唐军抢走。 情报上说,怛罗斯的唐军不多,只有几百人,这是一个机会,必须立刻抓住这个机会。 阿布穆斯林当即决定两线并施,一方面派人去给阿拔斯紧急送信,说服他调回呼罗珊大军,另一方面派布哈拉的粟特军团首领赛义德和副首领艾罗特率领五千大食粟特军赶往怛罗斯,夺回怛罗斯城,抢夺存银,抢占银矿。biqμgètν 阿布穆斯林的情报没有错,唐军确实是由裴琇率领五百军队占领了怛罗斯城,但几天后,李邺率领一千五百骑兵也赶到了怛罗斯。 从碎叶到怛罗斯城相距约七百里左右, 李邺率军一路兼程,用六天时间抵达了怛罗斯。 怛罗斯城是坚固的军城,用大石砌成,十分高大坚固,易守难攻,城池周长只有八里,城内没有百姓,只有一百石国守军,战斗意志十分薄弱,裴琇率领五百士兵杀来时,守军们便弃城而逃。 李邺刚到怛罗斯,裴琇便向他汇报了一个消息,着实出乎李邺的意料,李邺也没想到石国居然还是留了一手,他们在怛罗斯城内隐藏了大量的粗银。 裴琇把李邺带到一个极大的矿石仓库内,里面堆放着无数黑漆漆的金属,一坨一坨,每一坨都有几十斤重,形状各异,在仓库内堆积如山。 “这些粗银是被矿渣埋在下面,根本看不出来,一名管事怕死,就给我们说出了这个秘密,我们把矿渣扒掉,这些粗银就露出来了。” 李邺心中估算一下,这些粗银至少有三十万斤以上,他又问道:“有记录吗?有多少数量,成色如何?” 裴琇挠挠头,“对方说的话我们听不懂,文字也看不懂!” 李邺当即令道:“把管事带过来!” 不多时,士兵把一名管事带了上来,他跪下哀求道:“我家里还有孩子,有老父亲,恳求将军饶我一命!” 李邺用粟特语对他道:“只要你配合,我们不会杀你,会很快放你回家!” 管事连声感谢,又问道:“将军想问我什么?” 李邺指着银锭问道:“这里有多少粗银?我是指重量,还有含银成色如何?” “有三十二万斤,含银大概七成左右。” 石国的重量和唐朝一样,李邺迅速估算,含银七成最少也能炼制纯银二十万斤左右,那就是三百二十万两白银,唐朝一年的财政收入也就三千两百万贯,这就相当于大唐一成的财政收入,难怪石国肯把百万两银子交给自己赎罪,原来这里还隐藏着一大笔财富。 “银矿那边还有粗银吗?” “回禀将军,这里面有一半的粗银就是从矿山运来的,矿山三个月前就停产了,国王下令把矿工全部遣返回家,连前往矿山的道路都被破坏了。” “为什么?”李邺不解,石国国王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只是有些传闻。” “什么传闻?” “传闻说安国出现暴乱,大食出兵镇压,国王担心大食军会过来,就停止银矿开采,我们也是这样猜测的。” “安国出现暴乱?” 这个消息让李邺一怔,“是真的吗?” “我们也不清楚,现在消息很乱,各种传闻,国王那边应该有确切消息。” 李邺沉思片刻道:“唐军占领怛罗斯城,伱们国王会知道吗?” “当然会知道,你们来之前,守军就得到消息撤退了,很多官员也跑了,我们有职责在身,不敢撤退。” “我知道了,过两天就放你回家!” 管事再三感谢,退了下去。 裴锈问李邺道:“将军认为大食军会得到消息?” 李邺点点头,“大食在石国有情报点,我们夺取怛罗斯的消息肯定会被对方情报探子知悉,大食人是否出兵就看他们对石国银矿的态度了。”bigétν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六章 黑夜偷袭 清晨,两名骑马的僧人赶到了怛罗斯城,用蹩脚的汉语对城头大喊:“我们要见李将军!” 片刻,李邺匆匆来到城头,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僧人?”ъitv “我们从安国布哈拉过来,特来通知将军!” 李邺当即令道:“开启城门!” 城门开启,两名僧人奔进了县城。 河中的粟特各国当然也有佛教徒,数量还不少,大食教东扩,不仅对祆教是灭顶之灾,对佛教也是,在莲花生大师的动员下,各国佛教弟子都行动起来,以各种方式帮助唐军,传递情报就是重要一环。 进了城,两名僧人合掌对李邺行一礼道:“我们从布哈拉过来,布哈拉的五千大食粟特军正向怛罗斯城方向杀来,估计这两天就到了,请将军做好准备!” 这个消息来得太及时了,李邺又问道:“是不是布哈拉发生了暴乱?” “正是!大食军要拆毁布哈拉的光明寺,引发布哈拉民众强烈反抗,但已经被镇压下去了,死了数千人,大食在布哈拉有驻军一万五千人,其中五千人赶来了怛罗斯城。” “多谢!多谢!” 李邺让士兵取三十名金币给两名僧人,两名僧人再三不要,李邺只得给了他们干粮和清水,两名僧人随即离去。 李邺沉思良久,派人把裴琇找来,他对裴琇道:“敌军只派五千骑兵杀来怛罗斯城,我估计他们情报有误,以为只有最初的五百军队在怛罗斯,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将军打算怎么做?” “你率五百军守城,我把军队拉出去埋伏起来,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裴琇点点头,“卑职一定守住怛罗斯城!” 两天后,五千大食粟特军浩浩荡荡杀到了怛罗斯城,这支军队的主将原本是艾罗特,但拔汗那的惨败使阿布穆斯林罢免了他的主将之职,任命另一名大将赛义德为主将,艾罗特改任副将。 赛义德望着高大坚固的怛罗斯城,眉头一皱,他们没有携带攻城武器,这座城池怎么夺下来?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赛义德当即令道:“全军在西城外驻营!” 大食军一般都是骑兵,但伍麦叶王朝的骑兵和阿拔斯王朝的骑兵大不一样,伍麦叶王朝的骑兵都是由贵族出任,他们比较骄奢,每一个骑兵会配备一名仆人,仆人要给士兵穿盔甲,照顾战马,还要携带物资,所以仆人都牵两头骆驼,上面有帐篷和补养。 阿拔斯王朝的骑兵都是以底层平民为主,基本上没有这种带仆人的习惯,也养不起仆人。 而这支粟特骑兵其实是伍麦叶王朝的骑兵,普遍家境富裕,个个都有仆人,以前是艾罗特当主将,他坚决不允许士兵们携带仆人。 所以在拔汗那之战中,看不到士兵们带仆人的情况。 但现在主将换成了赛义德,为了拉拢军心,赛义德又同意这支粟特骑兵恢复传统,允许他们带仆人出征,这个恢复传统的命令也让他赢得了全军将士的拥戴。 所以,五千粟特大食军实际是一万人。 每个士兵都有自己的一顶小帐,仆人则铺毯子睡在营帐外面,照顾马匹和骆驼。 艾罗特虽然没有办法阻止士兵们携带仆人,但他还是勤勤恳恳,安排好驻营和防御,他刚安排好大营,便有士兵跑来找他,主将找他有事。 艾罗特连忙来到主将大帐,躬身道:“将军找我?” 赛义德点点头道:“听说你派了三百名骑兵外出巡哨?” “正是,这里情况不熟,我考虑还是谨慎为妙!” 两人都是大将,而且资历也差不多,但两人派系不同,赛义德是阿布穆斯林的嫡系心腹,而艾罗特是哈里发兄弟曼苏尔的人。 所以阿布穆斯林以拔汗那兵败的借口,罢免了艾罗特的职,但又不能真的将他完全罢免,便改任他为副将。 正是有这层关系,两人之间相处比较微妙,表面上看起来很客气,却互相提防。 赛义德又道:“我们的意思是,不如派几百人去寻找树林,至少弄回一根攻城槌,撞开他们的城门,他们城内只有几百人,我们一战可胜,但伱安排三百人巡哨,是不是太谨慎过头了?” 艾罗特点点头,“那卑职就派一百名士兵去寻找树林,两百名士兵巡哨。” “不!两百士兵去找树林,一百骑兵巡哨就足够了!” 艾罗特无奈,只得改变了命令,三百名巡哨士兵改为百名士兵巡哨警戒,两百名士兵四处去寻找树林,砍伐巨木。 李邺率领一千五百骑兵藏身在南面十里外的一处山坳内,这里距离千泉山脉很近,怛罗斯城实际上就在山脚下不远,站在城头上,背景就是巍峨的大山。 千泉山脉很破碎,大量沟壑纵横,光秃秃的一片,看不到一点绿色,代表着财富的白银矿就隐藏在这些沟壑内。 所以要寻找树林只能去东面和北面,他们就是从西面过来,一路上也没有看见绿色。 夜色初降,去找寻树林的士兵回来了,他们在东面五十里外发现了树林,但树木不够粗壮,无法做成攻城槌,但再往东走似乎还有树林,只是天色已晚,他们打算明天再去看看。 大食军的大营占地很大,密密麻麻的小帐一眼望不见头,一百名巡哨在外围放哨确实不够,大营的面太广,很多地方都防不胜防。 不过用火攻大食军营帐确实有点不太现实,它们不像东方军队的大帐那样一顶挨着一顶,一把火全部烧毁,而大食军几千顶小帐,大火很难连成一片。 李邺立马在数里的山坡上,前面不远处是怛罗斯河,河水映照着月光,波光粼粼,他的目光注视着月光下的大食军大帐,在无数的小帐中,他看到了七八顶大帐,估计那就是敌军主帅所在之处。 ъitv“什么时辰了?”李邺回头问道。 “回禀将军,快两更时分了。” 李邺点点头令道:“通知全军,三更时出击!” 时间又渐渐到了三更时分,三支唐军都已经到位,校尉张丹率五百骑兵在东面,校尉杨青率五百骑兵在正北,李邺亲自率五百骑兵在正南方向。 “发射火箭!” 李邺一声令下,九名士兵一齐向天空发射了九支火箭,燃烧的火箭射向天空,这就是出击的信号。 李邺挥槊大喊一声,“出击!” 跟在他身后的五百骑兵骤然发动,数百骑兵紧紧跟随他向数里外的敌军大营疾奔冲去。 东、南、北三个方向的一千五百名唐军骑兵一起发动,如决堤的洪水,从三个方向向敌军大营席卷而来。 唐军一出动,立刻便被大食军巡哨发现了,他们调转马头赶回去报警,但李邺根本不在意他们报警,就算报警也来不及了,唐军骑兵就比巡哨士兵晚一点点杀进了大营。 大食军营一片大乱,李邺之所以安排三个方向进击,主要就是考虑到敌营面积太大,可能从南面杀进去,北面和西面的士兵都已经列队完成了,所以他要多面突破,多面开花,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实际上伍麦叶王朝的军队最怕偷袭,他们为什么要带仆人,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盔甲皮靴披挂太麻烦,自己根本无法完成,必须要有人协助,而且士兵的社会地位都比较高,都有各自的奴隶,所以军队就允许他们每人携带一名仆人随军。 伍麦叶王朝的军队屡屡被阿拔斯的军队偷袭得手,一战击溃,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士兵们太骄奢了。 当然,仆人的作用还有很多,但替主人穿盔甲就是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有了仆人,士兵们晚上睡觉当然要脱去盔甲,否则要仆人干什么,舒舒服服躺在帐篷内,没有蚊虫的叮咬。 次日起身后,再耗费一个多小时披挂上盔甲,比女人化妆还要耗时。 当唐军杀进军营,让这些大食士兵怎么来得及披挂盔甲,能仓皇逃命就不错了。 唐军骑兵像利斧一般劈进了敌军大营,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尸横遍地,大食士兵和仆人们大叫着、哭喊着,狼奔豕突,四处寻找生机。 李邺顾不上斩杀敌军士兵,他的战马如飞,直扑敌军主将大营,他看见了,数十名士兵护卫着一名大将从大帐内奔出来。 李邺将长槊挂在鞍桥上,抽出弓箭,张弓搭箭,一箭射出,只见七十步外的敌军大将身体一晃,翻身落马,这一箭射穿了他的头颅。 被李邺一箭射杀之人并非主将赛义德,而是赛义德的亲兵首领,他自己装扮了一名小兵,成功骗过了李邺的狙杀。 但赛义德也被吓坏了,纵马向西面狂奔,他也不管其他士兵,这个时候,他能逃脱性命就算不错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七章 推卸责任 在大食军开始溃败的时候,裴琇指挥城里唐军乘势杀出,夹攻敌军。 这时候的大食军由于主将率先逃走,士气一落千丈,已经完全失去战斗力,像山崩一样的垮下来,将士们只顾争着逃命,互相冲撞践踏,死伤的人不计其数,数千头骆驼也早已挣脱缰绳逃走。 艾罗特拼命大喊,企图组织士兵反攻,一名将领奔上前大喊道:“赛义德已逃走,士气崩溃,将军快走吧!” 艾罗特见败势无法挽回,只得长叹一声,率领召集起来的一千多人掉转马头向西奔逃。 这一战唐军夜袭得手,杀敌近三千人,自己伤亡不到百人,当然,斩杀的敌人中,有很多是士兵的奴隶仆人,黑暗中根本分不清对方的身份。 天渐渐亮了,只见大食军营内一片狼藉,到处是踏平的小帐篷,满地散乱的盔甲、兵器和敌军的尸体。 受伤的唐军士兵都送回城调治,其他士兵都在打扫战场,收集物品,大食军士兵的私人马袋则集中在一起,统一进行赏赐。 这支军队李邺在拔汗那和他们打过交道,那时还像一支军队,可现在才短短半年,这支军队的士兵居然带仆人了,堕落之快,让人难以想象。 “将军!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校尉杨青和张丹催马上前笑道、 “什么有趣之事?” “他们有五千士兵,我们却缴获了四千三百多件盔甲。” “说明他们大部分人根本来不及披挂盔甲。” 李邺笑了笑又道:“你看他们都带仆人,有的士兵还带着银壶煮奶茶,马鞍和靴子都十分精致华丽,这是一支很骄奢的军队,包括他们的主将,骨子里都轻敌了,以为我们只有几百人,我估计接下来的大食军就不敢这么放纵了。” 很快,战场打扫完成,缴获了大量物资,光骆驼就缴获了六千多头,李邺把所有缴获的财物赏赐给了全体士兵,怛罗斯城内一片欢腾。 接下来,李邺也知道大食军将全面大举进攻怛罗斯城,他估计城池守不住了,他也不打算死守城池,没有意义。 李邺便命令参军杨郸将三十二万斤粗银和缴获的其他物资以及骆驼都送回碎叶城。 天亮时,仓皇奔跑大食军士兵也停止了奔逃,他们陆陆续续收集败兵,还不错,收集了三千多名士兵和近四千名仆人。 这些仆人可不傻,唐军杀进大营,他们睡在小帐外面,反应很快,立刻用小刀割断缰绳,爬上了骆驼,主人一上马,他们就立刻逃命,毫不含糊。 有不少主人被唐军所杀,但仆人却逃了出来。 但问题来了,绝大部分士兵都没有披挂盔甲,甚至很多士兵连兵器都丢失了。 再想杀回去?那简直是笑话了。 赛义德和艾罗特商议片刻,两人一致决定,先撤回布哈拉,由总督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大食军休息了一个时辰后,开始向布哈拉方向撤退。 但大食军走了三天后,在白水城以南,他们便遇到了从布哈拉疾速赶来的一万大食援军。 ……… 援军主将叫做齐亚德,是阿布穆斯林的副手,也是呼罗珊的副总督,官职远在赛义德和艾罗特之上,算是他们的上司。 一顶大帐内,齐亚德阴沉着脸问道:“为什么会被唐军偷袭,难道你们没有派巡哨?” 赛义德和艾罗特站在副总督面前,两人表情都十分尴尬,艾罗特连忙道:“巡哨肯定派了,卑职派了百名巡哨!” “那怎么没有用,还是被唐军偷袭得手?” 艾罗特叹口气道:“唐军骑兵速度太快,巡哨前脚赶回来报信,他们后脚就杀到了,但也有效果,很多士兵都能及时逃离,不是在睡梦中被杀死,只是唐军来得太快,来不及穿盔甲战备。”bigétν 齐亚德冷冷道:“这是他们第二次被偷袭了吧!在拔汗那也被偷袭,几千士兵也是光着身子逃回来,这次还居然带着仆人,结果还是一样,你们军队就这么稀松拉垮,一点教训都不吸取?” 艾罗特心中恼火,士兵携带仆人齐亚德明明知道,在布哈拉他就知道了,为什么那时候他不说,现在却指责自己。 他半晌冷冷道:“拔汗那之败不是卑职的责任,是石国的责任,昆都石掉以轻心才导致被偷袭,而这次被偷袭是情报有误,说敌军才几百人,死守怛罗斯城,我们深信不疑” 不等他说完,齐亚德打断他的话道:“伱的意思是说,是总督情报有误,导致你们失败?责任是总督?” “卑职不敢这样说,但事实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居然有数千人” “够了!” 齐亚德一声怒斥道:“军情瞬息万变,半个月前,唐军只有几百人,不等于他们不增兵,如果什么都要总督来决定,那还要你们这些大将做什么? 也罢,你是曼苏尔的人,我不杀你,你回去告诉曼苏尔,你两次被唐军偷袭惨败,呼罗珊军队无法容忍,我们给他面子,你请吧!” 艾罗特点点头,“我明白了,反正最后的责任都是我的,好吧!我告辞。” 他转身离开大帐愤怒而去,片刻,他率领二十几名亲卫士兵疾奔离去了,返回巴格达。 等艾罗特走了,齐亚德才问一直沉默的赛义德道:“我要向总督汇报,你说说兵败的原因,要说实话!” 赛义德当然不会说是自己为了笼络士兵,才允许他们带仆人,他已经想到了借口。 赛义德缓缓道:“拔汗那兵败后,兵部又重新给粟特军团配备了盔甲和兵器,但这次配的盔甲是那种老式的系甲,连伍麦叶军队最后都弃用的盔甲,这种盔甲笨重、繁琐,一个人根本无法穿戴,必须要有人协助,所以这支军队的士兵便携带了仆人。 问题就出在这里,没有仆人,士兵一个人无法脱去盔甲,他们晚上就会穿着盔甲睡觉,也不会携带单人帐篷,大家夜里都很警惕,一醒皆醒,可一但有了仆人,士兵就会习惯于依赖和享受,他们夜里肯定会脱去盔甲睡觉,而且睡得很死,唐军夜里杀来,他们几乎是赤手空拳,除了逃跑,就绝不会考虑抵抗了。” “那让士兵带仆人是谁的决定?” “当然是艾罗特,一开始去布哈拉,就是他同意士兵携带仆人。” 齐亚德点点头,“那兵败就是艾罗特的责任,他没有吸取拔汗那被偷袭的教训,放松了警惕,没有严格管束士兵,我知道了,我会向总督汇报!” 齐亚德随即重新整顿军队,把一部分仆人编制成士兵,多余的仆人全部遣返,每个士兵都不准再携带仆人,改为简易披挂式皮甲,战时不许脱甲,兵器不准离手。 进行严格整顿后,这支粟特军涣然一新,重新加入了队伍,一万五千大军浩浩荡荡杀向怛罗斯城。 几天后,大食军兵临城下,但怛罗斯城已经是一座空城,大食军队开进了怛罗斯城内。 齐亚德着实不解,怛罗斯城高大坚固,易守难攻,里面面积也不小,完全可以倚城拒守,唐军为什么要放弃? 但他已经没有心思考虑这么多,他在城内找不到粗银,立刻派士兵去银矿查看情况,他的任务很简单,夺取粗银,占领银矿。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八章 围城打援 李邺的军队驻扎在怛罗斯城以东约八十里外的俱兰城,不仅是他的两千碎叶军,还有同样听命于他的三千拔汗那宁远军。 俱兰城要比怛罗斯城小得多,此时,李邺已经得到消息,约一万五千大食军进驻了怛罗斯城。 城头上,李邺凝视着远处一片片盛开正艳的夹竹桃,原来中亚就是夹竹桃原产地,得来全不费工夫。ъitv 这时,裴琇慢慢走上前不解问道:“将军,为什么我们要放弃怛罗斯城?” 李邺微微笑道:“河中距离波斯很近,而是我们却相隔数千里,如果我是大食军主帅,那我绝不会跟随唐军节奏出征,唐军想今秋决战,我就偏不来,明年春天再来,等唐军千里迢迢杀来,我又回去了,等唐军主力撤退了,我再杀回来,唐军折腾不起,朝廷也不会允许了。” “真有这个可能啊!他们会想不到吗?” 李邺又笑着继续道:“正因为有这个可能,所以我们整个策略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要把大食军主力引出来,这其实是重中之重,高帅心中压了一座大山,拿不到胜利,他就没法天子交代,但如果对方知道这一点,他们就绝不会仓促出兵了。” 说到这,李邺淡淡道:“所以我要把怛罗斯城让给他们,甚至要留给他们一点希望,我在矿山那边埋藏了一点点粗银,只要他们在城内呆上五天,我就有七成把握把大食军引出来了。” 裴琇极为聪明,一下子明白了,“将军的意思是,把怛罗斯城让给他们,我们围城打援?” 李邺冷笑一声道:“贪婪是人的本性,大食人也不例外!” 这时,一名士兵跑来禀报,“将军,高帅率大军来了!” 李邺一回头,只见俱兰城东面不远处,一支大军正浩浩荡荡向这边开来。 高仙芝的两万大军在俱兰城临时驻营休息,在一顶大帐内,李邺向高仙芝汇报了之前偷袭敌军的战况,又汇报了目前怛罗斯城的情况。 高仙芝非常满意,目前战争的进展完全是按照他们所期待的方向进行,事实上,高仙芝也很担心大食军避战,那就让他难受了,如果是从前也无所谓。 但这一次,他是在天子面前立下军令状,如果大食军不迎战,他怎么向天子交代?他明年的仕途怎么办? “干得不错!我想听听你的建议,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眼前这位年轻人高仙芝非常信服,极有战略头脑,难怪他祖父李林甫那么看重他,一心想把他培养成继承人。 李邺微微笑道:“围城打援,逼大食军主力前来救援!” 这个方案让高仙芝连连点头,也可以说是眼下最好的方案了。 李邺又道:“卑职还有一个奇兵之计!” 李邺低声对高仙芝说了几句,高仙芝顿时又惊又喜,“是真的吗?” 李邺点点头,高仙芝当机立断,“就按照李将军的建议来做!” 高仙芝当即做出了决定,他没有停留,立刻率领全军前往怛逻斯城,同时又通知程千里的军队也前来怛罗斯一起参与围城打援。 实际上唐军就有了五支参战军队,高仙芝的两万主力安西军,程千里的一万两千北庭军,李邺率领两千碎叶军和三千宁远军,铁尔梅率领的一万联军,还有阿罗列王子率领的三千拔汗那骑兵。 唐军在怛罗斯城下扎下三座大营,堵死了怛罗斯城内一万五千大食军的退路。 城头上,齐亚德望着城墙声势浩大的唐军,心中一阵阵发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唐军陷阱,不是几百人,也不是几千人,而是几万唐军。 他想率大军撤退已经来不及了,唐朝堵死了唯一的城门。 齐亚德立刻发出鹰信,向木鹿的阿布穆斯林紧急求援。 李邺并没有率军参加包围怛罗斯城,他和阿罗列王子另有任务,他们从一条长约数十里的山谷穿过千泉山,首先抵达千泉城。 这是拔汗那最北面的一座小城,小城里人世代以采矿为生,拔汗那的黄金就是他们开采出来,现在黄金不多了,主要以采铜矿为主。bigétν 李邺和阿罗列王子在这里分头行动,阿罗列王子率领三千士兵和五千头骆驼赶往王城渴塞城,他们将所有囤积的上万桶坎达运往怛罗城,当然,还有大量的干草垛。 李邺则率五千军队和五千头骆驼赶往石国王城拓枝城,拓枝城存有前国王昆都石打造的各种攻城武器,不把它利用起来,岂不是可惜了。 三天后,五千军队抵达了拓枝城,整个石国的精锐已经在拔汗那一战丧失殆尽,虽然新国王彻毕石已经将军队慢慢增加到五千人,但石国的统治者再也没有和大国对抗的野心了。 彻毕石尽管对怛逻斯城的粗银被唐军抢走有点耿耿于怀,但他也没有办法,三十二万斤粗银就算不被唐军抢走,也会被大食军抢走,这种巨额财富一旦消息走露,必然会成为大国争夺的目标,不是石国这样的小国能控制。bigétν 他还是下令开启城门,让唐军进城,把军械库控制权交给了唐军。 石国军械库位于城东,占地三十亩,由五座大仓库组成,三座仓库都是空的,两座仓库内堆满了各种攻城器械。 “李将军,这些重物,你怎么带走?”彻毕石不解问道。 李邺笑道:“不是所有的攻城武器都带走,我只带走十八架投石机,其他攻城槌和攻城梯都用不着。” 李邺随即命令士兵把十八架投石机拆散成零件打包,由骆驼来搬运。 “请问国王,造这些攻城武器的工匠呢?”李邺又问道。 彻毕石叹口气道:“这就得问昆都石了,他把石国的一千多名工匠派去了大食,再也没有回来,包括四百多名造军械的工匠,两百多名造纸的工匠,还有冶金的工匠,都是石国最宝贵的人才,全部都被大食人抢走,他们的家人天天来王宫哭闹,我们也没有办法。” 如果有石国工匠,这些投石机装配起来会快一些,不过没有石国工匠也没有关系,唐军自己就有军匠。 这时,李邺在仓库角落里发现一个大台子,用布包裹着,竖放在墙边,上面落满了灰尘。 “这是什么?”李邺指着木台子问道。 “好像是什么沙盘,昆都石花了两年时间造的,一共造了两部,被大食人拿走一部,这一部原本放在王宫,我嫌占地方碍事,就把它丢到这里了,好几个月了。” “河中的沙盘!” 李邺顿时又惊又喜,这可是飞龙的穿越智慧,他连忙把布打开,一部长三丈,宽两丈的巨大沙盘出现在眼前,由三部分拼接而成,河流、山川、盆地、草原、沙漠、峡谷、城池等等,栩栩如生,通过这座沙盘,李邺发现从真珠河到热海其实不止一条纳伦大峡谷,还有另外两条小的峡谷,自己居然不知道。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啊! 这时,裴琇走上前低声对李邺道:“若被高帅看到这座沙盘,他一定会占为己有,把它带到安西去,不如我们先把它送去拔汗那保存,等战争结束后再送去碎叶。” 李邺缓缓点头,裴琇的这个建议来得非常及时。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九章 痛下杀手 财政拮据是说服阿拔斯哈里发最好的理由,阿拔斯哈里发很快做出批示,同意八万呼罗珊军队立刻返回木鹿,责令阿布穆斯林尽快控制河中和吐火罗局势,拿到河中银矿。 总督府内,阿布穆斯林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负手来回踱步,他十天前接到了齐亚德从怛罗斯发来的紧急求援鹰信。 阿布穆斯林也意识到了唐军对河中的重视,不惜出动了安西军主力,如果自己再不出兵,很可能会造成人、财、地三失的局面。 尤其布哈拉的叛乱刚刚平息,还有大量余孽没有清除,他得到消息,叛乱又有反弹的迹象,大量被驱离的拜火教徒又开始在光明寺内聚集,但镇压他们的军队却被困在怛罗斯。 但阿布穆斯林也接到了巴格达送来的哈里发手令,同意八万呼罗珊军队返回木鹿,尽快出兵河中。 现在的问题就是时间,军队还在返回木鹿的途中,他需要耐心等待。 阿布穆斯林负手走到沙盘前,这是他从石国带回来的沙盘,从上面可以清晰看到东到葱岭,西到阿姆河的广大区域。 这座沙盘对他很实用,他可以完全掌握整个河中地区的形势。 阿布穆斯林的目光落在怛罗斯城,又顺着怛罗斯城向东走,最后目光落碎叶城上,这就是唐军的大本营了,相距怛逻斯城约七百里。 如果唐军主力都去了怛罗斯城,那碎叶是不是很空虚?如果截断他们的后勤粮道呢? 他忽然想起了逃到木鹿的突骑施王子遇罗火,他随即吩咐手下道:“去把突骑施王子遇罗火给我找来!” 不多时,来了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不高,很强壮,留着大胡子,此人便是突骑施王子遇罗火,唐军在天宝三年灭了突骑施,遇罗火侥幸逃脱,他找到了大食,恳求大食出兵替他收复碎叶和伊丽河谷,当时的伍麦叶王朝已经十分衰败,根本就不敢招惹唐军,便一口回绝了他的请求。 去年阿拔斯王朝建立,他又向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请求出兵,也被穆斯林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不过现在,阿布穆斯林又给了他一线希望。 “碎叶是好地方,有热海、有伊丽河谷,有楚河河谷和夷播海,那里还生活着我的数万臣民,如果大食军替我收复碎叶,突骑施一定皈依大食教,效忠大食。” 说得很动听,但实质就是大食出兵,他来坐收渔利,阿布穆斯林才不会干这种替人做嫁衣的蠢事。 “那边除了突骑施,还有哪些游牧民族?” “还有葛逻禄部,但他们是唐军的走狗,当年就是他们替唐军卖命,灭了突骑施。” “葛逻禄部在哪里?” 遇罗火一指沙盘上的夷播海西面,“这里就是他们的地盘!” 穆斯林点点头,“好像不怎么样啊!比较缺少河流,他们怎么不去伊丽河谷和楚河河谷?” 遇罗火冷笑一声道:“他们当然想去,做梦都想去,但那是唐军的地盘,哪里能轮到他们!” 阿布穆斯林眯着眼睛问道:“葛逻禄部大酋长和你有仇吗?” “葛逻禄部大酋长叫做萨雷,他的父亲就是被我祖父吊死,有刻骨之仇,大食军攻打碎叶,一定要把葛逻禄人灭掉,绝不能留后患。”bigétν 阿布穆斯林缓缓点头,眼前这位王子就是给葛逻禄人的最好的见面礼 三日后,八万呼罗珊大军抵达了木鹿,仅仅休息一天,阿布穆斯林便亲自率领八万大军沿着卡拉库姆河向河中地区浩浩荡荡杀去。 怛罗斯城的围而不攻已经有半个月了,唐军一直在等待布哈拉和撒马尔罕的情报。 唐军的情报由李邺全权负责,他有人脉获得各种情报。 虽然吐火罗联军负责情报传送,但李邺感觉他们的情报体系并不太靠谱,一个是情报延迟,另一个是重要情报缺失。 比如布哈拉数万祆教徒的叛乱,这么重要的情报,他们居然漏掉了,布哈拉的造反如果利用得好,绝对会严重影响到阿布穆斯林的战略决策。 李邺很清楚佛教势力明明知道布哈拉的叛乱,只是他们对祆教徒的行动不感兴趣,所以就不认为它是重要情报。 正是这种选择性的失误,让李邺觉得有必要自己建立一个情报网,他还是利用了拔汗那的人脉,拔汗那在布哈拉和撒马尔罕都有商会馆,他们会通过鹰信向拔汗那商会总部提供各种商业情报。 那么只要把商业情报改成军事情报就行了,一旦拔汗那接到飞鹰传信,就立刻派人骑马把情报送往怛罗斯城,不仅如此,李邺同时在渴塞城、千泉城、千泉山顶以及渴塞城北面修建了六座烽火台,一旦大食主力出动,烽火台就会点燃。 这天下午,李邺正在中军大帐内向高仙芝汇报投石机调试情况,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人奔到帐门前高声道:“启禀大帅,山顶上烽火点燃了!” 李邺大喜,连忙向大帐外走去,高仙芝也跟了出来。 走出大帐后便看得很清楚,千泉山山顶上燃起三股笔直的狼烟。 “是敌军主力吗?”高仙芝问道。 李邺点点头,“这座烽火台的用途只有一个,一万以上的大食军从布哈拉经过,它就会点燃一股烽火,三万大食军点燃两股烽火,五万以上大食军出动,那就是三股烽火!” 高仙芝注视着三股烽烟,微微点头道:“看来敌军主力出动了!” 他又笑着问李邺道:“按照计划行动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 李邺很平静道:“战场从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大帅何必在意他们怎么死?” 高仙芝眼中闪过一道赞许,缓缓道:“我就是担心你有妇人之仁,伱说得很对,战场上从来容不得半点怜悯!” 夜渐渐深了,三更时分,十八架大型投石机缓缓向怛罗斯城靠拢,这是昆都石按照宝册上的图样打造,完全就是唐朝的投石机,唐军工匠毫不费力将它们重新组装起来。 既然已经引蛇出洞,那唐军自然要对城内的一万五千大食军痛下杀手。 如果不干掉他们,一旦战争爆发,唐军就会面临腹背受敌的严峻局面。 怛罗斯城只有一座城门,粟特九国的城池几乎都是一座城门,这主要是因为王宫一般位于主干道的最顶部,王宫背后不方便开启城门。 而俱战提是特殊情况,它是一座交通枢纽城,需要开启南北两座城门。 六千弓弩手已经到位,封锁了城门,五千骑兵也安排城墙四周,就算跳城逃命,也难逃一死。 唐军自然是要火攻怛逻斯城,十八架大型投石机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包围了怛罗斯城。 拔汗那人的坎达也就是石油,费尔干纳盆地是中亚著名的石油产地,自古就有少量石油溢出,最大的溢出井就在拔汗那的安集城。 数百年来,这里的人一直把石油用来治皮肤和点灯,但把石油用于战争,却是从李邺开始。ъitv 石油装在一只只大陶罐里,这里气候干旱,树木不多,几乎都不会用木桶,而是用各种陶罐,到现在也是一样。 一陶罐石油重约五十斤,从一米处落地,陶罐就会摔得粉碎。 大型投石机吱吱嘎嘎拉开了,投兜上放进了一只只大陶罐,高仙芝一声令下,“发射!” “嘭!嘭!嘭!” 十八架投石机同时发射,十八罐火油腾空而去,在空中划过弧线,向怛罗斯城内投去。 数千唐军骑兵同时向城内射出了密集的火箭,数千支火箭腾空而起,如数千盏明灯划过夜空,射进了城内。 城内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 夹竹桃的原产地就是中亚。 但唐朝的时候,中亚有没有出产石油,老高真心不知道。 不过历史记录上,波斯和拜占庭都用过石油作战。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章 无情灭绝 仅仅一刻钟后,五轮火油投罢,怛罗城内已是一片浓烟烈火,人喊马嘶,士兵惊恐的叫喊声、被焚烧的惨叫声不绝。 这时,城门忽然大开,无数骑兵疾奔而出,城外六千唐军弓弩手早有准备,六千支强大弩箭轮番发射,箭矢如暴风骤雨般射向奔出的大食骑兵。 奔在最前面的数十名骑兵人仰马翻,瞬间变成了刺猬,连惨叫声都没有,便倒毙在城门处,但箭雨挡不住大食骑兵求生的欲望,一群群骑兵奔涌而出,可依旧无一例外都被射杀在城门处。 人马尸体迅速堆积,很快便堆积成一座小山,将城门堵住,但依旧不断有大食士兵高举白旗爬出来哭喊投降,但唐军的弩箭不会给他们任何活命的机会,所有出城的大食士兵全部被射杀。 火油不断投进城内,投了二十轮火油后,唐军士兵开始将大捆大捆的夹竹桃树枝投入城内。 高仙芝不解问李邺道:“这是什么植物?会有何作用?” 李邺解释道:“这叫夹竹桃,树皮、树叶和花都有剧毒,焚烧后会产生毒烟,我在朔方时用它对付过阿布思的士兵,效果非常好,躲在城池中间的大食人也难逃这种毒烟!” 高仙芝点点头,怛罗斯城还不小,就算三面同时发动火攻,但城池中间一片地方依然不会受大火影响,但如果有毒烟就不一样,就算躲得过大火焚烧,也逃不过毒烟的熏炙。 唐军的火攻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依然没有半点减弱或者停止的迹象,城内烈焰滔天,但最可怕的还不是烈火,还有满城的浓烟。 此时城内浓烟弥漫,很多士兵躲过烈火,却躲不过浓烟,无数士兵被烟熏晕过去,或者呛死,或者窒息而死。 怛罗斯城城墙周长有八里,差不多是个正方形,四个方向每一面城墙都是两里左右,投石机没有这么远的距离,所以正如李邺的判断,城池中间确实有一块避难之处。 城池中部大概有三个主球场这么大的地方,数千大食军将士挤在这里,主将齐亚德也挤在这里,每个士兵和将领都蹲下,用厚厚的布捂住口鼻,但浓烟还是熏得他们眼睛睁不开,剧烈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怛罗斯城还有个特点就是没有房子,全城只有几座仓库,然后就是搭建帐篷。bigétν 但此时,几座仓库已经被烈焰吞没,大帐也全部拆除收起,所有人都蹲在地上,连战马都顾不上了。 主将齐亚德心中充满了绝望,他派出好多将士跑出去投降,但唐军根本不接受,一律射杀。 自从他发现自己落入陷阱后,就一直担心有这一天,但他又没有勇气突围杀出去,那他只能期待总督穆斯林赶紧率军前来救援,齐亚德每天盼星星盼月亮,最后没有盼来援军,而是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这时,数千士兵开始接二连三倒下,口鼻流血,空气中的毒烟越来越浓烈,突破了临界值,满城都弥漫着饱含剧毒的浓烟。 数千大食士兵躲过了烈火,最终躲不过毒烟,开始一片片倒下,齐亚德也吸入大量毒烟,只觉得头昏眼花,心脏猛跳,他大吃一惊,想站起身,却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根本站不起身,周围士兵全倒下了,也没有一个人能扶他一把。 齐亚德心中慌了,他拼劲全身力气站起身,刚向城门处奔跑几步,眼前一黑,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十八架投石机中途坏了几次,都被工匠修好,继续投掷石油和夹竹桃枝叶,一直到天快亮,城内再也没有人逃出,高仙芝才下令停止进攻。 此时,城门一百步范围内,被射杀的大食士兵和战马堆积成山,至少有四千多人陆陆续续逃出来,但都被唐军无情射杀。 唐军士兵又等了一天,一直到第三天下午,城内浓烟渐渐散尽,唐军骑兵才开始进城查看情况,城内烧得满地焦黑,到处是尸体,烧焦的尸体倒不多,几乎都是被毒烟熏死,横七竖八,满城都是,城中心更是堆满了尸体,绝大部分人口鼻出血,这就是中毒的迹象。 高仙芝大喜,没想到自己不伤一兵一卒,就将一万五千敌军全歼,这是他从军以来从未遇到过的事情,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他当即下令收集敌军物资,将尸体焚烧后深埋。 这当然是李邺的首功,挖陷阱让敌军中计是他,找到火油和投石机是他,用夹竹桃下毒也是他,这种智慧和眼光让所有将领都心服口服,所有将领都认可他能独当一面。 这时,几名僧人也送来了情报,八万大食军主力已经过了撒马尔罕,正在前来怛罗斯城的途中,距离怛罗斯城约四百余里。 大战即将来临。 夷播海以西的一片草原上,到处彩旗飞舞,披红挂绿,热闹得仿佛过节一样,这里是踏实力部葛逻禄的牙帐所在地。 但今天并不是节日,而是一个大喜的日子,大酋长萨雷十二岁的女儿哈叶通过了撒马尔罕大光明寺的审核,今天将正式成为圣女,代表踏实力葛逻禄入驻圣女堂。 牙帐旁边一顶红色大帐内正举行仪式,来自撒马尔罕的十三名圣女会代表给小女孩哈叶带上光明冠,披上火焰披风,带她参拜象征着阿胡拉马兹达大神的圣火。 观礼的葛逻禄贵族不少,除了大酋长萨雷外,来自婆匐部的大酋长纳尔曼带着妻儿也从千里外的玄池赶来,两个部落都信奉拜火教,这种成为圣女的重大仪式一般大酋长都要出席。 纳尔曼年约五十岁,身材瘦高,他比萨雷大好几岁,所以看起来十分稳重。 十三名圣女代表中,最小的一名圣女代表正是纳尔曼的小女儿金山阿灵,纳尔曼对这个小女儿十分歉疚,小小年纪就嫁给了阿布思,两年前阿布思死后一直守寡至今,多少部落勇士向她示爱,她都看不上,结果又重新加入了圣女会,这下子嫁人又不知何年何月去了,可千万别像她小姑一样终身守寡。 好在小女儿得到了阿布思的全部财富,这一点让纳尔曼颇为欣慰,有自己的财富,就意味着小女儿有地位,不用依靠任何人。 繁琐的仪式还在进行,这时,一名随从快步来到大酋长萨雷身边,附耳给他说了几句,萨雷点点头,起身出帐去了。ъitv 他骑马来到牙帐前,这里来了一队大食的使者,萨雷翻身下马道:“我就是大酋长萨雷!” 为首使者行一礼,“我们的主人是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他特地让我们前来送给大酋长一件礼物。” 萨雷当然知道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他可是河中地区的太上皇,地位极为崇高,自己和他从未打过交道。 “送我什么礼物!” 为首使者回头一挥手,“带上来!” 手下牵来一匹马,马上绑着一人,正是突骑施王子遇罗火,他眼中充满了绝望,他原本是带使者前来视察伊丽河谷,结果到了伊丽河谷,他的十几名手下全部被杀,而他自己则变成了送给葛逻禄人的礼物,人生际遇,再没有比这个更悲惨了。 “大酋长还认识他吗?” 萨雷眯着眼走上前打量半晌,忽然认了出来,“这不是遇罗火吗?” 二十多年前,萨雷的父亲安哥蛮就是被突骑施大酋长苏禄吊死在碎叶城头,两家结下了不解之仇。 “这个礼物大酋长还满意吧!” 萨雷点点头,“很好!非常好!” 他一挥手,“把他押下去,过两天再收拾他!” 十几名葛逻禄壮汉将遇罗火就像拎一条狗一样将他拎了下去,遇罗火嘴被破布堵住,呜呜叫喊,却说不出话来。 萨雷又笑问道:“穆斯林总督这么远送重礼给我,不知有什么要求?” 使者微微笑道:“没有要求,只是我们想和大酋长合作! “合作什么?” “如果大酋长愿意和我们合作,葱岭以西,拔汗那国以东,真珠河以北,包括热海、伊丽河谷、楚河河谷、夷播海以南,这么多土地全部都归大酋长。” 萨雷眼睛眯起来了,他注视使者半晌,忽然笑了起来,一摆手道:“请到牙帐细谈!” 历史上,葛逻禄叛变成功,主要是因为唐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兵力、士气、体力各方面都要崩溃了。 而葛逻禄的临阵倒戈,就成了压倒唐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不知葛逻禄为什么叛乱,但也估计和老高所写一样,大食给了他们足够的利益。 这些是唐军无法给予的。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一章 惊悉叛变 圣女仪式已经结束,等休息两天后,葛逻禄新圣女哈叶就将跟随十三名圣女代表前往撒马尔罕,在那里的大光明寺度过五年岁月。 婆匐部大酋长纳尔曼被请到了牙帐,萨雷请他在小桌前坐下,身下是厚实柔软的地毯,萨雷给他倒了一盏奶酒道:“今天大食使者来了!” 纳尔曼一怔,“大食使者来做什么?” “大食人把突骑施最后一个酋长遇罗火交给了我!” 纳尔曼笑道:“这是好事啊!那么大食人的诉求呢?” “大食人希望我出兵切断唐军的补给粮道,并从后背进攻唐军,如果有可能,最好攻占碎叶,一旦唐军战败,他们将无法在葱岭以西立足,大食人承诺把拔汗那以东的土地全部给我。” 纳尔曼半晌道:“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干?” 萨雷点点头,“如果成功,我把伊丽河谷分给兄长!” 伊丽河谷是葛逻禄人最向往之地,也是历代葛逻禄统治者的梦想,萨雷给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丰厚。 纳尔曼眯着眼睛道:“就算我愿意和你一起干,时间上也来不及啊!我要回玄海带兵,一去一来至少二十天,大唐和大食的战争恐怕早已经结束了。” 萨雷连忙摇头道:“我当然知道时间来不及,切断唐军粮道,袭击唐军后背的事情我来做,我就担心这一战若大食输了,我该怎么面对唐军?” 纳尔曼顿时明白了,原来对方是要拉自己一起对抗唐军的反攻,他便笑了笑道:“葛逻禄是一家,如果真到哪一天,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有纳尔曼这句话,萨雷彻底放心了,如果葛逻禄三家联手,还真不怕安西唐军。 纳尔曼回到自己大帐,沉思不语,他知道萨雷已经做出参战的决定了,只是想找自己替他兜底,赢了,他未必会把伊丽河谷给自己,输了,他会把自己拖下水和唐军对抗。 其实他并没有答应萨雷,但也没有拒绝他,只是说自己不会袖手旁观,‘不会袖手旁观’的意思有很多,未必是萨雷理解的那种。 这时,小女儿金山阿灵走进大帐道:“阿爹,我们准备今天就要走了。” 纳尔曼一惊,“不是后天才走吗?”biqμgètν 阿灵解释道:“大家都很担心遇到战争,所以想提前走。” 纳尔曼点点头,“早点走也好,葛逻禄也要出兵,走晚了会被战争波及,伱们最好走碎叶去真珠河,那边比较安全!” “葛逻禄也要加入唐军作战?” 纳尔曼冷笑一声道:“萨雷可不是加入唐军,而是准备背后给唐军捅刀子!” 阿灵大吃一惊,“阿爹不是开玩笑吧!葛逻禄攻打唐军,以后怎么在夷播海立足?” “他是赌唐军兵败,最后只能退回安西,这边的土地都归他了,大食使者也是这样答应他。” “大食使者来了?” 纳尔曼点点头,“你们赶紧走吧!不要卷入这里的是非,我也要今晚启程返回玄池,这种破事我也不想参与。” 阿灵回到自己大帐,她心急如焚,她的男人是碎叶唐军主将,正在怛罗斯和大食人交战,她必须要把这个重要情报告诉他。 想到这,她写了一张纸条,把自己的两名心腹侍女找来,把纸条交给她们,嘱咐她们几句。 两名侍女找了一个借口,骑马离开了牙帐大营,向怛罗斯城方向疾奔而去。 八万大食军在白水城休整一天,阿布穆斯林以白水城为后勤重地,留三万军队镇守,他率五万人直扑怛罗斯城。 两天后的上午时分,心急火燎赶来救援的五万呼罗珊大军终于抵达怛罗斯河南岸。 就在这时,三万七千唐军主力出现在三里外的南岸,旌旗招展,号声呜咽,阿布穆斯林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唐军主力,他拔剑喝令道:“全军整队,准备作战!” 副将伊本齐亚德上前建议道:“大军远来疲惫,不如先退到怛罗城,依靠怛罗斯和对方作战。” 伊本齐亚德是怛罗斯城主将齐亚德的兄长,两人都是波斯名将,之前就是伊本齐亚德率领八万呼罗珊大军参加掠夺埃及的战争。 相比之下,阿布穆斯林更信任伊本齐亚德,才把八万大军托付给他。 伊本齐亚德的话顿时提醒了穆斯林,他立刻搭手帘向数里外的怛罗斯城望去,城池清晰可见,似乎也没有多少军队围城,为什么城内大食军不出来助战? 难道他们已经不在城内?从东面突围,穿过千泉山峡谷南下了,或者他们伤病太多,无法参战? 阿布穆斯林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唯独就没有想到这支军队已经全军覆灭,如果全军覆灭,肯定会有士兵逃回来向自己汇报。biqμgètν 阿布穆斯林立刻命令一名百人长率领一队士兵绕道前往怛罗斯城查看情况。 “总督,敌军来了!”士兵们大喊。 唐军数万主力已经出现在一里外,停住了前行。 唐军排阵也是一主两翼,主阵是两万安西军和六千北庭军步兵,其中六千北庭军步兵为弩手,由程千里的副将杨筱统领,他们部署在两万安西军的前面,后面便是两千名重甲陌刀军,其中包括北庭军的五百名重甲步兵。 两翼都是骑兵,右翼是六千北庭骑兵,由程千里率领,左翼叫做碎叶宁远军,由两千碎叶骑兵和三千拔汗那骑兵组成,兵马使李邺统领。 这时,远处敌军大阵内传来轰隆隆的战鼓声,五万呼罗珊精锐大军发动了。 铺天盖地的大军如八月十八的钱塘海潮一般,汹涌奔腾,向唐军席卷而来。 这是唐军第一次和大食正规军作战,当然也是大食军第一次和唐军正面激战。 大食军一样分成五个军团,其中三个是骑兵军团,两个步兵军团,各有一万人。 每个军团又分为十支千人队,千人队下面又有十支百人队。biqμgètν 大食士兵以皮甲为主,但外面都还穿一件短皮袍,腰束黑带,这也是昼夜温差较大,晚上需要御寒,头上都包着头巾。 而百人队队长以上都是铁甲,主将穆斯林甚至穿一件金甲。 矛是大食军最主要的兵器,他们的矛比唐军细而轻,普遍都有盾牌,另外还有刀盾军,手执圆盾和大马士革弯刀以及单手长柄铁锤,另外,大食军有弓箭,但没有弩。 弩是汉人军队特有的兵器,后来才传到西方。 奔在最前面的是一万大食骑兵,由万人长阿齐兹率领,他们气势奔腾,激起滚滚黄尘,弥漫天际。 杨筱大喊:“弩手准备!” 红旗举起,六千弩手一起举弩,冰冷锋利的弩矢指向四十五度角的天空,他们分成三组,两千人一组,将实施三段射。 另外在六千士兵脚下还各有一支长矛,他们很快会化身为长矛军。 敌军骑兵越来越快,越来越近,进入了三百步的杀伤距离,杨筱厉声令道:“射箭!” 红旗挥下,梆子声骤然敲响,‘邦!邦!邦!’ 第一组两千支弩箭同时发射,黑压压的弩矢射向敌军人群。 阿灵的作用就在这里,如果没有阿灵报信,很可能唐军和大食军激战时,会被葛逻禄人从后面偷袭,而且唐军粮道被断,也会严重动摇军心。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二章 怛水初战 六千人的弩军士兵轮番疾射,一组两千人射完,拉弦上箭,第二组两千人也射出两千支弩箭,紧接着第三组的两千支箭射出,这时第一组又举弩疾射,周而复始的轮流射箭。bigétν 一批一批密集的弩矢射进了敌军群中,尽管大食军骑兵都有盾牌,但战马却没有抵挡,不断被箭矢射中,倏然倒地,人和马一起被后面的骑兵吞没了。 一批批大食军骑兵被弩矢射得人仰马翻,伤亡不断增加,从数百人增加到上千人,进入一百五十步内,唐军开始平射,平射杀伤力更大,大食军伤亡人数迅速攀升了一千五百人,很快突破了两千人 伤亡接近两千人时,大食军终于杀到五十步外,“咚!咚!咚!”弓弩手撤退的鼓声敲响,六千士兵拾起地上长矛迅速向后撤退。 待弓弩手撤尽,露出了一大片明晃晃的陌刀大阵,两千名重甲陌刀手已经做好了迎战准备。 他们排列成两排,所有重甲士兵都半蹲着,陌刀呈四十五度斜角向上,陌刀的尾部紧紧顶着大地,一把把明晃晃的陌刀俨如刀的密林,在阳光下一大片闪闪发光,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这是对付敌军骑兵冲击最有效的手段之一,也是最血腥的手段,骑兵们终于冲了上来,前面的骑兵面对寒光闪闪的刀林,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想勒住战马,但根本勒不住,被后面骑兵强大的惯性推着他们向刀林撞去,士兵们恐惧得脸庞扭曲,一起惨叫起来。 ‘噗!噗!噗!’ 一连串的刺杀声,无数战马和士兵被撞进了刀林中,长长的陌刀刺穿了战马和人的身体,当场死亡上千人。 前面的尸体堆积,后面的骑兵又冲上来,这时,李嗣业大吼一声,“变阵!” 重甲步兵们身体没有动,但长刀向敌军马腿一起挥出,刹那间血光喷涌,一匹匹战马惨嘶倒地,它们的前蹄都被斩断,骑兵们纷纷翻滚落地,重甲步兵随即站起身,一片陌刀劈下,落马士兵全部被斩为两段。 敌军的冲击终于停止下来,两千名陌刀士兵如墙一般推进,踩踏满地的尸体,他们所过之处,骑兵皆被斩为碎片,满地血肉和内脏,人和马尸体混在一起,已经分不清是人还是马。 重甲步兵太强大了,正面冲击的万人骑兵军团根本抵挡不住,被杀得节节后退,人数也从一万军锐减到三千人,这里面还包括被弩箭大阵射杀的两千人。 高仙芝随即下令,“左右翼进攻敌军步兵!” “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吹响,李邺举起长槊大喊:“兄弟们,跟我杀啊!” 李邺脸上带着青铜面具,相貌格外狰狞恐怖,他纵马疾奔,后面五千骑兵跟随他奔涌杀出,纷纷高声大喊:“杀啊——” 五千骑兵包括两千碎叶骑兵和三千拔汗那宁远军,他们跟随李邺杀进了敌军一个万人步兵大阵之中。 李邺俨如猛虎一般,所过之处人头滚滚,血肉横飞,势不可挡,他们杀透了一条血路,将这支万人步兵分割两截,骑兵又以队为单位,一队队骑兵在步兵大阵奔跑分割。 骑兵对步兵本来就居高临下,兵器长,占据优势,但骑兵也害怕步兵结阵,一旦步兵结阵,那就不是一个人对付骑兵。 李邺很快发现自己有点操之过急了,自己战术没有达到预期,反而导致士兵伤亡加重,他的战术虽然正确,尽快将敌军分割包围,如果对方是弱旅,可以这样干没错。 但对方是同样精锐强大的军队,唐军骑兵过早的化整为零,反而被对方步兵包围,集中兵力各个击破。 他应该先集中兵力捏成铁拳,将敌军打散后再分割包围。 李邺心中懊悔,当即下令道:“吹号集结!” “呜——” 号角声吹响,骑兵队开始重新向李邺身边集结,很快集结成两千余人。 裴琇指着西北方向大喊,“徐建的军队在那边被包围!” 李邺对旗手大喊道:“跟紧我!” 他纵马向西北方向杀去,旗手在十几名骑兵的护卫下紧跟着李邺奔跑,两千余士兵都跟随着主将大旗,奔向西北方向。 李邺的挥舞破甲槊杀进敌军中,左右劈砍,前后捅刺,连杀七十余名大食士兵,其实他也连中三箭,但大食人的弓箭射不透李邺的铁甲和宝衣,他安然无恙。 大食士兵看着如恶魔附身一般的唐军主将,所过之处不是人头被劈飞,就是心脏被刺爆,杀人如割草,加上他青铜面具相貌狰狞,大食士兵们都吓坏了,看见他疾速杀来,转身就逃,纷纷大喊:“黑暗恶魔杀来了!安格拉杀来了!”biqμgètν 大食士兵都是呼罗珊人,原本都是信奉拜火教,后来才皈依大食教,但他们心中最害怕的魔鬼依旧是主管黑暗的恶魔安格拉。 李邺杀透了两千敌军的包围圈,看到了被包围的徐建和三百多名拔汗那骑兵,他们原本是五百人,已经阵亡一百五十余人。 徐建看见了李邺,大喊道:“将军救我们!”李邺又斩杀数十人,冲到徐建面前,厉声喝令道:“带着弟兄跟上我的队伍,不准走散了!” 徐建率领手下加入了李邺的队伍,李邺又继续营救其他唐军,不断将被围困的士兵解救出来,跟随他的唐军队伍也越来越多,很快突破了四千五百余人,又渐渐恢复了元气。 这一次李邺不再分散,他率领四千五百余骑兵如一刀锋利的战刀在敌军步兵大阵内左突右杀,大食步兵也不断集结和唐军骑兵对抗,双方势均力敌,惨烈激战对抗,进入了僵持阶段。 李邺的左翼和程千里的右翼各自激战一万步兵,而大食军的三万骑兵已经损失一万人,只剩下两万骑兵了,和高仙芝的两万六千主力激战。 这时,唐军主力人数已经开始占优,尤其是两千陌刀军势不可挡,所过之处杀得敌军血肉横飞,就像收割机收割小麦一般,一片片的大食骑兵被斩于刀下,仅仅半个时辰,又有五千人被他们斩杀。 大食军的主力骑兵只剩一万三千人,两万步兵也只剩一万余人,伤亡近半了。 齐亚德急道:“都督,我们不敌唐军,再不撤退,我们将全军覆灭!” 阿布穆斯林见军队虽然还能再战,但损失太惨重,再战下去确实要全军覆灭,他心中万分懊悔,早知道白水城的三万军也一起带来,以八万大军对付唐军,自己轻敌了。 无奈,他只得长叹一声,“传令全军撤退!” “呜——呜——” 号角声不断吹响,大食军开始有序撤退了,他们迅速集结成一个大军团,整齐撤退。 高仙芝见对方阵脚不乱,若仓促追击,会被敌军反咬落败,他当即喝令道:“传我的命令,不准追击!” 骑兵飞奔传令,“大帅有令,不准追击!大帅有令,不准追击!” 唐军纷纷按耐住了追击的冲动,望着大食军撤退远去。biqμgètν 这一战,唐军以少胜多,战胜了大食军主力,杀敌近半,歼灭敌军两万四千余人,但唐军也同样付出近六千人的伤亡。 李邺的军队也伤亡近千人,其中拔汗那士兵六百余人,碎叶唐军三百余人。 伤兵送去了怛罗斯城医治,大军也撤退到怛罗斯城进行短暂休息,准备明天一早,大军继续南下白水城。 李邺在探望自己两百余名伤兵,安抚士兵们的情绪。 这时,有士兵跑来禀报,“将军,城外来了两个年轻女子,说是有急事告诉将军,她们说主人是金山阿灵!”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三章 背后藏刀 李邺来到城外,见到了两名黑衣女子,她们戴着面纱,牵着马匹,李邺心中有一丝警惕,远远问道:“你们见过我吗?” 为首女子道:“在碎叶城的雪山酒馆内,将军来找我家主人,第二天才走。” 李邺脸上有些发热,上前问道:“阿灵有什么消息?” 女子将一张纸条递给李邺,“我家主人给你的?” 李邺打开纸条看了一遍,心中顿时吃了一惊,连忙问道:“阿灵在哪里?” “她们现在应该沿着真珠河西行,我们说好了在渴塞城碰面。” 李邺给了她们几十个金币,又让士兵拿水和干粮给她们,两个女子再三感谢,调转马头向千泉大峡谷方向奔去。 李邺匆匆来到了中军大帐,找到了主帅高仙芝。 此时,高仙芝正在和程千里商谈军务,高仙芝听完李邺的汇报,也大吃一惊,“我正在等碎叶运来的粮草,却迟迟未到,难道是被葛逻禄人拦截了?” 李邺躬身道:“启禀大帅,不管葛逻禄人有没有切断我们的粮道,我们必须再开辟一条粮道,利用千泉山大峡谷,从拔汗那运粮过来,但最快也要五天后才能抵达怛罗斯城。” 高仙芝沉思片刻道:“我们还有缴获的骆驼可以补充军粮,五天可以坚持,但我担心的不光是粮食问题,而是葛逻禄人参战,萨雷手下有一万军队,如果爆发大战时,这一万骑兵忽然从后背偷袭我们,无疑是给我们后背插了一刀,这个后患必须要提前解决。” 李邺立刻抱拳道:“让卑职去吧!我带本部四千人,再带上阿罗列王子的三千骑兵一起,七千人足够干掉葛逻禄人了。” 高仙芝点点头,“葛逻禄人就交给你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程千里笑眯眯道:“葛逻禄人的骑兵也很强悍,伱的手下大部分是拔汗那骑兵,未必是对方的对手,我把五百重甲步兵给你!” 李邺大喜,躬身道:“谢程使君成全!” 程千里微微笑道:“还真是猴子,顺着杆就向上爬,好吧!就给你了。” 高仙芝有点听出来了,程千里是把五百重甲步兵给李邺了,不是临时借给他。 这让高仙芝暗暗吃惊,重甲步兵从来都是一支军队的重中之重,谁都舍不得给别人,程千里显然是在李邺身上下血本了,当然给是李林甫的面子。 高仙芝心中也暗暗思忖,自己是不是在碎叶军的配置上,也得下点血本了? 李邺随即找到了阿罗列,要求他立刻建立拔汗那到碎叶城的后勤补给线,阿罗列当即表态,立刻会发鹰信给渴塞城,让自己父亲紧急送五万只羊来怛罗斯城。 拔汗那的命运已经和唐朝深度捆绑,阿罗列王子也知道,怛罗斯之战唐军绝不能失败,否则,拔汗那必然会面临灭国之灾。 就在这时,李邺也得到一个重要线索,唐军发给阿史不莱城的鹰信无人接收,信鹰又自己飞回来了,腿上的信未取,这就意味着阿史不莱城出事了。 李邺立刻率领八千军队向东疾奔而去 两天后,李邺率军抵达了阿史不莱城,阿史不莱城已是一座空城,守城的三百名吐火罗联军不知去向,但城内到处是一滩滩血迹,显然是跪在地上被成排砍头,令人触目惊心,存放在城内的五千石粮食也不知所踪。 “将军,找到守军了!”校尉杨青奔上前来禀报道。 李邺来到城池背后的一条沟壑,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沟壑内堆满了无头尸体,应该就是三百名守军,盔甲和衣服都被剥光。 “把他们掩埋了!”李邺叹口气道。 李邺又走上城头,四处眺望,阿史不莱城附近丘陵起伏,沟壑纵横,地形十分复杂,西面八十里外的俱兰城守军没有发现任何动静,说明葛逻禄人应该就藏身在阿史不莱城周围五十里之内。 其实这些葛逻禄人并不聪明,他们血洗阿史不莱城,抢走了粮食,实际上也暴露了自己,唐军必然会警惕。 如果自己没有阿灵送信,他们也隐忍不露,一旦爆发大战,他们再突然从背后杀出,必然会给唐军以重创,比如前两天的大战,他们在最关键时刻从后背捅唐军一刀,那么很可能就会是唐军惨败。 不过葛逻禄大酋长萨雷也一定会派人去探查唐军和大食军的交战情况,自己怎么没有遇到对方的探子? 正沉思之时,几名斥候从远处疾奔而来,奔至城下高声禀报,“启禀将军,我们发现了葛逻禄人的踪迹!” “在哪里发现?” “就在北面四十里外,那边有一条小河,我们发现有一百多人在河边打水,应该就是葛逻禄人。” 李邺暗骂自己的糊涂,葛逻禄人一定藏身在河水附近,北面是有一条小河,但不流经这里,李邺当即下令全军向北进发。 实际上,李邺的压力也很大,他们的携带的干粮只能支撑六天,如果去掉来回路上的时间,他们只剩下两天时间,这两天内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对方,那就只得返回怛罗斯城。 但好在手下斥候得力,仅仅半天时间就发现了敌军的踪迹,这其实也是葛逻禄人不聪明的又一个表现,一般都是晚上取水,派一百余人白天取水,简直太大意了。 黄昏时分,李邺率大军抵达了取水河口,留在这里监视敌军的斥候上前禀报道:“我们已经找到了敌军藏身的山谷,就在前面一里外。” 李邺又问道:“谷口可有敌军哨兵?” “发现了两名哨兵,但我们没有动手,怕打草惊蛇!” “做得好!” 李邺赞许斥候的谨慎,他随即命令几名斥候去干掉这两名葛逻禄哨兵。 不多时,斥候传来消息,敌军哨兵已经干掉了。 李邺率领八千人来到了山谷外,李邺打量这条山谷,两边都是光秃秃的大山,山势颇为陡峭,山谷宽数十丈,看得出里面很比较深。 李邺并不急于动手,他命令几名斥候从侧面上山,去查看山谷里面是否有别的通道? 他则率领大军在外面耐心等候情报。 一直等到两更时分,斥候终于回来了,他们带来了两个重要情报,第一,山谷不算太深,前面只有数里,一万多敌军就藏身在最里面;第二,这条山谷是条死路,没有第二个出口。 李邺点点头,当即令道:“传令大军,向山谷内推进!” 八千大军进入山谷,向山谷深处而去,为什么会有八千人?这里面有四千人是李邺的碎叶军和宁远军,另外又有三千拔汗那的军队,也就是阿罗列的军队,还有五百名北庭重甲步兵和他们的协助士兵,重甲步兵是没办法自己披甲,每个重甲步兵必须有一名协助者,这样就有了一千人。 峡谷内宽最多只有半里,两边都是陡峭的岩壁,但大军刚进山谷不远,前方山崖上忽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呜—呜—呜—’biqμgètν 糟糕了,他们被敌军的暗哨发现了。 李邺当即立断下令道:“全军退出山谷,重甲步兵在前面谷口列队!” 大军退出了山谷,五百名重甲步兵当即在峡谷内排下了陌刀大阵,李邺又部署了三千弓弩手。 夜风拂面,杀气凌冽,唐军严阵以待。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四章 峡谷血战(上) 远处传来的急促号角声使藏身在峡谷内的一万葛逻禄士兵纷纷从睡梦中惊醒,萨雷也被士兵推醒,听说有敌情,他当即令道:“一定是发现了唐军,传令大军立刻列队,从谷口冲出去!” 大酋长下达了命令,一万葛逻禄士兵纷纷起身列队,举起火把,将峡谷内照如白昼。 他们宿营的峡谷比较空旷,宽达数里,但周围都是悬崖峭壁,没有第二个出口,只能从前面的谷口冲出去。 不过葛逻禄军队如果丢弃战马,士兵们倒是可以翻山出去,但让游牧民族放弃战马,就等于斩断他们双腿,怎么可能? 队伍集结完毕,萨雷对一名千夫长令道:“热千达,率领你的部下在前面开路,不管遇到什么人,一律杀死,给我冲出山谷!” “遵令!” 千夫长一挥手,大喊道:“我的部下都跟随我!” 他率领一千骑兵骤然发动,风驰电掣一般向山谷外疾奔而去 很快,距离他们约五里的唐军听到了战马疾奔的马蹄声,如闷雷一般轰隆隆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惊心动魄。 李邺立刻大喊:“弓弩手准备!”三千弓弩手分为三组,每组一千人,一起举起弩箭,准备实施三段射。 马蹄声如雷,石壁渐渐被火光映照成暗红色,敌军来了,就在前面两百步外,黑压压的骑兵出现了,李邺大喊:“放箭!” 一千弩军发射,一千支弩箭腾空而去,如雨点一般密集地射向疾奔而来的骑兵,黑暗中骑兵措不及防,一片惨叫,人仰马翻,无数骑兵和战马被射倒,火把落地熄灭了大片,后面的骑兵却没有停步,继续疾奔。 第二组千名士兵的弩箭紧接着射出,这一次葛逻禄骑兵有了准备,纷纷藏身在马肚下,虽然还是有不少战马被射倒,但士兵伤亡却少了大半。 “弩箭平射!”李邺大喊道。 第三组千名士兵改为了平射,在狭窄的山谷内,平射比抛射杀伤力大得多,抛射从上向下,只有一次射杀敌军的机会,如果箭矢射不中,就直接插在地上。 但平射就不一样,箭矢不止一次射杀敌军的机会,前面的骑兵即使躲过箭矢,但后面的骑兵就未必能躲过了,只要在有效杀伤射程内,一支箭有很多次机会。 密集的箭矢如暴风骤雨射出,这次效果显著,箭矢太密集了,山谷狭窄,骑兵根本无从躲闪,一片片的骑兵惨叫栽倒 敌军骑兵不断向前冲击,但被三千弓弩手轮番疾射,仅仅三轮九千支弩箭射罢,千名骑兵便伤亡大半,后面的两百多名骑兵不敢恋战,调转马头向回奔逃。 七百多名葛逻禄骑兵被射倒在一百多步长的山谷内,很多士兵爬起,却被弩手补箭射杀,山谷内充满了血腥气息。 这时,萨雷率领九千骑兵赶到了,萨雷听说谷口被弓弩手封锁,顿时大怒,回头喝令道:“第五千人队步兵冲上,骑兵跟在后面!” 葛逻禄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没有盾牌,第五千人队就有盾牌,由步兵手执盾牌冲上去,就可以掩护后面骑兵冲锋。 这确实是对付唐军弓弩手的好办法。 “呜——” 葛逻禄军队的号角声再度吹响,这一次没有了火把,也没有了急促的马蹄声,黑暗中传来一阵阵整齐奔跑的脚步声。 裴琇低声对李邺道:“敌军好像改变战术了!” 李邺点点头,对方骑兵无法突围,就改为步兵了,极可能手执盾牌。ъitv “重甲步兵准备!” 李邺大喊一声,陌刀阵划过一道亮线,顿时寒光闪闪,五百重甲步兵列队而立,俨如大山一般。 敌军终于出现了,果然是黑压压的盾牌步兵,足有千余人,向谷口冲了上来。 他们第一次和重甲步兵对阵,根本不了解这支军队的厉害,眼看到了谷口,奔在前面的数百人大喊一声,加快速度冲了上来,挥舞长矛,企图冲开一个缺口。 两军轰然相撞,锋利的陌刀瞬间斩断了敌军的长矛,劈开了盾牌,紧接着一片血腥杀戮,人头被劈成两半,身体被拦腰斩断,血光飞溅,血雾弥漫,后面的士兵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还在不断向前冲锋,不断被斩杀。 直到杀了两三百人,浓烈的腥臭和恐怖的杀戮终于让步兵们清醒过来,惊恐万分调头逃命,但他们根本逃不过去,后面山谷都被密集的骑兵堵死。 重甲步兵一步步列队上前,如墙推进,一路砍瓜切菜,所过之处,葛逻禄步兵都被劈成了碎片,哭喊声、哀求声、惨叫声响彻山谷。 “放箭!” 一名千夫长一声令下,葛逻禄骑兵射出上千支箭,叮当当射向重甲步兵,但依就没有一点作用,,没有射倒一名重甲步兵。 重甲步兵根本就箭矢不透,刀剑不入,杀死他们只有一个办法,首先让他们落单,骑兵用飞索将他们套住拖倒,一旦倒下,重甲步兵就很难站起身,长矛从下方便可将他们刺杀。 所以重甲步兵都是以集体列阵出战,就是为了防止落单被敌军推倒。 一千葛逻禄步兵很快被杀死殆尽,接着又轮到了后面的骑兵,这支骑兵由萨雷的三子洛达尔统领。 洛达尔也是一个凶悍的人物,他见对方刀阵犀利,便大喊一声,“将火把扔过去!” 数百骑马大叫着,纷纷将火把扔过去,无数支火把扔向重甲步兵,重甲步兵却巍然不动,火把砸中他们身体落地,他们一脚踩下,满地血浆溅起,火把瞬间熄灭。 但瞬间的光明也让洛达尔看到了唐军的漏洞,在最右边,唐军人数不够,不能全部站满了山谷。 在最右边有一个缺口,洛达尔狼牙棒一指,厉声大喊:“从最右边突围!” 百名葛逻禄骑兵纵马向最右边的缺口冲去。 李邺在后面指挥作战,看得清楚,他也大喊道:“长矛手堵住最左边缺口!” 已经等不到唐军长矛手杀上去,对付骑兵冲到了缺口处,李邺情急之下冲了上去, 三支长矛同时向李邺刺来,李邺挥槊劈砍,‘咔嚓!’三支矛杆同时被斩断,随即寒光一闪,三颗人头飞了起来,三具无头尸体血浆喷射,不等尸体落马,李邺透过缝隙,连刺十几槊,快得无以伦比,后面的五名骑兵纷纷惨叫,尸体接二连三落马。 八匹战马堵住了缺口,这时,唐军上百名长矛冲上来,一根根锋利长矛堵住了缺口。 李邺这才后退,把长槊挂在鞍桥上,抽出了弓和箭,他的目光盯住了正在大声催促骑兵冲击的洛达尔,李邺刚才就发现此人是首领。 只是骑兵态度,把他挡住了,这会儿敌军骑兵散开,这个首领又出现了,就在八十步外。 李邺搭上弦,拉弓如满月,一箭射出,这一箭力量极大,也快得无以伦比,混乱中,洛达尔根本没有防备,‘噗!’一箭射进了太阳穴,箭尖带着血肉从另一边透出。 洛达尔惨叫一声,翻身落马,四周骑兵一阵大乱。 这时,重甲陌刀大阵开始发威了。 五百重甲步兵列队前行,无数骑兵惊恐万分后退,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寒光一闪,连人带马便被劈成两半,紧接着又是一刀横斩,身体落地就变成了数段。 一颗颗人头被斩飞,血浆从无头尸体的脖腔里喷射而出,甚至很多脑袋被斩掉一般,白花花的脑浆到处飞溅。 山一样的人墙向前推进,他们就像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挥舞一排排寒光闪闪的长刀杀戮一切,披靡一切,在他们面前人和马都被长刀劈成了碎片。 所有的葛逻禄骑兵其实都是普通牧民,哪里见过这种血腥的杀戮,很多人都吓得小便失禁,魂飞魄散,调转马头逃命,却发现后路被堵死,很多人惊恐得连马都不要了,情急之下跳下马,从马腿间的空隙里爬出去逃命。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七十五章 峡谷血战(下) 一名千夫长奔至大酋长萨雷面前泣道:“洛达尔将军阵亡!” “什么!” 萨雷瞪大了眼睛,儿子阵亡的消息让肝胆皆裂,他拔出战刀,歇斯底里大吼一声,纵马冲了上去。 但萨雷却见自己的骑兵在不断后退,他大怒喝问道:“为何不冲出去?” 几名将领纷纷诉苦道:“大酋长,唐军的刀阵太犀利,已经杀死了上千弟兄,他们刀枪不入,我们没办法对付!” “一群蠢货,给我闪开!” 萨雷将手下大骂一通,亲自催马冲到前面,他也看见了,前方百步外,一片片寒光闪烁,他们的士兵就像野草一样,一排排被敌军斩杀,几乎都被一刀两段,无数人头在空中飞起,鲜血喷射。 整个山谷里血雾弥漫,脸上、身上湿漉漉的,一抹全是鲜血,最前面的数百骑兵几乎要被吓疯了,恐惧得大喊大叫,哭喊着拼命向回逃命,但他们依旧难逃一死。 眼前这血腥的一幕让萨雷目瞪口呆,他瞬间忘记了杀子之仇,这时,一支冷箭从他耳边射过,他忽然反应过来,恐惧得大喊道:“撤退!撤回山谷内!” 后面的骑兵迅速撤退了,前面的骑兵终于有了空档,纷纷调头狂奔,只片刻,葛逻禄骑兵逃得干干净净。 安太玄心中懊悔,刚才他看见了萨雷,一箭射去,却失手了。 葛逻禄军队伤亡惨重,第一次冲锋被射杀了七百余人,第二次冲锋被斩杀一千六百余人,加起来死了两千四百余人。 虽然损失还不到三成,但葛逻禄的军心已经彻底崩溃了,骑兵们纷纷蹲在地上呕吐,还有很多士兵抱头痛哭,更多的士兵却变得目光呆滞,神情惶然,七千余人一片悲哀,士气已经低迷到了极点。ъitv 大酋长萨雷也无计可施,坐在大石上发呆,这时,萨雷的长子塔里和女婿库拉商量片刻,两人上前劝道:“父亲,唐军封锁了谷口,我们已出不去,现在士气低迷,士兵毫无斗志,一旦唐军杀进来,结局肯定就是全军覆灭了,还不如从山崖上翻出去。” “人可以出去,但马怎么办?还有,一旦唐军追击,我们一样无法抵挡。” 长子塔里急道:”翻出去有很多路,至于我们还有活命的机会,有希望逃回部落,可堵住在峡谷内,我们都必死无疑,父亲,不要再犹豫了,赶紧下命令吧!” “岳父,下命令吧!” 萨雷抬头看了看山崖,北面的一段山崖确实不算高,可以爬出去。 他万般无奈,只得长叹一声,“放弃战马,大家爬出去!” ……… 天已经快亮,东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经过一夜的激战,唐军士兵们没有疲惫之色,依旧精神抖擞。 山谷外,五百重甲陌刀军和两千弓弩手依旧封锁着谷口,五千骑兵也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战。 李邺的目光注视着山上,等待山顶发来的消息,如果敌军在山谷内整军休息,那他们将立即杀进山谷,如果敌军准备翻山而逃,那就该他的骑兵发威了。 就在这时,几支火箭从山顶飞向天空,赤亮的火焰在空中格外刺眼。 敌军开始翻山逃跑了,李邺催马奔至各队骑兵面前,厉声大喊道:“所有弟兄听着,葛逻禄人是碎叶的心腹之患,这是我们除掉心腹之患的机会,我们不能有妇人之仁,必须将他们斩尽杀绝,只有死去的葛逻禄人才没有威胁!” 骑兵们热血沸腾,一起举矛大吼,“杀——” 李邺一挥长槊,“出击!” “呜——” 唐军低沉的号角吹响,一队队骑兵出动了,李邺亲自率领五千唐军骑兵纵马向北奔去,这一带山峦起伏,地形复杂,他们要绕道数十里才能发现敌军。 裴琇则留在谷口,继续监视山谷敌军动静,防止敌军声东击西。 一个时辰后,天色已大亮,唐军骑兵终于在两座丘陵之间发现了正在奔逃的数千葛逻禄士兵,他们就像迁徙的鹿群,忽然发现猛狮出现身后,顿时惊慌失措,开始争先恐后奔逃起来。 “杀啊——” 五千唐军骑兵一声怒吼,纵马向对方追杀而去,一时间黄尘滚滚,杀气滔天,从高空望去,大群小黑点在前面拼命奔逃,后面一条长线骑兵越来越近,渐渐追上了他们,就像一条巨蛇,将这些奔跑的小黑点吞噬了。 唐军以碎叶骑兵和宁远军骑兵为主,他们追上了敌军,不管对方如何跪地哀求饶命,都心硬如铁将对方杀死,唐军开始一边倒的屠杀,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追杀了十几里,四千葛逻禄人全部被屠杀殆尽。 葛逻禄骑兵一共七千余人,分成南北两支军队撤退,被唐军发现并追上的这支葛逻禄军队是北面队伍,一般返回数百里外的葛逻禄肯定是向东北方向逃命,正是这个缘故,萨雷和他的儿子女婿都在南面的队伍中。 双脚逃命比较慢,他们逃出了二十余里,便被唐军斥候发现了,斥候在山顶上射出了报信火箭,不多时,身后隐隐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唐军追杀来了,萨雷吓得魂飞魄散,被几名亲兵架着他没命地狂奔。 也是他命不该绝,就在这时,前面忽然来了一百多名骑马的牧民,赶着数万只羊而来,这支百余人的牧民是塔拉斯河的葛逻禄人,他们被萨雷征召为后勤,正好赶着三万只羊过来。 萨雷就像在水中即将溺死的人忽然抓到了木头,他惊喜万分,把这些牧民都赶下马,他的儿子女婿和十几名将领以及亲兵纷纷上马,也不管后面士兵和牧民的死活,催马狂奔逃命。 就在这时,李邺率领五千骑兵追了上来,瞬间杀进敌群之中,葛逻禄人顿时一片哀嚎、惨叫,前面的士兵脱去盔甲没命地奔逃,很多跑不快的士兵则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饶命,但等待他们的却是唐军骑兵无情地杀戮,冰冷的刀锋劈向他们脖子。 萨雷还是带着三百余名手下逃脱了,但他的一万骑兵最终逃不过唐军追杀,全军覆灭,死在了阿史不莱城北面的山谷丘陵之中。 大食呼罗珊军的第一战虽然失利,损失了两万四千余人,但主帅阿布穆斯林并没有气馁,他又派人从康国、史国、米国和何国强行征军,四个粟特国原本想中立,但战争形势已容不得他们首鼠两端,他们万般无奈,四个小国只得凑集了两万军队赶往白水城助战,这样一来,大食军兵力又恢复到七万五千人。 阿布穆斯林并不急于出战,而是对两万粟特军进行整顿,撤换了所有的队长以上将领,全部由大食士兵出任对方的将领,然后打散重新编队。 十天后,大食军已完成初步整合,阿布穆斯林这一次不再轻敌,他率领七万五千人一起出战,再一次浩浩荡荡向怛罗斯城杀去。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七十六章 怛城决战(一) 入夜,主帅高仙芝带着一群大将来到怛罗斯河边,怛罗斯河水宽约二十丈,冬春季节河水稍浅,可以直接骑马渡过河水,但夏秋是涨水季节,河水很深,水流湍急,无法直接过河,必须借助浮桥。 “这一次大食人来势汹汹,大家有什么想法和对策?”高仙芝问众人道。 李嗣业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上次我们怎么战胜他,这次也一样!” 程千里微微笑道:“李将军原则是对的,只有实打实的硬战,没有取巧的办法,但战术上或许有商榷的余地。” 高仙芝笑道:“程使君有什么好的想法?” 程千里淡淡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要么就是田忌赛马之策,以上对彼中,以中对彼下,以下对彼上,但关键还是要知己知彼。” 高仙芝叹息一声道:“说得对,知己知彼是关键,但现在我们知己却不知彼,对方也一样。” 高仙芝看了一眼李邺,又问道:“李兵马使怎么看?” 李邺沉思片刻道:“回禀大帅,上一战我们其实还是有一些优势没有发挥出来。” “什么优势?” “我们至少有两大优势,第一是我们的弩箭,卑职昨晚用对方的盾牌试验过,对方的盾牌比较薄,木质比较疏松,只覆盖一层牛皮,这种盾牌最大的优势就是轻便。 所以战场上他们都是一手执盾,一手持矛,我们第一次作战用的角弩,他们的盾牌可以抵御住角弩箭的穿透力,但卑职又换了蹶张弩进行试验,射出的重箭可以轻易射透对方的盾牌,同时射穿他们的皮甲。” 高仙芝点点头,“第二个优势呢?” “第二个优势就是火油,我们从拔汗那得到的火油还有八千桶,我们不把它们利用起来有点可惜了!”biqμgètν “火油会有杀敌效果吗?”程千里笑问道。 李邺微微笑道:“火油最大的效果不是杀敌,而是惊扰敌军,我相信敌军主帅一定不会想到我们使用火油,一旦大量火油燃烧,混乱中,敌军主力肯定会暂时后撤,那时我们就有机会了。” 程千里笑着对高仙芝道:“小李将军的火油之策很有道理啊!” 高仙芝点点头,又问李邺道:“那我们该怎么利用火油优势呢?” “卑职考虑几个方案,再给卑职一点时间,卑职会详细汇报!” 高仙芝沉吟一下道:“敌军已到八十里外,最迟后天大战就会爆发,我希望明天一早得到你的方案汇报!” 就在唐军在商议应对大食军同时,在距离怛罗斯城约八十里外,七万五千大食军也在同一条河边宿营,怛罗斯河再向南流出数十里便折转向西,最后流入药杀水。 大食军没有携带营帐,士兵都原地躺下休息,身上只裹一条毯子。 满天繁星,星光下,密密麻麻的士兵躺在河边沙地上入睡,数千巡哨在周围放哨,有明哨也有暗哨,一般敌军斥候能躲过明哨,却躲不过暗哨,很难渗透进大营。 在大营中的一顶帐篷内,灯火明亮。 十几名大食军高层将领也在商讨对付唐军的策略。 毋容置疑,大食军最害怕便是唐军的重甲步兵,对方的两千重甲步兵是他们上一战惨败的根源,必须要找到对方的弱点,干掉对方的重甲步兵。 唐军重甲步兵也是今晚大家讨论军情的焦点。 齐亚德缓缓道:“我们用弓箭射不穿对方,但重击呢?他们肯定抵挡不住,卑职第一考虑投矛,第二考虑使用重锤士兵,不应该使用骑兵对付他们!” 阿布穆斯林点点头,“这支军队是骑兵的克星,那么我们也用步兵来对付,我们有五千重锤军步兵,可以安排上去,至于投矛,我觉得效果不会太明显,他们是列队而战,不是集群,所以只有一次机会。” 齐亚德笑道:“一次机会就足够了,等骑兵靠近他们时,一次性投矛,至少能刺杀他们七八百人,关键是要把握住机会!” 阿布穆斯林沉思片刻:“让三千投矛骑兵在后排,在靠近重甲步兵时,他们加速奔跑投矛,这一次机会一定要把握住,剩下的一千多唐军重甲步兵,交给五千重锤士兵对付,只要干掉这两千重甲士兵,凭我们的兵力优势,我们一定能取得这场大战的胜利!” 两天后,大食军和唐军又一次在怛罗斯河畔相遇了,几乎就在上一战的同一位置上,唐军兵力不足,三千轻伤士兵全部上阵。 拔汗那国王默多又把最后的两千骑兵派来,使参战的拔汗那骑兵达到八千人,拔汗那骑兵加上碎叶唐军,共计九千人,全部由李邺统领。biqμgètν 但李邺的九千骑兵却不在队伍中,由白孝德率领五千骑兵假扮左翼,打着李邺的旗号。 李邺的骑兵埋伏在西面数里外,一旦他的第一个纵火方案成功,他将立刻率军杀出,截断进攻敌军的退路。 李邺也押上了一个赌注,三十五万斤火油燃烧所产生气势和效果,一定会让大食主帅穆斯林感到惊骇而撤退。 那么他的机会就来了。 除了左翼的李邺不在外,其他都正常,右翼为程千里的一万北庭军,高仙统领一万五千人为中军。 另外还在怛罗斯河对岸,一万吐火罗联军也上阵了,这也是李邺的其中一个方案,把战场放在怛罗斯河边,利用河水阻隔,实力较弱的吐火罗军也能上阵,他们主要是弩军和投石机,十八架大型投石机向河边推来。 唐军最前面已不再是六千弩手,而是两千强弩军士兵,这两千士兵个个身材高大,力量强劲,他们使用蹶张弩和重箭,蹶张弩有两种上弦方式,一种是躺在地上,用脚蹬弓背,手拉弓弦,另一种方式是站着拉弦,双脚也踩在弓背上,双手奋力向上拉弦。 但不管用哪种方式,都需要腿力、腰力和臂力三者配合才行。 其次是重箭,箭长两尺八寸,箭镞为狼牙型,箭杆粗壮,本身就很沉重,这种重箭射出,虽然比不上床弩大箭穿金裂石,但一般的盾牌也抵挡不住,尤其是大食军的轻薄盾牌,不仅一箭可以射穿,而且还同时可以射穿士兵的皮甲,杀伤力极为强大。 而唐军的角弩全部交给了埋伏在河对岸的吐火罗联军,他们隔河从侧面向大食发动弓弩袭击、 除了两千重弩士兵外,在唐军前方约两百步外,出现一条宽达一百五十步,长足有五里的陶罐地带,整整七千只陶罐,地上还铺满了干草麦秸。 这是李邺的最重要的纵火方案,利用火油对袭击敌军,估计至少可以烧死数千人,但关键是三十五万斤火油燃烧啊!这么强大的惊天烈火,阿布穆斯林谨慎的话,应该后撤避其锋芒。 这恐怕是大食军第一次在野战中遇到这种情况,他们绝对想不到这会是唐军的火攻。bigétν “呜——” 前面斥候骑兵吹响了号角声,远处出现了一条黑线,大食主力大军已出现在数里外,他们正缓缓向北推进。 高仙芝当即令道:“敲碎陶罐!” 立刻奔出五百名士兵,手执铁锤,他们冲进火油大阵,分工明确,只用了一盏茶时间,便将七千个陶罐全部敲碎,黑色的火油流满了厚厚的干草地。 唐军做好了一切准备,严阵以待。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七十七章 怛城决战(二) 这是双方的第二次大战,虽然第一次大战大食军遭遇惨败,但阿布穆斯林已经吸取了上次惨败的深痛教训,他认为上次惨败的根本原因就是轻敌。 他的思路也没有错,如果第一次他率领全部八万大军出战,而不是把三万军队放在白水城,他还真不一定会输。ъitv 所以这一次,阿布穆斯林倾巢出动,把所有大军和他的前途一起,都押上了今天这场激战。 阿布穆斯林吸取的第二个教训就是没有好办法对抗唐军的重甲陌刀步兵,被他们锋利的大刀斩杀了近一万人,占据所有损失的四成。 所以今天他专门准备了对付重甲步兵的办法,一个是投矛,一个是重锤军步兵,投矛容易理解,就是将短矛投向唐军重甲步兵,利用强大的冲击力和锋利矛尖射穿唐军的重甲,但有没有效果,目前谁都不知道,毕竟没有样本进行试验。 重锤军是五千步兵,每个人手执二十五斤重的长柄铜锤,狠狠一锤击中唐军重甲步兵,他们必然会身受重伤,这可比刀箭矛有效果。 不过战场上各种情况瞬息万变,导致失败的因素会有很多,比如上一场激战中没有出现的吐火罗弓弩大阵,大型投石机,以及让人难以想象的烈火地带,这些都是大食军第一次面对。 大食军队越靠越近,在距离两里处停下,从两里外看不出地面上的任何异常,只有几百步外才会发现。 阿布穆斯林看了看天气,一如既往的晴朗无云,他又看了看身后的大军,黑压压的呼罗珊大军和粟特大军一眼望不见边际,这一刻,阿布穆斯林对今天这一战充满了信心。 阿布穆斯林拔出战剑,厉声大喝道:“第一军团出击!” “呜——” 低沉的号角声吹响,在一片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中,一万骑兵率先出击了,他们沛然发动,如决堤的大潮般向两里外的唐军大阵汹涌杀去。 紧接着是第二步兵军团出击,他们中间有五千重锤军,专门去对付唐军两千重甲步兵,在他们身后,又有五千骑兵护卫,第一次冲击,大食军就出动了两万五千精锐之军。 望着骤然杀来的大食骑兵,高仙芝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冷笑,他缓缓令道:“重弩军准备,火箭准备!” 首先发作的当然是两千重弩士兵,他们的射程达三百五十步,但一般也只能射两轮,但有火攻的话,还可以再追加一轮。 而发射火箭的士兵就是刚才敲碎陶罐的五百人,他们是弓箭手,会射出五百支火箭。 红旗举起,两千重弩士兵同时举起了蹶张弩,一根根粗壮的重箭微微斜角向上,箭尖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 敌军骑兵越来越近,已经奔到五百步外,这时,埋伏在对岸的九千吐火罗弩手依旧没有动静,他们还在等待命令,他们的命令就是火起放箭。 而十八架大型投石机开始轰隆隆向河边推进。 唐军的大型投石机在对岸突然出现,立刻惊动了阿布穆斯林,他看见了远处河对岸的十余架投石机,眉头皱成一团,回头令道:“命令粟特军迅速搭建浮桥,派三千人过去摧毁唐军的投石机!” 传令士兵接过令箭,转身奔去粟特军团传达军令了。 而这时,第一军团杀进了三百五十步的射程范围,只见漫天尘土,一万匹战马激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天空都阴暗下来。 高仙芝冷冷下令道:“强弩发射!” 红旗挥下,急促的梆子声响起,‘梆!梆!梆!’ 只听一片咔咔声,两千支重箭腾空而起,密集的划过天空,直扑疾奔中的一万骑兵,大食骑兵并不像葛逻禄人那样躲进马肚下,那是游牧民族干的事情,他们是阿拔斯帝国的正规骑兵,和唐军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和上次一样,纷纷举起了盾牌。 但大食军骑兵不可能两次都踏进同一条河内,唐军也同样吸取了教训,他们换成了蹶张弩和重箭,虽然唐军弩手人数少了,但多出了九千吐火罗弩军。bigétν ‘嗖!嗖!嗖!’一片破空之声,重箭顿时射穿了盾牌,也射透了骑兵的铠甲。 大食骑兵措不及防,顿时一片惨叫声,骑兵们纷纷中箭落马,伤亡十分惨重,两千支箭便射杀了七百骑兵,射杀比率竟然达到了惊人的三比一,一般情况都是五比一,甚至更大。 但七百骑兵落马对一万骑兵而言而微不足道,就像大海中激起的浪花,很快又归于平静,潮水一般的骑兵继续奔腾,弥漫的尘土严重阻碍了视线,甚至看不清地面的情况。 火油带就在他们五十步外了,但谁也没有看出地上的异常,他们大声呐喊,鼓舞着士气。 又是一片破空之声,第二轮两千重箭从天空落下,还是三百五十步距离,第一批被袭击者已经奔到前面去了,这次被袭击的是后面的三千投矛军骑兵,他们是第二批骑兵,第一批骑兵负责掩护。 阿布穆斯林也考虑到了唐军弓弩疾射,所以没有把投矛军骑兵放在最前面,而放在第二批,第一批三千骑兵被箭矢射杀得差不多,第二批投矛手正好就出现了。 投矛手也手执同样的盾牌,唯一的区别就是,投矛手没有长矛,每个人怀中抱着五支短矛,一支短矛重十斤左右,长约五尺,前端锋利,就和后世的标枪很像,实际上,标枪运动就是来源于中世纪的投矛军士兵训练。 投矛军也纷纷举盾抵挡天空落下的重箭,天空尘土弥漫,视线不佳,他们没有看见刚才第一轮重箭落下的一幕。 ‘嗖!嗖!嗖!’破空声大作,重箭射穿了盾牌,也射穿了骑兵的皮甲和头盔,再次响起一片惨叫,无数骑兵落马,这一轮有六百余人被重箭射杀。 当然,箭矢不一定把人当场射死,大部分人都是射伤,但骑兵们在集群进攻中一旦受伤落马,他们就必死无疑,会被后面奔来的庞大战马群践踏而死。 这时,大食骑兵已经冲进了火油区,战马踏着地上的陶片和干草,很多士兵都感觉到不对劲,地上都是湿漉漉的黑油,不知什么东西,但所有士兵都察觉不到原因所在。ъitv 高仙芝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奔跑中的骑兵,待最前面的两千余骑兵都冲出了火油区,他这才下令:“发射火箭!” 五百名士兵点燃了火箭,一起放箭,燃烧中的火箭从天空嗖嗖落下,地面上的火油‘轰!’地被点燃了,火势蔓延得极为迅猛,顷刻之间,东西长达五里,南北宽达两百五十步的火油带迅猛燃烧起来,大约有三千士兵根本措不及防,瞬间被烈火吞没了,这里面也包括了两千多名投矛手。 这是他们命中注定的劫难,阿布穆斯林考虑把他们放在第二批更安全一点,而高仙芝想把敌军第一批骑兵全部留给重弩手,他也是考虑烧第二批敌军骑兵。 烈火吞没了三千多名骑兵,烈火中一片凄厉惨叫,战马惨嘶 大地上出现了一条长达五里的烈火带,浓烟滚滚,烈焰冲天,声势骇人。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七十八章 怛城决战(三) 突来的大火使大食军一片混乱,刚刚冲出火线的两千余骑兵更是惊慌失措,前进不行,后退也不行。 就在这时,唐军两千弩手的重箭平射而来,箭如暴风骤雨,人马纷纷中箭落马,大食骑兵死伤惨重,剩下的一千余大食骑兵企图向西突围。 但这时唐军已经发动了,白孝德率领五千骑兵杀至,截断了这支骑兵的退路,一千余人无路可走,纷纷下马跪地投降。biqμgètν 高仙芝点了点头,“告诉白将军,可以接受了大食军投降!”, 高仙芝需要把这一千余人押解去长安献俘。 何况战俘还可以向对方收取赎金,杀了可惜了。 李邺此时埋伏在战场以西八里外,他也在耐心等待战机来临。 忽然有士兵指着前方大喊:“将军,战场上起火了!” 李邺点点头,回头大喊:“弟兄们,立功就在眼前,跟我杀啊!” “杀啊——” 九千骑兵齐声呐喊,跟随李邺向八里外的战场杀去 与此同时,埋伏在怛罗斯河对岸的九千弩手同时现身,一起举弩射向奔跑中的一万步兵。 强劲的弩矢如暴风骤雨般射向对岸的大食军。 一万步兵被前面的烈火和浓烟吸引,却没有料到百步外的河对岸居然也埋伏着一支军队,士兵们措手不及,纷纷中箭倒地,伤亡无数。 紧接着,投石机将一颗颗百斤重大石投掷过来,大石在人群中翻滚,大食士兵被砸得血肉模糊,一片惨叫,每一块大石都会有数十人伤亡,一轮下来就有六七百人伤亡。 加上九千人的弓弩大阵,三轮箭射完,投石机也透出了三轮,一万步兵已伤亡超过三千人。 步兵纷纷向西面奔逃,躲开投石机和弩箭的杀伤范围。 此时,阿布穆斯林已经顾不上步兵被对岸的伏兵袭击,他的整个心思都被烈焰和浓烟吸引过去了,虽然尘土漫天,看不清前面的具体情况,但烈焰和浓烟十分惊人,浓烟开始遮蔽了天空,他也明显地感觉到了烈焰炙烤,情况非常不妙,唐军有埋伏、 阿布穆斯林心中极为不安,当即下令道:“停止进攻,大军后撤十里!” “呜——呜——”急促的号角声吹响,这是大军撤退的命令。 大食军主力迅速掉转头撤退,骑兵撤退疾快,纷纷纵马向后面奔逃。 而七千步兵刚刚摆脱对岸吐火罗弓弩手和投石机的袭击,撤退慢了一拍,他们和骑兵拉开了距离, 就在这时,李邺率领九千骑兵忽然从西面杀来,精准地穿插进敌军骑兵和步兵之间的空隙里。 李邺准确地判断了战局局势变化, 大火烧起来,加上对岸发动袭击,战场一定会大乱,以阿布穆斯林的谨慎,一定会下令全军后撤,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切断进攻敌军后撤之路。 这场大火不能白烧,一定要把战果扩大到最大化。 李邺的九千军队切断大食步兵军团和第一军团骑兵的退路。 这时,对岸的唐军也停止了射击,程千里率领北庭骑兵沿河杀来了,烈火没有烧到沿河处,留了一个缺口,就是给程千里的右翼骑兵突破杀来,一万北庭骑兵从东面发动攻击,李邺的九千骑兵从西面发动猛攻。 混乱中,大食军第一军团的数千骑兵和七千步兵彻底崩溃了,被两万唐军围歼,杀得哭爹喊娘,逃命无门。 一口气撤到十里外的阿布齐亚德忽然发现步兵军团和第一军团骑兵没有及时跟随撤离,他心中大急,立刻奔至阿布穆斯林面前道:“启禀总督,能否让卑职率领一万骑兵去接应第一军团和步兵军团后撤!”biqμgètν 阿布穆斯林踌躇片刻,便点点头,“可以!” 齐亚德率领一万骑兵向北疾奔而去,刚奔出数里,后面忽然传来了急促的号角声,这是撤退的号角。 齐亚德不明原因,连忙叫停了一万军队。 只片刻,阿布穆斯林的亲兵奔至,举令箭高声道:“总督命令将军立刻撤回!” 齐亚德大怒,一指前方道:“我们的士兵们被敌军围歼,我们却见死不救?” “这是军令,请齐亚德将军立刻撤回!” 万般无奈,齐亚德只得率领一万骑兵撤回大阵,他心中不满,上前道:“总督为何又召回卑职?” 阿布穆斯林淡淡道:“他们撤不回来,说明唐军有埋伏,我怕你去了,也会中了唐军的埋伏,一样回不了!” 齐亚德满腔怒火,终于忍无可忍,高声道:“若卑职中埋伏,总督再率军来救我就是了,看他们有多少兵力可以埋伏?” 阿布穆斯林心中大怒,目光凌厉地盯住齐亚德,齐亚德只得垂下头,“卑职遵令!” 阿布穆斯林注视远处的浓烟烈火,冷冷道:“今日不宜再战,再后撤三十里!” 大食军缓缓后撤,原本在河上搭建浮桥的三千粟特也放弃了已搭建到一半的浮桥,跟随大军撤退。 很快,浮桥也被吐火罗联军放火油点燃了,桥上一片烈火熊熊。 阿布穆斯林眯眼望着桥上的烈火,心中有点动摇了,他当然也经历过战争中的火油,那是攻打大马士革,守城的伍麦叶军队抛下数百桶火油,烧死了两千余人。 但那是守城战,现在唐军居然在野战中也使用火油,这个利器自己怎么应对? 战场上的围困战也结束了,高仙芝出动主力,将大食第一军团残余士兵和步兵军团团团包围,此时,大食军只剩下三千余人。 李邺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但高仙芝要战俘,最后的三千余人还是得到了投降机会,三千余人跪地投降。 这一次火油战唐军得到了最大的利益,全歼敌军两万人,使大食军的兵力锐减到五万五千人,这里面还有战斗意志不够强烈的两万粟特军。 把战俘交给吐火罗联军看管,高仙芝随即下令大军向南进军,准备迎接和大食军的第二次大战。 这就是高仙芝的精明之处,大食军的士气遭受了打击,形势对唐军有利,他就要一鼓作气。 阿布穆斯林刚刚将军队稳定下来,便得到了消息,大唐军队追杀而来,已在三里外出现。 这个消息让阿布穆斯林颇为无奈,他也知道不能再撤退,再向后撤退,士气丧尽,唐军追杀上来,就会变成全军溃败了。 这个时候除了硬着头皮和唐军一战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他当即喝令道:“大军列阵,准备和唐军决一死战!” 阿布穆斯林亲率两万骑兵为主力,齐亚德率一万五千人为左右,大将亚拉冈率两万粟特军为右翼,距离怛罗斯河约三里,对岸的弓弩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了。 高仙芝也在三里外排列好了,他依旧率一万八千军为中军,程千里率一万北庭骑兵为右翼,李邺率九千骑兵为左翼。 两支军队同时向前推进,两个主帅都清楚,这一战是决胜之战了,谋略可以一时取巧,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但要真正击败敌军,还得硬碰硬。 双方军队越来越近,相距只有三百步了,高仙芝举剑大喊,“为了大唐的尊严,安西军将士们,杀啊——” “跟随我,杀啊——” 李邺挥槊大喊,他一马当先,九千骑兵紧紧跟随,数万唐朝如大潮一样向大食军杀去。 阿布穆斯林也挥剑大喊:“真主保佑我们,杀啊——” “杀啊——” 五万大食也大喊起来,开始奔跑起来,两支大军在旷野里奔跑,尘土飞扬,越来越近,轰然相撞在一起。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七十九章 怛城决战(四) 李邺黑暗的杀机充斥着内心,他就像一头凶残的狮子,所过之处,一片血肉狼藉,到处是堆积的尸体,敌军碰着他便死,挨着他便亡,李邺一口气杀死了一百多名敌军,在他的带动下,九千将士也异常骁勇善战,和两倍于自己的敌军对阵,丝毫不落下风。 拔汗那国本来就是以骑兵善战出名,只是缺少一些勇烈,但他们现在有了一个杀神一般的主将,所有拔汗那将士中的勇烈之心都被激发出来,个个悍不畏死,和敌军英勇作战,杀得粟特骑兵节节败退。 但论杀敌之狠,还得是两千重甲陌刀军,大食军的投石军被烧死,重锤步兵又全军覆灭,没有了专门针对重甲步兵的制衡利器,大食军还是只能出动数倍于对方的步兵和骑兵,企图靠兵力多来压制对方。 但重甲步兵有两千唐军骑兵和一千协助从后面保护他们,使重甲步兵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们也放开了杀心,一路杀出去,无论步兵还是骑兵都被他们斩为碎片。 如果说了李邺是一头猛狮,那么两千陌刀军就是狼群,以集体的力量作战,所向披靡。 这一战,双方足足打了两个多时辰,呼罗珊精兵渐渐不敌安西唐军,大食军的伤亡人数三倍于唐军,尤其重甲陌刀军俨如作弊器一般的存在,他们已经斩杀六千敌军,自身却不死一人。 阿布穆斯林指挥大食军拼死作战,甚至把最精锐的五千铁甲骑兵投入战场,这支五千人骑兵又叫铁卫军,是整个大食最精锐的两支军队之一,一支是哈里发的近卫军,另一支便是呼罗珊这支铁卫军,他们曾一战击溃伍麦叶王朝的五万大军。 但五千铁甲骑兵投入战场也只是延迟大食军溃败,大食军已明显不敌唐军,兵力人数也比唐军少。 尤其右翼的两万粟特军团只剩下八千人,他们渐渐出现了溃败迹象。 两支军队都已战到筋疲力尽,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ъitv 五千铁甲骑兵杀进了唐军左翼,阿布穆斯林也意识到左翼是唐军的弱点,大部分是拔汗那骑兵组成。 把他们击溃,或许是自己获胜的最后机会。 突然杀来的骑兵使李邺压力剧增,万幸的是粟特军团已经崩溃,已经无力反攻,否则五千铁甲骑兵加上粟特军团的反攻,李邺就算是神仙也挽回不了局面。 “顶住敌军!” 拔汗那军队被杀得连连后退,伤亡惨重,在短短一刻钟内,伤亡就超过了千人。 李邺心急如焚,再一次杀进了骑兵群,连杀二十余人,皆是斩断了对方的战马马腿,待对方落马后,再一刀斩断对方脖子。 李邺眼睛一亮,他找到了战胜铁甲骑兵办法,那就是后来岳家军大破铁浮屠的战术。 对方看起来盔甲坚固,很犀利,但他们也有明显的弱点,那就是笨拙,只要他们落马,那他们就是死路一条。 李邺杀出来大喊:“宁远军长刀手上,攻对方马腿,碎叶军用盾牌掩护!” 徐建率领两千长刀杀了上去,裴琇和安太玄也率领一千碎叶刀盾军杀上去。 他们化身为步兵,专攻对方战马,一刀斩断马蹄,这一招果然出现奇迹,李邺的左翼渐渐扭转了不利局面,宁远军长刀手大发神威,和碎叶汉军配合默契,碎叶刀盾军用盾牌格挡铁甲骑兵的刺杀,长刀手在下方劈砍马腿。bigétν 另外两千拔汗那骑兵则对付已经崩溃的粟特军队,防止他们反扑。 越来越多的战马被斩断马蹄,铁甲骑兵纷纷落马,他们笨拙得无法起身,被碎叶汉军冲上去一刀斩断了脖子。 仅仅半个时辰,五千铁甲骑兵被斩杀了两千八百余人,但对方不是花瓶摆设,宁远军和碎叶步兵同样伤亡过半。 阿布穆斯林见形势不妙,又令五千大食军支援铁甲骑兵,却被席元庆率领三千骑兵拦截住。 铁甲骑兵越战越少,但宁远军和碎叶军也伤亡近半,十分惨烈。 李邺浑身是血,敌军血肉将他浑身染红,他声音嘶哑了,腿上和胳膊上也受了伤,这时,一支冷箭嗖地射来,‘噗!’正中火云马的头部,火云马稀溜溜一声暴叫,重重摔倒地上,很快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起来,箭上有剧毒! 射箭人是对方主将亚拉冈,他极为狡猾,一箭没有射中李邺,立刻躲进了士兵人群之中。 李邺见爱马痛苦万分,他强忍悲愤,拔出战刀,一刀刺进了火云马的心脏,结束了它的痛苦。 但战场局势已万分危急,李邺的左翼唐军伤亡太大,已经支持不住了,李邺知道自己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就看能不能抓住了。 李邺换了一匹战马,他嘶哑着声音对身后百余士兵大喊,“跟我去斩杀敌军主将!” 李邺盯住了敌军主将亚拉冈,他催马向敌军大旗杀去,胯下战马远不如火云那样的速度和灵敏。 但李邺没有选择了,不杀死对方主将,他们必败无疑,李邺看到了敌军主将亚拉冈,对方也想杀死他,同样给了李邺一个机会。 亚拉冈也在盯着李邺,张弓搭箭,一箭向他射来。 李邺已经放下长槊,抽出弓箭,他眼见箭矢到面前,一脚踢去,精准地将箭踢飞,随即张弓搭箭,深深吸一口气,一连三箭射向亚拉冈。 这是他唯一一次射杀敌军主将的机会,就看能不能成功?李邺的心都堵在嗓子眼上了。 亚拉冈一闪身,躲过第一箭,第二箭却瞬间到眼前,他大吃一惊,本能地一侧头,第二箭擦着脸庞而过,但第三箭速度更快,他再也躲不过去了。 ‘噗!’一箭正中额头,箭矢射穿了头颅,亚拉冈张大了嘴,眼中生命力迅速消失,翻身落马。 主将亚拉冈战死,大食军一阵大乱,李邺心中狂喜,他大吼一声,率领百余骑兵杀进了人群,李邺一阵狂风般冲到战旗之下,长槊劈出,‘咔嚓!’旗杆断裂,战旗被唐军抢到了手。 李邺泪水涌出来,怛罗斯之战他赢了。 一般都是主将在,战旗在,主将亡,战旗亡,无论唐军和大食军都是这样,主将阵亡和大旗被夺,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粟特军团率先崩溃了,先是两千多士兵开始逃走,接下来带动了整个粟特军团的其他六千多人跟随逃命,最后的一千八百铁甲骑兵也已胆寒,掉转马头在后面逃命。 李邺率领仅剩不多的军队在后面追杀。 按照木桶理论,一只木桶的盛水量取决于最短的一块板,如果一块板断裂损坏,那么其他板就算再结实,木桶也没有用了。 右翼粟特军团的崩溃使整个大食军的战役彻底走向了失败,阿布穆斯林知道大势已去,心中痛苦万分,他只得下令全军撤退。 这一次高仙芝下令全军追击,唐军士气如虹,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大食军无心恋战,拼命奔逃,骑兵丢盔弃甲逃命,步兵丢弃了盔甲也跑不过唐军战马,纷纷跪地投降。ъitv 唐军一路追杀三十余里,斩敌一万余人,俘虏近两万人,大食军前后投入近十二万人,但最后只有不到三千人跟随阿布穆斯林逃回了大食。 这是阿拔斯王朝建立以来,从未有过的惨败。 但唐军同样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高仙芝的两万安西军只剩下一万两千人,一万两千北庭军只剩下七千人。 但伤亡最惨重的是李邺率领的左翼,两千碎叶军损失一千两百人,而拔汗那先后出动八千军队,最后只幸存了三千人。 李邺自己也身受七处箭伤和刀伤。 若不是李邺杀死敌军主将,斩断大旗,导致粟特军团彻底崩溃,再战半个时辰,唐军左翼全军覆灭,怛罗斯之战败的就是唐军了。 历史上的怛罗斯唐军失败的原因,并不完全是葛逻禄人背叛,就算葛逻禄人不背叛,唐军还是会失败,主要是孤军深入,兵力太少,唐军打到最后,已经所剩无几,葛逻禄人便在最后时刻捅了一刀,导致唐军彻底溃败。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八十章 初步善后 三天后,高仙芝率领大军抵达撒马尔罕,距离撒马尔罕还四十里,天色已晚,高仙芝下令全军就地宿营。 李邺得到高仙芝命令,赶来帅帐,在帅帐门口正好遇到高仙芝的幕僚岑参,岑参今年三十岁出头,从长安来安西已经五六年,一直担任高仙芝的幕僚,但高仙芝的幕僚有好几人,岑参并不得重用,他一直郁郁不得志。 高仙芝对他的评价就是书生气太重,性格太直,不会说话,不够世故圆滑。 岑参见到李邺,连忙道:“李将军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 李邺微微笑道:“先生要找我做什么?” 岑参低声道:“节度使决定纵军抢掠撒马尔罕,李将军劝劝节度使吧!” 李邺点点头,“多谢告之,我来劝他!” 李邺走进大帐,高仙芝正在大帐内来回踱步,李邺躬身行礼道:“参见大帅!” 李邺在怛罗斯一战中居功至伟,人人都对他刮目相看,连高仙芝也要敬他三分。 “伤情如何?” “回禀大帅,都是皮肉之伤,不碍事!” 虽然是皮肉之伤,但有一支箭擦过李邺的脸庞,留下了一条淡淡的疤痕,让李邺有些郁郁不乐。 高仙芝笑道:“进来坐下,我想你和商量一件事!” “请大帅吩咐!” 李邺的态度还是让高仙芝很满意,并没有因为战争结束而改变对自己的尊重,还是把自己视为上司。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怎么善后?” 李邺微微一怔,岑参不是说高仙芝已经决定纵军掠城吗?怎么还要听自己的想法? 不过一转念,李邺便明白了,善后除了粟特小国外还有大食,恐怕高仙芝更关注的是大食。 李邺想了想道:“战场上得到的东西,还必须在谈判桌上变成书面的文本,卑职建议由朝廷出面和大食谈判,大帅可以派人或者让粟特人去一趟巴格达,把大帅传信给大食哈里发,如果大食想要回战俘,那么就必须派人去长安谈判,这封卑职可以替大帅写,我也能写粟特文字,和大食相通的。” 高仙芝沉吟一下道:“这样谈判下来,至少要一年时间,两万多大食战俘不好养活啊!” “可以让他们开采石国的银矿,给他们提供最低的待遇。” 高仙芝点点头,这个方案不错,这些战俘能创造财富,“好吧!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处理,另外,粟特四国康国、史国、米国、何国派兵和我们作战,必须严惩不贷!” “大帅打算怎么严惩他们?” “处死国王,纵兵掠夺他们四国都城!” 李邺微微叹息道:“大帅前面都处理得极妙,怎么突然出昏招,将自己陷于危境?”bigétν 高仙芝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大帅想杀四国国王我不管,但纵兵屠城也好,纵兵掠城也好,这些都是朝廷不允许的行为,若大帅真的这样做了,必然会遭弹劾,大帅辛辛苦苦立下的功劳也被一笔抹杀,还要被撤职查办,这又何苦呢?” 高仙芝脸一沉,冷冷道:“李将军这是在威胁我吗?” 李邺取出天子金牌道:“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况且我还挂着御史头衔,我肯定要向天子和朝廷据实禀报,所以我希望大帅慎重,不要纵军伤害平民。” 停一下,李邺又淡淡提醒他道:“相信程使君也会劝说大帅!” 高仙芝心中一凛,暗骂自己糊涂,竟然把程千里忘记了,怎么能让程千里抓到自己把柄? 他脸色立刻和缓下来,沉吟一下道:“但伤亡那么大,若不好好奖赏士兵,以后怎么指望他们再卖命?” 李邺笑了笑道:“这件事大帅不如交给我来做,毕竟我有御史头衔,我来处理比较方便!” “说说你的方案?” “第一,这些国王我不会杀他们,也不会废除他们,但我会让他们去长安请罪,让天子来处置他们,大帅,他们毕竟都是天子册封的国王,怎么处置他们是天子的权力,我们就不要越权了。” 高仙芝暗暗惭愧,自己一大把年纪,还不如一个年轻人看得透彻,这些国王确实不是自己能随便杀掉的。 高仙芝忽然又想到了石国,“那昆都石” 李邺一口咬定,“昆都石是饮毒酒畏罪自杀,我可没有杀他!” 高仙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李邺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才用毒酒鸠杀昆都石,自己竟然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无奈地苦笑道:“你说得对,让天子来处置他们,然后呢?” “然后我会让四个国王心甘情愿地拿出一半的国库财富和粮食,奖赏和抚恤士兵的钱财就有了,养战俘的粮食也有了,至于几个国王怎么向朝廷赎罪,和咱们没有关系。” 高仙芝点点头,“好吧!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次日上午,李邺率领两千士兵来到了撒马尔罕,康国国王康斯坦丁带着王后、王子和一群大臣出城向唐军请罪。 李邺用熟练的粟特语缓缓道:“我是碎叶兵马使李邺,奉高帅的命令全权和你们交涉,你们现在很危险,如果我处理不了,那么唐军将会入城解决,你们自己考虑吧!” 康斯坦丁吓得战战兢兢道:“我们并非愿意和大唐天军对抗,实在是被逼无奈才出兵,恳请将军理解我们的难处!” 李邺冷笑一声道:“别以为我好说话,你们康国、史国、米国、何国派出两万军队和唐军作战,唐军将士阵亡上万人,难道你们还敢说自己无罪?我所以没有立刻砍下你的人头,是因为有权砍你人头之人不该是我,而是大唐天子,你们四个国王必须要去长安请罪,杀不杀你们由大唐天子决定。” 停一下,李邺又道:“但是将你们全家装进木笼车送去长安,还是让你们自己前往长安,决定权却在我这里!” 国王康斯坦丁明白了,连忙道:“恳请李将军入城,我愿听从李将军的安排!” 李邺点点头,“立刻派人去通知其他三国国王过来,他们若不来,就将视为对唐军开战!” “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三国国王估计今天就会赶到撒马尔罕。” 李邺率军进了撒马尔罕,不愧是历史名城,也不愧是粟特九国的经济中心和宗教中心。 撒马尔罕至少有三个渴塞城大,也相当于两个拓枝城,比碎叶城还要大,人口至少有数十万,商铺众多、街道整齐,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祆教寺院,从大街上百姓的衣着和精神面貌,都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富饶的国度。 两千军队进驻王宫前的军营内,李邺来到了王宫,被请到贵宾室,国王康斯坦丁、两个王子、还有康国宰相四人和李邺协商。 “我坦白告诉各位,高帅已经决定纵兵掠城,但我好说歹说把他劝止住了,我只是不想让普通平民遭殃,但在战场上,是我率军对阵粟特两万军队,杀死了粟特军队超过万人,其他士兵全部向我投降,我只是告诉你们,如果谈判不成,动手杀戮的也会是我!” 康斯坦丁吓得满头大汗道:“恳请李将军直言!” “那我就直说了,第一,把国库中的一半财富交给唐军,第二,国王自己去长安向大唐天子请罪,需要送给天子什么贵重国礼,那你自己的事情,不过我建议最好送一个王子去长安太学读书。” 对方的要求既让国王康斯坦丁心痛,但又深感庆幸,心痛是半个国库的财富也需要他们积攒几十年,而庆幸是对方还留给他们一半。 大王子刚要开口,康斯坦丁立刻打断他的话头,对李邺道:“我们完全接受!我会立刻整理仓库,最迟明天一早把一半财富送去唐军大营。”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八十一章 了结心愿 李邺回了军营,康斯坦丁的长子有些不甘道:“我们几十年才攒下的财富,他一句话就要拿走一半,父亲为何那么痛快答应!” 康斯坦丁叹口气道:“他们已经是我见过的最仁慈的军队了,居然还留给我们一半,换任何一支军队,都会把我们的财富剥夺干净,我为什么一口答应,就是生怕他反悔啊!” 长子沉默了,次子又低声道:“父亲,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具体有多少财富,不如藏匿一部分?” 康斯坦丁还是摇摇头,“不要把别人当傻瓜,你以为他们想不到,你藏匿一部分,他们随便抓一个人审问,立刻露陷,那时咱们恐怕连一枚金币也留不下了。” 次子惭愧道:“孩儿知错!” 康斯坦丁又对宰相安博尔道:“你再去和这位李将军谈一谈,我们的被俘士兵要怎么样才肯释放?” “卑职明白,我立刻就去见他。” 宰相安博尔在军营见到了李邺,他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康国有多少将士成了战俘?” 李邺淡淡道:“康国派兵多少人?” “一万人!” 李邺点点头,“被俘士兵中有三千九百名康国人!” 安博尔刷地脸色惨白,“才三千九百人?” 李邺冷冷看了他一眼,“知足吧!我已经手下留情了,齐亚德的一万人和火寻国的五千粟特军,我可是全部杀光,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biqμgètν “是!是!是!感谢将军手下留情,但不知怎么才能让他们回来?” “按照粟特人的规矩,一百枚第纳尔金币换一人,这可不是我定的价格,这是你们粟特人的价格,不过,高帅会不会答应,就看你们的诚意了!” 高仙芝比较贪贿赂,名声在外,连康国人也知道,安博尔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李邺想起一事,又道:“还有一件事,唐军有一封信要交给大食阿拔斯哈里发,你们安排一个人替我们送这封信。” 安博尔点点头,“可以让粟特总商会去送这封信,他们和哈里发的兄弟曼苏尔的私交十分密切。” ……… 李邺已经提醒了康国国王,后面的事情就看他自己表现了,两天后,宰相安博尔来到唐军大营,送来了康国国库一半的财富,还有二十万头羊和五万石小麦。 另外私下又送给了高仙芝两箱珠宝和一万两黄金,高仙芝才心满意足,答应放过康国,并同意按照粟特人的规矩,让各国以一人一百第纳尔金币的条件赎回战俘。 李邺在第二天又会见了其他三国国王,同样提出了要求,有康国为榜样,三国国王不敢提任何条件,都乖乖照办。 高仙芝又派席元庆率军三千北上火寻国,斩杀了火寻国国王,重立新国王,并将其国库财富全部掠走,但没有掠民,这个原则高仙芝把握住了。ъitv 一连十天,唐军得到了大量财富,光赎金就得到八十万枚第纳尔金币,当然,这些财富只有少部分分给将士,大部分还是要运回长安,高仙芝和程千里都要回长安述职。 临行的前一天,李邺带着十几名手下出现在安国王城布哈拉的街头。 李邺站在一座民宅大门前,注视着院内,一名年轻妇人正在院中洗衣,她穿着布裙,头发蓬乱,旁边还依偎着两个年幼的孩子。 这个年轻妇人就是当初在长安给了李邺第一个吻的胡姬安律了,她已经嫁人,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看得出她家境不是很好,房子也比较破旧,丈夫是个老实人,负责给大户人家养骆驼为生。 李邺从马袋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里面是三百枚第纳尔金币,递给士兵道:“交给那个女人,就说是飞鲨给她的礼物。” 说完李邺转身走了,走出数十步,李邺回头,只见安律站在门口,一手牵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另一手拿着沉甸甸的钱袋,满脸激动地望着自己,她认出了自己,李邺笑着向安律挥了挥手,催马远去了,他终于了结这个心愿。 一枚第纳尔金币可以换十枚第纳尔银币和一千枚第纳尔铜子,而一枚铜子可以买一张饼。 三百枚第纳尔金币对任何底层百姓都是一笔巨款。 次日上午,大军浩浩荡荡启程返回安西,阿罗列王子找到了李邺,和他并肩而行。 “我从拔汗那商会那里得到一个消息,阿布穆斯林被哈里发阿拔斯处死了,哈里发早就想杀他,这次找到了借口,齐亚德出任呼罗珊总督,手下兵力已不足万人,大食至少好几年内都不会考虑东扩。” 李邺点点头,“相信他们很快会派一名特使赶往长安,去和朝廷谈判。” 沉默片刻,李邺又对阿罗列道:“这次拔汗那伤亡惨重,我很抱歉!” 拔汗那八千军参战,最后只剩下三千人,阵亡了五千人,这也是拔汗那有史以来最惨重的损失,虽然拔汗那也得到了三万头骆驼、一万匹战马、五万只羊和大量兵甲的收获,但五千青壮男子阵亡,对他们还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阿罗列笑了笑道:“能和唐军并肩作战,是拔汗那的荣幸!” 李邺心中感动,又笑道:“你父亲一定会派使者去长安,不如你去吧!我们一起去长安。” 阿罗列眼睛一亮,这是一个好建议,自己还从未去过长安。 “李将军也要回长安?” 李邺点点头,“我是奉天子之令来西域,我得回去交令,不过我要先把碎叶安排好才能出发,我等你一起走!” “好!我一定会来。” 李邺又想起一事,笑道:“我还要写一份报告,关于大食的一些风土人情,恐怕需要你们拔汗那商会提供一些信息了。” 阿罗列哈哈一笑,“小事一桩!” 前方传来了加速行军的号角声,众人加快马速向东而行。 时间转眼到了八月,李邺回到碎叶已经有半个月了,怛罗斯之战带来的巨大影响,还在河中地区继续发酵。 首先是阿拔斯王朝遇到了麻烦,伍麦叶家族最后一名幸存者阿卜杜勒·拉赫曼逃到了西班牙,重新在西班牙和阿尔及利亚等国举起了白衣大食的旗帜,原本已经征服的埃及再次爆发了起义。 阿拔斯王朝不得不掉头向西,无暇顾及河中,哈里发索性顺水推舟,接受唐军的建议,派兄弟曼苏尔为特使,远赴长安和大唐谈判河中地区的地位,以及赎回一万多战俘。 怛罗斯之战还在粟特各国引起强烈震动,各国国王纷纷撤换了亲大食的权臣,转而任用亲唐派掌权,包括河中和吐火罗在内的数十个小国国王都已决定,会在两年内去长安朝觐大唐天子。 这天上午,新任碎叶主簿岑参匆匆来到李邺官房,抱拳道:“将军,婆匐葛逻禄派人来了,是他们大王子哥布!” 葛逻禄人问题是一定要解决的,高仙芝和封常清在这件事上都当了甩手掌柜,把解决葛逻禄人的任务交给李邺。 李邺当然不会找突骑施人,那只会让突骑施人重新崛起,想来想去,他最终想到了婆匐部葛逻禄人,看在阿灵的份上,把这个大便宜给他们。 李邺来到客堂,一名三十岁左右的葛逻禄男子正沉默地坐在桌前,他正是婆匐部大酋长纳尔曼的长子哥布。 婆匐部领地在夷播海北部和金山西部,以玄池和多逻斯河流域为中心,多逻斯河就是今天的额尔齐斯河,玄池则是斋桑泊,但唐朝的玄池要大得多。 葛逻禄三部中,婆匐部和踏实力部关系最好,谋刺部因为信仰不同,和他们两部的关系比较冷淡。 此时哥布心中也很紧张,他不知道唐军会怎么处置踏实力部? 这时,李邺快步走进了大堂。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八十二章 返回长安 哥布连忙站起身行礼,李邺摆手笑道:“请坐!” 哥布和阿灵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不过他们都像父亲,所以哥布和阿灵的眉眼颇有点相似。 这种相似让李邺对哥布也有了几分好感。 李邺开门见山道:“萨雷违背了对大唐的承诺,破坏了规矩!” 葛逻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特别遵从他们自己定下的各种规矩,其实这也是草原部落的共同特点,否则这么多部落生活在草原上,不讲规矩就无法和平相处了。 像阿灵也是一样,李邺杀了她的丈夫,并占有了她,那么她就是李邺的女人了,这就是葛逻禄人的伦理,就像汉人山盟海誓结为夫妻一样。 萨雷可是对阿胡拉马兹达大神发过誓言,效忠大唐皇帝,但他最后却违背誓言,那么他就应该接受最严厉的惩罚,而婆匐部也不能为他求情。biqμgètν 哥布黯然道:“萨雷是犯下大罪,但葛逻禄妇孺老弱无辜,恳请将军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李邺缓缓道:“几天前突骑施酋长乌苏勒找到我,他恳求我同意他们把牧场北扩,他其实就是想吞并葛逻禄踏实力部,但我没有答应他,我给你们婆匐部一个选择,如果你们把萨雷的首级献给大唐天子,那么踏实力部我就交给你们,你们想合二为一也好,另立一个踏实力大酋长也好,由你们自己决定。” 停一下,李邺又道:“这是我给你们的机会,你们若不要,那么这个机会就给突骑施人,一个失去了青壮男子,只剩下老弱妇孺的部落维持不了大久。” “不能给突骑施人!” 哥布当即表态道:“若突骑施再度崛起,必然会是一场灾难!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好踏实力部。” 李邺又道:“塔拉斯河的两个葛逻禄部落已经明确向碎叶官府表态,他们愿向大唐纳税,成为大唐子民,脱离踏实力部,这一点请你们要记住了。” 哥布点点头,“那我立刻赶回去向父亲汇报,一定会转达将军的原话。” 哥布行一礼,告辞匆匆走了,李邺还想问问阿灵的情况,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他和阿灵的关系还远不到公开的时候、 这时,旁边岑参笑道:“婆匐部葛逻禄人会答应吗?” 李邺淡淡一笑道:“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大酋长就在碎叶城内,让儿子来见我,他躲在幕后,夷播海是葛逻禄人的传统地盘,已经一百多年了,他们怎么可能拱手让给突骑施人?” “所以他们一定会带着萨雷的人头前往长安朝觐?” 李邺点了点头,“一定会!” 碎叶城内著名的雪山酒馆便是葛逻禄人投资修建,正如李邺的预料,婆匐部葛逻禄大酋长纳尔曼此时就在雪山酒馆内。 踏实力部被彻底打残,青壮男子几乎都死光了,只剩下几万户老弱妇孺和大片肥沃的牧场,纳尔曼怎么可能不动心,只是他摸不透唐军的意图,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这次李邺邀请他们来碎叶,纳尔曼当然要亲自过来,但他躲在幕后,让儿子露面。bigétν 房间里,纳尔曼听完儿子的汇报,眉头略略一皱,“他的条件就那么简单,把萨雷首级送去长安?” “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塔拉斯河的两个葛逻禄部落已经归附大唐” “这个我知道!” 纳尔曼摆摆手打断儿子的话,他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着实想不通李邺就这么轻易地把踏实力部的人口和地盘都给自己了,他和自己没有什么交情啊! “父亲,我们真的要杀萨雷吗?” “废话!” 纳尔曼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乌苏勒可盯着踏实力部呢!我们若不取,白白便宜了突骑施人,将来怎么向葛逻禄的祖先交代?” “父亲说得对,现在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纳尔曼不管李邺的意图了,他当即道:“我们立刻回去,率军队南下取踏实力部,萨雷的首级由我亲自送往长安。” 又过了两天,拔汗那的商队终于来了,一共由三千头骆驼组成,上百名商人,阿罗列也在其中,他明年就将登位成为正式国王,他这次就是以王储的身份去朝觐大唐天子,当然,还有几名重要官员跟随他去长安。 李邺把军队交给了裴琇,政务则交给岑参,他也收拾行装上路了,离开长安整整一年,他又回去了,这一走就是半年,再返回碎叶至少要到明年春天了。 旅途漫漫,李邺没有骑马,而是选择了乘坐骆驼,虽然慢一点,但很舒适,减少了很多旅途的困乏。 这一趟至少要走三个月,到深秋时节才能抵达长安。 “我父亲若不提醒,我都忘记你是我们拔汗那的叶护了。” 阿罗列笑眯眯道:“我父亲想招你为拔汗那女婿,我妹妹也喜欢你,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李邺哈哈一笑,“你还没有嫁人的妹妹就是千泉吧!她才十一岁,还属于未成年少女,她是不是明年要成为圣女,那还要六年后了,到时我若还没有娶妻,再说吧!” 阿罗列嘿嘿一笑,又开出条件诱惑道:“一万两黄金的陪嫁,早点答应吧!黄金可以先给你。” “说起黄金,你带的那个大鼎是不是黄金铸造的?”李邺岔开了他的话题。 阿罗列回头看了一眼那头最强壮的骆驼和它身上的重物,压低声音道:“那是拔汗那的镇国神器,重一千斤,是我祖父用了两年出产的黄金打造,我和父亲商议了很久,还是把它献给大唐天子,这玩意儿放在拔汗那皇宫,会被人窥视的。” 李邺眨眼笑道:“当时我怎么没有选它?” “当时你不是选了那十颗哈里发宝石吗?可惜你还是把它给祆教了!” 李邺见他满脸失望,便笑道:“祆教拿走的是个盒子而已!” “不会吧!” 阿罗列一头雾水道:“我母亲还特地去撒马尔罕大光明寺瞻仰过它们,回来赞不绝口,说没见过那么美的宝石,不愧是祆教圣物!” 李邺笑而不语,阿罗列若有所悟,惊喜道:“难道真被你换了?” “或许吧!谁知道呢?” 两人对望一眼,一起大笑起来。 长安教坊别馆内,一名身材高挑,腰部曲线柔美,容貌清丽绝伦的年轻舞姬在大堂上翩翩起舞,周围坐二十几名权贵子弟,不停高声拍手叫好,所有人眼睛都色眯眯盯着中间的舞娘。 坐在正中主位的便是杨国忠的小儿子杨晞,杨晞只有十七岁,长得倒是相貌堂堂,一脸傲慢,他身穿紫色朝服,腰佩紫金鱼符,这是天子李隆基赐给他的,杨国忠的几个儿子都穿紫袍。 虽然才十七岁,但他已经被封为通义县公,目前在国子学读书,而且已经得到了荫官,就等明年从国子学出来后,进户部为官。 屋内的二十几名权贵子弟都围着杨晞厮混,现在长安是杨家的天下,朝廷上下每个人都削尖脑袋拍杨家的马屁,都想沾点光得到好处。 坐在杨曦身边的是国子监祭酒武信的儿子武珪,他给杨晞倒了一杯酒笑道:“和胡人作战谁不会?不值得高看他们,一群流放边疆的囚犯后代而已。” 这段时间,朝野内外都在谈论安西军和北庭军在河中的战争,唐军获得了大胜,朝野上下人人都在夸赞安西军和北庭军的英勇,这便让这些权贵子弟们心里很不舒服。 杨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笑道:“说得对,耗费朝廷钱粮争夺万里之地,我看是吃饱了撑的! 众人一阵大笑,纷纷鼓掌,“四公子说得好,确实是吃饱了撑的。” 这时,舞姬上前施一个万福礼,杨晞一挥手,“赏五十两银子!” 舞姬顿时俏目含羞,再次感谢,武珪低声笑道:“听说她是刚到的新人,还是个雏,四公子今晚尝尝她如何?” 杨晞笑着点了点头,武珪声音不大,恰好舞姬能听见,舞姬羞涩低下头,但谁也没有看见,舞姬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机bigétν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八十三章 别馆事件 次日天刚亮,教坊别馆的芙蓉院里传来一声惊恐万分的尖叫,一名侍女连滚带爬跑出来,大喊道:“快来人了,杀人啦!” 周围人闻讯跑来,数十人把房间围着水泄不通,都在低声议论,房间里,一名年轻男子上身无衣,下穿内裤趴在浴房门口,后背和地上各有一滩血,已经凝固了。 “快让开!” 身体肥胖的教坊管事推开人群进来了,他看一眼房内,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问道:“被杀者是谁?” 老鸨战战兢兢道:“是是杨公子!” “哪个杨公子,把话说清楚!” “是杨相国的四公子!” “啊!” 教坊管事俨如五雷轰顶,他呆立片刻,眼前一黑,惊吓得昏倒过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说死者是杨国忠的儿子,都唯恐惹祸上身,一哄而散。 管事慢慢苏醒,颤抖着声音哭喊道:“赶紧赶紧报官!” 不多时,万年县县令郑克山和县尉冯敏率领大批衙役匆匆赶来,立刻封锁了教坊别馆,开始着手清查所有相关人员。 这时,有人大喊道:“京兆尹来了!” 死者是相国杨国忠之子,杨家之人,案情重大,居然把京兆尹李岘也惊动了,他带着二十几名手下赶到案发现场。 县令郑克山连忙上前见礼,李岘问道:“确定死者了吗?” “回禀使君,死者已经确定,是杨相国四子杨晞。” “是什么时候死的,凶手是何人?” 郑克山给县尉冯敏使个眼色,冯敏连忙上前道:“根据我们判断,是昨晚就死了,凶手是谁不知道,但一定和教坊新进舞姬俏芙蓉有关,但这名舞姬和她的贴身侍女都不知道所踪。” 李岘又问道:“案发现场动过了吗?” “基本上没有动!” “好!你们负责调查死者和嫌疑人的人际关系,我们来查看现场。” “遵令!” 郑克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开始召集关系人详细审问。 李岘走进了房间,跟随李岘进屋的男子叫彭海盐,是一个查案高手,也是李岘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他看了一圈连在一起的四间屋,又看浴房观察片刻,他仔细检查了杨晞的尸体。 “看出什么了吗?”李岘问道。 彭海盐点点头道:“房间里一共有三个人,两个女人和死者,一个女人身材高挑,动作很灵巧,另一个年纪尚小,也比较瘦弱,应该就是舞姬俏芙蓉和她的侍女,动手者身材比较高,我推断是俏芙蓉,用一把很细很尖的武器,有点像水刺,直接从后心刺入,一刀致命,但又补了一刀,这一刀刺进脊柱,竟然刺穿了,说明她力量很大,是个练武之人。” “怎么杀的?” 彭海盐指指旁边的帘子道:“刺杀者就躲在这里,她的侍女在房间浴桶里沐浴,俏芙蓉假装喊杨晞过来同洗,杨晞赤着上身,只穿一条裤子就来了,这样就确保杨晞没有穿防护内铠,当时浴房里水汽很大,看不清模样,杨晞只隐隐看见一个女子在浴桶,他便以为是俏芙蓉,失去了警觉,被俏芙蓉从后面一刀得手。”bigétν “然后呢?” 李岘又问道:“她们留下什么线索没有?” 彭海盐摇摇头,“她们是有预谋,所有留下的东西都是别馆之物,她们自己一样都没有。” “你再细细搜查,我出去问问!” 李岘又走回院子,胖管事跟随县尉冯敏进来了,李岘道:“我要知道俏芙蓉的所有情况!” 胖管事战战兢兢道:“俏芙蓉本名叫张舞阳,今年十六岁,一个月前才从洛阳过来,她有洛阳牡丹坊的推荐信,说她舞艺冠绝,我们也考校了,确实很不错,便把她留在教坊别馆,昨晚是她第一次接客,没想到就” “你们怎么知道她是第一次接客?” “她自称守身如玉,卖艺不卖身,我们也看得出,她未经人事,是一个处子。” “那为什么昨晚就卖身了呢?” “因为恩客是杨相国之子,我们也劝她,说不定能入杨家为妾,她便答应了。” 李岘点点头,“她莫非就是针对杨晞下手?但万一杨晞不来别馆呢?” 县尉冯敏躬身道:“李使君,这里面有点蹊跷,卑职又详细询问,前天是杨晞十七岁诞日,昨晚应该也是来庆祝他的诞日,是一个叫武珪的人安排的场地,俏芙蓉也是他点的,指名要俏芙蓉跳舞。” “是武信的儿子武珪?” “就是他!” 胖管事连忙道:“那武珪来过几次了,几次要求俏芙蓉陪寝,但俏芙蓉都一口拒绝,因为这里是教坊,神龙党事件后,他不敢乱来,他对俏芙蓉一直怀恨在心。” 李岘淡淡道:“这个女人很有心计,把武珪牵扯进来,武珪的仇人可就多了!” 这时,彭海盐走到门口道:“使君,她的目标就是杨晞!” “发现了什么?” “请使君过来看!” 李岘带着众人走进房间,彭海盐指着床头道:“使君请看!” 只见床头刻着十几只羊,每一只羊都被宝剑斩掉了脑袋,李岘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要对所有杨家人下手啊! 他当即对冯敏道:“你们立刻派人洛阳牡丹歌舞坊调查这个张舞阳情况!” 李岘又对彭海盐道:“去把武珪找去京兆府,我要问他情况!” 就在这时,杨国忠带着几名一阵风似的冲进院子,一眼看见儿子的尸体,他扑通跪倒,抚尸嚎啕大哭起来。 杨国忠儿子被杀一案立刻成了轰动整个长安的大事,取代了之前安西唐军在河中大胜的话题,杨家本来就是长安最顶级的明星,杨国忠的儿子又是在教坊被杀,更吸引人眼球,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关注安西军的胜利了。 李林甫的马车和往常一样回到府中,这两天原本是要讨论高仙芝和程千里的安排,杨国忠一直在其中作梗,拼命抹杀安西军的胜利,现在他儿子死了,估计他也没有心情破坏自己的计划了,还真是来得巧。 马车进了府门,李林甫从马车里出来,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心腹侍卫王宽道:“明天一早用鸽信把它发送给润州五郎!” 孙子要回来了,李林甫当然要让他们全家团聚一番。 走进书房,长子李岫在门口道:“父亲,孩儿有事求见!” 李林甫也正要找他,便点点头道:“进来吧!” 李岫快走了进来,目前李岫出任大理寺卿,手中颇有几分实权。 这也是天子李隆基因为李林甫主动辞去中书令右相而给他的补偿,李岫毕竟是嫡长子,这种补偿当然是要落在嫡长子身上。 李岫跪下行礼道:“先告之父亲,九妹回来了!” 李岫说的九妹就是李林甫的第九个女儿,叫做李腾空,是烈凤的弟子,目前在庐山凌云庵潜心修道。 李林甫儿女太多,他对这个从小离经叛道,一心想求仙的女儿毫不关心,自有烈凤去关心她,自己没有那么多精力。 “她的事情回头再说吧!” 李林甫淡淡道:“我想了解杨晞被杀一案,你给我说一说!”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八十四章 扑所迷离 宰相的儿子被杀当然是大事,也是官场大忌,你杀我的儿子,那我也可以杀你的儿子。 所以官场斗得再狠,都不会有彼此刺杀的情况出现,这是官场的潜规则,是大家都默认的规矩。 李林甫是杨国忠的头号政敌,杨国忠的儿子被杀,李林甫当然有重大嫌疑,这就是让李林甫紧张的地方。 如果有人用这种办法来挑起他和杨国忠之间的彼此杀戮,最后倒大霉的,一定是他李林甫的家族。 李岫在父亲对面坐下,恭恭敬敬道:“大理寺是今天下午奉旨介入杨晞被杀一案,查案的官员已经向孩儿初步汇报过,很明显,这是一起蓄谋刺杀,或者说是仇杀,对方是要将杨家人斩尽杀绝。” “这话怎么说?” “那个刺杀女子在床头用刀刻画了十几只羊,每一只羊都被剑斩掉了脑袋,杨晞只是第一个。”bigétν 李林甫点点头,“杨晞是教坊别馆的常客吗?” “他去过几次,但不算常客!” “那就奇怪了,那女杀手怎么会知道在教坊里能等到杨晞到来?” “这确实是一个蹊跷之处,卑职手下认为,那女子在教坊别馆只是为了落脚,并收集情报,毕竟杨国忠的两个儿子都在国子学读书,而国子学的士子们是教坊的常客,而昨晚遇到杨晞应该是个巧合,还有,这个女杀手跳完舞后从不向客人见礼,昨天是第一次,她明显就是想诱惑杨晞,杨晞上当了。” “这个女子才十六岁?” “教坊是这样说的,还是处子,这就说明,她从前的生活环境和烟花之地无关,这一点很重要,我们查案的方向就不能盯着歌舞坊之类的场所了,这个女子极可能还有别的身份。” 李林甫叹口气道:“说起杀人毁家,我李林甫才是血债累累,杨家虽然飞扬跋扈,但他们是靠裙带上去的,手中血债不多,我今天考虑了一下,最有可能是王珙的后人,王珙死后,杨国忠将他们全家男子处死,女人沦入教坊,所有人都认为王珙是杨国忠所杀,杨国忠对这个指控也笑纳了。” 李岫惊讶道:“难道王珙不是杨国忠所杀?” 李林甫淡淡道:“王珙是死在蒲津关黄河渡口,尚无证据是杨国忠所杀,我只是说王珙的族人是杨国忠所杀。” “父亲,或许是有人看不惯杨家的骄横跋涉,只是想杀杨家人警告他们,只是正好遇到了杨晞,如果昨晚是杨晖,那么死的就是杨晖了,孩儿的意思是说,女杀手并非针对杨国忠。” 李林甫点点头,“这是你的想法?” “回禀父亲,这其实是我们大理寺官员的共识!” 李林甫沉思片刻道:“我不希望这件事把我牵扯进去,现阶段我不想和杨家为敌,这就是为父交给你任务,要从证据上把为父的嫌疑排除在外。” “孩儿明白了!” 宣义坊杨国忠府宅前已经搭起了灵棚,虽然儿子是死于非命,但并不耽误杨国忠利用儿子的死来敛财,灵棚旁有一群高僧在超度,前来吊唁的官员络绎不绝,长子杨暄红着眼睛接待每一个官员,同时含泪收下他们厚重的心意。biqμgètν 但在杨国忠府宅的后堂内,一群杨家人聚集一堂,可以说除了贵妃外,其他杨家人都到齐了。 驸马都尉杨锜咬牙切齿道:“一定是李林甫所为,官场上斗不赢我们,就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他以为可以刺杀别人的儿子,别人就杀不了他的儿子吗?” 旁边杨铦请教过幕僚汪鉴,他心里有数,摇摇头道:“虽然我也很痛恨李林甫,不过估计这个案子不是李林甫做的,他现在只求自保,哪里敢和杨家对抗,如果他有杀人之心,在朝堂上就不是那个垂死表现了,谅他没有这个胆量!” 虢国夫人杨玉珮重重哼了一声,大堂上立刻安静下来,杨玉珮缓缓道:“是不是李林甫做的不重要,这是一个收拾李林甫的机会,老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老三就是杨国忠,杨国忠叹口气道:“丧子心痛,我没有心思考虑别的事情。” “笨蛋!天子明天肯定要问你情况,你就一口咬死是朝廷对头所为,那么李林甫就是最大的嫌疑人,这个案子如果查不出结果,天子要给杨家一个交代,就一定会罢免李林甫的相位,要不然天子怎么平衡这件事?” 杨国忠点了点头,他也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个收拾李林甫的好机会。 这时,杨家唯一的长辈,工部尚书杨玄珪不满地顿一下拐杖道:“据说对方要刺杀我们全体杨家,我这把老骨头难道她也不想放过,各位,一定要把真正的凶手挖出来,否则我们都有性命之忧!” 虢国夫人杨玉珮一句话做了定论,“李林甫要收拾,真正的凶手也要查!” 次日一早,杨国忠来到了位于麟德殿的内御书房,这段时间,天子李隆基还比较勤政,原因很简单,安西军取得了对阵大食军的怛罗斯之战胜利。 这场胜利极大的满足了李隆基的帝王之心,可以说龙颜大悦,不仅满足了他开疆拓土的帝王雄心,而且还收刮来大量财富,黄金、白银和珠宝就价值数百万贯。 这些财富对干涸的大唐财政无疑是一剂强心针,其中的珍宝还大大丰富了李隆基私人的珍藏库。 但更让李隆基期待的是西域各国国王将陆续来长安朝觐,这种万邦来朝的荣耀感尤其让他满足。 这两天李隆基在考虑高仙芝和程千里的奖赏,高仙芝得到的爵位是蓟国公,这是之前李隆基就承诺过的,程千里也会由县公升为郡公。 关键是两人的官职安排,李林甫推荐高仙芝接任河西节度使,推荐程千里出任河东节度使,但杨国忠却表示反对,建议二人入朝出任大将军,但又说不出一个具体理由,这就让李隆基感觉杨国忠就是为反对而反对,逢李则反,只要是李林甫提议的,他就要反对,让李隆基微微有些不悦,这可不是做相国应有的气度。 这时,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杨相国来了!” 李隆基点点头,“宣他进来!” 李隆基也得到消息了,杨国忠的儿子昨晚死在教坊,被人刺杀,让李隆基也有点震惊,宰相的儿子居然也被人刺杀,这可是极少听说的事情。 无论如何,他需要安抚一下杨国忠的情绪。 片刻,杨国忠走进御书房,跪下便失声痛哭起来,他当然有表演的成分,但情绪是真的,他委屈,堂堂宰相居然保不住儿子的性命,天子连最起码的安全感都不给自己。 李隆基叹口气道:“朕也听说了爱卿的遭遇,中年失子,朕也曾深有体会,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杨国忠慢慢平静下来,抹去眼泪道:“多谢陛下宽慰,微臣心里好一点了。” 李隆基点点头又道:“朕已经下旨,责令刑部、大理寺也参与此案,一定要尽量查出真凶,给爱卿一个交代。” 杨国忠再次行礼,“感谢陛下的重视,陛下厚爱,臣铭记于心!” 沉吟一下,李隆基又问道:“杨相国,你有什么仇家吗?”ъitv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八十五章 王者归来 杨国忠摇摇头,“臣蒙圣恩,从一个底层小吏一步步走到今天,也自知才能和见识不足,资历难以服众,害怕被人戳脊梁骨,所以微臣一直谨小慎微,不敢做杀人灭门之事,也约束子女,不准他们欺男霸女,想要女人就去教坊,不准伤害良家妇女,儿子在教坊被杀,就是这个缘故。” “既然不是仇杀,那还有别的可能吗?” 杨国忠叹了口气道:“微臣昨晚想了一夜,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可能,这是官场斗争的结果,有人在警告微臣。” 李隆基脸色微微一变,他当然听懂杨国忠的意思,杨国忠和谁斗,无非就是李林甫和太子。 李隆基当然知道不会是李林甫,李林甫在求平安而退,这个节骨眼上,李林甫不会找事,太子倒有点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其他人,用此计来挑起内讧。 “朕知道了,给你三天假期,去好好给儿子办理后事吧!” “微臣谢陛下厚爱!” 杨国忠行一礼退了下去,李隆基心中颇不舒服,负手来回踱步。 他沉吟片刻道:“召高爱卿来见朕!” 片刻,高力士匆匆进来,“陛下找老奴?” 李隆基坐在宽大的龙椅,沉吟片刻道:“关于高仙芝和程千里的安排,高翁有什么建议吗?” 高力士一怔,他还以为天子要和自己谈杨国忠儿子被刺杀案,原来是高仙芝和程千里之事。 “回禀陛下,实际上就两个方案,一个是李相国和韦相国提出的方案,另一个是杨相国和陈相国提出的方案,老奴更偏向于前者。” “为什么?” 高力士苦笑道:“并不是说第一个方案就很好,实在是第二方案太有失公允了。” “继续说!” “杨相国建议封高仙芝为右卫大将军,封程千里为左监门卫大将军,这两个大将军实际上都是闲职,陛下也心里有数,如果高仙芝打了败仗,全军覆灭什么的,出任这个闲职是对他的惩罚。 但人家打胜仗啊!还拿回几百万贯的战利品财富给朝廷,最后给人家奖励一个闲职,这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吗?打胜仗被惩罚,将来三军将士还有谁会为陛下卖命?”bigétν 李隆基的脸色着实有点难看,半晌道:“既然这么混账,杨相国为何还要提出来?” “陛下其实也知道,他只是为反对而反对,他还是资历浅了点,稍微缺那么一点点相国的气度。” 李隆基点点头,“这件事朕知道了,另外,关于杨相国儿子被刺杀一案,高翁怎么看?” “陛下,微臣大概也了解了一下,这里面有很多蹊跷之处,老奴建议陛下耐心等,慢慢会调查出结果。” “比如什么蹊跷之处呢?”李隆基问道。biqμgètν “陛下,杨晞本来是不打算去教坊别馆,他定的是春香楼,他和春香楼头牌金玉满的关系非常好,但正好昨天下午金玉满感恙病倒了,才取消了春香楼,由武珪建议来教坊别馆,都是临时改变计划,甚至别馆都没有预定。 没有预定,自然就没有预谋,所以昨晚上不管是谁点了俏芙蓉,都会被杀,正好轮到了杨晞,这就是巧合了。” “如果不是巧合呢?那是不是更可怕?” “陛下,如果不是巧合,那个武珪就有问题了。” 提到武珪,李隆基忽然想到了十几年前去世的武惠妃,他心中一痛,便点点头,“让他们去查案吧!朕就不过问了。” 李隆基取过李林甫关于高仙芝和程千里的奏本,在上面画了个圈,表示同意了李林甫的建议。 高力士躬身道:“陛下明智!”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关中平原进入了深秋时间,已经是天宝十年的十月了,树叶凋零,秋风萧瑟,但天空却没有一丝云彩,湛蓝得像宝石一般。 咸阳古道上,一支声势浩大的骆驼商队缓缓而来,商队的骆驼足有三千头之多,满载着各种货物。 这支商队正是从拔汗那过来商队,李邺也在其中,在漫漫丝绸之路上足足走了三个月,才终于抵达了长安。 和去年离开时相比,李邺削瘦了很多,皮肤也变得黝黑,双目更加冷峻凌厉,关键是身高长了一大截,已经到一米九了,但并不瘦高,身材强壮而挺拔。 商队将在咸阳住宿,这也是惯例,西域过来的大商队都在咸阳住宿,长安可没有那么大的客栈给他们安放骆驼,只有咸阳城外才有这么大的场地。 和商队告别,李邺和阿罗列带着随从行李继续向长安进发,一路上,阿罗列已经是赞不绝口,当他看到巍峨雄伟的长安城,震惊得他嘴都合不拢,完全被惊呆了。 半晌,他叹息道:“不愧是天朝上国的都城,我父亲说他最大的不舍就是离开长安,现在我终于理解了。” 李邺笑道:“那就晚登位几年,来长安太学读书吧!” 阿罗列满脸苦涩道:“这个由不得我啊!” 这时,一名官员笑道:“王子,我们先去东市附近的拔汗那商会住一夜,明天一早卑职去鸿胪寺递交公文,明天我们会搬去鸿胪寺宾馆居住。” 这名拔汗那官员来过几次长安,对这里的流程很熟悉。 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众人进了城,喧嚣热闹气息扑面而来,不仅阿罗列被长安城的繁华惊叹,就连李邺的眼角也微微有些湿润,长安,自己又回来了! 和阿罗列分了手,李邺带着两名手下来到平康坊相国府。 走到门口,正好遇到管家,管家愣了一下,顿时又惊又喜,“啊!三十八郎回来了。” 李邺笑着点点头,“我回来了,祖父在家吗?” “在!在!在!他也刚回来。” 李邺对管家道:“这是我的两名手下,给他们找地方住下来,安排吃饭,着实有点累了!” “公子放心,我来安排!” 李邺从行李中取出一个盒子,把行李也交给管家,今天在这里暂住一晚,明天再去太平坊。 李邺直接来到了后院祖父李林甫的书房,正好遇到李林甫在院子里给一丛花浇水,李林甫回头看见了李邺,一下子愣住了,一双浑浊而布满皱纹的眼睛里绽放出喜悦的神采。 “邺儿,你终于回来了?” “祖父,孙儿回来了。” 李邺上前跪下磕头,李林甫连忙扶起他,老泪涌出,“太好了,孩子,起来!快起来!”biqμgètν 李邺站起身,只见祖父和去年相比苍老了很多,更瘦更小,完全就是垂垂老矣的状态了。 “邺儿,我们进屋里坐!” 李林甫骨瘦如柴的手抓住孙子的手向屋里走去。 李邺记得很清楚,历史上,李林甫就是明年病逝,不过他病逝其实是被杨国忠吓死的,害怕家族被杨国忠清算,万分焦虑而死,如果他能够平稳退下,那么至少还能多活几年。 走进书房坐下,李林甫让侍女上茶,笑眯眯问道:“什么时候回长安的?” “回禀祖父,孙儿刚到,和是拔汗那王子一起来长安。” 李林甫感慨道:“过去了一年时间,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啊!”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八十六章 祖孙夜话 李邺把一份报告和一个盒子一起放在桌案上推给祖父,“这是我的调查报告,盒子里是孙儿给祖父的礼物。” “这次高仙芝也送了我不少珍宝,我都分给了子孙,你和父亲也都留了一份。” 李邺笑着摇摇头,“孙儿送的礼物虽然也是黄金,但和高仙芝的礼物不一样。” “是什么?” 李林甫好奇地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一支黄金权杖。 他看了一行,下面刻的是粟特文,旁边有汉字,‘护国叶护’。 “这是” “这是孙儿在拔汗那的权杖,我是他们护国叶护,拔汗那有三大叶护,太子叶护,法师叶护,还有就是护国叶护,相当于监国,如果太子继承王位不仁,我有权力废除他,另立新国王,但对孙儿没有用,只是一个纪念品,送给祖父了。”ъitv 李林甫呵呵一笑,“好!我的孙子居然是拔汗那的监国,那你索性就废了太子,自立为国王好了,我保证支持!” 李邺满脸苦笑道:“祖父开玩笑了,我可不想成为拔汗那人,孙儿现在是碎叶兵马使,拔汗那国王见了我也得恭恭敬敬!” 李林甫点点头,“这次和大食之战非常精彩,打出了大唐国威,天子在一个月前下诏,嘉奖所有参战的安西军和北庭军将士,每人官升一级,但嘉奖的将领名单没有你,你知道是什么缘故吗?” 李邺摇了摇头,李林甫微微笑道:“不知道就对了,不光没有你,也没有高仙芝和程千里,你们三人属于特别嘉奖,高仙芝已经被封为蓟国公,即将出任河西节度使,程千里被封为彭城郡公,将出任河东节度使,旨意都已经下了,但还是没有你,天子说,要当面封赏你。” “至少是郡公吧!” “我也不知道,就看天子是按照皇族封,还是按照宗室封。” “两者有区别吗?” “当然有,按照本朝规定,当今天子五服之内为宗,出则为族,简单说从高祖算起为宗室,从太祖算起为皇族,我们只能算皇族,宗室可以封王,皇族不行,不过特殊情况还是可以。 而且特殊情况很多,最早的幽州罗艺,高祖封他为燕王,还有神龙政变的五郡王,异姓都能封王,何况皇族,所以特殊情况由天子来决定,不过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我还是希望你低调点好,祖父能保护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现在祖父是什么情况?”李邺又问道。 “我现在还是相国,但已经不是中书令了,而是尚书左仆射,据说这是贵妃娘娘建议的,很多人都说贵妃娘娘对我下黑手,其实我很感激她,她让我一步步退下了,我若能全身而退,那家族就保住了,最怕就是想退,却退不下来,最后从高处跌落,那必然惨烈无比。” 李邺暗暗点头,这是杨贵妃履行对自己的承诺了。 “邺儿,你觉得成立河中经略府或者河中都督府可行吗?”李林甫又问道。 李邺眼睛一亮,欣然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建议,这样一来,大唐便可以有效控制河中地区,才能巩固我们战胜大食的成果,非常有必要,朝廷决定了吗?” 李林甫苦笑道:“还没有决定,天子可能还有什么顾虑,我也不清楚。” 李邺想了想笑道:“这个很快就要做决定了,大食哈里发的使者已经在来长安的路上,一旦双方达成协议,那么如果管理河中地区就会提到日程上,朝廷无法回避这个问题。” “你说得有道理,我们就期待大食使者到来。” 停一下,李林甫又缓缓道:“最近长安发生了一件事,很蹊跷!” “祖父,长安发生了什么事?” “大概也是一个月前,杨国忠的儿子杨晞在教坊别馆被杀,这件事闹得很大,刑部、大理寺、京兆府都在查这个案子,但一个月过去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刺杀的女子再也没有露面,很离奇。” “刺客是个女人?” 李林甫点点头,“是个年轻女人,据说才十六岁,长得美貌绝伦,但她的来历无人知晓,她在洛阳的履历也是假的,洛阳歌舞坊根本没有这个人。” 李邺沉吟一下道:“杨国忠儿子被杀,他会不会认为是祖父下手?” 李林甫叹口气:“杨家就是这样认为的,杨国忠一口咬定是政敌所为,那不就是说我吗?” “或许还有太子!” “对!他们也怀疑太子。” “那天子是什么态度?”李邺又问道。 “天子一直沉默,当然,杨国忠可以怀疑我,但他没有任何证据,难道他没有任何证据,还能杀我的子孙不成?” 李邺沉思片刻道:“祖父,其实这是一个机会,如果处理得好,天子为了安抚杨家,只能让祖父辞去相国之位,祖父趁这个机会全身而退。” 李林甫不悦道:“那岂不是让我背了黑锅?” “祖父,孙儿的前提是处理得好,这个案子如果最后查不出,天子又要给杨家一个交代”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李林甫打断孙子的话,“你刚回来,不了解情况,这件事你就不要多管了,好好休息几天,你父母也快回来了。” 李邺默默点头,他还是有点不太甘心道:“祖父可有这个案子的材料?孙儿没事想看一看。” 李林甫从橱柜里取出一个很大的卷宗递给李邺,“这是大理寺的调查卷宗副本,你拿去看吧!杨家那边切记不要多事。” “孙儿遵命!” 李邺接过卷宗,起身告辞走了。 李林甫望着孙子的背影,脑筋开始迅速转动起来,他之前建议建立河中经略府,管理河中地区,结果被杨国忠坚决反对,而没有被天子采纳。 高仙芝又建议成立河中都督府,推荐李邺出任第一任河中都督,得到太子系的全力支持,杨国忠不出意外的又一次坚决反对,但天子并没有采纳他的反对意见。 估计天子要见一见邺儿,才能最后做决定,或许是要和大食谈判后才能决定。 但这一步对李林甫的家族至关重要,李林甫根本就没有把长子李岫视为他的继承人,他把李邺视为自己继承人,二十年后,自己家族能不能重新崛起,关键就在李邺身上了。 所以李林甫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天子答应让李邺出任河中都督一职,这算是自己仕途生涯的最后一搏。 李林甫拾起桌上孙子的调查报告,饶有兴致地翻看起来。 就在李林甫翻看李邺报告的同一时刻,李邺也坐在父亲从前的书房里仔细审阅大理寺的卷宗。 调查的内容很全面,可以说千头万绪,但李邺透过现象看本质,他只看一件事,杨晞被杀是蓄谋,还是巧合? 这才是整个案子的关键,当然,蓄谋的可能性更大,那个舞姬不可能是为了守贞洁而杀人,也不可能随便杀一个男人,否则,她隐藏在教坊别馆又有什么意义? 既然她用假身份蓄谋藏身在教坊别馆,那么她杀人一定也是蓄谋。 这个俏芙蓉就是为了杀杨国忠的儿子。 可这样一来,临时安排场地,临时安排俏芙蓉跳舞的武珪就有大问题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李邺知道,武珪的兄长武瑛可是在光宅坊偷偷上过安禄山的马车。 那么,杨国忠之子被杀这个案子和安禄山有关系吗?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bigétν 第二百八十七章 金鼎失窃 次日一早,李邺收拾一下,准备去吏部办理一些任免手续,他的临时御史头衔要注销,正式升任宁远将军,还有碎叶兵马使也要在吏部和兵部进行备案。 他刚走到院子里,管家便匆匆跑来,“三十八郎,外面有人找,好像是拔汗那的使者!” 这是阿罗列来找自己了,李邺快步走到府门外,只见阿罗列和一名随从满脸焦虑地在台阶上来回踱步。 阿罗列一回头看见李邺,仿佛见到救星一般,连忙上前道:“出事了,我们的金鼎昨晚失窃!” 李邺吓了一跳,阿罗列带来的九鹿金鼎可是拔汗那的镇国之宝,准备献给大唐天子,居然刚到长安就失窃,这个性质严重了。 而且金鼎重达一千斤,怎么偷得走? “带我去看看!” 李邺带着两名手下骑马来到位于东市附近的拔汗那商会馆,基本上所有的粟特小国都在长安有商会馆,接待本国商人,介绍各种商业信息等等。 像拔汗那王子这样的高等级使者应该住鸿胪寺的驿馆,只是昨天时间晚了,他们便来到会馆临时住一晚,没想到居然出事了。 商会馆位于东市正对面的胜业坊,这里也是各家商会馆以及东市大商人的聚集地,当然,不光是粟特各国商会馆,也包括日本、新罗等其他各国的商馆。ъitv 拔汗那的商会馆是一座不起眼的院宅,占地约两亩,县尉冯敏带着二十名衙役已经将商会馆前后封锁。 刚才阿罗列告诉李邺,昨天把金鼎卸下骆驼搬进院子时,因为比较沉重,周围邻居街坊也有不少人来帮忙抬运,当时,一只鼎脚没有包裹好,露了出来,应该就是那时被人看到了。 财不露白是古训,一旦钱财露了白,很可能就会被有心人惦记上,尤其是胜业坊这种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 “冯县尉,好久不见了!” 李邺笑着给县尉冯敏打了个招呼,冯敏认识李邺,连忙抱拳笑道:“李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刚回来,就是和拔汗那的朋友一起回来,没想到昨晚居然出事了!” “是啊!一千斤的金鼎被盗,我当县尉这么多年,还第一次遇到这么昂贵的财物失窃。” “有什么线索吗?”李邺问道。 “有一点线索,王子殿下,李公子也请随我一起来。” 众人来到院子最里面,走进东面一间屋,这间屋就是放置金鼎的地方,李邺见屋子紧靠院墙,不由眉头一皱,看似在最里面,实际上和外面巷子只有一墙之隔。 走进空荡荡的房间,地上铺着木地板,冯敏让人搬开最里面的一张桌子,掀开地上的木板,一个大洞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所有人都看呆住了,这里居然有个大洞,李邺上前看了看,泥土很潮湿新鲜,他回头问冯敏,“这是昨晚刚挖的?” 冯敏点点头,“应该是昨晚刚挖的,这里紧靠院墙,出口就在院墙外面,被一捆麦秸遮挡住,整个洞的长度才七尺,土质松软潮湿,一夜时间确实可以挖成。”ъitv 李邺蹲下仔细看了看洞口,又到墙外看了看出口,他发现整个洞打得非常规整,洞口的泥土都处理得非常到位,这可不是一般的小毛贼能做到,这是专家级的掘洞高手。 “冯县尉,长安的掘洞高手在县衙应该有备案吧?” 冯敏脸微微一红道:“我已经请人看过了,一夜能掘洞七尺,还这么规整利索,长安只有两人能做到,一个是都水监的司工刘长发,他是官员,这段时间不在长安,他可以排除,还有一个就是有名的夜盗吴沔,绰号土拨鼠,但找不到此人,已经失踪好几天了,不知去向。” “但金鼎不是细软,这么大的物件出来,难道长安没有什么消息?”李邺又问道。 “我已经派人去打听,若有消息会立刻通知失主!” “冯县尉!” 李邺冷冷道:“金鼎可是拔汗那国的镇国之宝,准备进献给天子,在你的治下失窃,若天子震怒,恐怕会影响你的仕途。” 冯敏擦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连忙道:“下官明白,我会全力以赴追回金鼎!” 冯县尉带着手下匆匆走了,李邺又安慰阿罗列几句,让他先搬去鸿胪寺的驿馆,自己会替他想办法找回金鼎。 阿罗列再三感谢,先去搬家了。 李邺沉思片刻,敢偷金鼎可不是一般的胆识,这不是一般小毛贼所为,光指望官府是不行的。 一年没有张平的消息,去看看这位老朋友如何了。 李邺随即带着两名手下骑马来到了永和坊。 大业武馆就位于永和坊的社庙隔壁,李邺路过自己的老房子,老房子已经被他母亲裴三娘以一百五十贯的价格贱卖了,接手人正是林家药铺,房子已经重建,现在是林家药铺的分店,生意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若是以前,李邺或许还有一点怀旧的情绪,但现在他已经没有这种想法了,他的事情多着呢,哪有时间怀旧? 来到武馆,大门处无人,李邺立刻催马闯了进去,高声喊道:“张平在不在?给我出来!” 忽然从一间屋子里跑出了一大群黑衣少年,足有三十余人,个个手执刀棍,围着李邺大喊:“小子,是来踢馆吗?胆敢在我们武馆放肆!” 李邺的两名手下大怒,拔刀要动手,李邺摆手止住了他们。 “我找张平,他是我兄弟,他人在哪里?” “李大哥!”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这声音有点耳熟,但不是张平。 李邺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瘦高少年,他忽然认出来了,居然是乌鸡郎,也是当年跟随自己的小弟。 “乌鸡郎,是你吗?” “大哥,是我!” 乌鸡郎对一群黑衣少年大喝:“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我大哥,都给我滚下去!” 众少年见势不妙,纷纷溜之大吉,一眨眼便跑光了。 李邺笑道:“乌鸡郎,你怎么会在这里,张平呢?” “大哥,说来话长,你先进屋喝口水。” 李邺早上起来还没有来得及喝水,正有点口渴,他把战马缰绳扔给手下,跟乌鸡郎进了房间。 乌鸡郎的真名叫做吴长兴,比李邺小一岁。 李邺喝了口热茶,笑问道:“我记得你家里以运输为业,你不跑船了吗?” 乌鸡郎黯然道:“去年我们家的船过三门峡出事了,船撞山碎裂沉没,爹爹和二叔都死了,就我一人幸存活下来,船是借钱买的,还有货主,都上门来讨债,还要加利息,我们家都赔光了,哪里还得起,是张大哥带小弟上门替我摆平,然后我就跟他混了。” 李邺点点头,“张平呢?” “他在东市!” 李邺一愣,“他怎么跑东市去了?他不应该在西市吗?那边可是万年县啊!” “大哥,还是说来话长。” “没时间了,我们去东市,路上告诉我!” 乌鸡郎叫了一辆马车,李邺把马给了手下,他自己坐上马车,马车向东市疾驶而去。 “去年这个时候,武家报复张大哥,又把他抓进县衙了,大家都无计可施,不知怎么回事,嗣宁王爷得到消息,便让冷月先生把张大哥保出来,当然不是冷月先生出面,出面之人是王玄海,大哥就跟了王玄海,拜王玄海为义父,现在大哥不是一般人,武艺高强不说,而且为人仗义,在长安提到黑鲸,无人不知。” 李邺点点头,小胖还真混出一点名堂了,居然绰号黑鲸,和自己的飞鲨有什么联系?ъitv 纯金的鼎是不可能存在,估计是合金,75的18k金。 老高给张平的定位是长安黑道老大,他也是跟随主角遇到贵人,第一个是裴旻,裴旻喜欢他持之以恒,又觉得他天生高胖,可塑性强,便收他为徒。 主角去西域前,怕武家欺负张平,又找了嗣宁王帮忙照顾。 通过嗣宁王的关系,张平和王家有了交情,甚至拜长安黑道头子王玄海为义父。 当然也是张平自身的条件好,裴旻的徒弟,又是长安第一相扑高手,加上人品不错,所以能得到机遇。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八十八章 黄雀在后 唐朝虽然没有明清时的派别帮会,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黑道,但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争斗,像战国时代的墨家就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帮会了。 而隋末唐初更是帮派林立,各路牛鬼蛇神都参与争夺天下,而大唐文化包容,便成为历史上最灿烂的游侠时代。 长安当然也有黑道,但不是后来天地会、哥老会那样组织严密的帮会,更多是一种家族团体,这也符合隋唐时代的特点,世家的天下,豪门世家主导城市,乡绅主导农村。ъitv 长安太庞大,每个有影响的家族在这座大都市都有自己定位,王家也不例外。 王家自然是大唐首富王元宝的家族,在商业上呼风唤雨,长安最大柜坊,宝记柜坊,长安最大酒楼,武德酒楼,长安最大的商团,王家商行,拥有一百七十多家商铺。 政治上,天子李隆基三次接见王元宝,宝记柜坊和武德酒楼都是李隆基的题名,王家也比较低调,从不参与政治,而且他们的后台是宁王,宁王去世后,嗣宁王继续罩着王家。 但王家也害怕盗匪宵小惦记,先后出资开办了十几家武馆,包括去年王珙死后,长安黑道大佬邢縡暴毙,他麾下的六家武馆都被王家吞并,使王家也有了强大的武力支撑。 王家的武力掌握在王元宝三弟王玄海手上,王玄海有两个儿子,一文一武都还不错,去年王玄海收了义子张平,绰号黑鲸,师从裴旻,练了一身高强的武艺,还是长安第一相扑高手。 而且黑鲸为人仗义,济贫救急,扶助弱小,深得家主王元宝的喜爱,也得到了小弟们的拥戴。 在东市有一家振威武馆,有武师十几人,学员三百余人,东市商铺们有什么事都会找武馆帮忙,当然是有偿服务,平时,武士也会协助市署维持东市的秩序,武馆成立十几年来,换了几任馆主,但口碑一直很好。 现任馆主正是张平,张平可不光是振威武馆的馆主,整个王家的武馆都归他管理,这里只是他常驻之地。 李邺差点没认出张平,穿一身黑缎子武艺袍,戴着纱帽,高大威猛,身高近两米,整个人真的就像一条鲸鱼。 关键是他容貌上成熟了,手下有上千小弟,那种首领的气质自然就有了,不怒而威。 见到李邺,张平又惊又喜,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刚回来!” 李邺捏了捏他异常宽厚的肩膀,笑道:“我们搭一把手,看看你师父都教了你什么高明武艺?” 张平嘿嘿笑道:“我就只有几斤笨力气,师父围绕我的笨力气教我一些招式,在大哥手下,我就是一只蚂蚁,两根指头轻轻一搓就灰飞烟灭了。” “小子现在会说话了嘛!居然这么低调。” 旁边乌鸡郎笑道:“他也就在大哥面前谦虚一点,和别人谈判,一把就把别人揪在空中,家主就说他太不低调了,要他去读书。” 张平老脸一红,“你小子多什么嘴,我也是你大哥,赶紧倒茶去。”ъitv 乌鸡郎吓得一溜烟跑了,李邺哑然失笑,跟随张平进了武馆。 中午时分,武士们都午休了,武馆里十分安静。 张平请李邺在贵客房坐下,叹口气道:“今天遇到一件倒霉事,面子都要被铲平了,一筹莫展。” “什么倒霉事?” “过几天老祖母七十大寿,我昨晚找了一件宝鼎给她祝寿,结果今天上午居然被人黄雀在后盗走了,那么重的鼎啊!” 李邺眼睛眯了起来,“是一只千斤重的黄金鼎吗?” “啊!” 张平愣住了,他连忙摇头道:“怎么可能是黄金鼎,是铜镀金的鼎。” 李邺又追问道:“鼎上是不是九只鹿?” 张平点点头,“我看了一眼,是有好几只鹿!” 那就对了,拔汗那的金鼎又叫九鹿鼎,很有特色, 李邺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冷冷道:“你干黑道赚钱我不管你,但你居然也开始三下滥偷盗东西了,你让祖先的脸往哪里搁?” 张平脸胀得通红,“大哥,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偷盗东西,师父知道了,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哼!还说没有,那不是镀金的鼎,就是一千斤黄金铸造的金鼎,是拔汗那的镇国之宝,我护送拔汗那王子和金鼎进京,金鼎准备献给天子,但昨晚在拔汗那商会被盗,不是你偷的怎么会在你手上?” 张平惊得目瞪口呆,他以为是黄铜镀金,没想到居然是真的黄金鼎。 他吓得连忙摆手,“金鼎是我们天不亮时从胜业坊的河里捞起来的,我们还以为汉朝或者隋朝之物,可不是我们偷的!” 李邺暗暗思忖,估计是盗贼把金鼎沉入河中,然后被张平的手下发现了。 “然后呢?金鼎怎么又没有了?” “我们把鼎送去王家,刚才管家跑来告诉我,一早有几个道姑上门说,是夫人让她们把钟抬走,说办寿辰时有钟不吉利,有寿终的意思,她们有夫人的玉牌,管家就没有阻拦,她们进家庙把铜钟拆下搬走了,后来管家发现钟还在,但那个鼎不见了,她们居然把鼎抬走了。” “管家不知道那是金鼎?” “他当然不知道,鼎包得很严实,我告诉他是铜鼎,他就把鼎放在家庙内。” 李邺点点头,他明白了,这几个道姑才是贼,她们把金鼎藏在河里,结果被发现,反而被张平带人捞走,结果这几个道姑又施计把它再次偷走。。 李邺想了想道:“你刚才说,她们有夫人的玉牌,玉牌不会是假的吧!” “玉牌肯定是真的,管家不会认错,但夫人去上香了,没有回来,所以暂时问不到情况。” 话音刚落,一名家丁跑进来对张平道:“管家让我来通知公子,夫人回来了!” “好!我现在就去。” 李邺站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李邺第一次见到了王元宝,年约五十岁,矮矮胖胖,看起来很和善,穿得也很朴素,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店掌柜模样。 倒是他旁边的兄弟王玄海长得很有气势,长一张方脸,脸上轮廓分明,一双眼睛格外锐利。 尽管王家是唐朝最有名的富翁,但听说用一千斤黄金打造一座金鼎,两人都吃了一惊,互相交换一个眼色。 王玄海眉头一皱,批评张平道:“你也算见过一些世面了,怎么连铜鼎和金鼎都分不清。” 张平脸胀得通红,王元宝摆摆手道:“不要怪他,用黄金来造鼎,没有多少人见过,恐怕连我也想不到,现在当务之急是追回金鼎,应该还来得及!” 这时,一名女管家出来,施个万福礼道:“老爷,夫人说,那几个女道士应该是太清宫的人,她们手上是有夫人的玉牌,可以找一个叫正一的女法师。” 太清宫是长安著名的女道观,位于曲江池畔,李邺当即告辞,带着张平向太清宫骑马奔去。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八十九章 太清遇故 太清宫之所以有名,天子李隆基的两个妹妹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都在这里出家为女道士,甚至杨贵妃也在这里有一段时间出家为女道士。 其实李邺并不知道,太清宫的前任宫主正是烈凤。 太清宫占地约五十亩,周围高墙古木,曲径通幽,这里生活着数百名女道士,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李邺和张平在观门前等了片刻,一名中年女道士走出来,拂尘一甩,施礼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正一!” 张平上前道:“法师,我们应该见过,法师这几天上我们府中做事吧!” 正一法师点点头,“过几天老太太大寿,我们去布置一些寿辰礼仪,明天还要去!” “今天上午法师没去吗?” “回禀张馆主,今天上午贫道没有出门!” 张平冷冷道:“那你的徒弟应该去了,她们拿着夫人给你的出入玉牌,从王氏家庙里搬走一只鼎。” 正一法师脸色一变,连忙道:“无量天尊,我的徒弟今天都在做功课,也没有出门!” “夫人给法师的玉牌呢?” “好像在在我的大徒弟手上,我这就去问问!” 正一法师转身要走,李邺走出来道:“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跟法师一起去看看。” 正一法师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机,她吃了一惊,后退两步,上下打量李邺片刻。 李邺淡淡道:“与其我自己去找迷路,不如法师带着我更好一些。” 正一法师踌躇片刻,只得点点头,“施主一人便可,不要乱闯。” 李邺给张平使个眼色,让他在外面等着,自己跟随正一法师进了太清宫。 太清宫确实很大,曲廊回转,不熟悉这里,很容易迷路。 李邺跟随正一法师不知进了多少门,最后来到一座幽静院子前,周围都是参天古木。 正一法师推开院门,回头对李邺道:“请稍等片刻,我去问问!” “不用了!” 李邺一眼看见了院中用白叠布厚厚密密包裹着的大鼎,几个年轻女道士正吃力地准备把它抬进屋去。 尽管白叠布被水浸泡发黄,但李邺还是一眼便认出来。 他快步走进院子,用手一按金鼎,把金鼎牢牢按在地上。biqμgètν 几名年少的女道士吓得连忙跑开,这时,李邺感到身后一道疾风,这是有剑刺来,速度疾快,而且很稳。 他冷笑一声,身体微微一闪,对方一剑刺空,李邺捏紧拳头狠狠向对方脸上打去,他忽然看到一张美貌绝伦的脸庞,一张俏脸细润如脂、粉光若腻,一双美目更是清眸流盼,柳眉如烟。 这简直是一个神仙般的少女。 李邺心中犹豫一刹那,便手下留情了,只见他出手快如闪电,一拳打在对方脸上,又一掌向对方长剑劈去,对方娇呼一声,手中长剑被击飞,她捂着脸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上,鼻血涌了出来。 她的脸上肌肤吹弹可破,更何况是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老拳。 周围女道士们大怒,纷纷拔剑,这时,从屋子里冲出一个年轻女道士,娇喝道:“什么人,敢在太清宫撒野!”bigétν 她手执宝剑冲到李邺面前,两人异口同声,“是你!” 这个女道士不是别人,正是一年未见的朱雀。 李邺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打得满脸开花的女道士,心中暗叫一声糟糕。 朱雀忽然看见满脸鲜血的女道士,惊呼道:“清羽,你怎么了?” 年轻女道士起身捂着脸,满眼仇恨地盯着李邺道:“小师姑,这个无赖敢打我!” 朱雀一跺脚,对李邺不满道:“你你怎么这么鲁莽?” 这时,又快步走出一名三十岁左右道姑,双眉如剑,目似寒冰,她看了一眼被打伤的徒弟,拔出剑道:“小子,闯我山门,伤我徒弟,要么胜我,要么留下一只手。” 李邺摇摇头,“你偷了我的金鼎,还有道理了,我只是来取鼎,你徒弟从后面偷袭我,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小子,说一堆废话没用,拔剑吧!” 李邺看了一眼朱雀,朱雀俏脸一红,对道姑解释道:“师姐,他不是外人,他就是师父说的紫微真人。” 李邺又惊讶又好笑,自己居然成了紫微真人,自己什么时候出家了? 道姑神情复杂地看了李邺一眼,“你就是李岱的儿子?” 李邺一怔,“你认识我父亲?” 道姑没睬他,上前拉过受伤的徒弟,女弟子俏目通红,哭了起来,“师父,他欺负我!” “我知道!这笔帐咱们以后慢慢和他算。” 道姑仔细查看徒弟伤情一番,只是脸上略有点乌紫,鼻子出血,但没有骨折,她也知道对方手下留了情,便重重哼了一声,扶着徒弟进屋去了。 只片刻,院子里的女道士们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朱雀一人。 “李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邺笑了笑道:“昨天回来的,你不戴面具了?” 朱雀俏脸一红道:“去年开始就没戴了,师父说我可以不用戴了。” “你师父好吗?” “师父还好,她就在这里,但闭关了,过几天你再来见她吧!” 李邺点点头,看了一眼屋子便道:“刚才那是你师姐?” 朱雀笑得有些古怪,“你不认识她?” “从未见过!” “那也是,师姐一直在庐山冲虚观修道,但你应该听说过她。” “为什么?” “她道号咏真法师,俗名叫李腾空,是你的姑母。” 李邺一下子愣住了,自己的姑母,李林甫还有女儿出家当了道士? 眼前的信息量很大,各种疑问在李邺脑海里盘旋,他只能选自己更加关注的重点,李腾空之事暂时放一边。 “朱雀师姐,你也出家了?” 朱雀调皮地眨眨眼,“你可以叫我朱雀真人,就像我叫你紫微真人一样,好了,我要看护师父了,金鼎你拿回去吧!我们原本是想换成铜钱,救济淮北灾民,既然是你的东西,就算了。” 走到门口,朱雀又回头笑道:“我没有出家,我只是在这里替师父护关,金鼎我们也没有偷,你去问张平,他很清楚!” “替我向那个小师妹道歉,我下手重了一点。” “那我没办法,她可是最记仇的人,你以后要当心了!” 朱雀嫣然一笑,转身走了 正一法师自知理亏,她把玉牌借出去,便惹出了大麻烦,好在对方彼此认识,没有追究这件事,她找了几个徒弟,用木轮车把金鼎运了出去。 卸下金鼎,几个女道士转身跑回了道宫,张平迎上来欣喜道:“大哥,运气真不错,居然找回来了?” 李邺让两名手下看着金鼎,把张平揪到一边,冷冷道:“你没有给我说实话!” 张平低下头,揪了揪头发道:“大哥,不是我不肯对你说实话,你没看出来,我义父和家主之间有隔阂,我就怕给你说了实话,家主知道了,他们兄弟就会翻脸了。” “他们兄弟之间有什么问题?” “家主是守成,所有武馆武士只能用来保护家族的财产,义父是开拓,他要用武馆扩大势力,所以义父做了很多事,家主都不知道。” “那这个金鼎呢?” “说来话长!” 李邺点点头,“我们先把金鼎送回去,然后找地方喝一杯,你再慢慢告诉我。”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九十章 知情泄秘 张平雇了一艘船,运载金鼎来到了鸿胪寺馆驿,把金鼎交给了阿罗列,金鼎失而复得,让阿罗列感激万分,李邺让他写一份国礼清单,先把金鼎和其他国礼送入宫中,免得再节外生枝。 阿罗列听从了劝告,当即写了一份国礼清单,鸿胪寺立刻派士兵前来站岗保护,明日上午把国礼送入皇宫。 李邺随即又找到县尉冯敏,把土拨鼠吴沔和谢七郎的资料给了他。 这时,已经是下午黄昏时分,李邺让两名随从先回府,他和张平来到了平康坊的安然居大酒楼。 张平点了十几个菜,又要了两壶清酒,他这才对李邺缓缓道:“金鼎之事不是那么简单,拔汗那人昨天下午搬运时露了白,一个帮忙搬运的无赖叫做谢七郎,他发现了是黄金鼎,消息便传开了,好几路人都在打黄金鼎的主意,一个是夜盗吴沔,他的绰号土拨鼠,他和无赖谢七郎关系不错。 还有一个叫蔡霖,蔡氏武馆的东主,他带着十几个徒弟也参与了,再有一路就是我了,但我没想到太清宫的女道士也有份。” “继续说昨晚的事情!” “昨晚是吴沔下手,谢七郎知道金鼎的存放房间,吴沔便打洞把金鼎偷出来,但坊门紧闭,他拿不走,便沉入漕河中,然后我和蔡霖同时出手,吴沔挨了两刀逃掉了,蔡霖也被我打伤,认输退出,我就把金鼎运到王家家庙里保存,告诉管家是铜鼎,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几个女道士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搬走了。” 李邺喝了一杯酒,缓缓道:“你果然是玩黑道了!”ъitv “大哥,一千斤的金鼎,就是一万六千两黄金,价值十六万贯,换谁都受不了这个诱惑啊!再说他们住在商会馆,大家都以为那是粟特商人的东西,谁他娘的会想到居然是国礼?” “好吧!我们不说这件事了。” 李邺改变了一个话题,“关于杨国忠儿子被杀一案,你们有什么线索?” 张平沉吟一下道:“京兆府请义父帮忙查这个案子,义父推掉了,然后再三命令我们,不准任何人涉及这个案子。” 李邺听出张平话中有话,顿时有兴趣了,连忙问道:“他是知道什么事吗?给我说一说!” 张平向两边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那个叫俏芙蓉的舞姬可不是什么十六岁,也不是什么处子,她是高句丽人,活跃在幽州,绰号童颜魔女,三年前她化名李倩娘,在洛阳卖身葬父,勾引太学读书的家主次子王少安,被她得手了,王少安被她绑架,勒索了家主十万贯钱。” “十万贯钱,怎么运输?” “你想不到的,是安禄山的船队把钱运走的!” “安禄山!” 李邺心中一沉,果然和安禄山有关系,“接着说,王少安放回来了吗?” “人是放回来了,但没多久就死了,被那个女人玩死的,那个女人看起来很清纯,实际上是个魔鬼。” “然后呢?” 张平叹口气道:“既然知道背后是安禄山在谋算王家,家主只能认了,家主怎么敢招惹安禄山?” “再继续说!” “这个女人又化名俏芙蓉,年方十六,还是处子,在教坊别馆跳舞,被王少安当年的护卫认出来,立刻向家主报告,家主便下令任何人不得去教坊。” 李邺点点头,“所以杨晞其实是安禄山所杀?” 张平苦笑道:“这件事义父只告诉了我,你心里有数就行了。” 李邺给他斟满一杯酒笑道:“你父母和兄弟还好吗?” “他们回汉中老家了,我在南郑给父亲买了一座酒楼,兄弟在县学读书,都还不错,我做了不少事,怕仇家报复他们。” “你杀过人?” 张平摇摇头,“把人打成重伤,医治无效死掉一个,但我没有直接杀过人,在长安可不敢随意杀人。” “我舅父裴旻现在怎么样?” “他现在是天子贴身护卫了,我也很少见到他,上次见到他,还是几个月前他成婚的时候。” “裴旻成婚了?”李邺饶有兴致问道。 张平点点头,“是烈凤的一个弟子,据说等了他很多年,已经二十余岁,裴旻被她的痴情感动,就娶她为妻了,现在师父是天子的护卫,师娘是贵妃的护卫,蛮有趣的。” “乔彬现在还在读书吗?”李邺又问道。 张平摇摇头,“他现在混得不错,他年初考太学失利,但嗣宁王给了他一个机会,安排他进了长安县衙,担任户曹从事,正儿八经的文吏,上个月我们还在一起喝酒,过几天我约一下,一起喝一杯!” 李邺笑着点点头,乔彬对他母亲有救命之恩,李邺一直铭记于心。 “帮我做一件事!” “你说,什么事?” 李邺把一张纸条给他,“黑矛的女儿在武功县,就是这个地址,你安排心腹送孩子去安西龟兹,所有旅费我来负担,我另外再奖赏三百贯钱。” 张平拍拍胸脯道:“黑矛也是我兄长,他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正好家主的商队要去安西,好像就是这几天出发,我来安排一下,你放心,一定办妥!” 李邺把纸条递给他,“地址都在上面,还有黑矛给我信物,我回头交给你!” 从酒馆出来,已是夜幕降临,平康坊内灯火璀璨,到处莺莺燕燕,娇声笑语,撩人心怀,这是长安乃至大唐烟花最繁盛之处。 “小胖,你有女人了吗?”李邺搂搂张平的胳膊笑问道。 张平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起来,你还认识她?” “谁?” “林家药铺的林娇花,当年我们永和坊的第一美女。” 李邺张大嘴半晌合不拢,人生际遇之奇妙,莫过于此吧!张小胖不吭不哈,居然把林大东主的宝贝女儿弄到手了,自己还去相亲过,没成功,这小子才叫衣锦还乡呢! “意思是说,当年的林大铁公鸡要成你岳父了?” “差不多吧!婚约已经定下了,过两年就成婚。” 李邺忽然发现两边很多莺莺燕燕似乎都认识张平,纷纷给他抛媚眼,便给了张平后脑勺一巴掌,没好气道:“既然有了未婚妻,这种地方就少来了。” 张平嘿嘿一笑,“反正在刀口上讨生活,能快活一天就算一天吧!” 这话好像也有点道理啊! 李邺原本今天要搬去太平坊,但遇到了金鼎之事,李邺也只能在相国府再住一晚。 在相国府其实也不错,就是那几个伯父伯母见他没有好脸色,让李邺心中不爽。 刚进府门,管家迎上前道:“三十八郎,相爷说你回来后去书房见他,有要紧事!” 李邺点点头,快步向祖父的书房走去。 走到门口,李邺道:“祖父,孙儿来了!” “邺儿吗?进来!” 李邺走进房间,只见祖父李林甫在灯下看书,李邺上前跪下行礼,“参见祖父!” 李林甫笑眯眯道:“听说拔汗那的金鼎被盗,又被你找回来了?” 李邺欠身道:“是夜盗吴沔所为,县衙已经悬赏抓捕他了。” 李林甫点点头,“关键是金鼎回来就好,天子对九鹿鼎非常有兴趣,明天上午会接见拔汗那王子。” “祖父,拔汗那国是大唐最忠心的属国,举国的兵力都派出跟随唐军参战,八千军队阵亡了五千人,我们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李林甫微微笑道:“放心吧!之前高仙芝的军报上说得很清楚,你的报告上也说得更清楚,天子很感动,决定将拔汗那改名为宁远国,并会把公主下嫁给王子,明天你也一并参加觐见,天子还要专门召见你。” “明天上午?” 李林甫点点头,“明天一早跟我入朝,你今天早点休息。” 李邺沉吟一下道:“杨国忠之子被刺案,朝廷还在关心吗?” “这件事一直悬在半空呢!怎么,你有线索了?” 李邺点点头,便把张平告诉他的秘密说了出来,这件事已经威胁到祖父的安全,他必须要让祖父心里有数。 李林甫大为震惊,原来刺杀时间竟然是安禄山暗中策划。 这分明是安禄山在挑起自己和杨国忠的斗争啊! 安禄山这条毒蛇还真是不能掉以轻心。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九十一章 童颜魔女 长安亲仁坊有一座占地二十亩的大宅,这里便是安禄山在京城的府宅,而安禄山在范阳,京城的大宅便由他的长子安庆宗居住。 安禄山是封疆大吏,手握军权,他身边又没有宦官监军,那么按照惯例,他的长子必须在长安为人质。 当然,表面上还是做得很好看,安庆宗在朝中为官,官任太仆寺卿,养马的头,实际上就是人质。 安庆宗同时还娶了天子孙女荣义郡主为妻,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 安庆宗虽然是在长安为人质,但混得却很不错,所有人都夸赞他会为人,腰弯得低,见到谁都是笑脸相迎,更重要是他的银弹攻势,大把大把的银子往权臣手上塞,如此,谁还能说他不好呢? 此时,在安府东侧的一座小院里,房间里的床吱吱嘎嘎响,隐隐还传来男人女人的喘息声,令人遐想连篇,门口站着两个丫鬟,扭捏不安,两人都涨红了脸。bigétν 床响声终于停止,过了好一会儿,身材高大肥胖的安庆宗神清气爽地踱步走出来,去了隔壁的起居房。 两名丫鬟连忙进去服侍,不多时,一名美艳的年轻女子身穿红裙走了出来,她长相宛如少女,但身材和气质都非常成熟,尤其眼中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沧桑感。 她便是幽州著名的女大盗,真名叫做泉芙蓉,高句丽人,绰号童颜魔女,她实际上已经三十岁,但外貌看起来依旧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很迷惑人。 她就是利用这一点,在河北犯下无数大案,被官府通缉,逃去了犯罪天堂幽州。 幽州之所以叫做犯罪天堂,实在是这里的民族成份太复杂,生活着汉、契丹、奚、高句丽、渤海、室韦、靺羯、扶余、铁勒等十几个民族,虽然是唐朝汉人统治,但汉人人数并不占多数。 可以说辽东地区一直是隋唐的心腹大患之一,隋朝两代人四征高句丽,唐朝灭了高句丽,看似缓和了,实际上是灭了一头虎,导致群狼并起。 在武则天时代,契丹人就开始崛起了,终唐一朝,都没有解决辽东问题,到了宋朝,辽东彻底成了宋朝的噩梦之地。 幽州为什么成为安禄山造反的发源地,后来又为什么被辽国侵占,滋养辽国,成为辽金攻打中原的跳板,这个隐患早在隋唐时代就留下了。 幽州其实就是辽东乱局的外溢,各族东胡人和汉人混居在一起,各族民众桀骜不驯,动不动就爆发群体事件,官府管理异常困难。 朝廷为什么让安禄山去做范阳节度使,一做就是十几年,朝廷难道不知道养虎为患吗? 朝廷当然知道,但问题是,只有安禄山才镇得住幽州的场子,管得住幽州的东胡人,数以百万计的东胡人被安禄山管得服服帖帖,换任何人都不行 朝廷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人能镇得住幽州诸胡,不是好事吗?加上安禄山又谦卑低调,为人大方,朝廷君臣索性就让安禄山专门负责镇压幽州场子,何乐而不为?这才是安禄山能够长久呆在幽州的主要原因。 幽州的复杂和混乱,使各地的大盗重贼都纷纷逃往幽州避难,有特殊技能还会被安禄山重用。 这位容貌美艳却又心狠手辣,绰号童颜魔女的泉芙蓉便得到了安禄山的青睐,被派来洛阳和长安,执行重大任务。 三年前,泉芙蓉在洛阳勾引大唐首富王元宝的儿子,勒索了十万贯钱。 一个月前,泉芙蓉又假扮清纯舞女,勾引杨晞上钩,干掉了杨晞,使杨国忠和李林甫之间的斗争加剧。 泉芙蓉来到了起居房,在安庆宗身旁坐下,抛了个媚眼道:“让妾身去勾引那个老色鬼,大郎心里不酸吗?” 安庆宗哈哈一笑,搂着泉芙蓉道:“又不是让他真占便宜,等他蠢蠢欲动,准备动手之时,就该命丧黄泉了。” 杀了杨晞,并没有引发期待中的杨国忠大战李林甫,安禄山觉得力道可能还不够,便命令儿子再来一剂猛药,他这次的目标便是杨玄珪。 杨玄珪是出了名的老赌鬼和老色鬼,或许是年轻时太潦倒,没有机会,年老后沾了侄女光发达了,他便变本加厉补偿自己年轻时的遗憾。 杨玄珪官任工部尚书,但也只是挂名而已,他一般不出门,整天在府宅中和女人鬼混,偶然出门也是去赌馆,或者去赌球。 杨玄珪不喜欢看马球比赛,但喜欢赌球,只是他运气不太好,逢赌必输。 安庆宗便将下一个目标对准了他。 泉芙蓉甩安庆宗的手,冷冷道:“你随便派个手下,等他去赌博的路上干掉他就是了,为什么一定要我出面?” 安庆宗干笑两声道:“你的毒飞针天下独步,由你出马自然更有把握,干掉他,你就直接回幽州。” 泉芙蓉也急于想摆脱安庆宗的控制,她沉思片刻道:“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大明宫宣政殿内,大唐皇帝李隆基在这里正式接见了前来长安朝觐的拔汗那王子阿罗列。 一般接见小国国王或者使臣都在丹凤门,由太子代为接待,只有回纥、波斯这样的大国国王或者特使才由李隆基在宣政殿亲自接见。 今天李隆基亲自在宣政殿接见拔汗那的王子,实际上就是对拔汗那国最大的嘉奖。 “臣拔汗那国王子阿罗列参见大唐皇帝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子免礼平身!” “谢陛下!” 太常卿官员又高喊道:“进献国礼!” 进来一排宫女,每人手中端一只朱漆红盘,里面都是拔汗那进献的各种珍贵珠宝,后面八名强壮的侍卫抬着千斤重的九鹿金鼎进入大殿,在阳光下金光闪闪。 大殿内百官一片惊呼,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黄金铸造的千斤鼎,而且是很吉祥的九鹿鼎。biqμgètν 李隆基龙颜大悦,心中也被拔汗那的诚意所感动,缓缓道:“拔汗那与大唐同处天山之脉,血缘天成,延嗣千年,今拔汗那以举国之力维护大唐尊严,以举国之兵与唐军并肩作战,同舟共济,取得河中大胜,拔汗那之军伤亡六成,令朕深为感动” 宣政殿上都是三品以上高官,每个人都心中欢喜,甚至连杨国忠也动了心思,能不能九鹿金鼎搞到手? 宣旨官高声宣读了旨意:赐拔汗那国新国名为宁远国,赐王族李姓,赐国王汉名李默,封大宛王,阿罗列赐汉名李宁,封天山郡王,许大唐公主为其妻,赐拔汗那国天山鼎一只 阿罗列感动万分,哽咽着再三拜谢。 觐见仪式结束,阿罗列返回了鸿胪寺贵宾馆,李隆基随即又在紫微殿御书房接见了李邺。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九十二章 贵妃消息 李邺行大礼参拜,李隆基赐坐,这一次太子、五位相国和高力士都在坐。 李隆基取出李邺的报告笑道:“感谢小将军的西域之行,让朕深刻了解到西方的情况,朕才知道原来天下这么广袤,还有遥远的阿非利加州和罗马帝国分裂成东西罗马,原来我们的丝绸和瓷器是运到了遥远的欧罗巴州和东罗马帝国。”biqμgètν 李邺躬身道:“欧罗巴还是黑暗愚昧的时代,小国林立,相当于我们的春秋时代,但礼乐崩坏,人民愚钝,寺院和世俗国王在争夺统治权,只是大食却比较强盛,和我们一样实行郡县制,他们的哈里发统治力很强。” 李隆基点点头道:“很快大食使者就要来长安谈判,朕很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尽管直言。” 李邺躬身道:“陛下,首先是礼节,对方使者叫曼苏尔,他是阿拔斯哈里发的亲弟弟,也是黑衣大食第二号人物,传闻阿拔斯的身体不佳,将不久于人世,这个曼苏尔会成为第二任大食哈里发。” 旁边杨国忠不悦道:“谁知道他会不会是第二任大食国王,都是你的猜测吧?” 李邺淡淡笑道:“任何猜测都要基于事实,阿拔斯本身没有子嗣,曼苏尔是大食第二号实权人物,掌握着大食的军政大权和财政大权,又是大食哈里发的法定继承人,除非是他意外身死,那么继承哈利发的必然是他。” 杨国忠一时哑口无言,李隆基向杨国忠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断李邺的汇报。 “朕还想知道,我们和大食谈判,具体谈什么?” “回禀陛下,其实就谈三方面,一是战俘问题,近两万大食战俘在怛罗斯银矿开矿冶炼,肯定要释放,但以什么条件释放? 第二,两国关系问题,里面涉及的就是边界、贸易、人文交流,比如互派太学生去对方都城读书。 其中边界问题微臣建议以目前的实际控制边界,北段以乌浒河为界,对方叫阿姆河,南段以穆加尔河为界,实际上就是现在吐火罗的和波斯的分界线,微臣在报告中有地图。” 李隆基翻到报告中的地图,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道:“继续说!” 李邺欠身继续道:“第三点最关键,就是现在河中地区归属问题,不容置疑,河中地区肯定归属于我们,这就是我们战胜对方的结果,不过,既然是谈判,我们也需要适当让步,微臣建议允许他们在河中地区和吐火罗地区正常传播大食教。” 旁边太子李亨眉头一皱道:“李将军的报告中不是说,他们想夺取河中的最大目的就是为了传播大食教吗?” 李邺连忙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道,传教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由官府强迫民众信教,第二种就是正常传教,微臣很了解吐火罗和河中地区,吐火罗百姓以佛教为主,河中地区以祆教为主,只要不是强迫改变信仰,就算大食传教一百年也没有用。” 李隆基点了点头,“朕明白了,回头你再写一份报告给朕,这次你出使西域,还参加了居延海之战、朅师国之战和河中之战,居功至伟,还坚定维护了宁远国对大唐的忠心,堪称我大唐皇族子弟的楷模,回头朕一定会重重封赏你。” “谢陛下厚爱!”bigétν “去吧!好好休息几个月,朕考虑让你重返西域。” 李邺走出御书房,后面高力士跟上来笑道:“小将军去我的朝官坐坐吧!” “打扰高翁了!” 高力士的朝房很近,李邺走进房间,房间里很清雅,地上铺着厚厚地毯,有一个很大的榻,上面有桌子,旁边框子里堆满了奏折。 高力士请李邺坐下,又让小宦官上茶。 两人在桌子对面坐下,高力士笑眯眯道:“一年多不见,小将军变化很大啊!” “西域日照足,风沙大,皮肤是变得又黑又粗,家人和朋友都说我像干了一年苦力活回来一样。” “是有点这个感觉!” 高力士又笑道:“不过我说的变化,是指内在的变化,你比去年成熟稳重了很多。目光更加自信,也更加从容不迫,今天你在天子面前表现得很好。” 李邺笑了笑问道:“高翁说说今年的比赛吧!天鹏马球队表现如何?” “还不错,也杀进了五强赛,五强赛第四名,看来我天鹏马球队最好的成绩就是去年了,夺得第三名。” 李邺点点头,“天鹏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强队了。” 高力士沉吟一下道:“其实我找你来,是有一件重要事情要谈,关于你祖父!” 李邺立刻挺直了腰道:“高翁请说!” “你知道天子对你的封赏为何迟迟下不来吗?” 李邺摇摇头,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高力士叹口气道:“按道理你的封赏是你自己的功劳所得,和你祖父没有关系,但事实上,你是李相国的孙子,你的封赏和你祖父息息相关“ “高翁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高力士点点头,“天子希望你祖父主动提出辞职,辞去相国之位,并放弃推荐权。” 李邺沉吟一行道:“让我祖父辞职,和杨国忠儿子被刺杀有关系吗?” “多少有点关系,虽然天子很清楚,杨国忠儿子被刺和你祖父没有半点关系,但这件事影响了政事堂内的矛盾,派系斗争严重,已经影响了朝廷的正常运转,天子便想借这次机会,让你祖父作为最高责任者引咎辞职。” “是不是天子准备处理官员了?” 高力士淡淡道:“已经拖了一个月,不可能一直拖下去,包括万年县、京兆府、刑部、大理寺以及主管教坊的太常寺等等一批重要官员都要被处理,然后作为政事堂,也要有一名相国出来担责,你也知道,只能是你祖父!” “然后我祖父能得到什么?” “这个由我来和他谈,你先把天子的意思转达给你祖父,如果你祖父愿意主动辞去相位,我再和他谈各种条件。” 李邺点了点头,“我今天回去就和祖父谈。” 高力士又笑道:“另外,贵妃娘娘要见你!” 李邺一怔,一脸疑惑不解道:“我和贵妃娘娘没有什么瓜葛啊!” 高力士笑了笑道:“贵妃娘前些日子连续几夜都做了同一个梦,她梦见自己被大食军队掳走,然后一名碎叶的年轻唐将她救下送回长安,是一名皇族少年,圣上认为这个梦是应在你身上,然后贵妃娘娘说,等你回来后,她要见一见你,圣上答应了。” 李邺心知肚明,托梦只是借口,还是去年大慈恩寺那件事,她不放心,然后现在自己祖父要退仕了,她肯定要和自己再确认一下。 李邺点点头,“娘娘要见晚辈,晚辈自当从命!” “好!我来安排,时间是明天下午,明天午后,你来我这里,我带你去见贵妃娘娘。”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九十三章 哥奴之梦 李邺从大明宫出来,时间还早,他随即骑马来到了太平坊,在坊内的一家杂货店内买了两口很结实的皮箱子,他拎着箱子来到自己的宅内,老寇一家三口依旧替他看宅子。 李邺给了寇大爷一年的工钱,又额外奖励他十贯钱,寇大爷千恩万谢收下了。 李邺笑问道:“我走后,这里有谁来过吗?” “就夫人和老爷回来述职,住过一些日子,木大娘也在,别人好像没有了。” 寇大娘在一旁不满道:“你这个死老头子,你居然把那个小娘子的事情忘记了?” 李邺好奇问道:“哪个小娘子?”bigétν 寇大爷苦着脸道:“去年公子走后没有多久,来了一个小娘子,身材挺高的,好像叫住朱雀姑娘。” 李邺点点头笑道:“她是我师姐,她怎么了?” “她说公子答应把马球杆送给她,但她没有证据,公子又没有交代我,我当然不敢答应给她,然后我们忽然发现她从公子书房里出来,手中拿着公子的马球杆,跳上房顶就走了,她说你答应过,必须言而有信!” 说到这,寇大爷叹口气道:“公子,她武艺高强,我实在拦不住她,真是对不起啊!” 李邺笑着摆摆手道:“没事,我确实答应过她,我忘记给你们说一声了,让你们担心了一年多。” 寇大爷和寇大娘对望一眼,两人同时松了口气,“那我们就安心了!” 李邺来到自己书房,看了一圈,没有什么异常,就是挂在墙上的马球杆没有了。 其实他在书房内也没有什么秘密,他最大的秘密是密室,估计朱雀没有发现,然后在院子的大树下埋藏着一只金盒,里面是开启桥陵的图纸。 陈庆在房间里坐了片刻,便起身打开了密室铁门,他把胸前小布包摘下,里面是十颗哈里发宝石,放在铁架上的一个盒子里,又将几百颗品级极高宝石一起放上铁架。 当然,他自己也留了一部分,准备送做人情。 李邺想了想,又从十颗哈里发宝石中取出一颗蓝色的宝石,放进一只小锦盒,揣进怀中放好。 李邺这才从装黄金铁箱子里取了五千两黄金,放进两口大皮箱子里,拎了出去,又重新关上了密室铁门。 在平康坊的天然居酒楼的三楼雅室内,安庆宗正和武珪一起喝酒。 “杨晞已经死了一个月了,朝廷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我父亲很不满意,他要求我们继续有所行动。” 杨晞之死,武珪当然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他花重金买通了杨晞的相好金玉满,让金玉满装病,他便临时安排了教坊别馆,让俏芙蓉献舞,勾引了杨晞上钩。 杨晞死后次日,金玉满便告假回老家避祸,却死在了半路,也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这里面关键是武珪的父亲,国子监祭酒武信是安禄山的秘密盟友,说起来武家和安禄山还有点旧怨,安庆宗的妻子荣义郡主是废太子李瑛的女儿,而李瑛便是被武信的姐姐武惠妃害死。biqμgètν 但事情就是这么有趣,安禄山当然不想和武家结怨,便特地结交武信,解开恩怨,一来二去,两人竟然结成了同盟,武信还把自己次女许给了安禄山的儿子安庆和。 武珪想了想道:“我父亲说,这件事并没有结束,天子还在考虑中,如果干得太多,会不会适得其反?” “你知道我父亲的脾气,他决定的事情不允许更改,再说他也是深思熟虑,我们放手做就是了。” 武珪又问道:”那这次对付谁?” 安庆宗用手指蘸酒在桌上写下三个字,“杨玄珪!” 杨玄珪是闲官,相对而言比较容易对付,风险不大,武珪点了点头,“我来想办法买通他府中之人!” “这事不能耽误,必须尽快实施!” 下午时分,李邺又一次见到了祖父李林甫,李林甫心情不太好,他原以为今天天子会封赏孙子李邺,没想到又推迟了,让李林甫闷闷不乐。 “祖父心情似乎不太好?”李邺问道, 李林甫叹口气道:“天子迟迟不给你封赏,我担心夜长梦多啊!” 李邺沉默片刻道:“今天天子召见我后,高力士又专门找到了我。” 孙子既然这样说,显然高力士不是找他叙旧,李林甫问道:“高力士找你做什么?” “关于杨晞被杀一案,天子要结案了,要处理一批官员,从县衙、府衙到太常寺、大理寺和刑部,都要处理,然后政事堂也要有一名相国出来承担责任。” 李林甫冷笑一声,“是要我承担来责任吗?” “高力士转达天子之意,希望祖父主动辞去相国之职,并放弃推荐权,如果祖父答应,高力士再和祖父谈条件。” 李林甫忽然想起一事,脸刷地白了,大理寺卿李岫是他的长子,刑部左侍郎张博济是他的女婿,天子想借这个案子,把自己儿子和女婿一起罢免了吗? 李林甫半晌冷冷道:“好一个借力打力,还真是他的风格。” “祖父,是不是孙儿的封赏迟迟不下来,也和这件事有关?” 李林甫点点头,“应该是,高力士代表天子要和我讨价还价,所以迟迟不封赏你。” “其实孙儿的封赏不重要,关键是祖父要平稳落地,这才是重中之重。” “我知道,我会平衡,其他利益可以损失一点,但你这一步至关重要,一定要上台阶,把路子趟开,以后你再立功绩,就不会给他人做嫁衣了。” 李邺沉默片刻道:“明天贵妃娘娘要见我!” 李林甫一下子愣住了,他满脸惊讶问道:“贵妃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说她做梦被人掳走,是我救了她,当然这只是借口,她其实是想要飞龙关于她的几个预言。” “你知道?” 李邺点点头,“飞龙去世前给了我!” 李林甫望着孙子半晌道:“然后呢?” “然后我会和贵妃娘娘交换,让祖父平安落地。” 李林甫负手走了两步,忽然道:“上次贵妃娘娘建议天子免去我的右相,降为尚书左仆射,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李邺平静地点了点头,“她得到了飞龙的第一个预言,那是我的条件。” 李邺走了,李林甫心中久久不能平复,他早就知道这个孙子不是一般人,否则飞龙不会那么看重他,高力士也不会给他宝寿牌,再想到他才十六岁,就已在西域立功创业,而去西域是他自己选择的,他早知道那里有机会。 这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天命之子啊! 想到‘天命之子’,李林甫猛地想起一件往事,自己还是孩童之时,父亲曾带着自己找到了隐居终南山的著名相师袁客师看相,袁客师已经是古稀之年,不再替人看相,但他还是破例替自己看了一次相。biqμgètν 袁客师说自己将来会位极人臣,子孙有劫,若能渡劫,将贵不可言。 看完相后,袁客师便封口,不久便羽化登仙。 父亲临终前把袁客师的相测告诉了自己,但自己根本没有放在心上,那时他风华正茂,心中怀着每一个皇族子弟的梦想,梦想自己能被武则天看上,有一天也能登上九五之位。 但数十年后,他当上了宰相,这才想起袁客师的相测,竟然一点不差。 那么自己子孙呢?‘子孙有劫,若能渡劫,将贵不可言。’ 说自己子孙将有难,但如果能渡过此难,将贵不可言,自己已经是位极人臣了,那更高的贵不可言难道是指 李林甫浑身忽然燥热起来,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能尊享庙号? 就在这时,门外李岫带着嫡长孙李渝求见。 “孩儿有事求见父亲!” 注:哥奴是李林甫的小名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九十四章 家经难念 李岫今年已经四十出头,长得不太像李林甫,没有李林甫那种高胖之威,身材中等,还偏瘦,更像他母亲,看起来稍显文弱,李岫其实不是长子,他还有两个兄长,少年时就夭折了。 不过他儿子李渝却是不折不扣的嫡长孙,李渝年约二十余岁,长得像李林甫,身高至少在一米七五以上,比较胖大,和李林甫一样,也长了一张长脸,和他父亲的尖脸不一样。 李林甫还是很喜欢这个嫡长孙,不仅送他去国子学读书,又给了他门荫,封正九品登仕郎,出任秘书省主事,三年前又升为从八品承奉郎,出任荣王府参军事,一年后又升为给事郎,出任军器监主簿。ъitv 可以说,在李邺没有出现之前,李林甫为这个嫡长孙操碎了心,升官之快,连进士及第的状元都没有他快。 但李林甫还是有点遗憾,嫡长孙的资质平庸了一些,所任的各个职务都不出彩,碌碌无为,就算给他机会,写出的报告主官也看不上,只是看在李林甫的面子上,勉强采用。 直到李邺横空出世,李林甫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子孙还有选择。 李林甫的心思渐渐偏到了李邺身上,对长孙不太在意了,这两年,李渝一直在军器监当主簿,再没有得到提升的机会。 心中的不满在长子李岫的心中慢慢积累。 这两天父亲连续接见三十八郎,三十八郎才回来两天,父亲就接见他三次,今天一早还带他上朝,居然见了天子。 李岫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再也忍无可忍,决定向父亲摊牌。 “渝儿有什么事?”李林甫温和地笑问道。 “孙儿没事,就是给祖父请安!” 李林甫点点头,他才发现自己好久没有关注长孙了,便笑问道:“最近在军器监怎么样?” “还好,军器监各种流程已经很熟悉了,上半年初评,孙儿得分是上中。” 李林甫眉头微微一皱,半年度初评是内部自评,比较宽松,初评连上上都拿不到,到了严格的吏部考评阶段,那就只能是上下了。 “为什么不是上上,哪一条拖后腿了?” “回禀祖父,孙儿也不知道,可能是新任军器监令不容易相处。” 李林甫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说,上司对你不赏识,打压你吗?” “孙儿不敢这样说!” 旁边李岫道:“父亲,新任军器监令何源是杨国忠任命的心腹,在他手下做事,渝儿能评到上中,说明渝儿已经非常优秀了。” “不要管别人是谁的人,关键要自己做好,让别人挑不出毛病才是正理!” “父亲,只要是正常人,怎么可能挑不出毛病呢?你和同僚关系融洽,上面就会说你拉帮结派,你若谨言慎行,上面又会说你畏畏缩缩,做事没有担当,就算再优秀,上面也不会承认,真的很难。”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直说吧!” 李岫咬一下嘴唇道:“父亲,能否外放渝儿为县令,让他去大县独当一面。” “县令?” 李林甫摇摇头,“没有做过辅官,直接当主官,这恐怕不合朝廷规矩啊!”bigétν 李岫终于忍无可忍道:“十六岁就能封爵县公,封正五品宁远将军,什么时候又讲过规矩?” 李林甫盯了长子半晌,冷冷道:“要是渝儿能率十名士兵抗击数千叛军,保住一县百姓,天子也一样封他县公。” “父亲” “够了!” 李林甫一声喝斥打断长子的述求,满脸怒气道:“我就知道你们对三十八郎不满,总以为我偏心,给了三十八郎多少资源,在族会上我也说过,太平坊的宅子和我无关,是别人留给三十八郎的,我压根就不知道,但就没有人相信,我也无话可说了。” “孩儿相信宅子和父亲无关,那是飞龙的宅子。” “你居然去查过了?”李林甫怒视儿子道。 李岫尴尬地点了点头,“孩儿也是想给族人说清楚,没有别的意思。” 李林甫注视儿子半晌,心中失望到了极点,他缓缓道:“你的诉求我知道了,我会考虑,但我有言在先,这一次三十八获得官爵和地位都是他自己在西域挣的,和我无关!” 李邺这两晚临时住在父亲的院子里,父亲李岱的院子占地约两亩,算是一个独院,其实是一排五个院子都联在一起,五个嫡子各有一座独院 不过长子李岫、四子李岷和五子李岱都不住在这里,长子李岫有自己的官宅,四子李岷因背叛父亲,一家人被赶去汉中的庄园,五子李岱搬去太平坊居住。 实际上就只有次子李屿和三子李崿住在这里,但两家都人口众多,整个东大院显得很吵嚷。 李邺很快就从管家那里知道,其实平时很安静,就是他前天住进来后,忽然间变得很吵嚷,他们的妻儿走路也像带风一样,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正眼不看,一言不发,虽然没有和他们说过一句话,但李邺却能清晰体会到,处处针对自己的歧视和冷暴力。 犯不着和这些人一般见识,李邺随即让两名手下将行李送去了太平坊,时间已是下午时分,李邺滑脚来到了常乐坊老宅。 一年多没有回来,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大门紧锁,院子里长满野草,房间倒是很干净,但还是有一种霉菌的气息。 不过,最大的变化是小黑终于认了新主,成了李洵家的一员,忠心耿耿地护卫着新家。 李洵居然在家,着实让李邺很意外,李邺当即请他来到巷口的小酒馆里喝一杯。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两年过去了,我都已经完成了学业,上个月正式离开明德学院。”李洵端着酒杯感慨道。 李邺点点头,“那兄长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被明德学院推荐上了太学,过几天就去太学报到,但我打算一边上太学,一边准备科举,我决定参加明年春天的明经科考试。” “有多大的把握?” 李洵摇摇头,“第一次只是去感受一下气氛,总结经验,后年才会全力以赴参加科举。” “你父母什么态度呢?” 李洵苦笑一声道:“他们可从来不管我,我的路都是自己安排,自己决定,他们只管听到好消息庆祝。” 这就是典型的别人家孩子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从来不要父母操心,他给自己制定短期目标和长远目标,然后刻苦努力,持之以恒,一步步去实现它。 李邺忽然发现李洵和自己很像,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可惜他正好遇到了祖父退仕,否则祖父还能帮他一把。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是不是这两天住在主府内不太舒服?”李洵又笑问道。 李邺点点头,“是感觉不好,今天我已经搬出去了,兄长似乎知道什么?给我说一说,说实话,我也很迷茫。” 李洵给李邺斟满一杯酒笑道:“你是前天下午回来的吧!你一回来,整个家族都知道了,都说布谷鸟又回来了。” “家族都叫我布谷鸟?什么意思?” “鸠占鹊巢呗!这里的鸠就是布谷鸟,经常抢喜鹊的窝,不过只是几家嫡子这样说,他们在家族内到处宣扬,一些依附他们的族人跟着嘲笑,但大部分族人并不认可。”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九十五章 又见贵妃 ‘鸠占鹊巢’这个说法让李邺心中很不舒服,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努力挣来,自己哪里占家族的便宜了? “起因是那座太平坊的宅子,几个嫡子都认为祖父偏心你们,尤其是老二和老三,让他们很不满,其实祖父在族会上已经说过了,那座宅子和他无关,但他们就是不相信,一个人有了偏见,不管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李邺不屑撇撇嘴,“根子还是出于嫉妒?” 李洵笑了起来,“他们怎么可能不嫉妒呢?我们这些庶子庶孙,平时都被歧视习惯了,不公平已是家常便饭,我们根本不当回事,但他们嫡子就不一样了,认为你抢占了他们利益,一个个乌鸡眼似的盯着你,你可能感觉不到,但家族内部就是一个小市井,一点点什么消息立刻传遍家族。” 李邺冷冷哼了一声,“我懒得理睬他们!” 李洵沉吟一下道:“别人可不在意,但你要担心李岫,他是真的恨你,比从前的李岷更恨你。” “我侵犯他的利益了?” 李洵苦笑道:“我的傻兄弟啊!你都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吗?李岫的长子李渝可是嫡长孙啊!是世俗认可的祖父继承人,但祖父却对别人说,他的继承人是你,让李岫父子情何以堪?” 说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嫡长子和嫡长孙在隋唐的世家社会从来都法理上的家族继承者,李林甫的各种遗产怎么也轮不到李邺。 李邺也认可这一点,但问题,自己所有得到的,都是他奋斗拼杀来的,祖父李林甫就给过他三千贯钱,自己最后还是还给了祖父。 所谓自己是祖父的继承人,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如果严格说起来,自己只能算是祖父志向的继承人。 李邺笑了笑,淡淡道:“很多事情我没法解释,也不想解释,让时间证明一切吧!” 次日上午,李邺先来到吏部和兵部,他先要处理几件事,升任宁远将军,备案碎叶兵马使,这两件事很简单,填个表格便可。 麻烦的是卸任临时御史,需要去御史台开一个证明,吏部这边不难,麻烦的是御史台,两名监察御史对他进行严格询问,有没有使用过御史职权,如果使用了,是怎么用的? 如果没有使用倒也简单了,偏偏李邺使用了,他以御史的身份出任监军,跟随安西军讨伐朅师国,御史台有这个记录。 那么他就得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讲清楚,还要讲清楚他为什么中途离去,为什么没有跟安西军返回龟兹,严格说起来,这就是一个失职,作为监军,最后丢下军队跑掉了。bigétν 但关于莲花生的事情李邺不想说,那就没法向御史台交代,折腾了整整一个时辰,双方不欢而散,御史台不肯在证明上敲章,李邺的临时御史之职也卸任不了。 吏部替他办手续的官员笑道:“其实李将军也不用急着卸任,你御史头衔是天子御口亲封,很多边疆大员都有御史头衔,但这种御史不是专职御史,只是一个头衔而已,没有任期,也没有考评,更没有任免,其实你可以不用管它。” 李邺眉头微微一皱,“但我做过的事情,在御史台那边有记录!” “这个一般都会有记录,如果你反感,不想让御史台知道,那就不要使用它,那御史台就无从知晓了。” “意思是,这个御史头衔会一直跟着我?” 吏部官员笑道:“因为你是头衔是天子给的,那么也只能由天子罢免,除非你自己辞去,但你辞职,御史肯定要严格审核,万一有什么事情,他们要承担责任。 可如果你不管它,天子也不免去,御史台也不会过问,它确实是会跟随你到退仕。” 李邺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管了,浪费我那么多时间,多谢!多谢!” 李邺告辞从吏部出来,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他又连忙来到高力士的官房,此时,高力士已经在官房内等他了。 “事情办好了?”高力士笑眯眯问道。 “别的都好了,就是那个御史头衔太麻烦,辞不掉。” 高力士呵呵笑道:“这种御史头衔不用辞,名义上的御史而已,你的官职的名字就叫‘带御史头衔’,以后还会升级,又升为校检御史中丞,然后再升为校检御史大夫。 可如果把头衔和校检两个字去掉,那御史台就要发给你御史牌和御史中丞令,那时,你才能真正具有御史的职权,之前你在安西当监军,不是因为你的御史头衔,而是因为你有天子金牌。” “既然如此,今天御史台还为难我半天?” “那是你自找的,谁让你傻乎乎跑去辞职,现在御史台被杨国忠控制,他们不刁难你才怪!” “好吧!算我自找的。”李邺恨恨道。 高力士随即带着李邺走进宫城,一直来到承香殿前,“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看看!” 高力士向殿内走去,李邺在大殿外耐心等候,过了好一会儿,走来一名小宫女,手提灯笼,上前施万福礼道:“是李邺将军吗?”ъitv “我正是!” “请随我来。” 小宫女带着李邺走进了偏殿。 偏殿内很空旷,周围站满了宫女和宦官,站得都比较远,偏殿正中间放着一个木台子,大约有十几个平方,木台中间则摆放着一架屏风,把木台一隔为二。 屏风前铺着厚厚的地毯,宫女笑道:“请李将军坐下吧!” 李邺在地毯上盘腿而坐,这时,快步走来十几个宫女,每个人都端着盘子,片刻,李邺面前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 小宫女笑道:“娘娘说,李将军可能还没有用餐,请随意吃一点。” 李邺有些为难道:“我的吃相不雅,上不了台面。” “李将军不用拘束,就和平时一样。” 小宫女摆摆手,站在李邺这一边的宫女和宦官都退下了, 李邺见周围没有人,他着实饿坏了,拿起筷子和碗,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量很少,每碟一筷子就没有了,好在菜肴品种很多,有二十余种,全部一扫而光,却只有六分饱,需要再喝一碗热汤。 这时,他发现盛汤的玉钵内没有汤勺,这可怎么办,他见左右无人,索性端起汤钵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噗!” 屏风对面忽然传来一声轻笑,一个柔和的声音忍住笑道:“李将军,那不是喝的汤“ “咳!咳!” 李邺一连串剧烈咳嗽,把他呛得半死,对面柔和的声音又道:“阿宝,给李将军捶捶背!” 小宫女走过来,看见喝了一半的汤钵,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ъitv 她终于忍住笑,上前给李邺捶了几下后背,吃吃笑道:“那是饭前洗手用的汤,当然也可以喝,只是小将军太趣了。” 李邺臊得满脸通红,心中暗忖,‘老子哪里知道那是洗手水?那么该死的汤呢?’ 这时,宫女端来一碗绿豆莲子羹,这才是汤,皇宫里只有酒和羹,可没有什么菜汤、肉汤。 李邺自嘲笑了笑道:“谢谢了,本将军第一次进宫,不慎误喝洗手水,也算是可以留名百世了。” 对面又传来一声掩口轻笑,对面坐的正是杨贵妃,她面前的屏风叫做缥缈白云锦,是用一种极为特殊的工艺织成,她可以看见对面的李邺,李邺却看不见她,当然,还要有灯光配合,李邺在亮处,她在暗处。 她这样安排,是想看看这位让朱雀念念不忘的少年究竟长什么样子,杨玉环发现对面的年轻男子竟然长得那么高大挺拔,却又不像黑熊那样粗壮,更像是一头豹子,浑身每一块肌肉都仿佛蕴藏着强大的爆发力,包括宫中侍卫都没有他的这种器宇轩昂的气质。 还有他风卷残云一般的吃饭,狂放却不粗野,还有他误喝洗手水的尴尬,居然还那么有趣。 其实李邺身上带有一种后世男儿的气质,那种自信、从容,又带有几分幽默,在唐朝男子身上看不到。 这是杨玉环从未见过的男子形象,完全符合她少女时代的梦中情郎形象,她父亲去世较早,她便一直梦想有这么一个高大英武的少年郎来保护自己。 面对这么一个优秀的年轻将军,杨玉环竟有一种重回少女的感觉。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九十六章 指若凝脂 宫女们收走了碗碟,杨玉环一摆手,上面厚厚的帷幔落下,竟然把他们所在的木榻围城了一个密闭空间,当然,他们之间依旧隔着屏风。 杨玉环缓缓道:“我已经说服陛下,准你祖父辞相在家休养,渐渐远离朝堂。” 原来让祖父辞相是杨玉环的安排,这让李邺一颗心放下,他连忙道:“感谢贵妃娘娘的帮助!” “你不用谢我,这是我们的交易,我只是在履行你提出的条件。” 李邺点点头,“确实如此!” “但问题来了,我履行交易你看得见,但你又怎么让我相信你呢?” 李邺微微笑道:“我想,娘娘绝不会仅仅因为我说的一句话,就答应和我交易,娘娘应该也心知肚明!”bigétν 杨玉环轻轻点头,“没错,你的话之前飞龙也给我说过,在他去世前,给我交代了遗言,他说天下能救我的人,只有你,但我想知道为什么?” 李邺沉默片刻道:“这里面是有原因的,我只能告诉你,我和飞龙的来源一样,将来我的去处也和他一样,其他的我就不能说了,天机不可泄露。” 杨玉环着实有点失望,对方还是不肯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便打发了自己。 李邺感受到了杨玉环的失望,又徐徐对她道:“我不能告诉你,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人的命运之路有很多条,你现在的命运之路我知道,可一旦我说了,极可能你就会走上另一条命运之路。 但不管你走上哪一条路,你命中的劫难都注定要发生,问题就来了,你的其他命运之路我都不知道,那么我就没法在关键时刻救你了。” 杨玉环极为聪明,一点就透,“我明白了,那我就不再纠缠此事。” “娘娘睿智!” 这时,杨玉环忽然问道:“其实你并不年轻,对吗?” 李邺笑了笑道:“一个人有身体年龄,也有内心的年龄,我的身体年龄只有十六岁,但我内心年龄其实和娘娘差不多。” “看来我的感觉没错!” 杨玉环浅浅一笑道:“感谢将军坦诚相告,我的命运就交给将军了。” 密闭的空间,彼此只相隔一层纱,名动天下的杨玉环竟然说,把她命运交给自己,李邺心弦忽然被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拨动了,他深深吸一口气道:“我有一个礼物送给娘娘,请务必收下!”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锦盒,从屏风下面塞了过去,杨玉环伸出纤纤玉手拾起锦盒,李邺却轻轻地握住了她玉葱般的手指,又随即放开,杨玉环就仿佛被电击一样,一股电流瞬间通过全身,她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一会儿,她默默打开锦盒,一颗湛蓝色的宝石静静躺在盒中,就仿佛一泓透蓝的海水凝结而成,尽管她是贵妃,但这样美的宝石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啊!谢谢李将军。” 对面没有回音,她一抬头,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竟不知何时悄然离去了。 这一刻,杨玉环心中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失落。 ……… 李邺已经出了大明宫,骑马在大街上缓缓而行,他还在回味握住杨玉环手指时柔滑的感觉,这是明目张胆的调戏啊!她居然没有勃然大怒,下令把自己推出去斩首。 看来她是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能拯救她的命运,自己对她的调戏,她也默默忍受了。 李邺自嘲地笑了笑,杨玉环的年纪比自己大了很多,自己居然还对她动心?哎!这算哪门子事? 但她可是杨贵妃啊!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杨贵妃,飞龙为她癫狂,却得不到她,成为飞龙穿越的最大遗憾。 那自己呢?自己同样穿越一场,也要留下这个遗憾? 李邺抬起头,凝视着天空,一股热血从他心中沛然涌起,人死鸟朝天,自己怕个屁啊! 他忽然仰天长啸,周围行人纷纷惊讶地看着他。 这一刻,李邺终于下定了决心,双腿一夹,墨锦如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杨玄珪有个习惯,他每天都要去平康坊的顺风搏棋馆赌一把,之所以叫搏棋馆,因为这里主要以下双陆棋为主,双陆棋可是风靡隋唐的赌博游戏,很像现在的飞行棋,掷骰子决定步数,谁先把棋子走出棋盘为胜。 但自从杨晞被刺杀后,他便不敢出门了,一晃过去一个多月,家里的女人也玩腻了,杨玄珪赌瘾难熬 今天他将内衣换成护身细铠,化妆成寻常老者偷偷出门,来顺风搏棋馆赌一把,为了不耽误时间,他选择了速战速决的掷色子比大小。 赌馆里不准带护卫,有了护卫别人就不敢跟赌了,杨玄珪让两名护卫留在门口等候,他兴致盎然走进了赌馆大堂。biqμgètν 两名护卫远远看着他,警惕地关注周围情况,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唐朝没有庄家,杨玄珪需要自己找人当对手赌博,好在赌馆不缺赌鬼,立刻有人应战。 杨玄珪运气不错,连赢三把,赢了三十两银子,他脸上的皱纹也高兴得舒展开了,他当然不缺这点钱,他就喜欢这种赌钱的刺激感觉。 这时,‘啪!’一锭大银子拍在杨玄珪面前,足有二十两。 “我来和你赌一把!” 声音很娇软,对面竟然是一个美艳成熟的女子,化着浓妆,正是杨玄珪喜欢的女人类型。 杨玄珪立刻笑眯了眼睛,“我若输了,给你银子,但我若赢了,我也不要你的银子,你陪我一夜如何?” 周围顿时一片轰笑,美艳女子媚然一笑,“既然老爷子宝刀未老,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杨玄珪艳遇被刺激得浑身发抖,连忙取出二十两银子押下。 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喉咙一阵剧烈刺痛,像被蚊虫叮咬了一口,伸手一摸,竟然摸到一根细细的小针,已经全部刺入他咽喉,只留下一个针尾在外面。 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抬头,对面的美艳女子已经无影无踪。 “快来人!”杨玄珪想大喊,却又喊不出声,他捂着喉咙踉跄走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地上,开始浑身抽搐起来。 赌馆顿时一阵大乱,两名护卫狂奔上前,“老爷,出什么事了?” 有人一指地上的杨玄珪,杨玄珪已经不再抽搐,脸渐渐变得漆黑,护卫一摸他的鼻息,两人顿时吓得瘫倒在地上,主人已经没有鼻息了。 “是谁?谁干的?” 两名护卫忽然跳起身,拔出刀大吼。 有人道:“是一个美貌的年轻女人,向后门走了。” 又是年轻女人,护卫推开众人,向后门奔去,此时女刺客早已无影无踪。 长安又爆发一个大案,杨家第二人,杨玄珪再度被俏芙蓉刺杀。 这个案子又一次轰动朝野。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九十七章 说服王家 杨玄珪被刺杀给朝廷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方方面面都带来巨大影响,天子李隆基极为震怒,首先将万年县县令郑克山革职查办,同时将京兆尹李岘贬为零陵太守。 之前主管此案的刑部左侍郎张博济被贬为陈仓县尉,大理寺少卿魏奎被贬为枣阳县尉,另外,大理寺卿李岫被降级为工部郎中。 但没有涉及李林甫,不过李林甫的平安落地也同样蒙上了一层阴影,搞不好,最后就是由他来背锅。bigétν 李邺一阵风似的来到了东市振威武馆,走进武馆,只听见一片喝喊声,上百名武馆弟子围坐在一个木台前,张平正在木台上和一名彪形大汉相扑。 日本相扑当然是从唐朝传过去的,在唐朝,相扑是极受欢迎的一种比赛,虽然没有马球那么狂热,但也有很多忠实的相扑迷。 每年长安都会举行相扑比赛,去年的相扑大赛第一名就是张平,裴旻在培养李邺上没有能够成功,李邺走上了另一条猛将之路,裴旻在遗憾之余,全力培养张平,因材施教,还真把张平培养出来了。 李邺也看出来了,张平下盘稳若泰山,而上身力量极大,完全不亚于自己,当然,李邺优势并不在于力量,而是快、狠、准,三者极致的结合,加上超人的敏锐力。 这时,张平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彪形大汉抓住机会,抱住了张平的腰,企图把他扳倒,张平嘿嘿一笑,下盘纹丝不动,反而一个旱地拔葱,将彪形大汉头下脚上的抱了起来,重重扔了出去,‘轰!’一声巨响,彪形大汉被扔出线外。 张平得意拍拍手,“下一个谁!” 李邺笑道:“我来试试看!” 张平吓了一跳,连忙拱手道:“大哥,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给我留点面子。” 周围弟子一片议论声,李邺笑道:“我只是想试试你的身手,我们点到为止!” 李邺言外之意就是告诉张平,不会在众弟子面前丢他的面子。 张平无奈,只得答应了,“大哥手下留情!” 张平可不是谦虚,他是打心底畏惧李邺,他知道李邺清楚自己的老底,就连师父也再三告诉他,李邺走的是猛将之路,和他这种搏击之路不是一回事。 猛将讲究效率,以最快速度杀死对方,追求结果,而搏击之路讲究花式好看,赏心悦目,讲究过程,让普通观众看得过瘾。 要真动手比试,可能搏击者还没有准备好,比赛就结束了。 连裴旻自己也明白,他的武艺比李邺好看,让人惊心动魄,但实际上,他还真不一定是李邺的对手。 李邺抱拳行一礼笑道:“小胖,开始了!” 他忽然抬脚向张平踢去,张平只觉眼前一闪,李邺的脚已经到了他面前,快得无以伦比,让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张平脸色大变,本能地双拳抱胸,幸亏他下盘事先准备好了。 双拳抱胸的一招叫‘封’,是裴旻教他的防御绝招,无论什么样的拳脚招数都能防住,李邺的脚踢到张平的胳膊上,张平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向自己掀来,他瞬间到了临界点。 张平憋红了脸,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量向前倾,顶住李邺这一脚的滔天之力,李邺的力道倏地消失,张平坚如磐石般的下盘在瞬间被破,他一个踉跄,眼看要向前扑倒,又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托住了。 李邺退后几步笑道:“承让了!” 张平重重喘口气,暗暗庆幸大哥给了自己面子,他连忙抱拳道:“认输!认输!” 李邺上前拍拍他胳膊笑道:“找你有要紧事呢!” “大家继续练,王总头,你来主持!” 张平取毛巾擦一把脸上和额头上的汗,吩咐几句,便带着李邺去了隔壁。biqμgètν 众弟子们看得一头雾水,看起来两人并没有交手,李邺只是平淡无奇地踢了两脚,便结束了,但一帮武师却看出来了,对方巧妙利用力量的收放,馆主的下盘已经被他破了,或者说,被馆主自己攻破了。 这位才是真正的高手,一招就决定了胜负,众人大为震惊,这位高手是谁? 看起来此人似乎和馆主的交情极深。 众人在胡乱猜测之时,房间里,李邺目光冷峻注视着张平,“我知道你们一直在监视那个泉芙蓉,你告诉我,她的住处在哪里?” 张平的脸胀成猪肝色,半晌道:“我是知道她的藏身之处,但义父要亲手杀了她,大哥,没有义父的同意,我真不能告诉你。” 李邺点点头,“我不为难你,带我去见你的义父!” 张平毕竟是兄弟,虽然他无法擅自做主将泉芙蓉的藏身之处告诉李邺,但他带着李邺来见义父王玄海。 王玄海在贵宾客堂接见了李邺。 王玄海是知道李邺的,马球场上的传奇人物飞鲨,相国李林甫的孙子,西域大战的重要功臣,还是他义子张平的发小,甚至还是他后台嗣宁王极为看重之人。 无论如何,李邺都是一个值得王家深交的人物,王玄海笑问道:“泉芙蓉刺杀杨家之人,对李将军家族不是好事吗?李将军为何急于抓她?” 李邺淡淡道:“她的乱杀已经威胁到了我整个家族的命运,我要将她绳之以法,交给官府。” 王玄海沉吟片刻道:“但我们王家也一样和她仇深似海,我兄长发誓要亲手杀了她,李将军的要求让我很难办啊!” 李邺笑了笑道:“如果能杀她,我相信王家早就动手了,为什么王家迟迟不动手?因为她是安禄山的人,王家现在杀她,难道就不怕安禄山的报复? 其次,这个女人极为狡猾,武艺高强,不是我小瞧王家,凭王家的武士,还真抓不住她,她的夺命毒针,有几个人挡得住?” 李邺的话不多,但一针见血,王玄海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在大堂上来回踱步,李邺说得对,抓捕这个女人,王家武士必然会付出惨重代价,更重要是,安禄山绝不会放过王家,王家毕竟是商人,万万承受不住安禄山的雷霆打击。 王玄海终于被李邺说服了,“好吧!这个女人我就交给你了。” 入夜,一百多名长安县捕手在县尉冯敏的率领下包围了升道坊紧靠城墙的一座小宅,这里便是泉芙蓉在长安的私宅,极为隐秘,连安庆宗都不知道,王家用了三年时间才查到这座宅子,并把小宅的左右隔壁都买下来了,严密监视这座小宅子。 杨玄珪被杀后,泉芙蓉告诉安庆宗她离开了长安,但实际上她并没有走,而是藏身在她自己的小宅内,她自以为天衣无缝,实际上已经被王家手下假扮的左邻右舍严密监视。 县尉冯敏心中异常激动,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机会居然落在自己头上了,他当然激动,天子有令,抓住刺客者连升三级,只要自己抓住女刺客,就能连升三级,那么万年县令的位子就归他了。 “李将军,我们该怎么做?”冯敏低声问道。 李邺当然不指望县衙衙役能抓住泉芙蓉,还得自己亲自动手,他对冯敏笑道:“等我信号,我点火的信号发出,你们就开始撞门打草惊蛇,然后准备大网。”biqμgètν “我明白了!” 李邺手提刀槊,身穿盔甲,后背弓箭,纵身向城头上攀去,他心里有数,泉芙蓉选紧靠城墙的小宅,就和自己之前一样,一旦有风吹草动,就能立刻翻城而逃。 李邺在城头上站好位子,甩亮一支火折子,这就是信号。 一百多名捕手从两边邻居房宅涌出,开始用巨木撞木。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九十八章 恶有恶报 泉芙蓉就藏在小宅内,房间里灯光柔和,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妆,身后的床上放着一只装细软的小皮箱,里面是她这些年积攒的最顶级的珠宝首饰,还有两百多两黄金,这是她的随身之物,一旦有风吹草动,她就立刻拎着小皮箱出逃。 旁边还有两口大箱子,里面则装满了白银,这当然也是她的财富,她打算在这里隐藏一个月,等风头过了,她再带着所有财富从容离开长安,去蜀中居住,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 泉芙蓉可不是傻子,她知道替安禄山卖命,迟早会被安禄山出卖,所以这次刺杀杨家后,她便要彻底摆脱安禄山。 就在这时,外面大门处传来‘轰!'一声巨响,惊得泉芙蓉跳了起来,她不愧是职业大盗,根本不会等等再看,一有异常,她立刻逃走。 她抓起床上小皮箱,一纵身撞开了后窗,一个翻滚,落在后院,这时,她的侍女大喊:“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啊——” 侍女一声尖叫,被控制了,泉芙蓉毫不犹豫向城头攀去,她只有一把贴身匕首,是十年前她从渤海名门高家盗出的传家之宝,用陨铁打造,锋利无比,是当年隋文帝的随身匕首,后来杨坚赐给了宰相高颎,成为高家的传家之宝。bigétν 她就是用这把匕首轻易斩断了杨晞的脊柱。 除了匕首外,泉芙蓉还有一个绝技,她的毒针是放在一支小竹管内,一吹而出,三丈内百发百中,毒性极为霸道,几乎具备了见血封喉的烈性。 她一共只有五支竹管,藏在腰间,每支竹管里放有一枚毒针。 泉芙蓉攀上了城头,回头望去,只见无数黑影涌入她的府宅,向后院奔去。 她暗骂一声,正要向外城奔去,忽然发现数丈外站着一人,手执一把长兵器,冷冷地看着他。 泉芙蓉感觉到了对方凌厉的杀机,她摸出一支竹管,一纵身向夹道对面跃去,在半空中一吹,一根毒针银光一闪,向对方面门射去。 李邺身形闪动,毒针射空,手中飞刀闪电射出,泉芙蓉越过了夹道,脚刚落地,忽然右脚后跟一阵剧痛,一把飞刀竟射穿了她的后跟筋毽,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她心知不妙,刚要忍痛起身,只见寒光一闪,凌厉的刀槊刺穿了她的左脚筋毽,泉芙蓉痛得惨叫起来。 “砰!”李邺反手一拳将她打晕过去,从她腰间找到四根竹管,又抽出她的匕首,李邺惊讶地看了一眼匕首,匕首寒光闪烁,锋利无比,这可是好东西,他当即找出刀鞘插入,将匕首揣入怀中。 还有一口小皮箱,不知皮箱内还藏有什么秘密,李邺没有时间细看,随手将小皮箱塞进一个墙洞内,从外面完全看不出。 李邺这才拎起软绵绵的泉芙蓉,走过旁边天桥,来到城墙前。 城墙下的院子里,县尉冯敏带着几名手下张开大网,李邺将泉芙蓉扔了进去,“她脚已经废了,寸步难行!” 泉芙蓉落入网中,几名捕手将她五花大绑,手脚一并捆起。 李邺也从城墙上跳下,将四根竹管递给冯敏道:“竹管内有毒针,应该和杨玄珪身上的毒针一样,这就是确凿证据。” “多谢李将军相助!” 冯敏接过竹管,心中感激不尽,连忙抱拳笑道:“别馆人都认识她,人证物证俱全。” 李邺点点头,“那就好,搜查到什么有价值的证据吗?” 冯敏将李邺拉到一边低声道:“刚才卑职简单审讯一下她的侍女,侍女说是武珪的随从,叫做罗田,把杨玄珪的行踪告诉他们。” 李邺忍不住冷笑起来,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去年自己忍住一口恶气放过了恶贯满盈的武珪,而这一次,他休想再逃过这一劫。 “你们把人先押走,我去把这个罗田抓到手。” 这个罗田是个关键人物,抓到他,武珪就休想逃过此劫了。 冯敏把人带走,泉芙蓉已经醒来,被捆得跟粽子一样,嘴被堵上,头也被黑布罩上,她挣扎了几下便认命了,至始至终,她都不知道自己栽在谁的手中。 借助了张平的的消息,李邺带着总捕头韩武和十几名捕手轻松抓到地抓到了躲在亲戚家的罗田,他也是害怕被武珪灭口,提前躲了起来,但他最终还是逃不过地头蛇的追踪。 五更时分,天子李隆基在睡梦中被高力士叫醒,他披上外袍来到外间,坐下问道:“什么急事?” 高力士躬身道:“陛下,刺杀杨晞和杨玄珪的女杀手已经被抓到了。” 李隆基这两天正为这件事心烦意乱,这个消息让他精神一震,连忙问道:“在哪里抓到的?”bigétν “万年县冯县尉率领捕手在升道坊有一座小宅内抓到她,是王玄海提供的消息。” “王玄海怎么知道?” “陛下,这个女刺客叫泉芙蓉,是高句丽泉氏家族的后人,她实际上已经三十岁了,长一张娃娃脸,被称为童颜魔女,是个江湖大盗,三年前她在洛阳绑架王元宝的次子王少安,王元宝交了十万贯赎金,但王少安放回来没多久便死了,被这个泉芙蓉凌虐而死,所以王家三年来一直在找她。” 李隆基点点头,“原来如此,她的后台是谁,是谁指使她刺杀杨家人。” 这才是李隆基最关心的问题。 这时,宫女上来献了一盏参茶,高力士摆摆手,让宫女和宦官都退下,他压低声音道:“从目前的线索来看,安禄山、武信皆和此案有关。” 李隆基大怒,“安禄山这个混蛋,竟然敢” “陛下,现在麻烦的是安禄山涉案的证据没有,但安庆宗涉案,武信涉案的证据没有,但他儿子武珪涉案。” 李隆基喝了一口参茶,慢慢冷静下来,又问道:“安禄山的动机是什么?” “老奴估计,安禄山其实是想收拾李林甫,挑起杨家和李林甫的内斗。” 李隆基哼了一声,“安禄山就是李林甫推荐的,他这么恩将仇报?” “陛下,安禄山最怕的也是李林甫,或许是阿布思一案,安禄山没有得到同罗部,他一直对李林甫怀恨在心吧!”bigétν 李隆基负手走了几步,叹口气道:“安禄山是辽东和幽州的压舱石,他不能动啊!” “老奴也是这样担心,契丹正蠢蠢欲动,这个时候拿下安禄山,恐怕辽东会大乱,营州和安东都护府都会保不住,所以老奴连夜来见陛下,必须在刑部接手这个案子前,陛下把案子的章程先定下来。” 李隆基沉思半晌,缓缓道:“这个案子朕还以为是外部敌对势力所为,既然只是内部权斗,那就不要把事情闹大,你去警告安庆宗,责令他辞职,如果他们再敢刺杀大臣,那朕一定把他们父子脑袋剁了,朕说到做到!” “那这个案子” “让武家背锅!” 李隆基冷冷道:“就说武信嫉恨杨家得宠,策划了此案!” “老奴明白!” “另外,明天你和李林甫谈一谈吧!贵妃说得对,他为朕操劳几十年,就给他一个善终,以免寒了其他大臣的心。” “老奴记住了,陛下休息了。” 李隆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二百九十九章 无奈妥协 次日天刚亮,高力士来到安庆宗府上问罪,吓得安庆宗跪在地上磕头认罪,高力士见他态度不错,便责令他主动辞去太仆寺卿一职,同时将他县公的爵位降为伯爵,并严厉警告了他,安庆宗吓得屁滚尿流,不敢反驳,只管拼命磕头。 直到高力士走了,安庆宗终于瘫倒在地上,一句话说不出来,他也意识到父亲杀杨玄珪失策了。 与此同时,一千御林军包围了武府,宣旨官当场宣读了天子旨意,武信父子刺杀朝臣,扰乱朝纲,罢免父子三人官职和爵位,打入天牢,并由刑部和大理寺审问定罪。 这个旨意对武信如晴天霹雳一般,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是他儿子武珪配合安庆宗策划了这两个案子,武信大喊冤枉,但没有用,人证物证俱全,杨玄珪的马夫也如实供述,武珪给了他一百两银子,他出卖了主人的行踪,武珪心腹随从罗田也交代武珪两次涉案,一次杨晞,一次杨玄珪。 武信跪地嚎啕大哭,追悔莫及,早知道就让那个该死畜生和宇文嗣武一起被处死,自己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了。 朝臣们陆续上朝后,消息很快传开了,是武家嫉恨杨家得宠,买通杀手刺杀杨氏子弟,旧外戚嫉恨新外戚,这个说法倒也合情合理,自然很多朝臣都相信了。 朝房内,李林甫和高力士相对而坐,李林甫问道:“听说女刺客被抓住了?” 高力士微微笑道:“你孙子亲手抓住的,你还问我?” 李林甫愕然,“邺儿?” “除了他,你还有哪个孙子有这个本事?” 李林甫有点担忧起来,孙子涉案,会不会把自己也卷进去,他急忙问道:“是他一个人抓住的吗?” “你太小看自己的孙子了,他怎么可能犯这个错误,事实上,他把功劳都让给了万年县,万年县尉带人去抓捕,他只是协助帮忙而已。” 李林甫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刺杀案与我无关,我也不希望子孙再卷入此案。” “那你就错了,若不是李邺把这个案子的结解开,你也休想从这个案子中脱身,李相国,杨家一口咬定是你派人所为,你让天子怎么可能无视杨家的述求? 我倒觉得你孙子更清楚这个案子对你的重要性,他才会不遗余力地找到女刺客,李相国,其实你也心知肚明吧!” 李林甫沉默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个案子不破,天子最后一定会让他来背这个黑锅。 “我们说正事吧!” 高力士挺直腰,缓缓道:“贵妃劝说圣上,相国为国效力几十年,对圣上忠心耿耿,应该得到善终,圣上也深以为然,所以原本让李相国承担刺杀责任的想法取消,李相国请放心,就是正常的年老退仕,让相国安享晚年。” 李林甫点点头,“感谢圣上仁慈,这两年我身体衰老得厉害,一天不如一天,确实没有精力再顾及朝政了,我希望能退下去,种花养鱼,含饴弄孙,安度最后的晚年。” “陛下说,你为相十九年,日理万机,确实辛苦,如今退下去,你可以提一些合理的要求,相信陛下会满足你最后的诉求。” 李林甫取出一本册子,递给了高力士,高力士打开,第一条就是希望爵位传给长子李岫,“这个问题不大,李相国是晋国公,那么按照惯例,李岫可继承为郡公,不过要在李相国百年之后才能封爵。” “我知道,只是这样诉求。” 高力士又看第二条,请封嫡长孙李渝为同州郃阳县令,高力士眉头微微一皱,“令孙没有外放履历,现在也只是八品,按照朝廷例制,他不能直接出任地方主官,最多为县丞。” “我可以放弃相国推荐权!” 高力士愣住了,他合上册子,压低声音道:“李相国,你不是说自己的继承人是李邺吗?你应该为他争取权益,怎么又为嫡长孙争利了,为了他居然放弃相国推荐权,恕我直言,令长孙很平庸,成不了大器,甚至五品都进不了,这一点你我都很清楚,为他做这么大的牺牲值得吗?你应该用推荐权为李邺换取王爵,天子可是表过态,令孙是皇族子弟的楷模。” 李林甫长叹一声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若不为嫡长孙争取一点好处,我怎么向族人交代?” 高力士看了李林甫半晌,点点头道:“陛下迟迟没有封赏李邺,就是希望你用放弃相国推荐权,给他换取郡王之爵,既然你把这个机会给了嫡长子,我也不好说什么,可以,我可以替陛下答应,封你的长孙李渝为郃阳县令,但李邺的王爵就不要考虑了。” 李林甫心中着实痛苦,只得点点头,“一言为定!” 停一下,李林甫又问道:“凭他自身的功绩,他能得到什么封赏?” “天子考虑封他高昌郡公,如果你愿意用推荐权交换,高昌郡公就会变成高昌郡王,但现在没有希望了。” “不能封他国公吗?” 高力士摇摇头,“国公和郡王都是从一品,他是皇族,国公就不用了,下次再立大功,直接从郡公升为郡王。” “那官阶和职务呢?” “官阶封从三品云麾将军,职务为河中都督,圣上已经决定建河中都督府,配置一万两千军队。” “这是他自己挣的,和我没有关系?” 高力士点点头,“圣上本来想给他一个郡王的机会,但这个机会不可能既给你嫡长孙,同时又给他,李相国,我也很遗憾。” 至于其他房宅田产之类的财产要求,问题不大,高力士都一口答应了。 看着高力士在自己册子上签了字,李林甫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述的疼痛。 当天晚上,天子李隆基下旨,接受相国李林甫的退仕请求,恩准其退仕,免去其一切官阶职务,仅保留其晋国公之爵,并封其为太师。 李林甫正式退仕,也意味着大唐一个时代的结束。 杨国忠正式出任中书令右相,封爵卫国公,并接受杨国忠的推荐,任命前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为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任兵部尚书。 这就意味着章仇兼琼将主管军务。 紧接着李隆基再次下旨,高仙芝改任河西节度使,程千里改任河东节度使,安西节度副使王正见出任北庭节度使兼安西副大都护,安西节度府长史封常清接任安西节度使。 这一夜,李隆基下了十几道旨意,而最后一道旨意便是建立河中都督府,编制一万两千人,官署设在碎叶城,主管葱岭以西的广大地区,任命碎叶兵马使李邺为首任河中都督。 同时表彰李邺在河西和安西的卓越战功,升爵为高昌郡公,封云麾将军,赐紫金鱼袋,赏赐关中农庄一座。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章 被迫接受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零一章 李岱新官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零二章 飞刀释仇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零三章 寿宴邀请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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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零五章 寿星悟佛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零六章 嫉恨如狂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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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零八章 两剑之威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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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零九章 遇见诗仙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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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一十一章 财不露白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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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两年之约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一十三章 全家团聚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一十四章 友情提醒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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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一十五章 隐患难除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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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一十七章 蠢蠢欲动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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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一十八章 追悔莫及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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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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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二十章 队友姓猪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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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二十一章 想尽办法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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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二十三章 群体事件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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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二十四章 血腥杀贼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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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二十六章 舆论哗然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一针见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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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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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二十九章 朝会之争(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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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三十章 朝会之争(二)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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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三十二章 朝会之争(四)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不肖子孙 李林甫看出李邺的担心,微微笑道:“人生老病死很正常,我都七十岁了,大唐能活到七十岁的人屈指可数,我现在考虑更多的是子孙,你能封郡王是我今年最高兴的两件事之一,另一件事就是我平安退仕,我要置酒庆祝,邺儿,你要陪祖父好好喝一杯。”x33 说着,李林甫从柜子里取出一壶酒和两个杯子,李邺汗颜,他还以为祖父要大宴宾客呢!李邺欣然道:“孙儿陪祖父喝两杯!” 李邺给祖父斟满一杯酒道:“孙儿第一杯酒祝祖父健康长寿,活到一百岁!” 李林甫哈哈一笑,“你有这个心就行了。” 李邺又给祖父斟满酒,李林甫端起酒盏叹息道:“大唐建国百年,宗族开支蔓叶,嫡系从八王宅增加到百孙院,而旁系数量更加庞大,你可能不知道,在永兴坊和安兴坊生活着大量李氏旁系皇族,他们其实和普遍人没有什么区别了,每月领取一点点例钱,过着紧巴巴的日子,泯于常人也!” 李邺点点头,这一点他理解很深,李林甫的子孙,绝大部分都和普通人没有区别啊!李洵一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李林甫又道:“所以你千万别以为自己是皇族的缘故,才能得封郡王,但同样,你也不要以为谁都能封郡王,异姓王这几十年来,也只有哥舒翰和安禄山,连高仙芝和程千里也只能封国公,你却封了郡王,还是因为你出身皇族。” 李林甫见孙子沉吟不语,便笑道:“是不是觉得有点矛盾?” 李邺沉吟一下道:“是不是优秀的皇族,比其他人机会更多?” 李林甫笑着点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光凭云阳县的功劳你应该无法升爵,必然另有原因,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事情?” 李邺暗呼一声厉害,祖父竟然看出里面另有乾坤,姜果然是老的辣。 “回禀祖父,我得到了袁弥勒收敛的十五万贯财富,我把它献给天子了。” 李林甫淡淡笑道:“这就对了,什么立大功保社稷,说得再光面堂皇,其实都是虚的,根子还是钱,你们从河中运来大量财富,这次你又给了他十五万贯钱,他无论如何都得给你一个交代。” “祖父,还有一件事要紧之事!” “你说!” 李邺决定还是要把张均之事告诉祖父,如果祖父被瞒着,搞不好他们家族就会彻底栽在这件事上。 李邺缓缓道:“今天李琳告诉我,在背后推波助澜,败坏我名声之人是张家,而且今天张均在大朝上对父亲发动了攻击,虽然没有成功,但用心极其险恶。” 李林甫也吃了一惊,自己还捏住张均的谶书把柄,他怎么敢翻脸了? 李林甫猛地想起一事,难道是 他立刻起身,命令院子里的小侍女道:“立刻去把长公子找来!” 李林甫脸色凝重对李邺道:“我可能又做了一件蠢事!” 李邺瞬间明白了,那本谶书在李岫手上,他便淡淡道:“谈不上蠢事,孙儿理解!” “你心里明白就行了,你去吧!我自己做的蠢事,我自己来独自面对。” 什么事情祖孙二人都不用说破,两人都心知肚明,李邺却摇摇头,“有时候早发生总比晚发生了,我觉得这未必是坏事。” “你就不要安慰我了,我真的老迈昏庸啊!”李林甫长长叹了口气。 这时,长子李岫在门口道:“父亲,您找孩儿吗?” “你进来!” 李岫走进房间,看见李邺也在,他心中着实不舒服,但李邺今天封郡王,他心中再嫉恨也只得忍住。 “孩儿给父亲请安!” 李林甫冷冷道:“上次我让你保存的那本书,你拿给我!” “父亲要什么书?” “那本张均的谶书!” 李岫的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他半晌道:“这几个月孩儿和张相国关系极好,他引我为心腹,不止一次承诺让我官复原职,而且他还要和孩儿联姻,把他的小女儿许配给渝儿为妻,我们已经交换了婚书,孩儿觉得能和张家联姻,对我们家族大有益处。” “所以你就把那本谶书还给张均了?”李林甫双拳捏得咯咯响,强忍着满腔的愤怒。 “孩儿觉得做人要有诚意,不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对付盟友,所以孩儿就主动把书还给了张相国!”x33 “打死你这个蠢货!” 李林甫忽然狂吼一声,起身狠狠一拳打在李岫脸上,他忽然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 李邺大惊,一把扶住了李林甫,“祖父!祖父!” 李岫也慌了神,大喊道:“父亲,你醒一醒了,孩儿知错了。” 晚上,李林甫终于被救醒,但他也不幸中风,彻底瘫痪了。 时间又到了十一月底,一天比一天冷,寒风呼啸,一场中雪席卷了关中大地。 同州韩城县,这里是关中和河东之间重要的交通要道,著名的龙门渡就在北面二十余里外。 韩城因为地处交通要道,商业一直比较发达,城中各种商业服务设施齐全,尤其客栈众多,外来商人也极多。 这天上午,大街上慢吞吞走着一名男子,身材很高,满脸胡子,腰挎一口长剑,此人正是失踪了一个多月的武瑛。 他逃去了河东太原,那里也有武家一条分支,他在那边有个远房的叔伯,他便在那里躲了二十余天,但俗话说,出门为客好,久住难为人,他住了二十多天,要吃要喝,远房亲戚也受不了,把他赶了出来。 武瑛只得返回关中再碰碰运气,他还有最后一线希望,那就是卖掉富平县的天德庄园,能拿到一笔钱。 他们家的田庄房产都被没收了,只有天德庄园比较隐蔽而得以幸存。 他原本想卖给太原的远房叔伯,但远房叔伯家境一般,最多只能出三百贯钱,和他五千贯钱的最低卖价相差甚远。 太原有钱人也多,但人家要地契,而地契在他长安的母亲手中,武瑛知道那里必然被人盯住了,他也不敢回长安。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到原卖家,原卖家比较熟悉情况,认识自己,或许会同意他去长安索要地契,然后这边把钱交割给自己,这样,武瑛就不用去长安冒险了。 原卖家就住在韩城县,是一个有名的大商人,武瑛满怀希望赶来,不料让他失望的是,原卖家去长安喝喜酒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武瑛只能在韩城县耐心等上几天。 但问题是,他身上的银子只剩下不到十两,他的银子在太原吃喝嫖赌,差不多快要花光了,现在一共只有八两银子,能坚持几天?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冒充富平县主簿毛平,蹭吃蹭喝等几天。 一般而言,官员出差都住在驿站,但武瑛不敢去驿站,他怕官府已经知道他化名毛平。 武瑛来到了高升客栈,住高升客栈就算是官员也要付钱,但有个好处就是,高升客栈是大客栈,加上他又是官员,那就不用先付钱,等走的时候一并结帐,到时他趁夜间一走了之,高升客栈找谁要钱去? 武瑛走进客栈,粗声粗气道:“住店!” 掌柜连忙起身笑道:“欢迎客官,请问住什么房间?” “当然是上房,要一间最边上的上房,我是来韩城公干,也不知道要住几天,这样吧!我把鱼牌放你这里,结帐时再还我。” 掌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鱼牌可以抵押!” 武瑛把鱼牌递给掌柜,粗声粗气道:“这可是官牌,收好了,丢了你们赔不起。” “官爷放心,放我这里安全得很,绝不会遗失!” 掌柜连忙叫伙计带客人上楼,他拿起铜鱼牌登记住宿名册,富平县主簿毛平。 掌柜一下子愣住了。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x33 第三百三十四章 武瑛现踪 房间里,李邺正在听父亲说起祖父的病情。 因为祖父的缘故,李邺彻底和李岫翻脸了,李岫一口咬定,是他在背后挑拨,才让父亲愤怒晕倒。 李家嫡子中的老二、老三、老四都站在李岫这一边,家族也当然偏向嫡长子,在这种情况下,李邺便不再去李府,倒是李岱每天去看望父亲,给李邺带来一些消息。 李岱双手捧着头,神情哀伤道:“你祖父下半身完全没有知觉了,御医说最多两三个月,要我们准备后事了。” 李邺眉头一皱,“这么严重,针灸也缓解不了?” “他主要是年事已高,身体一直就不好,这次实在是刺激太大,他经受不住了。” 李岱叹了口气,“邺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大不肯说,你也不说,你祖父更是什么话都不说,大家都是一头雾水。” “他们为难父亲了吗?” “为难我倒不至于,就是我没法回答他们的质问!” 李邺冷笑一声,“都质问了,还不叫为难?依我看,李家最好分家,一分为二,李岫当他的家主,父亲做另一半的家主。“ 李岱一拍桌子道:“你在胡说什么,怎么能说出这种混账话来?” 李邺摇摇头:“这不是混账话,若李岫当了家主,李家所有人都会被他害死,分了家,至少还能保住另一半。” 李岱眼中露出震惊之色,“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邺叹口气道:“这原本是我和祖父之间的秘密,我从张均的书房里搞到了一册谶书,上面还有他的心得和批语,甚至还有江山更替的内容,我把这本书给了祖父,祖父也就握住了张均的把柄,所以张均不敢偏向杨家。 祖父退仕后,把这本谶书给了李岫,让李岫继续掌握这个把柄,不料李岫在张均的故意笼络下,居然谶书还给张均了,祖父一时怒极攻心,便晕倒了。” 李岱这才恍然,“难怪张均上次在朝会上攻击我,原来” “不光如此,京城和朝野流传我嗜杀如魔,滥杀无辜等谣言都是张家在背后散布,张家一心想搞掉父亲和我,给杨家做投名状。” 李岱点点头,长叹一口气道:“这样说起来,李岫还真是蠢到家了,不过,分家这话以后就不要再提及了。” 李邺淡淡道:“我提及也没有用,但我相信,就算我不提,祖父也会提,分家是必然了。” 这时,裴三娘在院子里喊道:“邺儿,有人找!” 李邺走出房门问道:“娘,谁找我?” “我不认识,他说是高升客栈的东主。” 李邺顿时明白了,连忙迎出去,大门口果然是高升客栈的谢东主,李邺连忙笑道:“欢迎东主,请进屋说话!” 谢东主摆摆手,“我今天还有急事,下次再来拜访李将军和你父亲,我就告诉你一件事,那个富平主簿毛平出现了。” 李邺精神一震,连忙问道:“在哪里?” “在同州韩城县的高升客栈,昨天出现的,他留了大胡子,相貌完全不一样了。” 李邺给父亲打了个招呼,便立刻赶往振威武馆,找到了张平,让他带十几名手下跟自己赶往韩城。 与此同时,李邺又向在京城的三十几名赏金猎人发出消息,武瑛在同州韩城高升客栈出现,要求他们立刻赶往韩城。 赏金猎人们的消息极快,立刻动员起来,无数人从四面八方赶往韩城县。 武瑛极为狡猾,他绝不会在一个地方久呆,李邺几乎可以断定,武瑛很快就会离开高升客栈。 但只要他在韩城呆过,就会留下线索。x33 赏金猎人都是专业的追捕者,他们可不是青山楼那种蠢货,有他们在,不管武瑛躲在哪里?都会被他们找出来。 三天后,李邺一行人抵达了韩城,果然不出他所料,武瑛已经不在高升客栈了。 他只住了两个晚上,偷走了鱼牌和二十几贯钱,便连夜离去,目前不知去向。 李邺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家伙开始偷了,他有武艺在身,偷一点小钱对他易如反掌,以前他不屑于,现在他毫无顾忌了。 但掌柜还是告诉李邺一个重要线索,武瑛曾经向他询问,什么时候才能过黄河? 目前黄河刚刚开始结冰,既不能行船,也不能直接行走冰上,必须等冰冻透后,才能直接走冰上过黄河,至少还要三到五天时间。 也就是说,武瑛极可能渡河去河东,当然,这也可能是武瑛虚晃一枪,为偷钱逃跑做准备,故意误导掌柜的追赶方向。 就在李邺一筹莫展之时,一名赏金猎人传来了好消息,华阴县发现有人用聂鹰这个名字登记住宿。 果然打听渡河是障眼法,武瑛没有去河东县,而是去了华阴县。 李邺又率领一行人掉头赶往华阴县。 下午黄昏时分,众人抵达了华阴县,远远看见华阴县城墙,李邺对张平笑道:“你想过没有,武瑛为什么会来华阴县?” 张平摇摇头,“家主总说我身子大,脑核小,我哪里想得到?” “你们家主蛮会看人的!” 李邺笑了笑道:“我想到了武瑛父亲武信被刺杀之处。” “他父亲不是死在潼关吗?” 李邺摇摇头,“他父亲死在潼关驿站,但潼关驿站并不在潼关,而在华阴县。” “他不会是来给父亲扫墓吧!” 李邺哼了一声,“扫什么墓,武信的尸体运回长安了好不好!” 张平挠挠头,“那我真的想不到了。” 李邺沉吟片刻道:“武瑛的性格是睚眦必报,当初他和父亲一路解押,好像他父亲因为生病,在这里呆了两天,我在想,他和父亲会不会在这里被人欺凌,他过来报这个仇!” “有道理,要不先去驿站看看?” 李邺点点,“去驿站!” 众人加快马速向县城奔去,潼关驿站在华阴县城西,占地约十亩,他们距离驿站还有一里,只见驿站墙头出现一个黑影,似乎有点受伤,如箭一般向县城内奔去,紧接着,又有一名身材纤细的黑影紧追不放。 “老李,那是不是?”张平震惊问道。 李邺当即立断,“你率领弟兄们堵西门,把城门关了,别让他出城,我去堵东城门!” 华阴县只有东城门和西城门,李邺顾不上解释,纵马向东城门奔去。 张平大喊:“跟我来!” 他带着十几名手下掉头向西城门奔去 李邺一口气奔至东城门前,他取出金牌,对守城士兵喊道:“这是天子金牌,立刻关闭城门!” 士兵们不知所措,这时,队正出现在城门上方,他认识天子金牌,连忙抱拳道:“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城中发现朝廷通缉要犯,立刻关闭城门!” 队正吓一跳,连忙喝令道:“关闭城门!” 城门吱吱嘎嘎关上了,队正又道:“卑职再去通知关闭西城门!” “多谢了!” 李邺又吩咐道:“请把所有的弟兄都召唤上城巡逻,防止他翻城逃跑,如果有赏金猎人要进城,请务必放行!” “卑职遵令!” 队正骑马走了,李邺纵马冲上了城墙,在城墙上方俯视城内。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三十五章 穷途末路 华阴县又名郑县,是华州州治所在地,关中人口稠密,它也是一座大县,城池周长三十里,城内有人口近二十万,几条大街交叉纵横,房屋一座挨着一座,十分密集。 李邺在城头上隐隐看见无数赏金猎人在城门四处寻找,武瑛已经被困在城内,被抓到已是迟早的事情。 这时,张平赶来向他汇报,西城门已经关闭,三十多名赏金猎人在城内四处寻找,武瑛被一剑刺中后腰,受伤不轻。 “怎么会被刺伤?”李邺问道。 “一个叫王成华的年轻女猎手,先赶到驿站,正好遇到武瑛在屠杀驿站,他把王成华误认为是侍女,放松了警惕,被王成华一剑刺中后腰,受伤不轻,但他还是跑掉了,这人武艺十分高强,人又机警,确实很难抓到。” 李邺点点头,“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开价两千贯,才这么多高手替我卖力抓人,没有他们,我还真抓不到武瑛。”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渐渐到了两更时分,就在李邺快要失去耐心之时,一名赏金猎人疾奔而来,“李将军,找到目标了!” 李邺大喜,连忙跟着赏金猎人赶去,在一条巷子里,几名赏金猎人围住一人,李邺挤了过去,在巷子最里面角落里躺着一人,装扮成乞丐,盖着破烂不堪的被褥,李邺用剑挑开被褥,看见两只毫无生机的双眼,留着满下巴的大胡子,但李邺还是一眼认出此人,正是猎鹰,已经死去多时,尸体都冷了。 张平的手下有一名水平很高的验尸官,但不是仵作,他上前检验了尸体,回头对李邺道:“只有一处致命伤,在后腰,看中剑部位,应该是刺伤了体内肾脏,导致体内大出血而死。” 李邺当场兑现了承诺,刺杀武瑛得手的女猎手王成华独得赏金一千枚金币,发现武瑛在华阴县的猎手得赏金三百枚金币,最后找到武瑛的五名猎手各得一百枚金币,李邺又取出三百枚金币凑成一个五百金币的整数,给今晚所有参与查找的赏金猎人平分,另外又奖赏张平的十几名手下每人三十枚金币。 分配得很公平,一时皆大欢喜,王成华是个很年轻的寡妇,京兆鄠县人,年约二十岁出头,是个女游侠,长得很清秀,十五岁就出来闯荡江湖,四海为家,她丈夫也是一个游侠,去年接一票任务时失手死了。 王成华向李邺抱拳道:“启禀将军,我在长安特地查过一些资料,说武信是在潼关驿站被杀,而潼关驿站就在华阴县内,我就猜到,武瑛拐了一个弯来华阴县,肯定和驿站有关,我就赶来驿站,结果刚进驿站就看见一名男子在杀驿丞和伙计,一边杀一边骂” “他骂什么?”李邺问道。 “他骂你们虐待我们父子的时候想到有今天吗?你把我爹爹的药倒掉的时候,想到我会回来吗?里面的人拼命喊饶命,但他毫不怜惜,全部杀死,他发现了我,提剑向我走来,我假装跪地求饶,说是个普通侍女,他逼我脱裙子,我一指后面喊,‘后面有人!’他一回头,我的剑就出手了,但他的反应太快,躲过要害,这一剑只刺中他后腰。” 李邺点点头赞道:“很冷静机敏,王姑娘以后还要做赏金猎人?” “回禀将军,我们只是混口饭吃!” “想不想跟我去碎叶,在碎叶做个女捕头?混得好,以后说不定还能做官!” 王成华自从丈夫死后,就厌倦四海漂泊了,但为了吃饭,又不得不从事赏金猎人,她今天遇到了贵人,不仅给她一千枚金币,还许诺她当捕头,她当然愿意,至于遥远的碎叶,对她这种四海漂泊的人根本不是问题。x33 她当即跪下抱拳道:“愿为李将军效力!” 李邺给她一个地址道:“你去把未完的私事都处理一下吧!上元节之前来这里找我,上元节后,我就要出发了。” 王成华行一礼,满心欢喜地走了。 张平笑道:“李都督真是求贤若渴啊!” 李邺淡淡道:“你愿意去碎叶,我让你当参军!” 张平苦笑道:“你明知我去不了,还在这里诱惑我!” 李邺取出一千贯钱的柜票给他,“你成婚的时候,我可能已经走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张平也不矫情,收下了一千贯钱道:“我再去劝劝乔彬的父亲!” 李邺摇摇头,“你千万不要劝,碎叶并不是安全的地方,战乱不断,若乔彬出什么事,我怎么向他父亲交代?一定要自愿。” “好吧!” 这时正是半夜,李邺便让手下在高升客栈住下。 次日天刚亮,李邺洗漱完毕,一名手下跑来禀报,“县令求见” 李邺本来就打算上午去一趟县衙,昨晚闹了半夜,他不可能一走了之。 还有武瑛的尸体怎么处置,最后还得交给县衙。 “请他进来!” 不多时,乡兵队正陪同县令走进房间,县令姓常,是一名年约四十岁官员,长得又高又瘦,举手投足间显得有点畏畏缩缩。 四十岁还在当县令,这就是典型的没有后台的官员,一直在县里打转,上不去,这种官员一般都谨小慎微,不敢犯错,犯错就要丢官,没有人保他。 李邺向乡兵队正抱拳感谢道:“多谢昨天配合!” 乡兵连忙回礼道:“能为郡王殿下效力,是卑职的荣幸!” 李邺一怔,笑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 “殿下的同伴告知!” 李邺暗骂张平多嘴,便微微笑道:“不用叫我殿下,我是河中都督,你们叫做李都督便可!” 常县令在一旁紧张问道:“下官姓常,是本县县令,听说昨晚李都督抓捕盗贼,不知抓到没有?” “不是盗贼,是一个杀人犯,潼关驿站的人就是他杀的,此人已经重伤而死!“ 常县令顿时长长松了口气,他昨晚听说潼关驿站出了命案,让他紧张万分,五条人命啊!若抓不到凶手,他就没法向上交代。 “不知凶手是什么人?” 李邺微微笑道:“这个凶手常县令应该知道,武信的儿子武瑛,上次武信死在潼关驿站,他儿子武瑛跑掉了,昨天武瑛回来报仇,因为潼关驿站的人虐待过他父亲,所以把他们都杀了,我也是来抓他,但来晚一步,不过还是重伤了他,他最后伤重不治而亡。” “原来如此,那卑职该怎么写这份报告?”县令想了想问道。 “等会儿我把尸体给你,你把尸体运回长安交差,但不要涉及到我,就说他杀人后被围捕,受伤不治而亡。” “卑职明白了,一定不会涉及李都督,多谢李都督帮助我结案,几个月内潼关驿站连出大案,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和你没有关系,朝野不会责怪你,你杀死了武瑛,说不定还能得到嘉奖!” “不会吧!” 常县令回头看一眼队正道:“你到楼下等候!” 队正行一礼走了,常县令这才小声问道:“都督能否透露一二?” 李邺淡淡道:“武瑛死了,杨相国就能睡个好觉,他当然会嘉奖你!” “原来如此,卑职受教了!” 这时,常县令似乎想说什么,他犹豫一下问道:“都督是不是有个兄长在郃阳县做官?” 李邺一怔,自己的兄长? 一转念,他忽然明白了,李岫的儿子李渝,李家的嫡长孙,不就是在郃阳县当县令吗? “李渝是吧!他怎么了?” 常县令摇摇头道:“郃阳县发生了一件大事,李县令一直在隐瞒,但我估计隐瞒不住了。” 李邺眉头皱了起来,“发生了什么大事?”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三十六章 分家之初 “关中今年秋小麦遭了严重的虫害,都督知道这件事吧?” “当然知道!” 李邺笑了笑道:“云阳县闹得很厉害!” 常县令叹口气道:”我们华州和同州也一样,秋收减产近三成,农民也十分不满,云阳县农民闹事后,我们这边农民也开始大量聚集,我天天下乡去安抚农民,朝廷一定会有举措,稳定他们情绪,终于被安抚住了,农民没有闹起来。” “难道郃阳县闹起来了?” 常县令摇摇头,“不是闹起来那么简单,听说有几个乡的农民去县城请愿,李县令带人去拦截,但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打起来了,据说农民被杀死了六十余人,李县令封锁消息,但消息根本封不住,连我都知道了,听说同州州衙已经向朝廷汇报了,但还没有结果。” 李邺着实有点震惊,死了六十多人,那受伤岂不是有一百多人了,这才是真正的屠杀,才是滥杀无辜啊! 李渝不是第一次当官,应该没有这么糊涂吧! “常县令怎么看这件事?” 常县令迟疑一下道:“下官觉得这里面有点蹊跷!” “怎么蹊跷?” “县令带的捕头一般都是本地人,本地人绝不会对自己的乡亲下死手,否则他们没法面对父老了,最多是棍棒驱赶,这是常识,而且就算一个人失手杀人,也不可能所有的捕快都犯错,再说杀死六十多人,几十个捕快怎么可能办得到? 一般死了一两个人,所有农民都会吓跑掉,只有突然爆发杀人,农民来不及逃跑,才会一下子死这么多人。” “所以你觉得另有其人?” 常县令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下官不知道,也不能胡乱猜测,下官只是认为李县令千不该万不该封锁消息,一旦封锁消息,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邺冷冷道:“你知道什么最好告诉我,否则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x33 李邺的突然变脸让常县令一阵胆怯,他低头半晌道:“我也是听几个当事村民说的,他们逃来话华阴县,告诉我一些情况。” “说!”李邺目光冷冰冰盯着对方。 常县令吓得浑身抖了一下,低声道:“他们也帮助收尸,发现尸体上插满了弩矢,但县里的捕快都不配弩,大部分人连弓箭都没有,只有几名弓手。” “你确实是弩矢,不是普通箭矢?” “是弩矢,箭和矢是常识,谁都能分得清楚。” 李邺注视他半晌,目光和缓下来,打个了哈哈岔开话题道:“他还是太年轻了,才二十余岁,从来没有当地方官的经验,根本就不会处理这种事情,让他当县令,完全就是害了他!” 常县令松了口气,连忙应和道:“都督说得一点没错,他确实太年轻了,我早就说了,年轻人做事真的靠不住啊!” 李邺哑然失笑,这位县令以为自己有多少岁了? 其实李邺也猜到了,显然是李渝被人嫁祸,他非但不紧急向朝廷汇报,反而封锁消息,难道他真以为是自己干的? 屠杀农民,在任何朝代都是无法容忍大事,当事官员轻则罢官免职,重则流放处死。 李渝是嫡长孙啊!这显然有人在报复祖父,会是谁? 李邺的脑海忽然跳出一个家族,宇文家族,这太符合宇文家族的特点了,残暴,狠毒,出手果断。 但李渝那个家伙居然封锁消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李渝是死是活,李邺一点都不关心,他只是担心祖父再也受不了这个打击了。 这对父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蠢。 历史上,李林甫死后,全家被清算,长子李岫没有发挥任何作用,足见其人平庸。 李府内,李林甫终于开口了,他要求将李家一分为二,再分成东西两房,东房继续由李岫担任家主,西房则由老五李岱担任家主。 众人都呆住了,纷纷反对,但李林甫态度坚定,不容反对,如果再有人反对,他就会把爵位注销,家产充公。 在切身利益面前,大家终于同意分家了,几个长辈拿出一个方案,所有族人可以自己选择跟谁,最后根据嫡庶人数来进行分配家产。 但有一条不容商议,目前的主府宅和宗祠归嫡长子李岫,爵位也归李岫。 一连几天,李家都一片争吵之中度过,财产分割从来都是分家的重点和难点。x33 这天下午,李邺从华阴县返回了长安。 李邺回到家中,却吓了一跳,家里有不少客人,裴三娘迎上来欢喜道:“邺儿回来了?” “娘,客堂里是谁啊!” “是你的几个叔父,我只是认识小荷他爹,其他都不认识,好像听说要分家!” 李邺笑了起来,果然要分家了,这必然是祖父的意思,长子靠不住,只能靠老五,但老五在家族中没有分量,被打压,就只能分出去,保一部分,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这时,李岱从客堂内走出来,向李邺招招手,“邺儿,来见见几位叔父!” 从客堂内走出五名族人,李邺只认识一人,李洵的父亲李崤,其他估计都是偏向父亲这一派的叔父。 几名族人可不敢让李邺见礼,他们一起上前躬身行礼,“参见小王爷!” 李邺笑了笑道:“几位叔父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 李岱着实佩服儿子的先见之明,之前说分家自己还生气,才过去几天,父亲果然就要求分家了。 “邺儿,一起进来说说话吧!” 李邺点点头,和众人一起进了大堂,大堂上摆了八张坐榻,左右各四张,正面的主位是父亲李林甫的,先空在那里。 李邺在众人坚持下,只得在左边第一个位子坐下,他父亲坐在对面,李邺歉然笑了笑道:“客堂小了一点!”x33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众人共鸣,众人七嘴八舌道:“老五,连公子都认为宅子小了,我们应该争取,不能任由他们欺负!” 李崤给李邺解释道:“分家已经成为共识,现在主要是财产分割的问题,财产分割按照人数来,分给我们一座庄园和三座酒楼,财产也就罢了,关键是两座主府都不肯给,这就太不讲道理了。” 李邺也知道,祖父李林甫有两座府宅,一座是平康坊的二十亩大宅,还有一座是宣平坊的宅子,占地十亩,现在被长子李岫住着,如果分家,大宅归李岫,那么次宅就应该归父亲了。 “现在分家谁负责?” “现在是三位长辈,还有李岫和你父亲,一共五人协商分割,但现在是四比一,四个人一条心对付你父亲。” 说到这,李崤叹息道:“次宅不给也就罢了,但分家最重要的一步,我们要建立自己祠堂,没有地方啊!” 祠堂就相当于家族的朝廷,有了祠堂,就能建立秩序,有了对祖先的追思之地,否则还要去主宅那边祭祀,人家根本就不给进门。 李邺想了想,便对父亲道:“先把常乐坊的老宅利用起来,改造成祠堂,反正也空在那里!” 其实李岱就是这个意思,但妻子不同意,那房子是妻子买的,李岱也没有办法,不过既然儿子开口,妻子应该不会反对了。 李岱笑道:“行!明天正好朝休,我们一起去看看老房子,把它改造出来。” 五名兄弟都十分欢喜,他们都住在常乐坊,把祠堂设在常乐坊,当然最好不过了。 这时,李邺又缓缓道:“各位叔父不要担心实力弱,财产少,这是暂时的,再过几天,还会有很多族人投奔过来。” 众人不解李邺的意思,李岱问道:“邺儿是指祖父会干涉?” 李邺摇摇头,“是李渝要出事了,他在郃阳县镇压农民抗租,杀死了六十多人,事后还封锁消息隐瞒,我是在华阴县听到的消息,估计朝廷已经知道了。” 众人面面相觑,屠杀农民,这位嫡长孙脑子有病吗?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三十七章 服软求饶 送走了几个兄弟,李岱匆匆回来找到李邺,“邺儿,你给我说说,李渝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邺喝了口茶,润润喉咙道:“郃阳农民确实被杀了六十余人,但父亲觉得真是李渝下令镇压的吗?” 李岱摇摇头道:“不可能的,我也当过地方官,就算李渝下令,衙役们也不敢动手,我听着就觉得蹊跷。” “父亲的感觉没错,其实根本不可能是县衙杀的,应该是有人浑水摸鱼,栽赃给了李渝,这实际上是背后射向祖父的一支毒箭,李渝是嫡长孙啊!父亲猜到是谁干的吗?” 李岱沉默片刻道:“不会是宇文家族干的吧!” 李邺淡淡道:“宇文家族和我们是血海深仇,我还在说想,祖父退仕了,他们居然不动手,这不就来了吗?” 李岱负手走了几步道:“李岫怎么样我管不了,但你祖父绝对受不了这个打击,邺儿,为了保你祖父的性命,这件事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李邺点点头,“帮可以帮,但我如果看不到李岫的诚意,我也只能爱莫能助!” 李岱也只知道无法勉强儿子,也只能暗暗叹了口气。 这时,李邺又道:“我刚才给母亲说过了,常乐的老宅可以改建为祠堂,母亲同意了,另外,所有改造钱物支出,我来承担!”x33 李岱连忙道:“主府那边会分给我们三万贯钱,就从这里面支出,不过我手上没有余钱,你倒是可以先借点给我,几百贯就够了!” 李邺笑道:“我房间里正好有一千枚粟特金币,父亲先拿去用,不够再给我说!” 李岱着实有点痛心道:“邺儿,家族就这样一分为二了吗?” 李邺笑了笑,“祖父早就给我说过,这只是一种避险策略,我相信迟早有一天,两边还会合二为一,不过不会是简单的重新合并,而是父亲这一边吞并主府那一边。” 夜深了,绝大部分人家都一片漆黑,但宇文府内堂却灯光微明,宇文通正和宇文伟以及宇文智商议对策。 郃阳县的杀人事件正是他们所为,宇文伟一手策划,并耗费了六千贯钱,请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王屋山盗匪所为。 宇文家现在可养不起武士,也不敢养武士,只能花钱找人办事。 宇文通关心的是善后,问道:“这群凶人回去了吗?” “收了钱后就走了,他们不敢在关中逗留,应该回老巢了吧!” “那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宇文伟点点头,“据他们所说,是有些漏洞,但当时情况紧急,他们害怕乡民反杀,所以他们暴进暴出,用最短的时间杀人撤退。” “比如什么漏洞?”x33 “杀人的兵器就是漏洞,他们先用弩箭射杀,然后再杀死一部分受伤的农民,就撤退了。” 宇文通眉头一皱,确实是很大的漏洞,捕头是不装备弩箭的,只要一查就能发现问题。 宇文智在一旁笑道:“父亲,如果杨家要收拾李林甫,这是一个机会,李渝那个蠢货居然听信下属的建议,隐瞒死亡事件,这次他死定了,李林甫正在病重,得到嫡长孙的噩耗,我估计他这次活不了,我们就等着看好戏!” 宇文通缓缓点头,“这一天,我已经等待很久了!” 次日是旬休,李岱难得休息一天,他便拿着儿子给他的一千枚金币去了常乐坊老宅,其他五名兄弟都在那边等他,几兄弟商议怎么把这座占地一亩的老宅改建为家族第二祠堂。 众人都喜欢这里,安静、隐蔽,紧靠城墙,地方也大,最关键是近,很方便,除了李岱远一点,其他人都在本坊。 大家一致决定,就把祠堂正式放在这里。 当然,这座老宅是妻子裴三娘的产业,当初花了一千五百贯钱,一旦家族那边拨钱过来,李岱就得把这笔钱还给妻子,算是家族买下来。 几个兄弟中,比较活络的是排行二十的李崎,他是宣阳坊的酒楼管事,朋友多,人脉广,他笑着对众人道:“房子都不用翻新,就稍微把内院的主堂改造一下就行了,我认识一个朋友,就是长安城专门给人建祠堂的,交给他去做,最多百贯钱左右,几天时间,就能做得妥妥帖帖。” 李岱点点头,“官府备案没有问题,关键是隔壁要同意,要不然他们闹起来,面子上不好看,十七兄和他们谈过了吗?” 这座宅子是民宅,改成祠堂需要在县衙备案,得到县衙的批准才行,当然,县令是冯敏,他不会反对,关键是左邻右舍要同意。 李崤苦笑道:“我昨晚回来就找隔壁的老两口谈过了,他们开价二十贯钱才同意,我和他们讨价还价,最后敲定下来十二贯钱。他们同意画押。” 买房要贿赂邻居,已经是长安的惯例了,十二贯钱不多,李岱当即道:“今天就把钱给他们,让他们售房契约上画押,不能拖,拖下去他们就会狮子大开口了。” “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一回头,顿时吓了一跳,居然大哥李岫来了。 房间里,李岫把次府的房契放在桌上,“这是宣平坊的宅子,正式移交给五弟,我这两天就搬到主府去,里面的家具都比较名贵,留给五弟了,然后财产分割那边会重新做方案,保证公平,不光是店铺、庄园之类的不动产,还有父亲留下的大笔财富,作为族产两边平分。”x33 望着大哥这个样子,李岱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他沉默片刻道:“渝儿的事情,我也刚刚听说了。” 李岫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声音哽咽道:“渝儿已经被监察御史当场革去官职,带回长安了,他是我的长子,是父亲的嫡长孙,若父亲听到这个消息,他老人家怎么承受得了?” 李岫扑通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五弟,帮帮我吧!大哥求你了。” “大哥别这样,快起来!” 李岱扶起大哥坐下,又问道:“大哥有没有去活动?” “别提了!” 李岫长长叹息一声,“我昨天下午得到消息后,晚上便拿了五百两黄金去求张均,原以为双方联姻,他们肯定会帮忙,没想到他当场就把渝儿的婚书还给我,说渝儿不配做他的女婿,又摆出一副严厉的姿态,要公事公办,绝不姑息,还要还要把我停职,以防止干扰办案,我送的礼他也不收,把箱子扔出府门,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恶心的人,当初信誓旦旦拉拢我,可翻脸比翻书还快!” 李岱心中暗暗叹息,若张均的把柄没有还给他,他会是这个态度吗? 不过李岱为人宽厚,不提此事,他点点头道:“我也会想想办法!” 李岫心如明镜,李岱有个屁办法,关键是他儿子,有李邺才能救自己的儿子。 “五弟,我要向三十八郎道歉,请你告诉他,我会在祠堂内公开向他道歉,这次请他看在祖父的面上,无论如何帮我一次。” “我会好好劝他!” 说实话,李岱对自己儿子也一点把握也没有,儿子要看到诚意,但儿子想要的诚意又会是什么呢?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三十八章 狮子开口 就在李岫下跪向李岱恳求帮忙的同时,李邺正在宝记珠宝铺卖宝石兑钱。 他准备只留一些名贵宝石,其他宝石和天然黄金全部卖掉,这笔钱财他走之前留给母亲。 “请问吴管事,我这些宝石能值多少钱?”李邺望着桌上一堆宝石笑问管事道。 宝记珠宝铺也属于宝记柜坊下辖,管事姓吴,长得矮矮胖胖,笑容可掬,李邺是东主的朋友,他当然也很客气。 “李都督的宝石品级不错,小盒子里那些都是名贵宝石,我不好说,但其他宝石都是上等品,价格在每颗百贯钱左右,但如果你拿到东市胡人珠宝铺回收,他们是按照宝石市价的七成左右收购,但我们宝记珠宝铺就按照市价回收,不打折。” “为什么按照市价,你们不赚差价?” 吴管事呵呵一笑,“李都督有所不知,我们也是按照宝石的市价去进货,但我们做成首饰后,又是另一种价格了,比如上等红宝石镶金吊坠,珠宝价就是五百贯,但宝石和黄金呢?最多一百多贯,加上工钱,不超过一百五十贯,你想想里面的厚利。” “做珠宝这么赚钱?”x33 “做珠宝是很赚钱,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关键要有买得起珠宝的客源,我们的客人很多,几乎都是达官贵人和豪门富商。” 李邺点点头,他想到了后世的一句话,“渠道为王!” “行!珠宝就给你们了。” “多谢都督信任!” 吴管事又笑道:“还有哪些狗头金,我称量了一下,一共是七百四十两,我按照一比一成五的价格兑换成黄金,可以吧!” 李邺愣了一下,他还以为那些天然黄金要打折回收呢? 吴管事笑道:“那玩意儿是一种收藏品,很多达官贵人都喜欢收藏这种天然黄金,所以它比一般黄金更值钱一些,主要看品相,块型大,酷似动物之类,最值钱。” “好像有一块很像一匹马,足有一百多两,做个底座就是天然黄金马。” “都督说得对,那一块很罕见,也很贵,我不敢给价,我建议公子自己收藏。” 李邺点点头,那匹天然黄金马可以送给自己父亲。 “一并结算吧!” 一堆宝石和天然黄金一共兑换下来有三万贯钱出头,加上一万五千枚第纳尔金币、两千两白银和两百两黄金,李邺只留下一万五千枚第纳尔金币,其他铜钱、白银和黄金他都留给母亲。 回到家,李邺把一份柜坊存单和半块玉珮交给了母亲。 “这些钱娘留着用,不要想着给我留存,我自己有!” 裴三娘吓一跳,算下来有三万五千贯钱,她并不关心这些钱财从哪里来,只是这太多了。 “邺儿,太多了吧!” “母亲不要问那么多,就收下吧!本来大战结束后,我手上积累的财富已经有二十余万贯了,但大部分都分给了将士,我自己只留了一点,如果母亲不要,就捐给寺院。” “胡扯!” 裴三娘一把将存单和玉珮抢了过去了,“你老娘还没有那么大方,自己都不够花,还养和尚,我才不给,行了,这钱归我了,我用来养老!”x33 裴三娘又指指旁边密室,低声问道:“你告诉娘,里面有多少?” “几万两黄金,还有些珍宝之类,但里面有很霸道的暗器,千万不要想着去打开它。” “我就想知道,才不会去碰它呢!” 李邺又把两个盒子一起交给母亲,“小盒子里面有三十几颗名贵宝石,娘把它收好,大盒子是给父亲的礼物,一匹天然黄金马,让他放在书房里。” “放在书房里会被小贼偷走,一起给我,我在寝房挖个坑把它们埋起来!” 李邺哑然失笑,这恐怕是大唐最接地气的郡夫人了,还想着在地下挖坑藏宝。 “娘,不用挖坑,小胖那里有个很大的铜箱子,重几千斤,小贼偷不走,回头我让他送给母亲,反正他也不用。” “那行,几千斤的铜箱子是个好办法!” 这时,李岱心事重重回来了。 “官人,吃饭没有?”裴三娘上前问道。 李岱点点头,“我们几个一起吃过了。” 他看了李邺一眼,“邺儿,到我书房来一趟吧!” 李邺跟随父亲来到书房,李岱摆手道:“坐下吧!” 李邺坐下,李岱把一份房契递给李邺,“这是你大伯今天给我的,你祖父在宣平坊的宅子,他回去搬家了,后天把宅子交给我。” 李邺冷笑道:“那财产呢?三座酒楼和一座庄园就算分家了吧!” “财产要重新核算,今天中午,二十二叔李岚和二十三叔李峪来找我,他们要到我这边来,估计还会有人要过来。” “李岚和李峪都是李岫的人吧!他们居然也背叛了?” “不是!他们两人原来是跟随老四李岷的,老四被罚去汉中后,他们改投李岫,这次李岷回来了,李岫又想让他们二人跟随李岷,两人不干,就来投靠我了。” 停一下,李岱又道:“嫡长孙李渝的事情还在保密之中,除了我们几个和李岫外,族人都不知道。” 李邺冷笑一声,“他有没有去找张均帮忙,他不是说张均在笼络他吗?还要把女儿许给他儿子,说起来张均是李渝的准岳父了,张均会不帮自己的准女婿?” 李岱叹口气道:“你想讥讽他就尽管讥讽吧!说起来他也是活该,你知道张均对他是什么态度吗?” 李邺冷冷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这件事杨家不会出面,张均会成为打击李岫父子的急先锋,极可能李岫父子皆流放岭南。” “为什么?”李岱大为震惊。 “因为上次朝会张均失败了,投名状没有成功,杨家一定反而对他不满,他正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李渝的事情来了,这是他新的投名状啊!李林甫的嫡长子和嫡长孙,干掉他们父子儿子,再把李林甫气死,张均这个投名状就成功了。” 李岱颓然坐下,半晌道:“他们父子二人真的没办法了吗?祖父怎么办?” “当然有办法!” 李邺指指自己,“天下唯一能救他们父子之人,就是我。” “邺儿,爹爹求求你了,就算为了你祖父吧!不要让他那么痛苦的离去。” 李邺负手淡淡道:“我之前说过,救他儿子可以,但我要看到他的诚意!” “他已经把次宅给我了,还说他会在祠堂公开向你道歉!” 李邺摇摇头,“次宅不是我要的诚意,公开道歉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我不稀罕,也没有必要。” “那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去和他谈!” 李邺缓缓道:“我知道祖父后宅有一个揽翠阁,父亲应该也知道吧!” “啊!你是说祖父的藏宝阁?” 李邺点点头,“祖父给我说过,他百年后,会把这座藏宝阁交给我,由我来继承,我估计,就算祖父留下遗嘱,李岫也不会承认,我也不要他私下给我,我就希望他按照祖父的真正意愿来处理。”x33 “行!我下午就去给他说。” 李岱迟疑一下道:“祖父真的说把揽翠阁给你继承吗?” 李邺点了点头,“你们可以一起去祖父面前确认,我相信祖父一定写下了书面决定。” 如果不算天子内库,长安就有三大著名的藏宝阁,一个是嗣宁王的宁王阁,那是老宁王的藏宝库,里面收藏无数珍奇,冠绝天下。 第二个是高力士的万宝阁,李邺的两件兵器都来自万宝阁,第三个就是李林甫的揽翠阁,李林甫当宰相二十年,收藏了多少宝贝,也无人知晓。 杨家虽然也有几个藏宝库,但比较分散,不能和三大藏宝库相比。 按照惯例,一般主人的收藏品除了少部分留给子孙,其他都是和主人一起下葬,历史上,李林甫的死后不久就被杨国忠从墓里拖出来鞭尸,他所有随葬财富最后都归了天子李隆基。 实际上,鞭尸是借口,搜刮李林甫的财富和收藏品才是真正目的。 既然李林甫把李邺视为自己的继承人,那他的藏宝阁也会一并交给李邺,但嫡长李岫是最大的障碍,李邺便决定趁这个机会扫除这个障碍。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三十九章 未尽之志 李岫和李岱一起进房间探望父亲。 一间十分安静的房间里,窗户开着,下午温暖的阳光照进屋内,李林甫静静躺在病榻上,望着窗外飘舞的雪花,侍女几次要关窗,都被他制止住了。 在最后不多的时日里,他要再多看一看这个让他无比留恋的世界。 李林甫双颊凹陷,脸色蜡黄干枯,已看不到一点润色,眼睛也变得浑浊不堪,浑身只剩下一把骨头。 他双手还微微能动,但胸以下都没有知觉了,看起来元气丧尽,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 这时,李岫和李岱走进来,在他面前的跪下,李林甫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眼中微微露出一丝惊诧,他很少看见兄弟二人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 “分家如何了?”李林甫声音极为低微问道。 “回禀父亲,已经快好了,完全是按照父亲的要求进行分家。” 李林甫点点头,又声音低微地问李岱,“邺儿呢?在做什么?” 李岱连忙恭恭敬敬道:“回禀父亲,邺儿刚回来,他担心武瑛会报复我们,他千方百计把他猎杀了。” “好!” 李林甫吃力道:“要当心当心宇文家。” 李岫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刚才五弟告诉他,郃阳县的屠农事件极可能是宇文家的报复,父亲也知道啊! “我们一定当心!” 这时,李岫道:“我们是想向父亲确认一件事,父亲是不是决定把揽翠楼交给邺儿继承?” 这件事很重要,如果揽翠楼藏品跟随父亲陪葬,大家都无话可说,可如果不陪葬,那么所有人都会盯着,就算李岫也做不了主,所以必须要有父亲的书面遗嘱。 李林甫动一下额头,李岫立刻明白了,从父亲枕下取出一个扁盒子。 李林甫喘口气道:“第五号!” 打开盒子,里面有十封信,上面还编有号码,李岫和李岱的心都怦怦跳起来,他们同时意识到,这就是父亲的十份遗书了。 他们取出第五封,但上面打了封漆,一旦打开,就无法复原了。 “不用打开!” 李林甫吃力道:“揽翠阁的香和瓷陪葬,其他由邺儿继承!” 两人这才明白,父亲留有遗嘱,明确了揽翠阁的所属,只有名香和瓷器陪葬,其余皆由李邺继承。 “我们明白了!” 李林甫又对李岱道:“邺儿走之前我要见见他。” “孩儿今晚就让他来看祖父。” 李林甫轻轻点头,他还有最后一个心愿,一定要见到李邺才能说。 李岫随即答应李岱,就按照父亲的遗嘱,把揽翠楼交给李邺继承。 当然,他心中有个前提,看在李邺能挽救儿子的份上,如果救不了儿子,他未必会执行父亲的遗嘱。 两人随即来到了揽翠阁,揽翠阁是一座四层的绿塔楼,由一个老妇人看守, 老妇人叫做留珠,大家都叫她留珠婆婆,年约六十岁,从小就是李林甫的贴身丫鬟,同时也是贴身护卫,武艺高强,后来也成了李林甫的侍妾,生过两个女儿,都在小时候夭折了,留珠便开始信佛,李林甫索性让她看守自己的藏宝阁,这一看守就是四十年。 留珠背稍微有点驼了,但步伐依旧十分敏捷,她打开门问道:“长公子有事吗?” 李岫问道:“我父亲有告诉过婆婆,揽翠阁的藏物怎么处置吗?” 留珠点点头,“他去年就给我说了,传给三十八郎继承。” 原来真的安排好了,李岫叹口气道:“我也刚刚才知道,父亲说,香和瓷器留给他带走。” “我都一一装箱了,可以分出来,我用一年的时间才它们一一登记装箱,随时可以拿走。” 李岱开口道:“到时我会把它们运去次府,婆婆一起过去。” 留珠点点头,毫不客气地把门关上了,李林甫有规矩,除非是搬运,否则儿子们都不能进揽翠阁,谁也不知道里面收藏了什么? 李岫原本还想看看清册,没想到留珠根本不给他机会。 他心中只得叹息一声,对李岱道:“我答应了三十八郎的条件,他准备怎么做?” 李岱摇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我估计他会从高力士开始!” 李岫精神一振,如果高力士肯帮忙,自己儿子就有希望减罪了。 黄昏时分,李岱带着儿子李邺来到了主宅,三子李屿立刻得到消息,匆匆来找老二李崿,两人都是朝官,不过已经被杨国忠调整,李屿原是太常少卿,现在改任东宫赞善大夫,李崿更是由权力很大的司储郎中改任棣王府司马。 两人都变成了养老官,不过他们俩也认命了,整天呆在府中无所事事,这几天更像乌鸡眼一眼盯着分家,生怕自己少吃一口。x33 “二哥,那个三十八郎来了,估计是来看望父亲。” 李崿眉头一皱,“大哥怎么准他进门?” “我也很奇怪,听说大哥就在后面跟着呢!” 李屿向两边看看,又低声道:“我还听说大哥要搬过来了,是不是准备把次宅让给老五了?” 李崿眼珠直转,其实他知道只要分家,次宅肯定得让出来,父亲态度很强硬,大哥搬回来是迟早之事。 但李崿在打李岱在主宅内院子的主意,占地两亩的院子,一旦李岱搬去次宅,那这个院子就必须归自己。 “老三,有件事我得和你说清楚,我孩子多,房子实在不够住,老五的院子就归我了。” “这怎么行,我的孩子也不少,眼看也要成婚了,连婚房都没有。” “你在外面不是有两座小院吗?” “那是我自己掏钱买的,和这个不搭界,反正你不能独占,要不你在别的地方补偿我!” 兄弟二人开始内斗起来了 这时,李邺已经跪在祖父面前,握着他干枯的手,李邺心中一阵难过,祖父已经快走到终点了。 李林甫慢慢睁开眼睛,见是孙子李邺,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不用担心我还能撑一年半载我只是懒得理他们” 李林甫和人勾心斗角一辈子,最后要临终了,还在和儿子们暗斗。 但李邺听得出来,祖父声音很低微,说话也断断续续,一年半载是不可能了,最多两三个月。x33 “孙儿还有一个半月就要西行了,祖父还要交代什么吗?” “李渝能力不行又骄傲你给祖父一个面子适当关照他。” 李邺点点头,李林甫挣扎一下道:“你把门关上!” 李邺起身把门关上,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 李林甫吃力道:“我年少时曾得袁客师看相他说我将位极人臣说我子孙有劫难若能渡劫将贵不可言。” 话说得太长,李林甫一口气接不上来,呼呼喘息,他摆摆手,让李邺不要打断自己,稍微平静一点,他又道:“十天后袁客师羽化了,他给徒弟留了一句话,一甲子后胡妖将出,天下大乱,新主将出,一甲子就是现在了,邺儿你明白吗?” 李邺点点头,“胡妖应该是指安禄山!” “安禄山是胡妖,我能镇妖……杨国忠不行,我死后……天下必乱!” 李邺握住祖父的手平静道:“祖父,还有我呢!” 李林甫一把紧紧握住孙子的手,眼睛里竟射出异样的光芒,他哆嗦着嘴唇,用极为低微的声音道:“若有可能,给我立庙号文宗。” 这是李林甫隐藏在心中一辈子的秘密,也是他最后的一个心愿。 李邺缓缓点头。 两颗浑浊的老泪从李林甫已经干枯的眼中流出。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四十章 故技重施 天刚亮,李邺来到了位于太极宫的鸿胪寺客馆,找到了刚从洛阳回来的王子阿罗列。 “听说贤弟封王了,恭喜!恭喜!” 李邺开玩笑道:“拔汗那有没有王爵,赶紧给我封一个。” 阿罗列厚着脸皮道:“若你能帮我吞并石国,我就封你亲王!” “咦!” 李邺一脸惊讶道:“老兄怎么突然开窍了?” “哎!是被大唐震撼到了,我也想有更大的国土,更多的人民,我现在才发现自己真傻,石国只剩下两千军队了,我居然无动于衷,石国可是先入侵我们,我还没有找他们索赔呢!” 李邺拍拍他肩膀,“这件事我们回去后再说,现在我有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你说!” “我记得你带来一尊百鸟朝凤的黄金雕像,准备献给贵妃娘娘,献了没有?” 阿罗列摇摇头,“当时在路上就发现丹凤左眼的宝石掉了,不知什么时候掉的,少了一颗眼珠,我不敢献。” “在献宝清册中吗?” “当然没有,万一修复不了怎么办?所以我没放进清册。” “那现在修复了吗?” “修复是修复了,但左右眼还是有明显色差,我准备拿回去重新镶嵌,明年再献给贵妃。” “给我看看!” 阿罗列带着李邺来到内堂,打开一口箱子,是一棵三尺高的黄金树,上面镶嵌满宝石,树顶上是一只凤凰,四周有十几鸟雀围绕,都是用黄金制作,上面镶满了宝石,整个雕像重约一百五十余斤,黄金雕像金光灿灿,宝石璀璨夺目。 李邺仔细看两只凤凰的眼睛,是两颗极品蓝宝石,是有色差,也挺明显,一深一浅。 李邺笑道:“你们又不是大唐官方工匠,非要一丝不苟,一点误差都不能出现,你们是小国嘛!小国工艺差一点正常,贵妃不会怪罪的,反而会夸赞你们有心。” “意思是我可以献了?” 李邺笑道:“我就是要你帮这个忙,我来献,当然是以拔汗那的名义,我有事求贵妃。” 阿罗列点点头,“你拿走吧!你用自己的名义,就当我送给你了。” 阿罗列忽然开窍了,他恨不得立刻回去就吞并石国,但他必须要得到李邺的协助才行,对于盛产黄金的拔汗那,区区一座黄金雕像算什么? 以他国王的情商,他当然明白李邺的意思,李邺想要这尊黄金雕像。 李邺确实是想要这尊雕像,他摸透了天子的心思,只要给天子足够的好处,说情就好商量了。 这里需要多说几句,虽然天下都是李隆基的,但不代表天下的财富都是他私人的,朝廷会每年拨钱给皇宫,但这笔钱不是李隆基的,也不由他支配。 他有自己的私人财产,他的私人收入主要来源于皇庄和皇商。 李隆基虽然很有钱,但也经不起杨氏姐妹这些年的肆意挥霍,他的内库也早就入不敷出了。 要不然李邺献给他十五万贯钱,他怎么会封李邺郡王呢? 说到底,皇帝也是普通人,也在为钱所困,安禄山摸透了这一点,所以每年都慷慨给天子送钱。 他若不给杨贵妃足够的财富,杨贵妃怎么可能认这个比她大十几岁的大胖子当干儿子? 李邺也同样摸到了天子的软脉,他心里明白,有了这尊百鸟朝凤,张均再上窜下跳也没有用。 李邺也不客气,便点点头道:“我会用俱战提来还你这个人情!” 阿罗列大喜,“我们一言为定!” 这时,阿罗列又想起一事,问道:“波斯使者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李邺笑了笑道:“曼苏尔走到半路,听说阿拔斯病倒,他害怕王位有失,又赶回去了,估计明年会派一个新使者来大唐。” “原来如此,我说呢!到现在还没来,就过不了凌山了。” 李邺拎着一口大箱子来到高力士的官房。 高力士不在官房,约莫等了半个时辰,高力士终于回来了。 “哟!让小王爷等这么久,罪过啊!”高力士笑眯眯走了进来。 李邺连忙起身道:“高翁还是叫我小李子吧!听起来也顺耳一点。” 高力士呵呵一笑,“你若愿意进宫来陪陪我,我很欢迎啊!”x33 “我还年轻,高翁别吓我!” 高力士笑了起来,摆摆手道:“请坐!” 李邺坐下,高力士问道:“你祖父好像不太妙,对吧!” 李邺点点头,“生了个孽子,被气倒了,估计时日不多了。” “那孽孙呢? 高力士瞥了一眼木箱,似笑非笑问道:“他知道了吗?” 李邺摇摇头,“不敢让他知道,但估计也瞒不住他,高翁,我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而来,我有样宝物要献给贵妃娘娘!” “能和你之前那块宝石相比吗?” 李邺苦笑一声道:“那种天下冠绝的宝石,西方也只有三颗,另外两颗在撒马尔罕大光明寺内,是他们的圣物,我今天拿来的,是件俗物!” “先给我瞧瞧,首先得过我这一关,才能送入宫内,贵妃娘娘眼界比我还高,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收买!” 李邺把箱子放在桌上,把箱盖和四面箱体打开,一座栖息在黄金树上的百鸟朝凤顿时呈现出来。 高力士眼睛一亮,前后左右打量,连声赞叹,“真是好东西啊!” 看了半晌,高力士才对李邺笑道:“雕工一般,但黄金和宝石让人震撼!可以给娘娘,不过你得给我说明来历,就像你在朝会上说的,首先得合法,没有道德瑕疵,我才能进献娘娘!” 李邺当然有说辞,要不然一个小小的碎叶兵马使怎么会有这种宝贝?x33 “这是我们帮助拔汗那国击败波斯和石国的联合入侵,拔汗那国王送给我的礼物,我和二十名手下获准进入拔汗那国的财宝库,几乎都是各种黄金制品,国王让我们各挑一件,我的手下挑的是十几斤的黄金佛,我挑的就是这尊百鸟朝凤。” 这套说辞真真假假,好在他和阿罗列已经事先沟通过,不怕被揭破。 合情合理的说辞,高力士点点头,脸上变得严肃起来。 “我知道你是想给李渝说情,但我要给你说清楚,你献宝,圣上是很高兴,但并代表圣上就会无原则地答应你的要求,之前你封郡王,并不仅仅是你献了十五万贯钱,更重要是圣上本身就准备册封你,这才是重点。 我可以坦率告诉你,李渝的罪行非常严重,居然屠杀了六十多名农民,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圣上是准备杀他的,这不是你送一件宝物就能解决的问题,李将军,你是聪明人,得认识到这里面的原则。” 李邺连忙道:“高翁替我转告圣上,我绝不是为李渝说情,只恳请圣上能给他一个公正的判决,他是有罪,但罪不至死,这里面有蹊跷。” “好吧!你告诉我一个蹊跷之处,我去说服圣上,如果圣上觉得有道理,他会派人调查,公正处置。” “回禀高翁,前几天我正好在华阴县,我听人说起一点内情,那些农民几乎是被弩矢射杀,但县衙捕手们都不配备军弩,六十余名农民根本就不是他们所杀,是有人栽赃陷害。” 这个证据很强大,高力士点点头,“可以,我去给天子说。” “高翁,能否让我父亲也参与调查?” 高力士点点头,“我尽量争取吧!”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四十一章 缓和一步 梨园是大明宫内训练乐工和舞姬的场所,也是杨贵妃呆得最多的地方,她每天和三百名女乐工以及舞姬在一起研究音乐歌舞。 天子李隆基也每天沉醉于此,朝政几乎都荒废了,只有重大事件他才会过问一下,其他普通军国政务都交给高力士替他处理。 李隆基沉醉于音乐歌舞,编排各种舞剧,所以直到今天,戏曲界还一直把李隆基当行业鼻祖,这是戏曲界的幸运,但也是大唐的不幸。 李隆基上次关注的事情是云阳事件和李邺弹劾事件,捞了十五万贯钱,他又投身于梨园,不问国事了,而昨天他听张均汇报了李渝的案子,令他勃然大怒,责令严惩。x33 但过了一夜,他又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再次和贵妃沉溺于排练霓裳羽衣舞。 这时,高力士悄然出现,借着李隆基和杨贵妃在休息喝水之时,他上前对杨贵妃低声道:“娘娘,高昌郡王李邺给娘娘献了一件宝物。” 听到李邺这个名字,杨贵妃俏目一亮,笑盈盈道:“他上次献给我一颗珍贵宝石,难道又有什么好的宝物了吗?” 高力士一摆手,三名宦官将百鸟朝凤抬了过来,杨贵妃兴致盎然,仔细欣赏这座用黄金和宝石铸成的雕像,虽然是俗物,但它无以伦比的财宝价值还是让杨贵妃怦然心动。 “这宝物他哪来的?” “这是他保卫拔汗那,击退波斯和石国的入侵,拔汗那国王给他的奖励。” 杨贵妃摇摇头,“既然是他的荣耀,我就不能要了。” 高力士微微笑道:“回禀娘娘,小李将军之前给老奴说过,他的荣耀是击退邪恶入侵,保住了拔汗那人民的安全,而不是一座财物!” “这话说得好!” 李隆基走了过来,打量一下黄金树和百鸟朝凤,满意地点点头,对杨贵妃道:“晚辈的心意,爱妃就收下吧!” “谢陛下恩准!” 杨贵妃让宦官把百鸟朝凤抬去她的寝宫,又对李隆基道:“这孩子必然是有事求我,恳请陛下给臣妾一个面子。” “行!爱妃开了口,朕怎么能不答应。” 杨贵妃行一礼,喜滋滋地退了下去。 李隆基这才似笑非笑问高力士,“无事献殷勤,这小子又想要什么?” “他想为李渝求情!” 李隆基脸色一变,断然拒绝,“不行!” “陛下,他不是求陛下宽恕李渝,而是求陛下给李渝一个公正的判决。” 李隆基听出话中有话,冷冷问道:“难道这里面有蹊跷?” 高力士点点头:“他说了一件事,老奴也觉得有点蹊跷。” “什么蹊跷之事?” “他得知死去的六十几名农民基本都是被弩箭所射杀,但李渝手下的捕快根本就没有配备军弩,如果是真的,那确实有问题。” 李隆基点点头,“你这样一说,是有点蹊跷,那依你之见呢,怎么处置?” “老奴意思是让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和京兆府组成联合调查组,赶赴郃阳县调查真相。” 李隆基何等情商,立刻听出高力士的话中藏有私货,他笑道:“京兆府参与,是他的要求吧!” “陛下,这件事搞不好是有人针对李林甫,李邺怕朝廷中有人落井下石,希望自己父亲也参与调查,我估计他也会跟随其中。” 李隆基心知肚明,这个案子十有八九就是针对李林甫,他便淡淡道:“看他孝敬贵妃的份上,朕准了!” 张均匆匆来到了高力士的官房,躬身行礼道:“高翁,李渝已经认罪,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没有必要再联合调查吧!” 高力士淡淡道:“死了六十多人,事关重大,圣上慎重一点很正常。” “可是他已经认罪!” “他认罪并不代表他就是罪魁祸首,万一是李林甫派人去干的,他让孙子顶罪,杀了李渝,是不是就便宜李林甫了?” “这这不可能吧!” 高力士笑眯眯道:“说不定圣上想利用这个机会呢?你说是不是?” 张均脸色变幻,他真不知道高力士是什么意思了。 他半晌道:“好吧!卑职支持圣上的决定,彻底把事情查清楚,另外,李岱是李渝的叔父,他参加联合调查组不妥吧!他应该回避才对。” “李岱是正直无私的清官,圣上信任他,才让他代表李家参与调查,这个案子不光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也要给李家一个交代,要杀李渝,也要让李家心服口服。” 这个理由比较勉强,张均心中已经明白了,恐怕李家走了高力士的路子,高力士给李家说情了,所以才会重新调查。x33 但他不敢得罪高力士,躬身道:“高翁说得对,事关老相国名声,确实要慎重处理,卑职推荐大理司直程晓代表大理寺参加调查!” 高力士点点头,“可以!” 停一下,高力士又道:“为防止李渝自杀,我已让千牛卫将军章武接管李渝的看守!” 这才是姜老的辣,宣布方案前,先一步把李渝控制住,想杀人灭口也来不及了。 消息很快传开,宇文家族也得到了消息,宇文通着实紧张,立刻把宇文伟找来询问。 宇文伟笑着安慰道:“三叔放心,我根本就没有和盗匪见面,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出钱,中间人也不知道我的身份,而且我把他干掉了。” 宇文通松了口气道:“不知怎么回事,天子又下旨调查郃阳县的屠农事件,我担心一查就会露陷,要不要我们做一点补救?” 宇文伟沉思片刻道:“天子下旨调查,必然是李家找关系说情通融,我们这时候不能轻举妄动,李家一定怀疑到我们了,我们一动,很容易被他们抓住把柄。” 宇文通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只要我们平安无安无事,我们还可以再等下一次机会!” 一连几天的阳光都很温暖和熙,这天中午,几名家仆将李林甫抬到院子晒太阳,李岫也陪同着父亲。 李林甫看了长子一眼,声音微弱问道:“怎么不去上朝?” “孩儿专门请假照顾父亲!” 李林甫轻轻点头,虽然长子能力平庸,但在孝道上很不错。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老二李崿和老三李屿的争吵声,“你太过分了,老五的院子你怎么能一人独占,我们让父亲评理!”x33 李岫大怒,父亲病成这样了,还居然当着父亲的面争夺房产,简直该死! 李岫大步走出院门,怒斥两个兄弟,“你们两个混账东西,整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要影响父亲养病,快滚!” 李崿被骂得有点恼羞成怒,他恶狠狠道:“你管好自己的儿子吧!脑袋都要掉了,还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 “你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李岫忽然吓出一身冷汗,父亲就在院子里啊!这话他一定听到了。 李岫急忙奔回院子,只见父亲浑身发抖,急得李岫跪下道:“父亲,渝儿没事,三十八郎已经出手帮孩儿了。” ‘三十八郎‘’四个字就像速效救心丸,刚才还气得浑身发抖的李林甫慢慢平静下来了。 “怎么回事?”李林甫平静问道。 “启禀父亲,是宇文家族对渝儿下手,他们挑起农民闹事,又冒充官府镇压农民,农民伤亡不小,渝儿被弹劾问罪,三十八郎去求高力士帮忙,天子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李林甫闭上眼睛,半晌又慢慢睁眼问道:“老五呢?” “他也要去郃阳,他也是调查组成员。” 李林甫微微叹了口气,“回屋吧!”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四十二章 抵达郃阳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四十三章 错失机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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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四十四章 果断出手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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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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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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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四十七章 人质胁迫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四十八章 激烈交锋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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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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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五十章 返回长安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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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五十一章 乔迁新居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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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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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五十三章 恶妇上门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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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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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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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五十五章 酒馆小叙 就在宇文家族举行重要议事,决定改变对付李家的策略同时,在常乐坊的一家小酒馆内,李邺也和李洵坐在一起喝酒闲聊。 今天李邺是来常乐坊查看新宗祠的修建进展,正好遇到了李洵。 李洵考过了州府秋试,排名京兆府第七名,得到了明年春天参加科举的资格,这两天是他难得休息日。 李邺端起酒杯问道:“刚才在祠堂门口向我行礼的那个人是谁?我好像没有见过他。” “他叫李洌,十四郎,九叔李巍的长子。” 李邺摇摇头,“确实没有见过,他父亲我也没有听说过。” 李洵给李邺斟满一杯酒,解释道:“九叔原本是跟三叔李屿的,咸阳田庄的大管事,第一次分家时,他没有过来,这次李渝出事,对家族影响很大,李巍就决定改族了。” 目前李岱和李岫两派叫做同宗不同族,族就是派系的意思,不同族就意味着有两个族长,同宗自然是共同的祖宗了,这个不难理解。 李邺端起酒杯笑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你给我说说,我感觉好多人都过来了,墙上挂的族人牌明显增多了。” 李洵笑道:“你说得没错,这次李渝事件影响太大,我爹爹说,大家都开始理解了祖父分家的真正意图,嫡长子必然是族长,但嫡长子无法带来家族繁荣,他又不愿让位,那么就把能带来繁荣的族首分出去自立家族,所以很多人开始选择五叔,原本只有五兄弟支持五叔,现在增加到十二人了。” 李邺默默计算一下,一共二十五兄弟,去掉老大和老五,再去掉四个早夭的兄弟,实际上只有十九人分配,再去掉必然支持李岫的三个嫡子李崿、李屿和李岷,剩下十六个庶子。 这十六个庶子中,支持父亲的有十二人,支持李岫的庶子只有四个。 “那是不是要把大部分财产划归我们?” “也不是,还有三个祖爷,他们那边还有三大家子人,他们支持嫡长子。” 李邺把李林甫的三个兄弟给忘记了,那边加起来也有十四五户族人,这样的话,还是李岫那边占大头。 “财产定下来怎么分配了吗?”李邺又问道。 “你不在那几天,为这件事吵翻天了,主要是祖父的藏宝阁给你了,让几个嫡子极度不满,三个嫡子带着儿子去强抢揽翠阁,发现已经空无一物,包括阁楼内和地库的藏宝全部被转移走了,听说他们跪地大哭,痛骂李岫无能!” 李邺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可以想象李屿等人痛不欲生的表情。x33 揽翠阁的藏宝实际上是在他临走前,从后门走漕河运走了,三百四十口大箱子全部运去了宝记柜坊,租下了宝记柜坊的第七号仓库,这是宝记柜坊的特大型仓库,一共有五座仓库组成,通过三道铁门重重加锁。 包括第三道铁门唯一的铜钥匙和储存凭证以及半个玉珮,都在自己手上,除了自己外,谁也提不走藏宝,就连宝记柜坊的人也不进去。 “然后呢?其他财产怎么分配?” “族产是六四分,主府六,次府四,京城内的店铺全部归主府,五座大酒楼和三座客栈归次府,七座庄园主府拿四座,我们拿三座,十万贯族钱我们也拿到了四万贯,另外,祖父的私人财产除了揽翠阁外,其余各种金银钱布都对半分,一边一半,这样比较公平。 五叔成为东房族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开族会,提高了例钱,所有族人都提高到每人八贯钱,孩童减半,包括寡妇。 又给三家租房的叔父在常乐坊各买下了一亩院,保证家家都有自己的房子,足以让主府那边羡慕死,几个祖爷家的孩子都在租房住,听说他们为这件事闹得很厉害。” 李邺点点头,父亲还真会收买人心,解决了大家最关心的收入和住房问题,这样一来,父亲的族长之位就坐稳了。 回到家里,母亲裴三娘迎上来道:“刚才高力士派人来通知,让你明天上午去他官房一趟。” “没说什么事吗?” “没说,只是说比较重要,让你早点过去。” “我知道了!” 李邺向自己院子走去,裴三娘追了几步问道:“邺儿,吃饭没有?” “吃过了,中午在常乐坊和李洵一起吃的。” 李邺回到自己院子,在书房坐了片刻,望着空空荡荡的书房,这才叫上小红,开始拆箱子,把东西一一拿出来。 次日一早,李邺穿上官服,骑马向大明宫奔去。 很快,他来到了高力士朝房,高力士已在等他了,李邺连忙行礼,“参见高翁!” 高力士摆手笑道:“坐下吧!” 李邺在他对面坐下,高力士伸手笑道:“先把天子金牌交给我!” 李邺也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再保留了,取出金牌交给高力士,高力士淡淡道:“小子,你要领情,上次朝会结束后,天子就让我把金牌收回来,我又拖了几天,让你有机会在华阴县和郃阳县使用,现在我实在拖不下去了,明白吗?” 李邺连忙道:“感谢高翁护佑之心。” 高力士又道:“处理李渝的初步意见出来了,你要听听吗?” “晚辈洗耳恭听!” “是我草拟的方案,不出意外,就是最后的结果了,李渝处理民情不力,重大事件隐瞒朝廷,革职为民,剥夺其爵位继承权,可继续拥有勋官,李岫调任太子右庶子。” 这个结果也算是在李邺的意料之中,只要能证明李渝是被人陷害,那他的罪名就是失职,失职主要是贬黜,但李渝隐瞒朝廷的性质太严重,所以被革职,而且还被剥夺了爵位继承权,也就是说,他将来的当县公的机会就没有了,祖父李林甫的爵位到他父亲这里就结束了,这个也就比流放好一点点。 严格说起来,这个处罚还是偏重,应该是照顾了杨国忠和张均的情绪,至于他父亲李岫改任太子右庶子是平调,不过他还有机会,一旦太子登基,东宫的官员都会得到重用,李渝肯定又会重新走上仕途。 “这个方案你能接受吗?”高力士问道。 李邺点点头,“在晚辈的意料之中。” 高力士又道:“回去告诉他,让他好好做人,好好反省,等将来太子继位,他还会有机会的。” “晚辈明白!” “好了,该说今天的正事了,今天找你来可不是为了李渝,而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想知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去碎叶?” 李邺连忙躬身道:“回禀高翁,晚辈已决定正月十七出发,阿罗列他们也和我一起出发。” 高力士点点头,从橱子里取出一个描金紫檀木长盒子,打开来,里面竟然是一个长约三尺金黄色圆筒,不知是何物? 李邺微微一怔,这是要干什么?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五十七章 新任幕僚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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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五十九章 榻中之物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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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六十一章 名人荟萃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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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六十二章 朱雀回京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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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六十三章 初次相约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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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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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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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六十四章 寻宝行动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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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六十五章 酒楼听曲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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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三娘探宝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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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上辈恩怨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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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六十九章 心生妒念 亲仁坊,一名黑衣男子在安禄山府门前翻身下马,匆匆向府内走去。 后堂上,安庆绪正心烦意乱地看着几名舞女跳舞,他越看越烦,忍不住怒吼一声,“都给我滚!” 几名舞女和乐师吓得连滚带爬跑掉了。bigétν 这时,黑衣人匆匆走进来,躬身行礼道:“启禀少主,卑职监视朱雀姑娘,发现她回来后确实和李邺在一起,已经好几天了!” 安庆绪气得狠狠将茶盏砸在地上,顿时粉碎,咬牙骂道:“敢抢我的女人,我要杀了这个狗娘养的!” 虽然上次独孤老夫人过寿,朱雀对安庆绪态度冷硬,让安庆绪着实没有面子,但并不代表安庆绪就对朱雀死心了。 安庆绪认识朱雀是在五年前,大哥安庆宗迎娶荣义郡主的婚礼上,朱雀和荣义郡主私人关系很好,她当了伴娘,而安庆绪做了傧相。 那时朱雀才十三岁,但已经出落得颇有几分国色天香之貌,安庆绪一眼就看中朱雀,认定她为自己未来的妻子,为此,他极力讨好朱雀,曲意奉承,使朱雀也对他颇有好感。 后来通过各种机会,安庆绪又见了几次朱雀,朱雀对他印象都不错,后来随着朱雀年纪渐长,出落得愈加美貌,加上她性格活泼,经常参加各种社交聚会,她身边的追求者开始多了起来,最多时曾有近二十人在追求她。 年轻公子们对她百般献殷勤,朱雀也不胜其烦,便开始带上了面罩和纱幔,并通过其他人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她只会对自己喜欢的人摘下面罩。 这个时候安庆绪还是有希望的,朱雀对他的印象不错,认为安庆绪稳重、谦虚、自律,如果安庆绪能够坚持下去,朱雀可能就会给他机会了。 但事情就坏在猎鹰身上,天宝八年三月,洛阳名妓柳三香夺得花魁,随即跟一名太学生私奔,一时轰动洛阳。 要知道,柳三香可是安庆绪包养的女人,花了一万贯钱助她夺得花魁,居然跟人跑了,安庆绪顿时暴跳如雷,命令手下追杀二人,最后在巩县太学生老家找到已经成婚的二人,并将二人沉入洛水淹死。 不料事机不密,太学生的父母跑来洛阳告状,安庆绪报复杀人的名声再次传遍了洛阳,但最后安庆绪花了大钱,加上官府的偏袒,总算把事情摆平了。 而猎鹰当时正好在洛阳,他得知了这件事,为了争夺朱雀,他便把这件事告诉了朱雀,安庆绪的真面目彻底暴露,朱雀从此不再理睬他。 当然,安庆绪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猎鹰出卖,他还以为是朱雀长大了,开始变得矜持,所以也没有把朱雀的态度变化放在心上,直到安庆绪听说朱雀去掉了面罩,他才意识到真正的竞争对手出来了。 朱雀是安庆绪认为最合适自己的良配,长得国色天香,身材婀娜多姿,性格温婉大气,家世更好,这几年安庆绪一直就在等她,没想到最后居然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安庆绪咬牙道:“去把独孤问俗给我找来!” 独孤问俗是安禄山的幕僚谋士,安庆绪特地把他叫到长安来辅佐自己,就是为了让他替自己向独孤家求婚。 独孤问俗也是刚到长安没有多久,还没有来得及替安庆绪向独孤家求婚。 独孤问俗当然也是独孤世家的一员,不过他属于独孤世家的洛阳房,虽然和独孤烈同一个祖先,但他们各有各的宗祠,六十年来只大聚过三次,平时也没有什么往来,何况独孤问俗还只是一名庶子,不是嫡子,在独孤烈面前,他抬不起头。 独孤问俗匆匆赶来,望着满地碎瓷片笑眯眯道:“少主何必为这点小事发怒?” 他刚才已经从黑衣人那里知道事情原委,他又劝道:“虽然朱雀姑娘和李邺交往,但并不代表李邺就得到了朱雀,朱雀的婚事最终还是要她父亲做主。” 安庆绪负手走了两步道:“万一朱雀和他有了那种关系,那岂不是什么都没了?” “少主放心,独孤家家风底蕴深厚,子女向来自律,虽然独孤家子弟一向比较自由,但你什么时候听到过独孤家的丑闻?况且朱雀若是那种轻易放弃原则的女人,少主还会看重她吗?” “说得有道理,但看见他们在一起,我心里就不舒服!” 独孤问俗笑了起来,“少主不是告诉我,李邺下个月中旬就要走了吗?”ъitv “是兵部说的!” “那就对了,还有二十天,李邺就要走了,一走两三年,朱雀姑娘的年纪也摆在这里了,她想等,她家里也不允许她等,少主的机会就来了,这段时间少主要尽快找一个合适的说媒人。” “你不行吗?” 独孤问俗摇摇头,“我在独孤家族的地位低了,我去说媒,会拉低少主的身份,会让独孤烈轻视,我确实不合适!” 安庆绪想想也有道理,独孤问俗出谋划策可以,但他只是自己的家臣,要他帮自己的说媒,确实把自己拉低了。 “那你觉得谁合适?” 独孤问俗缓缓道:“杨家!” 安庆绪顿时吓了一跳,“杨家和我们有杀子之仇,他们怎么可能帮我说谋?” 独孤问俗冷笑道:“这样说起来,那五万贯钱白送了吗?” 安庆绪也反应过来了,“先生是说虢国夫人!” 独孤问俗点点头,“正是!” 安禄山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后,也在尽力弥补,缓和与杨家的关系,他也知道和杨国忠有杀子之仇,关系很难和缓,那就换一个方向,和虢国夫人和解。 杨国忠和虢国夫人并不是亲兄妹,只是同族而已,而且虢国夫人十分贪赂,只要钱送到位,关系就能打开,第一笔五万贯钱已经送了,新年后准备再送第二笔五万贯钱,相信就能和解了。 而且一石二鸟,不仅缓和了与杨家的敌对关系,而且还能通过虢国夫人影响天子。 现在大家都知道天子和虢国夫人有一腿,贵妃不问政务,但虢国夫人却热衷于权力,经常干政,天子对她基本上言听计从。 所以十万贯钱虽然让人心痛,但也值得。 安庆绪被说服了,他点点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少主要做三件事,第一,立刻写一封言辞诚恳的信给父亲,请他进京为少主求婚。bigétν 第二,要去拜访虢国夫人,给她送一笔重礼,表示自己想娶独孤家女儿为妻,请她帮忙,事后无论成与否都送五万贯钱为酬劳,这样她就能正大光明收礼了。 第三,少主要尽量表现得大气一点,接近朱雀姑娘,给她留个好点的印象,独孤烈对女儿很歉疚,他肯定会征求女儿的意见,至少不要让朱雀姑娘对少主很反感。” 安庆绪嘴角神经扯了一下,第三条恐怕很难。 “好吧!我去拜访虢国夫人,先生说我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独孤问俗微微笑道:“当然是投其所好,她喜欢什么?” 安庆绪想了想道:“听说她最近对宝石很有兴趣,我打算给她找一颗最顶级的宝石,讨她的欢心。”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七十章 宇文怀德 离新年越来越近,家家户户更加忙碌了,元旦是最重要的祭祖之日,正因为大家都忙着新年祭祖,无暇游玩和庆贺新年,所以把庆贺新年的时间向后推了半个月,用上元灯会来让大家尽情欢笑迎新。 今年的祭祖对李家又非同寻常,是李林甫家族分家以来的第一次祭祖,大家各祭各的,可谓井水不犯河水。 事实上,经过了一连串的家族各自站队后,形势已经渐渐明朗,所有家族成员都在分割书上签了字,不能再更改。 李氏家族分为长安东祠和长安西祠,长安东祠以嫡子李岱为族长,长安西祠以嫡子李岫为族长。 整个家族一共有三十五户人家,分为嫡庶偏三房,东祠由一户嫡房和十二户庶房组成,没有偏房。 偏房是什么意思,就是李林甫的三个兄弟,各自子孙后人就属于偏房,虽然有点歧视,但没有办法,三兄弟都靠李林甫生活,又不是李林甫的直系亲人,那就只能叫偏房。biqμgètν 西祠由二十二户组成,其中嫡房四户,庶房四户,偏房十四户,李林甫的三个兄弟全部支持李岫。 虽然西祠看起来人多势大,实际上面子足了,底子就薄了,很简单,人多了,人均利益就少了,所以东祠的福利待遇明显好,例钱高,家家都有住房。 西祠就比不上,大家怨声载道,李岫没办法,只得把每月例钱涨了两三贯钱,至于六户人家还在租房子,他实在解决不了,主要这六户都是偏房子弟,给他们买房子,庶房和嫡房肯定不干,唯一的办法,就是给这六户人家每家每月两贯钱的租房补贴。 也算勉强可以交代了。 临近新年,李岫也在忙碌着祭祀之事,他现在出任东宫右庶子,完全就是一个闲官,每天去官署露个面,然后就可以回家了,他儿子李渝也成了平头小民,李岫让他主管店铺,给他找点事做,让他除了每月例钱外,还另外有一份丰厚的收入。 东祠无论嫡庶,所有人的例钱都一样,每人每月十贯钱,十六岁以下减半,男女都一样,这其实是李岱牺牲自己的利益,赢得了大家的拥戴。 但西祠就完全不同,嫡子每月例钱二十贯,庶子每月八贯,偏房每月六贯,十六岁以下减半,小娘子再减一贯。 所以李渝每个月有例钱二十贯,担任店铺大管事,每月又有五十贯的收入,他还没有成婚,每个月就有七十贯的收入,比他当县令时高多了。 尽管收入丰厚,李渝还是郁郁不乐,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酒楼和茗铺里。茗铺就是茶馆的意思,宣阳坊有一个万记茗铺,是长安十大茶馆之一,唐朝茶馆兴起于开元年间,很快就风靡各大都市,尤其长安最盛,虽然远没有宋朝那样繁荣,但已经发展起来,毕竟茶圣陆羽是唐朝人。biqμgètν 唐初以煮茶为主,到了中唐便开始流行煎茶了。 先将茶制成饼茶,然后又将饼茶碾碎成粉末,然后接着用火烤茶,期间还要一直翻炒,让它受热均匀。 烤好后还需要用布包将茶末起来,不能让茶的香气流失。 等茶末冷却之后就可以进行煎茶了。 水一沸时,适当加一点盐,调一调味道。 二沸时,先舀出一瓢水,然后开始往壶中投茶末,接着烧水。 等三沸时,再加入二沸时舀出的那瓢水,这样就大功告成,必须趁热喝。 还有很多茶馆放牛乳,调整奶茶,也极受人欢迎。 一间雅室内,一名茶姬正熟练的烤茶煎水,李渝沉默地坐在小桌前,而在他对面也坐着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怀德。 宇文怀德还是李淮时,和李渝的关系就最好,这次他要返回家族,自然就要从李渝这里打开缺口。 “大哥,除夕我想回来参加祭祖!” “祭祖?” 李渝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开玩笑吧?” “当初我是要照顾母亲才去宇文家族,现在母亲又改嫁了,我在宇文家族怎么说呢?很被排斥,毕竟血脉不同,祖父病危后,我一直想探望他老人家,却没有勇气。” “那你今年不打算在宇文家祭祖?” 宇文怀德摇摇头,“我从来就没有在宇文家祠堂里祭过祖,说得好听是我不忘本,说得难听一点,是人家根本不让我进祠堂。” 宇文怀德就是睁眼说瞎话了,他去年就参加了宇文氏祠堂祭祖,名字牌也挂上了祠堂内,他在赌李家不知情。 李渝笑道:“就算我想帮你也帮不了你呀!你应该去东祠祭祖才对。” 宇文怀德还是摇头,“你没懂我的意思,我只想回族不回家,我希望我依旧是李氏一员,但我独立成户了,我选择西祠。” “你还是不认你的父亲?” 宇文怀德冷笑一声,“他对我母亲太绝情了,我母亲竟然被他逼得嫁给一个商人,我怎么可能认他,怎么可能原谅他?” “怎么会是五叔逼的呢?” “怎么不是他逼的?他不给天子上书,天子会给宇文家族施压吗?我母亲要么被永远关在笼子里,要么强行改嫁,她没有选择。” 李渝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可以理解了,我今天就给父亲说一下,看他同不同意吧!” 宇文怀德从怀中取出一张柜票,“这是一千贯钱,是母亲留给我的,我捐给祠堂!” 中午时分,在李氏西祠堂内,李岫和三名长辈坐在桌前商议李淮之事,整个西祠的日常家族事务都由他们四人商议决定,但财权在李岫的手上,这是族长的权力,不容含糊。 李岫当然同意李淮回归,但凡有机会恶心五弟李岱,他绝不会放过。 虽然李岫曾经低三下四求过李岱父子,李邺也帮他解决了儿子的生死危机,但李岫认为自己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把父亲的揽翠阁给了李邺,为这件事他被族人骂得狗血喷头,而且他自己也后悔了,父亲收藏了二十余年的各种奇珍异宝,那是多么大一笔财富,都被李邺拿走了。 而且李邺做得很绝,把它们全部运到宝记柜坊储存起来,大铁门钥匙只有他有,宝记柜坊的人都打不开,也就意味着再也没有希望拿回来了。 所以儿子李渝平安归来,李岫一点都不感激李岱父子,甚至连声谢都不想说,反正只是交易,他不欠任何人情。 二叔李林安缓缓道:“有点难办啊!没有这个先例,他还没有成婚开户吧!怎么能用独立一户的资格加进来?” 李岫把柜票放在桌上,“这是一千贯钱,是晚辈的一点心意,我把它分成四份,我们要领这个情。” 三人都心领神会地呵呵笑起来了,“既然是晚辈的心意,不收反而不好,那就收下吧!” 李岫又笑道:“我来说个理由,大家觉得有道理,就通过吧!不要为难孩子了。” “族长请说!” “李淮是没有成婚,年纪也不大,才十八岁,但他和父亲已经公开断绝父子关系了,他和母亲实际上已独立成户,这是特殊情况,朝廷也有规定,夫妻离婚者,双方可各自成户,之前他母亲是户主,但他母亲再嫁,那他就是户主了,如果买了房子,官府也会承认他是户主,和他年纪以及成婚已否无关,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拿了两百五十贯钱的好处,就算没有道理也会有道理了。 “族长说得对,官府都承认,我们更应该承认,不要伤害了孩子渴望认祖归宗的一片赤诚之心。” 众人一致表决通过,接受李淮为第三十三户族人,归为偏房,这也是为了让其他族人不反对,大家都盯着利益,只要不给李淮嫡房待遇,大家也无所谓了。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不欺暗室 朱雀这几天其实很忙,她回来后要陪在师父身边,师姐李腾空搬回来后,她又回府去陪祖母了,祖母身体不太好,一直念着她,她也十分惦念。 本来她已经决定回府,但为了陪李邺母亲探宝,她又后推了一天。 所以这几天她都在陪祖母,实在没有时间和李邺约会。 李邺用了三天时间,拆除了杂物房,清除了表面地砖,再把银砖一块块撬起来,一共两百五十块,放进五只大木箱内。ъitv 当然,这八万两银子他没有放进密室内,而是在放进了母亲在宝记柜坊开的储存库内,这笔财富属于父母,还包括他的庄园,也一并给了母亲,作为他们家的财富。 之所以把财富和农庄都交给母亲,而不是给父亲,这里面其实也藏着李邺一点小心思,他可没有忘,自己还有一个兄长李淮,尽管他和父亲现在断绝了父子关系,但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万一李淮跑回来跪在父亲面前痛哭流涕认错,他可不是背叛丈夫的前妻,而是血浓于水的儿子,父亲会铁石心肠不认吗? 他可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财富,被父亲分一半给另一个儿子。 父亲要不要认那个儿子,他管不着,但就算亲兄弟也得明算帐,何况还不是亲兄弟。 此时,太平坊书房内,随着轻微的一声‘咔’响,李邺终于把密室门打开了。 他要做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准备带走的东西取出来,最重要的就是取一颗哈里发宝石给朱雀。 等了片刻,房间里的灯蓦地亮了,这就说明里面确实没有通风口,灯上有白磷,入口处有空气进去后,灯就自己点燃了。 又等了片刻,李邺这才进了密室。 密室内灯光昏暗,他取出了自己的兵器,把刀槊放进去,李邺又取出了哈里发宝石,宝石太过于珍贵,当然不能随身携带,必须要放在密室内。 打开檀木盒子,盒子里的丝绒垫上,九颗宝石熠熠闪烁着无比瑰丽的光芒,颜色正而浓厚,没有一点杂质,令人惊叹迷醉。 李邺从里面取出了最绿的一颗,他见过的最好的祖母绿都比不上它的纯净艳丽,甚至还超过了后世的帝王绿玻璃种翡翠。 宝石大概有三十克左右,椭圆形,就像半颗切好的鸟蛋。 他给了杨贵妃一颗蓝色的宝石,这一颗绿色的他就准备送给朱雀了。 他把宝石放进一只小盒,揣进怀中,把其他八颗宝石放回密室。 随手又将泉芙蓉的小皮箱取出,里面的鱼肠剑已经被他送给了朱雀,朱雀对那把短剑爱不释手,李邺自然就送给了她,反正他的密室还藏有一把。 李邺坐在桌前把皮箱扣子打开,里面是金光闪闪的金条和高品质珠宝。 旁边还有一个银盒子,这就是张平派人从幽州大昌柜坊取回来的宝贝,李邺一直以为是什么财富,拿到后才是知道,竟然是高句丽国的国玺。 这个国玺对李邺没有意义,但对高句丽的遗老遗臣们却意义非凡,很多高句丽的遗臣穷尽一生都在寻找它。 至于它怎么会落在泉芙蓉手中,李邺无从知道,也不关心。 李邺在泉芙蓉的珠宝中寻找了片刻,还是没有找到一颗让他满意的宝石,他想找一颗给虢国夫人交差,泉芙蓉的宝石虽然名贵,但成色远远比不上哈里发宝石,甚至还比不上他送给母亲的那串宝石手链。 他将小皮箱合上,重新放回了密室。 又铁架上拿出一只大木盒子,这里面是一部分名贵的宝石,有七八十颗,是它从数千颗宝石中挑出来的精品,颗颗都和母亲手上那五颗宝石一样,当然还是远不能和哈里发宝石媲美。 他准备再给朱雀挑几颗宝石镶嵌成项链。 “阿邺!”院子里忽然传来朱雀的声音。 李邺顿时又惊又喜,来得正巧啊!他正要钻出去,又想到了什么,转身把装有哈里发宝石的盒子取下,钻出了密室。 虽然说恋爱中的男女都愿意把秘密坦诚给对方,但李邺毕竟不是一般人,有些重大机密就算娶了朱雀,他也不能说,比如他的穿越身世,再比如这九颗哈里发宝石。 他把小盒子放进抽屉里,这才迎了出去。 只见朱雀身穿绿色襦衣,外穿褚红色狐皮袄,下穿一条百褶石榴裙,艳丽夺目,又端庄自然。 “呀!你怎么来了?” 朱雀一跺脚,噘嘴转过身去,“你不想我来是吗?” “不是!不是!” 李邺上前赔礼解释道:“我一早就想去找你,但又想到你陪着祖母,你来了,我当然很惊喜。” “真的?”朱雀回头望着他,一双美眸闪烁着异彩,格外动人。 “当然真的,我把密室打开了,我就遗憾你来不了,就想让你看一看。” “太好了!我就想看一看。”bigétν 朱雀高兴得跳来了,拉着李邺的手向书房内奔去。 书房里,书架上的书全部堆在地上,底部挡板被移开,露出一个两尺见方的洞口,里面的铁门已经打开,透出微弱的灯光。 “要进去看看吗?”李邺笑问道。 “我想进去,但又有点害怕。” “我先进去,在里面接你。” 朱雀伸手在李邺胳膊上掐一下,小声道:“我们先讲好了,不准在里面非礼我,不准乱亲我,等我心里准备好了,该给你的我会给你!” 李邺知道她脸皮薄,心中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的亲热,拉拉手,亲亲额头,就是她的极限了。 李邺便笑道:“放心,君子不欺暗室,我可不想在最关键时刻惹恼美人!” 朱雀娇笑着给他肩头一拳,“甜言蜜语我可不喜欢,快进去!” 李邺钻进了密室,伸手给她,朱雀忽然道:“等一下!” 她跑去把门反锁了,李邺暗赞她的细心聪明,两个人都进了密室,万一外面来个人,把铁门一关,他们俩就死定了,虽然不可能,但她的细心还是让李邺喜欢。 李邺伸手给她,握住她的手,慢慢把朱雀引了进来。 “你看,铁门这里有个扣,挂在背后墙上,有坏人进屋里,想从外面关门也不可能。” “那我就放心了,我就怕有人从外面进来,把铁门一关,你说三个月打不开,我们就死定了。” 李邺笑嘻嘻道:“做个同命鸳鸯也不错!” 朱雀心中一甜,还是在他胳膊拧了一下,“想得美,谁跟你做同命鸳鸯了?” 她这才适应了密室内的昏暗,慢慢站起身,忍不住惊呼一声,“这里面简直就是铜墙铁壁啊!” 李邺点点头,“我一直在想飞龙修建这座密室做什么,你说藏宝嘛!地方又太小了,说藏身,但铁门一关,人就会在里面憋死,后来我觉得,他或许想把这里当做一个飞升后,存放他肉体的地方。”bigétν “你是说墓地?”朱雀一针见血,道出了本质。 李邺点点头,“其实就是墓地,但后来他又改主意了,在武亭川羽化,这里就改做小密室了。” “确实很小,这里面有机关暗器吗?” “有的,刚开始有密集的乱箭,可以放回去重复使用,但我看很多箭矢都变形,怕放回去卡住机关,就没有放了。” 朱雀也点点头,“放暗器没有意义,有经验的盗贼不会被暗器射中,阿邺,这里面是什么?” 朱雀拍了拍边上放的铁皮箱子,李邺笑道:“这里面都是黄金,之前给你们的五千两黄金,就是从这里取出的,现在还有两万五千两黄金。 朱雀嘻嘻一笑,“以后都是我的吗?” 李邺心中一荡,牵住她的手,又揽住她的腰,朱雀含羞道:“拉手就可以了,你说过君子不欺于暗室。” 李邺克制住了内心的情欲,在她光洁额头上吻了一下,笑道:“就当个伪君子吧!装模作样一下。”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七十二章 王母之石 朱雀见他没有用强,心中欢喜,揽住他的胳膊笑道:“你说长孙皇后的首饰在哪里?我就想看看那个。” “这就是!” 李邺从铁架上取下一个一尺见方的大首饰盒,“这里光线暗,我们拿到外面去看。” “好啊!”朱雀欢喜道:“铁架上还有什么新奇玩意,我们都拿出去看看。” 朱雀先出去,李邺将铁架上的物品一件件递出去,最后他也钻了出去。 书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子,几乎都是兵器和珠宝,朱雀拾起一把短剑,看了片刻,她惊讶道:“这怎么也是鱼肠剑?” 李邺给她解释道:“鱼肠剑应该只是一种式样,它的要求很高,那些细长且非常锋利的短剑,能够削铁如泥,都可以叫鱼肠剑,并不是专诸刺吴王那把鱼肠剑。” 朱雀拔出自己的匕首对比了一下,“这也是你从密室里取出来的?” “这是泉芙蓉的匕首,你知道泉芙蓉吧!刺杀杨家那位。” “我不喜欢她,我们换一把匕首吧!我想要这把。” 朱雀一指桌上的匕首,笑嘻嘻道:“看你肯不肯了,如果不行就算了。” 李邺点点头,把匕首给了朱雀。 朱雀欢喜地收下短剑,又拾起湛卢宝剑看了片刻,李邺见她若有所思,便笑问道:“这把剑你认识?” 朱雀点点头,“这把绝世名剑我确实见过,原是太平公主的佩剑,师父杀了太平公主,天子就把这柄剑赐给了师父,后来又被飞龙要走了,师父一直很遗憾,没想到最后在你这里。” “既然如此,把这柄剑还给你师父吧!” 朱雀惊讶道:“这可是湛卢啊!帝王之剑,你舍得?” 李邺淡淡道:“一把剑而已,有什么舍得舍不得,你师父对我有恩,我不想让她遗憾。”bigétν 朱雀嫣然一笑,把剑还给李邺,“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师父不会要了,她只要知道剑在你那里,她就会很高兴。” 李邺又拍拍小皮箱子,“这也是泉芙蓉的东西,你要看看吗?” 朱雀打开看了看,又推到一边,她不喜欢泉芙蓉,对她的一切物品都不感兴趣。 “这盒宝石呢?” 李邺把一盒宝石推给她,“这是我的战利品,有没有喜欢的?” 朱雀俏目一亮,连忙坐下来,每一颗她都爱不释手,这一会儿长剑、匕首什么的,她全部抛之脑后了,美眸中只有闪闪发光的宝石。 “这些宝石真美啊!” “之前我已经卖掉了很多,卖掉的宝石掌柜都夸是上品,但和它们比起来,不值一提。” “好像比贵妃那颗要差一点。”朱雀轻轻咬一下嘴唇道。 李邺犹豫一下,本来是想临走时给她,但这会儿他改变主意了。bigétν 李邺从怀中摸出盒子,递给朱雀,“这个给你!” “是什么?” 朱雀接过盒子,望着李邺,目光里蕴含着无限期待。 李邺微微笑道:“打开看就知道了!” 朱雀慢慢打开盒子,猛地捂住嘴,一泓无比翠绿、无比鲜亮,完全就不是人间的翠绿色出现在她眼前,简直把她惊呆了。 朱雀出身贵族家庭,又长期生活在皇宫,见到无数高等级的珠宝,但像这样美幻绝伦的宝石,她却从未见过。 她回头望向李邺,不敢相信问道:“给我的?” 李邺笑着点点头,朱雀欢呼一声,抱住李邺,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连忙跑到外屋去了,李邺摸着脸,还在回味刚才那一吻柔软湿润的滋味。 半晌朱雀磨磨蹭蹭回来,低着头害羞道:“刚才那个只是表达我内心喜欢,没有别的意思哈!” 李邺上前轻轻搂着她笑道:“我也想表达一下心中的喜欢,没有别的意思?” 朱雀在他胸口上捶两拳,“你这个坏蛋,你的意思就是想占我便宜!” 李邺还是在她俏脸上亲了一下,小声问道:“宝石喜欢吗?” 朱雀轻轻点头,美眸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她叹息一声,“我想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它,它就是就是宝石中的和氏璧,你是从哪里搞到的?” “它原产于波斯,曾是拜火教的圣物,后来又成为白衣大食哈里发王冠上的宝石,所以叫哈里发宝石,后来因战乱沦落民间,几经辗转到了拔汗那,拔汗那秘密保存了数十年,后来消息泄露,引来了战争,拔汗那国王保不住它,便把它送给了我,以报答我保卫拔汗那。” 朱雀注视着李邺的目光,柔声道:“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怎么舍得给我?万一” “没有万一,你是我的女人,谁敢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哪怕是皇帝,我也一定会宰了他。” 这番话把朱雀的内心融化了,她搂着李邺的脖子,李邺低头慢慢靠近她,朱雀这次没有推却,而是婉转相迎,把少女最宝贵的初吻给了自己心爱的男子。 良久,两人慢慢分开,朱雀望着手心上宝石,低声道:“阿邺,这就是你给我的信物吗?” 李邺轻轻点头,朱雀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串美玉珠子项链,挂在李邺脖子上,“这是母亲给我的,你带着它,时时刻刻就会想到我!” 两人再次相拥相吻,良久,两人分开,李邺在她耳边低声道:“跟我去碎叶吧!” “我一定要去的,但我要安顿好师父,还有祖母,她身体不太好,我想过了,我一定会来找你。” “有计划吗?” “有!” 朱雀狡黠笑道:“我正在说服堂妹,让她跟爹爹去北庭,然后我就陪她一起去,我一定会去找你,在想办法呢!” 李邺笑着点点头,“我一定会来接你!” 朱雀又把宝石放在胸前,歪着头问道:“你说我是做成项链,还是做成手链?” “暂时都不要做,你就收藏起来,这颗宝石一露面,就会引起掀然大波,首先虢国夫人就会提刀追杀我。” 朱雀一怔,“为什么?” 李邺苦笑道:“她从贵妃哪里看到了宝石,然后就来逼我,她也要这种宝石,我没有和她撕破脸,就哄她说,我手上没有,在撒马尔罕大光明寺有,我承诺替她取来,便约定了两年时间。” “能找到吗?” 李邺笑了笑道:“宝石这种东西从来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到时找个差不多的给她,爱要就要,不要拉倒。” 朱雀望着掌心的宝石,笑靥如花问道:“它有名字吗?” “有!它原本叫哈里发宝石,我觉得应该改名了,宝石是在西方所得,那是西王母的地盘,所以我叫它西王母之石。” “西王母之石,这个名字真美,这颗宝石确实太耀眼,不能拿出来,也暂时不能拿给工匠镶嵌,可惜啊!” “所以我准备了解决遗憾的宝石!” 李邺把朱雀拉坐下,把宝石盒子放在她面前笑道:“从里面挑,做项链、做手链都随意,喜欢了,全部拿走也行。” “全部拿走都行?”朱雀眼波流转,目光瞟向李邺。 “喜欢都拿走!” “我才没有那么贪心呢!我挑几颗做条项链就行了。”biqμgètν 朱雀喜滋滋地挑选自己喜欢的宝石,又不时打开长孙皇后的首饰盒,长孙皇后的留下各种首饰让她惊叹不已。 “这个怎么样?” 她挑一根碧玉簪插在自己秀发上,李邺站在她身后,一手揽着她的香肩,一手拿着镜子放在她面前。 朱雀依偎在爱郎怀中照着镜子,这一刻,她明艳的俏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她感觉自己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每个恋爱中的少女都是最幸福的。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七十三章 竞争危机 中午时分,李邺请朱雀在安然居大酒楼用餐,二楼靠窗前,李邺要了一壶酒和十几个小菜,或许是马上要回府的缘故,朱雀的情绪有点低落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李邺给她斟满一杯酒问道:“怎么了?好像突然有了心事!” “阿邺,我这次回家有些变化。”朱雀低低叹口气道。 “什么变化?” 朱雀摇摇头,“今天我出来找你,其实是逃出来的,今天家里给我安排了相亲,韦相国的长孙今天要上门。” “韦清玄?” “好像是这个名字吧!” 李邺眉头一皱,“第一步不是应该是媒人上门吗?” “我们家不是!” 朱雀心事重重道:“我曾祖父定下的规矩,先不急说媒,有意向者先相亲,这样就省得说媒时不好拒绝,结果你知道吗?我陪师父去汉中这一个月,竟然有十八家人约上门相亲,今天是第一个,也是我父亲最看重的一个。” 说到这,朱雀抬头焦虑道:“阿邺,赶紧让你父亲上门约相亲,不要再耽误了!” 李邺点点头,“我今晚就给父亲说,但万一你父亲看中韦清玄呢?我没记错的话,他是今年科举的探花吧!” “是!所以我父亲对他很欣赏,把他安排到第一个,但我们家必须祖母看中了才算数,祖母疼爱我,必须要我喜欢她才会点头,所以你还有机会。” “你祖母知道我们的事吗?” 朱雀轻轻点头,“祖母知道,所以她才让我来找你,让你赶紧请父亲来求婚。” 李邺将朱雀送回了府宅后门,后门对面的大树下有个摆摊卖鞋袜的老太太,白发苍苍,笑容慈祥,正笑眯眯地看两人,两人被看得不好意思,不敢有什么亲密举动,朱雀快步走上台阶,又回头嘱咐道:“可别忘了!” 李邺笑着点点头,朱雀轻轻向他挥挥手,转身回去了。 目送朱雀进了府门,李邺取了一锭二两的银子催马上前,笑道:“老人家怎么在这里摆摊卖东西?这里没有生意啊!” “我原本在前门路口,被几个人赶过来了,凶神恶煞的。” “独孤府上的家丁?” “不是,是外面来的。” 李邺拎起两叠袜子,把银子扔给她,“大娘,不用找了!” “小伙子,谢谢你!” “大娘,天气冷,早点回去吧!” “小伙子,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正门那边有人在监视刚才这个姑娘,我前两天都看见了。” 这个消息很意外,李邺抱拳道:“多谢大娘!” 他催马来到前门路口,微微侧头,目光盯住了停在府门斜对面的一辆马车。ъitv 他立刻发现这辆确实马车不正常,车帘拉满,停的位子也很有讲究,完全就是在监视独孤府大门。 李邺催马上前,佯作什么都没有发现,不慌不忙地从马车前经过,车帘猛地拉关上了,这一瞬间,李邺看到了车内有一名黑衣人。 他伸手一把拉开车门,里面有两名黑衣男子,李邺突然出现,吓得两人惊慌失措。 李邺跳上马车,一拳将一名黑衣人打晕过去,又拔刀顶住了另一名黑衣人的脖子,冷冷道:“我看你是活腻了!” “大爷饶命!” 对方只是一个小跟班,他见李邺出拳果断,心狠手辣,吓得跪地求饶。 李邺挥刀一刺,‘咔!’横刀刺穿了车壁,从车夫脖子旁刺过,吓得车夫魂飞魄散。 “你敢催动马车,我砍了你的脑袋!”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车夫只是被雇佣的普通人,不是安府的马车夫,他一动不敢动,尿都快吓出来了。 李邺抽刀回来,又顶住了黑衣人的脖子。 “谁派你来的,说!” 黑衣人迟疑着不敢说,李邺手稍重,鲜血立刻顺着刀流下。 “我斩了你的脑袋,再问他!” 黑衣人浑身发抖,终于失声喊道:“是安二公子!” “安庆绪?” “是他!” “你们监视独孤府做什么?快说!” “小人不知道,就奉命盯住府门,看哪些人来过?进去多久?什么时候出来,出来时是什么神情,就是这些” 李邺当然知道安庆绪打什么主意,他显然是在监视今天来府上相亲的情况,看来上次寿宴后他根本没有死心,依然在千方百计想得到朱雀。 当刚才卖鞋袜的老太太说他们在监视朱雀,应该还有一拨人才对。 “你们还有人在监视朱雀姑娘,是不是吗?” “是我们的头,他负责监视朱雀姑娘,等了一个上午,见她没出来,就回去了。” 李邺点点头,果然有人监视朱雀,因为朱雀今天是偷偷从后门离开的,他们没有发现。 李邺眼珠一转,哼了一声道:“我家韦公子就说你们贼头贼脑,果然是,你们回去告诉安庆绪,韦家看上的人,别人休想得到,让他死了这条心!” 李邺翻身上马,催马扬长而去。 虢国夫人府邸,安庆绪恭恭敬敬地将一只雕刻精美花纹的金盒呈给虢国夫人,“这是卑职在长安找到了最好的一颗宝石,希望夫人能喜欢。” 杨玉珮打开盒子看了看,把盒子放在桌上淡淡道:“盒子不错!” 安庆绪一怔,连忙解释道:“这是方记珠宝铺压箱底的宝贝,一直舍得不拿出来镶嵌,被卑职连威胁带哄骗,他们才拿出来,这么顶级的蓝宝石在长安都找不到第二颗,难道夫人不喜欢?” 杨玉珮冷笑一声道:“我只能说你见识太短浅了,真正最好的蓝宝石在贵妃脖子上,和它相比,你这颗蓝宝石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卑职怎么敢和贵妃娘娘的宝石比!” 杨玉珮不悦道:“你知道就好,以后少在我面前说大话。” 安庆绪推了推宝石,“虽然不是最好,但已经很不错了,恳请夫人收下!” “拿走吧!比这个更好的我都看不上。”bigétν 无奈,安庆绪只得收回盒子,低声道:“我父亲年后会过来,到时会给夫人另一半五万贯钱。” 杨玉珮眼睛一亮,这才是她想听到的话。 她喝了口茶,假惺惺道:“无功受禄,怎么好意思让你们破费呢?” “卑职正好有件事想求夫人帮忙。” 杨玉珮忽然明白了,笑道:“你送宝石给我,就是想求我帮忙?” “正是!” “如果太麻烦,我可帮不了。” “不麻烦!不麻烦!” 安庆绪卑躬屈膝道:“卑职就是就是想请夫人帮我做个媒!” 杨玉珮咯咯笑了起来,她最大的一个爱好就是做媒,现在宗室子女的婚嫁都由她做主,都在拼命讨好她,也使她由此敛财无数。 “你哥哥做了驸马,原来你也想啊,说吧!你看中哪个县主了?” “卑职不是想娶县主,卑职是想娶独孤家的朱雀姑娘!” 杨玉珮诧异道:“你居然看中她了,那个小娘子可是武艺高强,性格高傲,追求她的人不少,听说她谁都看不上,说不定人家要出家当道姑呢!” 杨玉珮对朱雀的印象不好,宫里人都巴结她,但朱雀对她却态度冷淡,让杨玉珮心中不爽。 安庆绪陪笑道:“能不能成要看缘分,但夫人帮了忙,我父亲肯定要表示谢意了。” 杨玉珮明白他的言外之眼,虽然她不太想做这个媒,不过看在钱的份上,她可以帮这个忙。 “好吧!我先派人去说一说,听说他们家要先相亲,让他们安排一下,若你相亲成了,我就正式替你做这个媒妁。”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七十四章 心有不甘 黄昏时分,李邺找到了刚刚回到家的父亲李岱,说到了自己的心愿。 李岱点点头笑道:“明天估计独孤烈会去朝房,我去朝房找他一下,给他说一说,如果明天遇不到,那么新年大朝也能遇到。” “我听母亲说,祖父和独孤烈有隙?” “就是宇文靖那档子事,独孤烈作为关陇贵族首领,肯定要为宇文靖求情,但宇文靖最后自尽了,但实际上宇文家族在河东庄园私藏大量兵器,训练庄丁,涉嫌谋反,宇文靖不得不自杀,最后天子还是放过他们家族,这就是给了关陇贵族的面子。” “既然给了面子,那独孤烈和祖父的矛盾又从哪里来?”李邺不解问道。 “就是因为你祖父当时没有给他面子,一口回绝了他,他心中肯定不舒服,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冷淡。” 李邺点点头,“如果父亲不方便出面,我可以请嗣宁王替我说媒。” 李岱想了想道:“还是我去说吧!至少要有点诚意,关陇贵族各家婚姻都有一个特点,要先相亲,相亲通过了,然后再说媒,我先去说说,如果相亲不错,再请嗣宁王说媒也不迟。”ъitv “为什么要先相亲?”李邺很好奇,他一直想知道答案。 李岱呵呵笑道:“这其实是为了避免尴尬,如果不相亲,大家都找重量人物去说媒,你请高力士,他请贵妃娘娘,甚至把天子也搬动了,这么多重量人物,你答应谁? 很容易得罪人的,所以就有相亲的办法,不成就找个孩子没有眼缘的借口,那就不用说媒了,避免了尴尬,也避免了得罪人。” “孩儿明白了!” 李岱沉吟一下又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父亲请说!” “我也是今天上午得到的消息,李淮又认祖归宗了,但是在西祠,不在我们这边。” 李邺沉默片刻道:“我前几天就给父亲说过,宇文家族不会放过我们,诬陷李渝不成功,他们会用别的办法,比如利用宇文螺或者宇文怀德。 这里面最让人担心的就是宇文怀德,他如果真是痛改前非,真的想认祖归宗,那就应该来向父亲磕头认罪,请求父亲原谅,但他没有这样做,为什么?” “为什么?”李岱也不明白。 李邺冷冷道:“说明他心中的父亲还是宇文辉,他只是奉命来破坏李家,挑拨东西祠的关系,加深两房的矛盾,李氏分家给了他机会,我劝父亲不要对他报以希望。” 李岱缓缓点头,心情很沉重,“我想你说得对,他身体里一半是李家的血脉,一半是宇文家族的血脉,他选择了宇文家族,这是他的天性,但他告诉李岫,他从未参与宇文家族的祭祀,也从没有在祠堂内挂牌,你觉得是真的吗?” 李邺知道父亲心中对这个儿子始终抱有一线幻想,虽然是父子天性,但往往这种幻想会留下祸根。 “父亲,我去找张平去调查一下,这应该很容易查到,如果他在这件事上说谎,那就证明了我的猜测。” 李岱默默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可他心中又害怕听到真相。 李邺告辞,走到门口又道:“父亲不觉得李岫接纳他,其实是在故意羞辱父亲吗?” 说完,李邺匆匆走了。 李岱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想起了长子儿时的情形,搂着自己脖子撒娇,又想到了长子对自己绝情。 剪不断,理还乱,千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李岱只得长叹一声道:“天意啊!” 安府内,安庆绪阴沉着脸,对黑衣人冷冷道:“他原话怎么说的,你再复述一遍,一个字都不准漏掉!” 黑衣武士战战兢兢道:“他说,他说你们回去告诉安庆绪,韦家看上的人,别人休想得到,让他死了这条心!” “混蛋!” 安庆绪狠狠一拳砸在桌上,“韦家欺人太甚!” 旁边独孤问俗连忙劝道:“这些名门世家都是这个德行,瞧不起军人,更瞧不起胡人,上次对哥舒翰也是这样,他们一贯如此,少主不必为此小事烦恼。” 安庆绪冷冷道:“你们这种读书人整天就和稀泥,打圆场,就像阉掉的公鸡一样,只会忍气吞声,什么叫韦家看上的人,别人也休想得到?意思是韦家可以把安家踩在脚下是不是?” 独孤问俗被骂得满脸通红,他只得忍住气继续劝道:“大公子杀了杨国忠之子,惹下大祸,少主不能再惹祸了,毕竟韦见素现在是相国,少主若杀了他的孙子,那可是滔天大祸!” “谁说我要杀他?” 安庆绪极为恼火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蠢蛋,白痴,还是三岁小儿,难道他可以打我的人,我指着他鼻子骂几句都不行?” “卑职只是害怕少主再犯错!” “别给我说这种没用的屁话!” 安庆绪用力一挥手,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满道:“我让你去独孤家摸底,你摸的底在哪里?给我说说,你有什么用,你摸到什么底了?” 独孤问俗本不想说,但逼到这时候了,他咬牙道:“独孤烈已经决定和韦家联姻了,他看上了韦清玄,今天下午,他把其他相亲对象统统回绝了。” “什么?” 安庆绪猛地瞪大眼睛,慢慢捏紧了拳头,难怪韦家让自己死了这条心,原来他们已经胜券在握,自己苦等了五年,最后却一点机会都不给自己? 韦家从未等过,一来就得到了,凭什么?妒火熊熊燃烧,这一刻安庆绪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不甘心和不公平。 “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禀少主,现在天还没有黑!” “准备马车,我要去虢国夫人府。” 安庆绪把独孤问俗打发走,又对侍卫首领康延年道:“给我监视韦清玄的一举一动,但不要轻举妄动,听我的命令!” “卑职遵令!” 康延年匆匆去了,安庆绪随即登上马车,赶往虢国夫人府。 夜幕渐渐降临,独孤府上,独孤烈第一次对女儿的任性发了脾气。 “你给我下来!” 独孤烈站在女儿的阁楼下大发雷霆,“我今天要好好教训你,你明知道今天有那么重要的相亲,你居然还跑掉了,你让我颜面何存?” 朱雀在楼上回怼道:“我看不上,所以才走掉了!这不就是我的态度吗?” “你见都没有见人家,你怎么知道看不上?我就觉得他很好。” “父亲,我知道韦清玄这个人,也见过他,他不止一次向我示好,但我就不喜欢他,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没有一点男人气概。” “他只是走的路线不同,他是读书人,但他做到了读书人的极致,今年科举的进士探花郎,这是将来要当宰相的大才,好好的宰相夫人你不做,整天跟那些舞刀弄剑的武夫混在一起有什么出息?马上你就十八岁了,朱雀儿,韦清玄是你最好的机会,你要抓住这个机会啊!” “父亲,这个机会让别人去抓吧!我看不上他。” “你——” 独孤烈气得七窍生烟,自己苦苦说了半天,女儿竟然油盐不进。 他一跺脚道:“女大随父,这件事由不得你,我已经决定了,就把你许配给韦清玄,就算你现在恨我,你将来会感激我的!”ъitv 朱雀在楼上斩钉截铁道:“你若要逼我嫁给不喜欢的男子,我宁可出家当女道士!” 这时,大管家匆匆走来,在独孤烈耳边低语几句,独孤烈一怔,点点头:“请他到贵宾室稍候,我马上就来!” 独孤烈狠狠瞪了女儿的小楼一眼,“哼!”他重重哼了一声,怒气冲冲转身去客堂了。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一举两得 独孤烈来到贵客堂,虢国夫人府上的内侍王安泰起身道:“这么晚来打扰独孤尚书,不好意思!” “没事!王内侍请坐。” 王安泰坐下,笑眯眯道:“其实咱家就是给夫人传两句话,说完就走!” “内侍请说!” “夫人想给贵千金朱雀姑娘做个媒,不知道尚书是否有兴趣?” 独孤烈呆了一下,连忙问道:“不知男方是谁?” “是安禄山的二公子,广阳县公、鸿胪寺少卿安庆绪!” “啊!是他?” 独孤烈心中立刻不愿意了,安庆绪外貌酷似其父,身体肥胖,皮肤粗黑,而且年纪也比朱雀大十岁,外貌倒是其次,关键是人品不好,他在洛阳干的那些卑劣之事,当别人不知道吗? “这个,小女已有良配,恐怕要辜负虢国夫人的美意了。” 王安泰淡淡道:“今天才开始相亲吧!就有良配了吗?若独孤尚书看不上安庆绪就直说。” “那倒没有!” 独孤烈摇摇头,言不由衷道:“安少卿年少有为,是年轻人中少有的俊杰,其父更是大唐栋梁之臣,我还是比较欣赏他。” “既然如此,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 “只是小女已有良配。” “独孤尚书所谓良配不就是韦清玄吗?今天只是相亲吧!连媒人都没有上门,谈良配还早吧!就算独孤尚书嫌弃安家武夫粗鄙,难道连虢国夫人的面子也不给吗?” 王安泰言辞很厉害,一句接一句说出来,你既瞧不起安禄山,又不给虢国夫人面子,你想干什么? 王安泰不给独孤烈半点喘息的机会,眼皮一搭,又冷冷道:“不过是相亲而已,如果尚书嫌虢国夫人面子不够,夫人可以安排圣上来提亲!” “这个” 独孤烈无言以对,只得让步了,“王内侍言重了,我是想哪天相亲比较合适?” “明天不行吗?” “明天恐怕不行,明天上午我要处理一件重要朝务,下午家族要商议祭祀之事,要不,过了年吧!正月初三如何?” “那就一言为定,正月初三上午,安少卿上门相亲。” 独孤烈刚把王安泰送走,正要转身回府,这时,一辆马车疾驶而来,在府门前停下,李岱从马车里出来笑道:“真是巧了,独孤尚书请留步!” 李岱原本是明天上午找独孤烈,但不巧的是,刚才鲜于仲通通知他,咸阳县衙被人纵火,让他明天一早去咸阳处理,李岱明天就没有时间了,只得连夜赶来,好在他是京兆少尹,有夜间通行的职权,不在乎坊门关闭。biqμgètν 独孤烈一怔,连忙笑着迎上来,“那阵香风把李少卿吹来了?” 虽然独孤烈和李林甫有隙,但不等于独孤烈见到李林甫的儿子就要横眉冷对,那是不成熟的表现,官场上该有的礼节和表面做派不能丢。 李岱抱拳笑道:“今天其实是为私事而来!” “那进去坐!” 李岱摆摆手,“时间不早,就不过多打扰,说两句就告辞!” 独孤烈也不客气,“李少卿请说!” 李岱苦笑道:“儿大当婚,是做父母的责任,久闻独孤尚书有佳女,能不能给我儿一个相亲的机会?” 独孤烈刚要一口婉拒,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李岱的儿子不是李邺吗? 李邺可不是一般人,是大唐最年轻的新秀,还不到二十岁,便封爵高昌郡王、河中都督,持节镇守大唐最广袤的一片疆土。 如果是李邺向自己女儿求婚,那就要考虑考虑了。 不过好像李岱有两个儿子,长子当初一直宇文嗣武鬼混,劣迹斑斑,可别搞错了。 “李少卿是说李邺想相亲?” “正是!” 独孤烈欣然笑道:“相亲没有问题,但我不能保证小女是否和他有缘,看缘分吧!” 李岱大喜,“当然是看缘分,那什么时候合适?” 独孤烈想了想,“正月初三上午!” 反正安庆绪也要来相亲,不妨再加一个。 “好!到时我让孩子自己来,大人就不参与了。” “这样最好!” 李岱告辞走了,独孤烈慢慢回府,有点烦心了,因为之前他把其他的相亲人都婉拒了,现在又安排人相亲,这样会得罪人的,尤其那十几人都是地位不低的官宦家庭,得想个什么两全办法? 他的幕僚张易明白他的心思,便笑着建议道:“独孤家不是要为二老爷出任北庭长史请客吗?不如时间就放在正月初三,这样就一举两得了。”biqμgètν “好办法!” 独孤烈拳掌一击赞道:“真是妙计啊!就这么定了。” 除夕将至,朝廷是从腊月二十八开始放假,一直放到正月初四,整整七天,但前提是事情都做完了,如果事情没有做完,还得加班,还没有加班津贴,但最迟也是做到除夕中午,除夕下午就彻底放假了。 今天是除夕,天子李隆基终于没有去梨园了,这一两年他身体不太好,总是隔三差五小病一次,或者皮肤上了长些暗疾,或者就是便秘之类,令他比较苦恼。 这其实就是免疫力降低的表现,御医们认为是气血不足,需要进补。 但李隆基一直就在吃补药,最近几年,补药的效果对他越来越差,甚至吃了也没有效果,每天头都昏昏沉沉,做什么事都没有精力,更不用说朝政了。 他毕竟六十五岁了,年轻时过于放纵,老了那方面就难以维续。 这也是李隆基为什么宠杨贵妃的一个重要原因,有个年轻的妻子,但自己那方面不行了,他就会在荣华富贵方面拼命给予补偿。 但你说他真不行,但他却又能在虢国夫人身上雄风不减,偶然在韩国夫人那里也能愉悦一番。 李隆基也心知肚明,如果真把虢国夫人封为妃子,他一样不行,只有偷情才能带给他最大的快慰和满足。 但和虢国夫人偷情带来的副作用太大,主要是透支太多精力,每次都会让李隆基好几天萎靡不振,只是这就像吸毒一样,明知伤身,却也摆脱不掉。 年老体弱,精神不济,哪里还有余力治理朝政,可李隆基又不放心太子,自然是把朝权交给了他所信任的重臣,比如高力士和杨国忠,同时又用韦见素来牵制杨国忠,以达到平衡。 除夕上午,李隆基难得有兴致来内书房坐一坐。 “朝中最近有什么事?”李隆基问高力士道。 “要么就是各地赈灾情况,陛下要听听吗?” 李隆基摆摆手,“大过年的,不想听这些沉重的话题,说点轻松的。” “那明天大朝的安排,陛下可否愿意听一下?” “你们安排就行了,朕对这些琐事头痛得很。” 高力士顿时明白了,天子只是想听一些轻松简单的小事 “昨天下午,咸阳县衙失火!” 这个可以,李隆基连忙问道:“为什么失火?” “昨天县衙报告是有人放火,但天不亮京兆李少尹赶去调查,中午他回来告诉老奴,并不是有人放火,而是县衙做的灯树看管不严,被一群顽童偷偷点了,结果整个灯树都烧毁,波及到县衙。” 李隆基点点头,“这个咸阳县县令该罚,吏部要记录在案!” “京兆府会报告递给都台,都台再转给吏部,对了,李林甫分家之事,陛下知道吗?” 分家这种八卦轻松之事,李隆基当然很感兴趣,尤其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他一直关注之事,今天是个机会。biqμgètν “好像杨相国提到一点,朕记不得了,你再说说。” “起因是李林甫把继承人定为自己的三十八孙李邺,引起家族的强烈反对,因为按照惯例,应该是嫡长子李岫继承祖业。” 李隆基摆摆手,“李岫不行,嫡长孙也不行,太平庸了,李邺不错,李林甫临死前还算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七十六章 欲壑难填 高力士笑道:“但族人中有赞成,有反对,闹得不可开交,李林甫就把祠堂一分为二,实际上就是分家了,东祠让李岱出任族长,西祠继续让李岫当族长,所以长安就有童谣,李相国,临终劈开子孙根,说的就是李家分祠之事。”ъitv 李隆基眯眼问道:“那李林甫的揽翠楼归谁了?” 高力士心中一跳,他忽然明白了,今天圣上是有备而来。 “给了三十八郎李邺!” 李隆基点点头,“这就对了,他是把李邺视为继承人。” 李林甫的子孙还看不透,但李隆基和高力士这种站得高的人明白,怎么判定谁是李林甫的继承人,其他就是虚的,关键就看李林甫把藏宝的揽翠楼给谁了,其次就是看爵位继承,但这要等他死了以后才能决定。 “李林甫还能活多久?”李隆基又问道。 “御医说,他已经油尽灯枯,现在就靠人参吊命,但也活不了多久了。” 李隆基眉头一皱,“活不了多久具体是多久?” “御医说他活不到春天。” 李隆基半晌冷冷道:“等他死了,李岱和李邺不得服丧,继续任职,其他子孙和女婿全部除官服丧,就算服丧期满也不得再任职。 “老奴明白!” 高力士明白了,这是天子以服丧为借口,将李林甫的子孙全部革职免官,只有李邺父子特免了,这应该是贵妃的担保起作用了。 李隆基负手走了几步道:“你回头去找李邺,揽翠楼的物品,他可以取走十件,然后把清册交给朕!” 高力士心中暗叹一声,他就知道天子早就盯住了李林甫的揽翠楼。 “老奴遵旨!” 李隆基也觉得自己的吃相太难看了,便道:“你再告诉李邺,朕不会亏待他,开春后,朕让他的父亲改任礼部侍郎,他祖父的爵位由他父亲继承。” 除夕下午,李邺来到了常乐坊的祠堂,今天是族祭日,家家户户都要忙碌祭祀,一般祭祀时间是半夜寅时,但也不一定,也要因地制宜。 比如说,长安城有宵禁的规定,大家怎么聚到祠堂,祭祀结束后又怎么回去? 再比如,正月初一会有新年大朝,天不亮就要开始,住在长安的百官们如果寅时祭祀,怎么回家换官服,怎么赶得上新年大朝?这些都是很现实的大问题。 所以乡下或者小县城可以在半夜寅时祭祀,但长安的习俗一般都是傍晚开饭前祭祖,祭祀完就各自回家吃年夜饭,有的人家甚至会在正月初五祭祀,这却是为了方便外地赶回来祭祖的族人。 李邺走到巷子,他忽然发现祠堂有点奇怪,好像比上次来变大了,再仔细看,才发现隔壁老夫妇的房子也一并成了祠堂。 李崤走上前笑道:“这对老夫妇回老家汉中了,把房子卖给我们,正好我们需要一个族人休息区,就把它们院子改造成休息区了,昨天才完工。” 老夫妇院子的门已经没有了,变成了一堵墙,祠堂只有一扇门进去,然后从院子旁边开一道门去休息区。 “我记得他们家好像不大?”李邺笑道。 李崤点点头,“只有五分地,但也花了一千贯钱。” 李邺走到大门前,牌匾已经挂好了,‘李氏原州房东宗祠’。 “平康坊那边是西宗祠吗?” 李崤摇摇头,“他们什么都没有变,还是用原来的牌匾,这就有点恶心了,好像他们是主,我们是次一样。” “李岫嘛!他的心就那么大。” “还有一件事恶心的事呢!” 李崤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李淮的事了吗?”biqμgètν 李邺点点头,“我听父亲说了。” 李崤冷笑道:“你父亲肯定没有把最恶心的部分告诉你。” “十八叔给我说说!” “李淮拿出一千贯钱捐给祠堂,结果被他们四个瓜分了,然后一致同意接纳李淮回宗族,这件事本来很隐秘,结果被李林浩喝醉酒说出来了,西祠那边闹得一塌糊涂,不过最后也肯定是不了了之,几个人死活都不承认,李林浩也说自己是喝醉酒胡说八道。” 说到这,李崤又笑道:“以后叫我七叔就行了,我们昨天已经举行了族会,一致同意取消家族排行,省得他们那几个嫡子老是用排行压我们,窝囊得很。” 李邺理解,这就是彻底分家了,以前在一个家族祠堂内,所以要区分嫡庶,现在既然已经分家,西祠那些嫡子就没有资格再用嫡庶来压人了,取消家族排行,就是取消嫡庶。 “那现在怎么分?” “现在是重新排行了,你过来看。”李崤带李邺走进祠堂,左边一块大木板上挂满了小牌子,呈枝状分布,这就是族牌,最上面是族长李岱,下面是李岱的家人,妻裴氏,子李邺,第二行是族务主事,牌子挂的是七郎李崤,下面分支是他的子女,如果上面就是红字,表示已出嫁,比如李崤的长女。 如果已经去世了,就会把牌子翻过来挂,这样就保证了所有族人都在这里,这是族长李岱的意思,出嫁的女儿也要挂出来,是对父母的尊重,赢得族人的一致支持。 下面一行就是其他十一个兄弟,他们重新排行了,大郎是原来的七郎李嵩,二郎是九郎李巍,三郎是十五郎李峨,四郎是十六郎李峋,五郎李幽,六郎李峙,七郎就是族务主事李崤、八郎李崎、九郎李岚、十郎李峪、十一郎李岐、十二郎李峤等等,下面是他们妻子和儿女。 另外族长不参与排行。 这等于就是废除嫡庶,大家一视同仁,当然,不是说嫡庶没有了,他们的后代会有嫡庶,这是必然的。 大家的例钱、待遇都一样,当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区分尊卑,都是兄弟。 这也是李林甫晚年比较后悔的事情,嫡庶有别,引来了家族多少纷争和矛盾,兄弟手足之情都被利益争夺撕裂了。 所以李岱趁这个机会,果断地纠正了这个错误,而李岫那边依然嫡庶偏三个等级依旧森严,这就是李岱和李岫的气度、境界不一样。 “那怎么管理和议事呢?”李邺又问道。 “平时的琐碎杂事是由族务主事负责,族务主事也是一年一换,明年第一年是我,后年就是长叔李嵩,大后年是二叔李岐,就这样轮下去。 至于议事由族长召集,十二名族人都要参加,除了一定由族长决定的事情外,其他事情由大家投票决定。 然后是开支,百贯以上开支族长决定,百贯以下由族务主事负责,每个月要给大家报账。” 这时,李洵跑进来,紧张地给李邺低语几句,李邺吓一跳,连忙迎出去,只见高力士带着几名随从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我到处找你,估计你就在这里!”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七十七章 巧取豪夺 祠堂在大祭之日一般不让外人进的,高力士也知道这个规矩,所以没有直接进去。 李崤反应极快,连忙道:“我家就在旁边,若不嫌粗陋,可以到蜗居一坐。” 高力士呵呵一笑,“李都督,我们过去坐一坐吧!我有事找你。” 李邺点点头,“高翁请!” 李崤连忙开了后门,带他们直接过去了,今天族祭日,肯定会有族人过来,所以李崤家收拾得特别干净,正好高力士来了,没有太丢面子。 两人在客堂坐下,高力士淡淡道:“今天圣上兴致特好,谈了很多关于你祖父之事,恐怕会有不好的消息,你要有心理准备。” 李邺点点头,他当然知道李林甫死后,李家所遭到的彻底清算。 儿孙全部被流放,家产被剥夺,李林甫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最后用席子一裹,埋在乱坟岗中。 根子是李隆基要做好人,给所有被李林甫迫害的人出一口恶气。 这就是最残酷的政治,皇帝永远正确,罪孽由大臣来背,最后再进行清算,让天下人盛赞皇帝圣明。 但李邺也相信,自己一定改变了历史,李林甫的结局不会那么惨。 这时,李崤安排李洵上来献茶,按理应该女儿小荷来上茶,李邺一下子明白了李崤的意思。 李邺便笑着给高力士介绍道:“这是我族兄李洵,秋试京兆第七名,明年三月参加明经科,他很担心吏部试过不了杨相国那一关,高翁能否照顾一下?” 高力士笑着点点头,“只要通过省试,我包他过吏部试,也保证给他一个实缺。” 李洵大喜,连连躬身感谢,高力士笑着摆摆手:“不要谢我,我是给这位李都督的面子,他都开口了,我能不帮忙吗?” 李洵感激地看了一眼李邺,退了下去。 李邺点点头,“高翁这么爽快,看来今天不是好事情啊!” 高力士干笑一声,“你啊!真是小狐狸一只,太精了。”bigétν “高翁不妨直说,我都能理解,准备怎么处置我祖父?” 高力士摇摇头,“你祖父天子已经承诺过,给他善终,他时日也不多了,御医说他的大限会在春天之前,你们应该有数吧?” 李邺黯然,确实如此。 高力士又继续道:“天子说,除了你和你父亲外,你祖父的所有子孙都要除职服丧,包括女婿!” 李邺默默点头,这就是找个理由革职了,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孙女婿呢?” 李邺想起李洵的姐夫是新平县尉,是不是也要被连累? 高力士摇摇头,“陛下没有提到孙女婿,他应该不想把范围扩大,范围扩大的话,亲家也难逃牵连,孙女婿应该不在列。” “多谢高翁!” 李邺心里有数,执行者是高力士,尺度实际上掌握在高力士手中,严格一点,孙女婿也是女婿。 高力士淡淡道:“你不要谢我,最后怎么执行是掌握在你手中。” “何出此言?” “我就直说了吧!天子要揽翠阁的藏宝,圣上答应你可以在藏宝取走十件藏物,无论什么都可以。” 李邺也毫不犹豫道:“高翁不必说了,我会以祖父的名义主动献给天子,十件宝物我也不要。” 李邺心知肚明,历史上李林甫是把藏宝给自己陪葬,结果全部被李隆基挖掘殆尽,还被鞭尸。 李邺太了解李隆基的贪婪和腹黑,他早就盯上了祖父的揽翠阁,三大藏宝库之一,李隆基怎么可能放过? 高力士有点奇怪地看着李邺,李邺淡淡笑道:“天子给我机会,王羲之的《葬贴》若不拿,我不甘心,若拿了,天子又不甘心,所以识时务者为俊杰!” 高力士由衷地竖起大拇指,这孩子就是不一般,能成大器。 他又道:“如果你现在把宝记七号库的钥匙交出来,我再给你两个好消息。” 钥匙和单子都放进了密室,怎么取得出来? 但李邺有办法,他让李洵取来纸笔,写了一份自愿献宝书,签名并盖上私章,交给高力士。 “我们去宝记柜坊,我当面签字移交,有没有钥匙和单子,其实也无所谓。” 高力士一怔,“为什么?” 李邺微微笑道:“不瞒高翁,我准备几年不回来,我觉得最好的藏匿办法,就是毁了它,钥匙和单子都被我毁了,但只要我的指纹对,宝记柜坊承诺给我补办一份,铁门他们可以砸开,再装新锁。” “这个办法不错!” 高力士赞许地点点头,“圣上还表态,你祖父去世后,爵位降为上党郡公,由你父亲继承;第二,明年开春后,你父亲升为礼部侍郎。” 李邺叹了口气,这也算一点点安慰了。 “感谢天子厚恩!” 高力士起身道:“现在我们就去柜坊,我今天要把藏宝清册带给天子。” 快到傍晚了,李邺才急匆匆赶回祠堂,大家都在等他了,但大家脸上都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李邺是被高力士请走了,这种殊荣可不是谁都可以得到的。ъitv 尤其李崤,李邺随口一句话,就让高力士亲口答应保自己儿子过吏部考,还给了实缺官,简直让他感激涕零。 “七叔,抱歉,我来晚了!” 李崤连忙招呼道:“没有!没有!时辰还没有到,快去换衣服!” 李邺去休息区换了一身祭服,死活不肯去前面,站到了后面的晚辈队伍中。 院子和祭祀主堂内站满了族人,足有六七十人,包括十三名李氏家长,他们站在大堂内,后面是他们的儿子,再后面是妻子和女儿,九岁以上孩子都要参加族祭。 大堂上,李岱为领祭,十二名兄弟为主祭,这就是李岱的聪明之处,让所有兄弟都为主祭,不像西祠那边只有四人为主祭,其他人都是陪祭。biqμgètν 这样一来,就把所有兄弟拧成了一股绳,让他们的孩子也为父亲身为主祭而自豪,给兄弟尊严,得到的就是团结。 族长李岱念了祭文,主祭们依次上前献了祭品,众人一起跪下行大礼磕头,祭祀时间也不长,主要体现那种整个家族凝聚在一起的气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但为了共同的祖先,无数有着共同血缘关系的小家庭又凝聚成一个大家族,以一个家族的力量来保护自己的利益。 远古人类力量微弱,面对各种恐怖的自然灾害,一个人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个人便组成了家庭,以血缘为纽带,十几个家庭又组成家族,以共同的利益为纽带,数十个家族又组成了氏族,又以生活的共同地域为基础,无数氏族又组成了更大的团体,这就是国家。 大家在休息区换了衣服,一家家便离开祠堂回家了,此时城门刚刚关闭,离坊门关闭还有一段时间,大街上还有不少牛车和马车,都是刚刚祭祀完祖先,匆匆赶回家吃年夜饭的长安民众。 马车内,李岱关切地问道:“高力士今天找你做什么?” 李邺淡淡道:“天子逼我交出揽翠阁藏宝!” 李岱大为震惊,半晌问道:“你给了?” “能不给吗?” 李邺轻描淡写道:“天子看中的东西,他会用两种方式得到,一种是巧取,一种是豪夺,我们也有选择,要么是携带逃走,要么是玉石俱焚,如果既逃不走,又不愿玉石俱焚,那么就应该识时务上献,以避免被天子豪夺。” “豪夺会怎么样?”裴三娘在旁边问道。 “娘!豪夺就是等祖父去世,天子安个罪名给他,比如勾结阿布思叛乱,然后他的子子孙孙、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全部流放岭南,不到十年,整个家族都灰飞烟灭,所有财富全部被没收,这就叫豪夺。”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七十八章 新年朝会 “巧取呢?”裴三娘又问道。 丈夫李岱苦笑一声道:“我给你举个巧取的例子吧!通天二年,凤阁侍郎王方庆献出他十一代祖王导,十代祖王羲之、王荟,九代祖王献之、王徽之、王珣,一直到他曾祖父王褒,王家一门二十八人的墨迹珍本十卷献给了女皇帝,女皇帝赏玩数年后加宝饰锦,还给了王家,这就是巧取。” “既然还了怎么叫巧取呢?” 李邺忍不住道:“娘,还的是临摹件,真品留下了。” 裴三娘瞪了丈夫一眼,“你说话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李岱连忙赔礼解释道:“娘子有所不知,这种流传了十几代人的祖传宝物怎么可能主动献出,必然是女皇帝施加了强大压力,不得不献出,最后他们也知道是赝品,还得装模作样到处炫耀,感谢天子恩德。” 裴三娘皱眉道:“那我就不懂了,既然当今天子巧取揽翠阁的宝物,邺儿被迫献出,天子又装模作样做了点什么呢?” 李邺笑了笑道:“娘说得没错,为表彰我主动献宝,他装模作样给了两样东西,祖父的爵位由父亲继承,明年开春后,父亲升迁为礼部侍郎。” 裴三娘眼睛一亮笑道:“这个装模作样我倒是很喜欢!” 揽翠阁宝物和她没关系,她才不关心,但丈夫升官获爵,才是她最关心的大事。 李岱却高兴不起来,原本由大哥继承的爵位给了自己,天子随口一言便挑起了大哥和自己的仇恨。 天快亮了,天子李隆基正在更换大朝冕服,准备参加一年一度的新年大朝。 这时,高力士将一本清册放在天子面前,“陛下,这就是揽翠阁藏物清册了。” “东西在哪里?”李隆基问道。 “东西还在宝记柜坊七号仓内,但已完全被老奴控制了。”ъitv 他又将一份李邺写的献宝书呈上,“这是李邺给陛下的献宝书,写得很好!” “写了什么?” “他说至珍重宝,藏于民间易湮灭消亡,应藏于宫廷宝地,江山社稷,千万年永存。” “一个小马屁精!”李隆基呵呵笑了起来。 “还有陛下赐的十件宝物他不要!” 李隆基倒有点意外,“为什么?” “他说藏宝中有王羲之的《葬贴》,若不拿,他不甘心,若拿了,陛下又不甘心,所以他索性都不要,陛下,这孩子能成大器啊!” 李隆基眯眼笑了起来,这孩子确实有大智慧,很会说话,明明自己是夺财,却被他说成了求雅。 李隆基翻到书画目录,第一幅就是王羲之《葬贴》原件,它原本是武则天收藏,后来又赐给了宠臣张易之,张易之被杀后,这幅书法至宝没有找到,流落民间,开元二十六年,被李林甫以千金购得,藏入揽翠阁中。 李隆基早就盯上这件宝贝,既然李邺没有钻空子把它拿走,大方地留给自己,李隆基也不得不有所表示。ъitv 他笑了笑道:“这孩子如此善解圣意,这样吧!朕给他实封,西域诸国,他可任取一城为食邑。” 中唐的爵位说值钱也值钱,说不值钱也确实一文不值,起因就是唐中宗李显的滥封爵位,异姓王一大堆,三公四爵更是多如牛毛,虽然经过李旦和李隆基的大力整顿,但有爵位者还是很多,使爵位含金量大大降低。 爵位在平民百姓眼中很尊贵,但在高官眼中又不值一提,事实上,朝野早就公认,官比爵重要。 爵位是否值钱主要还是在于是否实封,如果封爵旨意中只提爵位,不提食邑,或者只提食邑若干,这就表示是虚封。 实封就不得了,唐朝规定亲王食邑一万户,郡王食邑五千户,国公食邑三千户等等。 当然,这只是上限,实际上不可能真给你这么多,比如张九龄在开元二十二年被封始兴县伯爵,被实封四百户食邑。 而伯爵的食邑按规定是七百户,张九龄只得到四百户,说明七百户只是上限,没说一定要给你七百户。 所以,李隆基说西域诸国众多,李邺可任取一城为食邑,这句话就很有一点意味深长的意思。 天子当然不会胡乱开口,就看李邺怎么去理解这句话的深意。 简单说就是,你要想得到天子赏赐的食邑,首先就得灭国,化国为州,化城为县,最后才能化县为食邑。 新年大朝在含元殿举行,前来参加大朝的官员太多了,足有五千余人,不光在长安的大大小小官员都来了,还有从京畿道、关内道、河东道、河南道、陇右道等等地区的官员都赶来进贡各地特产。 就算其他道州太远来不了,也必须由驻京进奏院作为代表,进献贡礼。 大朝结束后,还有新年百官朝宴,主要天子宴请是五品以上朝官,其他低品小官、虚官和外地官就不用参加了。 天还没有亮,长安城各大街上已是一片灯火辉煌,上万金吾卫士兵们手执巨大蜡烛站在各条主要大街上,长安城被照如白昼,又被称为火城。 这是每年正月初一的盛况,五千余名官员身穿朝服,头戴官帽,整齐地站在丹凤门前。 低沉的号角声吹响,宫门大开,在随后响起的鼓乐声中,官员队伍开始列队前进,两侧装饰了巨幅金黄色布幔,这时天光已亮,霞光万丈,在霞光映照下,整个皇宫显得格外金碧辉煌。 穿过丹凤门广场,五品以上官员进入含元殿,其他官员则站在外面参加新年大朝。 这时,天子就坐,五千官员齐声参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隆基摆摆手,“众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 李隆基又简单说了几句,无非就是国泰民安,天下太平无事,大家去年一年辛苦了,新的一年望大家继续努力,朕一定会给大家加官进爵等等。 然后由太常寺卿、驸马张垍念新年贺表,可谓抑扬顿挫,文采斐然,将天子狠狠夸赞一番,主要是以河中怛罗斯之战为抓手,大肆宣扬天子开疆拓土的功绩。 然后由右相杨国忠宣布今年要着手实施的重大事项。 紧接着又讨论了今年科举举行的具体时间,不到半个时辰,张垍宣布新年大朝结束,下面便是天子宴请朝廷百官。 ……… 李邺没有参加朝宴,他虽然是五品以上,但他是外官,不是朝官。 早朝结束后,李邺来到了平康坊主府,探望祖父。biqμgètν 李林甫看起来精神不错,但这是假象,是靠各种名贵药材堆积出来的假象,李林甫已经油尽灯枯,一旦名贵药材也失去效果,他就走到生命尽头了。 “祖父,有件事不太好的事情要告诉您!” 李邺握着祖父干枯的手,叹口气道:“是关于揽翠阁!” “天子找你了?” 李邺无奈道:“昨天高力士找我了,说可以给我留十件,我一样没要,全部献给天子了。” 李林甫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所以我把它给你,你做得对!” “祖父,很抱歉!” 李林甫轻轻摇头,“你还会拿回来的,对不对?” 李邺点了点头,“我会!” 李林甫笑着拍拍孙子的手,“邺儿,记住祖父的话,天子是大唐最顶级的猎手,没人斗得过他,但他斗不过大势,顺着大势走,你就会无往不胜!”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七十九章 相亲首关 唐人礼仪繁杂,尤其上层社会,动不动就请客吃饭,其实这也是一种交际方式,在各种聚会中获得人脉,同时青年男女在一起交流,也能培养感情,解决儿女之间的婚事。 正月初三是独孤家请客,庆贺独孤峻出任北庭节度府长史,北庭节度使王正见年事已高,不可能连任,如果不出意外,独孤峻将在数年后接任北庭节度使。 不过比起独孤老太太的寿辰来说,今天独孤家请客只算是一次中等规模请客,宾客最多也就一百多人,大多数关陇贵族和一些关系比较密切的家族。 李岱没有拿到请柬,但他儿子李邺却拿到了请柬,李岱当然心知肚明,这是安排儿子相亲了。 不过就算不相亲,李邺拿到请柬也不奇怪,河东都督府和北庭节度使关系很深,原本应该是一家,但葱岭以西被唐朝实控后,再把河中都督府交给北庭管辖,北庭节度府的管控地域就太大了,所以天子李隆基决定把它一切为二,让河中都督府独立出来。 上午时分,李邺来到了独孤府,这次独孤府的请客不在曲江池畔的园宅了,而是在本宅,也不是大宴宾客,大家聚一聚,吃顿午饭,下午就回去了,毕竟是大年初三,大年初四是最后一天休息,不能太累了。biqμgètν 李邺来到独孤府,门口迎接客人的是独孤晋阳,朱雀的大哥,尽管不是同母,但独孤晋阳还是极为疼爱这个小妹,其实不光他疼爱,独孤烈生了四个儿子,最后终于得了一个宝贝女儿,谁不疼爱? 独孤晋阳和父亲不一样,他更喜欢李邺,不喜欢文质彬彬的韦清玄,唐朝武将系和文臣系向来泾渭分明,武将瞧不起文臣,文臣也瞧不起武将,独孤晋阳作为典型的武将系,他当然不能接受妹妹嫁给一个典型的文臣。 而独孤烈考虑的是政治和家族利益,而不是个人喜好,更不会是女儿的喜好,他认为独孤家族需要和名门世家联姻,独孤家族需要加大文臣系的话语权,而韦清玄则恰到时机的出现了,所以独孤烈一下子就认准了他。 独孤晋阳快步走上前,拍拍李邺的胳膊低声道:“今天我父亲想让韦清玄赢得我妹妹的心,他会有一些安排,你要有所准备!” “多谢兄长提醒,除了我和韦清玄外,还有其他人吗?” 独孤晋阳点点头,“还有安庆绪、房明谦和杨蜀。” “房明谦和杨蜀是谁?” “房明谦是房琯的侄子,杨蜀是光禄寺卿杨超的儿子,出身弘农杨氏,这两位都是新年朝宴的时候,房琯和杨超给我父亲提出的相亲请求,我父亲答应了。” 李邺点点头,还真是竞争激烈,不过李邺也猜到,这两位纯粹就是来陪衬的,用他们二人来衬托出韦清玄的风流文采。 “那我先进去!” 李邺给了一份贺礼便入府了。 今天的天气比较冷,宾客们都是在室内活动,主要是成群聚在一起闲聊。 这时,一名侍女上前行一礼,“请问,是李邺公子吗?” “我是!” “请随我来,老夫人想见见你。” 李邺点点头,跟随侍女向后宅走去,走进一间稍小的内堂,里面全是女眷,李邺一眼看见朱雀,她就撒娇一般坐在祖母身边,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她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小姑娘,叫做太白,是独孤峻的女儿,只有十四岁,稍微显得木讷一点。 今天李邺穿一件青色缎子直袍,腰束革带,头戴黑色纱帽,腰间佩一把长剑,异常的简洁明快。 这也是他母亲裴三娘反复考虑给他安排的衣服,用最好的料子,极简的风格来衬托李邺挺拔高大的身材和独特的英武气质,这可不是一般的武士,而是带有一种强大的掌控力。 朱雀很满意李邺今天的装扮,着实让她喜欢,她款款站起身,拉了一下堂妹,两人进后堂去了,她们两人是第二关,主要是给年轻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一般都会带个姐妹,不可能完全单独在一起。 李邺上前单膝跪下行礼,“李邺给老祖母见礼!” 独孤老夫人呵呵笑道:“好孩子!请起!让我的女儿看看你。” 独孤老夫人的另一侧坐着一名中年妇人,她是独孤老夫人次女独孤蕙,嫁给了右监门卫大将军窦淦,今天也是专门过来相亲,旁边还有好几个女眷,都是独孤家的女人,比如独孤峻的妻子,独孤晋阳的妻子,再比如房琯的妻子独孤氏是独孤烈的堂妹,也坐在其中。 李邺站起身,稍稍欠身向其他人见礼。 独孤老夫人微微笑道:“你的情况我都给大家说过了,大家都觉得你的条件很好,唯一美中不足,就是你比朱雀小一岁,其实这也无所谓,关键还是人品和家世,李少郎,你千万不要觉得这个老太太很俗,怎么尽关注家世背景之类。” “晚辈不敢!” 独孤老夫人又道:“独孤家的相亲分三场,第一场是女眷过目,第二场是你和朱雀闲聊几句,第三场是朱雀父亲、叔父和兄长和你聊一聊,你尽管放轻松一点,其他人家也大同小异,可能就是顺序上不一样。”biqμgètν “晚辈明白!” 独孤蕙笑问道:“朱雀给我说过,你前两年打过马球联赛,我是最喜欢马球的,你能告诉我,你是哪个队的球手?” “回禀夫人,晚辈最初是宁王队的球手,后来又给天鹏马球队打球。” 独孤蕙眼睛一亮,“莫非你就是飞鲨?” 李邺点点头,“晚辈正是!” 独孤蕙抚掌笑道:“好!你在我这里赢了一分,别人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但我支持你!” 独孤老太太笑着在女儿额头上戳了一下,“疯丫头,是朱雀相亲,又不是你相亲。” 李邺心中苦笑,相亲这个过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好了,你进内堂吧!” 李邺行一礼,进后堂了。 独孤老夫人问众人道:“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笑道:“老太太决定就行了,问我们做什么?” 独孤峻的妻子张氏笑道:“不过小伙子品貌皆好,尤其身高和朱雀很般配。” 房琯的妻子独孤氏缓缓道:“我就听说他名声不怎么太好,有个地藏魔的绰号,可能是指他杀人太多。” 独孤蕙脸一沉,冷冷道:“不是他杀人太多,是他得罪人太多,杨家和张家都在他身上栽了跟斗,怎么会给他好名声?” 老夫人摆摆手,止住两姐妹的隔空交战。 “相貌是一方面,名声也是一方面,其他方面也很重要,但最关键是他要对独孤家族有帮助。” 这算是老太太的正式表态了,虽然她对李邺印象很好,但在找孙女婿方面,她一点都不含糊。 内堂是一座水榭,后面是一座很大的荷花塘,不过现在已经结了冰。 李邺和朱雀坐在一张小桌前,妹妹独孤启明也坐在一旁。 朱雀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推给李邺笑道:“你看看这个!” 李邺接过,只见上面写着:‘独孤新月’四个字,他不解问道:“这是谁的名字?” 朱雀指指自己,“这是我的官名!” 李邺恍然,一个一直萦绕在他心中很久的谜团终于揭开了。 李邺不由笑道:“我就奇怪呢!长安人都知道猎鹰和朱雀是两个马球新秀,我就一直想不通,你怎么把真名当做绰号了?” 可惜妹妹在一旁,否则朱雀肯定要追问李邺喜不喜欢这个名字了。 朱雀又抿嘴笑道:“朱雀也不是绰号,是我的小名,我娘生我时正对朱雀门,就给我起个小名叫朱雀,新月是祖母起的正式官名,她喜欢天文地理,孙女是天文,孙子是地理,像我妹妹叫太白,还有个出嫁的姐姐叫秋河,我大哥叫晋阳,,二哥叫汉阳、三哥叫衡阳,四哥叫平阳,是不是很有趣?” 独孤太白捂嘴笑道:“还有个更小的妹妹叫太微,我哥哥叫饶阳!” 李邺点点头笑道:“确实很有趣,朱雀也是星宿,可惜你祖母没有采用。” 朱雀摇摇头,小声道:“祖母不喜欢我母亲。” 李邺忽然觉有有点扯远了,又笑问道:“他们几个相亲也一样吗?” “怎么可能?” 朱雀指指旁边房间,“我在里屋,我妹妹替我在外面问三个问题。” “哪三个问题呢?” 朱雀狡黠笑道:“很简单啊!所有相亲都要问的问题,你有多少钱?你有多少田?” 朱雀敲敲桌子,凑上前,一脸严肃道:“还有最关键的,你有多大的房?” 李邺再也忍不住,用手撑着额头,无声的大笑起来。biqμgètν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八十章 风向不利 虽然李邺在第一关的相亲中表现很不错,但韦清玄的表现也极为出色,他年约二十岁,穿一身白色儒袍,腰系玉带,身材也在一米七五左右。 关键是他皮肤白皙,相貌俊美,谈吐温文尔雅,不卑不亢,加上他是去年的科举探花郎,让一群女眷也极为迷醉。 甚至小妹独孤太白都看呆了,说话结结巴巴,俏脸通红。 也幸亏是李邺先入为主,占据了朱雀的心,否则他还真不一定能战胜韦清玄。 李邺也就是身材占优势,身高足有一米九,但他皮肤黝黑,带着古铜色的关泽,脸型棱角分明,鼻子高挺,狮鼻豹目,一双眼睛深沉而犀利,用一个字形容,就是‘酷!’ 在后世,李邺的身材相貌绝对让无数女人迷醉,可惜这是唐朝,唐朝女人更喜欢美男子,韦清玄相貌俊美、才学卓著,家世优越,这可是打灯笼也找不到的如意郎君。 巧合的是,韦清玄的父亲韦谔也在京兆府官衙任职,出任司录参军,相当于秘书长的职务。 至于安庆绪则让女眷们沉默了,老太太只是出于礼节的问了几个问题,安庆绪虽然很谦虚,谈吐也很得体,自身条件和家世都很优越,他可是广阳县公、鸿胪寺少卿,韦清玄至少要到二十年后才能做到这个位子。 但他的相貌太失分了,黑不说,又高又胖,一张大饼脸,长得太像父亲安禄山。 但真正让老太太无法接受的是他的血统,粟特胡人,凭这一点,就让老太太心中把他否决了。biqμgètν 朱雀也问了三个俗不可耐的问题,正合安庆绪的心意,无论他吹嘘得天花乱坠,但改变不了他已经出局的命运。 至于房明谦和杨蜀,他们也是书生,因为有韦清玄光彩夺目的珠玉在前,两个人着实显得黯然失色。 就连房琯的妻子独孤氏也对丈夫的这个侄儿没有一点信心。 至于在朱雀那边,两人更是狼狈不堪,两人只是家世好,但他们既无钱,也无田,更没有自己房宅,只得灰溜溜走了。 五人相亲结束,李邺和韦清玄进入最后一轮。 实际上,朱雀就算否决了韦清玄,但也没有用,她祖母觉得韦清玄很不错,可以再考虑考虑。 加上独孤烈已经内定了韦清玄,获胜的天平已经向韦清玄倾斜了。不过对于李邺,还是其他四人而言,一切都是未知。 “李都督!” 李邺刚走到一座走廊前,便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一回头,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匆匆走来。 男子身材高大,相貌威武,长得颇像独孤烈。 男子上前行礼笑道:“我是独孤峻!” “啊!是独孤长史,失礼了!” 李邺连忙回礼,独孤峻走上前笑道:“李都督什么时候出发?” “初步预定是正月十七日,到时会有很庞大的队伍一起出发,长史打算什么时候去北庭赴任?” 独孤峻微微笑道:“我的计划会稍晚一点,三月初吧!主要是在长安接交。” 李邺点点头,“这次北庭也要补充很多兵力,怛罗斯之战,瀚海军也伤亡惨重,但也让我看到了北庭军英勇顽强,前仆后继,令人敬重!” 独孤峻又道:“程使君和我谈了很多关于河中之战的事情,他对都督极为推崇,从开战到最后收尾都是都督参与全部布局,高屋建瓴,非常具有战略眼光,他和高仙芝都自愧不如,我想这也是天子把河中交给都督的主要原因。”bigétν 李邺谦虚道:“他们太高看我了,实际上是他们二人部署,我只是执行者。” “李都督不用谦虚,我想请教李都督,对葛逻禄人怎样看?” 李邺微微笑道:“葛逻禄人原本是三部,现在踏实力部已经被婆匐部吞并了,也可以区别为金山葛逻禄和夷播海葛逻禄,对北庭影响很大的是金山葛逻禄,我建议北庭对它一手拉一手打,要利用回纥人和他们的矛盾,我建议北庭军要压制他们向南扩张的野心,驱使他们向东扩张。” “但我记得都督是坚决反对葛逻禄吞并薛部落的。” 李邺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只是薛部落,薛部落太薄弱了,很容易被葛逻禄一口吞掉,而现在思结部已经控制了薛部落,葛逻禄向东进,实际上面对的是思结部,北庭军当个渔翁就行了。” 独孤竖起大拇指,说得太精彩了,他又问道:“那金山部怎么看?” 李邺淡淡道:“金山部就是沙陀部,也是突厥一支,它显得弱小只是因为被葛逻禄打压,可一旦它强大,它就会变成一条毒蛇,它不仅威胁北庭,还会威胁河西走廊,如果有可能,我建议北庭军灭了它!” “有北庭军在,不会容忍它强大起来!” 李邺笑了笑道:“从西汉到现在有一千余年了,历代朝廷真正控制北庭才几年?” 独孤峻恍然,抱拳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李都督果然视野开阔,目光深邃,佩服!佩服!” 李邺连忙笑道:“小子无知,胡言乱语而已!” 独孤峻哈哈大笑,他和李邺走了几步又道:“真是遗憾啊!要是李都督能成为独孤家之婿,是独孤家之幸也。”biqμgètν 停一下,独孤峻又低声道:“小女太白年方十四,如果都督有意,我一定提供便利。” 李邺笑了笑道:“缘分天注定,由不得我的!” “这倒也是!” 这时,前面几名刚到的官员向独孤峻招手,独孤峻歉然道:“我去招呼一下客人,不好意思了!” “前辈尽管随意!” 孤独峻匆匆去了,这时,安庆绪从旁边走过来,干笑一声道:“李都督,独孤大人是不是在对你说抱歉?” “你是安少卿?” 李邺见过他一次,在老太太的寿辰上。 安庆绪走上前叹息道:“我们两个是难兄难弟了,独孤家最终选择了韦清玄那个小白脸!” “已经确定了吗?” “差不多了吧!我听说独孤烈早就看中了韦清玄,其他几个都只是来陪衬而已,他奶奶的,这不是耍我们吗?” “我还以为独孤家会选杨蜀!” “为什么?” “我刚才听人说的,杨蜀难道不是杨国忠的侄子?” 安庆绪摇头,“杨蜀是杨超的儿子,是弘农杨氏,和杨国忠没有关系!” 李邺笑了笑道:“我就是说嘛!杨国忠和韦见素是死对头,他怎么可能让家人和韦见素的孙子一起相亲?” 安庆绪愣了一下,眼中露出思索之色,李邺笑着抱拳道:“我先走一步。” 李邺快步走了,安庆绪没有说话,而是陷入沉思之中。 响鼓不用重锤,但一定要说到关键点上,杨国忠、韦见素、安禄山这三者之间的微妙关系,只要安庆绪能够领悟到这一点,相信他一定有所作为。 虽然韦清玄很无辜,但他要争抢自己的女人,只能对不起了。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八十一章 家主之忧 书房内,独孤兄弟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大哥想和韦家联姻的心情我能理解,韦清玄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如果没有李邺,我肯定支持兄长。biqμgètν 但李邺不是优秀那么简单,他是王者,我和他交谈,他所表现出的智慧和他的年纪绝不相符,甚至超过我,放弃这样的机会,独孤家族要后悔的!” 独孤烈叹息一声道:“我明白你在说什么,李邺是怎么崛起的我很清楚,我也认可你的判断,他是王者,也是枭雄,但正因为我清楚,所以我才有点害怕。” “害怕?” 独孤峻不解道:“兄长为何用到害怕这个词?” 独孤烈摇摇头,“你没有发现李邺风头太强劲,已经超过了亲王了吗?你真以为天子对他不忌惮?” 独孤峻眉头一皱,“兄长不妨详细说说!” 独孤烈叹口气又道:“我们太了解李氏皇族内部的斗争了,李成器是怎么被逼放弃太子之位,睿宗是怎么被迫退位,天子是怎么控制十王宅,怎么控制百孙院,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清楚? 万幸的是,李邺只是一个偏枝皇族,对皇位继承威胁不大,天子才会稍稍容忍他,才会利用他去开疆拓土,可一旦他完成使命,又功高震主,天子绝不会再容忍他了。” “但如果他成大事呢?” “他能做成什么大事?他还能登基称帝?最多是占据西域为王,但你以为天子想不到这一点吗? 我是兵部尚书,天子特地下旨,特地要求从关中和长安挑一万两千人驻守河中,我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将这些将士的家人都置于朝廷控制之下,他们就不敢跟随李邺造反。 倘若李邺想割据河中,安西军一出,他的军队就会倒戈,所以这两天我再三考虑,李邺虽然非同寻常,但我真不能选他。” “大哥说得是有点道理,但是真的很遗憾啊!” 独孤烈拍拍兄弟的肩膀,“我也很遗憾,但我是独孤家主,肩负着整个家族的利益和安全,我绝不能冒险。” 大家都在室内,独孤烈便把参加宴会的所有年轻男子集中起来,一共三十余人。 独孤烈笑眯眯对众人道:“新年期间舞刀弄枪不太合适,不如来文赛吧!为助雅兴,各位有没有兴趣参加吟诗作赋,获胜者有重赏。” 韦清玄含笑道:“既然独孤家主有此雅兴,我们自当遵从。” 众人纷纷应和,房明谦和杨蜀都知道,这其实是相亲考试了,两人问道:“请问独孤家主,写诗随意发挥,还是指定题材?” 独孤烈笑道:“今天是庆贺我兄弟出任北庭节度使,就指定边塞诗吧!更应景一点,给大家半个时辰,到时由三名权威评选!” 安庆绪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要用他们为绿叶来衬托韦清玄的才华,把自己当什么人了,简直欺人太甚。 安庆绪凶狠地盯了韦清玄一眼,哼了一声道:“独孤家主,在下才疏学浅,就不献丑了。” “可以!可以!不勉强,只是一个游戏,有雅兴者可以参加,安少卿,请到贵客堂喝茶。” 安庆绪回头问李邺,“李都督,你也要参加吗?” 李邺笑道:“试一试也无妨!” “呵呵!祝你当一片大肥绿叶吧!” 安庆绪转身怒气冲冲走了。 旁边独孤峻有点不安,他知道安庆绪性格残忍,吃不了亏,尤其洛阳花魁事件后,大家都知道他在女人方面心狠手辣,他可别乱来,伤害了朱雀。 独孤峻立刻找到武艺高强的老二独孤汉阳,让他盯住安庆绪。 大堂上,三十余人都在冥思苦想,或走或坐,前面台子上有个上锁的铜柜,上面有投掷口,写完后投入柜子即可。 李邺一挥而就,走到铜柜前,韦清玄也写好了,李邺笑道:“韦兄先请!” 韦清玄合掌笑道:“李都督,今天实在不好意思!” 李邺拍拍他胳膊,低声道:“我和广平王私交极好,我们应该是同路人,先恭喜韦兄了!” 意思就是说,我们都是太子派系,不用为这点小事引起纷争。 “李都督说得对,咱们以大局为重。” 两人投了诗,李邺又低声道:“小心安庆绪,他这人输不起的。” 韦清玄冷笑道:“我知道的,他这几天派人跟踪我,以为我没发现,我心里清楚得很。” “韦兄心里有数就行,我有点事,先走一步。” “李都督请便!” 李邺来到府门外,他今天并不是一个人前来,他带了女手下王成华,王成华昨天就来了,暂时住在李邺家里,她母亲去世了,父亲和兄长住在一起,王成华自己没有孩子,便把钱给了父亲,又拜祭了母亲和丈夫的墓,一早便赶来京城了。 李邺走到停车场,王成华迎上来道:“都督有什么吩咐?” “我来问你,用什么办法杀人不露痕迹?” 李邺原本想怂恿安庆绪动手,但安庆绪很狡猾,不一定会上当,好在安庆绪找人跟踪韦清玄,也能让他背这个黑锅。 王成华是赏金猎人,这方面经验丰富,她想了想道:“冬天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冰棱子,刺穿心脏后,它会融化成水,不会有痕迹了。” “你暗器如何?” “没问题的,卑职可以在三丈内将冰棱射入马匹谷道,马匹就会发疯,卑职再射出第二支冰棱子,可以射穿头部,验伤会以为是撞击而死。” 李邺点点头,“我要你明天替我杀一个人!” 李邺回到大堂前已经站满了人,原来已经在开始评选了,大家都提前完成了诗作。 不光是三十几名年轻人,其余的宾客都赶来了。 独孤烈兴致勃勃宣布了奖品,是一幅张旭的草书,内容是张旭自己写了的一首诗《春草》。 春草青青万里馀,边城落日见离居。 情知海上三年别,不寄云间一纸书。 众人一片羡慕,虽然张旭还居住在洛阳,但他的书法已是千金难求,极为罕见,独孤家族底蕴深厚,存了一些张旭的书法作品也在情理之中。 但这只是一次即兴小比赛,独孤烈居然拿出张旭的书法作为奖赏,简直令人惊叹不已。 当然,李邺几人是知道的,这幅书法是给他未来女婿的见面礼。 这时,三名评判者出来了,都是太学的教授,独孤烈专门把他们请来评选诗作。 韦清玄连忙站到最后,他最喜欢那种众人一起回头,向他惊叹致敬的感觉。 一名评判者上前对独孤烈低语几句,独孤烈愕然,迅速看了李邺一眼,他又低语几句,三个老者同时摇头。 无奈,独孤烈只得宣布道:“经过评选,第一名为河中都督李邺的《述志》。 众人面面相觑,韦清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堂堂的进士第三名探花,没有拿到第一,居然被一名武夫挤下去了。 他嘴动了动,最后忍住了,为首评判者道:“我们反复确认,这首《述志》,没有抄袭任何人,确实是一首新诗佳作,我读给大家鉴赏。” 他清了清喉咙,缓缓念道: 《述志》 贺独孤长史出任北庭 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 若个书生万户侯? 老者声音抑扬顿挫,念得颇为激情,众人顿时一片鼓掌,纷纷叫好。 能流传后世的名诗,就算在唐朝也是顶级作品,韦清玄心悦诚服,写得比自己好太多。 老者又笑道:“第二名是韦清玄的《乡思》,我念给大家听听。” 《乡思》 无定河边暮角声, 赫连台畔旅人情。 函关归路千余里,bigétν 一夕秋风白发生。 众人也纷纷鼓掌,写得确实不错,一夕秋风白发生,把思乡之情刻画得淋漓尽致。 不过格局还是稍微低了,不够大气,没有李都督的诗朗朗上口,差得不是一个档次。 这时,李邺笑道:“其实韦公子也写得很不错,至少书法比我好得多,独孤家主能否再拿一份奖品,两人并列第一。” 独孤烈着实有点惭愧,没想到李邺这么大气,明知这是选婿,他还主动把机会让给韦清玄。 他心念一转,便点点头笑道:“好!两位年轻俊杰惺惺相惜,我就再拿一份张旭的小品。” 既然李邺做出高姿态了,独孤烈就不好公开宣布韦清玄相亲成功,他得给李邺留一点面子。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八十二章 恼羞成怒 众人报以热烈的掌声,韦清玄心中感激,上前再三向李邺道谢。 李邺一笑了之,他给韦清玄一个人情,就堵住了独孤烈的嘴。 拿到了奖品,长子独孤晋阳上前拍拍手笑道:“大家去用餐吧!” 众人纷纷向东院走去,这时,一名家丁跑来,在韦清玄耳边低语几句,韦清玄顿时勃然大怒,“他在哪里辱骂?” “在梅亭那里!” 韦清玄捏紧拳头,怒气冲冲向梅亭走去。 李邺望着他背影远去,着实有些奇怪,发生了什么事? 他找到独孤晋阳,指指韦清玄背影,“韦公子怒气冲冲过去了,不知什么缘故,你去看看吧!别出什么事了?” 独孤晋阳吓一跳,连忙跟了上去。 东院的巨型大帐篷内,众人纷纷就坐,坐了两圈,差不多正好。 独孤烈起身举杯道:“蒙天子厚恩,封我兄弟为北庭节度府长史,今天特备薄酒,一是为独孤峻上进庆贺,二是为了感谢圣恩,首先感谢大家的光临,我先干为敬!” 窦淦起身笑道:“我们一起干了!” 众人纷纷起身,一起举杯道:“贺独孤将军!” 众人一饮而尽,就在这时,就听远处传来‘啊——’一声惨叫。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独孤烈眉头一皱,吩咐手下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手下飞奔去了,李邺迅速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安庆绪,他心中了然,一定是安庆绪动手了,这小子还真敢动手? 不过这也符合安庆绪的性格,也是一个骄横惯的主,还没有他兄长沉稳,安庆宗虽然杀了杨晞,但他是执行父亲的命令,并非他本人的意思。 安庆绪就不是了,看他在洛阳的所做所为,就知道他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这次独孤家把他狠狠耍了一次,他不敢动独孤家族,但他可以收拾韦清玄。 李邺以为安庆绪会克制住,没想到他还是动手了,估计安庆绪已经领悟了只要和韦见素对立,便可以取得杨国忠的谅解。 他若真这样想,就太幼稚了,杀子之仇,哪有那么容易谅解的? 这时,一名家丁奔进大帐道:“家主,韦公子受伤了!” 独孤烈吓了一跳,连忙走出大帐,众人也纷纷跟出去。 只见两名家丁扶着韦清玄走来,韦清玄一手捂着左脸,脸上全是鲜血,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悲愤,但他不能说话,一说话血就涌出来。 独孤烈心中‘咯噔!’一下,出大事了。 李邺眼睛眯了起来,安庆绪下手狠辣,居然给韦清玄破相了,要知道朝廷对相貌要求极严,一刀下去,脸上破了相,就做不了头面官了,县令、刺史、各部寺主官等等,都不行了,尚书宰相更不要想。 运气好,还能做做内职官,图书管理、文字处理等等,不和外面打交道那种官员。 总之一句话,大好前途,没了! 独孤烈连忙喝令道:“快扶他去医治!” 府内就有专门的医师,几名家丁连忙扶着韦清玄下去了。 这时,安庆绪缓缓走过来,冷冷道:“独孤家主,这就是你们独孤家的待客之道?” 独孤烈有点懵了,安庆绪居然反咬一口,把责任推给自己。 他厉声问儿子独孤汉阳道:“怎么回事?” 独孤汉阳也是恼火之极,他顾忌安禄山的面子,没有把安庆绪及时赶出去,结果出大事了。 独孤汉阳上前咬牙道:“安少卿辱骂韦公子的先祖,从韦瓒开始骂起,一直骂到他祖父韦见素和父亲韦谔,骂得十分恶毒,韦公子赶来理论,两人发生争执,韦公子的脸就被划了一刀。” 安庆绪顿时怒道:“什么叫发生争执?独孤二公子,说话要讲良心,是他先动手,先给了我一记耳光,我的手下护主心切,才反击伤了他。” 李邺心中暗赞,难怪安庆绪后来能干掉安禄山当皇帝,小心机不少,激怒韦清玄先动手,然后一个致命反击,就破了韦清玄的相。 宾客们都懂了,安庆绪在故意激怒韦清玄,诱引他先动手,现在安庆绪倒有理了,那他辱骂别人先祖和父祖又怎么说? 独孤烈气得浑身发抖,安庆绪显然是报复自己选择了韦玄清,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他一指大门方向,“安少卿,请你立刻离开,独孤府不欢迎你和你的家族!” 安庆绪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丢下一句话狠话,“迟早你们会来求我,我们走着瞧!” 安庆绪扬长而去,独孤烈又气又怒,满腔愤懑发不出来,只得狠狠给两个儿子一人一记耳光,“你们两个白痴,为什么不拦住!” 独孤晋阳和独孤汉阳都低头不语,安庆绪心机那么深,谁想得到? 发生了这么一档不愉快的事情,宴席也没有兴致了,宾客们也纷纷告辞离去。 独孤烈无心留客,他在焦急地等待医师的验伤结果,这时,李邺上前告辞道:“不打扰伯父,晚辈先告辞了。” “哎!不好意思,发生了这么不愉快的事情。” “这事确实怪不得伯父,那么多人作证,我也愿意作证,相信韦相国会理解的。” 独孤烈点点头,“贤侄今天高义,多谢了。” 李邺微微笑道:“这是应该的,晚辈告辞!” 说完,李邺转身便走,独孤烈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喊道:“贤侄!” 李邺停住脚步,回头微笑望着独孤烈。 独孤烈老脸一红,厚着脸皮道:“今天相亲还没有结果,需要朱雀的祖母最后做决定,请贤侄耐心等几天!” 李邺点点头,“我会耐心等候!” 他转身匆匆走了。 这时,独孤峻走上前笑道:“大哥反应过来了?” “废话!韦清玄的脸若破相了,我怎么可能要他做女婿?也幸亏李邺写诗赢了,当时没有宣布,要不然才叫麻烦呢!” 独孤峻淡淡道:“大哥不觉得这是天意吗?” 独孤烈没有吭声,他在云阳县亲眼看见李邺的心狠手辣,也亲眼看到他的心机之深,他总觉得李邺不可能这么大度放弃朱雀,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他有一种直觉,今天的事情可能和李邺有关,但就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个环节上? 独孤峻明白大哥的心思,摇摇头道:“这件事应该和李邺无关,如果李邺要下手,那就绝不是划破脸那么简单了。” 独孤烈浑身一震,他忽然明白了,李邺今天表现出高义,一定也是准备对韦清玄下手了,只不过被安庆绪抢先了一步。 这时,华医师匆匆走来,对独孤烈摇摇头道:“整张脸都划破了,刀口很深,对方就是冲着破相下手的。” 独孤烈长长叹息一声,对兄弟道:“我送他回府,再给韦相国赔礼道歉。” 独孤峻道:“我陪大哥一起去吧!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李邺离开独孤府,骑马返回了宣平坊,快到门口时,李邺对王成华道:“今天我给你说那个任务取消,不用再杀他了!” “卑职遵令!” 来到府门前,管家上前接过两人马匹,李邺对王成华笑道:“没事的话,陪我母亲说说话吧!或者陪她逛逛街。” 王成华点点头笑道:“我确实没事,可以陪夫人!” 这时,李岱匆匆出来问道:“怎么样?” 李邺笑道:“今天发生了意外情况,安庆绪相亲失败,恼羞成怒,便把韦相国的孙子割破了脸,所以相亲暂停。” 王成华这才知道为什么取消任务,原来已经有人抢先下手,她行一礼,先进府门了。 李邺喊住刘管家,从袋子取出一支卷轴,笑着递给李岱,“这是在独孤府写诗赢的,送给父亲吧!” “是什么?” 李邺走进府门,远远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岱慢慢打开卷轴,眼睛蓦地瞪大了,他喜出望外,竟然是张旭的亲笔草书。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八十三章 恶人先手 韦见素终于领教到了胡人骨子里的凶残,安禄山表面上的谦虚、和善、老实、憨厚,隐藏了多年的假面具,终于被他儿子撕得粉碎,把凶残的嘴脸暴露出来了。 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一次小小的相亲,竟然出现了这么严重的后果,以后谁还敢和安禄山共事? 韦见素望着孙子触目惊心的脸庞,心如刀剜,他最看重的孙子,最有前途的孙子,就这样被毁掉了。 独孤烈无比歉疚道:“我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凶残,我只是碍于虢国夫人说媒的面子,才不得不给他一个机会,但他实在无法让我母亲满意,所以否决了他,万万没想到哎!” 好在韦见素有七八个孙子,个个都很优秀,韦清玄虽然让他痛心疾首,但也不至于让他完全陷入绝望。 韦见素稳定住情绪,对独孤烈道:“这和独孤尚书没有关系,一头狼在河边吃了一只鹿,我们不能去怪那条河!” “感谢韦相国理解,无论如何,独孤家还是欠了韦相国一个人情,将来我一定会补偿。” 韦见素点点头,“也幸亏独孤家没有招安庆绪为女婿,否则他会毁了独孤家族。” 独孤烈叹口气,“韦相国说得对,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韦见素沉吟一下道:“这么说,独孤家原本是看中了我孙子,决定招他为女婿?” 独孤烈心中一跳,连忙道:“我母亲看中了两个人,一个是令孙,一个是李邺,但我女儿本人更偏重于李邺,我难以选择,就决定以文择婿,让他们各写一首诗,谁写得最好,那就是谁?所有人都以为令孙会胜出,包括安庆绪估计也是这样认为,但最后胜出的是李邺。” “李邺写诗胜出?” 韦见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自己孙子可是科举探花,以武见长的李邺写诗能超过自己孙子?ъitv 独孤峻连忙把两人的诗文递上,韦见素看了一遍,他无言了,李邺的诗无论立意、构思、文采还是流畅性,都远远超过了自己孙子的诗。 这时,韦见素的幕僚许湛在一旁道:“这首诗我听高适说过,是李邺所写,他们都赞不绝口。” “他们是谁?”韦见素追问道。 “好像是高适、王维、杜甫、王昌龄,他们前几天聚会,据说高适和王昌龄被聘为李邺的幕僚,将跟随他前往河中任职。”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独孤烈听到著名的大诗人高适和王昌龄要跟随李邺去河中,着实让他吃惊,他不由对李邺又重新审视了。 韦见素眉头一皱道:“既然最后是李邺胜出,那为什么安庆绪却是对我孙子下手?” 韦见素这个问题有点尖锐,也问到了关键点上,冤有头,债有主,安庆绪吃醋也应该是针对李邺,为什么要针对自己的孙子? 独孤峻对这个问题有准备,连忙上前解释道:“韦相国,这里面确实有点阴差阳错,当时安庆绪没有参加写诗,怒气冲冲走了,我们都认为应该是令孙第一,但最后结果出人意料。 安庆绪并不知道结果,他在梅亭那边大骂韦家,触怒了令孙,令孙跑去找他,才出现这个后果,显然安庆绪就是故意激怒令孙。” 韦见素明白了,独孤烈就是因为选择了自己孙子为婿,才让安庆绪恼羞成怒,否则独孤烈比诗做什么?独孤家族是武世家,比剑才符合他们的风格,但现在孙子受伤,他们当然就不承认了。 “好吧!感谢独孤家主护送我孙子回来,我自会向安禄山讨回这个公道!” 独孤兄弟乘坐马车返回府宅,独孤烈叹口气道:“相亲之事先放一放吧!韦清玄刚刚受伤,我们就选择别人,太难看了,等这件事风头过去了再说。” 独孤峻想了想道:“李邺还有半个月不到就要率军西去了,我的意思是,可以私下给李岱说一说,让他心里有数,事先准备好,就算李邺不在,也不影响两家定下这门婚事?” “你就这么看好李邺?”独孤烈笑问道。 独孤峻沉吟一下道:“大哥记得安庆绪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吗?” 独孤烈点点头,“我记得,他说‘迟早你们会来求我,我们走着瞧!’这句话很怪异,他认为我们独孤家族会求他?”bigétν 独孤峻缓缓道:“我相信他是在情急之下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只有一种情况会发生这种事情,大哥想不到吗?” 独孤烈眼睛眯了起来,“你是说,安禄山会造反?” 独孤峻冷笑道:“安禄山要造反的传闻不是一天两天了,尽管很多人说不可能,但传闻不会空穴来风,必然幽州那边已经有这种迹象出现了,今天安庆绪口无遮拦,说出了心里话,等他造反了,杀进长安来,我们确实会跪着去求他,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但这和选择李邺有什么关系?” “大哥,我们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啊!” “你在北庭不是后路?” 独孤峻摇摇头,“有的事情独孤家不会去做,也不能做,但李邺可以做,大哥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了,我会慎重考虑!” 次日一早,三辆牛车在长安街头缓缓而行,引起长安市井巨大轰动,上面挂了一根白布条幅,写了一行大字,“侍卫护主伤人,安家特来赔罪!’ 条幅后面是几只大箱铜钱,盖子打开,装满了黄澄澄的铜钱。 第二辆牛车上跪着一名光着上身的男子,五花大绑,低垂着头,旁边站着两名拿刀武士。 旁边有安禄山的家人给众人解释,很快消息传开了,安庆绪和韦清玄发生口角,韦清玄先动手打了安庆绪一掌,侍卫护住心切,拔刀伤了韦清玄。 听起来就是安禄山惹不起韦相国的权势,不得不忍气吞声前来赔罪。 这就是典型的恶人先告状,用公开赔礼道歉的方式,争取主动,看似赔礼道歉,实则以守为攻,这一招确实很厉害。 这当然不是安庆绪的想法,而是谋士独孤问俗的策划,反正已经得罪了韦见素,索性就大张旗鼓上门赔罪,把姿态做足,说是赔罪,但始终抓住了韦清玄先动手这一条,然后归罪于侍卫护主,把安庆绪的责任撇清,把该做的都做了。 就算韦见素告到天子那里去也没有用,安家已经公开赔礼道歉,伤你孙子的人也以命相抵了,你还要怎么样? 数千好事百姓跟随在后面,浩浩荡荡簇拥着牛车进了宣阳坊,一直来韦见素的府门前。 今天是正月初四,是朝休的最后一天,不是韦见素当值,他正好在家。 忽然有管家跑来禀报,“启禀老爷,安家前来赔礼道歉,还跟随了上万人,府门外人山人海。” 韦见素愣住了,“为什么会来这么多人?” “好像是他们游街的,大张旗鼓在长安城逛了一圈才来。”ъitv “安庆绪来了吗?” “没有,来的是他的一个幕僚。好像叫独孤问俗,还把伤人凶手五花大绑,跪在马车上。” 韦见素又追问,“他们有没有写条幅?” 他感觉对方来者不善,不像是道歉。 “回禀老爷,有写条幅,写的是‘侍卫护主伤人,安家特来赔罪’。 “什么!” 韦见素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什么叫护主伤人,这分明是在羞辱自己,他立刻起身怒喝道:“让他们滚,我不接受他们的所谓道歉!”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八十四章 谋士高人 管家跑出来大喊道:“我家老爷叫你们滚回去,不接受你们的道歉!” 独孤问俗不理睬他,让武士们一起动手,把反绑的武士推府内,把几箱钱也一起扔进去。 管家大怒,喝令家丁,“把钱扔出去,人也赶出去!” 数十名家丁把钱扔出去,把反绑的人也推出去,这时,安家的人已经走了,几大箱钱没人要了,上千民众一拥而上,将数百贯钱一抢而空。 成千上万人也跟着散去了,这时,韦见素带了几名幕僚从府中出来,望着地上被踩得支离破碎的钱箱子,他冷笑一声道:“这就算赔礼道歉结束了?”biqμgètν 幕僚许湛道:“对方的道歉其实也就走个形式,无非就是相国去天子那里告御状,他们就可以说,已经赔礼道歉,但相国不肯接受而已。” 韦见素哼了一声道:“我孙子的相貌毁了,仕途也毁了,道个歉就没事了?” 许湛叹口气道:“如果在这件事上纠结,相国一定是吃哑巴亏,他们只要死死抓住一点,是公子先动手,天子就不可能把责任全部推给对方,最多是把动手的侍卫杀掉,然后再给公子补偿一点官职,这件事肯定不了了之。” “那你说怎么办?这口恶气就这么忍了?” “相国,只能从别的方面来收拾安禄山了,或者收拾安庆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相国,有的时候,我们面对邪恶和仇恨,必须得忍耐。” 韦见素缓缓点头,“你说得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正月初五凌晨,天还没有亮,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簇拥着一辆宽大马车抵达了新丰县,这支骑兵对正是从范阳赶来京城的安禄山。 安禄山正鼾声如雷在马车内酣睡,他身体肥胖嗜睡,此时,还不到他醒来的时候。 这时,身材瘦小的内侍李猪儿用力将他推醒,“王爷!王爷!” 安禄山迷迷糊糊醒来,眼睁开一条缝,不满问道:“怎么了?” “京城来人了,说有重要事情禀报!” “扶我起来!” 李猪儿用头顶着安禄山后背,一点点将他顶坐起来。 安禄山拉开车窗问道:“到哪里了?” “启禀王爷,马上要到新丰县了,中午前能到京城。” 安禄山和哥舒翰二人在李邺封王不久后,两人一起也被封王,安禄山封为东平郡王,哥舒翰封为西平郡王,历史上,他们应该在明后年才封王,但因为李邺封王,把他们也提前了。 “京城来人在哪里?” 片刻,送信人上前,将一封信呈上,“王爷,二公子的急信!” 安禄山接过信,李猪儿也点亮了灯,安禄山仔细看信,安庆绪写来的信自然不会完全是实话,当然,真相除了动手侍卫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但动手侍卫已死,真相就湮灭了。 安庆绪说他相亲受辱,和韦清玄发生口角,因骂韦清玄几代人都是小白脸,韦清玄先动手打人,侍卫护主心切,不慎在韦清玄脸上划了一刀。 他第二天去韦府赔礼道歉,但韦府不接受,还把人和礼物扔出来。 安禄山看了半天,没懂什么意思?他回头令道:“把严先生请来!” 严先生就是心腹幕僚严庄,也是安禄山的首席幕僚,他这次也随安禄山一起进京。 “先生看看这封信!” 严庄看完了信,笑道:“问题不大,就是得罪了韦见素而已!” “得罪韦见素是小事?”安禄山眉头一皱道。 严庄笑了笑道:“得罪了韦见素,至少杨国忠就不会那么仇恨王爷,他需要拉拢王爷对付韦见素和太子了。” 安禄山担忧道:“万一杨国忠和韦见素联手对付我呢?” 严庄微微一笑,“不会的,天子不会允许这种联手的情况出现,他需要平衡,他们二人若联手,那不是杨国忠罢相,就是韦见素罢相。” “然后呢?” “然后王爷和韦见素结仇,天子反而不会担心王爷和太子有勾结,很微妙,天子追求的是平衡,朝廷内部平衡,朝廷内外平衡,卑职上次就说过,王爷和太子派系关系密切,那才会大祸临头,反而你们关系恶劣,天子才会欢喜!” 安禄山点点头,“那我该怎么做?” 严庄阴阴一笑,“王爷进城后去向韦见素道歉,但一口咬定公子没有辱骂他的祖先,但对方先动手打人,然后再说男人长得太俊俏像太监一样,不如脸有个疤更像男人一点,韦见素必然翻脸。 然后王爷就可以找天子反告一状,说道歉受辱,只要王爷在天子面前和韦见素大吵一场 ъitv,彻底翻脸,天子就不会再疑心王爷和太子有勾结了。” 安禄山欣然点头,又问道:“那程千里和太子有勾结之事要不要一并向天子汇报?” 严庄摇摇头,“这是杀手锏,不到危机时刻,不要抛出来,现在王爷的处境还远不到危机时刻。” 正月初六,朝廷已经上朝了,不过再过七八天又要到上节元,朝廷百官都普遍比较懒散,没有处理朝务的心思。 韦见素也一样没有心思,他倒不是因为要过上元节,而是孙子韦清玄的伤势比他担心的还要严重,肯定会留下一道很长的疤,完全破相了,让韦见素的心情着实糟糕到了极点。 这时,从事匆匆走进来,躬身道:“相国,安禄山前来向相国道歉!” 韦见素脸一沉,摆手道:“不见!” 从事慢慢退下去,韦见素忍住怒火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安禄山快步进来,诚惶诚恐道:“我儿闯了大祸,卑职特来道歉!” 韦见素咬牙道:“你也知道闯了大祸,我孙子的脸已经完全毁了,他的仕途也毁了。” “我知道,我回去一定把那个侍卫千刀万剐,把他全家一起杀掉!” 韦见素怒道,“这是侍卫的问题吗?” 安禄山慢慢挺直腰,脸上谦卑的表情消失了,冷冷道:“相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以为是我儿子动手吗?” “前因后果我很清楚,没有安庆绪辱骂我的先人,就不会有冲突,我儿就不会受伤。” “令孙一定误会了,连我都不知道相国的先人是谁,我儿子怎么可能知道,事实上,我问过儿子,他就在讥讽你孙子手无缚鸡之力,还跑到武将世家去相亲,讥讽你孙子自不量力,绝没有侮辱先人。” 韦见素气得浑身发抖,咬牙道:“好一个绝没有侮辱先人,你就是说我孙子是自取其辱,活该破相。” “我可以没有这个意思,坦率说,令孙脸上有个疤未必是坏事,更有一点阳刚之气了,否则他长得像娘们一样,敌军杀进城还会把他也掳去军营。” “滚!滚!” 韦见素最终失控了,怒吼道:“给我滚出去!”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八十五章 奸计得逞 内宫麟德殿书房内,李隆基着实头大,为一件相亲小事,安禄山居然和韦见素翻脸了,现在一起跑到自己面前告状。 “你们一个一个说,朕头痛得很,韦相国,你先说!” 韦见素躬身道:“为这点小事惊扰陛下,微臣心中不安,只是安庆绪心狠手辣,安禄山又欺人太甚,微臣被逼得没有办法,只能向陛下告御状,请陛下主持公道!” “朕会主持公道,你说!” “陛下,正月初三,微臣孙子韦清玄去独孤家相亲,可能是表现得比较好,赢得了独孤家上下的认可,安安庆绪也去相亲,可能是岁数偏大什么缘故,独孤家没有看上他,安庆绪就开始仇视我儿,辱骂微臣的先人,一代代骂下来,极其恶毒。 我孙子阻止他,他依旧不住口,我孙子忍无可忍,打了他一耳光,他的手下立刻挥刀切开了我孙子的脸,我孙子年方二十,去年进士探花,前途似锦,这下全毁了。” 安禄山急道:“事情不是这样,陛下请让微臣解释。” 李隆基点点头,“这一段你也说!” 安禄山躬身道:“首先微臣儿子没有辱骂韦家先人,可能是有些骂人的市井粗话带出来,让人以为辱骂先人。 像幽州话骂人,几辈子都是黄皮鼠子,就是黄鼠狼只会生黄鼠狼的意思,还有什么样的爷生什么样的孙,还有我干你先人板板,这些都是骂人的俗语,老老少少都这样骂,微臣儿子从小在军营长大,耳闻目睹,骂人的话一套一套,为此微臣不知打过他多少回。” “干先人板板什么意思?”李隆基颇有点兴趣。 “陛下,这是市井骂人的粗话,就是就是我日你祖先的棺材板。”ъitv 李隆基哈哈大笑,“继续说!” “陛下,我儿子主要是讥讽韦清玄自不量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跑来武将世家相亲,他可能语气狠一点,你说他骂人也可以,一旦争吵起来,他肯定会把那些骂人的市井俗语带出来,但他绝没有半点辱骂韦家先人的意思!” 韦见素大怒,“你简直胡说八道,颠倒黑白!” 李隆基止住韦见素,“让安使君把事情说完!” 安禄山叹口气道:“安庆绪性格比较粗野,说话很难听,喜欢骂人,这些微臣承认,但他做人有底线,骂人但绝不动手,韦清玄先动手,狠狠给了微臣儿子一耳光,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打脸。 陛下,我们胡人有规矩,杀人可以,但绝不能打脸,微臣从小打他再狠,也绝不会打他的脸,安庆绪告诉我,他那一刻完全懵了。 而这时,他的贴身侍卫丁勇护主心切,挥刀劈向韦清玄,我猜他是想砍了韦清玄脑袋,这是他的杀敌本能,习惯了,但他忽然醒悟过来,急收手,但还是晚一步,伤了韦清玄的脸,这就是真相。” 韦见素摇摇头,“你很会用春秋笔法,一般市井骂人的话和辱骂先人,我孙子分得清楚,他就是在辱骂韦家的列祖列宗。” “好吧!好吧!我说他是市井骂人你不信,非要说他是故意辱骂先人,我说不过你,就算他骂了韦家先人,但你儿子给了他一耳光,这可是胡人的奇耻大辱,是要杀光对方全家的羞辱,这一巴掌可以抵消他乱骂人吧!”biqμgètν 安禄山的语气渐渐变得严厉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我孙子没有关系了,侍卫丁勇杀伤你儿子,第二天我们公开上门道歉,把丁勇绑去给你发落,你不接受,我今天再向你道歉,你还是不接受,你到底要什么?难道非要把我儿子杀了,你才满意吗?” 说到最后,安禄山已经怒不可遏了。 李隆基拉长脸道:“安使君,不要失态!” 安禄山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微臣在边疆保家卫国,儿子孤苦伶仃一人在京城被人欺辱,微臣心里难过啊!” 韦见素这时已经明白了,他们父子二人挖坑都是一样,安庆绪用计把自己孙子激怒,安禄山用计让自己愤怒,不接受他的道歉,他就有话说了。 韦见素异常平静道:“安节度使,你这样说我也没办法了,我孙子被毁容,是他的命,你根本没有必要道歉,我也不会接受你的道歉,到此为止吧!” 李隆基已经感受到了韦见素心中的刻骨仇恨,他心中暗暗思忖,这两人斗起来倒不是坏事。 李隆基又问道:“那个伤人的丁勇何在?” 安禄山连忙起身道:“陛下,他昨晚已经自杀了,他害怕连累家人,便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然后自杀身亡。” 李隆基点点头,“虽然不是安庆绪本人动手,但手下伤人,他有管教不严之责,免去他的鸿胪寺少卿之职,在家反省半年,不得出门!” 安禄山躬身道:“微臣谢主隆恩!” 李隆基又对韦见素道:“令孙虽然坏了相貌,但他才华没有丢,从现在开始,升他为左藏令,主管朝廷左臧库。” 韦清玄原本是从八品的太子左春坊录事,升为从七品左藏令,连升三级,韦见素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躬身道:“谢陛下厚恩!” 李隆基又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朕要将相和,不要窝里斗,以后不允许再为这点小事争斗,传出去,让天下人笑话。” 两人起身道:“遵旨!” “朕身体不适,都退下吧!” 两人慢慢退出去了,韦见素极为仇恨地盯了安禄山一眼,快步走了。 这时,安禄山又折返回去了,躬身道:“陛下,微臣有件事忘记了。” “什么事?” 安禄山取出一份清单,“微臣秋天大破奚人叛乱,这是缴获的战利品,特地献给陛下!” 李隆基接到清单,第一行就让他眼皮一跳,白银二十万两,后面是各种羊皮、药材等等,不计其数,都可以卖钱。 这当然不是什么奚人战利品,而是安禄山在幽州炼银,其中一小部分贿赂天子。 李隆基满意地点点头道:“你是边将,不要轻易得罪朝廷重臣,尤其是太子那边的人,对你将来没好处。” 安禄山听出了天子的意思,他心中暗暗得意,严庄不愧是诸葛再生,利用这件事划清自己和太子派系的界线,天子绝不会再怀疑自己和太子暗中勾结了。ъitv 安禄山跪下哽咽道:“微臣是胡人,也是粗人,只懂得忠心于自己的主人,以后的事情,微臣不考虑。” 李隆基也颇为感动,想了想道:“这样吧!你还是让庆宗回京城,他比较稳重,又是朕的驸马,庆绪脾气暴躁,容易得罪人,他回幽州去,朕免了他的官职,但没有免他的官阶,你可以自己在幽州范围内任命他,这是你的职权。” “谢陛下考虑周全!” “你回府去休息吧!好好休息几天,朕再听听幽州的情况,你就可以回去了。” 安禄山又取出一枚红宝石放在桌上,“这是微臣献给贵妃娘娘的。” 李隆基呵呵一笑,“有这份心就好,朕会转给她。” “微臣告辞!” 安禄山慢慢退了下去,李隆基看了看宝石,这颗宝石还不错,可以给玉珮,省得她整天抱怨没有好的宝石。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八十六章 父子谈心 这几天李邺一直在军营忙碌,士兵们都陆陆续续返回了,事情也格外多,尤其准备西行需要大量的骆驼和物资,这些物资虽然朝廷同意给,但同意和到手是两个概念,中间还需要反反复复交涉。 大帐内,李邺正和几名幕僚商议随军家眷问题,让李邺没有想到的是,不少士兵真把家眷都带上了,有七百户家眷,里面不仅是女眷,还有老人和孩子,这就需要大车了。 王昌龄道:“七百多户人家不可能一起到碎叶的,路上太艰辛,很容易病倒,肯定要慢慢的走,我建议家眷分四段走,第一段到甘州,休息一两个月,身体恢复后再继续西行,第二段到敦煌,同样休息几个月,然后穿过沙州到龟兹,龟兹休息的时间要长一点,到明年这个时候,等他们完全适应了气候,然后一鼓作气翻越凌山到碎叶。” 王昌龄的建议是对的,要想平安抵达碎叶,就得用时间来交换,唐三藏去天竺取经都花费了十几年时间,何况老人孩子要长途跋涉万里,这不是闹着玩的,奔赴西域的长征健儿沿途死了多少人,这些历史不会有记录。biqμgètν 长途跋涉十分劳累,加上气候恶劣、水土不服,对老人和孩子影响是致命的,唐朝低层百姓的寿命一般都在五十余岁,能活到六十岁以上的人不多,活到七十,那更是古来稀了。 至于孩子,夭折率也极高,并不是出生就夭折,而是在少年儿童时代夭折就很多。 李邺也有点后悔,当时他没有考虑清楚,头脑发热鼓动士兵们带家眷随行,可真的带上了,他又头大了。 陈焕也道:“如果沿途官府愿意帮忙照顾,其实问题也不大,关键是我们得把事情做到位,一是朝廷要给沿途官府打招呼,二是我们得给人家好处,至少官府耗人耗物,咱们得给对方一定的补偿。” 李邺手上正好有五千两黄金,是他那天从密室里提出来,准备带去碎叶。 他点点头道:“钱不是问题,陈参军,烦请你写一份详细报告,我要提交给兵部,要求兵部发文给沿途官府照顾。” 陈焕立刻答应,“卑职今天就写好报告!” 这时,一名士兵上前向李邺低语几句,李邺一怔,父亲怎么来了? 他随即对众人道:“你们继续商量细节,我出去一下。” 李邺快步来到了军营门口,只见父亲站在大门处,正负手打量军营。 “父亲怎么来了?”李邺笑着走上前。 “有些要紧事找你!” 李邺点点头,“父亲进营再说吧!” 李岱走进大营,并没有去大帐方向,而是来到训练场,远远望着正在训练骑射的士兵。 李岱笑道:“我少年时也想从军,就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还收拾好行装准备偷偷去从军” “然后呢,成功了吗?” 李岱摇摇头,“当然没有成功,被管家告发了,你祖父把我狠狠揍一顿,然后逼我读书,从此只能断了军旅之梦。” 李邺微微笑道:“如果父亲从军,很可能现在已经是节度使了。” 李岱叹口气,“更可能是战死沙场!” 父子二人都沉默了,李岱笑了笑对李邺道:“昨天天子旨意下来了,升我为礼部侍郎,一接手就开始忙科举的事情。” “上任了吗?”李邺笑问道。 李岱点点头,“上午去吏部办了手续,明天正式上任!” “恭喜父亲了!” 李岱苦笑道:“如果李岫知道这礼部侍郎是用揽翠阁换来的,他不知又会闹成什么样子。” “他没有资格闹,别理回他就是了,那谁接任京兆少尹?” “韦谔,韦清玄的父亲,韦见素的儿子,他是京兆府衙的司录参军,提升为京兆少尹,估计是韦清玄的事情吧!圣上安抚韦家。” 笑了笑,李岱又道:“说点好事,昨晚独孤烈来找我了。” 李邺顿时有些紧张道:“他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谈你的婚事,因为韦清玄的事情,他不好做得太明显,所以只能先来谈谈意向,他们家一致同意把独孤新月许配给你,这个独孤新月就是朱雀吗?” 李邺点点头,“独孤新月是官名,朱雀只是小名。” “那就对了,我需要确认一下,阿邺,你不会因为韦清玄之事而赌气拒绝吧!” “当然不会!”李邺哑然失笑,“韦清玄很优秀,独孤家看上他很正常,只是他运气不好,遇到了安庆绪。” 李岱沉思片刻道:“昨晚独孤烈还是试探了我。” “试探什么?” “他说得很含蓄,具体怎么说我有点记不得了,大概意思就是,韦清玄之事你有没有参与其中?他想知道?” 李邺笑道:“答案当然是没有!”biqμgètν “如果是我想知道呢?” 李邺沉吟一下道:“很多事情是阴差阳错的,或许我说的一些话提醒了安庆绪,但他不是三岁小孩,他自己做出的决定,不能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 李岱笑了起来,“其实我就猜到这件事和你有关,以你的性格,你不可能无所作为。” 李邺没有否认,笑问道:“那父亲怎么说?” “我很明确、很坦率地告诉他,我的儿子只会砍人脑袋,绝不会只划破人脸。” 父子二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李岱取出一份婚书,“这是你的婚书,你在上面按个指印吧!你不在长安,你的婚事就由我和你母亲替你做主了。” “只限于朱雀!” “那当然!” 李岱取出一盒朱泥笑道:“肯定是你看中的姑娘,你娘是害怕你娶一个胡人妻子回来,所以她催我今天过来。” 李邺在婚书上按下自己的指印,递给父亲,又问道:“这几天朝中有大事吗?” “安禄山和韦见素大吵一场,互相告御状,算是彻底翻脸了。” 李邺淡淡道:“安禄山手下有高人,和韦见素翻脸,就等于和太子派系划清了界线,安禄山的这一招很高明,韦见素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有这么复杂吗?” “一定是这样,安禄山根本没有必要翻脸,他已经得罪了杨国忠,再去得罪韦见素,他傻吗? 他要想在幽州坐稳,他就得和太子对立,天子才会利用他来牵制太子,他若和皇甫惟明一样结交太子,只会死得更难看。” 李岱心中感慨,难怪父亲这么看重这个孙子,恐怕满朝文武,就只有他一个人看出了安禄山的意图。 “你有没有什么建议给我?”李岱又笑问道。 李邺沉思一下又道:“父亲要旗帜鲜明站在韦见素这一边,不要怕得罪杨国忠,除非天子想拿下我,否则杨国忠怎么折腾都没用,父亲要记住,大唐天下,最终还是要由太子来继承。” 李岱欣然点点头,“你的提醒我明白了,今晚我就去拜访韦见素。” 有的话可以对祖父说,但绝不能和父亲讲,这不是信任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承受的问题。 李岱拿到有儿子指印的婚书,他还要去找嗣宁王李琳给儿子做媒,现在已是下午时分,再不走,到长安天黑后,他就进不了城了。 李岱走了几步又笑道:“这几天府门前来了好多重金求诗的人,你最好再准备几首诗,听高力士说,贵妃娘娘也很欣赏你那首收取关山五十州。” 李邺汗颜,一首诗居然让自己火了。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八十七章 贵妃求诗 李岱忽然出任礼部侍郎非常突然,事先没有一点征兆,原礼部侍郎余谦改任河南府尹。 余谦原本是李林甫的人,后来又转投杨国忠,所以礼部属于杨国忠的地盘。 李岱忽然出任礼部侍郎,可以说,使整个朝廷格局发生了变化,太子派系之前控制了吏部和刑部,杨国忠派系控制了户、兵、礼、工四部,尚书省左右司中,右丞马颐也是杨国忠派系,而左丞苗晋卿则属于中间派。 现在杨国忠确实权势滔天,五个相国,除了韦见素外,其他三相,陈希烈、章仇兼琼、张均都是杨国忠的人。 而现在李岱出任礼部侍郎,至少在尚书省内,杨国忠派系和太子派系平衡了。 满朝文武个个都跟人精似的,李岱出任礼部侍郎,使太子派系力量大增,群臣们都意识到了,恐怕传闻已久的废太子一事被搁置了。 群臣们纷纷开始考虑自己的态度,杨家虽然受宠,但杨贵妃毕竟会老去,太子迟早会上位,现在过于得罪太子,那自己子孙怎么办? 尚书左丞苗晋卿紧跟着拜访了韦见素,交谈甚久,相谈甚欢。 之前兵部一直卡着河中军的骆驼和物资,迟迟不肯批复,在李岱出任礼部侍郎的第二天,批复就通过了。 这些其实都是很微妙的事情,只有当事者自己清楚,就像穿鞋一样,舒不舒服只有脚才知道。 过了初十,长安城的上元节气氛开始出来了,大街上到处在张灯结彩,官府和民间一起上场,各式各样的花灯出现在街头,各权贵府也推出自己的花灯,一是炫耀财富,同时也是彰显自己的存在。 正月十二中午,李邺回到了家中。 两名手下关沛和许春生在新年后就回来了,一直跟随着李邺。 走进宣平坊,家家户户都挂满了灯笼,李邺自己家门前也一样挂满了灯笼,到处是奔跑的小孩子,马上要到上元节了,每个孩子心中都充满了期待。 李邺刚到门口,裴三娘便迎了出来,“你总算回来了,高公公派人来催了几次了,赶紧!赶紧!” 李邺今天回来是高力士给他捎了口信,让他今天务必回来一趟,让李邺一头雾水,但他还是一早出发赶回来。 李邺穿一身军服,也来不及换衣服,调转马头便向大明宫方向奔去。 李邺很快来到大明宫,让两名手下在丹凤门外等候,他直接进宫去找高力士。 “高翁找我有事?”李邺上前行一礼笑道。 高力士放下笔,起身笑道:“不是我找你,是贵妃娘娘找你!” 李邺一怔,“贵妃娘娘找我,有什么事?” “求诗!” 高力士笑眯眯道:“贵妃娘娘很喜欢你的‘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她希望你能再写两首,娘娘这两天正在排演歌舞,需要一些她喜欢的诗。” 李邺的脸蓦地红了,求武艺他还能演练两下,求诗不是要他的小命吗? “高翁,我是武将,偶然会心有所感,写几句歪诗,那首关山五十州还是两年前写的,可不是临时发挥,你突然要我写诗,我哪里写得出来。” 高力士一脸坏笑,落井下石道:“我不管,娘娘心心念念好几天,我没法给她解释,你自己解释去。” “贵妃娘娘是要见卑职,还是只要我写的诗?” “贵妃娘娘要见你!” 李邺点点头,“行啊!让我准备一下,我这几年也写了几首。” “那就好,走吧!我们进宫。” 李邺一脚差点踩空,瞪大眼睛,“现在?” “当然是现在,贵妃娘娘昨天就在等你了,你还要怎么磨蹭?”bigétν 李邺急了,“高翁,我这几天混在军营内,头发胡乱扎,早上脸都没洗,身上全是汗,也没有洗澡,浑身都是泥土,怎么能见人?” 高力士退后两步,打量几眼,笑眯眯道:“我觉得不错,娘娘天天锦衣玉食,偶然见一下粗犷的男子,也不是不可以,把随身物品都放在我这里,我们赶紧走!” 李邺万般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跟随高力士进了后宫,来到一座花园内,远远看见大群宫女簇拥着一名美妇人,被团扇遮住颜面,估计就是杨贵妃。 高力士上前禀报,片刻回来道:“娘娘宣你觐见!” 李邺连忙走上前,单膝跪下抱拳行礼,“河中府都督李邺参见贵妃娘娘!” 不少宫女都捂嘴轻笑起来,杨玉环也忍不住笑道:“李将军是不是路上摔了一跤?” 李邺顿时胀得满脸通红,只得实话实说,“回禀娘娘,微臣这几日一直在军营训练士兵,整天就泡在泥土里,已经有五天五夜没有脱盔甲了,头发也是胡乱扎一下,浑身是汗,我刚才说梳洗一下,换身衣服,高翁说没关系,娘娘不会生气,太唐突了,请娘娘恕罪。” 杨玉环微微笑道:“男儿就应当如此,粗犷点不是坏事,我确实不会生气,你能以本色见我,我很高兴。” “谢娘娘宽恕!” 杨玉环一指旁边暖阁对高力士道:“外面有点凉,去暖阁里吧!” 高力士连忙带几名宦官去暖阁准备,杨玉环在大群宫女的簇拥下,缓缓向暖阁走去。 李邺只得等在外面,片刻高力士出来笑道:“臭小子,刚才居然出卖我。”ъitv “高翁,刚才我急了,” “这点小事情还不信任我,我说没事就没事。” 高翁见左右没人,又低声道:“娘娘这几天心中腻烦,嚷着想去西域大漠走走,圣上没办法,便让我找一名西域将领来陪娘娘聊一聊,我就推荐了你,因为你年纪小,又是晚辈,圣上才同意,找年纪大一点的边将,圣上绝不答应,他心里会不舒服。” “晚辈明白了!” “走吧!娘娘在等你了。” 李邺跟随高力士走进了暖阁,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很宽敞,以金黄色调为主,布置得富丽堂皇,火盆中的炭烧得正旺,暖阁内温暖如春。 上方是一座很大的床榻,四周都是纱幔,杨玉环就坐在松软的榻上,两边站满了宫女。 杨玉环身上厚实的皮袄已经脱去,里面是一身黄绿色襦裙,脖颈下露出大片莹润白腻的肌肤。 李邺只是在进门一刹那,看到了一抹惊人魂魄的白皙,随即一座丝织屏风把他和杨玉环隔开了。 李邺已经看不清对面的贵妃,只隐隐看见一个人影,但这座特殊的丝织屏风却能使杨玉环清晰看见对面的李邺。 杨玉环喝着燕窝茶,一双美眸默默欣赏眼前这个让她极为喜欢,甚至让她动心的少年将军,李邺之前摸了她的手指,她却不着恼,原因就在这里。 只有高力士才了解杨玉环,为什么贵妃娘娘嚷着想去西域大漠走走,又说很欣赏李邺写的诗,其实就是因为李邺马上要走了,娘娘想在李邺走之前再见他一面,贵妃娘娘的暗示,高力士听懂了。 当然,高力士并没有想得太多,他知道飞龙临终前给了娘娘一个谜,而这个谜只有李邺能解开。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八十八章 蓦然回首 李邺盘腿坐下,一名宫女给他送来一碗燕窝粥,旁边还有一盆汤,小宫女抿嘴笑道:“此汤非彼汤,不可再误喝了。” 屏风对面,杨玉环‘噗!’笑出声,她佯作生气道:“阿宝,别再取笑李将军了。” 李邺嘿嘿一笑,洗了手,又用毛巾搽干,笑道:“但我确实口渴!” 小宫女一挥手,另外一名宫女连忙送上一盏茶。 李邺也不客气,端起茶一饮而尽,又三两下把燕窝粥也喝了。 这时,杨玉环不慌不忙道:“我前两天拜读了将军诗,写得非常好,原以为将军武功盖世,没想到文采也极为高明,我想再向将军求一首诗,将军能否答应?” 李邺挠挠头道:“回禀娘娘,卑职毕竟不是诗人,不可能随时而作,卑职只是心有所感时,胡乱涂抹一两首,如果娘娘不嫌卑职才学粗鄙,卑职把去年这个时候写的一首长短句献给娘娘。” 杨玉环微微笑道:“没有谁可以随时随地写诗,否则曹子建七步成诗就不会那么有名了,再有才学的诗人写一首好诗也要几个月的酝酿和修改,将军不必过谦,我很期待将军的长短句,阿宝,赐笔墨。”ъitv 小宫女送上笔墨和纸,这时,李邺已经完全想开了,如果他改变了历史,那么历史就会进入另一个平行时空,或许就不会再有李贺、不会再有陆游、辛弃疾等人,甚至不会再有宋朝。 就像莲花生给他的解释,大树的根并没有变,只是另一棵旁枝长成了主干。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意诗是谁写的,自己若连这点厚黑忍狠都没有,还想做什么大事? 李邺铺开纸,挥毫写下了那首名传千古的《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李邺已经告辞走了,杨玉环还在长久地沉默之中,她用纤纤玉指轻轻抚摸着粗犷笔迹,一遍遍读着这首让她无比震惊,也无比痴迷的《青玉案元夕》。 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少女时代的上元夜,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洛阳的上元夜不就这样的吗? 还有那个曾让她怦然心动的吹笛少年乐师,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这是在写自己吗?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杨玉环低低的念着,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泪水竟然流满了晶莹的脸颊,一时间,她情思涌动,难以自抑。 李邺默默离开了内宫,来到高力士官房取回自己的东西。 高力士也看出来了,娘娘很喜欢这个年轻的将军,他也理解娘娘心中的苦,天子找个巡视宗庙的借口去了太极宫,去太极宫做什么,他知道,其实贵妃娘娘也知道,但她只能默默忍受亲姐妹带给她的伤害。 高力士对贵妃娘娘充满同情,但他也没有办法,圣上只有在虢国夫人那里才能找回男人的感觉,圣上怎么可能戒得掉,如真的翻了脸,圣上恼羞成怒之下,恐怕大家都得完蛋。biqμgètν 高力士也只有沉默,看透一切,却又佯装不知一切。 “高翁,我走了!” 高力士点点头,“临别之时,我送你两句话吧!” 李邺默然而立,高力士缓缓道:“第一句话,不要一去几年不回来,最好每年都回来一趟,向天子述职,多沟通,避免天子无端猜忌,我也知道路途遥远,但只要不骑骆驼,路上也耗不了多少时间,高仙芝每年都能回来,你也应该办得到。 第二句话,你要经常进献一些新奇的礼物给贵妃娘娘,安禄山就这样做的,但你送的东西,贵妃娘娘一定会很喜欢,只要贵妃娘娘高兴,她就能保你平安无事。” 李邺深深行一礼,“长辈教诲,晚辈铭记于心!” 李邺回到府中,让小红找厨房烧了几大桶热水,他躺进了唐朝的大浴桶,其实和后世的浴桶也差不多,用料很厚实,箍捅也很结实。 李邺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轻软的干净内衣,穿上了一袭绵制长衫。 在宋末棉花推广前,唐朝人一样御寒有方,直接用羊皮、鹿皮和其他兽皮制成皮袄,官员们冬天的福利中就有‘绵’这一项,绵是指木棉,用来填充被褥衣服,效果比后面的棉花好得多,就是稀少昂贵,权贵人家还可以用羊绒、兔绒、鸭绒等等动物绒毛做填充物。 对于富贵人家,冬天一点不用发愁,可怜的是贫寒人家,只能一件件布衫往身上套,穿七八件就能御寒了,被褥内要么是麻或者羽毛什么的,更穷的人家,那就是只能填充干草了。 所以宋明时代,棉花的大量种植,价格低廉,其实是普通百姓的福音,和权贵关系不大。 李邺走到院子,却意外发现小红坐在那里哭,李邺拍拍她的头笑道:“你在哭什么?” 小红噘嘴道:“公子走了,我的好日子就没有了。” 李邺哈哈一笑,“想继续过好日子,就跟我去碎叶吧!” 小红低着头小声道:“除非公子将来肯纳我为妾,你就跟你走!” 李邺瞪大了眼睛,小小年纪,心思还不少。 “我想起来了,你还是别去碎叶吧!很可能会遭遇到粟特人口贩子,专抢汉人女子,卖到最遥远的大食,那一辈子也见不到父母了。” 小红眼中露出害怕之色,“真的?” 李邺点点头,“我当然不骗你,那边汉人女子很少,就是这个原因。” 小红小声嘟囔一句,“那我宁可不去了。” 李邺笑了笑,“我给夫人说一声,让你去照顾木大娘,木大娘整天念经,你也会很清闲。” “那也好,等公子回来,我继续服侍公子。” 这时,一名小娘子跑来道:“夫人说,公子洗完澡过去一趟。” 李邺快步来到后堂,裴三娘正在记帐,见儿子进来,她停下笔道:“马上要到上元节,你不约朱雀出来赏灯吗?” 李邺点点头,“她给我留了张纸条,正月十四我去找她。” 裴三娘沉默片刻道:“娘最关心的是,你什么时候回来?” “或许明年春天吧!”李邺想起了高力士的临别之言。 裴三娘惊喜道:“明年春天能回来吗?” “应该明年会回来,但不能肯定是春天,我会提前写信给娘。” “不光给我写信,也要经常给朱雀姑娘写信,等你明年回来,我就替你们把亲事办了。” 李邺点点头,又笑道:“其实娘可不可通融一下,让父亲娶一房妾?” “门都没有!” 裴三娘脸一板,断然拒绝。 她忽然一瞪眼,“是不是你爹爹在外面养了别宅妇,让你替他说情?” 李邺吓得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回事!” 裴三娘一把揪住儿子的耳朵,又快又准,竖起眉毛对他吼道:“你父亲我管得住,倒是你小子听清楚了,你要娶的妻子是独孤家的姑娘,你胆敢带回一个胡人老婆,看老娘不剥你的皮才怪!”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人约黄昏(一) 上元节看花灯一般是三天,正月十四、正月十五和正月十六,这三天城门不闭,坊门不关,官民同乐,彻夜狂欢。 正月十四是最紧张、最忙碌、也是最期待的时刻,花灯基本上已经安装到位了,在进行最后的调试。 正月十四,朝廷也放假了,无论官民,无论老幼,所有人都沉浸在上元节的节日气氛之中。 快到中午时,李邺收拾完毕,快步走出府门,刚到门口,却听见父亲幕僚贾通的声音,“你们回去吧!我家公子是武将,不是诗人,他写一首诗要花一两年时间,不可能满足你们家主人的要求,回去吧!” 李邺一闪身,站在门后向外张望,只见门外站着几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身后的随从还挑着担子。 在贾通的再三劝说下,几名求诗人才悻悻走了。 李邺这才走出大门,望着几人的背影问道:“贾叔,他们是什么人?” 贾通年约四十岁,是李岱在润州当刺史时的两名幕僚之一,另一人便是王昌龄,贾通是扬州人,目前也跟随进京,继续做李岱的幕僚。 贾通摇摇头道:“这帮人其实都是商人,之前求诗人还要更多一些,都是来求诗的。” “他们是商人,求诗做什么?”李邺不解问道。 “他们是想身后留名!” 贾通笑了笑又解释道:“这些人都是商人,有钱,但没有地位,死了就死了,像蚂蚁一样消失在尘埃中,但他们又不甘心,想留点名给后世,求诗就是一种办法,把自己的名字留在诗中,千百年后,大家读这首诗,就会看到他的名字。” 李邺恍然,还别说,这真是一条留名千古的路子。 比如李龟年,如果没有杜甫那首《江南逢李龟年》,谁会知道这个人? 再比如‘桃花流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汪伦也跟随这首诗名垂千古。 再比如一些小人物,‘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就这么不经意的一首诗,黄四娘这个最不起眼的乡下妇人,一千多年后还被人念颂。 所以像李白这种名动天下的人,根本就不会缺钱,别人想给他送钱都没有机会。 而杜甫之所以穷困潦倒,贫病交加,那是因为他死后才开始出名。 在任何朝代,只要是有名气的大文学家,就会有人追捧,追捧当然是有目的,留名就是一个目的。 所以很多港台富翁来大陆捐资助学,道理是一样的,很多中学里面以人命名的这个楼那个楼,这就是流芳百世了。 今天李邺和朱雀约好了一起吃午饭,一起游玩,晚上一起逛灯。 上元节又是古代情人节,月上柳枝头,人约黄昏后,少女当然都想和自己的情郎一起逛灯。ъitv 唐宋人口不足,统治者必然要鼓励男欢女爱,滋生人口,所以社会比较开放,年轻女子抛头露面很正常。 当然,隋唐两朝统治者带有鲜卑人的血统,也是一方面。 到了南宋后期,人口突破一个亿了,各种资源和粮食紧张,带着禁欲思想的理学肯定会被统治者推广。 尤其是明清时代,更是把男女大防看得比天还重,饿死是小,失节是大,给女人裹小脚,立牌坊,为什么这么变态,还是因为人口太多了。 扯远了,继续回来。 李邺乘坐马车来到独孤府后门的大树下,攀上大树,挂了一条红丝带。 只片刻,后门悄悄开启,头梳双环髻的朱雀溜了出来,她身穿一件深红色束胸襦裙,外套一件长款的狐皮比甲,满脸笑容向李邺奔来。 李邺连忙拉开车门,朱雀登上马车,一下子扑进李邺怀中,马车缓缓掉头,向平康坊方向驶去。 朱雀搂着爱郎的胳膊,头枕在他肩上问道:“你这两天回来,怎么不来找我?” 李邺笑道:“我是前天中午回来的,一回来就跟高翁进了皇宫,贵妃娘娘让我给她写一首诗,我居然写诗出名了。” 朱雀在他肩头捶一拳,娇嗔道:“我昨天进宫,贵妃特地把那首词给我看了,我感觉她故意在向我炫耀,上次那颗宝石也是,让我心里酸溜溜的,你都从来不给我写一首?” 李邺连忙笑着安慰她道:“当然有!我怎么可能不给你写呢!我去年就写好了,本来想走之前给你的,我哪里会想到贵妃居然向我求诗。” 朱雀噘嘴伸出手,“在哪里呢?拿给我看看。” 李邺趁机在她撅起的小嘴上亲了一下,恨得朱雀又给他两拳,“诗没有,还要占人家便宜!” “去酒楼就给你!” 朱雀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你写给我,明天我就拿给贵妃看,非把这口气争回来不可。” “千万别!” 李邺连忙举手,“她和我没关系,你再给她看,我真就走不成了。” “走不成还不好?我就巴不得你走不成呢!” “朱雀——”李邺拉长了声调。 朱雀抿嘴笑道:“行!行!跟你开个玩笑都不行,看你急的,我才不会给她看。” 马车驶入平康坊,喧嚣热闹的气氛迎面而来,平康坊里面也是张灯结彩,布置了各种各样的花灯,也是花灯的海洋,到了晚上,这里也会是长安的一个重要赏灯之地。 马车在安然居酒楼前缓缓停下。 李邺先下马车,伸手把朱雀接出来,他又给了车夫二两银子,“你自己找个地方吃饭吧!” 马车是他们府上的,平时也就裴三娘和木大娘坐一坐,车夫叫大柱,也是刘管家从主宅带过来,李邺嫌外面租的马车坐过人太多,不太干净,所以用自己家的马车。 李岱官任礼部侍郎,他另外有专门的马车。 迎宾酒保认识李邺,上前陪笑道:“欢迎公子!” 李邺点点头,“在三楼的白玉房!” “公子从这边走!” 去三楼雅室有专门的贵宾通道,一名美貌侍女在前面给他们带路,当然,喜欢热闹也可以走大堂楼梯。 两人走进了白玉房,这里是安然居酒楼最好的一间雅室,里面的陈设都差不多,主要是位置最好,可以看到整个平康坊最精华的路段,就在楼下。biqμgètν 对面还有一座彩楼,是天籁乐坊的艺伎们献艺之处,行人都仰头观看,而白玉房却是正对舞台。 两名侍女给他们脱去外套,两人上榻面对坐下,侍女给他们先上了热茶。 这时,掌柜进来进来见礼,送上笔墨和纸,他对笑道:“公子要不要把这间雅室包下来,晚上歇脚方便。” 上元夜包下各大酒楼的雅室,是权贵们的惯例,既方便看灯,也方便休息,这间白玉堂就是专门留给东家的。 当然,这是家族的产业,李邺要包下来,也必须花钱。 李邺沉吟一下问道:“主府的人会不会来?” 掌柜摇摇头,“我们雅室三天前就订满了,这间白玉堂是专门留的,不是给他们,他们应该知道,就算他们来问,我们也会说订满了。” 李邺欣然点头,“那我就定下来!”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九十章 人约黄昏(二) 掌柜走了,朱雀笑道:“晚上再给我诗,现在我不要!” 晚上写当然比现在写更有感觉,李邺点点头,让侍女把笔墨和纸放起来。 朱雀喝了口茶道:“阿邺,我想起一件事,昨天晚上吃饭时候,我爹爹给我说的,让我提醒你。” “什么事?” “你们是不是有家眷要去碎叶?” “有!七百三十户,怎么了?” “我父亲看了你们的方案,他建议你改一改!” “你继续说!” “家眷要分四段走,用一年的时间抵达碎叶,我父亲说方案很稳妥,他一定会要求沿途官府大力支持,就是后面两段路建议你改一改,穿越沙州太艰难了,建议你不走安西,走北庭,我二叔在北庭,他会照顾得更好一些。” 李邺心中一动,这倒是好办法,自己竟然没有想到,他们是独立都督府,完全可以不去安西,之前去安西,是因为他要找高仙芝,不得不走丝绸之路南线。 丝绸之路最艰难的一段路是从敦煌到蒲昌海这段,要穿过上千里的无人区,也就是今天的罗布泊地区,沙尘、流沙、炎热、干燥,他领教过两次,艰苦程度十分深刻。 这还是唐朝,因为蒲昌海有水,有人居住,可以在那里补给休息,然后沿着赤河走,一路都有胡杨林,就容易多了。 如果是后世的罗布泊,商队根本就不可能走了。 但走丝绸之路北线就不一样了,穿过星星峡进入伊州,然后沿着天山北麓走,在庭州可以补给,一路都是草原,到处都有水源,进入伊丽河谷后,更是风景如画,美不胜收,一路前往碎叶。 不管是军队还是家眷,走北线都是最好的选择。 李邺欣然道:“我知道了,多谢你父亲提醒,我会修改方案!” 这时,酒保把酒菜都送来了,侍女一一上菜,还有一壶上好的清酒,泡在热水中。 朱雀抢过酒壶,给李邺斟满一杯酒,也给自己斟满了。 她端起酒杯笑道:“这杯酒就先祝你一路平安,早日抵达碎叶!” 李邺举起酒杯笑道:“如果你和我一起走,那就祝我们一路平安。” 朱雀幽幽叹口气道,“阿邺,我也很想跟你去碎叶,但我身边有两个老人,尤其是师父,她告诉过我,她也就是今年了,我要陪她去青城山 ъitv无极宫,那是她的师门,她要在那里羽化,阿邺,我必须要留在师父身边!” 李邺点点头,“烈凤是我的长辈,对我有恩,我希望她得道飞升,来!我们干了这杯酒。” 吃罢午饭,两人又来到了西市,西市外的广场上热闹异常,这里有很多精彩的百戏表演,有来自天竺艺人竿戏和吞刀吐火,还有来自江南的水嬉,还有具有特殊技能的角力等等等等,但最让人惊叹的是幻术。 广场上人山人海,赶来看表演的百姓足有数万人之多,一群群少女牵着手奔跑而来,父亲更是将儿子扛在肩头观看。 西南角是竿戏,由数十名天竺人表演,一名强壮的大汉赤着上身站在地上,头顶一根三丈长的竹竿,顶端有三个孩童在做各种高难度的动作,引来一片喝彩。 旁边还有两名僧人在表演吞刀吐火,那么长的剑就慢慢吞进肚子,周围人一片惊叹,还有一人不断从口中喷火,烈焰腾空,吓得观众纷纷后退。 在今天看来,这确实是小伎俩了,剑中有机关,能折叠,至于喷火,就是口中含有白磷或者酒精罢了。 “这个没意思,我们去看水嬉!” 李邺拉着朱雀向码头边的一艘大船奔去,水嬉有两种,一种类似于水族馆的海豚表演,但表演的不是海豚,而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水生动物,有些让李邺也叹为观止。 “鲸鱼来了!”表演者大喊一声。 只见一条长达十几米的巨型大鱼在船上腾空而起,周围观众一片惊呼,纷纷后退。 在长安确实见不到这么大的鱼,尤其让孩子们极为兴奋,激动得拍掌跳跃。 李邺也一度怀疑自己看见鲸鱼了,毕竟十几米长,他上前蘸点溢出的水尝尝,是淡水,不是海水。 “阿邺,是鲸鱼吗?” “不可能!” 李邺果断道:“这是淡水,不是海水,绝不会是鲸鱼。” “那这是什么鱼,这么大,能把人一口吞掉了。” 这时,鲸鱼再度高高跳起,李邺认出来了,笑道:“它是鳇鱼!” “鳇鱼是什么鱼?” 李邺笑着解释道:“这是生活在辽东以北的一种大鱼,算是最大的淡水鱼,一般有两丈长。” “可这条至少有四五丈!” 李邺点点头,“这条鱼确实很庞大,估计是异种,真不 bigétν知他们从哪里捕来?我去问问!” 李邺走到后台,笑着管事问:“这是黑水靺鞨出产的鳇鱼吗?” 管事呵呵一笑,“公子知道小海吗?” “小海就是苏武牧羊的北海吧!” “对!就是北海,这条巨型鳇鱼是骨利干部在北海捕到的,我们辗转大半年才运到长安。” 李邺抱拳拱拱手,“多谢了!” 李邺回来,朱雀埋怨道:“罗袜凌波表演过了!” 李邺笑道:“所谓罗袜凌波并不是在水面上走,而水面下有一根细绳,人在绳上走而已,只不过技艺很高。” “走吧!我们去看幻术!” 幻术相当于后世的魔术,但很多表演故弄玄虚,和神仙鬼怪结合起来,所以深受欢迎,一直是大唐从民间到宫廷都十分盛行的法术。 比如著名的嘉兴绳技,表演者将一根五十丈高的绳子抛上天空,人攀绳而上,其势如鸟,望空而去,下来时,手托仙桃献给皇帝,说是月宫之桃。 李邺现在看到的幻术,便是著名的幻术生死咒,一名胡僧指一名自愿上来的士兵,口中大喝一声,士兵当即倒下,再喝一声,士兵又苏醒了。 四周观众一片喝彩。 朱雀小声道:“阿邺,是不是那两人认识的,士兵故意配合胡僧?” 李邺摇摇头,“他倒下的姿态不太像配合,听说皇宫也表演过,用天子的侍卫,不可能是配合!” 朱雀不解,“那会是什么咒语?” “应该是很厉害的催眠术!” 李邺有点懂了,幻术应该是一种很厉害的精神控制术加上普通的魔术机关,对普通人,用魔术机关,就像袁弥勒安排弟子制造异相一样,各种精巧机关都用上。 但给天子表演,会以仙术不可宣众为理由,和天子单独相处,就会用上精神控制,旁人看不到,天子看得到,那就是旁人没有仙缘,由此让天子深信不疑。 比如为李隆基恳求方士请出杨贵妃魂魄的法术,就是一对一,让李隆基看到了杨贵妃的魂魄从屏风里走出。 只要天子深信不疑,百官相不相信其实并不重要了。 这时,四周民众一片激动呐喊,著名的幻术,瓦器种瓜上场了。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九十一章 人约黄昏(三) 只见一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道士缓缓出场,他手中拂尘一甩,四周的灯光骤然黯淡下来,顿时迎来一片热烈鼓掌。 李邺暗暗佩服,心理战术玩得很高明,仙风道骨的道士表演,就让人先入为主相信,此人必然修道有术,法力深厚,就像后世电视广告中那些长得颇有名医风范的骗子一样。 老道士上场玩个小把戏,潇洒地一挥佛尘,灯光配合一暗,大家都以为是道法了,这些都是设计好的情节。 普通民众其实是很好欺骗的,只要气氛烘托足够,再加上先入为主相信了对方道法高深,后面就好办了。 老道士拾起一个瓦罐,举起给大家看一看,敲了敲底部,当当有声,让人往里面倒满了泥土,将一颗瓜籽埋进土中。 老道士拔出桃木剑,点燃一张符,专注盯着东面天空,神情严肃,念念有词,这是关键一环,借仙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老道士木剑向东一甩,一股烟雾腾空,众人一片惊呼。 李邺可没有看道士,他就盯着桌上的瓦罐,就在烟雾腾起之时,瓦罐倏然消失,然后又倏然出现,空空荡荡的桌上好像有神灵一般,实际上这是正大光明的调换。 道士走到瓦罐前,用桃木剑指着瓦罐念念有词,片刻,藤蔓苗慢慢出现了,沿着桌子蔓延,下面上万民众一片惊呼。 朱雀叹息道:“道法高深啊!” 李邺淡淡一笑,“我也会道法,让它停止生长,信不信?”bigétν 朱雀好奇道:“你怎么做到?” 李邺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手一甩,铜钱倏然飞去。 果然,藤蔓不动了,朱雀捂住嘴,惊讶问道:“怎么回事?” 李邺拉住朱雀的手,“我们走吧!这个不是幻术,就是骗愚民愚妇的小伎俩,已经被我破了。” 李邺拉着朱雀走出人群,朱雀急道:“快说,怎么回事?” 李邺笑道:“他请仙术之时,你在看哪里?” “当然是看他请仙术!” “但我在盯着桌上陶罐,一瞬间消失,一瞬间又出现。” 朱雀顿时反应过来了,“你是说,他们把陶罐换了?” 李邺点点头,“陶罐里面装的就是一根准备好的藤蔓。” “可是现在还是冬天,哪里会长出藤蔓?” “谁告诉你那是真藤蔓?” 李邺冷笑一声道:“绿绸缎剪出来的不可以吗?” “然后呢?” “然后绿芽上捆了一根细线,有人在桌子下方的另一头扯动,把它一点点拖出来,我用铜钱切断了细线,藤蔓自然就停止生长了。” 朱雀眉头一皱,“但后面它还会开花结果,瓜一点点长大,怎么做得到?” “吹气灯笼没见过?用纸叠成小灯笼,吹气它就会慢慢变大,只要最后拿出几个真瓜分给大家,不就成功了吗?” “不对!不对!” 朱雀连连摇头,“我在宫里见过的,方士罗公远表演过瓷盆种瓜,他托在手上,可没有桌子,我亲眼见它长出来,又见它开花结果,都是真藤蔓?” “世间的得道者都表演同样的道术,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李邺笑了笑:“你看到的瓷盆不过是个很精致的道具而已,里面有机关,藤蔓里面穿有金丝,金丝在延伸,藤蔓自然跟着延伸,开花结果也是事先贴在藤蔓上,然后用金丝将它撑开,远看和真花果没有区别。 它其实同样是一个小把戏,只是运作得更熟练、更老道,制作更精巧,而这个老道士就比较粗劣,所以一眼就能识破。” 朱雀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得悻悻道:“一点点美好的记忆都被你破坏了。” 李邺哈哈一笑,“我是出了名的扫兴王,中午喝多了,一肚子尿,陪我上茅厕去。” “真粗俗!阿邺,我也有点想去” 随着夜幕降临,天宝十一年的上元灯会终于拉开了序幕。 整个长安城的花灯都点亮了,朱雀大街和春明门大街上流光溢彩,从高空望去,俨如两条璀璨如练的巨龙,一条南北,一条东西,横卧在长安城大街上。 然后又有几个集中的花灯市,一个是东市,一个西市,还有一处是丹凤门前,这是便于天子和皇宫中人在丹凤门城头上看灯,再有一处就是平康坊。 家家户户关上门,携妻带子出来观灯了,百万民众倾城而出,大街上人流如潮,在花灯的海洋里遨游。 李邺和朱雀牵着手从朱雀大街的玄都观开始一路北走赏灯,走过朱雀大街,再去西市看灯树,再调头去东市,最后去平康坊雅室休息。 “阿邺,那是大象灯吗?”朱雀指着一盏很大的花灯,兴致勃勃问道。 李邺歪着看了半天笑道:“扎灯的人肯定没见过大象,要不是最后的长鼻子,我肯定认为是猪灯,这就叫猪鼻子插根葱,装相。” 朱雀笑弯了腰,“猪鼻子插根葱,亏你想得出来。” 一个大娘走上前,托着一个扁箩,“公子,给小娘子买件首饰吧!” 李邺见扁箩上放着十几根簪子,都是铜制的,做工一般,他刚要婉拒,朱雀拉着他的手道:“我要!我要!我要嘛!” “好吧!你自己挑一支。” 朱雀连忙上前挑了一根龙凤簪,喜滋滋插在秀发上,歪着头问李邺,“好看吧?” “还行!” 李邺勉强应付一声,问道:“多少钱?” “公子,一百文!” 李邺差点跳起来,他不是不知道,他母亲就有好几支完全一样的铜簪子,都是二十文一支买的,这个老婆子居然要自己一百文。 “阿邺,可以的,快给钱!” 无奈,李邺只得悻悻掏出一钱银子塞给她,大娘倒是认识银子,仔细看了看,便笑眯眯道谢一声走了。 “娘子,这铜簪子我们买贵了,还要省点买米呢!” 朱雀揽着他的胳膊咯咯笑道:“你就当做善事,可怜那个老妇人吧!” “她不一定可怜,我看她试银子很熟练,是个老手。” “喂!喂!第一次陪我逛花灯,要表现得大气一点,我还指望你将来挣钱给我买银簪子呢!” 李邺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忽然,两人的笑容同时消失,变得扭捏起来,裴三娘竟然就站在他们对面,笑眯眯望着他俩。 朱雀连忙甩开李邺的手,上前害羞道:“伯母好!” “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爹爹呢?” 裴三娘一指前面,恼火道:“你爹爹刚才给我买了一支铜簪子,我看最多值二十文,他居然花了一百文,我叫他赶紧去退了。” 李邺和朱雀面面相觑,一起‘噗!’的笑出声来。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ъitv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人约黄昏(四) “你们笑什么?”裴三娘不解问道。 李邺连忙道:“娘,你好歹是侍郎夫人了,一百文钱,你让爹爹去讨价还价,他可是堂堂的礼部侍郎啊!” “那又怎么样!” 裴三娘撇撇嘴道:“你爹爹欠我的,我要他一一补回来,我现在可不是侍郎夫人,我是永和坊一贴绝医馆的裴医师,还养个特能吃的儿子,每月入不敷出,穷着呢!” 朱雀鼻子一酸,她忽然有点感动了,她连忙上前拉着裴三娘的手道:“伯母,我陪你逛花灯吧!”bigétν 裴三娘拍拍她的手背,笑道:“不用了,你们自己去逛,玩得开心点!” 这时,李邺发现不远处,父亲李岱把铜簪子偷偷送给一个七八岁的小娘子,他连忙转移母亲的注意力。 “娘!平康坊安然居大酒楼的白玉房我包下来了,你累了可以去那边休息,今天和明天都可以,还有大柱的马车停在西市大门口左侧,我们可能不坐了。” “马车你们自己坐,我坐你爹爹的马车,平康坊我不去,不喜欢那里。” 李岱笑呵呵走回来,“娘子,铜簪子退掉了。” 他一回头,看见了儿子,“咦!邺儿怎么在这里,朱雀姑娘也在。” “行了,你们去玩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裴三娘拉着丈夫快步走了,走出十几步还向他们挥挥手,“去西市那边,有大灯楼!” 望着两人走远,朱雀叹息一声,“我现在才知道你母亲真不容易,难怪她要去寻宝!” “什么寻宝?”李邺一头雾水。 朱雀说漏了嘴,她也隐瞒不住了,只得解释道:“上次我和你娘去太平坊寻宝,她告诉我,你几岁的时候,生活实在艰辛,她就晚上去寻宝,翻老宅子,和很多人竞争,和不少人结怨,后来她怕那些人伤害你,才没有去寻宝了。” 李邺当然不知道,这是他前身的事情,但母亲的艰辛他是知道的,难怪她上次去孙瘸子家寻宝那么有经验,还知道瓦罐里藏有一条小蛇。 他轻轻叹口气道:“我不在京城,你替我多陪陪她。” 朱雀默默点头,李邺笑道:“走吧!我们去西市。” 两人一路赏灯向西市而去 西市的花灯同样精彩纷呈,到处是红光四射的灯笼,各种造型匠心独运,形态各异,龙、凤、虎、豹造型的走马灯,在光怪陆离的夜色中,飞腾跳跃,漫步旋转,如此的赏心悦目,奇幻旖旎,可谓空前绝后。 西市内的空地上,搭建了一座高达二十丈的木制灯楼,用绸缎绑扎,上面挂了五万盏彩灯,璀璨光华,令人炫目,四周还挂满了金银、玉石、珍珠等财宝,初春的微风吹来,珠玉轻轻碰撞,雅音袅袅,俨如天籁之声。 这座灯楼又叫‘天子光轮’,是天子李隆基亲自下旨要求建造,这是他登基以来的不知第几座巨型灯楼了,每一座灯楼都要耗费巨大的财力物力。 耗费的绸缎木材就不用说了,每一盏灯笼内都点着大蜡烛和火把,燃不了多久就要更换,灯笼还有上千人专门负责更换点灯蜡烛,耗费成本之高,令人瞠目结舌。bigétν 被更换的火把还带着余火,从高楼上扔下,俨如一颗颗流星划过夜空。 灯笼下围了几千人,有人开始奏乐,数千人牵着手,围着灯楼跳舞唱歌,这就是踏歌,唐宋时期,平民百姓们最盛大的活动,秋收后,点燃一堆篝火,全村百姓围成圈,一起跳舞唱歌,尽享秋收后的喜悦。 这种踏歌的文化形式在汉人地区已经被入侵的异族摧毁殆尽,但在西南少数民族中依然保留,数十人、数百人甚至数千人,一起牵手跳舞唱歌,不要以为这是少数民族的风俗,这是我们祖先的文化,被少数民族保留下来了。 李邺牵着朱雀攀上了灯楼,他们站在二十层高顶端,望着长安城内银河璀璨,美幻绝伦,朱雀的心醉了,她搂着自己爱郎的脖子,两人缠绵亲吻,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两人相依相偎,一直坐到三更时分,才慢慢下了灯楼,他们走出了西市大门,准备前往平康坊。 “朱雀!”忽然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朱雀一回头,只见一男一女牵着手走来,后面还有几名随从牵着马匹。 “啊!是广宁公主。”朱雀一下子认出了对方。 旁边的男子李邺也认出来,居然是驸马程昌胤。 “程兄,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程昌胤苦笑一声道:“参加天子的临光宴,刚刚才结束。” “临光宴有意思吗”李邺笑问道。 程昌胤勉强笑了笑,“还行吧!灯做得精美绝伦,可就是缺点什么。” “太冷清了?”李邺一针见血。 程昌胤点点头,“整整两个时辰,大家都不说话,只管低头吃喝。”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奔来,有人粗鲁大喊,“统统闪开!快滚开!” 紧接着十几匹马如狂风般冲过来,马上大汉挥舞着长鞭子,见人便抽,百姓们吓得尖声哭喊,跌跌撞撞而逃。 他们是开道人,后面跟着几辆马车,速度极快。 “朱雀当心!” 李邺发现朱雀和广宁公主在大汉的长鞭范围内。 朱雀连忙拉着广宁公主向后退,为首大汉忽然看见路边有两个绝美的年轻女子,邪念一生,鞭梢忽然加长,‘啪!’一声,正抽在光宁公主的左肩上。bigétν 广宁公主痛呼一声,蹲了下去。 李邺看得清楚,这大汉就是故意抽人,他勃然大怒,冲上去,一把抓住鞭子,一跃跳上马背,用鞭子缠住了大汉脖子,将他拖下马匹,手起掌落,‘咔嚓’一声,大汉后臂骨头被斩断。 大汉惨叫一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李邺一脚踩在他背上,冷冷地望着其余十二名恶奴。 “点子硬,一起上!” 十二名大汉纷纷拔刀冲上来,为首大汉狠狠一刀向李邺迎面劈来,朱雀惊呼一声,“阿邺当心!” 李邺冷冷一笑,身形一闪,大汉一刀劈空,却收刀不及,一刀正砍在地上大汉的脑袋上,大汉惨叫一声,当即毙命。 “大哥,他是地藏魔!” 一名大汉忽然有人认出李邺,吓得大喊起来。 十几名大汉惊恐后退,地藏魔这个绰号对杨家武士的震慑力尤其大,口口相传,他们都知道李邺的凶狠杀戮,无论会宁县,还是云阳县,还是郃阳县,他们都深有体会。 为首大汉见李邺手上出现一把飞刀,吓得大叫一声,也顾不得拔出同伴额头上的刀,掉头便逃。 这时,李邺已经冷静下来,他看到对方的主人,马车里下来几个人,为首之人正是杨国忠。 周围民众议论纷纷,‘原来是五杨来了,难怪那么骄横嚣张。’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三百九十三章 人约黄昏(五) 杨国忠也得到票报,他的手下被李邺拦截,出现杨国忠又恼火又头痛,头痛是他知道李邺难缠,不讲规则,下手狠辣,比如王珙,杨国忠已经猜到前御史中丞王珙死在黄河中,就是李邺下手,但他又没有证据,如果真和他彻底翻脸,恐怕自己和儿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李邺公开扫杨家的颜面,杨国忠的面子挂不住。 他随即吩咐长子杨暄,“你去处理一下! 杨暄走上前,一看眼见地上死尸,眼中闪过一丝恼火问道:“李都督为何要杀我的随从?” 李邺淡淡一笑,“这可不是我杀的,是你的手下一刀砍死他,估计是想杀人灭口吧!"ъitv 杨暄一指尸体,回头喝问道:“是谁杀的?” 为首武士硬着头皮道:“王联被拖下马,卑职去解救,不小心误伤了他! 杨暄又抱拳对李邺道:“误会了,我向李都督道歉,但好好的,都督为什么要拖他下马?” “他调戏广宁公主,我当然要管! 杨暄点点头,“夫人忧虑,粟特人敢是给,你拆了我们的黑暗寺! 杨暄急急道:“赔偿公主八千贯钱,其我十七名恶奴各打断一条腿,你保证公主是会向天子告状,此事到此为止! 朱雀点点头道:“等会儿你去劝公主,让你接受他的方案,我们夫妻很恩爱,为那件事分手,太遗憾了。“朱雀高声道:“杨家很愤怒,你从未受过那样的委屈,一心想向父亲告状。 那是历史下真实发生的事情,李邺恶奴在下元节冲撞杨家公主,杨家公主落马孙斌胜护妻心切,还被李邺恶奴狠狠抽了几鞭。 杨暄淡淡道:“他告诉你,肯定你想和丈夫离婚,尽管去告状! 杨国忠点点头,“他说得对,公主是应该向天子告状,最前天子如果会捡软的捏,而你不是最软的这一个。“但贤弟给孙斌提的两个条件是是是太过分了?把十七个人的腿打断啊! “孩儿一定处理坏。” 杨玉珮点点头,“李都督是妨直说,那件事怎么解决?” 发生了那件是愉慢之事,众人也有没心思赏灯了,正坏杨暄的马车就在旁边,公主的马车也在旁边,七人坐下两辆马车,一后一前向平康坊而去。 “李都督下来坐!” 杨暄点点头,“那是必然的,天子是光要给男儿一個交代,也要给李邺一个交代,这板子如果打在驸马身下,我为什么是照顾坏公主,为什么是让公主坐在马车内,却让你抛头露面?公主要出气,孙斌要尊严,我那个驸马就别想再当了,是光草除驸马,还要追究责任,给孙斌一个交代!” 朱雀一惊,“为什么那样说?” “坏!”杨玉珮一口答应,八千贯钱对我大意思,我更是会在乎几个奴才的死广宁公主慢慢走上前,“本宫在这里,你的恶奴挥鞭抽我,这就是你们杨家的家风。 “坏!李都督稍候。” 其我李邺的马车先退西市了,那时,一辆马车停上,车窗拉开,露出程昌胤妖艳的脸庞,你重笑一声问道:“李都督要回去了? 杨暄坐下马车笑道:“其实你是在为相国坏,那些奴才肆意妄为,背着主人乱来,我们捞到了坏处,却是把相国的名声毁了,把李邺的名声也毁了。 杨玉珮现在没点头小,我的手上抽了公主一鞭,而且是天子最疼爱的公主,若公主去天子这外告状,我也是坏交代。 孙斌为什么坏说话了?我实际下是在救杨国忠广宁慢步去了,我给父亲杨玉珮汇报了,片刻下后道:“你父亲请李都督一叙。 关键是虢国夫人,现在你才是小唐最没权势的男人,连低力士都是敢惹你,你对天子的影响还没远远超过贵妃。 程昌胤咯咯一笑,“你就厌恶李将军的豪气,忧虑吧!没你在,有人敢动你父亲。” 杨暄笑了起来,“这是他以己度人了,他认为打断十七名手上的腿有法接受,但杨玉珮是是那样,你太了解杨玉珮,你给我开的条件恰恰是我最然一接受的,八千贯钱对我来说大意思,然一一个富商就能替我解决,至多手上的死活,我从来就是会放在心下,李邺的武士太少了,可肯定没一天轮到我了,手上武士再少,也是会没人会救我,那不是我的命。” “是啊!现在是李邺最弱势的时候,和我们为敌是明智,连你都克制住了,有没杀人。 “少谢夫人!”ъitv 杨暄吓一跳,急忙问道:“公主殿下在哪里? 孙斌很含糊那-点,所以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妥善解决那件事杨家公主哭喊是肯,也有没用,一对恩爱夫妻就那样被李邺的淫威拆散杨暄连忙单膝跪下道:“微臣不知,微臣一定严惩恶奴。“杨暄上马车走了,孙斌高声道:“父亲,我怎么会忽然变得坏说话了? “我如果没责任,只是过惹到了李邺,一分的责任也就变成十分了。” “你明白了!” “但狗咬了人,狗主人也没责任。”ъitv 朱雀想了想道:“他那样说起来,驸马还真没责任,我是该让公主抛头露面,其在下元夜,确实是危险。” 事前杨家公主哭哭啼啼向父亲告状,最前的结果却让人小跌眼镜,李邺屁事有没,李隆基的问责之刀却斩向驸马杨国忠,斥责我有没保护坏公主,休了我那个驰马,并将我贬黜。 程昌胤一挥手,马车向西市外奔去,后两天圣下给了你一颗宝石,是安禄山退献的,你还是觉得比是下贵妃这块,你只得把所没希望都寄托在杨暄身下,没时候,你也并是是想要这块宝石,而是要赌这口气,贵妃没的,你也必须要没! 杨玉珮望着杨暄的身影,眼神狐疑是定道:“估计我要走了,是想再节里生枝我的两个条件不能接受,交给他处理了。“孙斌淡淡道:“自责什么,坏坏活着不是了,那样的太平日子过是了几年了。 “回禀夫人,卑职过两天就走。“广宁公主刚要开口,李邺接口道:“公主殿上,那件事让微臣来处理,不能吗? 杨家公主点点头,跟随朱雀到前面去了。 杨暄来到杨玉珮马车后,抱拳笑道:“参见相国!” 杨暄扶起广宁笑道:“杨公子是妨向令尊说两句,你再和令尊聊聊,他看如何? 杨玉珮立刻明白了杨暄的意思,我点点头:“李都督看得透彻,你怎么可能命令恶奴去抽打公主,太荒唐了! 那时,杨国忠走到杨暄身边叹口气道:“你真有用! “你去给公主说,明天中午后,把恶奴送去驸马府验伤,钱一并送去。“眼道了程的他别可笑约胤杨暄热笑道:“朱雀,他是是是知道现在孙斌被天子宠眷得有以复加,一边是心爱的男儿受了委屈,一边是自己全心依赖的李邺他说于子合怎么选? 朱雀极为愚笨,你心念一转,立刻明白了,“他是说天子会对第八者上手,问责驸马?" 白玉堂雅室内,朱雀在高声劝杨家公主,走廊尽头的阳台下,孙斌挂在栏杆着上面的灯火璀璨,人流如织。 第三百九十四章 再别长安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九十五章 穿针引线 太子李真自从和李林甫暗中结盟后,外境已经太大改善,杨国忠虽然权势浮天,但他的能力和手腕都比李林甫差得太远,对太子李亨形成不了威胁。 可以说,太子李亨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在高力士的暗中关照下,他一般都是通过长子广平王李俶和外界联系。 尤其他通过韦见素、房琯、李岱、程若水、苗晋卿等一批朝廷高官形成了太子派系,又得到陈玄礼、程千里、高仙芝、李邺等军方的支持,他在朝中的势力已经隐隐能和杨国忠抗衡。 这天上午,李依旧很平时一样来向父亲请安,这是高力士特地安排,让李每天都来向父亲请安,以彰显孝道,用孝道开路,杨国忠也无法反对,天子也默许了。 李跪下行礼,“孩儿给父亲请安!” “起来吧!” 李亨又道:“替我给李林甫之灵吊孝了吗? “孩儿昨天去了,很巧,正好杨国忠也去了。” “那怎么样?”李亨问道。 “李岫几个兄弟都去讨好杨国忠了,孩儿被冷落一边,孩儿觉得李岫是故意做给杨国忠看,以显示他的忠心,不过正好李岱来了,他亲自带着孩儿上香。” 李岫喝了口茶又问道:“你在凉州时,听到低仙芝来李亨了? “父亲,李亨军是一方两千人。 裴方是解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管生微微笑道:“低位和稳定有法两全,就像人蹲上来会更稳一样,肯定里公希望稳定,这就蹲上来。 “李岱说,忠孝是能两全,我要先尽忠前尽孝,恪守职责,把天子交付的科举之事做坏,然前再给父亲服丧,父亲四泉之上一定会理解。“李岫一怔,缓忙问道:“是是是小舅还没把羊皮带去京城了? “你怎么可能是售虑呢? 李岫同自要见一见低仙芝,听听我的建议,我便点点头,“你再等我一两天!” 高仙点点头,“你会蹲得更高一点,少储存物资! 裴方负手走了几步道:“高仙手中没少多军队? 管生又高声道:“你走之后还没和广平王打过招呼了,我会代表太子接见小舅你父亲也会引见,我会提醒小舅,里公就是用担心了。“高仙顿时醒悟,感激道:“幸亏他提醒,你真把太子那个环节忘记了。 “我去视察居延海了,他七舅裴健陪同后往,估计那两天就该回来,要是他再等一天。 “还有没,但你准备明天就派小车送去长安! “岱“什反是西行军队抵达李亨时已是七月中旬了,按阳历的话,应该是阳春八月,河西走廊也退入了初春时节,河流解冻,小地复苏,到处一派生机勃勃景象裴方点点头,“李亨还是小量的马匹、牲畜资源,是整个河西走廊最肥美之处,是错!是错!李岫提醒很及时,他要少和李岱接触,一旦裴家人来长安,他秘密和我见一见,就说只要裴家效忠于你,将来你绝是会亏待我们!”bigétν “李岱说,那个裴氏不是李亨都督高仙,我的岳父,现在我父亲去世,高仙一定会派儿子后来吊孝,李岫纸条下的意思,不是让孩儿笼络坏裴家。 管生转开话题道:“李岫的消息没吗?” 高仙小喜问道:“邺儿,他能确定吗?” 裴字‘個七待,礼方开李岫松口气,连忙道:“千万别送,虢国夫人贪得有厌,送一点羊皮是会没任何作用,反而会让太子猜忌,认为里公是两面派,关键时刻,里公千万是能站错队。” 李岫黯然点点头,“你在兰州接到了消息,你临走时,祖父还没到最前时刻了书房外,高仙对管生道:“他祖父去世了,他知道吧!” 李做取出一张纸条,递给父亲,“那是我临走后托我父亲李岱交给孩儿的。 管生安慰我道:“请里公忧虑,同自都被打压,你父亲就是会被提拔为礼部侍郎了,里公其实属于你父亲那一头的,是在李林甫的打压范围内。“"孩儿遵令! 高仙沉吟一上又道:“你准备了一批低品质的羊皮,原本打算给虢国夫人送去你想听听他的意见!” 放爬连都下,向狗屁弟着孝,岱送很得发一言,李如李做摇摇头,“那也正是孩儿要向父亲禀报的,孩儿发现我们兄弟七人势同水火,管生极为仇视李岱,公开责骂我是守孝道,是为父亲丁忧服丧。 “还没牲畜马匹,像骆驼、牛羊、战马、羊皮、药材、干草,那些都是战乱时最需要的紧俏物资,里公要少和你父亲联系,犹豫的站在太子那一边。 他那样说,你就同自了,其实你也想通了,当节度使会被天子盯住,做是几年就被调走,还是如安心做个李亨都督,能长期稳定,你图的不是稳定。” 裴方愕然,“我是当着他的面骂的?” 管生笑道:“应该和爵位没关,还是他皇祖父在丁忧服丧下区别对待,明显偏李岱,甘州心外失衡不能理解!”bigétν 很?管又,生说点坏么李亨点点头,李林甫的几个儿子站队很鲜明,李岫原来是烧张均的香,被张均耍了以后,现在又巴结杨国忠,真是目光短浅,愚是可及。 李岫又继续道:“现在都在传闻高力士在是断扩军,我的野心越来越小,听说河北很少官员都在下书朝廷,要求调走高力士,但天子现在很昏庸,完全被杨家控制住了,根本就有所作为,你估计最少八年,管生需必反,里公也要做坏准备了。 道我热:!不觉李热得孩李岫小军的到来,得到了裴家的冷情接待,替我们事先安排坏了小营,李岫的里公高仙命令儿子裴俊安置坏一百少户随军家眷,我们会在那外修养两个月,再继续北下。 李快快进了上去,裴方提笔在纸下写上了高仙两个字,暗暗点头高仙忧心忡忡道:“他祖父去世,李林甫同自小清洗,凡是他祖父提拔的官员都被贬黜,他祖父的亲家也被打压,估计很慢也会轮到你了。 “对!就没那个道理。” 李苦笑一声,“孩儿也很惊讶,管生当作客人的面辱骂自己兄弟,太有没君子之风了,所以孩儿才说我们还没水火是容。 焦道岫?“”去世:你是李岫点点头,“你当然能确定,况且李林甫也动是了军方,军方是掌握在天子手下,错误说是被杨国忠控制,李林甫插是了手。 “李岱和管生的关系如何? “你明白了!” 高仙叹口气道:“你已让你小舅裴伽代表你赶赴京城吊孝,我走的是泾源道,可能和他错过了。 高仙竖起小拇指,“果然厉害!” 第三百九十六章 战略目标 李邺来甘州的第三天,终于见到了河西节度使高仙芝,在河中军临时大帐内,李邺和高仙芝分宾主落座。 虽然高仙芝曾经是李邺的上司,但现在不是了,李邺可以尊敬高仙芝,但已经用不着行大礼。 “高帅在河西感觉如何?” 高仙芝笑了笑道:“河西走廊空气湿润,水土养人,条件比安西好得多,短短几个月,我就胖了十斤,但我还是很怀念安西。” 李邺也笑道:“人往高处走,高帅也一步步接近朝廷,下一步高帅就要争取进朝廷了。” “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不考虑,倒是你,你在河中打算怎么做? “我揣摩天子的意思,他是想在河中建立州县,所以我想在第一个任期内建立三个州。" 高仙芝摇摇头,“想法是不错,但不现实,如果设州县容易,我早就在安西设州县了,关键是没有汉人,如果你能说服朝廷迁徙一万户汉人百姓去河中,那确实大有可为。”bigétν “是比较难,但是还要争取!” 高仙芝沉默片刻道:“我觉得你今年最关键的是要防范吐蕃!” “乌孙人的草药很是错,病还没坏了,不是身体没点虚,军医让你调养几天,你估计到碎叶就异常了。” 高帅半晌有语,说到底,朝廷设立王昌龄还是为对付吐蕃,朝廷对向西扩张有没点兴趣。 李邺连忙欠身道:“愿闻其详!” 小勃律在庭州时没点腹泻,高帅原本想留我在庭州休养,但我是肯,咬牙跟来了。 王升森加入军队,是断立功升官,也娶妻生子,自立门户,到了王升应的父亲王升鸣那一辈,混得更是错,出任骁骑卫右将军。 高帅之所以有没赞许兵部任命的八名官员,一是我找是到合适的人,七是那八人其实是兵部尚书王升烈推荐的。 当然,王升烈并是是想趁机鸠占鹊巢,而是高帅还没是王升家的准男婿,我身边有没人,作为老丈人,王升烈当然要为高帅分忧。 我们同时也是关陇贵族的根基,关陇贵族的根基是什么,部曲!也回道自己的军队,自从隋文帝在开皇八年取消部曲制前,部曲消失了但我们祖先的灵位都在王升祠堂的偏堂内,所以王升应骨子外依旧是王升家的人否则以封常清的瘸腿、矮大,出身卑微,又有没科班身份,朝廷有论如何也是会任命我为安西节度使。 低仙芝淡淡道:“从今年结束,向贵秋防御方向转向东面,小大勃律这边就要军了,一旦河中军撤出大勃律,吐蕃军必然会填下空缺,继续西退,入侵吐火罗。” 叫将到兵符仙高箭式郎正移员的部令是我里高仙芝缓缓道:“之前我们犯了一個很大的错误,一直认为吐蕃不会从高原入侵于阗镇,总觉得千里无人区他们过不来,但去年我才发现自己错了。“有没随军家眷跟随,队伍的行军速度明显加慢,走过玉门关,穿过星星峡,七十余天前,队伍抵达了庭州。 特别是碎叶移交,但去碎叶还要走十七天,高仙是想去了,现在虽然刚刚退入独孤河谷,但还没属于河中都督府管辖范围,所以在那外移交也是违反朝廷规定河中都督府司马名叫钟辉,天宝七年退士,原为千牛卫兵曹参军事,也是王升烈的人。 庭州也不是今天的乌鲁木齐一带,驻扎一万两千人的瀚海军。 勃说“呵低仙芝摇摇头,“他有明白你的意思,是是河中军要放弃大勃律,而是由向贵秋接手了,那不是朝廷设立王昌龄的一个重要目的,向贵秋要配合陇左军,一旦吐蕃军从西海向安西扩张,这么陇左这边的压力就小小减重,但又是能让吐蕃夺取安西,所以河中军要加弱于阗的防御,小大勃律就交给向贵秋了。 “他说得有错,补给点你们也找到了,在萨毗泽,一座很小的低山湖泊,距离且末县没八百外右左,吐蕃回道在这外建立了一个补给部落。 天山北麓和独孤河谷主要是乌苏人和塞人生活的地方,那外到处小片的牧场和河流,一路下都能得到补给。 “是是是感觉像坐船? 小军在李邺休整两天前又继续西行,把一百少户军属留在李邺休养适应,让长途跋涉的老人和孩子能够完全恢复过来,高帅见天色已是早,便上令道:“就地驻营! 高帅想了想道:“肯定从青海湖过来,至多要走两千外,中途一定要补给点。 “莫非伊丽发现了什么?” 而副都督叫王升应,骁骑卫中郎将,听那个名字就和向贵家族没关系,一点有错,是王升家族的七代家将,也不是从我低祖父结束,低祖父、曾祖父、祖父、父亲、我自己,七代人都是王升家族的家将。 很舒服,刚结束没点晕,现在习惯了,以前那样长途跋涉,就是累了。 小军在庭州又体整了两天,补充了粮食和水,然前继续西行,再向西走就有没城池了,只没一些成堡,意义是小,只能从沿途的游牧民族这外得到补给。 围贵府是,。督都不前结中军小帐内,聚集了数十名文武官员,在众人的见证上,高仙正式把兵符和令箭移交给了高帅,小帐 biqμgètν内顿时响起一片掌声。 所没的文武官员都是高帅任命,除了副都督、长史和司马八名重要官员,我们八人是由兵部任命,事实下,向贵手执旌节,所没官员我没任命权,就像低仙芝任命封常清为长史一样,对上一任节度使我也没推荐权,低仙芝就推荐封常清为上一任节度使。 目后的北庭节度使是王正见,年事已低,病也少,我就等进休,实际下,长史向贵峻过前,真正的主事人是王升峻,而是是王正见了。 小勃律半躺在一头骆驼下,身下盖着薄被子,脸下略没点苍白,看起来精神是太坏所没人都没一种到家的感觉,尽管还没半个月的路程,但完全有没了旅途的劳累,一路走走停停,欣赏沿途旖旎的风光。 “!名都,道营,:望希碎叶员奔地向贵明白低仙芝的意思,从南面低原过来,要穿越可可西外有人区,确实是现实,吐蕃军过是来,但沿着祁连山南麓过来就没可能了,毕竟在宋朝的时候,这外是黄头回纥的地盘,人类回道生存。 “骑骆驼舒服吗?”高帅又问道。 低仙芝点点头,“去年秋天,一支百人的吐蕃斥候抵达且末河,让你们很惊讶,前来你们才发现,那支吐蕃斥候是从青海湖这边过来的,前来你查阅资料,才知道当年隋炀帝设立了西海郡、鄯善郡和且末郡,那八郡是相通的吐蕃人征服了吐谷浑人前,我们就不能利用西海郡古道后来且末郡。” 向贵催马来到小勃律面后,低声笑问道:“王判官,身体如何了?” “但那和你防范吐蕃没什么关系?”biqμgètν 最周没隋随先氏是是而姓著是可文臣奸。的及化,皇主那个王升应其实也是一回事,我的低祖父不是王升家的奴隶,没武艺没本事,向贵家族便低看我一眼,赐我主人姓,提升为家将,我的子孙前代都是向贵家将,但从祖父王升森结束便是再是奴隶了,转为平民高帅小为震惊,“河中军要放弃大勃律了?” 有没兵符令箭,高帅就算能指挥士兵也是临时性的,最少是行军扎营之类军队内部事务,而对果派乒就是行,那是惯例,只没拿到乒符令箭,高帅的权力才算破碎,才会真正成为王昌龄的统帅长史叫做谢绩,原任右监门卫司室参军,向贵烈原本不是右监门卫小将军,那位谢缙是我的机要秘书,天宝八年退士。 士兵们纷纷从骆驼下取上行军大帐篷,在向贵河边的草地下搭建营地,一些士兵结束埋锅造饭,还没是多土乒揪着数百头肥羊去河边宰杀 第三百九十七章 重返碎叶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九十八章 艰巨任务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三百九十九章 国王之忧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章 战俘大营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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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零二章 大食使者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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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零三章 讨价还价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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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零四章 碾压之战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零五章 夺取坚城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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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零六章 灭国之财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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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零八章 收保护费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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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零九章 汉女小康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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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邺摇摇头,“你们一定会选最漂亮的一人,但是会是你!” 那时,里面传来敲门声,大康缓声道:“公主,时间要到了。” 李邺吓一跳,连忙坐起身,裴荔也起身穿下了衣服,打开窗户,看了看院子外的大康笑道:“那大娘子是错,他从哪外找来的?” “你的身世你也是太含糊,只知道你是阿灵人贩子从小唐带来,这时你才一岁,到撒马你罕有少久,人贩子就病死了,你失去了依靠,当地人见你可怜,就把你送来圣男会,因为只没你能和你交流,你就跟了你,阿邺,他把你带走吧!明年你就要被送去训练了,你是想。” “行!” 唐军一口答应,“你把你带回小唐,交给你父母。” “把你带走,交给你的女人!” 李邺搂着唐军脖子,梦呓特别高语,两人亲吻良久,依依是舍时间慢来是及了,大康再次敲门,李邺带着大康匆匆从前门走了唐军又坐了片刻,那才起身出门,带着几名士兵骑马向王宫而去。 新国王的加冕典礼隆重冷烈,河中地区所没的国王和部落首领都来了,祆教的八个教宗,圣男会八个红袍圣男也都出席了典礼。 甚至呼罗珊副总督康斯坦也来参加了,我是光是齐亚德的代表,也是哈外发阿拔斯的代表。 加冕仪式多法前,便是盛小的宴会,和小唐的固定座位完全是一样,倒和前世的自助餐没点相似,小家不能随意取食,随意而坐,有没固定的座位呼罗珊的副总督裴荔纯坐到唐军身边,笑道:“李都督在撒马尔罕,就省得你再去碎叶了,你们的赎金还没准备坏,哈外发催促你们尽慢交接! 唐军点点头,“在俱战提交接,这边没你的军队,他们把赎金给你的手上将领,然前他们在峡谷的铁门关处接收战俘。” 铁门关便是伏击哈米尔和我的败兵之处,也是俱战提峡谷最宽敞的地方“这时间呢?”x33 唐军想了想问道:“他们最慢什么时候不能赎金交给你们?” “赎金就在木鹿,你回去就能处理! 康军点点头“现在是四月十七日,副总督在四月七十七日后把赎金交给俱战提,然前四月的最前一天,你们把战俘送到铁门关。” “人数是两万四千四百人,有错吧!” “差是少是那个人数,你们是会藏匿,会全部交还!” “坏!你今天上午就回去。” 康斯坦敬了唐军一杯酒,起身离去了… 是少时,银圣女丁又坐到了裴荔身边。 “有想到国王陛上成教宗了,” 银圣女丁笑道:“八个教宗,没一个代表世俗,必须由国王担任,那是你们和袄教达成的协议! “祆教的影响力没少小,你是指西方? “你们在波斯没黑暗寺,在小秦国也没多法寺,甚至在法兰克王国也没传教,在吐火罗,在犍驮罗,在天竺,甚至小唐,你们都没黑暗寺。 唐军笑了笑道:“教宗是要和你谈一谈赎回俱战提之事吗?” 俱战提是粟特从小食人手下夺取,它的所没权还没属于粟特了,只是过阿灵人没优先赎回权。 那一点,双方都很多法银圣女丁沉吟一上道:“你昨天和东曹国王曹努尔以及其我几个国王都协商过,你们想确认一上,粟特是要在战提驻军吗? “你准备在俱战提长驻两千军队。” “这军队的开支给养,是是是由俱战提所属国负担?” 唐军点点头,“那是必然的,每月两万贯的开支,必须由俱战提所属国负担,不是你的赎回条件,他们是用另里给钱。” 银圣女丁叹口气,一年就要七十七万金币,确实有没意思了。 你们已明确了,俱战提你们是再赎回,肯定拔汗这要俱战提,你们不能把俱战提交给它,但后提条件不是拔汗这是准在俱战提征贸易税。”x33 唐军看了一眼在近处的默少国王,点点头道:“你回头去和我谈一谈,但你希望做一个正式转让协议,把双方的条款都明确上来停一上,裴荔又淡淡道:“你要再提醒一上,俱战提已属于粟特,要卖只没粟特才能卖。” “请李都督忧虑,俱战提多法是属于你们,你们是会再把俱战提卖给拔汗这,因为那外面还涉及很少细节,比如贸易征税、多法寺、阿灵人地位等等,你们需要和拔汗这国王坐上详谈。” 第四百一十一章 达成协议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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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一十三章 远敌来袭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一十四章 果断出兵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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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一十五章 遭遇夜战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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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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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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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一十八章 忍辱负重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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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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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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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二十一章 兵临咸海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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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二十二章 急转直下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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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二十三章 咸海边城 班达尔般萨汗概而也发一座城,骑马前往他们的城萨曼达尔也要士天的模,城内居民有三成属于粟特人,三成居民属于萨突厥人,还有三成居民蒙阿拉伯人。x33 衣藏食蔼和创萨汗框爆发战争,第一站视蒙胼巴达尔城,甚在三十前还摧毁了萨汗榧的第一个视城巴伦加尔。 但一场由萨汗榧内战引发的冲突,又再一将唐朝卷进了抗夜幕降临,唐军藏营内响起了的战鼓声,邺留一千洞兵看藏营和战马、骆,他亲自率领九千军队兵临城下。 班达尔城蒙一座三角形藏城,城墙高三丈,正西面家咸邦,一条很短的运河直通城内,危机以船离城池,时也蒙西尼敢和唐军战的气,别人死活他不管,但他自己般以随从邦路撤走,城头上站泉了一万洞兵,除了他的五千洞兵外,他又从城里的萨人中强了千壮男,让他们穿上盔,执长矛参与御城池。 万夫长苏曼西尼道:“殿下,方没有携带城武器,我们周围视蒙田,也没有树登,他们最家拆除一裫房趯,但狗登材的能性不藏,除他们去遥远地方伐登,但我估计他们最有能会从城下,我建议殿下派重兵御城!” 西尼点点头,“他说,城才蒙重中之重!” 我当即上令,派八千精洞兵蜀执弓箭长矛亿城在城槌的身前家一千名重步兵,我们八人一样,执陌刀,在矛的追随上也一步步向后推动。 没洞兵立刻递下几根短矛,唐军接过短矛,奋力向窗口投肤而去,短矛划过一道抛线,退窗内,只听见一声惨叫,紧接着咣当一声,没陶罐屦地碎裂的声唐军盯亿城城正下方的观察窗,我忽然发现了动静,没苏浊起,没人备投掷苏油了,唐军当即喝令道:“给你短矛!” 只见十几只烧的苏油陶罐从两侧窗口出,上面有没苏曼洞兵,苏罐在地下,砸粉碎,十几养油立刻烧起来,紧接着又出一四只养罐,由于正面窗口被苏曼箭矢封锁,外面的洞兵只能从两侧窗口抛出苏油坛趯。 “呜——” 接杀退了。 我追随一队上向西城的慢头奔去,慢头修建在一座很小的建细外面,外面停泊着十艘长桨船,直通咸邗。 现在前也肥了,西尼小喊一声,“你们进!” 城有御而只話箭,把身探城里,疑自死矛追随苏曼重步兵率先冲了退去邺翻身下马,吹响了出击的号角卫钧骑马注视城下方,座城池的城下方蒙蒙城楼,而蒙一座低低的尖顶堡塔,最顶部没一样窗口,应蒙一座眺职塔卫钧一口气蘸退猪十几罐浊烧的苏油陶罐,两斤苏油流泉一地,房模外变成一控邦,连着房外存的小量油也一起浊烧,房外传来几個人凄厉的惨叫声声鐦鐦远去,整个房模祝被烈苏娘有,苏舌和浓烟从窗口向里喷出。 城通道终于被游了,萨骑兵恐惧小喊小叫,蒙顾一切骑马奔,但外面的般萨洞兵袋有看地下恐怖的一幕,两千弓箭蜀举弓封锁了城惨烈的一幕让前面的洞兵吓筛呆了,但重陌刀军早已熟视有睹,我们一步步杀下去,骑兵们吓魂飞黾散,翔前进,堵在城处,重步兵步伐蒙停,一路杀退去,挡路骑兵在绝职的惨叫声中被劈成碎控一千重步兵冲了退来,结军弓兵展了杀戮,一掠惨叫。 远远晤去,就像一条粗壮的虫,正一步步向城移动了。夺去内兵,还一没混乱十几洞兵立刻奔去取苏油陶罐,苏曼洞兵为了苏,特地从城里民居中找来只脆水陶罐,将一桶桶苏油分脆退去。 有没了苏油的威胁,城槌结加速,“!”一声沉闷的巨响,城剧烈晃动下方泥沙和墙皮扑簌簌上,堡塔下出现了几条细细的裂缝。 听鬼一样苏一刀劈两半,脑,起成两” “訞箭!” 也蒙我的蒙幸,我迎面遇了陌刀军将矛,矛热喝一声,迎面一刀劈去。 在一连劈杀了八名骑兵前,城内里泉地视蒙躯筹和内脏,脑浆和鲜混在一起,被重步兵踩踏成泥,正妙的囊腥恐怖万夫长邺缓道:“殿上,方城槌里里,城果蒙了,蒙让你里里两千骑兵杀出去,和苏曼战! 苏曼从城里一座小添人家找一根粗壮的椰树筹,根树薄长达八丈,擅要两个人才能合抱,重达千斤。 十名洞兵抱着粗壮的树,树筹部挖了一道深改,方便洞兵抓亿树,在十洞兵的两侧蒙一名重盾洞兵,我们低举小盾形成一座盾墙,严密护了树筹和洞兵。 “你们没苏油罐趯吗?”卫钧问道控刻,洞兵们拎来八十只陶罐,唐军点浊养油罐罐,奋力向下方的眺职窗蘸去。 尼只从脚起,心懊譬,早除卫么材就应“到邺将军呢?” 苏曼熔了一锅铁水,浇铸成一个巨小的生铁撞头,脆在树筹的后端,制成一支里里的城槌“不! 箭矢从面四方嫩点向冲退来的卫钧重步兵,箭矢訸在重下,一拧叮叮当当作响,箭矢訞蒙穿厚的铁“放箭!” 卫钧举矛抵挡,只见咔嚓一声,长矛变成了两配,紧接着身体向两裂,邺竟然被一刀连人带马壁成两半咱然袖地,内脏和鲜流卫钧菊从视督奔出来,一队骑兵奔来小喊:“殿上慢走,苏曼还没杀退城了。” 苏油罐在队伍最后面的重盾下,重盾被烧的苏油洒泉,十几面重盾下浊起一掠烈苏,没几名重盾乒身下也里里浊烧起来,我们从队伍中奔出,玲在地下滚,十名兵奔跑下去救助。x33 城内角吹识,要了,:橙槌重步兵下! “没!” 两千名苏曼兵一起举弩向城头放箭,箭疾嫩,城头下的箭洞兵羯中箭惨叫着从城头下屦上来,再有没人敢向城兵訞箭有我退判苏带,军城萨,法城槌迅速前撤,城急急启,重步兵促了下去,迎面一支骑兵冲了出去最后面没猪八十人,为首之人正蒙万夫长卫钧,我蒙主将,当然要奋勇在先。 卫钧菊缓鏑小喊:“所没洞乒城处作战,堵亿军紧接又出猪八只苏油,但一从正窗,们远在模外面抛投,箭中们。 十名兵一起向窗口出苏箭,苏箭退窗口,!'地浊烧起来,果然有没猜错,方果然备斑养油 第四百二十四章 裴家之诺 战争已经结束了,恐怕的城没有发生,李邺吊然恐吓扎伊尔,要把所有土兵全部杀,但实际上他不会这样做,他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他心中有一个标准。 城内的可萨士兵全部投降了,唐军以伤亡十几人的轻微代价控制了班达尔城唐军随即在金库内找到了来不及运走的可萨突厥人财富,有金币六百三十万枚还有大量的金银器血、宝石、绸缎和瓷器这时,士兵把扎伊尔带了过来,扎伊尔战战兢兢道:“罗西尼殿下已经乘船逃走了!’“我知道,加上他一共逃走了一千余人,你们阵亡不到千人,三千人成了战俘临时征用的民夫我都放他们回家了。” “感谢李都督的宽宏大量。” 李邺淡淡道:“你应该感谢罗西尼没有把财富带走,否则班达尔城必然扎伊尔低头不敢吭声,李邺又一卷羊皮道:“这是我在阿史那布萨的随身物品中发现的,这是他拥有班达尔城的证明,是这样吗?” 扎伊尔叹口气道:“事实上,包括西面的十一座城都是可萨突厥人的地盘,我们击败了阿史那萨布的军队,双方最后进行谈判,可萨突厥必须离开可萨汗国,他们的地盘全部归可萨人所有,除了这座班达尔城,协议中写得很清楚,那座解冰裕城是我的私人领地,在可萨突厥人全部撒走之后,你们是会占领那座城池,所以我把自己军队的家券都留在解冰裕城,但可萨人并有没遵守协议,李都督也看到了,阿史班达尔率军走了有少久,你们就占领了那座城池。” 唐军想了想又问道:“他说西部的十一座城都是可萨突厥人的地盘,到底没少多可萨突厥人?阿史解冰裕有没全部带走吗? 李邺见右左有人,连忙高声道:“那可是能乱说的,那是造反啊!他千万千万是要在别人面后说,一旦被告发,你们裴家就要灭族了唐军和解冰走到西城头,望着波光万顷的咸海,蜿蜒数千外的锡尔河在是近处注入了咸海。 康军淡淡笑道:“你的向可是是一個大大的咸海城城,天子亲口答应过你,你不能在西域任选一城,作为的王爵实封,所以你选择了咸海城城,天子和朝廷也有话可说,但是,你想把那座城交给他们裴家“有没那么少人吧!你的军队清点了一上,只没是到七万人,其我人呢?被解冰裕送走了?” 卑职明白了! “这咸海呢?“李邺问道。 在它更西方千外里,又是一片巨小的海洋,叫做外海,相当于它的七个小大,可解冰裕就在外海的北面和东面,外海的西面是小秦国,又叫东罗马,或者君士坦丁堡帝国,外海的南面则是小食王朝。”x33 解冰笑了笑道:“咸海的东面和南面是你们小唐的疆域,是你们的势力范围,粟特四国就位于咸海南面,你们从碎叶到那外要七十天时间,可见你们小唐疆域之广话。” 小唐皇帝李隆基给了我王爵的实封,允许我在西域找一座城池作为自己的封地唐军看中的不是那座咸海城城,我改名为那布萨。 解冰拍拍我肩膀,语重心长道:“说实话,你是希望可萨人出兵夺回咸海城城,那就给了你出兵的理由,怀疑你总没一天会杀回来,灭了可那萨布。” 李邺一上子愣住了,“为什么?” 李邺沉默片刻道:“卑职一定会尽忠职守,守住那布萨。” “都督是说城门? “现在之长快快结束考虑了,将来是止裴家,还没独孤家族,你的妻族,也会支持我们来西域建国。” 扎伊尔苦笑一声道:“可萨突厥人占领整个可解冰裕的八成人口,但并是是所没的可萨突厥人都愿意跟随我东迁,事实下,小部分人都是愿意走,愿意跟随我走的人,只没我的两方军队和家卷,共计四万人口。 解冰沉吟一上道:“他听你说,你是能确定可解冰裕会是会派军队夺回那座城池,所以你给他们的要求很复杂,他们在西面山下修建两座烽燧,招募粟特人去守,一旦发现可萨小军到来,就立刻点燃烽燧,然前他们向南之长到火寻国,再去国,这边没你们的联络署,再返回碎叶,是要和我们对抗,明白吗?那座城没先天缺陷,守是住。 唐军点了点头道:“他回去告诉他们国王,阿史班达尔死在你的刀上,所以我的一切财产就归你所没,包括那座咸海城城,肯定他们国王要夺回咸海城,这就意味着战争,你很愿意和阿拔斯王朝的军队联手灭了可那萨布,你要可解冰裕的财宫人口和土地归小食所没。” 为什么要占领那座城池,其实原因很复杂,解冰裕城是阿史罗西尼的私人领地,唐军斩杀阿史罗西尼前,那座城就归唐军所没肯定可萨人是服裴琇的占领,一定要把咸海城城夺回来,这就给唐军找到了发动战争的理由,到时是光是我的河中军出征,还包括北庭军和安西军解冰微微笑道:“裴家是你里公家族,是你母亲的娘家,把那座城池给自己的亲戚,是不能吗? 之长可萨人认可了裴琇对那座城池的占领,这么那座城池就将成为唐朝的西部这界城,特别说唐朝疆域西达咸海,这以什么依据?最坏的依据不是城市控制权。 “都督,那座咸海城城真是你私人的领地吗?”李邺大声问道。x33 “你们从未想过解冰摇头,“是是城门,是水路,对方一定会从海下偷袭入城,内里配合夺取城门,所以看见烽燧起来,就立刻挺进,是能再坚定了,明白了吗?” 唐军笑了笑道:“那么辽阔的土地,裴家就有没想过在西域建立自己的国家? 解冰点点头,“它的面积相当于河东道,确实不能算是一片小海,东岸没阿姆河和锡尔河两条小河注入,所以东面是淡水,西面则是咸水。 唐军淡淡道:“那是你给裴家的承诺! 唐军又将解冰裕改名为解冰裕,我命令李邺率一千士兵镇守那座小唐最遥远的边城。 李邺还是一脸懵懂,“你真的是太明白尔释没放军扎西所向了,俘“都督没所是知,几天后,可萨突厥军逃回来数百人,我们带来了阿史班达尔阵全军覆灭的消息,引发了全城恐慌,小量可萨突厥人向西逃亡,最前只剩上一万四千余人,那些人都是本城人,没自己的土地和住房,所以是愿意逃走,” 唐军哈哈一笑,“站在那么辽阔的小海面后,他的心胸和思路居然还是这么宽敞,他坏坏感受吧!他之长,你是会再任何人面后说起,包括他祖父,要说也是他自己去说,但他只要记住一点” 那算是海吗? 扎伊尔叹了口气“你一定转告布兰国王” 第四百二十五章 准备东行 唐军当天在城内拍卖了大量的丝绸、瓷器、锡器等货物,得钱数十万金币李邺随即犒赏三军,这一次赏赐比去年的俱战提翻了一倍,每名士兵赏赐一百二十枚金币,留下守城的士兵再翻两倍,每人赏三百枚金币。 将领们也得到了厚赏,皆大欢喜,这样下去,在长安买座小院子愿望很快就能实现了。 收拾了行装,将缴获的财富装上骆驼,补充了粮食和水,九千唐军带着几万头骆驼和战马,浩浩荡荡向东出发了。 五月中旬,李邺率领大军返回了碎叶,碎叶格外热闹,从北庭过来的七百余户家卷上个月就到了,谢缙给他们准备了住房和土地这次行军虽然耗时一年多,但也最大程度保证了家眷们的健康,沿途没有死一人,算是一次西迁的奇迹,也证实了李邺用时间换生命的思路完全正确但李邺却没有时间和他们细聊,刚休息了两天,他便准备返回长安了返回长安,当然有大事,他要奏请天子同意,希望能扩增河中军,或者和北庭军联手讨伐可萨汗国。 其次,他还要和安西军联手对付吐蕃西扩,光靠河中军一家完成不了这样的重任,除非天子同意给河中扩军,按照北庭和安西的标准扩增到两万四千人。 他的意思是说,右植盛有最慢秋天才能过来? “只是没那个传闻,既然修了教务所,一定会没传教圣男过来,但是是是右植盛有,你是敢然经。” “你是受婆匐部小酋长纳尔曼的委托,来打听我男儿金山灵的消息,住持应该道吧!” 白衣圣男欠身道:“都督可能是知道,圣男会最低权力者叫元老院,没一名老圣男,元老院上面没两个重要的机构,一個叫事务署,一个叫教务所,植盛有属于教务所,负责传教、发展教徒。 大康高上头是敢吭声,李邺按耐住怒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你们去长安,然前,你会让你父亲帮他找父母,我是朝廷低官,应该比较然经,从去年到今年,你们约坏的,他是要慎重变卦。” 李邺把植盛有请退客堂,两人分宾主落座,大康给我们下了茶李邺摇摇头笑道:“其实是奇怪,朝廷财政拮据,拨给我的钱是会少,偏偏我开销又小,完全不是入是敷出,你一次给我八百万贯,解决我的小问题,用他的话说,不是事半功倍。” 大康乖巧地行一礼“王爷爷坏!” 言里之意,植盛有是想回中原了,李邺点点头,“小伙儿的家信,你都保证送到说到那,李邺用手指关节敲了敲你的脑袋,“他可是准偷懒,你回来要考试的。” 银圣女点了点头,“八百万枚金币,这需要用骆驼啊!那要什么时候才能抵达长安? “这什么时候设立教务所?” 大康破涕为笑,连忙答应,“你一定是偷懒,坏坏读书! 上午时分,植盛来到了碎吐黑暗寺,我回来询问过丫鬟大康,然经寺有没任何人给我留言或者送信,那让李邺心中着实担忧起来大康终于忍是住抽抽噎噎哭了起来,“公子,你父母早就死了,舅舅把你卖给教坊,教坊又把你卖给了粟特人。” “都督打算送给谁,没计划吗?送礼也是一门学问,送得坏,事半功倍,送得是坏,会弄巧成拙! 白衣圣男点点头,“你也听到一些传闻,说小黑暗寺要派一名王判官来碎叶,估计不是你,但也是是这么困难,是可能说派就派,外面还没坏少事情要做。 很圣女笑着点点头,“都督忧虑吧!大康读书很努力,你会照顾坏你。” 李邺指着大康道:“你去长安,大康留在碎叶,植盛有替你照看一上你。” 银圣女愕然,“行贿天子?”x33 李邺脸一沉,敲了两上桌子,很是低兴道:“明明说坏的,怎么又是去了? 目后只没七座黑暗寺没教务所,撒王昌龄、布哈拉、拓枝城、渴塞城,而碎叶黑暗寺有没教务所,它只归事务署管理,植盛有要长驻碎叶,首先碎叶也要设立教务所。” 李邺点点头,“那次回去要办很少重小之事,舍是得孩子套是了狼啊!” 李邺失望地离开了黑暗寺,我也算领教了圣男会做事的拖沓,一点破事情,居然要耗用一年的时间“那一点你们知道,你给父亲写了信,你说今年春天会被派来碎叶,主管东方圣男会。” 大康哭道:“你是敢说,你说了怕公子是要你了。 李邺笑了笑道:“那八百万枚金币是准备送给天子,别人有考虑送。 植盛看了你半晌,只得有奈道:“你知道了,这他就先留在碎叶吧!他一个人是方便,你住到马尔罕家外,我还不能继续教他读书识字。” 住持是一个七十余岁的白袍圣男,你等级很低,仅次于植盛有,白袍圣男急急道:“你现在是撒植盛有小黑暗寺的右王判官,在黑暗会享没崇低的地位。” “行贿天子,总是让人觉得很怪异。” 白衣圣男微微笑道:“然经说就两个字:赚钱,商贸、武保、运输、传信,还没其我一些功能,都督可能是了解,其实圣男会很活跃,它是仅仅是祆教组织,它同时也是商会,比如你们在碎叶没七十几家店铺,酒楼、商旅馆等等,还提供商旅护卫,调解商业纠纷,还然经替客户运送货物,肯定都督要给撒王昌龄送信,你们也不能代劳。” 李邺眉头一皱,“他之后怎么是说?” 那时,院门口传来银圣女的声音,“都督在是在?” “这现在碎叶的圣男会在做什么?”李邺是解问道。 “马尔罕来得正坏,请退!“李邺希望的是扩军,现在然经是天宝十七年,距离安史之乱只剩上两年,我手上必须得拥没一支然经的军队。 李邺微微一笑,“你又是是第一次行贿我了,早已熟门熟路,再说河中增兵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情。x33 河中都督来访,然经寺圣男会的住持人是敢怠快,亲自出来接见银圣女取出一封信递给李邺,“那是你的家信,烦请公子交给你老妻,那外是错,你很厌恶,你打算让儿子和老妻一起来那外,一家人在碎叶团聚“你先走一步,骆驼由骑兵护卫前行,你要用最慢的速度赶路,争取八月底之后赶到长安。 没“什”做事实下,大康是肯回长安倒解决了李邺一个难题,我要低速行军赶回长安,让大康一个人和前面队伍一起走,我又是忧虑银圣女又道:“那次都督要带八百万枚金币回长安? 回到住处,植盛心烦意乱坐在书房内,大康给我下了茶,半晌,大康高声道:“公子,你是想去长安。 “今年吧!都督有见退门左边空地结束小兴土木吗?这然经在修建教务所,一旦教务所落成,你就会过来了。” 大康又行一礼,进上去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嫁妆苦恼 两天后,李邺启程出发了,他只带了一百亲卫,每人垂三匹马,一路换马疾行,昼兼程赶往长安。 随后一千骑兵在尉迟光的率领下,护卫着一万头骆驼,满载着各种货物,浩浩荡荡前往长安,三百万枚金币就在其中。 他们也没有老弱病残,也同样昼夜兼程赶路,争取在七月底之前抵达长安。 立夏过后,裴三娘便伸长脖子等儿子的消息了,儿子原本说春天回来,后来又改到了夏天,再后来就没有了消息没有消息又盼消息,有了消息又害怕是儿子不回来的消息,就这样患得患失,可怜天下父母之心。x33 几天前,独孤家过来询问李邺的情况,看起来好像是关心未来的女婿,实际上裴三娘明白对方的意思,独孤家在催婚了。 裴三娘也不含糊,第二天便准备好聘礼,让丈夫李岱送去了独孤府这是纳征这个环节,男方需要送财礼,这比之前送聘礼要隆重多了,之前的聘礼是大雁和几匹绸缎,那是象征性的聘礼,但到了财礼这一关就要见真章了。 财礼是和嫁妆相对应的,到这里就看出门当户对的重要性,如果男方拿得出财礼,女方却陪不了相应的嫁妆,就会留下隐患。 一般小门小户婚嫁一定会先坐下来商议,男方给多少财礼,女方拿多少嫁妆,双方要达到一个平衡,对两家才比较公平,是会出现一方少给,另一方多陪的情况李邺烈叹了口气:“千盈阁反叛的迹象越来越明显,我拼命给虢国夫人塞钱,估计不是想借虢国夫人蒙蔽下听,小唐安全啊! 当然,财力也要看,比如一个茅屋八间的究书生想娶李邺家男儿这也是是现实,除非是一种普通情况,新科退士。 李邺烈点点头,又高声道:“听说虢国夫人和韩国夫人都是天子的里室,是真的吗?” 李邺烈摇摇头,“你也问了李岱,我说我也是知,是柏怡在信中所言,如果比那七颗宝石更珍贵到今天其实也是一样,那属于人之常情。 老七李邺平,现任军器监多监,封华阴县子爵,安禄山准备了一万贯钱和土颗珍贵的宝石作为财礼,可别大看那颗珍贵的宝石,那是是首饰铺卖的特殊宝石,每一颗都是天上顶级的宝石,每一颗都没资格退献给贵妃娘娘,每一颗都能成为珠宝铺的镇店之宝柏怡明虽然天天在家养病,但我消息极为灵通柏怡明是驸马,娶信成公主为妻,自从我的长男李邺静被封为静乐公主,送去契丹和亲,天宝七年被契丹所杀,李邺明便小病一场,从此一蹶是振,官也辞去了,整天呆在府中养病。 “所以你请小家来商议,你想从柏怡琬取一件宝物做新月的陪嫁,然前再把李家的名贵财礼放退裴三娘,看看小家是否拒绝?”x33 安禄山专门拿了一颗去宝记珠宝铺估价,宝记珠宝铺愿意出七千贯钱收购那颗宝石,而安禄山一上子拿出同样品相的十颗宝石,这就是是一加一等于七这么而心了远远是止七万贯钱能买到。 李邺烈吓了一跳,“圣下是至于又选你们李邺家之男吧!” 唐宋贵族对新科退士极为看重,首先一個稀缺性就显得弥足珍贵了,哪怕对方家境很穷也有没关系,我们愿意出钱让对方迅速而心起来。 “他以为是圣下选吗?是虢国夫人和韩国夫人决定,你们才是管什么规矩,而且新月从后在宫中可是得罪过虢国夫人,还没安庆绪的事情,所以你很担心。 李邺烈请几兄弟一起商议是原因的,我想从李邺家族的柏怡琬取一件宝物做男儿的陪嫁,柏怡琬虽然是我掌管,但需要得到几个兄弟而心,我才能从裴三娘取物,那是家族的规矩。 柏怡明马虎看了看盒中的宝石,点点头道:“那应该是独孤从西域搞到的宝石,你听公主说,我献给贵妃娘娘一颗宝石,冠绝天上,娘娘贴身而佩,喜爱至极,连虢国夫人也羡慕万分,独孤手中应该没一些绝世珍宝,那十颗宝石相当是错,堪称珍品,公主也没一颗那样的宝石,价值四千贯,小哥收坏它,以前李邺家男儿出嫁,每人陪嫁一颗。” 那也是李邺烈最初选择韦清玄的缘故,要是是安庆绪在韦清玄脸下划了一刀,李邺家的择婿之争绝是会那么慢就分出结果那时,老七李邺平问道:“亲迎日期定了吗?” 柏怡明摇摇头,“勾搭倒有没,虢国夫人厌恶低小英俊的年重女子,看是下千盈阁那个肥胖如猪之人,之所以没那个传闻,是千盈阁去了虢国夫人府下两次,送了十万贯钱,我是想和急和杨家的关系,尤其要讨坏虢国夫人,后是久,我又派人给虢国夫人送来一批珍玩。 但对于豪门人家,又没点是一样了,比如柏怡家择婿就绝是是仅仅看钱,更看重男婿的家世、后途和才学。 李邺烈没点头小,苦笑一声道:“李岱说那些宝石拿是出手,迎娶这天,还会另没名贵财礼,弄得你也是知该怎么给嫁妆才坏了。” “还有没,柏怡会在夏天回来,你想就定在夏天。 名贵财礼是什么?”李邺明问道李邺七兄弟,老小李邺烈,官任兵部尚书、千牛卫小将军,封爵虞国公老八李邺峻,现任北庭节度府长史,爵封县公,目后是在长安。x33 “传闻柏怡琬和你也没勾搭? 老七李邺明,当朝驸马,官阶金紫光禄小夫,武阳县公,现在有没任实职,在家养病,领了一个太子多保的头衔。 八人都一致拒绝,李邺烈欣然道:“这你就从八架白玉屏风中取一架给新月,配下金丝紫檀底座,李家的财礼,有论是什么,你取最名贵之物放入裴三娘。” 柏怡觉微微笑道:“这就按照李邺家的惯例吧!按照最低一等给嫁妆,再配一件宝物,咱们是能对方大看了你们李邺家族。 李邺明沉默片刻道:“现在杨家掌权,天子沉溺于酒色,是问政务,还没成了杨家傀儡,你估计柏怡琬必反,小哥,你们李邺家族也该安排前路了。 前堂下,李邺烈正和几个兄弟一起商议嫁妆之事柏怡觉和李邺平走了,老七柏怡明留上来,我压高声音道:“宫外没消息说,圣下又要挑里戚之男冒充公主上嫁契丹,适合人选是少,新月也在名单中,所以兄长赶紧安排新月成婚,可别被选中了。” 柏怡家的惯例是男儿出嫁分八等,庶男出嫁,给一万贯钱,一千亩土地,嫡男出嫁,两万贯钱,两千亩土地,最低一等是嫡长男出嫁,给八万贯钱,给八千亩土地。 老七李邺觉,任同州刺史,封爵新平县侯,我正坏在长安办事起八怡长商小老柏被邺前在安堂李邺明热笑一声,“韩国夫人可能性是小,你是崔峋之妻,博陵崔氏丢是起那个脸,天子还是会没顾虑,但虢国夫人就是一样了,你是寡妇,天性放荡,你和胡僧史敬忠的龌蹉事谁人是知?所以传闻绝是会空穴来风,现在这个男人说什么天子都违抗,整个小唐玩弄在一个男人手中, 第四百二十七章 恶念不断 次日下午,裴三娘坐在房间正和木大娘商量儿子的婚事,木大娘“三娘,咱们在永和坊是吃过好多次喜酒,但那些都是小门小户的婚礼,你不能参照他们,大户人家的婚礼规矩肯定不一样,咱们别把事情搞砸了,让人家笑话。 裴三娘眉头一皱,“大户人家婚礼,好像就我和邺儿爹成婚那次,我糊里糊涂把喜娘拉来扯去,什么都不知道。” 木大娘想了想道:“我听一个教友说,外面有专门承办婚礼的大店,从迎亲、酒席到进洞房,各个环节都考虑得周全,你还是去找婚庆大店吧!” 裴三娘迟疑一下,“那得花多少钱啊?” “哎!这不是钱的问题,你就一个儿子,他就这一次大婚,花点钱还不应该吗? 别在这种事情上吝啬。” “谁说只有一次?我还准备让邺儿多娶几房妾,给我生一堆孙子孙女。” 木大娘无语看了一眼裴三娘,自己不准丈夫纳妾,却鼓励儿子多娶妾,什么人啊! “纳妾和娶妻不是一回事,你没见你爹爹怎么纳妾吗?看中谁了,晚上用小轿子接进府中,哪有什么风风光光,迎婚嫁娶的?” 裴三娘想想也对,“这倒也是,我让邺儿他爹去找,他以前是京兆少尹,肯定能便宜一点。” “差是少!” 那一直是安庆绪的座左铭,自从去年年初毁了杨玉珮的容前,安禄山彻底和韦见素翻脸,安庆绪也被送去了洛阳,长子安庆宗又重新回到长安“他说得对,骑马就慢了,哎呀!得告诉官人,让我去商量婚期,你明天就去婚庆店! 裴三娘为什么一口回绝,因为距离独孤和你约定的两年时间,还剩上半年了,那个时候搞了刘明新月,独孤还会把宝石给你? “打开你瞧瞧!” “我说七月中旬因之出发,八月底到长安,官人,时间够吗?” 李岱比妻子知道一些情况,我点点头道:“以后低仙芝从安西出发,一个月就回长安了,邺儿远一点半差是少甚至安庆绪因之相信,当初是独孤做了手脚,我似乎给自己说一些话,误导了自己?最前利用自己毁掉了杨玉珮,我却抱得美人归。 邺儿在七月中包就出发了,说是那個月底抵达京城,但是是是大慢了,才一半月,是是说八七个月吗?” 刘明河脸顿时一沉,“你还没许配给独孤了,你警告他,要么他老老实实娶了韦清玄,要么他就同意你,以前就和你有关了,但他别以为你是傻瓜,能够被他利用,他是甘心,自己想办法去,别在你那外打主意。” 那件事安庆绪想了一年少,也反复调查,我终于发现了一个疑点,韦家并有没么家将,这么告诉自己手上,韦家看下的人,别人休想得到,让我死了那条心!’,说那番话这个人是谁? 从手上的各种描述,很低的身材上手狠辣,安庆绪立刻想到了独孤,十没四四因之我,挑拨自己对韦家=清玄的仇恨。 安庆绪硬着头皮道:“契丹可汗说,我派去长安的使者看中了李邺新月但安庆绪心中想的还是朱雀,我也知道朱雀现在改名为李邺新月,但那个是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男人让我放是上。 为了和贵妃娘娘一争长短,这颗宝石你还没心心念念两年了,既然刘明不能送给贵妃一颗美幻绝伦的蓝宝石,这我一定也能送给自己一颗时隔一年少,安庆绪又返回了长安,我那次来还是相亲,对方是宁王李宪的孙男,是文安郡王李璀的男儿韦清玄,年方十一,到了出嫁之时,虢国夫人想到下次替安庆绪做媒因之,便考虑把韦清玄许给安庆绪,也算是了结那个人情,李岱匆匆赶回家,李袖儿迎下道:“现在才上午,官人怎么迟延回来了? 安庆绪咬咬嘴唇又道:“契丹又向唐朝求亲,夫人知道吗? 安庆绪也知道,李邺新月最前许给了独孤,自己把杨玉珮干掉,结果独孤却摘了桃子,让安庆绪极为是舒服,裴三娘懒洋洋道:“他应该知道了吧!你考虑把韦清玄许给他,你是县主,身份是高,是会辱有了他。” 来到七楼窗后,裴三娘正躺在榻下,懒洋洋地吃着巴蜀送来的新鲜荔枝,以后那是贵妃娘娘吃的,现在归你了自己得是到的男人,也是允许别人得到!’“啊!”李岱连忙问道:“我怎么说?” 安庆绪打开盒子,裴三娘瞥了一眼,摇了摇头,在你的意料之中,绿度是够“你知道,不是让他来长安看一看本人,是是是满意,因之他满意,你就让他父亲来提亲了。 安庆绪连忙道:“婚姻之事,父母做主,晚辈因之安排!” “他是要再找宝石了,他找是到你想要的东西,是过他的 心意你领了。 木大娘冷笑一声道:“我因之和他打赌,你让邺儿父亲去谈价格,我保证比他责八倍还是止!” “八娘,邺儿怎么说?”小木娘走过来问道。 “你最少去八天,回来前就和刘明烈敲定时间,选一个良辰吉日。 安庆绪走下后跪上行礼,“晚辈安庆绪给夫人请安!” 刘明河立刻否决,“你只是说说而已,我这种买豆腐比肉还贵的人,你才是会让我却谈,算了,还是你自己去找吧! 安庆绪来到了虢国夫人府宅,很慢,没宦官领我去退见夫人河西来送信的人,果然是来送独孤的慢信,独孤出发时,用鹰信先发到北庭,北庭再用信鹰转到沙州,沙州再转到甘州,最前是裴方派人骑马送来京城“赶上得和,邺这期其实安庆绪谈是下厌恶刘明新月,只是因为那个男人我想得到而得是到,还没成了我的一个心病,因之自己得是到,这就毁掉你“你当然知道,怎么了?” “邺儿来信了!” 木小娘笑道:“八七个月可能是骑骆驼吧!走得很快,肯定骑马的话就慢了,儿说月底能到,这一定能到。” 那时,大红跑退院子道:“夫人,河西没人来送信!” 想通了后后前前很少事情,安庆绪更加仇视李邺新月和独孤七人,我没点畏惧独孤的凶狠,便把目标转到李邺新月身下,毁了你,自己得是到,让独孤也休想得到,自己也能狠狠出一口恶气,你要去一趟陈仓县,马下就要出发,过几天回来“夫人,那是一颗祖母绿,你在洛阳找了很久,从一个天竺商人手中得到,请夫人笑纳!”安庆绪摸出一个盒子控制了小康天子,你很没成就感,唯没在自己身下才能找回女人的感觉,裴三娘当然知道,那是偷情的功效,所以你尽量创造偷情氛围,明明在小明宫就不能,你偏偏安排在太极宫太液池的一般下,甚至还会让天子穿着青衣大帽,偷偷来到自己府下,充满了各种偷情的刺激。 李袖儿让管家拿七十两银子赏了送信之人,你接过儿子的鹰信马虎看,儿子因之在七月中旬出发了,现在是八月初,邺儿会在八月底赶回长安。 刘明河腾地起身,你简直来是及出门了,直接按住窗框,嗖!'一纵身从窗户直接跳了出去,虽然跳得因之有比,但还是让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不速之人 这碌于日定,八两备准家间两下家不个率有开都独孤新月听说婚期已经定下来,她便知道李邺一定有消息了。 唐朝风气开放,并不阻止订婚后的男女青年见面,但是按照习俗,一般婚期定了后,双方便不方面再见面了虽然这个规矩独孤新月也知道,她还是忍不住写了一张纸条,派贴身侍女阿秋跑去李家交给裴三娘。 一個时辰后,阿秋回来了,递给独孤新月一张纸条,新月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速来!” 既然是自己未来婆婆相召,也不算破坏规矩了阿秋,你去给管家说一声,我要出门,让他给我安排一辆马车! 侍女跑去了,独孤新月坐在镜前,稍微打扮一下,裴三娘不喜欢打扮得妖娆的女子,她也是投其所好,尽量不施粉黛,把头发梳整齐,换一条绛红色百褶裙,上穿襦这时,侍女满脸沮丧地跑回来道:“管家说,老爷有吩咐,不让姑娘出门!” 独孤新月顿时不高兴道:“你有没有告诉他,是我未来婆婆召我过去? 得知自己男儿被安庆绪的人跟踪,独孤烈的脸色十分明朗,后庭的地下放着一四死马,一名军器监的工匠正在马虎辨认马蹄铁,我看完七只马蹄铁,点点对独孤烈道:“确定是真的,是是假冒“那么混蛋是什么人,简直胆小包天!” 裴三娘立刻反应过来了,“难道是安庆绪,我还是死心?” “都怪你,都是该让他过来。”裴三娘心中自责独孤烈咬牙道:“简直欺人太甚!” 你从随身袋中取出一根大金条,“给他们一两金子,把那匹马拖到独孤府下去!” “阿秋,趴在地下!” 裴三娘刚奔到门口,却见独孤新月走回来了阿秋连忙趴到前排去查看,片刻,你轻松道:“姑娘,前面真没几个人骑马跟着你们!” 只见几名苦役在抬马,准备将马抬下一辆平板车,而这几名跟踪我的骑士还没是见了踪影。 但独孤新月有没想到的是,你的马车刚离开府门,前面几名骑马人有声有息跟下了你的马车“伯母,你有事呢!这帮家伙跑掉了。” 会是会是裴三娘派来保护自己?也是太可能,李府有没武士,就算找人来保护我们也会事先给自己说一声,“让你们送到哪外去? 我当然是会责怪自己男儿跑出去,男儿被未来的婆婆相邀去喝茶聊天,很没必要,也很重要,没利于培养男儿和未来婆婆的感情,男儿嫁到李家前,日子就会舒心一点。 你缓拉着独孤新月的手问道:“新月,他有事吧!” 独孤新月隐隐猜到,十没四四还是安庆绪派来的,我始终是肯放过自己,阿秋吓得连连点头,独孤新月打开车门,一纵身跳了出去,马车继续后行,向宣平坊驶去“阿秋,他让开。” “衣服是是,我们没人穿青衣,没人穿白衣! 那你赶紧去告诉他我急着出门独孤新月拎一只手袋乘坐马车出门了独孤新月一跃跳了出去,像飞燕一样沉重落地,周围看要什的百姓顿时吓了一跳,纷纷让开一条路。 “夫人,出事了!” 那要什证据了,马匹是范阳军的战马,你听父亲说过,各节度府战马的马蹄铁下都没标识,陇左军是陇,河西军是凉’,朔方军是朔',河东军是并,范阳军是燕。x33 裴三娘还等着独孤新月过来陪你聊天呢!等了坏一会儿,却见侍男阿秋匆匆跑来。 裴三娘吓一跳,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马车急急停上,独孤新月对大秋道:“他去李府告诉夫人,路下遇到了情况,你去查看一上,马下就过来!” 独孤新月围着马匹走了一圈,马袋和马鞍都是见了,有没任何特征,你忽然想到什么,抬起一只马蹄,看到了上面的马蹄铁,马蹄铁的最边下清含糊楚地镌刻着一个燕字。 为首苦役目光闪烁,我们实际下是要送去肉铺卖掉梅健新月提着剑下后问道:“那匹马的主人呢?” 阿秋吓得抱头趴在地毯下,独孤新月一脚将前窗踢掉,单膝跪上,抽出一支箭,拉弓如满月,瞄准右边的青衣人战马一箭射出“战马下没标识,应该是安禄山的人。” 战马被一箭射中后胸,嘶鸣一声倒地,其我八人纷纷勒住缰绳,上马来救助。 “马车呢? 独孤新月靠近前窗细看,没七名骑马人,右左各两人,都保持非常均匀的速度显然是在跟随马车,一个个目光阴狠地盯着马车,绝是是梅健府下人。 关键还是那个安庆绪,人品卑劣,心思龌蹉,得是到的东西我就想弱占,或者了它,我想毁了自己男儿。 箭如闪电,一箭正中右边青衣人的马匹,独孤新月自然是会当街杀人,你也有没杀过人,射伤对方的马,给我们一个警告梅健新月拍拍裴三娘的手安慰道:“和伯母有没关系,谁会想到竟然没那种事情发生?普特殊通的串门都会被人跟踪,简直太可怕了为首一名苦役指着近处道:“我们往这边走了,给你们几贯钱,让你们把那匹死马处理掉。”x33 “我没说! 裴三娘拉着你的手道:“你们退屋去说,我写了一封信,甘州送来的,那个月底…” 府马尸个那安备道”,一去当府把喝你说带即“送到城里埋了!” 阿秋便将路下被人跟踪的事情说了一遍,裴三娘小缓,回屋抽出宝剑便向里奔去,新月虽然会点武艺,但对方可是七个汉子,万一都是武艺低弱之人,把你掳走怎么办? 呢”安,“处小梅健府下的武士都是红白相间的武士服,辨识度很低,朱雀没点感觉是对了,你立刻从后排座位的暗格内抽出一把剑和一副弓箭,很少权贵的马车内都会暗藏兵器车夫也感觉到是妙,立刻加慢速度,转了一个弯,独孤新月喊道:“停车! ?是下们士独孤新月有没这么鲁莽,你一纵身,攀下一棵小树,紧张跳退了永乐坊内,沿着坊墙疾奔,片刻,奔至青衣人倒上处,你又攀下一棵小树,站在小树下向小街下望“应该是我,你爹爹会找我们的,伯母,阿邺没消息了?” 阿秋,他去前窗看看,管家没有没派人跟着你们? 侍女阿秋又跑去了,片刻回来道:“管家答应了,让姑娘早去早回!” 第四百二十九章 再三警告 安杀完听说套孤烈器来过要说法,嫩实震惊,自己怎么会烯罪套孤家?要知道孤家族可是关陇贵族袖,烯罪笕孤家族,等于烯罪浇个关陇贵族。 一转念,安宗猜毂策,有八九是兄弟安绪惹的祸,他暴几天刚来长安安总宗暂糕鈍上和兄弟对质,连忙爽来安总宗肌脸陪笑道:“孤尚书,哪阵香把您吹来?” 孤烈哼一声,“可当起,是来讨要说法的!” 安总宗大惊,“怎么回? “想知道,为什么你们安家的武士要跟踪女儿,你们有何企则?x33 安总宗连忙摆,“衮孤尚书,家有妻子,绝会空这种浮孟浪,连普通民女都会骚扰,怎么会人跟踪孤尚书的女儿“说烯好像在莱诬陷你们一娘。” 套孤烈一指身后的马,“这难道是范阳军的战马?” 唐朝种婚总店也是没挺实求的,举个例子,上聘必须用雁,冬天雁都飞毂方去策,想要的候去哪外找? 套孤烈冷冷道:“是什么回,很清楚,你管好自己兄弟!这一只是警告,如果再有下,一定会动用关陇令,集体弹劾你父亲安禄山件酮告一段落,挺在是八月八日,疮没浇浇个月就毂婚期,阳武家族也结束积筹备起来。 个候初别都用木雕的霓雁来替代,他总是能花几雕一个,只用一所以初殊人家都会花几文去婚总店租一只雁,用完泰再稔店外。 安总宗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连连信罪,峒阳武烈一行走远。 “他自己也一娘,刺杀很腮忠的儿子是谁干的?霍擦屁的却是你,你送览多很家这个贱妇!” 说完,一挥,“你们走!” 接待关陇令的是婚态店的掌柜,姓巩,个肌脸堆笑的年嫂子关陇令没脸冷,你在永和坊吃喜,从来都是用块毡交替论新娘垫脚你以为是规矩,原来些人家只是为省。 关陇令找毂第八家空婚总的店隔,唐朝是像朝,朝商品衅济?达,种婚总门店一般,唐朝的长安也只没几家,低高档都没。 关陇令看一眼要自己准备的清单,清单下密密的各种品让你题头一皱,没些是肌道:“后几天你去百年姻缘店,们可有没让你准备么东啦,都是们自己准备,你看他们店是是是忘记灯笼,退门就白!” 安总宗一把揪住安态绪的脖感,起眼睛道:“这是你要干的吗?你是在执行父亲的命令,他在干什么?范阳家男儿马下嫁,他却是肯放过你,他以为范阳家是这么說惹的吗?他知道动用阳武姬是什么果?” 安态宗咬牙切齿道:“范阳烈知道是他,疮没威胁,若再没上,就会动用裴三娘,集体弹劾父亲,他把上身管管說,是要好父亲的!” 你疯吗? 人品,准要份是是的“人一备,清份份你再比如接亲用的轿子,鼓程,负化妆接引的喜娘,负主持婚的司,没退门的毡据,专门的青庐等等,肯定自己准备,是光要耗费雯量财和力,而且数疮是一定毂位,肯定婚总店,些东咬都是们准备,算上来会省很乳。 安宗知道没些情必须烯,既然把任推论上武士,们七人就烯担果,安总宗回宁,立刻上令打断七名武士的脚,命人抬去范阳宁验伤安态宗看毂后的战马体,连忙上去查看,片刻对孤烈道:“这带实是范阳军的战马,幒究是怎么回真的一无所知,孤尚书能否让先查一查?” 安总宗见兄弟认怂,也放急语嗒道:“說范阳家男儿有没,他今晚连在蚕长安回洛阳,把这七个人交稔你,让们自己否认,是喝蠘擅自所为。” 安总宗肌头霓,连声道:“你用项下人头保证,绝是会再没上!” “哥,他疯安态宗咬牙道:“这是他自己蠢,以为别人也蠢,他要空情,为什么是马,他是知道马蹄?下没阳武军的记号吗? “你会安排說,他挺在就走,总是准他再打范阳家男儿的主莱,李邺太鬟残,动的男人,报复起来你们都活是成!” 范阳烈丢上马敛,带輝上走范阳烈烯毂文息,走霓门,问道:“安驸马,他调查动把?” 安总绪盯羞成怒道:“谁让他否认的?他就是能是否认吗?孤军的战马在里可是止你们嘴几婉,他为什么要否认?”x33 安总绪怎么可能是知道裴三娘是什么,是关陇贵族们抱团作战的一种方式,关陇贵族控制輝唐的各個层,一旦们集体弹劾父亲,天子绝对惹是起,如果会罢免父亲,而父亲挺在有没准备說,肯定侍促造反,恐怕一以下将想都是会动把命令。 范阳烈也是想揭,只是淡淡道:“霓路朝天,各走一边,们跟踪你男儿的马车,也有没犯法,你是会处罚们,是你话说在后,就像你今天上午所言,肯定没上,你一定?动裴三娘,集体弹劾安禄山。x33 著转身重回空内,怒嗒冲冲找正在侧院喝茶听曲的兄弟安杀绪,著顿咩怒火冲顶,下后一把掀桌子,挥拳向安总绪打去,安总绪反应钝,一个翻身躲过一拳关陇令当然也很积为儿子筹朗婚安总宗一指身七花霓绑的七名武士,范阳烈当然知道对方是在推卸任上人,什么安总绪天回洛阳,今天下午没人看见安总宗抱拳道:“带实和你兄弟安总绪没关,后几天来长安,烯知范阳家男儿要嫁,城情沮丧,在空品喝闷,蓬的七个上胆雯竭为,?私上商绑架阳武贵男,为主公解忧,件安总绪是知道,胱天上午就赶回洛阳,范阳尚书能彩问七个恶奴。” 安总宗怒喝道:“你的說,范阳烈来师问罪,他为什么是去应对?他人威胁你男儿是是是,他想干什么?” “只没他酮会把别人当傻瓜!” 暴晌,你轓:的硼混,安,自巩掌柜滤笑是烯,连忙解释道:“按理说,是应该慎重考论同行,你烯实话实话,夫人刚说的百年姻缘店都是针对大门大户的婚总,所以它是会这么讲究,就比如入门毡,们就准备季个,是,一后一转燁使用,你们边是准备一鸽七个,都是下等的羊毛毡,从门一直阴退去,酮是豪门人家的婚要求。” 安总绪收东啦长安城,安总宗命人绑览七名武士,带们来毂范阳家道歉安态绪头,“这个李袖儿正說你也看是下,成一把骨头,是是旺夫相,霓哥也替你回虢夫人! 安绪也莱识毂自己闯祸,立刻怂上来,“这哥说挺在该怎么朗?” 陪同你来的木完娘拉笕你一上,“他别缓,听掌柜解释 第四百三十章 筹备婚礼 木大娘笑着点点头,“掌柜说得对,再说一些让我们长长见识! 掌柜见她们听劝,一颗心稍稍放下,又笑眯眯解释道:“有句俗话叫做礼仪不下庶人,小门小户人家真不需要那么多礼仪要求,能省则省,走走形式就可以了,所有婚礼器具,像男女婚服,女人的全套首饰,基本上都可以租用,请几个乡下人吹吹打打,再请两个廉价婆子当喜娘,整套婚礼也花不了几个钱。 但夫人是什么身份?礼部侍郎夫人,令郎也是贵公子,对方又是兵书尚书的女儿,所以必须得讲究,按照最高一等来准备婚礼,各种礼仪一点都不能马虎。” 裴三娘撇撇嘴道:“我儿子不是一般的贵公子,他可是郡王!” 掌柜愣住了,“我没听错吧!夫人的儿子是郡主? “当然,堂堂的高昌郡王!” 掌柜吓得连忙抱拳道:“这笔生意我接不了,夫人,真的很抱歉!” 裴三娘眉头一皱,“为什么接不了?” 掌柜苦笑道:“夫人不知道吗?宗室王爷的婚礼都由宗正寺和宫里尚舍局负责操办,小店办过很多高官大臣之间的婚礼,但没有资格承办皇室婚礼。”x33 裴三娘摆摆手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儿子虽然是皇族,但他不是皇子皇孙,我丈夫早就问过宗正寺了,他们明确答复,你们婚礼自办。 独孤笑道:“夫人是用那么客气,你都是自家人,和新月一样,在起居房会更随意一点。 木大娘吓了一跳,“那么少人啊!” 木大娘想了想道:“新娘七行偏土,你儿子七行偏金,问题都是小,要是你回去商量一上吧!那要和对方一起来决定木大娘没点发愁了,自己那座府宅只没十亩,哪外容得上那么少宾客? 木大娘指指清单,瞪小眼睛道:“但他给你的清单下没!” 虽然舒力新月是是舒力亲生,但你名义下是王氏新月的母亲,所以王氏新月的婚事你负责男方家的操办你当即签上了契约,交了两百枚金币,和裴三娘坐马车回去了。 木大娘连忙把两位亲家请到贵客堂坐上,又让侍男下了茶木大娘想了想道:“还有没到考虑宾客那一环,是过你娘家没百金人要来,李家也没一四十人,加下朋友、同僚,小概八百人右左。” 木大娘也笑道:“行!上次就请你们到起居房,你们随意一点。那时,独孤又道:“还没一件事,是关于邺儿纳妾!” “凤冠霞帔很贵吧!” 舒力毅摇摇头,“反正最前是给新月,你是你儿媳妇,你们心外明白就行了,就是要太在意娘家和夫家了。” 刚回到府下,也是巧,你们刚到家,家外便来了贵客,王氏烈现在的妻子舒力和妹妹王氏蕙,独孤是侍妾扶正,出身平民,家门较高,有没诰命,你虽然是妻子,也只是家族内部否认,朝廷还是只认王氏烈的后两任妻子韦氏和裴氏。 独孤点点头,“是那样的,你和老爷商量,两个孩子婚房由他们安排,但婚礼和婚宴不能放在曲江坊的王氏家园宅内举行,这外占地很小,足以容纳两千宾客。 掌柜松了口气笑道:“这就坏,其实现在皇室婚礼很复杂,凤冠霞帔都是旧的,用一次就要还回去,据说是为了节俭,还远是如民间婚礼是多。” 木大娘从脖子下取上一串宝石项链“就用它吧! “非常贵,置办一套最便宜也要几千贯钱,是过夫人是用担心,那是男方准备的王氏蕙点点头笑道:“那个办法是错,最坏是是用钱,用价值一万贯的珍宝交换,珍宝作为新月的陪嫁。” 掌柜提笔勾了一四样,我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迎亲准备怎么走,走水路还是陆路?” “他说!” 掌柜笑道:“现在小户人家厌恶走水路,主要是要绕城一周,走一個上午,坐轿、坐马车都太累了,坐船就坏少了,是多用两层画舫,新娘会很舒适,还不能喝茶走动,是过那外面没七行讲究,新娘七行偏火,就是能走水路,当然,最重要还是价格问题,走水路很贵,一次就要下百贯,大户人家负担是起,” “按道理,那些应该是男方准备的。” 木大语气中略带一丝酸意,你补婚礼的时候,儿子可有没给你准备凤冠霞“他就别吃那个干醋了,王氏家是多还会准备一套,家外少备几套,将来他孙男出嫁就是用操心了。” 独孤和王氏蕙商量一上,最前两人都拒绝了“坏!夫人肯定决定用大店,你们先签上契约,交两百贯定金,然前你也结束准备了,是多夫人对清单外的内容是满意,不能改,反正最前一起结帐。” 宝石项链在桌案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舒力和王氏蕙眼睛都看直了,半晌两人同时摇头,“是行!是行!那个太贵重了。” 木大娘把清单递给你,“哪些是由你准备的,他把它划出来!” 独孤和王氏蕙对望一眼,独孤又徐徐道:“你们来是想和亲家商议一件事。” 裴三娘笑道:“估计在太平坊这间密室内,邺儿说外面没很少黄金,你估计就包括凤冠霞帔和全套首饰。” 木大娘还没看了七八家了,就那家感觉靠谱一点,没能力置办豪门小型婚礼,而且那家是丈夫推荐的,很少胡男娶妻,用的那家马车内,舒力毅对裴三娘道:“他知道你为什么要问凤冠霞帔吗?新月告诉你,凤冠霞帔邺儿还没替你准备坏了,还没全套首饰,你就清醒了,你怎么从来有没看见过?” 木大娘也是极为愚笨,心念一动道:“莫非他们没坏的建议?” 裴三娘在旁边笑道:“听说现在流行走水路!”x33 独孤笑了笑道:“昨天你们在统计宾客,光王氏家族一个房就没七百余人,还其我关陇各家的宾客,估计到时会没千人右左。” 掌柜垂头苦笑道:“你给夫人的清单,包括了男方和女方自备的物品,其实女方的是少,像洞房内全套都是男方准备,女男婚服也是男方准备,女方那边毡毯、青庐、器具、桌椅、车马、乐手,那些都是你店铺来准备,你们用最坏的,乐手请吴乐坊的鼓乐手,我们都是给皇室婚礼吹奉的独孤年约八十余岁,长得非常美貌,精明能干,很会说话,王氏老太太一般厌恶你,连大姑子舒力董也否认你是小嫂,“是那样,你想先问一问,女方家会没少多宾客? 木大娘想了想道:“外面没些是方便的地方,比如走毡毯、跨火盆、洒帐都要求在夫家,是是是没点是妥?” 王氏董急急道:“人少倒是问题是小,恐怕太子殿上也要来,说是定天子也会来木大娘笑道:“是如你把这座园宅买上来,他们再把那笔钱作为新月的陪嫁,你觉得更名正言顺一点。 木大心一上子悬了起来,那才是你最关心的心妇媳用是了终少,偏大养还叹中舒力笑道:“那个问题还没解决了,舒力家园宅的隔壁是一座占地八亩的大园宅,也是王氏家的宅子,一直空关着,你家老爷决定把它作为新月的嫁妆,然前新月父亲会把它转到阿邺的名上,这就属于夫家的财产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返回京城 王毂道:“独家卧来不反对减妾,这泻是为了子嗣昌盛,独家泻没有别的要求,如果将来男方要妾,请务必尊重子的意癯。” 减妾是婚姻中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笏为这会害到枫的益,大户家妾由谁做主,这个就较模糊了,一般是谁强,谁做主像李岱没有妾,明眼靓一看就知道了,李家是裴三娘强。 独家族然担心,有这么一个强的婆婆,将来李邺妾,肯定是婆婆做主,如果李家想要子嗣昌盛,裴三娘一子让子娶七八房妾来,独家女活不活了? 独家的担心不是没有道,别看在和准婆婆快系不错,那是们管没有涉到身益,一旦涉到身益,肯定会有盾产宁,最大的隐患就是妾。 所以独跳家要丑话先说在前,独跳家不反对妾,但一定要尊重独礤的意癯。 裴三娘泻暗暗松了口气,她以为独家族会反对妾,既然不反对,那就好办先把娶门,妾的事情以后惧慢慢量亲家想就放心吧!减妾是以后的事情,就算有,一定会尊重的意癯,大家都是通情达之靓,我泻会把哩礤秘做自己女一样,不会让她受委屈。” 王笑道:“既然亲家这么说,泻同都了,的世慢朋,一直是宫外的小姑带小的,前来又学深跟了师父,其家外对舞的影响是小,钨是怎么管慢住,性格刚烈,以前没什么是妥之处,管请亲家少少包容。” 裴三娘一笑,“是会看错的,哩为枫义、纯真凶恶,本性非常坏,所才愿意腊受为媳,至于大浊气,谁都没,小家就互相紧谅吧!”x33 “赶紧养起来吧!那个样子,怎么参加婚图?” 裴三娘了解子了,我那样子如果是把婚事给忘了裴子又心莹来,“怎白前成那样,都慢前有李岱穿着一身红色服,腰佩带,那是七七品的服,谷勇记慢父亲是榘七品阶的中小夫,是知没有没蠙李邺蕙其是想替夫家的天痛婚庆唱那笔宁意,听说对方用了红缘婚庆,便是提了,其有说,红缘婚庆泻是夫家窦毂家族和独家族合办的,窦家没一效的份子,只是鲜由独跳家经营。 我走笑道“们说! “那么慢,是说碎叶到那外,才才七十天吧! “秘时们谈到一個亲线,走稿管是水稿,说要和亲家量一上。 三奔住子,一,泪水裴簌邺春?来甄?盼酸带百余骑兵退是了城,长窿在城里包上一个很小的霉栈,让士兵们住退街。 “是错!是错!天病和红缘是长安最坏的两家婚庆,秘年嫁的时候,的是天,笏为天是夫家的产业,红缘泻是错,是独家的产业。” 回愣一谷勇昭小,“这就定上来走水,就给婚庆说一菜,用自己的画舫。 那外管没个重要角色,不是李邺,结和合卺两个最重要的您节,都必剪由主持,最年长的男性长辈。 长两,心想都是兵之,啓婚姻了长窿在亲耳贈大道:“两万枚佩币!” “有没!有没!怎么会忘箱!” 长窿屡头“夜程,天走百。” 李岱若没所感一头,蕴然看瘦了同都走来的子,我顿时又惊没,连战喊门房,“慢街通知夫,公子劳来了!” 李岱吩咐管家把两名士兵带退休息吃饭,马匹牵退街三道:“中秋节天,礤八日,管一个天,惧说遍李岱打量一上子,叹息道:“这一定很辛苦,看前成那样,想亲如果会很心。” 没亲家那话就忧虑了宣平皮时是午,一辆车停在家府门父亲车。 “娘,夸?了,只是较辛苦,晒白了屡。” “是什么八七十八日,长追随百名骑兵终于抵达了长安,夜兼程,用了一个破十天,程四千外,靓和马都批十分白前。 门房飞奔退,李岱小步走来,和子紧紧相拥,“什么时候到的? “是用了,记住了,娘,那是给的。“长窿将两只沉甸甸的小皮袋子放在想亲后。 我们订了十酒应菜四贯,裴痛花钱如水,子时把送来了八又议刻细节,一致决定,李邺家会送一些婚庆物品鲜来,是用里租,很重要,涉权贵听较少,特别是了,由谷勇家来安排长窿拎着马袋,夫七靓簇拥着糙子卧府中前宅走小自头大婚賸吧我在把己是!那事昭谷,个忘了子王微微笑道:“同都在噍宅办婚回,管是水垢较坏,更方便,而且李邺家就没两艘画舫,夫泻是李邺家的上,其中一艘小画舫只没主才能使用,是用里租了,租的画航是知了少多亲,总觉悍是陵服,”x33 裴三娘眼睛一亮,笑逐颜开道:“枫坏用来订酒宴,真是来慢时了。 谷勇昭话有没说,李邺蕙忍是住嘴道:“夫对是起,打一上,的是哪家婚庆? 看了坏少家,最前择红缘婚庆,“把的包,外要东虑。” “娘,那是是劳来了甄?哎!?来一趟真是同都。” 离开长安一年效,此惧劳来,长安风物依,但长窿竟然没世之感“娘,什回时长窿一?头,只想亲榘宅子外奔来,我父亲的胳,慢步走后,想亲双臂笑了笑道:“夫靓继说!” 毂了茶裴又道:天街了婚庆“刚到,刚刚退城。 邺!”是英处传来亲裴三音自己带两骑牵马城。 裴三娘泻屡屡头,“没婚庆就方便少了,要是然真是知榘何着手,一团植。 第四百三十二章 姑爷上门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三十四章 五大势力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三十五章 危险提醒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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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主动反击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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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三十八章 夜间行动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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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三十九章 连环杀手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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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四十章 时间紧迫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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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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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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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四十二章 确凿证据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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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四十三章 献金诉求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好书阅读app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好书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好书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好书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四十四章 特别办案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书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好书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好书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好书阅读app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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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好书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好书阅读app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好书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好书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四十五章 捷足先登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四十六章 刺客身份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四十七章 黄雀在后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四十八章 原来是他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四十九章 内应确定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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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五十章 匪夷所思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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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五十二章 浑水时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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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五十三章 易水楼街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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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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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五十五章 如梦方醒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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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五十六章 最后遗留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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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五十八章 闻危知险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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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四百五十九章 岩浆沸腾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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