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644》 第一章此间天下 残阳如血,映照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江白青!” 少年的耳畔再次响起这忽远忽近的声音、四周一片漆黑,断断续续的水滴声显的更加沉寂,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想抓住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额头冒出几滴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江枫猛地睁开了眼睛,还没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胸口的疼痛如洪水般袭来! “疼!” 这句话刚从江枫的嘴里吐出来,就被旁边的一具“死尸”狠狠地捂住了嘴巴,此刻的江枫还是懵懵的状态,刚要反抗,下一秒大地如同地震一般在不断的颤抖,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举目望去,整个旷野上布满了黑压压的士兵,银白色的盔甲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着血红的光芒,手中的刀剑闪烁着冷冽的寒光,扬起的尘土漫天飞扬。 是一队骑兵! 江枫刚从眼前的震惊中走了出来,看他不动,那个“死尸”也松开了手。 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你疯了,现在跑出去,那群鞑子能活剐了你!别动,先装死,等他们走了,” 江枫并没有回话,而是陷入了深深地迷茫之中。 “鞑子?” 他们正在追赶着一队丢盔卸甲的残兵,一个个的身上满是血污,还有那骇人的伤口,此刻也正在不断的涌出鲜血,眼神中满是失败后的恐惧和绝望之色,其中的一个人跑到了离江枫不到一丈的地方。 只见战马上的鞑子举起了沾满了鲜血的刀,说着听不懂话语,但是眼神中充满了兴奋,对杀戮的兴奋! 哧! 滴答!! 一滴滴鲜血从那个败退的士兵身上流下,鞑子的武器直接从背部贯穿了他的胸口,随后士兵径直倒了下去,倒在了江枫的旁边。 身体不断的抽搐,血流如注,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江枫,充满着痛苦和不甘,直到瞳孔慢慢的扩散,几分钟后彻底没了动静。 江枫被吓的一动不敢动,一个生命就这样的死在了自己的眼前,空气中满是血腥的味道,几乎让人窒息! 他不知道自己上一秒还在车上,为什么下一秒却来到了这里,一想到这里,江枫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霎时间满头大汗,却不敢动一下。 双星交汇,两世的记忆渐渐的融合,来自古代和现代的记忆片段出现在江枫的眼前。 我是江枫,来自二十一世纪二十四岁的本科生毕业生。 我是江枫,字白青,大明王朝辽东镇的一名青年士兵。 上一世的灵魂,这一世的身体,拥有着两世记忆。 半个时辰之后,鞑子的骑兵把溃逃的明军全部斩杀,随后遍扬长而去,只留下遍地尸骸。 江枫推开压在自己身体上的尸体,艰难的从地面上站了起来,一望无际的战场如同人间炼狱,残肢断臂,尸山血海,空气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令人毛骨悚然,在血红的夕阳照耀下,就是一座地狱,一座修罗场。 近百只食肉的大鸟正在空中盘旋,发出阵阵嘶哑的鸣叫声,有几只胆大的甚至已经落在了地面,开始啄食。 这时那具最开始捂住江枫嘴巴的“死尸”也站了起来,满面血污,身上数处刀伤,只不过没有伤到要害。 他拍了拍正在愣神的江枫,“别看了,此地不宜久留,搞不好那些鞑子还会回来,赶紧撤吧!” 江枫这才注意到身旁的那个人,这一世的记忆从脑海中浮现,两世的记忆还在慢慢的重合,只记得眼前的这个人名叫方武,字子同,两个人同为辽东老乡,又是同一年被征召入伍。 “方兄,发生了什么,那些女真人怎么跑到了这里?” “莽古尔泰率军偷袭了复州,他们扮成了商贩,带来大量马匹来和我们交易,骗开了复州城的大门,这群鞑子亮起了他们的屠刀, 守将王坚战死,一万守军近乎覆灭,只有少数人逃到了城郊外,没想到再一次的被鞑子追了上来。” 复州,这是一个江枫并不熟悉的名字,对于明末这段历史,他现在只知道如今的大明王朝已经风雨飘摇,摇摇欲坠。 就如同这夕阳一般,即将陷入黑暗!大明的颠覆让多少大汉儿郎痛哉惋惜。 “也许上苍让我来到这里,就是让我来改变什么。” 看江枫站在那里没有接话,方武捡起地上的武器,随手又扔给了江枫一把,江枫看了看手里的沾满血液的长剑,此刻的他,还是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却也不能不相信。 “对了,方兄,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不会是摔傻了吧,复州失守前,将军让我们巡视城防,我们十几个人在城东的时候遭遇到了这群鞑子派来的斥候,就你和我活下来了。” 随着方子同的话,江枫记忆中的片段在慢慢的复苏。 江白青敲了一下脑门,“我想起来了,千总大人让我们巡防城东,没想到却与鞑子的骑兵遭遇,我身中一箭直接昏了过去。” 随后看向自己的胸口,箭身已经被折断,但是箭头还依旧留在体内,疼痛感向全身袭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这伤口只能到安全的地方才能帮你把箭头取出来。” “方兄,现在局势如何?” “看来整个复州现在已经全部沦为敌手了,这帮建奴,从万历四十六年起就开始屡次进犯我大明边界十余年,就没有消停过!要是李总兵还在就好了,那时候女真人可没有这么猖狂。” “李成梁吗?” “白青,你怎么可以直呼李将军的名讳。” “直呼又如何,不世之功臣,千秋之罪首,万死不足恕其罪。” “你!!” 方武被惊的一时语塞,他知道江枫平常最敬重的两个人,一个人是万历朝第一首辅张居正,另一个就是辽东总兵李成梁。 “他首先放弃六堡,让努尔哈赤看到了我大明朝繁荣和富饶,滋长了那群女真人的野心,抚顺,清河相继陷于敌手,萨尔浒战败,沈阳,辽阳等大半个辽东的人民水深火热。” “但李总兵依旧守护了我们辽东数十年的和平,他是我们辽东卫的英雄。” 江枫看向方武,他知道二十年的时间证明不了现在所说的话,甚至一百年都无法证明,但是在三百,四百年后,时间证明了自己是对的。 当野蛮战胜了文明,到落后战胜了先进,对一个国家,对一个民族都是悲哀的。 () 第二章明月雪夜 “英雄?我们现在的惨状,不就正拜他所赐吗?” 方武并没有再做声,他知道再这么打下去,迟早会动摇明朝的根基,与女真交战的这十几年,一直都是败多胜少,辽东也是一丢再丢,想到这里,方武又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仿佛会带给自己勇气,仿佛下定了一个决心。 “那我们应该去哪里?” 江枫顿了顿,随后说道:“有地图吗?” “有!” 随后方武从口袋中掏出来一份详细的辽东地图,江枫借着火折子的微弱的光芒,看向地图,他没想到古代人所制作的地图竟也可以如此详细。 大大小小的城池,山川河流天险,无一不细细的标注出来。 他看向地图,复州全境已失,诺大的辽东,就仅剩下和山海关相连的数州之地,和南面金州,旅顺,皮岛等寥寥几座城池。 随后江枫把目光放在了锦州,这是辽东一座几乎和大明存活到了最后的一座城,这里也是面对女真人侵略的最前线,相对于二战的马奇诺防线,宁锦防线耗尽了两代人的心血。 方武看明白了江枫的想法,“你是想回锦州老家?” “是的。” “你疯了,难道你要当逃兵吗?我们必须要赶在鞑子之前赶到金州,否则就会重蹈覆辙。” “别说金州,不出一月,整个辽东南部旅顺,南关等城也会相继沦陷,到时候我们还要退到哪里?” “那我们更应该回到金州,祖宗的土地岂能予人,不能眼睁睁看到复州的惨剧再次上演,白青,不能一退再退了,哪怕是死,我们也要死在这片要守护的土地之上。” 江枫倒是没有想到方武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在自己的意识中他是一个沉默寡言,性格软弱再加上刚才在复州城外竟然躲在了尸体堆里面装死,本以为会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却没想到在民族大义面前竟如此勇敢。 “子同兄,我们不是要当逃兵,人固有一死,但要死的有意义,回到锦州,我们的背后就是整个大明,而在这里,我们已经成为了一只孤军。” “江枫,我告诉你,我大明不是衣冠南渡的宋朝,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反抗,退到锦州,退到宁远,退到山海关,我们还能退到哪里?要回锦州你自己回去,反正我方子同要与此地共存亡。” 江枫愣住了,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血战,还依稀记得阎应元城破时写的那首诗。 八十日戴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存大明三百里江山。 是气节,这是支撑一个民族脊梁的根本。 上至九五之尊,下至贩夫走卒,舍生取义者多不胜数。 在历史的长河里他也许只是一朵小小浪花,但良知和理想是永恒的巨浪,二者寄于一身便是永存不灭的灵魂,流芳百世的信仰。 …… …… 崇祯元年,二月。 江枫独自走在这树林之中,方子同最后依旧没有选择和江枫同行,而是向着他信念的土地所去,这一去就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胸口的疼痛还在不断的袭来,虽然箭头已经被方武取了出来,但江枫自己清楚,这么深的伤口随时都有感染的可能,离心脏这么近,一但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二月的辽东,虽然已经开始暖和起来,但春寒料峭,夜晚的山里依旧很冷,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已经是戌时,温度已经零下二十几度,江枫冻的浑身直打冷战,没办法只能找一个背风坡的地方。 找来一些干柴,随后用火折子升起来一堆火,如此寒冷的气温,也不用怕女真人的士兵会追上来。 江枫坐在火堆旁,蜷缩在一起,看着被烧的劈啪作响的木头,陷入了沉思。 几个小时前自己明明还是一个为工作而奔波的本科大学生,而现在却来到了这里,命悬一线,朝不保夕,面对的又是那个摇摇欲坠的大明王朝。 投敌叛国这种事情,江枫根本都没有去想,那无疑是倒行逆施,有些事情无关生死,他记得曾经有一个人说过的话: 生死不过如此,风骨又岂在朝夕! 黄色的火焰在跳动,江枫的思绪也很乱,冷冽的寒风正在无时无刻的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仔细消化这一世的记忆。 江白青,万历三十二年生人,辽东锦州人。 由于辽人守辽土的政策,其三代人都是辽东士兵。 江枫的父亲江安,兄长江叶在万历四十六年萨尔浒之战永远的留在了那里,那一年江枫才十五岁。 万历四十八年冬,十七岁的江枫娶妻子刘氏。 天启元年春,女真人进犯锦州,其弟被女真人杀害,十八岁的江枫义无反顾的参军,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也为了守护好那些活着的人。 想到这里,一滴泪从江枫的眼角流出,这些被埋在心底最痛苦的记忆被自己翻了出来, 七年的军旅生涯,经历过广宁之败,也经历过宁远大捷,转战辽东各地,从士兵当上了小旗,数年间,见过了无数人的生死,而现在整个辽东即将尽陷敌手,一种迷茫感油然而生。 “我真的会改变什么吗?” 想到这里,江枫猛地坐了起来,他有着别人没有的优势,就是知道未来。 “现在是崇祯元年,离明王朝灭亡还有十七年时间,一切还有机会。” “现在所面临的问题有三个,以东林党为首的文官集团,第二个就是日益崛起的后金,无时无刻不再窥视中原,第三个也是最麻烦的农民起义军,明王朝真正的掘墓人。” 江枫用树枝在雪地上画起了三个圈,代表着明王朝现在所面临的三个问题,随后又在旁边增加了一个圈,一个更大的圈,那就是无法抗拒的因素——天灾。 崇祯元年,北方大旱,赤地千里,寸草不生,全陕天赤如血…… 想要平定辽东,就必须增加赋税,然天灾使农民无法继续交税,只能造反参加起义军,而为了平定起义军,又不得不再继续增加赋税,这似乎是一个死结。 历史的这座大山已经压的这座王朝喘不过气,摇摇欲坠。 () 第三章风起云涌 翌日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森林中时,雪地上早已经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昨夜的火堆早已化成了灰烬,旁边只留下江枫昨天画的四个圈,还有一行模糊的文字。 日月昭昭,故国有明。 忽而一阵风吹过,雪地上已了无痕迹,似乎什么也没有留下。 世上的任何事并没有对错,在这个时代每个人只想活着。 一天后。 江枫的身体变得愈发的虚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非常的烫,他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掏出方子同给他的地图,根据周围的地形来判断,他已经走出了近一百里的路程,而再往前就是敌人的地盘。 从复州到锦州相距八百余里,而这其中就有百分之七十都是女真人所侵略的地方,江枫再往前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遇到女真巡逻的骑兵。 到时候上天不会再给他一次逃跑的机会。 江枫咬了咬牙,此刻胸口已经有血迹渗了出来。 “不能再往前走了,我得先找个地方处理伤口。” 他看向地图,此刻双眼视线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但只能咬牙坚持,一刻钟后,江枫听见了水流的声音,他爬上坡顶,一条河流出现在了眼前。 小溪宽不过两丈多,水清澈见底,江枫坐在岸边,喝了几口河水,深吸一口气把脑袋扎进了水中,冰冷的河水不断的刺激着他的意识,好不至于让自己昏迷。 几分钟后,意识清醒的江枫掏出腰间的短剑,脱下自己的上衣,看向那已经化脓的伤口, “鬼地方,连消炎药都没有。” 无奈的只能用火来给短剑消毒,随后用短剑来清理伤口上的脓疮和坏死的组织。 疼! 钻心的疼! 江枫咬着牙,面目因疼痛变得狰狞,豆大的汗珠从头上的落下,但是他不能喊出来,声音或许会吸引女真骑兵的注意,双目死死地盯着伤口处,生怕有一点差池,足足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把伤口上的腐肉脓疮清理干净。 这一次,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一样,整个人几乎虚脱,他艰难的站了起来,身边的环境变成了重影。突然眼前一黑,重重的向后倒去。 “砰!!” 两天两夜粒米未尽,精神高度紧张,伤口严重发炎,此刻江枫的身体几乎到达了极限。 北京。乾清宫。 当十七岁的朱由检站在了权力的顶峰,而他看见的不是一个帝国的辉煌,而是一片废墟,一片荒芜。 内有起义军造反不断,外有女真人虎视眈眈,官员贪污腐败,百姓民不聊生。 退完朝回到寝宫之后的朱由检,又开始了处理这全国大大小小的奏折,连续批阅了十几本之后,这位十七岁的天子皱了皱眉头。 自从天启七年八月廿四日继承皇位之后,近半年来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没日没夜的工作,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到二十岁,却已经有了几缕白发。 但是他没有再过多休息,转身又投入进奏折堆中,随着案边上批奏完的奏折越垒越高,摇摇晃晃,表情也越发的凝重, 当打开最后的最后的奏折时,他终于绷不住了,气愤的把所有奏折全部推了下去,颓然的坐在那里,而那封奏折也落在了地上。 上面写着廖廖几字, “臣辽东巡抚毕自肃奏请圣上,崇祯元年二月初七,莽古尔泰率军偷袭复州,复州总兵战死,全境尽失!” 过了好一会儿,朱由检才站了起来,因为想起来一个人,一个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人——袁崇焕。 随即喊来了自己的贴身太监。 “王承恩,” “老奴在。” “传朕口谕,即日起,擢前辽东巡抚袁崇焕为都察院右都御史加兵部左侍郎。” 这个帝国依旧随着历史的车轮前进,此时的江枫根本无法也不够资格来改变什么,甚至现在活着都变得十分困难。 …… …… 木溪镇。 一男一女正沿着岸边采集野菜,在黑土与白雪相互交融的地表,那一抹绿色格外的显眼。 少女十四五岁的样子,背着柳筐蹲在地面上仔细的挖掘着野菜,而旁边二十岁出头的男人此刻目光却看向旁边的木溪中,一条肥硕的鲤鱼正在小溪中游荡。 两个人已经半年多没有吃到过肉了,男人的眼睛中冒出了精光。 “小妹,你快看那里!” 少女顺着男人所指的方向上看去。 “哇!鲤……鲤鱼,这么大的鲤鱼!” “小妹,我水性这么好,要不我们中午吃这条鱼吧。” 听见兄长所说的话,没有丝毫犹豫,少女连忙的站了起来,挡在了他的面前,说道:“不行,兄长,这里的水流太湍急了,而且现在初春,河水冰冷刺骨,太危险了。” 听见小妹如此说,他也只好讪讪的挠了挠头。 “好吧,这不过太可惜了!等过几天暖和的,为兄一定要让你吃上香喷喷的鱼肉。” 说完,男人便又开始挖地上的野菜,而少女却站在那里没有动,目光似乎被什么东西所吸引。 “兄长,兄长!” “怎么了小妹?” “你来看那里?” “哪里啊?” “那棵大杨树旁边,你看那里是不是躺着一个人?” 男人站了起来,极目远眺。 “好像真是一个人!”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向大杨树的方向走去。 “兄长,那好像是一个当兵的啊。” “小妹你先站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情况。” 男人握紧手中的短刀,向已经昏死过去的江枫身旁走去。 他用脚轻轻踹了踹躺在河边的人,看没反应。 男人心想:“不会是死了吧?” 连忙弯下腰试探江枫的鼻息,少女看兄长在远处半天没有反应,喊道: “怎么样兄长?” “活着还是活着,只不过气息太虚弱了,来,搭把手,我们把他背回去,还有救。” 半柱香的时间后,男人背着江枫,少女抱着两个柳筐,向木溪镇的方向走去。 “这……这是辽东卫的士兵吗?” “看他的装扮多半是,好像还是一个小旗。” “兄长,他这是?” “我刚才看了一下,他胸口中了箭伤,虽然箭头已经被取了出来,但是伤口已经发炎,状况不容乐观。” “家里还有些草药,不知道能不能……” 男子摸了摸女孩的头。 “放心吧,小妹,为兄我在镇上的李郎中那里当了三年学徒,多多少少还是可以懂一些医术的。” () 第四章风吹骨响 半个时辰后,兄妹两个人终于回来到自己熟悉的村庄,这里是木溪镇,他们的家就在村口,诺大的院落里,只有一间的矮矮的草房子,也只有他们云牧云灵两兄妹相依为命。 在昏黄的傍晚,一切都是显得那么破败不堪。 云牧把江枫放在了床上,随后点起了油灯,这时候屋里才有了点光亮。 “小妹,你去烧些热水。” ”我这就去。” 说罢,少女向厨房跑去,而云牧解开江枫的上衣,那个骇人的伤口出现在他的眼前,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这箭头再深半寸,必死无疑。” 黄岑,连翘,紫花地丁等数种草药从药箱里悉数拿出,随后放在了药碾之上,云牧一脸心疼的表情。 自言自语道:“这些我本打算过几天卖给药房的,可谁让你是辽东卫的兵。” 说到这里,云牧似乎想到了什么,苦笑的摇了摇头,又开始滚动手中的碾盘。 与此同时,金州城上,方子同手持长枪,胯下的马匹正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身后是黑压压的骑兵,主将副将战死,他临危受命,接手了金州城。 苍穹漆黑如墨,星月无光。 大雨瓢泼,空气中传来阵阵泥土和血腥的气息。 由于方子同及时赶到金州,皇太极如法炮制打算偷袭的方法失败,气急败坏的女真人,已经围着这座城整整进攻了一天,傍晚下起了雨,下面的女真士兵才停止了进攻。 城中的七千守军损失近半,四周的援军被拦在外围,如今金州城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 而皇太极坐在中军大帐中和其余将领正在饮酒作乐,他们都知道此刻大雨一停,金州城必破,不会再有第二个结果。 金州城中,冷冽的雨水浇在每个人身上,却没有一个人选择遮挡,最前方的方子同抚摸自己焦躁不安的战马,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三千余名骑兵。 “我大明朝从不知投降二字怎么写,生,是大明的人,死,也要做大明的鬼,金州铁骑,跟我冲锋。” 既然同样是死,他们选择了破釜沉舟! 随着冲锋陷阵的呐喊声,金州城正门打开,三千名骑兵去潮水般冲向城外驻扎的女真士兵。 霎时间箭矢凌空乱飞,没有一个人选择后退,眼神中透着必死的决心,手里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兵刃。 双方大片的士兵相继倒在了血泊之中,没有人畏惧,厮杀声和兵器碰撞声响彻天地,由于女真人没有提防,前锋分分溃败,金州铁骑如同一把利剑刺入他们的中军大帐。 仅仅几分钟,皇太极就反应过来了是怎么回事,他站在高处大喊。 “那不是援军,那是城中人的困兽之斗,回援,拦住他们,他们只有仅仅几千人!” 其他人也迅速反应了过来,纷纷向金州铁骑的方向靠拢,在数万人的包围下,冲出几百米的利剑失去了它最后的锋芒,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方子同身中数箭,最终被敌人一刀砍于马下,咬牙站了起来。 “江白青,记得答应老子的话,鬼门关我先替你走一遭!” 随后冲向了敌军,直之几十息后,力竭血枯而亡。 三千人皆战死,无一存活! 因为注定失败,所以才放手一搏! …… …… 三天之后。 江枫似乎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也是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片段。 他看见了萨尔浒,他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而下一秒,女真骑兵的屠刀无情的挥下。 江白青的家,从那一刻彻底破碎。 “不要,不!!” 江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满头大汗,此刻外面正在晾晒衣物的云灵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见床上的那个人充满恐惧和愤怒的眼神,踏进房间的右脚便慢慢的收了回去。 “你等一下啊,我去喊一下我哥。” 随后便跑了出去,云灵害怕这种眼神,她在曾经洗劫过这里的鞑子身上见过,那种对杀戮麻木的眼睛。 江枫环顾一下四周,这里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家徒四壁。 几十平的房间中,只有一席床,一个木箱,一张桌子和一对凳子,所有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残破不堪,用黑土和杂草所砌成的房子也摇摇欲坠。 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是那么的疼,但是已经退烧,江枫知道此刻的自己活了下来。 微风吹过,此刻一阵清脆的响声传来,江枫看向窗户,大大小小十几个骨制风铃正挂在那里,发出叮叮的声音。 江枫喃喃道:“风吹骨响,慰之亡灵。” “先生身体恢复的如何?没想到您醒的比在下估计要早。” 正当江白青还在沉思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抬起头,一个面容清瘦的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刚才的那个少女,抱着一个柳筐躲在男人的身后。 江枫知道正是眼前的这个人救了他,连忙抱拳行礼。 “我已经好多了,多谢义士相救!江某人没齿难忘。“ “什么义士不义士的,我叫云牧,你也可以叫我逸之,只是举手之劳,虽说萍水相逢,也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在下江枫,江白青,辽东卫复州的一名小旗。 救下来江枫的那一天,云牧就已经猜到了此人的身份,所以并没有感到惊讶。 “江兄,你快快躺下,现在的状态还无法有太多的运动,否则会撕裂胸前处的伤口。” 江枫摆了摆手,靠在墙上。 “无碍,无碍!我只是想知道我昏迷了多久!” “从我救起你的那天开始算,现在已经整整第三天了。” “三天?我竟然昏迷了这么久。” “江兄,你这是遭遇女真骑兵了吗?竟受得如此重的伤。” “没错,莽古尔泰偷袭复州,被羽箭所伤。” 说到这里,江枫眼中的光暗了下来,他依旧记得那天,那片战场的尸山血海,那座修罗场。 “对了,现在辽东的局势如何了,你们有听到过什么消息吗?” “我也是刚刚听说,皇太极偷袭金州不成,恼羞成怒,强攻金州城,一日后城破,七千守军战死,数万百姓被掳走。” “方子同最……最终还是没有改变什么。”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云牧依旧听见了。 “江兄也认识方子同吗?” “我们是同乡,怎么,难道他还活着?” “唉,没有,他率三千铁骑夜袭女真骑兵,身中数箭,十余创,血枯而亡!。” 江枫想起方子同年迈的母亲,此刻永远等不到自己的儿子回来的那一天了。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 () 第五章木溪集市 江枫的耳中还在回想着方子同所说过的话。 “白青,不能一退再退了,哪怕是死,我们也要死在这片要守护的土地之上。” 他看向金州的方向,注视这那里,好久,好久…… “子同,你做到了。” 方子同这次无畏的牺牲,极大的挫败了敌军的士气,再加上平辽副总兵毛文龙袭击皇太极的后方,使得女真大军军心不稳,无奈之下,皇太极只能宣布班师回朝。 就这样,整个辽东又回到了短暂的太平时期,但是每个人都清楚,女真就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再次入侵。 游牧民族,说白了就是还未退化的野蛮,放牛放羊他们会,但是也就只会这些。 种不出粮食,那就去抢,造不出日用品,也去抢,想要得到中原的物资,又是敌对的双方,只能去抢。 王阳明曾说过:“大明虽大,最为紧要之地四处而已,此四地失守,大明必亡。” 这四个地方分别就是辽东,大同,宣府,蓟州,而辽东正是大明与女真冲突的第一线,近十几年来,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 而造成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人类的贪婪和欲望。 江枫在云牧家待了足足半个月之久,才养好身上的伤,在此期间他已经完全融入到了这个时代的生活,虽然偶尔还怀念现代的便捷,但与这个活着都很难的社会相比,一切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看着江枫望着一个方向出神,云灵把手放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白青哥。” 江枫的思绪被打断,这时候才看见云灵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云灵此刻看向江枫的眼中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恐惧。 “没……没什么?” 云灵笑了笑,“伤口好的怎么样了?” “好很多了,现在根本感觉不到疼了,对了,你哥呢?” “他啊,这不这几天雪已经化没了,就去上山挖草药去了,他医术很高明的,要不是战乱,我觉得我哥绝对会成为一代医师的。” “等和平了,我出钱给你们开一个医馆。” “真的吗?” “当然,我说到做到!” “白青哥,再帮我一个忙呗。” “什么忙?” “今天是我兄长二十岁的生辰。我想送他一些东西,你能陪我去吗?” 二十岁即弱冠之年,由父母加冠,虽然他们没说,但江枫猜的到云氏兄妹的父母已经去世,在这个战乱的年代,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好,我陪你去!” 说罢,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家门。 来到木溪镇半个月了,这还是江枫第一次来到这里的集市。 离集市很远的地方,就听见了商贩的吆喝声。 “卖包子了~新鲜的羊肉馅包子——” “快来看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粗细布匹,上等丝绸,皮草羊绒~” “冰糖葫芦~” 各种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本来这里的集市七天一次呢,后来由于战乱,现在二十多天能来一次就不错了。” 说道这里云灵的眼中的光暗了下来,情绪不由得变得低落。这一切江枫尽收眼底。 “怎么了?” 云灵看了看江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知道为什么我刚开始的时候害怕你吗?” 江枫摇了摇头。 “我害怕的是你当时的那种眼神。” “为什么?” “五年前,我和爹娘还有兄长也像今天的这个样子,来到集市上,一切是那样的平静美好,可突然一声惨叫打破了这种平静,一群女真骑兵冲进了木溪镇,他们烧杀抢掠,爹爹连忙抱起我和我哥放进了竹篓里面,而他们……他们却死在我的面前,哥哥死死地捂住我的嘴,我通过竹篓的缝隙看到了那群女真人,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戮。” 说着说着,云灵的声音变得哽咽,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江枫摸了摸她的头,轻声的说道: “别哭了,今天是你兄长二十岁的生辰,加冠之年,我们应该高兴的,走,我领你买东西去。” 随后两个人来到了集市之上,集市上货物之全,规模之大远远出乎江枫的预料。 东西长百丈有余,几乎占了半个木溪镇的长度,柴米油盐酱醋茶,粮食,布匹,皮革,瓷器,木器,铁器,铜器甚至还有新鲜的蔬菜和活鱼。 如果没有战乱,这一切该多么的美好,山河依旧,却已物是人非。 江枫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还有他在复州当小旗时候的一年俸禄——二十两银子,他突然想起来压垮明王朝这座大厦还有一个原因,财政。 走着走着,云灵的目光就被旁边的一个商铺所吸引,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江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挂在那里的一块白色的玉佩。 玉佩通灵剔透,莹润光泽,整体成圆环形状,上面雕刻着繁琐的花纹。 此刻的商贩也也注意到了云灵的目光,便直接问道:“姑娘,你打算买些什么?我这里玉佩,发簪,手镯,扳指应有尽有。” “白青哥,你看这个怎么样?” 云灵拿起刚才看见的白色玉佩向江枫问道。 “正所谓君子如故,玉不去身,送给你兄长刚刚好。” “店主,这块玉佩多少钱?” “一口价,三两银子!” “这么贵!那我不买了。” “姑娘有所不知,现如今时局动乱,这些玉石从产地运送到辽东,我是费了好大功夫的,三两银子不贵了。” “可我只有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那不可能买。” 江枫直接伸手扔给了店家三两银子。 “这块玉佩,我们要了!” 店家连忙接住三两银子,脸上已经乐开了花,连忙说道:“好嘞,军爷,我这就给您包上。” “白青哥,这不行啊” “这有什么不行的,我在你们家白吃白喝半个月了,你们又对我有救命之恩,这点银子算什么呢?” 说罢,江枫把玉佩直接放在云灵的手上。 “拿好,到时候送给你兄长,他看到一定会特别高兴的。” “那好吧,嘻嘻,谢谢白青哥。” () 第六章调虎离山 云灵小心翼翼的接过玉佩,生怕有半点损坏。 江枫看着云灵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 “白平哥,你笑什么?” “我觉得你现在开心的样子很美,以后没事多笑笑。” 云灵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根,随后转身向集市深处跑去。 江枫望着云灵跑出去的方向,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商贩,把银子扔给商贩。 “把这个给我包起来!” “好嘞,军爷,马上就好。” 随后江枫转身追了上去,在途中买了两个冰糖葫芦,这时云灵也刚从另一个摊子上离开,一抬头就看见追上来的江枫。 “呐,给你!” 江枫把买来的冰糖葫芦送给了云灵。 “哇,好甜啊!” 两个人又在集市上逛了好久,直到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头顶,已是中午,才开始慢慢的往回走。 江枫停了下来,微笑着对云灵说道:“灵儿,闭上眼,送你一样东西。” 云灵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江枫从口袋里拿出了刚才从店家那里买的一只手镯,是用一整块碧玉雕琢而成,晶莹剔透,江枫把这支发簪轻轻的带在云灵略显瘦弱的手腕上。 “好了,睁开眼吧,怎么样,好看吗?” 云灵轻轻抚摸手腕上的手镯,仿佛害怕弄碎了它,此刻的她开心的像一个孩子,一下子抱住了江枫 “谢谢你,白青哥,我也要送你一样东西。” “什么呀!” 云灵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红色的香囊。 “这里面是什么啊?” “不准打开,这里面是我求的平安福,打开就不灵了,你以后上战场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的带着它,会保佑你平安的。” 这一瞬间,江枫竟有了一丝触动,在这个完全不属于他的时代,却已经看到了归宿。 “还是灵儿好,那我以后可要好好保管着。” 在这个清清冷冷的街道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再拉长,渐行渐远渐无声,身后的永远属于历史,被定格在了过去。 回到家的时候,云牧还没有回来。 “奇怪,我哥平常来说这时候应该回来了啊。” “昨天不是下雨了吗,山路不好走,可能就耽搁了时间。” “那好吧,我先去做饭,我哥要是回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啊。” “放心吧,我就坐在门口等着。”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直到酉时,太阳已经渐渐西下的时候,云牧依旧没有回来。 两个人一直在门口不断的张望,一次又一次,心底的恐慌也无限的被放大。 江枫看向夕阳,又是一样的夕阳,残阳如血,知道此刻指定是出事了,他连忙马上自己的武器。 “我也要去!” “不行,山上危险,我一定会把你哥好好的带回来的。” “白青哥,你知道坳不过我的,让我一起去吧。” 江枫看向云灵不容拒绝的目光,微笑道: “好吧,紧跟着我,千万小心!” 两个人一前一后向云牧经常采药的那座山里出发,江枫在走在前面。 …… …… “哥,你在哪?” “云牧,云牧!” 两个人开始在山中呼喊着云牧的名字,一声又一声,空谷传响,半个时辰后,却依旧没有发现云牧的踪影。 “前山找遍了,难道我哥是去后山了吗?” “那我们就去后山,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云牧。” 木溪自北向南这座山中间流过,也把这座山分为了前山后山,前山脚下是一大片的平原,所以久而久之的变成了城镇。 而后山的情况却恰恰相反,多为茂林,蛇虫虎兽居多,十分的危险,年年葬身于此的人不计其数。 云灵脸上的神情越发的凝重,周围时不时还有狼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后山就没有那么多的路了,江枫用锋利的长刀在前面开路,右手持刀,左手持火把,在茂林中艰难前行,天空上阴云密布,正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走着走着,江枫突然看到了地面上的马蹄印,借着火把的光芒看向四周,附近一大片竟全部都是。 以多年的从军生涯来看,这是女真骑兵所留下的马蹄印,而且马蹄印痕迹特别多清晰,这是刚出现不久的,绝对不会超过六个时辰。 根据马蹄印的范围,江枫推测这是一个十五到二十人的一个骑兵前哨侦查的斥候小队。 再往前走十几米,一个柳筐出现在了两个人的面前,云灵连忙冲了上去,把它从地面上捡了起来,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云牧采药的柳筐, 她刚要喊云牧的名字,却被身后的江枫制止住了。 “女真骑兵应该离这里不远,一喊我们就全暴露了,这样不仅你我,就连你哥的生命也会不保。” “我哥他……他就在附近?” “这周围没有血迹,这群斥候多半是想要抓你哥来给他们带路的,到现在还不会杀他,而且女真骑兵应该离这里还不远。” “女真不是退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 “抢掠这种事情只有零和无数次,如此低成本再说他们上次连皮毛都没有伤到,我们必须把他们打伤了,打疼了,才不会向如今的地步。” 果然,两个人再向前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发现了一片营地,规模不是很大,只有两个帐篷,还有一个马厩。 周围用木桩围了起来,中间一大堆的篝火,有十几个人正在那里用刀子割火堆上的肉。 江枫定睛一看,就看了被绑在树上的云牧,此刻云牧紧紧闭着眼睛,生死不知,周围还有几个同样和云牧一样被绑到树上的人。 “一,二……十四,十五。总共十五个人,看来强攻根本没有办法成功。” “那怎么办?” 江枫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我去负责引开他们,等这些人全部来追我的时候,你在偷偷的进去,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跑,没有什么比命还重要!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白青哥,你也要小心。” “我有平安符,会保佑我的,隐蔽好,我走了。” 说罢,直接站了起来,直接在树林中绕着营地走了半圈,躲在一棵树的后面,用背后的弓箭,箭头上点着火,一箭射在了篝火堆的烤肉上。 “嘶,射偏了!” 篝火堆旁的人瞬间警惕起来,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大半夜的深山老林之中,竟还会有人发现他们,士兵拔出手中的刀,环顾四周,看箭究竟是哪个方向射出的。 呼啸的北风吹在每个人的脸上,空气在那一刻似乎凝固。 () 第七章夜雨离殇 忽然狂风四起,天上雷声滚滚,轰的一声,闪电从天而降,点亮了大地。 借着雷声,江枫同时又是两箭同时落下,这一次直中一个人的眉心,胸口,死的不能再死了,被绑在树上的云牧睁开了眼睛,眼神复杂。 剩余十四人直接看到了箭头从何而来,没有半点犹豫,随后拔出弯刀骑上马,径直向江枫的方向冲去。 “这么快!” 江枫想都没想,直接向身后的密林中跑去。 而这帮鞑子也追着他冲进了密林中。 两条腿当然跑不过四条腿的,但是由于树木比较密集,马匹的前进缓慢,也给到了江枫逃生的机会,女真的骑兵也被一字的拉开。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直接一枪向江枫刺去,侧身一躲,枪头刺进了树上,士兵用力一拔,竟纹丝未动。 江枫见此机会,挥出长刀,一刀砍断了枪杆,又一刀挥出,骑兵直接毙命,随后跃起上马,继续吸引这帮斥候的注意。 他没有注意的是,追他的人已经从最开始的十四人,变成了十二个人。 …… …… 看着营地里的士兵全都跑了出去,云灵悄悄的走了进去。 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刚才的火堆旁,确定营地里没有人了之后,便松下来一口气,这时候才看清火堆上烤的竟然是一个人,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孩童。 一瞬间云灵看的头皮发麻,没有再去看第二眼,直接向前方的云牧走去。 “哥,你还好吗?” 云牧用着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我没事!” “别着急,我马上救你。” 云灵绕到树的后面,用力的去解开绳子,可是由于绳子记得太紧,根本没有办法解开,她四下望去,在火堆旁看到了下次短剑,云灵强忍着恶心,捡起了短剑,就在她站起来的那一刻。 轰! 嗖! 又是一声雷响,云牧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瞬间反应了过来,一个女真骑兵站在营地门口。 “不!” 一切发生的太快,云牧连提醒的时间都没有。 箭直接从云灵的后背刺穿胸口,血流如注,瞬间染红了土地,云牧看着眼前的场景,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夺走的是他的生命。 几秒钟后,一声凄厉的叫声响彻营地。 “小妹!小妹……” 在密林里兜圈子的江枫,听出了这是云牧的声音,一种不好的念头充斥着整个大脑,江枫如同丢了魂一样,拼了命的向营地狂奔,此刻他已经顾不得身后追着的那些骑兵了,只有一个念头——赶回去。 云灵蜷缩在地上,用手触摸自己的伤口,鲜血顺着指缝流出,她握紧了手中的短剑,向云牧的方向爬去。 每爬一下,仿佛就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不……不要动了,快捂住伤口,我求你不要再动了。” “不……行,哥,我要救下来你。” “小……小妹!小妹!你不要再动了!” 云牧拼命的摇着头,嘴里重复说着这句话。 云灵爬了两米左右,终于来到了云牧的面前,用仅剩的力气拿着刀划开了绑在身上的绳子。 云牧连忙抱住云灵,鲜红的血从嘴角流下。 “我好困啊,哥。 “小妹!你不……不要睡,我马上救你。” 云灵对着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被血染红的玉佩。 “哥,二十岁生辰快乐,这块玉佩送给你,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妹妹。” “我不要下辈子,我只要这辈子!” 云牧徒劳这捂住云灵的伤口,鲜血还是不断的向外面涌出。 “哥,不哭,我只是去天上和爹娘团聚去了。” 轰的一声,天空中下起了倾盆大雨,冰冷的雨水落在所有人的脸上。 “团聚,我让你们一切去阎王!” 刚才营地门口的那个骑兵,此刻已经走到了云牧的身旁,可云牧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是抱住自己的妹妹在那里无声的痛哭。 寒光闪过,马嘶,人落,血雨飞起。 刚才还在嚣张的骑兵被及时赶来的江枫一刀下去,身首异处。 看见此刻的云灵,江枫瞳孔猛地一缩,竟忘记了呼吸,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巨大的悲痛从心底涌了出来,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一下子断了,没有了。 云灵也看向江枫,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嘴里早已经充满了血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把手伸向江枫,就在那触碰到的一瞬间,手重重的落在了地上,腕上的手镯也同时碎裂。 “小妹!” “灵儿!” 潇潇马鸣,被江枫引走的那十余名骑兵冲了回来。 江枫拾起碎裂在地上的手镯,放进口袋之中,眼神冷冽,抖了抖长刀上的血迹,寒光依旧。 “别哭了,是个男人就起来为你妹妹报仇!” “对,对,我要报仇,我要杀了这些鞑子。” 说罢,云牧把云灵的尸体轻轻的放在地面上,捡起了地上的长枪。 “二位,把我们放了吧,我们也要为亲人们报仇!” 江枫这次才注意到还有七个人被绑在树上,长刀上下一挥,几个人被救了下来。 或拿着马刀,或手持短剑,甚至有的人拿起了火堆上的木棍。 九个人站在了一切,每个人怒火不断在心中翻滚,在那一刻,生死似乎已经不重要了,江枫摸了摸带在胸口的平安符,举起长刀,大声喊到: “汉家儿郎们,冲锋!” 女真骑兵也径直冲了过来,眼中满是兴奋,对杀戮的兴奋,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他们有信心一轮冲锋,就可以杀死这群蝼蚁。 但是错了,有的时候猎人和猎物的角色恰恰是相反的,怒火完全可以 江枫跑在最前面,骑兵一刀狠狠地砍下,他横刀格挡,随后借力从马下划过,长刀也扎进了那肚子下面,马匹吃痛,把上面的主人狠狠地摔在里地面上,还没等骑兵再站起来,江枫的长刀已经刺进了胸口。 似乎老天也站在了江枫的这一面,空中的雷声越发的响亮,马匹都受到了惊吓,变得焦躁不安。 拿着马刀的男人向另一个骑兵冲去,由于马刀太短,还没有砍到,就被马上的骑兵居高临下一枪捅进了腹部,男人一声没坑,牢牢的握住长枪,竟生生把士兵从上面拽了下来,下一秒另一个男人直接扑上去,用手中的木棍狠狠地砸向骑兵的脑袋,霎时间血肉模糊。 云牧的这边状况却不容乐观,一把长枪直接刺穿了他的肩膀,要不是躲闪即使,这一枪贯穿的就是自己的心脏,他咬着牙,左手拽住敌人的长枪,右手的直接向敌人的要害刺去。 …… …… 半个时辰之后,地面上就仅剩江枫和云牧,其余人全部战死,江枫面色苍白,背后被砍了半寸深的伤口,而云牧左手早已经被血液染红,已经抬不起来了。 两个人靠在树下,任凭雨水在脸上划过。 人在死亡的瞬间,风会把灵魂吹向远方,带着无限的美好慢慢散落,留下回忆,将在时空里相遇。 () 第八章风禾尽起 雨水冲刷着地面上的血液,逐渐汇聚成一条河流,敌人的血,陌生人的血,还有亲人朋友的血,这条血河在他们的面前流过。 此刻的两个人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如同此刻的黑夜一样,根本看不到一丝丝的光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牧踉踉跄跄的走向云灵的方向。 “小妹,兄长替你报仇了,走,带你回家。“ 江枫看向远处,云牧正费力的抱起云灵,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又有血液渗出,但此刻的云牧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江枫站了起来,他的伤势可比云牧重了许多,背后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流血,现在完全是靠着一口气强支撑着。 家破人亡,这不是第一次,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可是只有一只手能用的云牧,用尽全身力气的也无法抱起。 “逸之,你右臂受伤了,还是我来吧。” “起开!” 云牧用了很大了力气直接把江枫推到了地上。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我妹妹带到这个地方?” “我……” “她已经是我最后的亲人了,你明知道这里如此危险,她才十五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啊,还没好好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云牧此刻情绪几乎失控,泪水参杂着雨水滴在地面。 “云牧,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带灵儿来这里,但人死不能复生,你先冷静,不要让愤怒冲昏头脑。” “少在那里假惺惺了,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害死云灵的那个是你!” 砰的一拳,江枫打在了云牧的脸上。 “你疯了吗,灵儿在天上想看到我们这个样子吗,云逸之,你清醒点,害死你妹妹的是那些女真人!” 云牧似乎是被打醒了,愣愣的看着江枫,几秒钟后,颓然的跌坐在地上,一个痛苦的声音响起。 “是啊,回家,可我已经没有家了。” 江枫的脸上满是血污,背后也被血液染红,踉跄的站在那里,云牧一句话触动了他。 “家,当我父兄死在战场的那一刻,对于当初的我,家也没有了,七年军旅生涯,家这个词已经陌生了。”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其中酸苦谁人知。 抬头看,天是黑的,回头看,一无所有! 这次江枫抱起云灵,云牧并没有阻挡,只是呆呆的望着,似乎想着什么,直到江枫走到营地门口,才追了上去。 太阳依旧会升起,哪怕照耀的是废墟残骸。 三个人再次回到木溪镇的时候,东方的太阳已经缓缓的升起,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 半个时辰后,在前山脚下,一座坟出现了在了那里,烦恼喜悦,爱恨情仇,一切的一切,都随着死亡,被埋葬在这里。 上面是云牧用短剑刻出的数个大字——吾妹云灵之墓。 五年前,他和妹妹云灵亲手把父母埋在了这里。 五年后,他又来到了此处,而这次是埋葬了自己最后的一位亲人。 世间种种,到如今不过一座坟罢了。 云牧坐在坟前,对着云灵的墓碑,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时而笑,时而哭。 雨还在下,这空气低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江枫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放眼望去,前山脚下竟满是墓碑,看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兄,想起了方子同,想起了昨天雨夜的那些人。 生死,如同一场梦! 想到这里,江枫走了上去,扔给云牧一坛酒,自己也席地而坐,随后两个碗碟放在地上,把手中的酒倒在碗中。 “第一碗,先给灵儿” 随后一碗酒倒在了坟前,带着无限的记忆,慢慢的渗进了泥土之中。 “第二碗,逸之我敬你,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随后江枫一饮而尽,云牧也举起碗里的酒,两人对饮。 “这第三碗我要敬方子同,敬那些守卫辽东的数十万英魂。” 一碗酒洒向空中,随风飘去了远方。 “江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我虽无意沙场,但奈何苍生疾苦,从军,报效国家是我唯一的选择。” ”可官员们贪污腐败,君主不理朝政,文官宦官轮流当权,这样的国家还是要守护的国家吗?” “大明再怎么落败,那终究是我的家,食君禄,受国恩,怎可背主叛国,我现在要尽全力去改变如今的现状。” “你真的不怕死吗?” “军人战死沙场,何须马革裹尸,生死早对我来说早已经不重要了,或许没有这个念头,我的世界早已崩塌。” 云牧走到江枫的身边,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逸之,你这是干什么。” “听君所言,我对我之前的想法感到羞愧,你说的对,国家生死存亡之际,我辈怎可贪生怕死,我决定弃医入军,哪怕战死沙场,此生足矣。” “好,你我兄弟二人从今往后生死与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以后我云逸之唯江兄马首是瞻!我敬你,江兄。” 两个人将坛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随后江枫从地上站了起来,用短剑削掉了自己的一缕头发,“我江白青,今日在此削发明志,用余生之岁月,誓除建奴,若违此誓,如同此碗,四分五裂而亡。” 说罢,将酒碗举过头顶,狠狠地摔在地面。 “没错,黄沙百战穿金甲,不复辽东终不还,若不平定辽东,我云逸之至死不踏进故乡半步!” 从这一刻开始,死亡走向新生。 凛冬已过,春日来临。 山止川行,风禾尽起。 …… …… 翌日,拂晓。 江枫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坐了起来,看向窗户,外面还没有亮,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触景生情,下意识的又想起了云灵,昨天这个时候,她还是好好的,而如今却变成了冰冷的尸体长眠地下。 恍惚间,江枫好像听见了哭声,他本以为是幻听,没想到却越发的真切,透过门缝,这时候才发现对面的房间还在亮着光。 是云牧,他一个人坐在云灵的房间前,默默的哭泣,手里正拿着那块被血染红的玉佩。 从今天起,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家,怎么会舍得,这一走,可能就是永别。 说到底终究还是一个二十岁的孩子,江枫想起自己那个时代二十岁的时候,不禁笑了笑,并没有再打扰云牧,而是让他好好的发泄压抑在心底的情绪。 () 第九章客栈风波 十日后。 江枫和云牧把马拴在了客栈后院的柱子上。随后走到了一楼的餐馆之上,两个人刚推开门,屋里的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说不出来的怪。 没做多想,只以为可能是看到陌生人的眼神。 “小二!” “来了,客官,二位需要点什么?” “两瓶烧酒,一斤酱牛肉,再来两碗米饭。” “好嘞,客官,您稍等,马上就来!” “饿死我了!”云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 江枫靠在椅背上放松,从北溪镇离开不到一天就来到了被女真占领的地盘,时不时还有骑兵巡视。 没办法两个人十天只能昼伏夜出,风餐露宿来躲避敌人。 终于在今天早上再一次走到了明军实际控制的地盘,映入眼帘的在荒原中矗立的客栈,再往前二十里就是大凌河堡,从大凌河堡走不出一日,就可以回到锦州。 突然江枫才发现眼前的这个桌子和椅子非常不对劲,上面满是刀劈斧砍的痕迹,上前一闻,即使擦的很干净却依旧能闻到血腥的气味。 江枫抬起头看向四周,发现每个桌子皆是如此。 砰的一声,客栈的大门又一次的打开,两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直接坐在了门口的位置。 虽然春天已经来了,但是外面依旧寒冷,很少有人会做到离门那么近的位置。 而且这两个人来只要了一壶酒坐在了那里,眼神还总向中间看去。 这一切早已经被江枫尽收眼底,答案在心底萌生——这是一家黑店。 他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云牧,此刻的昨天时而看向窗外,时而看看头顶的天花板,很明显并没有发现这里的异样。 “逸之,逸之。”江枫小声地说道。 “怎么了,江兄?” “嘘,小声点,这里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你看看他们的桌椅,似乎是个黑店!” 云牧定睛一看,桌子上满是打斗过的痕迹,而且不止一次。 “那我们赶快走吧。” “不行,我们要是走了,接下来还会有别人遭殃的,这个毒瘤我们必须要拔掉。” “那江兄的意思是?” “静观其变,将计就计,一会这里的吃的什么都不要吃。” “好的。” 刚说完,小二就端着米饭,酒和牛肉走了过来。 “二位客官请慢用。” 江枫到了一碗酒,放在鼻子下面一闻,有股淡淡的的曼陀罗花的味道。 “是蒙汗药!看来真是黑店。” 云牧看向四周的人,有的人在大口喝酒吃肉,而门口的两个人只是喝着酒,目光四散。 半盏茶的功夫,江枫听见隔壁桌子的人喃喃道: “我才喝了这么一点,头怎么这么晕啊。” “是不是喝多了,酒量也太小了,啊,你怎么变成两个人了!” “还说没喝多,你那是重影!” 两个人还没有说几句,就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昏睡了过去,随后很快就陆续有人晕了过去,有的人发现了不对劲,刚往外走出了几步,就直接倒了下去。 云牧看向江枫,只见江枫也假装的晕了过去,于是他自己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了下去。 就这样,到最后一个人昏睡的时候,门口的两个大汉直接站了起来,把手里的酒向地面上一扔。 小二也收起了那虚伪的笑容,沉着脸,不带着一丝表情,可全身却透着冷冽,从后厨走了出来,跟着他走出来的还有六个人,他们明显和大汉是一伙的。 只见大汉走到了一个小二的身旁。 “掌柜的,这一次我们弄晕了这么多人,赚大发了!坐在墙角的那四个人一看就是商人,能有不少钱。” 那个小二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冰冷的说道: “阿七你去把门锁上,你们八个人手脚麻利些,说不定一会还会有人进来,把他们身上的所有金银财宝全部收集起来,然后把所有人全部送到后厨,做成包子!做的干净些,不要留下痕迹。” “遵命,掌柜的!” 这一切都被江枫和云牧听得一清二楚,只有九个人,可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就连江枫也没有注意到,此刻在这群昏睡的人中,正有一个人慢慢的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锁上门的阿七直接向四个商人那桌走去,打开他们的包裹,里面全都是金银财宝,还有各种首饰。 “掌柜的,您看,这真是个有钱的主啊!” “多半是前几天从复州城逃出来的富豪!这一单干完,每人赏五十两银子。” 阿七贪婪的把富豪们的金银财宝搜刮完,阿七直接向江枫他们走了过来,先是摸了摸江枫,只在他的腰间发现了几两碎银子。 “穿的不错,原来是一个穷鬼。” 随后又看向云牧,眼光被身上的玉佩所吸引,刚要上手去抓,一把锋利的短剑直接刺入了阿七的手掌。 “啊……你……” 还没等阿七喊完,江枫抽出长刀,一刀封喉,云牧也拔出插在他手上的短剑,一脚把阿七踹了出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余的八个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阿七重重的倒在地上,才清楚发生了什么。 “竟然没有中招,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不必知道,你们只需知道要成为我们兄弟二人的刀下亡魂就可以了,杀了你们,” “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到了舌头!” “凭我手中三尺长刀足矣!” 废话不多说,和阿七一起来的那位大汉阿四直接扔出身旁的桌子,江枫一刀挥出,桌子一刀两断,从桌子的断裂处,阿四的长枪直接穿了出来。 江枫连忙侧身一躲,右手持长刀竖着砍了下去,阿四收枪横挡,江枫连砍数刀,最后直接长枪砍断,一刀划破阿四的胸口,整个人倒了下去。 唯一一个会武的阿四倒下之后,剩下的众人瞬间慌了,刚在还信心百倍的老大向后退去,可是后路早已经被云牧堵上。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活着走出去的老地方见!” “作恶多端,还想活着出去,做梦!” 说罢,两方人直接交上了手,他们只有下蒙汗药的实力,至于武功根本一窍不通。 相互对峙变成了屠杀。 …… …… 半个时辰后,刚才的客栈燃起了大火,江枫和云牧跃起上马,两个人的身上沾满了鲜血,却没有一滴是自己的。 “大哥,我们是不是太残忍了,九条人命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使是撵走了他们,这群人也会重操旧业的,杀掉他们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云牧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钱袋,抬头说道: “大哥,刚才那个富商好阔绰啊,直接给了咱们二十两黄金,那可是相当于二百两银子啊。” “是啊,二百两银子可是我十年的俸禄,大明的钱大部分落入到了少数人的手里,而大部分老百姓却食不果腹。” () 第十章序幕拉开 “逸之,你觉没觉得那昏迷的几个人中,有一个好怪啊。” “大哥你是说哪个?” “就是和我们一样带着武器的那个,与你我所持斩马刀不同,那所拿的好像是马牙嵌钢式戚家刀。” “戚家刀?难道他是戚家军的人,怪不得那个人给我一种当兵的感觉。” 两个人策马扬鞭而去,而这座客栈也带着它的罪恶彻底灰飞烟灭,大火劈啪作响,反映出血红的的光芒。 此间如画,画的是那被血染红的河山。 江枫知道做这一切并不能改变什么,或许过几天还会有一家黑店在这里矗立,继续杀人越货,但是现在的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些。 就算是点燃一缕微弱的光芒,江枫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做,至死方休。 以他现在的地位,就如同一只蝼蚁,根本微不足道,在这个时代,想要自己的地位凌驾于万人之上。 要么有钱,富甲一方。 要么学富五车,科举中第,登堂拜相,进去权力的中枢。 但是江枫只能走第三条路——军功。 壮士手中三尺剑,雄图胸里十万兵! 在乱世,军功或许是最好建立起来的了,四处都在打仗,一将功成万骨枯! “驾!” 没过多久,两个人就来到了大凌河堡附近,穿过这里不出一日即可到达锦州。 江枫本想现在锦州继续立足,可是当了数年的兵,可到头来依旧是只是一个小旗,手下只有十人左右,按这个趋势,自己干到死,顶多也就是一个千总,手下也就千八百人。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眼前正有一个很大的契机摆在自己面前。 现在是崇祯元年三月初,距离宁远兵变还有四个月左右的时间,如果在那个时候力挽狂澜,或许自己就可以进去权力的中枢。 此刻陕西的起义军刚蠢蠢欲动,李自成还是一名驿卒,皇太极也没有建立清朝分庭抗礼,天灾还没有大规模降临在这片土地上,一切有可能还来得及。 想着想着,两个人走进了城中,此刻天已经快黑了下来。 来到城中,江枫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年头,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 城外田野因为干旱变得荒芜,农民一年所有的希望全部藏在了那里,城内一大堆流民乞丐正在四次乞讨,吃饱饭已经在他们的眼中成为了奢望。 就在这群乞丐的对面,一个高大的酒楼拔地而起,城中的有钱人正在那里喝酒吃菜,还在欣赏台上的舞蹈,如痴如醉,如梦如画。 可笑,数米之遥,竟是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差距。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活了二十多年的江枫终于理解杜甫那时的心境,茫然的无力感。 就在江枫看向远处酒楼的时候,耳边突然想起了一个老人的声音。 “这位大人,有吃的吗,行行好,赏给我们些吧,我们从复州一路逃到此处,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六十余岁的老人,正带着他的孙女向前面的一个身穿绸缎的商人乞讨。 商人看都没看,直接一脚把那个乞讨的老人踹了出去。 嘴里还骂道:“老东西,这衣服是你能碰的吗?真是晦气。” 随后遍拂袖而去,老人重重的摔在地上,却还在死死地护住他的孙女。 “爷爷,您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让小小担心了。” 江枫连忙走了过去,把老人扶了起来。 “小伙子,多谢了。” “晚辈举手之劳而已。” 说着从兜里拿出来一张大饼交到了老人的手里,上面还有几两碎银。 “老人家,这些你收着,在下的一点微薄之力。”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老人激动的刚要跪下,江枫直接制止住了他。 “您快去带着孙女去买些吃的吧,这小姑娘都饿成这个样子了。” “小小,还不快谢谢这位大人。” “我是小小,谢谢大哥哥。” 江枫笑了笑,“快去买吃的吧。” 战争究竟带给人们了什么?这天下分分合合,受苦的永远是这些芸芸众生。 经过这个小插曲,天已经黑了下来,两个人再次寻找一个客栈住了下来。 站在客栈前,云牧说道:“大哥,这不能再是一个黑店了吧。” “城外那只算是法外之地,城内如此多的驻军,借他们一个胆,也不敢在这个开黑店啊,走,放心的进去吧。” 两个人刚走进客栈,好巧不巧,就看见了上午那个腰挎着武器的那个人。 可那个人却像根本没有看见江枫和云牧一样,直接向楼上走去。 “这不是刚才的那个人吗?我们刚救了他一命啊。” 江枫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对着店家说道: “来一间房。” “好嘞,二位客官,这是钥匙,楼上请。” 一个男童领着两个人走向二楼的房间,是一个双人间,刚进房间,云牧就直接放下东西,躺了下去。 “好久没有睡床了,这些天天天风餐露宿快累死我了。” 江枫也没有多说什么,从二楼窗户向下望去,一片漆黑,只有不远处的酒楼歌舞升平,来证明这不就是一座死城。 他躺在床上,马上就要回家了,自己却有些不知所措了,十八岁参军离家,整整七年没有回去过了,只是偶尔有书信往来。 江枫知道自己的母亲在信中永远都是报喜不报忧,哪怕是上次女真骑兵兵临城下,也只是廖廖数字说了一句。 还有自己的妻子,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再江家最落魄的时候却依旧选择嫁给了自己,自己却让她连一天的好日子都没有过上,手里现在有了些银子,虽然算不上是衣锦还乡,但也可以给家里置备一些东西了。 想着想着,江枫又想起了现代的家。 “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 他根本不知道回去的方法,就连怎么来到这里的他都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压力已经压的自己根本喘不过来气了,生命就去流水一般,在眼前流过,这日子终究什么时候是一个头,慢慢的,江枫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 …… 延安府安塞县。 陕西连年大旱,朝廷连年的重税也根本无法交齐。 一个人看向城中一片死沉之气,百姓们流离失所,家中早已经没有了余粮,每天这里都会有人饿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深知这个道理,安塞城里的惨状仅仅是一个缩影。 最后下定了决心,与其生而饥死,何不反抗而死。 他是高迎祥,一场轰轰烈烈的起义拉开了帷幕。 () 第十一章还乡归家(1) 翌日。 可能是要回家的缘故,这一觉江枫睡的特别的香,直到卯时才慢慢的醒了过来,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他抬起头看向云牧。 整个人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着,丝毫没有戒备,手里握着那枚玉佩,自从云灵死后,云牧看起来什么事没有,每天嘻嘻哈哈的笑着,但是这种笑更加让人痛苦。 吃完早饭,两个人买了一些东西,随后开始了前往锦州的路程。 江枫打算在锦州待上一周的时间,用手中的银子安定了家里的情况,随后再前往宁远,这一走,再回来也许就不知道是何年月了,或许年,或许八九年。 “江山平定日,我江白青归家时。” …… …… 等两个人看到锦州城的时候,已经是五个个时辰之后,从清晨又变成了黄昏。 对于现代的江枫来说这座锦州城是陌生的,它只存在于历史中,存在于廖廖文字之上,而对于江白青而言,这是他出生成长的地方,是他的家。 七年没有再看到锦州城了,此刻的锦州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一大堆流民堵在外面,因为城里已经容不下这么多的流民了,这种不确定的因素,会让风险翻倍。 守军严厉呵斥的不让流民靠近锦州城,时不时还用弓箭恐吓,在远处看,这座城池似乎被包围了一样。 “大哥,咱们一路走来怎么有这么多的流民?” “战争啊,战争让他们流离失所,有家不能回,其实有的时候我在想,战死了也挺好的,如今这个世道活着的人最痛苦。” “是啊,回来这一路上流民满地,饿殍遍野。” “你是没来过这里,想到年这里是不存在挨饿的,那可谓棒打狍子水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再走的近了些,江枫看到城外还有两处施粥的地方,只不过这些粥和米汤没什么区别,要不是因为害怕这些流民闹出大乱子,当地的这些官员根本不在乎这些流民的死活。 两个人走到了城下,才发现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流民进不去城中,他们也进不去。 江枫虽然是小旗,但是现在谁又能证明,这年月根本都查不到,又没有身份证。 “你是什么人?大人规定,凡非锦州城人者,一律不准入城。” “我就是锦州城的人。” “那你可有城里颁发的凭证!” “这……什么凭证,天启元年我就从军,随军四处征战了,到现在我已经离开锦州城七年多了!” “那恕在下无能为力了,离城池远点,否则箭下无眼,伤到了各位。” 正当江白青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他突然看向远处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熟悉不能再熟悉的人了。 “项千鹏!!” 正在前面巡视的士兵突然听见有人喊他,下意识的回过头来。 看见喊他的人有一些面熟,便走了过去。 门口的士兵看见总旗大人走了过来,还以为是要质问他发生了什么,连忙解释道: “大人,这两个人声称是本地人,却拿不出来凭证,在下这就把他们撵走。” “等一下!” 随后项千鹏走到了江枫的面前,“刚才是你喊的我?” “是我。” “你为什么认识我?” “你……你不认识我了!项千鹏,我是江枫啊,就是住在你家后面的那个江白青。” “江白青!真的是你!快,把他们两个放进来!” 此刻云牧也浑水摸鱼般的走了进来,跟在江枫的身后。 “白青,真的是你啊,他……他们都说你战死了。” 说罢,项千鹏直接抱住了江枫, “想当年咱们和方武大哥三个人一同参军,后来我们四处征战,到最后都失去了联系,一晃七年没见了,可方大哥永远的回不来了。” “方兄为国尽忠,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虽死无憾了!公羽(项千鹏字公羽),你是怎么又回来了?” “说来话长啊,你和方大哥一直驻守辽东,而我却被调进了关内,四处平定叛军,一年前良乡城兵败,兜兜转转,最后被调回锦州,走,我带你们喝酒!” “不了,我还是先回家看看我娘,毕竟七年多没有回去了。” “也是该回家看看伯母了,你最好有一个心理准备!” 听见项千鹏的这句话,江枫的脑袋嗡的一下如同炸开了一般,整个人险些踉跄的摔倒。 “我娘她怎么了?” “你不是驻守复州城吗,复州城破那天,据传驻守复州的万人全军覆没,无一生还,伯母一听到这个消息直接昏了过去,后来整天以泪洗面,最后哭瞎了眼睛。” …… …… 还没等他说完,江枫就直接向家的方向跑去,把云牧丢给了项千鹏。 跑了二百多米之后,江枫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家,在这个时代唯一的一个家,最后的避风港。 大门没有锁,江枫缓缓的推开门,家还是曾经的那个样子,四合院还是那个四合院,只不过少了许多生气,这一世更多的记忆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每走一步,都大口的喘着粗气,院子里没有人,江枫并没有喊出声来,只是慢慢的向上房走去,那是他母亲的房间。 推开门,就看见了一个瘦小的人影,正跪坐在祠堂前,那正是江枫的母亲,母亲正抱着江枫的牌位在那里流着泪,七年不见,母亲早已经是满头白发,身体越发的瘦弱。 丈夫和三个孩子全部死在了战争之中,晚年丧夫丧子,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无疑是最残酷的,可是她还能怎么做,只能以泪洗脸。 当母亲听见推门的声音时,耳朵听向门口的方向。 “是柯儿吗?”(江枫的妻子刘柯) 看见母亲如此的苍老的样子,江枫在也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娘!” 老人怔了怔,随后听出了这熟悉的声音。 “我是江枫,是您的枫儿啊!我回来了。” “枫儿,我的枫儿!” 她的手向四处摸去,江枫连忙走到了母亲的身旁,当母亲的手碰到江枫脸的那一刻才相信了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的枫儿还活着。 “孩儿不孝,这些年没有在母亲的身边侍奉。” “傻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两个人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往外流。 () 第十二章还乡归家(2) 正在屋里做针线活的刘柯,听到隔壁声响,连忙闯进上房之中,一眼就看到那个日思夜想七年,盼了七年的人。 见到江枫的那一刹那,刘柯都不敢相信眼前这是真的,每当收到江枫寄来信的时候,都是一种精神的寄托,她相信会有战争结束的时候,那也是江枫回来的那一天。 但是就在一个月前,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突如其来的噩耗传来,江枫驻守的复州城全军覆没。 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江枫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妻子,七年未见,整个人消瘦了很多,眉眼中多了几分忧愁,眼睛也有一些红肿,似乎是刚哭过没多久。 刚站起来的江枫,就被跑过来的刘柯紧紧的抱住,大颗的泪水再次从眼角流下。 “阿柯不哭,我回来了。” 随后也抬起手臂抱住了她, “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答应过你的,我什么时候食言过。” 七年未见,人生又有几个七年,如此时代,朝不保夕。 晚饭的时候,江枫的母亲和妻子脸上露出来的久违的笑容,桌子上的伙食也格外的丰盛,江枫有种吃年夜饭的感觉。 在战场浴血厮杀,不正是为了守护千千万万个这样的家吗? 聊着聊着,江枫的母亲突然问道:“枫儿啊,你这一次回来还会走吗?” “娘,孩儿既然已经参军,自古忠孝难两全,国家危亡,苍生疾苦,我江白青只能报效国家,死而无憾!” 江枫本以为母亲会阻止他,没想到母亲却笑了,“为娘虽没读过书,但是也识大体,家与国,孰轻孰重我还是知道的,这辈子娘只希望你和柯儿平平安安的就好。” “娘,您放心,在战场上我会多加小心的,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那就好,那就好!都别愣着了,多吃点菜。” 虽然江枫的母亲没再说些什么,但是他已经看见了老人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失落的表情,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孩子出生入死。 三个人在餐桌上聊了很多,似乎把这七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直到亥时江枫和刘柯才回到了房间。 夜晚,在刘柯为江枫宽衣的时候,看到了他胸口那骇人的伤疤。 “你……你这胸口是怎么了,怎么有这么大的一个伤疤!” “复州兵败的时候,被鞑子射中的箭伤,这一箭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命,要不是命大有人救了我,我就死在了那木溪旁。” “白青,能不能不走了。我呀,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阿柯,你知道你坳不过我的,亲人之仇未报,我怎么能放弃!” “白青,那你这一次还去哪里?” “过几天我们要去宁远,那里有我需要的机会。” “什么机会?” 江枫刮了刮她的鼻子,“天机不可泄露!” “算了不问了,神神秘秘的!” “你说我们最后会胜利吗?” “什么?” “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十余年的战争。”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自信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群建奴只不过是跳梁小丑,过几年也就消停了。” “但愿吧!” 余光一扫,江枫看见房间内的书架上那些书,想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时候的他就是一个书呆子,做着科举中第,登堂拜相的美梦。 当年的他的确也是做到了,十四岁中秀才,十七岁中举人,离进士及第只有一步之遥。 十八岁的那年他的梦却碎了,躲在地窖里的江枫亲眼看到自己的弟弟被敌人一刀毙命。 从那一刻起,他才知道,读书救不了他们,要为他们报仇只有一个办法,去战场上,走父亲曾走过的路,所以在他参军的那天晚上,一把火烧掉了所有的书,浇灭了那做了十几年的梦。 “那些书你怎么还留着呢,我不是都已经烧了吗?” “是被烧了一部分,但没人比我更知道你是有多么喜欢这些东西,所以我趁你离开的时候扑灭的火,只救下了几十本书。” “谢谢你。” …… …… 第二天,江枫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南山脚下,那里埋葬着他父亲,大哥和三弟。 刚来到南山下的时候,江枫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佝偻的老人正坐在一座坟前祭拜,那个人正是方子同的母亲,此刻他正坐在那里偷偷的哭,这座墓园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亡灵,多少记忆。 一切的一切最后都归于了尘土。 江枫只是站在远处,并没有走过去,因为他无法面对方子同的母亲。 “如果我那一天,再坚持一下就好了,把方子同劝了回来,他也不会战死在金州。” 江枫还记得刚投军的那个时候,自己和项千鹏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多的苦,每天的训练都要累的半死。 一天下来,到最后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每次吃饭的时候,根本抢不过那些人,情况好的时候可能会剩下来一点汤,情况不好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就会饿上一顿。 这个时候是方子同站了出来,在最开始的一个月,一直都是他一个人抢着三个人饭,即使累的再累,再苦,每次吃饭的时候他也会饭交给自己和项千鹏,哪怕是自己不够吃。 直到一个月后,两个人完全适应了这艰苦的训练,江枫握了十八年笔的手,长满了老茧,也握上了刀,曾经面对着纸张,现在面对着敌人。 如果没有他,江枫和项千鹏可能刚参军的第一年就会被而死在军队里。 在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是方子同拼命护着自己,他后背的那道疤正是救江枫所留下来的。 一声鸟叫拉回了江枫的思绪,他绕过那里,向前走去,几年不见,多了很多新墓,没想到走到这里的时候竟看到了自己的衣冠冢,江枫苦笑了一下,当听到复州全军覆没的那一刻,她们是有多么的绝望。 再往前走几步,便走到了父亲的墓前。 江枫砰的一声跪了下去。 “爹,我回来了,孩儿不孝,七年未曾来到墓前祭拜。” 随后直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 第十三章接风洗尘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 可现在王师何时北定辽东,天下何时太平,皆未可知。 江枫把墓前的杂草清理了一遍,擦亮了墓碑。 正要起身离开的时候,看见有两个人走了过来,是项千鹏和云牧。 “你俩怎么也找到这里了?” “这还不简单,去你家找你,你不在家,除了这里还能去哪里?” “大哥,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过来!” “还是总旗大人你聪明啊,对了,逸之怎么样,这锦州城住着还适应吗?” “挺好的,项大哥昨天给我安排在客栈住了下来。” “你放心吧,白青你的兄弟就是我项千鹏的兄弟,绝对不会亏待他的。” “那就好,昨天有点着急,就把逸之扔给你了” “这你还跟我客气,我都理解,毕竟七年多没有回家,要是我可能直接就跑回去了,伯母怎么样?” “我娘身体还不错,就是这眼睛看不见了。” “我刚才也看到方大哥的娘了,没想到几天没见,竟然憔悴成了那个样子。” “方兄家三代单传,子同这么一走,打击实在太大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请你们两个人吃酒,也算是接风洗尘了。走!” 江枫和云牧跟着项千鹏来到了一处酒楼,这个酒楼江枫有印象,是十几年前项家开的,没想到规模已经变得这么大了。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刚走上酒楼的二楼,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云牧小声的说道:“大哥,这不是?” “是他,这几天怎么碰到他三次了?” “是不是他在跟踪我们?” “不应该吧!” 江枫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会这么巧,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到那个手握戚家刀的人。 “你们两个小声嘀咕什么呢?还怕我听!” “没什么,公羽,靠近二楼南窗户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嘶,这一片的人我不说是算认识吧,但也算混了一个脸熟,怎么眼前这个人我这的没有见过呢,白青,你和这个人有交集?” “前天,我们在大凌河堡二十里外的客栈碰到过,后来又在一家客栈里见过,没想到这次在这里也能碰到他。” “要不我们上去跟他打个招呼。” “算了吧,我们前天刚救了他一命,晚上看到的时候就当作不认识我们,这种人还是少接触的好。” 三个人找了一个靠墙的地方坐了下来。 可江枫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的窗户的那个方向看去。 这时店里的小二连忙走了过来。 “这不是总旗大人吗,能光临小店,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行了,这两个人是我兄弟,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端上了,还有好酒。” “您放心吧大人,小的这就去吩咐!” 不一会,先是酒被端了上来,项千鹏直接给所有人都满了上。 “这可是这家店最好的米酒,酒色微黄,不浊透明,你俩快来喝喝。” 江枫说道:“来,我先干为敬。” 随后一碗酒直接喝了下去,酒香扑鼻,喝到嘴里回味无穷。 “好酒!” 随后一碗酒又被满了上去,几碗酒下肚,三个人的话就开始变多了起来。 项千鹏问道:“白青,你这云老弟是怎么认识的啊。” “你能见到我,可多亏云牧的救命之恩!当时我伤口感染,昏死在了木溪旁,要不逸之和他妹妹看到了我,用草药救活了我,我也许就死在了那里。” “可以啊,年纪不大,没想到医术这么高超。” 云牧摸了摸脑袋,“其实也没什么了,当时大哥已经自己把伤口的腐肉处理好了,否则我也不能这么容易的让伤口愈合。” “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兄弟,这一杯酒我都要敬你。” “项大哥,你真是太客气了。” “对了,白青,你接下来去哪里,要不然你们和我留在这锦州城吧,你我兄弟几个相互之间也可以有一个照应,再者伯母年纪大了,你应该陪在身边的。” “公羽,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想要去宁远。” “宁远,你去那里干嘛,那么偏僻的一个地方,山匪横行,建奴还总喜欢往那里去。” “我人生中从军七年多,第一次大捷就是宁远,两年前宁远之战,在那里我们打破了他们不可战胜的神话,这一次我想回到那里,从新开始。” 江枫才不会说几个月后,宁远会发生兵变,这是一个能够快速建立军功的方法,就算说出来,他们也会觉得自己疯了。 “原来如此,那我做兄弟的支持你的选择,等我把这里安顿好了,有可能就去找你去。” “你放着一个好好的总旗不干,跟我跑去那个地方干嘛?” “这个官场尔虞我诈,我早已经受够了,还不如找你们去。” “那到时候我们三个人宁远城见。” “来,喝一个!” 不一会,三个人就喝的醉醺醺的了,江枫再次向窗户的方向看去,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也不知道认没认出来自己。 “来,大举人,今天我们喝的尽兴,给我们作诗一首。” “举人?”云牧疑惑的说道。 “你不会不知道吧,江白青可是我们这一片出了名的人,十四岁中秀才,十七岁就是举人了,那时候我还在没考中秀才呢。” “这些大哥倒是没和我说过。” “想当年那投笔从戎时候的豪情,我现在都忘不了。” “项千鹏,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你还拿出来提。” “白青,我这不是喝的高兴吗?” 江枫看见已经喝醉了的项千鹏根本没办法,再加上大脑被酒精的刺激,竟真的想有作诗的冲动了。 “好!” 好字刚一出口,江枫就有一些后悔了,作诗,曾经的江白青可能会作诗,而现如今的自己只会背诗,耳熟能详的唐诗宋词想必在这个时候早已经耳熟能详了。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他抬起头看向屏风上的竹子,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一手诗,随后举起一碗酒喝了下去。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西南北风。” “任尔东南西北风,大哥好文采啊。” “好诗,好诗!没想到七年了,还会再一次听到你写的诗,这诗有大将之风啊。” 江枫彻底放松下来了,开始和两个人畅饮,下一次在这么开心的喝着酒,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 第十四章再启征途 江枫喝的非常高兴,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一醉解千愁,酒精不断着麻痹着大脑,烦恼什么的早就抛之脑后,就连怎么回去的他都忘记了。 第二天醒来的这时候,就已经在床上了,刘柯正坐在旁边缝制一些衣物。 江枫刚睁开眼睛,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 “醒了啊,那赶紧把醒酒汤喝了吧,你都睡了快一天了,这天都快亮了!” 江枫赶紧坐了起来,把放在床头的醒酒汤喝了下去。 “娘子,几时了?” “寅时刚过,你还可以睡一会。” “对了,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你被一个叫云牧的和千叶阁酒楼的伙计送回来的。” “那千鹏呢?” “听说是他婆娘给拽回去的,你也知道他婆娘出自那武将世家,从小就舞枪弄棒的。” “他呀,是我们几个人中出了名的惧内,看我娘子多贤惠。” “好了,别贫了,赶紧再睡一会吧,要不然一会还头疼了!等你一会再睡醒了,你这件新衣服也就做好了。” “真的吗,还是娘子你会疼我。” “还有一双鞋子,你看看合不合脚。” “当然合脚了,军队里那个鞋子硬的很,可不舒服了。” “这些年你在军营里也是受苦了,快睡吧,等醒来就能穿上了,马上就都做好了。” “先不睡,嘿嘿,娘子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啊?” 江枫把钱袋拿了出来,递给了刘柯。 “你猜猜这里面有多少钱?” 刘柯颠了颠手中的钱袋,随后说道:“二十两左右的银子吧。” “错,是二十两黄金!” 她打开钱袋一看,果然是金子。 “有了这些黄金,你和娘的生活能好很多了。” “你怎么会有什么多的钱?” “你放心吧,不是抢的,前几日我在一家客栈中救了富商一命,他有钱啊,就给了我们二十两金子作为感谢,要不然我那一年二十两白银的俸禄,十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上这么多。” “到了战场上,你一定要小心啊。” “你放心吧,我相公我命大,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也都走过来了,你看我这不也是好好的吗,娘子,我睡不着,你给我唱首歌呗。” “你啊,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唱唱呗,好久没听过你的歌声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 听着歌声,江枫慢慢的睡了过去。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 …… 一周后。 这一周江枫安排好家中的一切,把剩下的大部分的银子全部交到了刘柯的手上。 “枫儿,你爹虽说官至五品守备,但是为国为民,一生清贫,这一次你从军报国,娘把这把雁翎刀送给你,这刀是你爹留下来的,愿你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以报国恩。” “孩儿谨记娘的教诲,一定会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这天下万民。” 刘柯抱住了江枫,“白青,到战场上我只要你活着,记着,这里还有一个小家等着你,永远的等着你。” “放心吧,阿柯,三年,不,五年之内我一定会回来的,等着我。” 江枫随后踏出了家门,他不敢回头,怕自己舍不得这里,眼眶微微泛红。 走出十几米,在路口碰到了已经整装待发的云牧。 “大哥,嫂子给你做的衣裳挺不错的嘛。” “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会奉承了,快走吧,驾!” “驾。” 两个人带着项千鹏给的凭证,一路无阻的走出了锦州城,向着宁远城出发。 此间天下烽火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从锦州此去不过一百二十余里,一个半时辰就能到了。 乍暖还寒,春天的这个时候,辽东的风是最大的,两个人在这条土路上,大风呼啸而过,吹起满天尘土,弄的两个人灰头土脸的,很是狼狈。 “大哥,还有不到半时辰就到了,我们先歇一会吧,吃了一路土,我都快渴死了。” “行,那我们就先歇一会,现在才午时,天黑之前到宁远就可以。” “终——于能歇着了,渴死我了。” 云牧连滚带爬的跑向不远处的河流,江枫把马拴在树上,用刀搂了一些草放在了马的身边,随后也像河边走去。 近一个时辰的快速骑马,江枫此刻也早已经渴了。 从路这里到河边需要穿过一层芦苇荡很高,云牧一钻进去,外面的江枫就根本看不见他了。 河里的水很清澈,还能看见几条鱼在水里嬉戏,江枫把水捧在手上,喝了一口,很甜。 “大哥,这里就已经是宁远的地界了吧。” “应该是了,再往前三十里左右就是宁远城了。” 江枫站起身来,看向河流的远处,一望无际的都是草原,偶尔长着几棵树木。 天地远阔兮,广袤无垠。 云牧喝完一口水之后,又顺便洗了一把脸,冰冷的喝水让他精神一振。 突然一声马嘶打碎着这片平静。 两个人相视一看,都暗叫了一声不好。 随后便连忙冲出芦苇荡,可是哪还有什么马了,江枫刚才绑着马的地方,就只剩下那些草了。 两匹马顷刻之间就消失了,江枫连忙跑到主路上这才看到一堆人骑着马向北面扬长而去。 “就是他们,大哥,我的短剑还在上面呢。” “那现在也追不上了,大意了,应该留着一个人守着这里的。” “这个地方怎么可能还有偷马贼?” “不一定是偷马贼,还有可能是山匪,这个地方本就是山匪横行,这些年再加上战乱,流离失所的人几乎都跑去当山匪了。” “唉,早知道不去河边喝水好了,要坚持半个时辰这就到宁远城了,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只能靠双腿了呗,三十里的路程,再走一个半时辰怎么也都到宁远了,你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马上吧。” “没有,重要的东西都贴身放着呢,就是短剑和一些草药在马上放着呢,该死的山匪,等我云逸之参军的,第一个剿灭了你们。” () 第十五章危机四伏 一个半时辰后。 “大……大哥,那是不是宁远城城门啊。” “是的,你没看见上面写的几个大字啊。” “天啊,我云逸之终于到了,要累死我了,该死的山匪。” “现在天色不早了,赶紧找一个地方住下来吧,明天再去募兵所参军去。” 两个人在城内找了一个客栈住了下来,客栈不大,只有两层楼那么高,通体木制结构,两个人走在楼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江枫敲了敲自己酸痛的大腿,好久没有如此长时间的行走了,体力都快跟不上了。 “逸之,我看好这里,我出去买一点吃的去。” “大哥,要不我们一起去吧。” “如今世道险恶,我们的这些东西得有一个人看着,我一个人去就行。” “那好吧,路上小心啊。” “嗯,我去去就回。” 由于这是一家小客栈,客栈里面根本没有吃食,江枫只能出去买。 看着这些陌生的街道,江枫的脑海中多了许多那时候的回忆。 天启六年,当年死守宁远城的那几天里,一直都是在考虑能否活下来的问题,从来没仔细看过这宁远城。 这一场战役留给江枫最深的印象就是一个人,是他挽救了这场战争。 那个时候关宁防线已经名存实亡,数年收复的四百里河山,即将毁于一旦。 江枫也准备收拾东西跑路,因为对方可是号称二十万大军,带领这只军队的正是十三副铠甲起兵的努尔哈赤。 这些年可所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当他再次入侵辽东的时候,这一次根本没有人抵抗,所有人都在想着逃跑,直到那一天,他来到了这里,对着所有人喊道: “独卧孤城,以当虏耳!” 此前江枫只知道这个人的官制是宁前道,是一个文官,但这一天,方子同告诉了自己这个人的名字——袁崇焕。 他说到了,也做到了。 他让所有人都见证了一个奇迹,也让所有人看到决心。 战无不胜的努尔哈赤也倒在了这座小城之下,带着无尽的不甘死去。 江枫想起在现代的时候,有人曾评价他: “若夫以一身之言动、进退、生死,关系国家之安危、民族之隆替者,于古未始有之。有之,则袁督师其人也。” 街边的叫卖声,拉回来了江枫的思绪,夜晚的宁远有一些冷,大风呼啸,江白青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烧饼,新鲜出锅的烧饼,快来看一看啊。” “店家,你这个烧饼怎么买的?” “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 “那给我拿四个吧,这是十文钱。” “好嘞客官,我这就给您包上。” 江枫拿着还热乎的烧饼,从这热闹的街市走了出来。刚走到一个胡同的时候,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乞丐突然从黑暗处冒了出来,趁江枫一个不注意,直接抢走了他手上的饼。 “小乞丐,你给我站住。别跑!” 江枫连忙追了上去,但是在宁远城人生地不熟的,小乞丐三下两下就给江枫带劲了胡同之中,随后便再也没有了踪影。 “该死,看来还得要再买几个人。” 正当江枫想要离开的时候,余光突然看到了一丝熟悉的东西,他又看去那里。 愣了好一会,才反应了过来,终于知道什么熟悉了。 “那不是我的马吗?” 旁边还有一匹,一看就是云牧的马,草药还在马背上放着,但是短剑却不见了踪影。 江枫悄悄的靠近马厩,想要偷偷的把马直接就会来,刚走走到马厩旁边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不远处房间中传来的声音。 听的不太真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江枫有向前走了走,最后直接走到了房屋的窗户旁,在窗户的一角处直接用手捅出来一个小眼。 好在屋里的几个人喝的都已经微醺,根本没有注意到在窗户那里正有一个人偷听偷看。 屋里面做着四个男人,此刻正在那里喝酒。 “阿信,你来的时候后面没有尾巴跟着吧。” “放心吧,九哥,我小心的很。” “对了,你这今天怎么还要请哥几个喝酒啊。” “六哥,这你不是说笑了吗,小弟我好不容易来一次宁远城,当然要请各位吃一次酒啊。” “你怎么一个人骑着三匹马来的,山里现在都这么富裕了吗?” “说来也是奇怪,我今天赶往宁远城的途中,不知道什么人把马就放在那里了,我就顺手给牵了回来,诸位哥哥们要是喜欢,我阿信把这两匹马双手奉上!” “小家伙,这嘴是越来越甜了。” 听到这里,江枫心想:“六哥?九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难道都是山匪?这些山匪都跑到宁远城是要干什么!” “行了,阿信,说正事吧,大哥这次让你来宁远城是要给我们哥三个带来什么任务?” “还是五哥您聪明,那我就不拐弯抹角只说了,你也知道现如今活不下去的像我们一样做山匪的越来越多,咱们山里面的存粮经过一冬,现在都已经快吃没了。”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们去抢粮?” “抢粮还是要抢粮的,但不是你们,你们对宁远城极为熟悉,所以这次的任务只负责吸引营地守军的注意力,我们好趁机抢粮。” “营地?哪个营地?” “宁远城一里外有一个百户所,他们驻扎那里,百户所的附近正好有一个粮仓,现如今你们已经混进这百户所中,三日后,三个人在营地各处点火,吸引百户所内军队的注意力,只有被吸引超过一半的人回去,这座粮仓我们就有机会拿下了。” 江枫顿感不妙,没想到这帮人竟有如此野心。 “嘶,这帮人胆子也太大了吧。” 说到这里之后,屋内的人便再没有说和任务有关的事,只是开始闲谈起来。 江枫慢慢的向后退去,最后远离了那里,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马匹也没有牵走,走出胡同的时候,江枫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冒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没被发现,我得速速回去。” 江枫再次买完烧饼之后,这一次直接把烧饼揣进了怀了,一路小跑的回到了客栈。 刚进房间,江枫就直接锁上了门。 但他没有注意到一个黑衣人正悄悄的了上来。 看见江枫回来,云牧直接坐起身,“大哥,发生什么了,怎么看你如此谨慎的样子。” “我刚才看到那个偷咱们马的家伙了。然后……” 江枫把所有听到的事情一口气的告诉了云牧。 () 第十六章再入军营 “偷袭百户所,他们疯了吗?”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实力,再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如此也无不可。” “大哥,那我们怎么办?报官吗?” “他们已经渗透到内部之中了,我们一但先发制人很容易陷入被动。” “这群祸国殃民的败类!外患已经够危险的了,竟然还要搞内乱!” “他们说的是三天后开始行动,明天先看看形式的变化,不可轻举妄动。” “我都听你的大哥,明天之后,我就要用手中的武器来保卫我要守护的一切了。” 江枫正盘算着明天到底还怎么办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问道,一抬起头发现屋里不知道何时出现了淡淡烟雾。 “不好,逸之快捂住口鼻。” “我怎么头有点晕。” 江枫刚想上前扶住云牧,可刚站起来,两眼一黑,重重的倒在地上。 两个人在房间里迷迷糊糊的昏了过去,在江枫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看到了一个黑衣人从窗户跳了进来,便昏死了过去。 等江枫再次醒来都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用手敲了敲头,疼得厉害。 “逸之!逸之!你快醒醒!” 江枫晃了晃还在昏睡的云牧,云牧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下一次似乎反应了过来,直接坐起身子。 “该死,竟然就这么被暗算了。” “但那个人没有要了咱们的命,你快看看少没少了一点东西。” 云牧连忙跑出床边,查看包裹,江枫也独自坐在那里看了起来,两个人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些换洗衣物和银子。 江枫正纳闷丢了什么的时候,就听见云牧啊的一声。 “怎么了?” “大哥,你看看你后面。” 江枫猛地一回头,发现一个黑衣人直接被死在了门旁,死的时候表情十分惊恐,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鲜血染红了地面,江枫站起身来上前查看。 “此人是被一刀毙命的,伤口整齐,没有一丝犹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不通,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他从窗户跳进了房间中,剩下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奇怪,难不成是内讧了。” “算了,别多想了,如果没有丢东西,我们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吧。” “那大……大哥,这个尸体怎么弄?直接丢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 “管不了这么多了,就把他塞到箱子里面,带出去。” 此刻江枫心乱如麻,无数的思绪交织在一起,如同浆糊一般。 两个人一顿忙活,半个时辰后把尸体埋到了城外的庄稼地里面。 “黑衣人兄弟,无意冒犯,不是我们杀的你,千万不要来找我们。” “你在哪里嘀咕什么呢,赶紧进城,我们好办正事去。” “来了,大哥,等等我啊。” 不一会两个人就来到了募兵所,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很长的一条队伍,足足有百十人左右。 远处还有几个瘦骨嶙峋的小孩,衣衫褴褛,面色蜡黄,此刻正怯生生的看向这里。 “大哥,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连年的战争使他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当兵又有俸禄,现在国家又急需兵勇,当然人就多了。” 江枫其实还想说,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宁远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发俸禄。 一柱香的功夫,就排到江枫。 坐在椅子上的人,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冰冷的说道: “姓名。” “江枫,江白青。” “年龄。” “万历三十二年生人,二十五岁。” “籍贯。” “辽东锦州人氏。” “拿好这个牌,去后面等着去。” “下一个。” “姓名。” “云牧,云逸之。” …… …… 足足一个时辰后这场募兵才结束。 江枫大概的看了一下,所得兵勇大约五百人左右,但是有一个很奇怪的人,那个人一身墨色锦衣,腰系玉带,一把长刀放在腰间,右手握扇,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 像极了一个富豪或者权贵家的孩子,但是江枫又纳闷,因为哪个富豪权贵会把自己的儿子送到战场上。 随后江枫和云牧被分到了宁远卫中千户所上的一个百户所中,和他们一起的还有那个富家子弟。 两个人跟着大部队,马上来到了城外的营寨之中,营寨不是很大,到容纳一百人足矣。 下面乱哄哄的,每个人都在说话,似乎所有人已经相识已久了一样,江枫和云牧也在观察四处的情况。 不一会,一个身穿官服的胖子走到了台上,刚走了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看样子早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这次募兵,我百户所得新兵五十人,这五十人分为五个小队,我会选五个老兵作为小旗,来管辖你们。 后来又说了很多,任命新的小旗,江枫和云牧很巧的又分到了一起,江枫只记住了他们小旗的名字叫做王西一。 一个十年老兵,胡子拉碴的,在远处看就是一个老头,但能看出来年龄只有三十五六的样子,面色有一些清瘦,但是眼神坚毅。 “众儿郎们,国家危亡,内忧外患,所以需要你们报效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现如今国家财政出现赤字,所以你们第一个月的俸禄之后再发。” 说道这里台下好些人能发出了哀怨声,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后面依旧不会有俸禄。 在小旗的带领下,江枫等十人来到了居住的地方,一排住房和马厩,不远处还有一口水井,只不过这一口水井是几个队一起用的。 “这是你们九个人的装备,一会我喊名字,你们上前来领来。” 边军是守卫边境的重中之重,哪怕是财政如此困难,每个人的武器都不少。 江枫大致的看了一下,兵器大约有斩马刀,三眼火铳还有一张弓,火药,箭若干,其余的还有军装,只不过是一套蓝色的布面甲,上面镶嵌着大大小小的铁片。 等发放完这些,也已经天黑了,江枫和云牧找到了一个地方躺了下去,周围虽然一股酸臭味,但是忍了忍,闭上了眼睛。 () 第十七章军营夜谈 睡到半夜的时候,可能新到一个地方的缘故,江枫不知由的醒了过来。 周围的鼾声如雷,每个人都睡得很香,似乎只有自己不融入这里一样,江枫看了看躺在自己身旁的云牧,此刻的他正握着手中的玉佩躺在那里呼呼大睡,江枫又抬头窗外的月光,如同流水般照进屋子里。 既然睡不着,江枫也就索性不睡了,他艰难的从这拥挤的床铺上走了下来。 今天是三月十五,正好是圆月,外面被映的透亮,整个大地也如同穿上了白色纱衣,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江枫站在院子中央,深吸了一口夜晚清新的空气,微风徐徐,很是惬意,远处的营地还有人在巡逻,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两个月了,从来没有好好欣赏如画般的风景。 他绕着营地走了两圈,大体熟悉了这个地方的情况,几分钟后,江枫刚想要再回去睡一觉,却没想到回去的路上在井边的杨树旁坐着一个人,靠在树下,抬头看了月亮。 “嘶,这是碰到鬼了?” 江枫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的变得更清醒。 “不对不对,这世上不可能有鬼,会是谁在那里呢,难不成是山匪?” 想到这里,江枫心中大骇,借着这月光向井边走去,离井口几米的距离,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 虚惊一场,原来是今天的那个富家子弟。 那个人也同一时间看见了江枫,为了缓解尴尬。 江枫说道:“你也是睡不着吗?” “是啊,我第一次睡这种地方很不适应,你怎么也睡不着啊?” 江枫也纳闷,不知道像这种没吃过苦的为什么要参军。 “可能是这人生地不熟的,和你一样,都不太适应,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啊。” “老兄所说没错,在下赵京辉,山西晋阳人,不是老兄怎么称呼?” “在下江枫,江白青。” “江兄,你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吗?” “其实我七年前就一名边军了,几个月前整个复州卫除了我,全军覆没。” “你没有感觉到害怕吗?” “怕啊,当然怕啊,哪有人不怕死呢,但是那又如何,有些要守护的东西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很少有像老兄你这样想法的,我问过好多人,但是他们大部分的答案都是一样,为了混口饭吃,说到底都是为了钱,而现在宁远城已经好几个月的没有发俸禄了。” “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了七年的兵,这些事我怎么会不清楚,这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其实他们想的也没错,当今天下,为了活着总归是没有错的。” “你前半句话,我的老师也说过,但他告诉我的是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要守护的是这个江山社稷,而不是眼前的蝇头小利,我不会眼睁睁看着这天下再次狼烟四起。” “你的老师是?” “前蓟辽督师,孙承宗孙先生。” 江枫小声的嘀咕着,“竟会是他,怪不得会教出如此学生,但是我怎么没在后世史书上听说过这个名字呢。” “你为何来这么远的参军,在老家入伍也不挺好的吗?” “其实我是偷跑出来的,我爹不让我参军,就是一门心思的让我跟他学习经商,但其实我想做将军,驰骋疆场,辽东地处九边重镇之一,我大伴现如今就在这里参军,所以我就跑到这里了。” “你知道战争是多么残酷血腥的吗?” “我知道,书上说过,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但是相比较国破家亡,我觉得这点苦不算什么?” “你这个年纪好好读书就好,进士及第,登堂拜相,不也可以力挽狂澜吗?” “其实我两年前已经考中进士了,但是此时的翰林院已经是东林党的翰林院了,我不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比起官场,我更想要去战场上看一看。”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说到这里,江枫开始对眼前的这个富家少爷刮目相看起来,他以为这会是一个书呆子,没想到对当今时局看的竟如此透彻。 两个人相谈甚欢,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才回到了屋子里。 江枫本以为离开了这么长时间,或许早就没有睡觉的地方了,本打算在椅子上对付一夜的时候。 云牧直接坐了起来,小声的说道:“给你留地方了,快过来吧。” …… …… 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每个人早上的任务就是每个人从井里打上了一桶水,包括小旗在内的十个人十桶水,刚刚好能接满一缸。 两个人早上打水的时候,云牧好奇的问道:“大哥,你昨天怎么出去那么长时间啊。” “睡不着,所以就出去走一走,你猜我碰到谁了。” “谁?” “还记得我们在募兵所看到的那个富家公子吗,我昨天晚上出去的时候,他就站在大杨树下。” “有印象,我记得好是带着家丁来参军的。” “没错,就是那个人,只不过这个人看起来绝对没有想象中的这么简单。” “怎么了?” “说不清楚。” 边军每天都是两顿饭,一顿在辰时,一顿在未时,伙食多以腌菜米饭或者大饼为主, 每次吃饭,脑海里总会想起当年的种种,这一次的江枫再也没有方子同来护着了,而江枫却坐在了方子同的位置,帮助云牧和赵京辉。 江枫看出来了这个富家子弟的确不是说说而已,虽然饭菜难以下口,但他也咬着牙坚持了下去。 边军由于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面临着战争,所以每批次进来的新兵都要进行一定的训练,才可能正式的投入战争之中,否则很有可能自乱阵脚。 “今天,我们整个小队的训练就是骑马射箭,众做周知,我们宁远卫的兵就是对抗后金骑兵的,他们用的是骑兵,我们这就要用骑兵正面战胜他们,击垮他们,想当年努尔哈赤就是重伤在这座城下,我们要像钉子一样,钉死在关宁锦防线上,不要让后金军的人踏过这里半步。” 这次讲话的不是昨天那个胖百户,而是总旗容晖,来负责江枫他们这近五十个被招募的新兵,这个人也就是赵京辉所说的大伴。 () 第十八章从长计议 宁远城外四十里山寨。 “阿信,怎么样?消息送到了吗?” “送到了,寨主,我已经把消息告诉给了张荣来他们三个人。” “没有人发现你吧?” “没有,没有,小的谨慎的很。” “是嘛?你干的确实漂亮,你过来。” 阿信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他以为会是寨主赏赐,高兴的走上前去。 寨主抬起右手,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狠狠地打在了阿信的手上,五个鲜红的手掌印出现在了阿信的脸上,一耳光就从台阶上打了下去。 “来人,把他给我拉出去砍了,尸体拖到后山喂狼。” “我冤枉啊,寨主,小的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好,我李恪文就让你死的明白,这次让你传个信,消息泄露了你都不知道,愚蠢至极。” “怎……怎么可能?小的我一路都非常小心啊。” “废物,就是废物,要不然消息泄露了怎么还会不知道,要不是我有两手准备,整个山寨就会葬送在你的手里。” 说罢,李恪文挥了挥手,阿信直接被脱出了门外,嘴里还在不断的叫喊着饶命,几秒钟后,咔的一声,声音戛然而止。 李恪文揉了揉眉心,很是头疼,身旁不远处走来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中年人,看样子地位很高,走到李恪文身前一拜,随后起身说道: “启禀寨主,何先念的手下虽然回来了,但是何先念却失踪了,我派人搜寻了一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在客栈门上发现了一丝血迹。” “不可能,何先念身手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折在那里,快去派人再找。” “属下这就去办!” “慢着,军师,这些事情交给高喜他们就行,咱们还是商量商量如何抢粮的事情吧。” “不知寨主是何考虑啊。” “寨中屯粮只能坚持一月余,要么今晚行动,杀他们的措手不及,咱们从长计议,再选一个时间抢粮。” “依在下所想的话,应当是从长计议,以免仓促之间,失了先机,但这个张荣来却不可不防啊。” “不用怕,他有把柄在我手上,兵与盗的故事,我想会有很多人感兴趣吧。” 李恪文拽了拽自己的胡子,想了一下,随后站起来,“传令下去,先前计划取消。” “是!” …… …… 宁远卫百户所。 云牧一整个躺在树下,练了一天的骑马射箭,浑身酸疼,手上早已经磨出了血泡,但是他这次没有哼一声,只是揉了揉早已经酸痛的腿。 看着腰间的那块玉佩,就仿佛有无数的动力,云牧已经把所有的精神全部寄托在了这里面。 那一日,此生勿忘,那一幕,挥之不去。 报仇成为了他活着的唯一目标,好久没有听到江枫的声音,他私下看去,才发现就在自己身后的大树上靠着。 “大哥,你今天这是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江枫靠在树下,正想着如何把前天的事情告诉百户的时候,听见云牧喊他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我在想前天晚上的那个事情。” “要不趁着现在训练结束了,我们去找百户大人吧。” “走,现在就去以免夜长梦多,多生变故。” “江兄,你们干什么去啊,带我一个。” 这是刚休息好的赵京辉从远处走了过来。 三个人面面相觑,云牧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告诉第三个人,所以迟迟没有开口,江枫想了一下,还是把事情告诉给了赵京辉。 “我们二人要去找百户大人,既然你也想去,那我们就一同前往吧。” 一盏茶的功夫,三个人就来到了百户大人的营帐前面,这个百户所居住的地方,竟然和江枫他们十个住的地方差不多大,门口还有三四个守卫在巡逻。 江枫看了一眼情况之后,刚想迈出脚走进营帐之内,却没想到从营帐之中走出了一个十分熟悉的面孔。 是那天偷听时候,被称作五哥的人,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而且穿着,是这个百户所的副百户。 江枫顿感大事不妙,连忙停下脚步,把刚要走进的云牧和赵京辉拽了回来。 “怎么了?大哥。” “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先回去。” 一头雾水的两个人被江枫直接拽回了营地之中。 看四下无人,才停住了脚步。 “不是说要找百户大人吗,江兄为何如此惊慌,到底怎么了?” “是啊,大哥,你看到什么了。” 江枫深吸一口气,“你们看没看到从百户大人那里走出那个人。” 赵京辉说道:“那个人我认识,是副百户张荣来,此人极其贪财好色,且性格毒辣残忍,别人背地里都叫他活阎王。” “我那天在胡同房间里看到的被称作五哥的就是这个活阎王张荣来。” “难道他是内奸?” 云牧挠了挠头:“不应该吧,他为何要放着好好的副百户不干,去做那群山匪同流合污。” “江兄说的也不无道理,世事难料,既然在那里看到了活阎王,就已经说明了他是内奸,至于为什么就不是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了。” “那大哥,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件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我们不能鲁莽行事了,从长计议吧,这几天晚上小心点,按原计划他们明天晚上还截粮来了……” 还没等江枫说完,远处有一个人喊他。 “江白青,有一人自称是你的看乡的人喊你,你出来一下!” “老乡,难道是项千鹏?” 江枫连忙向外走去,走到拐角的时候,看到了喊他的人,江枫无论如何根本没想到会是他。 那个在黑店,大凌河堡客栈,锦州千叶阁酒楼里接二连三碰到的神秘人。 “你是?”江枫率先问道。 “我叫石开,你们今天是不是去找百户了。” “你怎么这知道?难不成你跟踪我们。” “跟踪你们?我可没兴趣,想必你也看到了张荣生了。” “你知道他是内鬼?” “知道,比你们知道的早,要不是我,你和那个愣头青早已经死了。” () 第十九章百户身死 “你这话什么意思?” “当日,从胡同走出来的时候就被人跟踪了你都不知道,正好被我撞见了,要不然中迷香之后,死在客栈的就是你们,而不是那个黑衣人了。” “原来那日是你救了我们,多谢石兄救命之恩。” “我来可不是要跟你说这些,不要再找百户大人了,现如今他都快自身难保了,你放心山匪近几日不会再来抢粮的。” “你为何如此确定?” “不为何,你知道就好了。” 随后还没等江枫多问,石开就转身离开。 “什么人呢!脾气这么怪。” 走着走着,江枫突然想想通了,他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我怎么这么笨,黑衣人被杀,那群山匪这几天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 回到庭院,两个人正靠在树下等着他们,看到江枫走了进来,云牧迎了上去。 “项大哥呢?” “什么项大哥,不是他,是那个手握戚家刀的怪人。” “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看石开的打扮,和我们一样大头兵一个。” “我们之间又没有交集,那找你所为何事?” “逸之,你可还记得死在客栈的那个黑衣人,正是石开杀的。” 江枫把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对两人说了一遍。 “所以山匪这件事,近几日不用操心了,我们现在做的只有一件事——等,敌不动我不用,以不变应万变。” 就这样,在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整个百户所都非常的平静,平静都让江枫感觉到有一些压抑。 而今天,他们这些新招募过来的兵勇也完成了训练,江枫和营里的弟兄也熟络,眼看着手上留下了厚厚的茧子,然而这个月的俸禄已经没有发下来。 今天这个百户所所有的人,全部都聚在了一切,按照惯例,新兵训练结束,百户会登台说几句,也同时解释一下为何不发军饷的问题。 这一次有的人打算去百户那里闹事了,可是被其他人拦了下来,江枫把这些看在眼里,他知道不是贪官把军饷中饱私囊了,而是国家真的没钱了。 从财政的角度来讲,明朝与其来说是亡于内忧外患,还不如说是穷死的。 从明朝中后期,土地兼并慢慢发展,当到达临界点之后,大量的平民流离失所,手上的土地被官僚贵族,土豪地主等手中。 说白了,要么有权要么有钱,否则只能家破人亡。 而东林党主张免收商业税,所以沉重的徭役落在了百姓身上,百姓又根本交不上税,这样就导致国家财政困难,同时也渐渐的失去了民心。 江枫看着脑海中这个死循环,十分茫然,如果不进行一场大刀阔斧的改革,根本都逃不掉积重难返,最后灭亡的道路。 江枫和众人在外面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有些人都已经不耐烦了。 副百户让身边的一个小兵去看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几秒钟的功夫,突然一声凄厉的喊叫划破这宁静的空气,那个小兵从百户大人的营帐里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张荣生连忙托起像是被吓傻了的小兵,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两个嘴巴子。 “发生什么事了!” “百户大……大人他没有呼吸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早上的时候百户大人还好好的呢,赶紧给老子滚!” 随后一手就把小兵扔了出,自己走进了百户的营帐中。 云牧和赵京辉看了看江枫,而江枫看了看远处的石开,四个人瞬间就知道发生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副百户从营帐里走了出来。脸上一闪而过不易察觉的笑容。 随后以手扶额,装作很悲伤的样子。 “百……百户大人不幸逝世了。” “啊?!!” 下面顿时一片哗然,虽然说百户早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但也不至于会死,毕竟才四十多岁的样子。 人群中突然喊了一声:“百户大人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喊出,底下瞬间安静了下来。 张荣生好像早有准备,抬了抬手,一个随行军医走了上来。 “你去看看!” “小的领命。” 江枫看着两个人的眼神交流,顿时也就明白了一切,他趴到云牧的耳边小声说道:“逸之,你学过医,一会你远距离看看百户大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放心吧,大哥。” 一柱香之后,军医老何从营帐里走了出来,向百户的尸体拜了一拜,随后转身对张荣生说道: “据小的推测,百户大人本就有身体不好,脾肾虚寒,最近又操劳过度,所以才突然死亡。” “你们都听见了吗,百户大人在身体抱恙的时候依旧昼夜操劳,日理万机,才导致突然去世的。” 江枫心想:“猝死,糊弄鬼呢! 随后,百户大人的尸体直接被抬了出来,云牧睁大眼睛仔细观察着,不放过一丝细节,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嘴里还喃喃着什么。 一盏茶的功夫,云牧猛地一抬头,随后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今日百户大人不幸逝世,朝廷再任命信任百户之前,由我副百户张荣生来暂代百户,行百户之职。” 果然费了这么大的周折,终于看到了最终的目的,图穷匕见。 除了江枫四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余的全部被蒙到鼓里,听见副百户此话,并没有感觉到异议。 因为在军队中,这样的规矩向来如此,而且代理百户很有可能就会变成了真正的百户。 …… …… 一个时辰后。 下面的人都陆续的回到了各自住的地方,对于他们来说,死一个百户和死一只蚂蚁一样,于自己无害无利。 而对于江枫他们这些知情的人来说,这个百户所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石开把三个人带到了一个空着的营帐中来。 “放心吧,这是预备兵的营帐,周围不会有人的。” “逸之,你今天有看出来什么吗?” “百户大人是死于中毒,而且是死于极其罕见的毒药——黄曲散,书上说过,必药无色无味,且毒素不走血管而走内脏,所以死者嘴唇没有呈现出紫色,一般中这种毒死的人,除皮肤有轻微红疹,其余于异常情况。” () 第二十章山雨欲来 赵京辉家世代经商,这些年在家所见甚广,他皱了皱眉说道:“黄曲散,这药我听说过,只不过此药只有漠北才会有,他又怎么会得到?” “看来他们为了这次的行动真是煞费苦心啊,石兄,你可知这群山匪实力如何?” “据我所知,万历四十七年,宁远李恪文因临阵脱逃,本应定为死罪,但他竟和其余几个逃兵跑到帽儿山落草为寇了。 那时正值辽东大乱,也就无暇顾及其他,天启四年,待辽东局势稳定时,朝廷曾派兵清剿,可大败而归。 后来怕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所以我们宁远卫自此在没有围剿过李恪文,这个李恪文也算是老实,没有再和我们起过冲突。” “看来这一次,他们不单单是要抢粮这么简单了,很有可能是来试探我们的虚实和态度,一但隐忍姑息。后果不堪设想。” “可我们现在怎么办,如今整个百户所全部都是张荣生的了,而我们这个层面根本接触不到千户大人,这种话跟别人说,别人也不会信的,现如今只有我们四个人,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这悲剧的发生吗?” 云牧此话一出,现场瞬间变得沉默了,即使他们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可依旧是无法改变什么。 平静了许久以后,江枫突然开了口, “如今之计,主动权在敌人的手里,我们最多只能先打乱李恪文的部署,那就是杀掉张荣生,让对面先变成一个无头的苍蝇,此事若成,我会亲自去请罪。” “江兄,何必如此,你我四人皆为同一条船上的队友,怎么让你一人冒险,刺杀张荣生算我一个。”赵京辉说道。 云牧也在附和着,最后石开看了面前三人一眼,说道: “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我和江白青负责潜入所住之营帐,而云牧你和赵京辉来吸引周围巡逻人员的注意,给我们进去其中创造契机。” “那我们何时行动。” “今晚,他们一定在处理先百户大人之事,周围一定有很多人,不方便动手,所以明晚是最好的选择。” 江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兄弟们,成败与否,皆系于明晚之行动,败,则鱼死网破,成,则尚有反击的机会。” “大哥说的对,若让那李恪文处处占了先机,谁能知道他的野心会不会随之增长,这次是粮食,下一次很有可能就是土地,最后可能就是这宁远城。” …… …… 帽儿山。 “寨主,百户已死,一切都在按您的计划进行。” “告诉张荣生,此事若成,回来副寨主的位置就是他的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出乎江枫等人预料的是,没想到张荣生没等彻底掌控局势的时候,就先行着棋,这仅仅过了一夜。 但他不知道,在如今这盘棋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输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小旗长王西一站在江枫他们的面前,传达着上面的命令: “据宁远城内斥候线报,近日在城内发现后金军的踪迹,他们伪装成商人的样子,为避免多生事端,总旗大人将会亲自带领我们于酉时一刻出发。” “是!” 江枫,云牧,赵京辉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老天爷在帮他们,带领去宁远城的总旗正是蒋容晖,赵京辉曾经的大伴。 夜晚慢慢降临,而他们四个人也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这一次我们将计就计,总旗先把那五十多个人带出营地之外,藏匿于山两侧的树林里,佯装去宁远城的样子,待山匪赶到,我们内外夹击他们。” 云牧问道:“大哥,那万一敌人兵力过多怎么办?” “敌人不会派出来太多人,如果人多的话,容易还没等到粮仓的时候暴露行迹,但是也要必须做好第二手准备, 子陵(赵京辉字子陵),你为山西首富之子,地位举足轻重,他们绝对不会轻视你,所以你去宁远城总兵大人,对他晓以利害,如果他无动于衷,就去找巡抚毕自肃, 一但我发出蓝色的信号箭,就代表敌方的兵力超过一千人,务必派兵支援,如果发送红色的信号箭,就说明敌人兵力超过了三千人,这一次就不用管我们了,直接率军攻打李恪文的老巢。” 石开靠在门口站着,随着江枫说的越来越多,没想到此人心思如此缜密,不像一个只当过小旗的人。 “逸之,你在出营地西北五百米处有一片密林,你现在去那里等着,这个是山匪的必经之处,待山匪从百户所败退的时候,你放火烧了他那片密林,阻断他们的退路。” “石兄,你和我今晚就去灭了这内鬼去吧。” “好,除之而后快。” 夜晚就这样悄悄的来临了,一如往常的平静,天空上乌云密布,还传来阵阵的响声,在张荣生的注视下,蒋容晖带领着五十多人从营地出发,去往了上宁远城的路。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张荣生忙不迭的跑回屋中,不一会,一个信鸽从他的屋子里飞了出来。 石开搭弓起箭,正要射出去的气候,江枫见此情况连忙拦了下来。 “今天这群山匪已经是瓮中之鳖,这只信鸽会让李恪文更加的轻视我们,如此就更好了。” 在百户营帐旁巡逻的只有四个人,分成两波,拿着灯笼绕着营帐查看周围的情况。 江枫和石开直接大摇大摆的走了上去。 “什么人,站住,百户大人现在拒不见客。” “没事,没事,我是来找你们的。” 江枫两人继续向前走了几步,离两个守卫只有半米之遥。 守卫狐疑的说道:“你我认识?” “当……”然字还没有落下来,江枫和石开在第一时间直接敲晕了两个人,把他们拽进了旁边的草地里。 随后向张荣生的营帐里走了过去。 张荣生听见了脚步声,他并没有在意,因为他还在沉溺在成为百户的梦中,却不知危险即将来临。 “不是说不让有人进来吗,你们这群人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 第二十一章军营立威 李恪文打开信鸽里面的信,上面写着廖廖数字。 “百户所内已经不足一半人,其皆远离粮仓之地。” 李恪文看着纸上的内容,脸上再也藏不住笑容了,将纸条转成一团,看向身旁的十几个人。 “老二,今天你亲自带队,从寨子里选三百个身手好的弟兄向宁远粮仓出发。” “大哥,不用多带一些人吗。” “不用,人多就不好办了,这次我们要用最小的损失来抢下来这些粮食。” …… …… 宁远城外,百户所。 可是当张荣生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脚步声反而加速向房子靠近。 两个人用黑布用遮住了脸,随后一脚踹开了门,门被打开的一刹那,一道闪电照亮了这个天空。 一缕寒光乍现,一把剑从门缝中劈了出来,江枫连忙侧身一躲,但还是划伤了手臂。 张荣生手握双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你是何人?” “来取你狗命的人。” “口气还不小,今日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张荣生双剑竖劈下来,江枫甩刀出鞘,借力横刀一挡,刀剑碰撞出来的火花,在黑夜中闪现出来,双剑向右一滑,直接奔着江枫的面门而去。 江枫连忙后撤,可张荣生步步紧逼,接连向江枫要害刺去,江枫忙的用刀面挡住,借着他双手挥剑的时刻,一脚踹向张荣生的膝盖,张荣生底盘不稳。 趁此机会,江枫转守为攻,双手握住雁翎刀。 “杀!” 直接近身向前,双手一挥,直向张荣生胸口横砍过去,江枫这一刀不留后手,张荣生只得双剑交叉成一个十字挡下了这一刀,而后江枫转砍为刺,雁翎刀的刀尖直逼胸口,。 张荣生咬牙双剑一起向上用力,雁翎刀也随之向上,这一刺刺了一个空,江枫胸口露出了致命的防御空洞,张荣生绝对不会错过眼前这个空挡,一剑挡刀,另一剑,带着破空声刺了上去。 “锵——” 石开一把长枪直接挑飞了张荣生的剑,趁此机会,江枫双手用力侧着砍了下去,张荣生躲闪不及时,腿上出现了一道伤口,由于他后退的快,伤口不足以致命。 “竟然还有一个,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都说了,是要取你命的人。” 看见又出现了一个人,张荣生已经知道不敌,连连向后退去,石开长枪举过头顶,直接用力的扔了出去,随后拔出身后的戚家刀,趁着张荣生挡枪的功夫,石开的戚家刀已经一刀封喉, “秒……秒了!” 江枫心中大骇,他知道石开武功高强,可绝对没有想到竟然在一个回合之内杀死张荣生。 张荣生跪在地上,用双手捂住正在呼呼冒血的伤口,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因为已经认出来这把戚家刀的主人。 “石开,你竟然刺杀朝廷命官!” “你只不过是山匪的走狗,算什么朝廷命官!” “你……” 随后又变成了笑声。 “哈哈,你以为这能阻挡我什么吗,如今百户所里已经不到五十人了,那什么挡住他们。” 江枫把刀放在张荣生脖子后面,趴到他的耳边带有些嘲讽的声音说道:“你觉得你的调虎离山之计,对我们好使吗?” 张荣生听出了江枫的声音,咬着牙说道: “江白青你不得好……”还没等他说完,江枫手起刀落,下面的人身首异处,死字永远的留在了他的口中。 江枫拽着张荣生的头发,把他的头拎在了手上,向外面走去,鲜血还滴滴的落在地面上。 石开看向向外面走的江枫,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你要干什么?” “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给所有人。” “可又会有几人信你的啊!” “信我,无事,若不信我,我会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活阎王!” “可为什么非要现在出去把事情说出去,这样不会让你自己至于危险之中吗?” “虽然他是叛徒,但是他依旧是我们的百户大人,一会儿山匪冲进来的时候,我们的人群龙无首,会怎么样?一定是一触即溃的。” 江枫来到平时训练的旷地上,身后是石开站在那里。 一盏茶的功夫,百户所内剩下的所有人都来到了这里。 有的人认出了江枫,看见他站在台上,便大声呵斥道:“江白青,你要干什么,把我们所有人都喊到了这里,难不成是要造反。” “哈哈!是有人要造反,但不是我。” 随后直接把张荣生的头颅直接扔到了人群之中。 江枫也向着人群中走去。 “这——就是要造反的人,他勾结帽儿山上的山匪,里应外合,来抢夺我们百户所一直以来守护的粮仓,这个粮仓可不单单是我们百户所,而是整个右千户所一年的粮食,一但有半点差错,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那个人好像是百户大人啊。” 这一句如同一整惊雷一般在人群中炸开。 “你竟然杀了百户大人。” “你所谓的百户大人只不过是一个吃里扒外的叛徒,你信不信,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山匪就会直接杀到。” “谁会信你的鬼话,江白青你竟然要造反,兄弟们,杀了他。” 江枫没有丝毫的犹豫,手起刀落,刚才说话的那个小兵此刻直接被一刀划开了喉咙,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瞬间就喷到了江枫的脸上。 被杀死的正是那天江枫在胡同里看到的另外一个人,他只是轻轻的擦了一擦,随后又说道:“还有谁不信的站出来,我让他下去陪我们的百户大人。” 此言一出,原本还吵闹的台下直接安静了下来,平时和蔼可亲的江枫在他们眼里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一般,如此杀伐果断,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反驳。 过了几秒钟后,江枫又走回了台上,对着下面的人说道:“很好,既然大家都相信我的话,那么一会儿希望大家也不要让我失望。” 随后用刀在台上画出一道一米长的直线。 “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就是粮仓,一但战斗打起,自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可退到这条线的后面,退者皆斩,你们向前冲锋会不会生我不能保证,但是你要后退一步,我保证你会死的更快。” 台下的人面面相觑,如同看到了一个杀神一样,也同时看到了江白青的决心,内心不由得信了江枫几分。 () 第二十二章火染夜空 京师。 “臣周道登有要事请奏。” “爱卿所谓何事?” “启禀皇上,辽东巡抚毕自肃数次讨要军饷,可户部迟迟没有下发军饷,久而久之,容易引起大乱啊。” “王家祯,可有此事。” “周阁老所言属实。” “那你为何克扣辽东军饷,你可知辽东属我大明边关重镇。” “臣虽为户部尚书,但是已经拿不来一分钱了,每年税收只有四百万两,然仅军费一项开支就有五百万两,国家已经连年赤字,国库空虚。” “现在已经亏欠辽东军费多少了?” “禀皇上,现如今辽东所欠军饷已经达五十三万两。” “诸位爱卿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时候户部给事中刘懋走了出来。 “臣有一个办法。” “快说!” “臣请求裁撤驿站冗卒,岁可省金钱数十万。” “好,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去办了,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陛下圣明。” “对了,现辽东局势如何?” “自从上次皇太极退兵之后,辽东已经安静了两个月,但最近又听说后金正在蠢蠢欲动。” “一会内阁替朕拟一道旨,任袁崇焕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与登,莱,天津军务。” 此时内阁首辅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 “陛下,这不太妥吧,几个月之内,从一介平民先是变成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兵部左侍郎,而如今有擢升为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这是我大明开国二百多年从未有过的事。” “大明开国二百多年也从未有过今日之危局,朕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有人能力挽狂澜,朕必不吝啬封侯的赏,你们一群也能享福。” 宁远城。 毕自肃看见空着手回来的手下,顿时也就明白了一切,军饷有没有要回来,毕自肃愤怒推开了案板上的所有的东西。 “你没有告诉户部尚书辽东已经三个月没有发军饷了吗?” “巡抚大人,小的说了,但是户部就一个意思没钱,一分钱没有。” 听到这里,毕自肃站起身来,拔出墙上的长剑,满腔怒火无处释放。 “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宁远卫的士兵已经多有怨言了,再这样下去,大乱将至。” “小的知道,但是大人,或许户部真的已经半分钱没有了。” “江南富庶之地,商人贵族们整日花天酒地,他们那么有钱,半分赋税都不用交,却也不肯上捐一点,待辽东大乱,天下危矣,他们怎么就不明白!啊!” 说完毕自肃一剑砍断了案板。 “吾与汝等势不两立!” 整个大明帝国都笼罩在黑暗下,而眼下,江枫众人正陷入了一种危险之中。 江枫站在台上,下面的所有士兵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守在粮仓周围,他们知道宁可死在敌人手里,也不要死在这阎王刀下。 还没等江枫雁翎刀上的血迹干透,一个人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山……山匪来了,距这里不到三百丈了!” “大约多少人?” “三百人多人的样子,领头的还骑着马!” “三百人左右,看来李恪文还是很小心谨慎啊。”江枫心想, 随后又抬起头,对着下面的说道:“兄弟们,这次你们看我所言是否正确啊。” “江枫说得对,这不过不知道江枫你可有退敌之策啊,离我们最近的百户所还有两刻钟才能赶过来。” “退敌之策,我没有,但是,灭敌之策在下还是有的。” 还没等众人反驳,江枫又说道:“石开,你率领三十名弓箭手埋伏到粮仓两侧的营帐之中,待此处火起,你们倾巢而出,没人十发箭,射完直接掩杀过去,不可后退半步。” “遵命!” “吴小旗,你率领二十人把营地里所有的火油全部洒在营地门口,待他们全部进去营地之中,点燃火油,然后同样杀过去。” “在下领命!” “董总旗,百户已死,这里面你的的官职最大,你站在横线处,我们所有人一但退到横线之外,不用问缘由,直接就可以斩了,倘若你要逃走,我会亲自斩你!” “是!” 看见如此杀伐果断的人,所有人都感到震撼。 “都听明白了吗,快去执行!” “可这五十个人够吗?” “我还有援军!几分钟就能感到,你们安心灭敌就好。” 说罢,江枫收起刀,向装火油的地方走去。 几分钟后,帽儿山二号人物贺顺忠骑着高头大马,向营地里走了进来,看到营地里空无一人,拿着张荣生给他的军营地图,粮仓离他不到的距离百丈的距离,他仿佛看到了粮仓正向自己走来。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三百多米的距离,到死也没有再前进半步。 正当最后的一个人走进营地门口的时候,数只带着过的箭从远处射了过来,贺顺忠侧身躲过了一箭。 看到这廖廖数箭,贺顺忠更加断定,营地里的人正在做困兽之斗,可高兴还没有一秒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喊,打碎了他的幻想。 “不好了,着火了!” “是火油,这地上有火油。” “啊,我的衣服,我的头发!” 瞬间大火点燃了这黑夜。 “别慌,听我号令,冲过去!他们只是在虚张声势,根本没有多少人!” 下一秒,天空上数十发箭从空中落下,一波接着一波,经过这两次折腾,倒下了八九十人,还没等松口气,前面传来了响声,五十多人从暗处冲了出来。 即使双方人数相差甚大,但是人少的那一方根本没有人后退,江枫带着头,向贺顺忠的方向杀了过去,山匪终究是山匪,论战斗力还不如明军战斗力的一半。 随后又是一阵喊声,蒋容晖带人杀到,两百多山匪,和一百余明军在营地门口直接厮杀了起来。 被火烧,被箭射,还没等靠近粮仓半步,就如此惨重,这一下后方又冲出了五十多人,而且还是骑兵,这一次贺顺忠彻底崩溃了。 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撤!!!快撤!!” 所有人不顾一切的向营地外跑去。 又是一场大火,烧在他们眼前,撤退的必经之路被大火吞没了。 () 第二十三章右千户所 这次从撤退完全变成了溃败,江枫找准时机,在混战之中一刀结果了贺顺忠。 大喊道:“贼首已死,尔等还不快快受降!” 就这样还在负隅顽抗的四五十人看见贺顺忠的头被江枫直接举了起来,在经历心理挣扎之后,放下了手里的武器,手抱着头,趴跪在地上。 “军爷,军爷我们错了,饶我们一命吧。” “来人,把他们全部都给带走,一会交给千户大人来审问!” “是!” 不知不觉间,江枫成为了整个百户所的主心骨,三百山匪在他弹指间直接灰飞烟灭,让人不得不钦佩。 宁远城,衙门。 毕自肃还在为军饷事情发愁,户部尚书是自己的亲兄弟,他也知道国库已经没钱了。 但如果长时间不发军饷,一个词已经在脑海中飘过——兵变,一但要发生兵变,自己必然首当其冲,被别人杀了祭旗都有可能。 正当这时,一个士兵跑了进来。 “报!巡抚大人,城外西北方向燃起大火,貌似是看守粮仓的那个百户所!” “什么!” 毕自肃猛地站了起来,那个粮仓足足够整个右千户所吃一年的了,占了整个辽东卫五分之一的粮食。 “有多少人知道吗?” “这……还未来得及查明。” “是哪里的势力知道吗,后金?还是山匪?” “我……我也不知道。” “废物,全都是废物,快,召集城内所有的军队,半柱香之内城北集合。” “来人,把我的盔甲拿过来,我要亲自带队。” “大人这不妥吧,您可是一地之巡抚,现如今敌情不明,怎么亲涉险境。” “一但粮仓有失,我就算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被砍的。” 毕自肃刚穿上盔甲,又有人跑了过来。 “报,禀巡抚大人,百户所处此刻正发生混战,对面大约有三百多人。” “报,禀巡抚大人,敌人正在溃败,沿西北逃窜。” “报,禀巡抚大人,西北丛林起火,敌人退路被断,他们被合围了。” “报,禀巡抚大人,我们斩杀敌人二百多人,四十七人投降。” 一刻钟内,捷报频传,毕自肃从刚开始担心,到后来的兴奋,到如今的又有了一些好奇,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魄力,临危不乱。 “来人,备车,我要去右千户所。” “可大人现在已经戌时了,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你照做就是,无需考虑其他。” 江枫和众人正在打扫战场,虽然粮仓没有被抢,但是刚才的一把火,营地大门损失严重,地面也化成了焦土,只能连夜修复营地被损害的地方。 这一战虽说全灭了敌军,但是自己也战死了近一半的人,要不是贼首被自己杀死,那些人还会负隅顽抗。 断了敌人最后的生路,他们的临死反扑也是致命的。 “围师必阙,看来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要不然置之死地,后果不可知啊。” 江枫想着想着,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江白青!” “我在这,怎么了?” “千户大人找你,你来去一下。” 虽然此战赢了,但自己擅自杀死百户的事情却也是事实。 “难不成这是来找我问罪的?” 想到这里,江枫瞬间头皮发麻,刚才之事,根本都没发觉自己竟有如此之魄力,每走一步,完全是被逼的,一但压不住场面,下场只有死路一条,还会被扣上造反的罪名,他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云牧。 “逸之,这里就交给你了。” 随后便跟着喊话的人走了过去,两个人一路上并没有说什么,过了二十多分钟,来到了城内,千户所居住的地方。 刚走进大门,就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坐在庭院中间,大约有四十多岁的样子,虽然江枫没有不认得他是谁,但却认出了他身上的衣服。 江白青双手合掌与胸前,向千户一拜。 “宁远卫小卒江枫拜见千户大人!” 千户刘聪看到眼前这个不卑不亢,心里倒是颇有一些欣赏,但是他擅杀百户张荣生的事情,却让他有些忌惮,无名小卒竟然感杀六品,这要是让他成为了巡抚那边的红人,到时候都有可能直接骑在自己的头上了。 想着想着,刘聪狠下心来,一不做二不休,趁这巡抚大人来之前,给他安一个罪名杀掉。 “起身吧,你就是江枫?” “正是在下,不知大人今日找我来所谓何事?” “张荣生你可认识?” “认识,他们我们百户所的副百户,前几日又代行百户之权。” “你还知道他是你们的百户啊,那可是堂堂六品武将,却让你一个无名之辈给杀了,你可知罪?” “张荣生是一个内鬼,难道千户大人不知道吗?要不是属下事先知道他的阴谋,那么霎时间宁远大乱啊,我杀一个内鬼何罪之有。” “他是不是内鬼,得由我们决定,什么时候由到你一个无名小卒评判。”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必千户大人早已经想好了在下的下场了吧。” “来人呐,把这个以下犯上,杀死张荣生的人,拖下去砍了,把他的头挂在城上示众!” 随后从门口走进来两个小兵,直接架起江枫,向外面拖去。 江枫早已经想到了这最坏的结果,可是他不甘啊,明明已经成功了,到头来死的确实自己,难道就这么容不得自己吗? “巡抚大人到!” 这个场面被一个声音打破,毕自肃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刘聪连忙去门口迎接。 “右千户所千户刘聪拜见巡抚大人,小的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起来吧,刘千户,不知道刘千户这是要砍了谁啊,在墙外面就听到了。” “小的……小的这是处理一下内部的事情。” “什么内部的事情,你不防说来听听。” “这……这。” 刘聪本打算直接处决了江白青,可没想到巡抚这么晚了竟然还会来这里。 看刘聪支支吾吾,毕自肃便也没再理会,直接走到了江枫的面前。 “你——就是江枫。” () 第二十四章势不两立 架着江枫的两个人,也直接松开了手,江白青才得以解脱,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江枫双手合掌与胸前,向巡抚躬身一拜。 “小卒江枫拜见巡抚大人!” “免礼了。” 这时候刘聪发现事情不妙,只得走上前来。 “大人,此人杀死了百户张荣生,罪大恶极啊。” 刚才还在一脸和蔼的毕自肃直接脸一沉,拂了拂袖子。 “我看罪大恶极的那个是你才对吧,你当我来这里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吗,要是没有江枫,你的脑袋现在已经被我砍了。” “我……” “张荣生是你老乡对吧,那他是内鬼的这件事,你或许也应该清楚吧!” “不清楚,不清楚,张荣生虽然是我的老乡,但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刘聪,收起你那些小聪明,这世上道行比你高的人多的多了。” “小的知道了,下次再也不敢耍小聪明了。” “知道了还不快滚!” “多谢大人。” 说完刘聪向毕自肃行礼告退,连滚打爬的跑了出去,刚走出去才反应过来,此处正是自己的地盘,而作为主人的自己被赶了出来,想到这里,刘聪恨不得杀了江枫。 等刘聪走后,毕自肃瞬间又变成了笑脸。 江枫很是纳闷,为何这个巡抚对自己的态度如此良好,自己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啊。 “敢问大人您是来找我的?” “正是来找你的,这次多亏了你,宁远城才能免遭此次大乱啊,没想到小小的百户所,竟出现了你这样的人才。” “多谢大人夸奖,在下也就是侥幸而已。” “哪有那么多侥幸,料敌于前,谋而后定,说实话,老夫也有点佩服你的胆识了。” “这也不是我们一个人的功劳,整个百户所所有的人都出了力,守土保国正是我等职责,怎么能容山匪再此处为非作歹。” “哈哈,你小子很谦虚啊,走进屋聊聊,刘聪啊,把你们这好茶给我送过来。” 墙外正在郁闷的刘聪,此刻听见巡抚大人的话,气的差点背过气来,但又不能不这样做,毕竟人家可是朝廷二品大员,比自己这个五品小官不知道高了多少。 心里面咬牙切齿,表面上还得笑着把茶叶送上去。 “巡抚大人。这龙井是今年的新茶,在下前几日刚刚得到,大人要是觉得好喝,我把剩下的送到您的府上。” 毕自肃并没有回答刘聪的话,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下去吧!” “那在下就先告退了。” “快坐,快坐!” 这一下子弄的江枫更捉摸不透了,辽东巡抚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竟会如此和自己说话,虽然拥有着两世记忆的江白青,此时也有些受宠若惊了。 身为理科生毕业的江枫,他听说过毕自肃,但是也仅限于兵变的那一段历史,一代人物落得个绝食而亡的下场。 “多谢巡抚大人!” “你不必跟我客气,你虽然只是消灭了山匪三百余人,但你守住的这个粮仓可足够整个宁远卫吃将近三个月了,粮仓若失,则辽东局势容易动荡,那样就算是老夫也难辞其咎了。” 说完这些,毕自肃喝了一口茶,用余光观察江枫的反应。 江枫此刻大脑也一片发麻,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为官之道,城府这些东西对于二十多岁的江白青而言都是未曾接触到过的东西。 “我等必当竭心尽力,守护好大明的每一寸土地,对得起天下苍生,早日剿灭匪患,解大人一块心病。” “哈哈,年龄不大,志气不小,有如此胆魄与谋略,来我这里做我的幕僚如何?” “巡抚大人,我这个人悠闲散漫惯了,进府里做幕僚规矩繁多,可能不适应,我还是回到我那个百户所里当一个征战沙场的士兵比较好。” 毕自肃脸上似乎没有感到一点意外。 “那既然如此,我也不能亏了你,回去等着受赏吧。” “多谢大人!” …… …… 江白青走后。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一身墨色锦衣,手持白玉扇。 “叔父,我说的没错吧。” “贤侄好眼力,此人不卑不亢,又有如此胆识魄力,假以时日,必定是成就一番功业啊。 “但小侄还恳请叔父多提拔提拔他,如今局势动荡,国家也是需要人才的时候。” “这个你放心。” 等江枫再次回到百户所得时候已经接近子时,出乎意料的是,房间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睡觉,点着昏黄的小油灯,在那里干巴巴的坐着。 这一场战争,江枫的队友从九人变成了六人,三个人死在了那里。 “你们……这是?” “天哪,大哥你可终于回来到,再不回来,我们几个可就打算去千户大人那里去闹了。” “是啊,老江,可吓死我们了,大半夜的把你召见了过去。” “没事,我江白青福大命大,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怎么样,千户大人给了你什么赏赐!” “他啊,赏赐倒是没说,但说了要杀了我。” 云牧惊讶的说道:“什么!如此之功,竟然还要杀你,那个姓刘的是怎么想的。” “嘘,小点声,只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后来巡抚大人来了,救了我一命,对了子陵呢。” “还没有回来,可能这么晚了,在宁远城内住下了。” “巡抚大人怎么会过来?”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小旗王西一说道。 “我也不清楚,他好像就是去找我的,而且热情的都有一些过分了,总感觉十分了解我一样,算了,不想了,睡吧睡吧,这一天都快累死了。” 江枫没再吱声,因为今天发生的事自己也没有消化过来。 …… …… 帽儿山。 本来等待着好消息的李恪文正在准备着庆功酒,在他的眼里,粮仓的粮食已经唾手可得。 可前去侦查的人回来说,派出去的三百多人全军覆没,就连老二也折在了那里。 老天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精心筹划一个月,可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得到,还白白搭进了这么弟兄。 他第一反应是,张荣生叛变了,出卖了他们,可是随后探子传来了第二个消息,张荣生的头颅被掉在营地外面示众,也记住了一个人名字。 “江白青,我与你势不两立!” () 第二十五章平台召对 毕自肃果然没有食言,短短两个月之内,江枫从小旗,总旗,升到了百户。 升官之快,是江枫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他本以为上次解救危机,最多给一个总旗当一当,没想到就直接变成了六品武将。 虽然从卫指挥使以下的官职都是世袭的,但在如此大乱的辽东却是有能者居之。 李恪文这两个月里,为了报复上次惨败,经常袭击宁远城外的军营,但后金军的虎视眈眈有不得不防,所以只能采取一个积极防御的状态。 江枫知道,再这么下去,宁远卫迟早得毁在那帮人的手里,但自己手里那一百多号人,于事无补,虽说近几次互有胜负,却依旧不伤其根本,他从来没想到一个山匪会让人如此头疼。 这时候,云牧走了进来,他现在是百户所的总旗,那一日,一把火断了敌人的后路,也让他在军中小有名气。 “大哥,明天就是中元节了,我想去宁远城里放河灯,祭奠我父母和小妹他们,你明天也去吗?” “好,明天我也去。” 江枫伸了伸懒腰,当上百户之后事情就变得多了起来,一连好几天都不适应。 “逸之,陪我出去走走吧,屋子里面闷了一天了。” 今天是七月十四,中元节的前一天,也是历史上很重要的一天,史称平台召对。 自从万历皇帝不上朝之后,明朝持续二百多年的召对也渐渐的荒废。取消,到后来的泰昌,天启两朝也未曾恢复。 而今天荒废了数十年的平台召对再一次的恢复。 建极殿,右后门。 不到二十岁的朱由检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之上,下面尽是他的臣民,每个人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 这些天天和稀泥的臣子让朱由检越发的头疼,但又无可奈何,这天下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工作的地方。 因为辽东之事愈发严重,祖宗之地岂能予人,辽东那可是二百多年前先人暴霜露,斩荆棘所得之地。 陕西造反的人越来越多,已经都快控制不住了,所以他想把辽东交给他最信任的将军,自己好全力对付这些反贼。 已担任兵部尚书与右副都御史3个月的袁崇焕,千里赴京,终于在今日得到了崇祯皇帝的召见。 “臣袁崇焕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袁督师,千里来京,一路上舟车劳顿,实在是辛苦了。” “为了大明,为了陛下,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来不及寒暄几句。朱由检就急切地问袁崇焕。 “袁督师可是我大明的社稷之臣,在辽东的近几个月,可有什么平辽的方略啊!” 袁崇焕从怀里拿出来一封奏折,朱由检身边的太监王承恩连忙把取来奏折。交给皇上。 “臣已经将平辽的方略全部写在了这奏疏之中,还望陛下亲查,五年的时间,臣有信心可以平定辽东,解决皇太极这个心腹大患,恢复祖宗社稷。” 此话一出,包括朱由检在内的所有人,听见袁崇焕的这句话都感到深深地震惊。 大明已经一连败了十年,怎么可能五年之内就平定辽东,但是也根本无法反驳,毕竟几年前,努尔哈赤就败在他的手上。 朱由检压抑着内心的喜悦,心想果然没有看错人,他大概的看了一下奏折上的平辽方略。 “爱卿能否具体说一下平辽复辽的措施。” “臣近几月走遍辽东,看尽了民间疾苦,现在我大明在辽东的每一座城内都有着因为战争而失去家园的流民, 这些流民正是平辽之利器,辽人守辽土,用辽土养辽人,现如今辽东地区敌强我弱,所以仍已守为主,战与和为辅, 一步一步来,在辽东稳扎稳打,待形式好转,从宁远,锦州,旅顺,皮岛出四路奇兵,先南后北,以东到西,急兵速战的方略,这样一来,不出五年,辽东全境必然收复。” “不愧为朕的袁督师,听督师此言,朕真是醍醐灌顶啊,平定辽东,朕绝对不会吝啬封侯的赏赐,你们等多多努力,待辽东平定,你们的子孙后代也会享福。” 世袭罔替,这可是一张长期饭票。 “陛下,五年平辽很难,但圣上如此相信臣,臣能否提一些条件。” “爱卿若能平辽,有什么条件朕都答应你。” 袁崇焕跪在地上说道: “若要臣在五年之内收复辽东,须有三件事情方能落实到位才行。” “不知爱卿所说的是哪三件事啊?” “第一钱粮兵器,需户部工部全力照办,悉心措置,以应臣手;第二要服从我对人才的安排,不能让吏部兵部插手人事安排;第三要朝堂一心,不能有小人聒噪,嫉妒心重的人来乱我之心。” “好,朕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袁督师所说,朕一一应允了。” 听见皇帝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四十四岁的袁崇焕泪水从眼角流下,满腔抱负,终于要有实现的那一天了。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谢陛下成全!” 朱由检从龙椅上站起来,这是他继位近一年来听过最好的消息。 “袁督师就大胆地干吧,有朕给你撑腰,没有人会乱你平辽之心的,只是愿爱卿早日收复辽东,这是朕之福,也是天下百姓之福啊。” “臣定当竭力报国,收复辽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很满意,袁崇焕很满意,大臣们也很满意,但他们忽略的一个问题,除了袁崇焕,没有人去过辽东,纸上谈兵谁都会,但要放在实际情况来看才能知道经不经得起考验。 如果是在两年前,努尔哈赤的那个时代,袁崇焕的五年平辽的方略完全可以,但就是在家赋闲的那一段时间里,后金已经换了一任主人,是一任比努尔哈赤更厉害的敌人。 与努尔哈赤相比,皇太极不屠城,不滥杀无辜,而且接受汉人投奔过来的人,并委以重任,这一切看似温和的背后下,隐藏着皇太极的野心。 这场平台召对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而这些对于江枫的那个层次根本涉及不到的。 此刻的江枫正在营地里四处游走,时不时还有人向他行礼,江枫看着这群如同绵羊一样的士兵,过几天便会如同饿狼一般,便不由得头疼。 () 第二十六章天机反噬 时代是荒诞的,饥不裹腹, 人生是痛苦的,犹如地狱。 翌日,中元节。 “大哥,走啊!” 刚吃完晚饭,云牧就走了进来,此刻江枫不在房间里,云牧看向书桌上,上面摆着宁远城的布防图,和各所,各营的兵力配备。 而且在地图旁边还写着一个小字。 七月二十四日,十三营兵变。 云牧知道,这地图是前几日从毕自肃那里要来的,要地图的时候他也还曾在那里。 但是江枫和毕自肃说话的时候,自己就被扔到了一旁,并没有听见什么。 “难不成大哥要伙同巡抚大人叛变,裂土封王吗?” 想到这里云牧的脑袋嗡的一下,他慢慢的想把地图放到原位,假装自己没有来过。 可是刚伸出手要放地图的时候,就听见了背后江枫的声音。 “来这么早,逸之。” “我也是才到的,大哥你……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子陵刚才找我有点事,我就出去了一下!你手上拿着什么东西?藏着掖着的。” “没……没什么?” “支支吾吾的,和我还藏着掖着干什么!” “大哥,你……你这是要发动兵变吗?” 听云牧这么一说,江枫瞬间恍然大悟,看见眼前的云牧紧张,害怕,手足无措的样子,甚是觉得搞笑,决定逗逗他。 “咳咳,看来你已经看到了,我便不能留你了!” 说话间拔出挂在墙上的雁翎刀,径直向云牧走了过来。 云牧闭上眼睛,等着那一刀的落下,一滴泪从脸庞流了下来。 可是没听到刀划破皮肉的声音,但先听到了江枫的笑声。 “哈哈,你呀,连跑都不知道跑吗?” “大哥,你……你这是?” 江枫收起笑声,趴到云牧耳朵旁小声的说道: “七月二十五日,因为四个月不发军饷,宁远十三营会发生叛乱,宁远城四万守军,三万五都要反,我是要阻止这件事情!” “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观星,你知道吗?我算出来的!” 云牧有点半信半疑的样子,古人虽然迷信,但是向江枫这种如同亲历一般的说法,在迷信也不会信啊。 “真的假的?” “那当然是真的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先等一下,我去换了这身官服,既然放河灯祭祖,我还是穿自己的衣服比较好。” 江枫向卧室走去,刚走到门口,一股突出起来的眩晕感涌了上来,他连忙扶住门框,把门关上,下一秒胃里倒腾,胸腔像是有一股火一样的在燃烧。 “噗……” 一口殷红的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江枫再也站不住了,重重的倒了下去,地上的江枫连滚带爬的到了桌子旁边,大口大口的喝着桌子上的茶水。 好一会儿才好转了过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当他泄露天机的时候,身体都会毫无预兆的遭受到反噬。 起初江枫也不知道,直到这次他才印证了确实如此,因为那个地图是江枫故意让云牧看到的,这句话也是早就想好的。 泄露天机,必遭反噬。 “快不得老祖宗说天机不可泄露,看来以后不能说了,这一次差了要了我的命。” 江枫边自言自语的说着,边费力的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找到了他媳妇给做上的那一件衣服穿在了身上,把香囊放在腰间。 等他再次回到那里的时候,云牧已经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看见江枫走了过来,直接站起身。 “大哥,你怎么这么长时间啊。” “不知道衣服放在哪里了,就找了一会,快走吧,一会就错过了灯会。” 刚出门的时候,赵京辉也正好走了过来,真不愧是有钱人,脱下蓝色的布面甲之后,这次是一身白衣,透着一股子风流气息。 云牧调侃他:“子陵兄,我们这是却放灯祭祖,你这怎么要去沾花惹草的样子。” “没办法,像我这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美少年,去哪里都非常引人注目。” “好了,你俩别贫了,走吧,早去早回,明天还得有事呢。” “江兄,石兄怎么没跟着咱们一块来啊。” “他啊,也不知道这几天他去哪里了,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他了。” 云牧说道“据说总兵大人派给他一个人物,好像是押送什么东西去了,他走的那天我还碰到他了。” 三个人一并来到城里,江枫抬头看看那明亮的星空。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在谁家。 这座大明边疆重镇,早已经没有了原先的繁华,喧闹,剩下的只不过是那落寞前的黄昏。 但是这黄昏也足够让人留恋。 茶坊,酒肆高朋满座,街道两旁摊位数不胜数,叫卖声,吆喝声,喝彩声。 离很远,就能看到热闹之处,人头攒动,看戏的人从戏楼里面站到了外面。 也许今天是中元节的缘故,也有好多不为人熟知的角落里,三三两两给自己已经故去的亲人们烧纸。 江枫等人站在外面就能看到深巷中飘出的缕缕青烟,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早已经这个世界一样,就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人的终点不是死亡,而是被遗忘,你害怕的每一个鬼,都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人。 “原来你躲在这里,你爹都把你卖给我了,赶紧跟我走。” “不……不可能,除非我死了,否则不可能跟你走。” “欧呦,小妮子性子挺烈啊,我喜欢,你俩把这位小娘子给我抬回府上。” “是的,少爷。” “放开我,放开我!” 正在外面走着的三个人,听见了巷子里面的声音,连忙跑了过来。 江枫拔出刀,指着这群小喽喽。 “放开她。” 为首的那个年轻人转过身来,眯缝个眼睛看向江白青,若有所思的样子,最后哈哈笑了起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江百户江大人啊。”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江百户江大人啊。” “你是谁,怎会认得我。” “刘聪认识吗,那是我爹,你一个小小的百户怎么能管的了千户的儿子,我好怕怕啊,来,往这里砍啊!” “你真当我江白青不敢嘛!” () 第二十七章中元灯会 边说话,边抬起刀,将雁翎刀举过头顶,刘天身边的两个护卫,看对面真的是来真的了,直接放开那个女的,拔刀拦了上去。 “锵,铛!” 两个人拦下了这一刀,随后便向后退去。 江枫打算再次挥刀,赵京辉却拦了下来。 “江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今日也是放灯祭祖的日子,见血可就不好了。” 刘天在旁面附和道:“白衣服的那个,你拦住他,我去搬救兵,到时候我爹会给你很多钱的。” 赵京辉挑了挑眉,收回了拦住江枫刀的左手。 “哈哈,相必这位兄弟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有时候打架不一定非得要见血!” “你……你什么意思?” “江兄,这小子交给你,剩下那两个人教给我和云老弟,只要不弄死,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江枫收起雁翎刀,活动活动了身子。 “刘天,你可要小心了,我的拳头可不长眼!” “别……别过来,啊!啊!江白青,你干嘛……我的腿,我的肚子……江枫,不,江兄。” “叫爹都没用!” “我的肋骨!”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刘天和他那两个手下,连滚带爬的走了出来。 “江白青,云牧,赵京辉,我记住你们三个人了。” 赵京辉说道:“你等着,谁让你走了!” “你……你还想干嘛?” “看好这个牌子,如果你觉得你拼爹能拼得过我,你尽管去,否则把牙打碎了也要给我咽到肚子里面去!” 刘天一看到令牌上面的字,立马就消停了下来,直接扑通的跪在了地上。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恕罪。” “那还不快滚!” 等刘天那三个人跑出去了之后,江枫和云牧才哈哈的笑了起来。 “子陵,真有你的,这样他们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子陵兄,你那个是什么令牌啊,这么好使。” “这个啊,是秘密!” 这时候在巷子里面被欺负的那个女人走了出来,十七八岁的样子,长的倒是十分清秀,有几分姿色。 可由于营养不良,面色苍白,站在那里像是随时都可以被风吹倒一般。 “多谢三位大人相救,小女子在这给你们行礼了。” “没事,小事一桩,你爹怎么把你卖给刘天了。” “我和我爹从复州逃难过来的,来到这个地方无依无靠的,就满街乞讨,可有一天碰到了那个畜牲,他非得要把我弄到他的府上去做妾,我爹上去阻拦,就……活活打死了我爹。” “这个畜牲,他要是再敢来找你,你直接报我赵京辉的名字。” “多谢赵公子。” 江枫走上前去,把手里的几两银子递给了她。 “我们几个出来也根本没带多少钱,这几两银子足够你在这个找一个安稳的地方住下了。” …… …… 他们三个人绝对不会想到,这一件事情,却差点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也是江枫穿越到这里以来第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经过了这一段小插曲,江枫等三人来到了河旁,这条河养育了整个宁远城,刚来到河边,就有好多人在河边烧纸祭祖,还有人在放河灯。 河边有好多小贩,都是一些贩卖河灯,纸钱,纸锭,还有佛珠,护身符之类的,好不热闹。 看见平安符,江枫不自觉的看向自己腰间的香囊,那里面装的正是一个女孩为他求得的平安符,可她却再也无法看到这一幕了。 灯火阑珊,人来人往,是时光,是岁月,可终究会变成尘土。 河面上波光粼粼,飘荡这无数的河灯,每一盏都是那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的思念与寄托。 河灯顺着水流渐渐消失在远处,来指引鬼魂回家的路。 “店主,给我拿三盏河灯。” “好嘞。” 江枫把其余两盏河灯递给了云牧和赵京辉,一来到这里的两个人情绪似乎都变得非常低落。 云牧的事情江枫知道,而他从来没见过赵京辉如此忧愁的样子,认识两个多月,这还是第一次。 江枫在河灯上面写上了父兄和弟弟的名字,随后轻轻的把河灯放进了水中,他注视着河灯向远方飘去,直到很远,很远…… 他抬起头看向这天空,皎月与繁星,黑暗与光芒,星星在一闪一闪的,江枫想到在二十一世纪的小时候父亲曾讲过的一个故事。 天空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死去的灵魂化成的,在天上无时无刻的都在注视这自己的亲人。 江枫仔细的看向星星,想究竟看明白哪个是他的父兄,哪个是他的弟弟,许久又觉得可笑。 故事终究是故事,越美好的被撕开外表之后,会让人更加的绝望,死后方知万事空,这空让人绝望的窒息。 放完河灯的云牧正坐在那里看着自己手中的玉佩发呆,这是他二十年唯一收到过的礼物,却是那样的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风把灵魂吹向远方,带着无限的美好慢慢散落,留下回忆,将在时空里相遇。 生的终点不过一场死亡,而死亡的终点又是一次重生。 突然一阵哭声打断了两个人的思绪,江枫和云牧四下望去,最后才发现是身边的赵京辉,他把河灯放在了水面上,当手放开河灯的时候,眼泪瞬间从眼眶中流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两个人不清楚赵京辉的过去,只是听见他的嘴里一直重复的喃喃道一个名字。 “阿浅,阿浅。”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撕裂赵京辉的内心,最后竟有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两个人根本不知道如何安慰赵京辉,只得坐在那里,看着赵京辉逐渐又变得平静。眼泪也不在留下来。 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 “吓到你们两个了吧。” 江枫说道:“没有,没想到你也经历过如此痛苦的生死离别。” “哈哈,逝者已逝,我如此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三个人坐在河边说了好久,直到放河灯的人已经离开,已经是子时,江枫他们才各自回各自的地方。 () 第二十八章兵变开始 宁远城。 刘天跪在他爹的面前,鼻青脸肿,像一个包子一样,几乎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爹,你要为孩儿报仇啊!” “怎么了,天儿。” “那个姓江的,还有赵京辉,仗着自己是一个百户,就无缘无故打我。” “无缘无故打你?” “没错,不信问徐万富,他可是您派到我身边的人,是听您的。” “徐万富!刘天此言可否属实?” 徐万富和刘天相互交换了眼神。 “大人,小少爷所言极是啊,我们打算去河边放灯,没想到却遇到了江枫他们三个人,说什么上面有巡抚大人罩着,千户都敢打,更别说他的儿子了。” 刘聪坐在椅子上,听见徐万富的话,直接愤恨的把手里端着的茶杯摔向地面。 “江白青,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对待我的儿子,我定要让你碎尸万段!” 听见刘聪所言,刘天的哭喊声变得更大了。 “爹,你一定要帮我报仇啊。” “你放心,不出五天,江枫就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随后刘天在徐万富的搀扶下,走出了书房。 刘聪看向远处儿子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刚想起身离开。 “大人,张正朝,张思顺两个人求见。” “快让他们进来,然后再有任何人来访,你都说我不在家。” “是的,大人” 这一夜,刘聪书房的灯一夜未熄,直到寅时那两个人才离开。 自从那天开始宁远城变得安静了许多,后金已经好久没来叩边了,附近的山匪也老实可许多,这座城似乎等待着一场大戏,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戏。 五天后。 江枫还在正沿着百户所四处闲逛,士兵们在场地里训练,虽然苦,但是也没什么怨言。 但在宁远城的另一侧,一场巨大的危险正要来临。 驻守在这一侧宁远卫的士兵,多来自楚蜀两地,与辽人守辽土的江白青他们不同。 秉持着为了挣钱的想法,所以他们来到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军饷。 “张兄,你们两个人向上面反应的问题,他们答应了吗?” 张正朝说道:“答应?他们怎么可能答应!老子前天去找推官大人要军饷,那个苏涵淳直接给我赶了出来。”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一天两天可以,可是现在已经四个月了,我连一文钱都没有看到过。” “是啊,我们这整天过的是什么日子,那可是刀头上舔血的日子啊,我参军已经二十年了,天南地北的哪都打过,唯独到这个破地方之后,家里老婆孩子都快揭不开锅了。” “玛德,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在这破宁远城,动不动就要和后金,山匪打仗,保不好小命就丢了。” 张思顺看了一眼张正朝,两个人互换了一下眼神,随后张思顺说道: “兄弟们,我们不能再这个样子了,为国家拼命我们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钱吗?到如今,有的人在宁远卫直到战死,一分钱都没拿到,这件事情我们必须要一个说法!” “没错,我们必须要一个说法!!!” 酒过三巡之后,整个营地的所有人都变得头脑发热,听见张思顺和张正朝说的这个话,便也呼应了起来。 “巡抚大人一定有钱,来跟我们去巡抚衙门!今天除非死。要不然一定把那四个月的军饷讨回来!” “走啊,弟兄们!” 他们这么一呼喊不要紧,但没想到这个宁远卫四万守军,三万多人全部兵变。 而不远处,云牧就趴在那里监视着,这已经是第五天了,就当他以为江枫是大惊小怪的时候,预言真的发生了。 随后他连忙爬了起来,刚起身就发现已经有二三十个人围了上来。 “小子,你听了不该听的,来人赶紧抓住他!” 云牧直接拔起刀,站在众人身前。 旁边的一个小喽喽应和道:“呦吼,没想到还是一个硬骨头。” 这时候张思顺从远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二百人,显然成为了他们的老大。 “这不是云牧吗,好像是百户江枫的兄弟,不对是走狗!” “你!” “哈哈,别急,我还要用你的命来要挟江枫呢!”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罢,云牧直接将剑对准了自己,这时候张正朝反应迅速,直接举起弓箭对准了他的手,嘶的一箭,云牧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 “给我压起来,严加看管!杨成发你带一队人去找千户刘聪,然后你就全全听他的调遣。” “是。” “其余人,随我攻打巡抚衙门!” 然后这些还在宁远衙门里的毕自肃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 百户所。 江枫和赵京辉刚才军营里走出来,这几天宁远周边平静的让人可怕,这种平静别人不知道,但是江枫却很清楚。 他曾经告诉过毕自肃宁远城内会有内乱,可是毕自肃却一笑置之,那种笑不是不相信,江枫总觉得巡抚知道什么,但是却也无能为力。 在没有发生兵变之前,一切怀疑的念头都是莫须有,没有钱什么都改变不了,明知道事情会发生,但谁都无能为力。 江枫叹了口气,看着窗台外的街市,低头喝了一口酒。 赵京辉看着江枫的状态很是不对,于是问道: “江兄是有什么心事吗?怎么感觉心不在焉的。” 江枫不敢再泄露天机,否则很容易再次遭到反噬,那种滋味,不再想体验第二次了。 “没什么!来,喝酒!” “来。” 一人一碗酒下肚,江枫心中的不好的感觉越来越重。 随后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嘴里喃喃道:“不应该啊,时间对不上。” “什么?”赵京辉问道,也同时追了上去。 此刻巡抚衙门里的毕自肃和总兵朱梅正在商量宁远军务,突然衙门里的守卫一声凄厉的喊声,拉开了兵变的序幕。 “大人,不好了,有人叛变了!” “什么?” 总兵朱梅直接站了起来,拔出刀! 嘴里骂骂咧咧的,“反了他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他们来了多少人?” “快跑吧大人,十三营的所有人全都叛变了,外面的街道已经挤满了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 第二十九章千钧一发 “什么!十三营的兵力全部兵变了!” 总兵朱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兵变。 “来人,府中护卫跟我一起,冲出去!” “不行啊,大人,外面的人太多了,我们快逃吧!” “我朱梅大大小小数十战,哪怕是努尔哈赤我也从来没有怕过,这些怎敢动我!” 说罢,提起刀,向外面杀去,府中的护卫看到长官如此,心中也鼓起了莫名的勇气,看着那前面的身影,一同冲了上去。 当巡抚衙门被攻破的一瞬间,朱梅直接一刀劈了下去,第一个人应声倒下,但是他完全低估了这群要钱不要命的人,依旧一股脑的冲了进来,身边护卫连忙保护他们总兵。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只剩下朱梅一人站在那里。 “总兵大人,我杀你杀不得,但我绑得,来人啊,给我绑了!” “张思顺,你竟然叛变,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大人啊,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手下们已经四个月没有发过军饷了。” 与此同时,向后面跑的毕自肃也在小门那里碰到了张正朝。 他带着一百多人堵在哪里,抱着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竟然是你带头闹事!活够了吗,不怕被诸了九族吗?” “巡抚大人,你怕是没有弄清现在的局势,诛九族之前可能先死的人会是你。” …… …… 与此同时,刚跑出茶楼里的江枫和赵京辉就遇到了不速之客,一个人带着一百多人向江枫两人围了过来。 江枫定睛一看,是千户刘聪,看他旁边士兵的穿着是楚蜀两地的人。 仅一眼,江枫就知道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兵变拉开了序幕,但这比真正的历史时期提前了整整五天。 江白青在不经意间改变了历史。 “不知千户大人找在下所谓何事啊?” “没有什么事,只是来取一样东西。” “哦?什么东西?” “你的命!所有人一起上,那个穿白衣服的留活口,而这个江枫直接弄死,杀江白青者,赏银百两!” 霎时间,江枫周围的气温仿佛低了许多。 他拔出雁翎刀,与此同时的赵京辉走到江枫身旁,两把短剑握在手中,成攻击姿势。 “江兄,一会无论谁活着走出去,百户所见!” “好!!” 江枫摸了摸腰上的平安符,随后双手持刀,向前冲了上去。 “杀!” 由于赏银百两的缘故,一大部分人都向着江枫冲了过来,江枫横刀一砍,直接结果了冲在最前面人,弯腰一躲,躲掉背后之人致命一刀。 然后起身,掏出腰间的连发弩箭,可以连续射击十箭,刹那间,十箭尽出,前方数人直接应声倒下,还没等江枫松口气,周围的人又围了上来。 此刻赵京辉的处境就没有那么危险,只有二三十人,且还无法伤及他的性命,所以这些人的攻击十分掣肘,赵京辉握着短剑的双手有一些颤抖。 深吸了一口气,二十三岁的赵京辉,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兵器叮当碰撞的声音,还有火星在眼前闪烁,闪着寒光的刀落了下来,赵京辉左右持剑一挡,右手直接插入了敌人的胸口,拔出剑,大量的鲜血喷洒在他的脸上。 赵京辉环顾一下四周,寻找破局的方法,忽然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刘聪。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又是两剑,两个人倒了下去,突然一个人从后面抱住了赵京辉,随后又是第二个人。 赵京辉知道这样不是个办法,直接向后倒去,抱住他的两个人直接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还没等喊出疼来,下一秒,赵京辉一剑封喉,身下的人瞬间没了气息。 他地上站了起来,边打边退,最后离刘聪数步之遥,手中的短剑被赵京辉当成飞镖扔了出去,目标就是站在那里的刘聪。 而此刻围在赵京辉的身边的人,只能去挡飞向刘聪的短剑,就那几秒的空档,赵京辉双腿发力,向胡同处跑了过去。 刘聪也反应了过来,气急败坏的说道:“给我追!” 而江枫的情况就没有那么好了,胸前,背部各中一刀,去赵京辉所对峙的人不同,江枫面对的是起了杀心的人。 几分钟的时间,躺在江枫身边的尸体已经多达二十多具,七年多军旅生涯的他,学会最多的也是最实用的就是——杀人技。 但人终究是人,体力不支的江枫,单膝跪在地上,缓缓的抬起头,擦拭嘴角的血迹,胸前的伤口还在流血,艰难的站了起来。 双手握住雁翎刀,打算做最后的挣扎,就在这千钧一发之计。 嗖!嗖嗖! 从天而降数箭落下,射死了离江枫最前面的几个人。 所有人瞬间大吃一惊,但迎接他们的又是数箭,此人箭法准的厉害,每一箭落下,都会有一个人倒下。 江枫眯着眼睛,向上面看去,站在三层酒楼最上面正是消失了好几日的石开,他正手握弓箭,一个人向下面攻击。 当手中的箭没有了之后,石开拿出了背在背后的长枪,一掷而下,牢牢的扎在了地面上,落在江白青的身旁。 石开纵身一跃,也从酒楼最上面跳了下来,平稳的落在地上,左手戚家刀出鞘,右手拔出地面上的长枪。 一长一短,大开短合,攻守兼备。 江枫知道石开武功高强,曾经一招秒杀了张荣生。 石开只是淡淡的说了三个字。 “跟紧我!” 随后便左刀右枪的冲了上去,他的办法很简单,杀出去一条血路。 有时候暴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刚才还杀气腾腾的那些人似乎是被吓傻了,在石开的攻击之下,竟毫无还手之力。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竟没有人再敢上前拦住江枫和石开了。 很明显面对这尊杀神,一百两根本不值得他们拼命。 “砰!” 气急败坏的刘聪掏出了腰间的火铳。瞄准江枫,而刚放下戒备的江枫,根本来不及躲过这一枪,子弹直接打进了他的手臂上。 剧烈的疼痛使得江白青差点没昏了过去,石开连忙扶住他,两个人一个转身钻进了胡同内。 () 第三十章宁远城乱 血液不断滴答滴答的落在地面上,江枫一边捂住伤口,一边跟着石开逃跑。 整个受伤的右手几乎失去了知觉,兵变时间的提前,完全打乱了江枫的计划。 他清楚刘聪之所以能悄无声息的包围这里,就说明一直负责监视的云牧,很有可能受到了危险,甚至已经被杀害。 想到这里,江枫十分懊悔自己的愚蠢,竟然连应对突发情况的计划都没有,但是懊悔中又多了一丝惊讶,因为这历史的车轮因为他这个小人物被改变了。 江枫边跑便撕开衣服来止住手臂上的血,顺着石开早已经规划好的路线从小路直接跳出了刘聪的包围圈,后面的追兵也被甩开。 跑到最后,江枫无力的靠在墙边,他动了动右手,任凭疼痛蔓延全身,但他没有吭一声,还能动,说明还没有伤到筋骨。 石开看向那个靠在墙边的江枫,却发现他的眼神十分深邃,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那是冰冷的,又散发着寒光,竟令人不寒而栗。 刚想说什么的石开,却被直接收了回去。 过了一会,江枫从地上站了起来,身影有些踉跄,但是勉强还是可以坚持。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赵京辉告诉我的,他说你在茶楼前面受到了伏击!” “那他呢?” “赵京辉去巡抚衙门里搬救兵了。” 江枫苦笑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怎么了?”石开问道。 “巡抚衙门八成早已经被攻破了,整个宁远城现在几乎到处都是叛军。” “难不成全宁远所有的士兵全部兵变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四个月不发军饷,一但有任何契机,在加之有心之人利用,大乱也就开始了!” 听江枫的这句话,石开的眉毛都快皱成了一起。 时至今日,辽东死磕后金女真的军队,关宁锦防线成为了最后的壁垒,大明已经快把家底全部压在了这里。 而如今宁远兵变,一但女真知道此事一定会大举入侵,这样刚刚平静的辽东霎时间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必须快速平息这场兵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又必须危害最小化,否则两败俱伤,敌人坐收渔翁之利。 两个人全部想到了这些,而与此同时是一种无尽的绝望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如果自己有袁崇焕的威望,大可以单刀赴会,但是自己这么冲进了敌营中,可能刚到门口,就会被乱刀砍死。 破局点究竟在哪里? 巡抚衙门。 如果在昨天看来这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在今天却真是发生在了眼前。 辽东巡抚毕自肃,宁远总兵朱梅,推官苏涵淳,通判张世荣,这四个前一秒还在宁远只手遮天的人物,而现在却如同俘虏一样,被绑在地上。 张思顺坐在本来是巡抚坐的椅子上,身后站着的是张正朝。 外面围着黑压压一片的人,都在等待着屋里面的结果,军饷到底发不发。 “呵,这巡抚大人坐的椅子果然舒服,快不得你每天都喜欢坐在这里,高高在上的对我们所有人发号施令。” “张思顺你收手吧,否则后果你是承担不起的。” “后果?后果大不了不就是一死吗,我既然坐在了这里,就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 “你!!你难道真的想宁远城顷刻间大乱吗?” “巡抚大人,小的也不想啊,但都是你们逼我的!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我们只是想要回属于我们的军饷!” “不是我们不想给你们发军饷,也不是我们把军饷贪了,而是上面就根本没有发下来军饷。” “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来人啊,给我打,狠狠地打,特别是那个最高长官。” 外面围着的叛乱的士兵,听见张思顺所言,直接冲了上来,压抑了四个月的怒火直接迸发了出来,一拳又一拳的落在了这四个人的身上。 管你是巡抚总兵还是推官通判,全部都不放在眼里。 这时候一个叛军走了进来,趴到张思顺的耳边说道: “我们把巡抚大人的居所翻了一个底朝天,除了皇帝赏赐的东西之外,根本没发现几文钱的东西,对了今天早上绑了的那个人跑了!” “那个人跑了就跑了,一个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毕自肃一年俸禄不还有很多很多吗?” “我听说咱们的这位巡抚大人把自己的俸禄全部捐给了平民,自己手里也没有多少银两!” “我不管,巡抚没有,我就不信总兵也一分钱没有,继续给我搜。” …… …… 与此同时,石开用匕首将射进江枫手臂处的铅弹剜了出来,最后用白酒消了消毒,把伤口包了起来。 江枫动了动手臂,刚才包扎的地方有渗出了一片殷红。 “看来我这还是不能剧烈运动。” “还想剧烈运动,你这条胳膊保住了就已经不错了,走,跟我出城搬救兵去。” “等救兵搬回来,宁远城说不上会闹成什么样子。” “你是想靠自己一个解决吗?” “这不还有你一个人吗,你不会临阵脱逃脱吧。” “你疯了,就算是两个人,你又如何去平定。” “我知道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是钱,是军饷,而这些东西我能给他们!” “四个月军饷,足足得有五六十万两银子,你拿什么给他们!” “有二十万两足矣!” “但是你拿的出来二十万两吗,赵京辉家虽然是晋商首富,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你不知道咱们的推官苏涵淳和通判张世荣十分贪婪,就算这四个月没有发军饷,之前这两个人吃的空饷,和贪污的足有十多万两,剩下的就靠城里的富商大贾们借了!” “他们万一要是不借呢!” “哈哈,有我江白青在这里,他们怎么敢不借,我好歹也是一个百户,带着一百多人敲响他们家的门,你说这帮人是借?还是不借呢?” 这一番话让石开醍醐灌顶,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看向还在那里沉思的江枫,从心底里开始钦佩这个人。 () 第三十一章计划开始 两个人没有过多的停留,从北门出去回到了百户所。 赵京辉正坐在井边等待着江枫等人回来,他的脸上不知道何时受的伤,身上也脏兮兮的,周边也同时围着王西一,蒋容晖。 看见大营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所有人全部都向江枫和石开两个人迎了上来。 “大人,您没事吧?”王西一问道。 “小伤,并无大碍,对了云牧呢?” “他……他还没有回来。” 不好的结果在江枫的脑海里闪过,宁远危亡旦夕之间,他知道现在不是该考虑这件事的时候。 现在江枫只能在内心祈祷云逸之平安无事。 “具体的情况,你们知道多少,跟我说说。” 江枫踉跄的坐在井口。 这时蒋容晖走了出来,这几天是他监视着巡抚衙门的情况。 “禀大人,我回来的时候,贼首张思顺,张正朝已经把巡抚衙门完全控制,巡抚,总兵等数位已经被控制,叛兵里三层外三层,把衙门围的水泄不通。” 这时候江枫从口袋中拿出来宁远城的地图,那正是前几日毕自肃交给他的。 有了地图,都不至于那么被动。 至少江枫是这么想的,握住地图,仿佛握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给了他些许安全感。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叛兵只能安抚,不能剿灭,否则将面临着辽东无人可守,蜀楚两地很多人家支离破碎。 但是安抚又不能示敌以弱,给了贼首一种大明可以任人宰割的错觉,然后裂土封王,独占辽东,转眼间又是一场大乱。 一但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老王,祖大乐一营那里什么情况?” “他们知道了兵变,只不过按兵不动,独善其身,既不参加兵变,也不站出来阻止兵变。” 江枫揉了揉太阳穴,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亲耳听到还是感觉到愤怒。 在其位不谋其政,何用之有。 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江白青,一百多人得命运也和他此刻的决定绑到了一起。 选择独善其身,那么很简单,老老实实的带在军营里,等待着上面的人平定。 选择阻止此事,那必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闭上了眼睛,江枫内心中反复的在回响同一个问题。 值得吗? 值得!! 他睁开眼睛,从井边站了起来。 “蒋容晖,我给你四十人,你们每十人分别从宁远城的东南西北四个门入城,随后你们只负责传递一条消息,蓟辽督师袁崇焕不日将到宁远城,并携兵甲十万而来,记住,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而我和石开带着剩下的人,兵分两路,一路去富商家借钱,另一路去通判,推官这两大贪官家要钱,务必在一个时辰之内弄到二十万两白银。” “领命!” 说罢,所有人便翻身上马,向着不同的方向,却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前进。 路上,赵京辉问江白青:“你有把握吗?” “没有?这一切计划全都是我刚刚想出来的。” “那你又为何如此做,和祖大乐一样独善其身不好吗?” “世间大梦一场,人生几度秋凉,像我们这种小人物,在他们眼里是蝼蚁,但在我们自己眼里绝对不能是,如今乱世,我能做的只有遵从本心,要么成就伟大,要么直到死亡。” “我们会成功的!” 半柱香的时间,江枫和石开等众人已经来到了宁远城第一富商的府上。 江枫站在那朱红色的大门前面,深吸了一口气,敲响了大门,也敲响了计划的第一步。 一个家丁趾高气昂的从打开了门,随后弹出来一个脑袋。 “你……你们是?” “在下江白青,宁远卫百户,今日向你们家老爷借一些钱。” “我们老爷不在!” 说完家丁打算直接关上门,江枫看向家丁的表现,断定他指定在撒谎,直接一脚伸进门里,阻止了即将被关上的大门。 江枫收起了脸上的笑脸,转而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还是告诉你们家老爷吧,你就告诉他江枫等四十多人在门口等着他,我等得起,我这帮弟兄就不一定了。” “你这是威胁!” “哈哈,你答对了,我这就是威胁,你可拿我有什么办法呢,还不快混进去通报一声。” 家丁看眼前之人如此气势,便变得胆怯起来,只得灰溜溜的走进院子里。 果然江枫的威胁起了效果,不一会,门大开,从里面走出来三四个人,其中为首的就是宁远城富商冯远。 “不知大人来此,在下有失远迎。” “无妨,无妨!” “那还请大人进府说话。” “好!” 不一会,江枫和石开等人来到了大厅,冯远坐在上面,不愧是宁远富商,就连大厅都如此豪华。 大厅外围围着府内的数十个家丁,虽然人数不多,但这也是来震慑江枫等人的,避免他狮子大开口,最后鱼死网破。 现在整个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江枫喝着杯里的茶,率先打破了平静。 “你可知现在城中发生了大变故。” “老朽这些年只问经商,不问世事,城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也是不知道啊。” 江枫笑了笑,没想到这个时候还在装糊涂。 “我就直说了吧,宁远卫四个月没有发军饷,现在发生了兵变,我要从您借七万两白银,平定这场叛乱,不出一个月,有人会来到您的府上还的。” “七万两!老朽府上没有那么多钱啊!” “那你能拿出来多少?” “五万两白银已经是最多了,多了可就真也拿不出来了。” “好!五万两就五万两,子陵,你来和他签借条。” 看着江白青答应的这么痛快,冯远有着一丝上当了的感觉,但对面人多,过的是刀头上舔血的日子,所以这口气只能忍了下去,只希望他们能说到做到,一个月内还了这笔钱。 不一会,几大箱子白银就被端了上来,江枫打开箱子,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心中想到:“真是有钱啊!” 随后双手作揖,向冯远一拜。 “多谢先生解我等燃眉之急,日后所有需要,务必来百户所找我,我能办到的一定会给先生去办。” () 第三十二章单刀赴会 江枫在冯府没有再做过多交流,随后又赶往下一家富商筹钱,果然真有不怕死的,宁死也不愿意借一分钱,江枫也不能真的杀了他们,只得离开。 终于在借到第四家的时候,凑够了十万两银子,足足装了十个大箱子。 由江枫带领的第一队已经完成了任务,来到了规定的集合地点,江枫四下望去,石开等人还没有赶过来。 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己借了四家都已经回来了,而石开仅仅是去了两家,可是巡抚衙门里面时间拖的越长,就越危险。 这时候江枫才想起来另一个不稳定因素,那个千户刘聪,他也有可能是这场兵变的主谋。 半柱香后,石开依旧没有赶过来。 “不能再拖了,再拖一切就空亏一篑了。” 他抬起头,对身边的一个小兵说道: “你带三十个人去找石开!务必在半个时辰内找到!” “领命!” 随后又看向赵京辉:“子陵,你去找总兵祖大乐,这是巡抚大人前几日给我的令牌,你带着这个去找他,或多或少能调动一些兵来,然后你再去找石开,二人汇合之后,来这里集合。” 赵京辉接下了令牌,向江白青一拜,随后独自一人骑马远去。 “剩下的所有人守护好这十箱银子,半个时辰内我要是还没有出来,你们把这些箱银子物归原主,然后回到百户所呢,按兵不动,等待着上面的人到来!” “大人难道你要?” “单刀赴会,否则兵变的时间越长,这场因为军饷而造成的叛乱很有可能会发生本质的变化!” 说罢,江枫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巡抚衙门。 与此同时,蒋容晖散布的消息正在全城中流传开来,一时间人心惶惶,而那些兵变的人也开始动摇起来。 人死了就算军饷要回来了还有什么意义。 通判张世荣府不远处,两方人马正在相互对峙。 其实半个时辰之前,石开就已经弄好了十万两白银,但是刚要和江枫汇合的时候,转角处碰到了那个阴魂不散的刘聪,带着将近三百人拦住了石开前往巡抚衙门的路。 很显然,这场兵变除了表面上的张思顺,张正朝两人,一定还会有刘聪在暗地里参与。 他的目的就是拖住所有可以救援巡抚衙门的人,让士兵们的怨气越来越大,最后兵变变成了彻底叛乱。 自己只有三十多人,而对面的人数足足十倍于己,石开的脸上冒起了冷汗,作为同样训练有素的士兵,他根本没有把握能吃掉这三百多人。 破局点究竟在哪里,石开只能让所有人向后退去,而刘聪骑在马上如同看热闹一般,没有下令进攻。 还没等石开疑虑多久,谜团就解开了。 刘聪等着的那些人终于到了,正是江枫派出寻找石开的那三十余人。 “你们终于来了,一网打尽,总比我分头行动省事,给我上!” 石开传令道:“撤到巷子里面去,和他们展开巷战!” 六十多个人化整为零,直接隐秘到巷子之中,巷子很窄只能容四个个人并肩行走,这为石开等人能拖很长时间,但如果一个时辰还没有转机,则全军覆没。 …… …… 当江枫还没有走到巡抚衙门的大门的时候,就冲出来几个士兵,直接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什么人?” “在下右千户所百户江枫。” “你一个小小的百户来干什么?” “来解你们的燃眉之急,带我见你们的头头!” 看门的士兵竟也一时没有了主意,连忙去请示张正朝,张思顺两个人。 此时的二人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毕自肃,朱梅等四个人被拳打脚踢。 “报!右千户所百户江枫求见二位大人。” “哦?他来干什么?带了多少人?” “他说来解我们的燃眉之急,就他自己一个人来的!” 两个人相互交换眼色,最后张思顺说道: “告诉他谁也不见!” “二位,是有什么亏心事来怕见我江某人吗?” 江白青雁翎刀上的鲜血还在滴滴的落下。 门口江枫杀掉守卫闯了进来,站在门口,两边广场上站着密密麻麻数千人,大堂上正是张正朝,张思顺两个人,下面是几个小兵和被打的头破血流的四个人。 最严重的就是辽东巡抚毕自肃,挨打的最多,再打下去都有可能出人命。 霎时间院子里所有人都向江枫围了上去。 “诸位莫急啊,我不是来害你们的,而是来救你们的!” “我们只是来要军饷的,不远千里来到这个苦寒之地,已经四个月没有军饷了。”士兵甲说道。 “你们要是来讨军饷,至于控制了整个宁远城吗?至于把他们打成这个样子吗?你们这是造反!” “这……” 江枫的这一句话把所有愤怒的士兵给喊醒了,视野中有了焦点,也就有了盲点,自己只是来讨要军饷的,没想到会到闹到这一个地步。 张思顺站了起来,拂袖说道:“江白青,你这是一派胡言,只是讨要军饷,何来造反一说!” “既然不是造反那就好办了,你们别忘了造反那可是要乡里连坐,九族同诛的!袁督师不日就会到达宁远城,你们若还是执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条!” 果然搬出来袁崇焕很有用,江枫边说着边向毕自肃他们那里走了过去,竟没有一个人拦着他们。 “等等,江百户,你说来解我们燃眉之急,那钱呢?” “我有二十万两,够不够解你们燃眉之急的!” 二十万两,江白青一句话语出惊人。 这时候门外走了来一个人,趴在张思顺耳边嘀咕了几句,瞬间,张思顺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不知江百户你的二十万两?白银在哪里呢?就算救巡抚大人他们,也得先把军饷给我们吧!” “张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不知道你们谁和我们出去取军饷去!” “我跟你一起去吧!”说话的那个人是张正朝。 江枫握紧刀,身后跟着的是张正朝带领着的四五十号人,走出衙门,向外面走去。 () 第三十三章控制局面 柳巷。 刘聪骑在马上,看着巷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他脸上的笑容也就越发的猖狂。 唯一可惜的是,这里面没有江白青,否则一次性把他们所有人全部一网打尽。 巷子里的厮杀声还在继续,一柱香的功夫,六十多人也就只剩下一半了,石开身上也中了一箭,长枪已断,双手握着戚家刀。等待着刘聪最后一波冲锋。 这三十个人已经退无可退,身后便是死路,但是作为江白青的兵,无一人逃,无一人降。 青山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处处是青山。 他们记住了江枫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又是几十个人冲了上来,石开也迎了上去,既然退无可退,只能拼死一搏。 有必死之心,方为不败之兵。 石开站在最前面喊道“兄弟们,跟我冲!” 正当两伙人在巷子里厮杀的时候,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给我杀,除了刘聪,一个活口都不准留!” 说罢,赵京辉带着搬来的三百救兵冲了进去,三百骑兵在开阔地对战刘聪的三百多步兵,简直就是一场屠杀。 等石开等人冲出巷口的时候,赵京辉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刚才还在飞扬跋扈的刘聪,被赵京辉狠狠地踩住了脑袋。 “我是千户,朝廷钦此的五品武官,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儿子,千万别惹我们,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 “赵子陵,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老王八蛋,你不是想杀我们几个吗?我看看到底是谁的命硬,你伤我大哥右臂,我今天就要废了你右臂!” 只见手中斩马刀寒光一闪,刘聪一声惨叫,赵京辉砍下了刘聪的右臂,血液如同泉水一般喷涌出来,血流三尺。 赵京辉厌恶的把断臂踢到了一边,从地上站了起来。 “来人,把我们的千户大人的血止住,好好照顾照顾,记住,千万不能让他死了!” “是!” “石大哥,你的伤没事吧!” 石开咬着牙,拔下了插在后背的箭,由于穿了一层皮甲胄,伤口并没有多深。 “小伤,没什么事,一会撒点药就好了!江枫呢,他怎么没跟着过来。” “江兄让我去搬救兵,然后说先救你,一搬来救兵我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和江兄汇合呢。” “祖大乐出兵了?” “他只说借我三百铁骑,其他的什么事都不过问!对了,我进来的时候,宁远城除了北门外已经全部关闭,看来这一切不只是因为军饷这么简单了,十三营的士兵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那我们快去与江白青汇合吧,迟则生变!” …… …… 江枫推开巡抚衙门的大门,身后跟着四五十人,刚才张正朝那诡异的笑容很有可能就是,门外出了变故,守护那十万两白银的士兵可能已经被偷袭,全军覆没。 但是,江枫也毫无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他不能逃,逃了,这一切的努力就全都报废了。 骑在马上的江白青在搏一个变数,一个足矣致敌人于死地的变数。 从巡抚衙门到存放十万两银子的地方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哪怕明知道终点是什么样子,江枫也要走完。 五百米,平时只需要几分钟的路程,但是这一次感觉走了很久,直到马鸣声唤回了他的思绪。 果不其然,刚才存放十万两白银地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留下了满地未干的血迹,来告诉所有人这里就在刚刚发生了一场屠杀,守护白银的十多人全部战死。 极目望去,无论是石开,还是赵京辉没有一个人赶回来。 见江枫停了下来,张正朝等人也停了下来。 “百户大人,你所有那二十万两白银现在何处啊?” “哈哈,二十万两白银我怎么可以放在明面上,请张大人随我来,我告诉你钱在哪里。” “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张正朝心里想着,然后和江枫一起下马,向着一摊血迹的方向走去。 “江白青,要是没有钱,你今天死定了!我身后这些人分分钟给你剁成肉泥!” “张大人,你都说他们是在你身后了。” “什么?” 还没等张正朝把话说出口,江枫直接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上,张正朝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完全没有防备,只是双手架在胸前抵挡。 江枫没再就给他反应的机会,拔出腰间的雁翎刀挥了上去,张正朝也拔刀格挡,江枫趁着这个空隙,直接一脚踹向了他的膝盖。 只听见咔嚓的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张正朝吃痛,直接向后倒去,等他想再站起来的时候,江枫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电光火石之间形势逆转,跟着张正朝的那些士兵,还没来得及冲过来,江枫已经控制住了他们的老大。 “张正朝啊,张正朝,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江白青了,我好歹也是一个八年老兵,杀你,我易如反掌!” “你!” 江枫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过了几秒,张正朝又突然笑了起来。 “你不敢杀我,杀了我之后,那些士兵同样会给你砍成肉泥!” 随后便是那瘆人的笑声。 “闭嘴吧你!” 江枫更用力的向下踩去。 “那就这么耗着,我看时间对谁更有利!” “什么意思?” 就这样,江枫和张正朝还有那群士兵相持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既然在远处响起了阵阵马蹄声,所有人抬头看去。 是石开,是赵京辉,他们终于来了。 江枫心底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因为他们带来了那十万两白银。 “兄弟们,你们不是要那十万两白银吗,我江白青给你们带来了,只要你们停止兵变,回到自己的岗位各司其职,这些军饷我会发给你们的!” 江枫的话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瞬间人群中很多士兵开始收回了自己的武器,是啊,军饷要到了,何必这么拼命呢。 “一会还会有十万两白银奉上!” 刚才还在犹豫的人,这会直接全部放弃了抵抗。 () 第三十三章云牧归来 石开把张正朝和张思顺绑了起来,随后把昏迷不醒的毕自肃送到城中的医馆。 看局面被控制住了之后,江枫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云牧,他和赵京辉翻遍了整个巡抚衙门都没有看到云逸之的身影。 江白青拿着刀直接冲进了囚禁张正朝两个人的房间。 一脚把张正朝踹到了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着他的胸口。 “咳咳,江白青,你以为你会赢吗?” “什么意思?” “你猜啊,就算死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你还有什么阴谋我不管,告诉我,云牧在哪里?” “哈哈,他被我杀了,在死之前嘴里还在不断重复着喊你的名字。” “你胡说,告诉我他在哪,在哪?!!” 江枫一拳直接打在了张正朝的脸上。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吗?” “来吧,我死了,你再也不知道你兄弟在哪里了。”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说罢,直接把雁翎刀悬在他的胸口上。 “大哥!” 夕阳西下,在黄昏的尽头,一个挺拔的身影一瘸一拐的从远处走了过来,数道伤口还在出血,身上早已经被鲜血染红,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 每走一步,都会有一滴血滴在地面,头发早已经散开,但是眼神却那样的坚毅,手中的武器卷刃,衣服也破败不堪,透着那黄色的光芒,一种凄凉的感觉,步伐越来越不稳,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的一样。 仅一眼,江枫就认出了这个人便是已经失踪的云牧。 “大哥,我回来了!” 江白青没有丝毫犹豫,雁翎刀扎进了张正朝的大腿上,随后也没有管在地面上嘶喊的人,直接迎着云牧的方向走了过去。 当江枫走到云牧的身旁时,强弩之末的云牧直接瘫了下去,江白青连忙扶了上去。 “军医,你们之中谁是军医,快救救他!” 见四下没有人答应,赵京辉站了出来。 “江兄,我去城里给你请郎中去吧!” “拜托了,子陵。” “大哥,我没事,就是太累了!” “你去哪里了,这个巡抚衙门我都已经找了一个遍了。” 云牧颤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封信,一封已经被血染红的信。 “大哥,我做到了,没让你们失望!” 六个时辰前。 被敲晕的云牧缓缓的醒了过来,他刚想坐起来,却发现双手双脚都被绑住,而且脚上还有一根只有几尺长的铁链与柱子相连。 周围所有的士兵几乎全部都跑到宁远城里讨要军饷去了,只剩下两个人在门口看着他。 四下看去,原来这是一个火灶房,周围只有柴火堆和一个灶台,一切锋利的东西都在他够不到的地方。 渐渐的,云牧也冷静了下来,现如今没人知道他被关在了哪里,想要出去也就只能靠自己了。 他用力的想要挣脱绑在手上的麻绳,可是一连几次之后,手腕变得红肿,麻绳绑得太过结实,没有半分松动迹象。 云牧挪了挪身子,将视线放在了这个灶台上,石头垒成的灶台,灶台四个边这已经是云牧能碰到的范围内最锋利的东西了。 没办法,云牧只能慢慢的把手靠在那里,上下活动,每动一下,麻绳也在剐蹭自己的手腕,一柱香后,手腕早已经血肉模糊,鲜血已经染红了红色的麻绳。 苦心人天不负,终于在半个时辰后磨断了麻绳,双手被解放了。 但是绑在脚上的铁链却是不可能磨断的,云牧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门外,两个守在正靠着门口的两侧喝着酒,突然房间内有了声响,是铁链活动的声音。 “难不成是那个小子醒了?” “醒了又怎样,那可是铁链,没有刀怎么可能弄断。” “不……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说话的那名士兵已经喝的醉醺醺的了,他站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脸,随后晃晃悠悠的走了进去。 刚进门士兵就立马精神了,因为此刻火灶房内空空如也,被囚禁于此的云牧不翼而飞。 “甲老六,你快过来看看!” “怎么了,难不成还能跑了。” “跑了!他跑了!” “怎么可能!” 瞬间两个人酒醒了大半,两个人慢慢的走向绑住云牧的那颗柱子,铁链还在上面,顺着铁链的方向,两个人的目光慢慢的落在了柴火堆上。 还没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躲在柴火堆里面的云牧瞬间暴起,手中的木棍直接刺入了最前方那个人的眼睛里面。 然后拔出此人的刀,一刀结果了他,另一个人直接被吓得瘫倒在了地上,连忙向外跑去。 云牧连忙用刀砍开了绑住脚的铁链,向外面追去,可是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是一个空旷的军营,军营里几乎所有人全都去宁远城要军饷去了,云牧走了几十米远的时候,竟然没有碰到一个人。 走着走着,突然被墙院里的动静吸引了,他悄悄的爬上墙头,一个身穿蓝色布面甲的男人,把一封信交给了一个穿着小旗衣服的男人。 “这十封信,你派十个人从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分别出城,务必要把信送到广宁城中,这可关乎着我们所有人的前途,此事若成,我们可是第一功臣。” “放心吧,大人,我亲自去送,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把信交到他们的手上。” “广宁?那不是后金建奴那帮人的地方吗,莫非……” 一个不好的想法在云牧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以要军饷的兵变只是一个幌子,他们真正的想要的是投降后金女真。 “不行,我得要拦住他们!” 那个男人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走了,而墙内的人正在准备着出城送信。 平静被吱呀的一声打破,他们没有想到一个不速之客打开门慢慢的走了进来。 “什么人?” 云牧并没有理他们,只是回身把大门锁住,对面看见云牧如此陌生,竟也一时没有行动。 直到云牧转过身,拔出了腰间的两把长刀。 “你是来找死的吗?” “找不找死我不知道,我今天唯一的目的就是不能让你们活着离开这里!” () 第三十四章兵变平息 “有我云牧在,你们休想活着走出这里。” 双刀持在胸前,做着进攻的姿势。 几个月前,云牧甚至连一只兔子都没有杀过,云灵死后,自己的神经逐渐麻木,所行之事不过为了复仇。 但在江白青的影响下,家与国他选择了后者,守护和复仇两个词同时在心底发芽,哪怕孤注一掷,直到灭亡。 现在站在十几个人的前面,却没有一丝的畏惧,长刀上闪着寒光,眼神中也散发着杀气。 “杀!!” 霎时间,院内刀光剑影,相互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最后变成了惨叫声,血肉被划破,撕裂的声音。 一柱香之后,门被打开了,满身是血的云牧从里面走了出来。 …… ……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派了十个心腹去送信,就凭你一个怎么可能拦下来?” 云牧缓缓的抬起头看向张正朝,那种坚定的眼神,使得张正朝都不敢和他直视。 “我既从军,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无论生死,这封信我绝对不会让你送出去的,一个抱着必死之心的人,你那十个手下怎么可能拦得住我!” 一句话让张正朝哑口无言,没有再说一个字,他这辈子都不会这个道理。 江枫刚打开信封,上面的字就吸引了他——皇太极亲启。 再往下看,便是那张正朝告诉皇太极,大明朝气数已尽,自己投奔后金,此次趁着宁远四个月没有发军饷,伺机鼓动兵变,让宁远城大乱,待后金大军一至,自己愿率领三万多人开城投降以表诚意。 看完这封信,江枫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怪不得他绑了宁远城内所有的大官,怪不得他下令封锁的城门不让进出,怪不得他派刘聪阻拦自己筹钱。 江枫根本没想到他竟是要勾结外敌,一旦成功,苦心经营的关宁锦防线瞬间崩塌,到时候江山倾覆,社稷不保,转眼间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天下大乱! 这种人五马分尸都不解恨,但是江枫打算把活口留给袁崇焕来处置,自己人微言轻,杀了他不足以震慑住那些暗地里蠢蠢欲动的人。 半柱香后,赵京辉找来了一个郎中,江枫连忙把云牧扶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医生给他安心治病。 由于自己的出现,发生的事情已经与原来发生了偏差,江枫发现,自己以后的路会更难走。 就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兵变,在江枫等人的努力下落下了帷幕,张正朝,刘聪等人被囚禁在了城中的监狱中,等待着袁督师的到来。 没过几天,被重伤的辽东巡抚毕自肃渐渐的恢复了,连忙给朝廷写了一封请罪书。 随后便躲进了宁远中左千户所里,给自己圈了起来,闭门不出,而且还数日不进食。 江枫数次前去拜访,可是毕自肃谁也不见,士兵直接把他拦在了门外。 吃了闭门羹的江枫,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避免了兵变的继续扩大,但终究没有改变这位巡抚大人命运。 崇祯元年,八月初八,辽东巡抚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毕自肃,自缢于宁远卫。 他死了,但是这个时代还远远没有结束,那些活着的人还在痛苦的前行。 兵变把辽东巡抚逼死了,这件事情算是彻底被闹大了。 几天后,快马加鞭的袁崇焕终究是没有晚了一步,毕自肃已经自杀了。 袁崇焕刚到宁远,就直接前往军营,并没有追责这些士兵,而是选择了安抚,和江枫想的一样,他们采取的是息事宁人的方法,宣读了皇帝的旨意,给士兵们吃了一粒定心丸。 这场兵变算是彻彻底底的平息了,接下了就要是处罚了,袁崇焕要和这帮恶首们好好算算这笔账。 可是当他踏进巡抚衙门的时候,却发现这里早已经乱成一团,挨打的挨打,自杀的自杀,还有很多在家里躲了起来。 连一个能够议事的人都没有,就剩下了一个宁前兵备副使郭广。 “恶首张正朝,张思顺现在何处?”袁崇焕问道。 郭广回答道:“张正朝和张思顺等一众被关在了宁远城的监狱里面,那里由江枫的人日夜看管。” “江枫?” “督师您有所不知,要不是有他,宁远城可比现在要乱的多!” “此话怎讲?” “那日,这场内乱已经到了最危机的时候,恶首张思顺张正朝两人不仅仅控制住了巡抚和总兵大人,也控制住了整个宁远城,祖大乐将军按兵不动,在下手里也没有兵。 只有这个他,在数个时辰之内凑够了二十万两白银,随后单刀赴会,在巡抚衙门外控制住了张正朝,用白银稳定住了这些叛兵,并把这几个闹事的头头关了起来!” “原来如此,” “他现在身居何职?” “在右千户所里任百户。” “这不是埋没人才了吗,一会把他召来,有些事我要好好的问问他!” “是,属下现在就去办!” 百户所。 由于前几日兵变,江枫的手下所剩无几,所有昨天刚补充了很多新兵,伤好了的云牧和石开正在校场上练兵。 赵京辉一个人靠在井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胳膊上还绑着白布,是在为一个人服丧。 “百户大人在吗?”一个总旗带着两个士兵站在军营的门口喊道。 正在营帐里看兵书的江枫听见有人喊他,便走了出去。 “我就是,不知三位?” “督师大人要见你,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好的,容我收拾一下。” 随后江枫回到屋子里,把那封信找了出来,跟这三个人走了出去。 …… …… 翌日。 袁崇焕在巡抚衙门坐镇,手下的人把拿些参与兵变的头头们全部押解了上来,每个人被五花大绑,当场就斩了十五个参与兵变的士兵。 其中就有张正朝和张思顺,还有那个被断了一臂的刘聪。 带头士兵被杀后,剩下的就是那无所作为的军官们。 中军吴国琦知情不报,斩首示众。 参将彭簪古知情不报,但宁远大战时有功,降职。 辽东车右营都司左良玉,免职。 右千户所百户江枫,以下犯上,越权行事,肆意散播谣言,本应处斩,但念其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免职,被驱逐出宁远卫。 () 第三十五章流落街头 当台上的宣判说出来的时候,全场皆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逐出宁远卫。 江白青,这个人可是解决此次兵变的第一功臣啊,没想到落得了一个这样的结局。 就连不认识江枫的人都感觉到了可惜,立下如此大功,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可一句越权行事,散播谣言,全盘否定了他的功劳。 站在外围的云牧和赵京辉刚想上前提出异议,全被江枫拽了回来。 “大哥!他们……” “这个结局我早就想到了,你们不必替我感到惋惜,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江白青这辈子可能就没那个命。” 这时候从外面进来两个士兵,非常跋扈的说道:“江百户,不对,江枫,你既然已经被清出宁远卫了,还请你速速离开。” 边说,边扣住了江枫的肩膀,想把他往外推。 “你们放开我大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我去和他们说?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逸之,你回来,连大哥的话都不听了吗?” “可……可是他们欺人太甚啊,我们差点把命交代在那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行,大哥,你走我也要走,我要和你一起。” “住嘴,云逸之,你忘了云灵的仇还没有报吗?好好在这里待着,活下去。” 随后向赵京辉一拜,“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替我照顾好云牧,别让他弄出来幺蛾子,江白青在这里先谢过了。” “江兄,你这就是见外了,你兄弟就是我兄弟,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云牧,保重,江兄。” “保重!” 说完头也不回向外面走去,云牧刚想冲出去,就被赵京辉死死的抱住。 “云老弟,你冷静,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搞清楚,你不觉得有很多古怪吗?” 可此时云牧那里管的了这些,双手无力的挥舞着,直到江枫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无力的瘫倒在了地面上。 此时现在袁崇焕旁边的郭广问道:“大人,此子才能不凡,既然逐出宁远卫,不能为我们所用,为了不留祸患,何不杀之!” 袁崇焕瞪了他一眼, “传令下去,谁也不能动这小子的命!” “这……后患无穷啊!” “你在质疑我的命令?” “没有,没有。” “还不快去!” “怪小的多嘴,我这就去办。” 半个时辰后,江枫背着包裹站在军营门口。 几个月前他也是这个样子进去了军营,几个月后相同的样子走了出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刀,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凉过。 往事昨夜已成空,风吹惊醒梦中人。 江枫长吸一口气,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人生不可能每一步都正确,他不敢回头看,落子已无悔。 大风呼啸,满是苍凉与悲壮。 被驱逐出军营的江枫,在宁远城内四处游荡,自从离开军营,就感觉到有人一直在跟着他。 在不一样的心境下,看的是事物是不同的。 这一次,他眼中没有了宁远城的繁华,而是满目苍痍。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的乞丐面色青黑,颧骨凹陷,跪在路两旁,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像小羊一样靠在一起,向过往的路人乞讨。 好心的人会扔下几文钱,而更多的却是视而不见的人,甚至还会骂他们几句,最后吐一口痰,拂袖离去。 看惯了生死,再看这些,江枫心中波澜不惊,一点浮动都没有。 他来到了小乞丐的面前,把钱袋里的几文钱扔在了碗里。 忽的发现,自己已经和这群乞丐没什么区别了,偌大的宁远城,似乎已经没有了容身之所。 走着走着,醉月斋三个大字出现在了眼前,江枫发现了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酒楼前。 “小二,上酒,把你们这里最好最烈的酒都给我端上了,小爷我有的是钱!” “好嘞,这位客官请上座。” 江枫把包裹和雁翎刀放在了桌子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趁着等待着酒菜的功夫,他环顾四周,酒楼的面积不大,只能摆下六七张桌子,上下三层。 而江枫坐的就是二楼的一个靠窗的地方。 不一会,几小罐子酒就被摆在了桌子上,江枫也没有倒进碗里,直接举起罐子灌酒。 正所谓借酒消愁,愁更愁,喝了一罐的江枫,根本没什么感觉,随后又接连喝了好多,直到桌子上的十罐酒全都变成了空的,醉意才涌上大脑。 到最后江枫都不知道自己喝多少了,慢慢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枫被之前的小二给喊醒了。 “这位客官,本店已经打烊了,麻烦您把钱结一下。” 过了一会,江枫反应了过来,他敲了敲这晕晕的大脑。忙不迭的向自己的腰上摸钱袋,摸了几下都是一个空,江枫低下头一看,本应该系在腰间的钱袋却不翼而飞。 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这才意识到钱丢了,恍惚间记得自己在喝酒的时候,有一个衣着褴褛的人撞了自己一下,那时候已经喝多了的江枫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人是一个贼。 江枫从椅子上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右手扶住椅子,防止自己摔倒。 “那个……不好意思啊店家,我的钱丢了,要不我明天让人把钱到这里!” “别磨叽,快把钱拿出来。” “今天喝的有点大了,把钱弄丢了。” “想吃霸王餐,也不打听打听我这醉月斋是什么地方,来人啊,给我打。” 几秒钟后就上来了十多个人,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拿着木棒,已经喝多了的江枫根本无力抵抗,刚想要拿桌子上的雁翎刀,就直接被小二一脚踹翻在地,接下来便是那如雨点一般的拳头落下。 拳打脚踢的好一阵,最后江枫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多处淤青,脸上也挂彩了。 “停,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掌柜的,那我们怎么整!” “把他这些东西,连同这个人给我丢到大街上,只要不死在我这里,死在哪里我都不管!” 手下连忙好几个人,抬起江枫向外面走去,走出了大约十几米的距离,将他扔到了路边。 趴在路边的江枫,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的笑容。 () 第三十六章棋着险招 看见躺在地上的江枫,一直悄悄跟着的几个人,把纸条绑在鸽子腿上,放了出去。 飞在天上的鸽子,直接向西北方向飞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这时候,有两个乞丐凑了上来,想看看这个人有没有死,摇了摇一动不动的江枫,然后慢慢的抽出他手中的雁翎刀。 正当刀要被完全抽出来的时候,江枫直接压住了刀鞘,从地面上坐了起来,两个乞丐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去。 “你……” “没死,不用害怕!” 江白青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这帮人真是下得狠手,胳膊和腿上走了好多淤青,但万幸的都没有伤到要害,几天也就能好利索。 站了起来,活动活动腿脚,江枫喝的有点多,但还不至于醉,环顾四周,看着还有人监视自己,他伸了伸懒腰,打算去演最后一场戏。 拾起刀和包裹,晃晃悠悠的向巡抚衙门的方向上走去。 后面的人,见此情景,也连忙跟了过来。 等监视的人跟了上去的时候,巡抚衙门已经非常热闹了。 一个醉酒的大汉,躺在门口,满口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有些胆子大的人,走了近些,才听了清楚些。 “你们忘恩负义,老子我平定这次兵变搭进了半条命,一文钱封赏没有不说,还把我给逐出宁远卫了,我不服,不服。” 人群之中有的人认出了醉汉,是江枫,兵变的那一天,城中除了叛兵,就只剩下江白青的身影,所有很多人那个时候记住了他,宁远卫的百户。 “小人,都是小人,大明朝就是被你们这些人拖垮的,你们……” 还没等江枫第二句话说出口,守卫们就直接把他给按在了地上,一把冰凉的刀架在了脖子上。 那一日认识江枫的冯远坐在不远处的马车里看见了这一幕,摇了摇头。 “唉,可惜了!” 说完,便吩咐车夫离开这里。 这时候郭广衙门内从里面走了出来,对江枫严厉喝道: “江白青,这可是巡抚衙门,你不要在这里闹事!” “大不了就是一死,我江枫什么时候怕过!” “你不就是想求死,来青史留名吗,我偏不遂你的愿,来人呐,杖五十,然后扔出城外,喂狼!” 江枫的惨叫足足在巡抚衙门前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被打完的江白青,后面已经快血肉模糊了。 突然又一只鸽子飞起,消失在黑暗之中。 两个士兵把已经昏迷的江白青直接拖出了城外西北方向的树林里。 待士兵走后,一直跟着江枫的那伙人走了出来,一共三个人。 他们围在江枫身边,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他,其中一个人狠狠地上去补了一脚,随后拔出刀,做出挥刀的姿势。 “你干嘛?” “当然是要杀了他啊!” “寨主只是让我们监视他,没让我们杀他。” “你忘了那日寨主说的吗,与他势不两立!” “但是刚才寨主回信说,不要让我们轻举妄动。” “寨主是什么意思?” “这我哪里知道?赶紧离开这里吧,要不然他醒了该发现我们了。” 帽儿山,大寨。 李恪文看着手里的纸条,转而把他交给了旁边的军师。 “看来这传言所实啊,但是寨主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以报上次打败之仇。” “敌人的敌人或许可以成为朋友,一个江白青他的作用或许能抵得上十个百个张荣生。” “寨主想拉他入伙?难道不怕玩火自焚吗?” “军师莫急,我自有计策,告诉监视江枫的人。不可杀他,继续跟着。” “是!” 等江枫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虽然有些血肉模糊,但是没有伤到筋骨,看来那群人是手下留情了。 他看着远处刚要升起来的太阳,陷入了沉思。 一天前。 “右千户所百户江枫,参见督师大人!” “你就是江枫,看起来很年轻嘛。” “多谢大人夸赞。” “那一日参加兵变的人除了张正朝,张思顺他们几个还有谁啊。” “禀大人,经在下前几日调查,总共有十五个领导了这次的兵变,这是名单。” “哦?看起来你准备的很充足啊。” 袁崇焕打开江枫送上来的名单,此刻握在他的手里,就变成了生死簿,因为这上面的每一个名字,明天都会变成亡魂。 “大人,这名单的还有一封信,这才是他们此次兵变的真实目的。” 看完这信中短短几十字的时候,哪怕是经历过很多的袁崇焕此刻也不平静了,一但宁远有失,朝廷第一个处死的就是自己。 “江枫,你这你可是立了大功啊,我要上表朝廷,封你为宁远守备。” “谢大人,但小的还有一事请求。” “说吧。” “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建奴屡次叩边,入侵辽东,但在我宁远西北又有一伙势力庞大的山匪,让我们处处掣肘,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所以我请求先剿灭山匪以除后患。” “那群山匪我知道,近几年由于流离失所的人太多了,很大一部分都跑去当山匪了,想要剿灭谈何容易,地形我们不熟,对方兵力部署我们也不清楚,这么贸然攻打风险太大。” “可今日忍让,明日忍让,我们还是这个样子,而他们会越来越强大,涓涓不塞,将为江河,荧荧不救,炎炎奈何!” 江枫的话确实触动了袁崇焕,袁崇焕抬头看向江枫说道: “那你可有什么办法?” “咱们可以派一个人渗透进去,或窃取情报,知彼知己,或挑拨离间,从内部瓦解他们,两者成其一,李恪文必败!” “你还是太年轻,我们曾派出过士兵去渗透进去,最多不超过十天,全都被发现,最嚣张的时候,把尸体都送到这衙门前了,快十年了,没有一次能成功的。” “在下愿意一试,不求能功成身退,加官晋爵,但求让他们分崩离析,全军覆没。” () 第三十七章落草为寇 袁崇焕被江枫的这一句话触动到了,多久没有看到这种为国为民的人了。 “可你如今是宁远卫的百户,祖上世代为兵,你要他们如何相信你的身份?” 这就劳烦督师陪我演一出戏。” “什么戏?” “苦肉计!” 随后江枫跟袁崇焕详细的说明了他的计划。 “第一步,就是要建立起一个极端的矛盾点,正好明天的大会为突破点,把我从百户贬成平民,逐出宁远卫。 第二步就是待我逐出宁远卫的时候,一定会吸引李恪文派遣潜伏在城里的斥候,然后,我会装惨,越惨越好,最后矛盾点在巡抚衙门爆发,我会在那里以下犯上,你们对我处以杖刑,随后……” 听的正入神的袁崇焕,突然发现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什么?” “然后我只能赌,前面的事情我能控制,到后面就看李恪文是否相信我们这场戏了。” “你有多大把握?” “以我对李恪文的了解,我有七成把握。” “那好,这场戏我陪你演了,切记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江白青,不要让我失望。” “江某必定不负督师所托,万死不辞!” 城外。 “这小子好像醒了?” “那他怎么还一动不动的?” “谁知道了,要不然我们去前面看看啊。” “你疯了,寨主说了,静观其变,不要让他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也不能让我们暴露。” “老大,你说寨主这是什么意思?” “惜才呗,一己之力平定兵变的人,换你你行吗,早就吓傻了吧,可是他却可以,只可惜偌大的宁远城容不下他一个人。” “说的也对。” 江枫艰难的从地面上站了起来,他是真的昏迷过去了,看着地面上凌乱的脚印,江枫笃定一定是李恪文派来的斥候曾走了过来。 既然没有选择杀了自己,他知道已经赌对了一半。 翻翻旁边的包裹,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少,背上包,拿起剑,一瘸一拐的向河边走去。 来到河边,江枫看着水面上的自己,没想到会是如此的狼狈,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脸上还有淤青和血迹,屁股上又受了很重的伤。 他在想。这苦肉计是不是演的有点过了,这莫不是也太惨了,对着水面上的自己苦笑,随后趴在河水旁洗了一把脸。 然后又一瘸一拐的向城内走去,江枫必须得先把伤养好,否则这个样子都有可能死在去帽儿山的路上。 好在他把钱袋中的一分为二,被偷的只是一半,另一半就在他衣服里面。 如今的江白青,哪怕是熟人与他擦肩而过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完全就像一个乞丐一样。 他走在宁远城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都躲着江枫这样的乞丐,走着走着,他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云牧,他正一个人向这面跑过来。 今天早上云牧听说了江白青被杖五十,下落不明,一听到这个消息,云牧都没来及的通报,就擅自一个人冲出军营,来到了宁远城内寻找。 一夜不见云牧,双眼已经充满了血丝,憔悴了好多。 看见云牧的那一刹那,江枫连忙低下头,用帽子遮住了脸,两个人擦肩而过,云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转身又四处寻找起来。 江枫松下了一口气,一瘸一拐的向医馆走去,刚推开门,就看见赵京辉坐在那里。 四目相对,赵京辉也一眼认出了乞丐模样的江枫,刚想转身离开,就被他叫住了。 “我听说昨天你被打了,一猜你就应该得来医馆,从今天凌晨开始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江兄,就这么不愿意看见我吗?” 江白青停在了那里,过了许久才转过身来。 “没有,只是不知道以这个样子如何见你们,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也千万不要掺和进来,按兵不动才是帮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是生死之交啊,就不能说一下吗?” “发生的事情多明显啊,我江白青以下犯上,散播谣言,督师大人念我有功,没有杀我,而我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完全是自作自受,懂了吗?” “我不懂,我想知道真相!” 江枫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的说道: “真相你们以后会知道的。” “你身上已经快身无分文了吧,这是五十两你拿着,不管你做什么,兄弟我一定支持你。” 一个钱袋飞在空中,被江枫接住。 “谢了。” 说完推门而出,消失在了人群之中,赵京辉愣在原地,他不明白,宁远卫为什么容不下江白青,江白青一天之间又为何变成了这样,这根本都不是他们的行事风格。 但是他们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江枫匆匆离开,他知道门外监视的人指定离这里不远,还不能露出破绽,最后停在了街尾的一家小医馆中。 把几两银子摆在了台上,对郎中说道: “治好我的伤!” …… …… 七日后,江枫屁股上的伤已经痊愈了,他们下手的很有分寸,皮破但不伤及里面筋骨,否则这五十大板,非死即残。 来到大街上,江枫继续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这样没人会注意他。 最后走到了一个马市前,买了一匹红色的马。 出北门,向西北方向前进。 至此,江枫的计划正式拉开帷幕。 被李恪文派来监视江枫的那几个斥候,也连忙骑马冲出城外。 四人四马在土路上疾驰,前面是江白青,三个人后面与他一直保持半里的位置。 “大哥,这小子要去哪里啊?” “谁知道了,寨主还不让我们动他。” “你看,那不是要去我们寨子的方向吗?” “什么?” 为首的那个头头这才发现这是前往帽儿山的必经之路。 “他不会是要加入我们吧,那不正合了寨主的心意了吗。” “给寨主写信,信鸽一定会比他先到寨子的,剩下的就交给寨主他们定夺了,跟紧了!” “驾!” 风吹过荒野,也轻抚在江枫的脸上。 () 第三十八章逢场作戏 帽儿山。 在寨子里坐着的李恪文,喝着酒,旁边正有几个美女在为他捶腿,一脸谄媚,好不享受的样子。 正当把酒要一饮而尽的时候,从窗户里飞进来一个信鸽,落在了李恪文的肩膀上。 李恪文连忙喝退了身边的这些人,打开了手中的信, 信上只有廖廖数个字。 半个时辰后,江白青将到达帽儿山大寨。 这倒是出乎李恪文的预料,他本打算过几日去宁远城,把江枫“请”到这里,利用他来对抗宁远卫,没想到他竟自己来帽儿山了。 此刻,李恪文最致命的缺点也暴露出来了——多疑,这种性格可以救自己一命,也可以自毁长城,如同一把双刃剑一直悬在李恪文的头顶。 他也料不准江白青这是唱的哪出戏了,李恪文看向桌子上的酒,一饮而下。 “速让军师前来,我有要事相商!” …… …… 江枫来到了帽儿山山脚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明军几次攻打都大败而归了,这才是真正的易守难攻。 从山脚下向上望去,近百米的高度都是几乎竖直的悬崖,仅仅有一条小路上山,在这里人数优势根本是没有的,只要守住了这条路,也就是守住了整个帽儿山。 刚往前走没几步,从旁面的树林里走出来来四五个守卫。 与此同时,一直监视江枫的那三个斥候也追了上来。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诡异了起来,江枫直接双手一摊,笑呵呵的说道: “都是误会,我可不是闯山头的,是来加入你们的。” 江枫身后的那个头头说道:“他是宁远卫的百户,把他给我绑了!” “原来你是朝廷的人!” “早就不是了,我已经被他们逐出宁远卫了!你们听我解释啊!” “少废话,有什么事寨主那里自会定夺。” 说完,这十来个人就围了上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江枫没怎么抵抗,就直接被绑了起来,头上还套着一个黑头套。 被遮住视线的江白青只感觉自己好像被两个人抬上了山,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后,江枫的头套被拽了起来。 重新恢复光明的江枫眨了眨眼睛,来适应这现在的光强,等能看清楚东西之后,仅一眼江枫就愣住了。 自己所处地方的布局,竟与宁远城内的巡抚衙门很像,几乎是从一个模子出来的,只是帽儿山的更大的一些,两边的空地足矣容得下几千人。 李恪文坐在最高处,下面是几十节台阶,身后站着一个黑袍老人,身旁还坐着四个人,这四个平起平坐,似乎地位仅次于寨主。 然后高台之下就都是这些小喽喽了。 “喂,看够了吗?” 李恪文的这一句话,立马引起满场哄堂大笑。 那个黑袍老人说道:“不知百户大人,来我们帽儿山所为何事啊?” “我早已经不是什么百户了,今天只是来加入你们的一介平民。” “你可是当初巡抚大人眼里的红人啊,怎么如今来我们这里了,你不是最瞧不起山匪吗?”黑袍老人又问道。 “就是,就是!” “他啊,朝廷的走狗,现在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还乞求我们给口吃的。” 底下一时间变得吵杂起来,江枫面色毫无波动。 “督师袁崇焕刚愎自用,任人唯亲,有他在,宁远迟早得丢,你们说我是朝廷的爪牙也好,走狗也罢,我就想知道这帽儿山能不能容得下我!” “容不得,来人呐,拉出去砍了,用他来告慰何老大的在天之灵!” “是!” 说罢,两个大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架起江枫向外面拖去。 可江枫不慌不忙,只是哈哈大笑,一时间,黑袍老人竟也有一些不知所措了,他把目光看向李恪文。 只见李恪文放下手中的水果,你们两个先放开他。 “江白青,你笑什么,难道你疯了?” “我在笑你们目光短浅,笑你们鼠目寸光!笑你们大难临头了却不自知!” “哦?此话怎讲。” “我江白青虽不是善谋之辈,一介武夫而已,但我也知道,袁崇焕此番坐镇辽东,虽预五年复辽,但眼下之疾必定是你们,你们觉得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这……”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是啊,袁崇焕打不过后金,但是打他们自己还是可以的。 黑袍老人说道:“寨主,别听他的,咱们又不是没有被围剿过,哪次不都是他们大败而归,朝廷也不敢和我们拼命,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好处。” “此言非矣,每次围剿你们,最多都没有超过万人,若袁督师下定决心铲除内乱,你们又能抵抗几日呢?” 李恪文挑了挑眉,似乎感觉江枫说的有些道理。 “那你可有什么办法!” “削敌之长,扰敌之志,增己之长,补己之弱!” 下面的小喽喽说道:“文邹邹的,说明白点!” “我若说的太明白了,你们不就直接卸磨杀驴杀了我吗?” 江枫抬起头看向高台上的李恪文,两人四目相对,李恪文想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所言究竟真假。 而江白青却想看出此刻李恪文的想法,江枫清楚,自从从进这里开始,这个寨主几乎没有怎么说过话,只是一直在观察着自己,似乎在自己的动作中找出一丝破绽。 不愧是老狐狸,李恪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举起手上的酒杯。 “大家何必如此紧张,来者是客,谢南萧,你吩咐下去给江大人腾出一间空房出来!” “领命。” “江大人,宁远卫容不下你,我帽儿山容得下你,欢迎前来入伙,这可是给我们大寨如虎添翼啊,你们说对不对!” “寨主说的对!” “来,江白青,我李恪文敬你一杯!” 既然如此,江枫也不怕这酒被下过毒,直接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爽快!” …… …… 虽然李恪文说相信他,但是江枫总感觉他身边的这些人虎视眈眈,恨不得直接生吃了自己。 江枫只得逢场作戏,左右逢源,终于应付了下来,等会到屋子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 第三十九章红娘凌雪 黑袍老人见众人散去,趴在李恪文的耳边说道: “此人我感觉其心必异,万不可就在身边。” “军师,你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我自己都已经派杜修他们三个人监视好久了,你想想一个本应该至少成为五品武将的人,却一夜之间变成了平民,这种巨大的落差感,会让人为了复仇变得疯狂的。” “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寨主还是不必自添麻烦啊。” “好了好了,军师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换个角度想想,我们可以让江枫成为我们的剑,为我们所用,这件事我自有打算,让我贸然相信江枫也不可能,人总归是要有软肋的。” 说罢,用手捏住了身旁美女的下巴。 “你去找红娘,让她为我办一件事。” “那个疯女人啊,能行吗,她都来山上好几年了,几乎都没有见她笑过。” “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了她弟弟的下落,帮我办完这件事情,我就告诉她,若要发现什么,可要第一时间看去我啊。” “妾身知道了。” 女人随即站起身,向殿外走去。 ”寨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嘛,要不好色,要不贪财,如果这两个都不喜欢,那就说明他喜欢另一种东西——权,这可是很危险的,我想红娘有那个本事在江白青嘴里问出来一点什么。” “老夫还是要劝寨主一句,小心引火上身,玩火自焚。” “好了军师,我累了,您还是自行离开吧。” 黑袍老人走了之后,李恪文站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上,一种莫名的孤独感涌上心头。 “军师,你曾说过我们不能止步不前,可是这些年了,我们仅仅只有弹丸之地,这么做,只是不想在乱世中如同无根浮萍,我不甘心啊。” 向黑袍老人离开的方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转身离开。 又起秋风,昨日梦,星汉迢迢,此间月。 江枫被别人带到了一个房子面前。 “江大人,以后这就是您的房间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就在偏院。” “好……好,你先下去吧。” 站在原地的江枫根本都没有想到李恪文会给自己弄一个这么好的房子。 一时间,自己竟有一些看不透这个人了,江白青推开门,屋子里是一副刚被打扫过的样子,有一种沁人的香气萦绕在身旁。 自从被宁远卫赶出来,一直风餐露宿,已经好久没有看见床了。 但是江枫并没有选择睡觉,只是坐在床边上,揣摩今天李恪文的态度。 给江枫的第一感觉就是:李恪文的态度很微妙,从脸上根本看不出来喜怒哀乐。 咚咚咚。 正当陷入沉思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响了。 “这么晚了,还会是谁?” 瞬间江枫警惕了起来,悄悄拔出床头的雁翎刀走到门口。 “谁?” “我是寨主派我来服侍公子的。” “不需要,你还是回去吧!” “不行,这样我没办法和寨主交代的,回去也是挨打。”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江枫还是选择了让她进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女人走了进来,一身红衣,面遮轻纱,黑色的长发散披在肩上,眼神中透着妖艳抚媚,但又似乎有些一丝熟悉感。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良宵难得,我能与公子共饮几杯吗?” 江枫心想:“原来是想灌醉我,套我话啊。” “这不合适吧。” “公子说笑了,来,喝一杯。” 女人熟练的把酒倒满,整个人几乎贴在了江枫的身上,把酒杯送到了的嘴边。 江枫接过酒杯,连连向后退去,杯中酒一饮而下。 “公子好酒量啊,来,再来一杯。” “不了。” 把酒杯放在桌子上,靠在墙角。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怎么会,奴家很久都没出过帽儿山了。” “是嘛?” 江枫一个转身,把女人按在了墙角,用手揭开了面纱,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面前。 “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女人连忙用手挡住了脸。 “原来是你,怪不得这么眼熟,中元节那天我在刘天手里救下来的女人。” “没想到公子你会记得这么清楚。” “你怎么来这里了?不对,看样子你本来就是这里的人,那一天,刘天打你,也是你们演的一出戏吧,好借刀杀人。” 女人愣在原地,没想到几秒钟之内,这个男人就猜到了这么多。 “公子,你在说什么呢呢,奴家听不懂。” “十年前,宁远城有家富商,一夜之间满门被屠,听说只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活了下来, 五年前,一个叫做红娘的风尘女子,嫁给了贾家,并在新婚之夜亲手手刃了贾志成一家十六口人,随之这个女人就消失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五年前的那个红娘,十年前灭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红娘沐凌雪。” “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江枫离沐凌雪越来越近,几乎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想知道,你不得有点表示吗?” 红娘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江枫看她的样子笑了笑,转身坐回椅子上,喝起了桌子上的酒。 “你也不用感觉到好奇,这些事情是我在三年前我从西安府回到宁远,不出一个月,正直宁远大战时,那个时候听本地的老兵说的,红娘锁骨上纹着一朵梅花。” “宁远大战,你是边军?” “之前是,现在不是了,你没看我也落草为寇了吗。” “你这一个多月经历了什么?” “一言难尽啊,宁远卫容不下我,又忍不下这口气,所以就来这里喽,对了,你怎么会成了李恪文的女人,如此人物不应该啊。” “我只是暂住这里,他帮我找我弟弟,我帮他做事!” “你竟然还有一个弟弟。” “十年前,沐家被灭门我和我的弟弟都跑出来了,但是却在逃亡的时候走散了,找了他十年,可依旧毫无音讯,我身上背了案子,最后只能来这里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一代人物,我我今日在这里碰到了,我有一个经商的朋友,商路上来往认识的人比较多,到时候我让他多留意留意。” () 第四十章风起云涌 沐凌雪连忙走到了桌子旁边,看着江枫说道: “真的?” “当然,比那个寨主还是更讲信用的,我江白青一诺千金,只不过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个,关键时候,伸出援手救我一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同不同意?” “好吧,好吧,第二个呢” “第二个我还没想好,有的时候再说!” “你……” 沐凌雪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江枫直接捂住了嘴巴。 沐凌雪用着这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干什么?” “嘘,你没听到吗,房顶上在行走,看来你得陪我演一场戏了。” “嗯?” 与此同时,房顶上的黑衣人悄悄的打开瓦片,看见了眼前的一幕。 江枫放下手中的酒杯,直接抓住了女人的手。 “酒不醉人人自醉,美人,还是正事要紧。” “干嘛呀,公子。” 女人欲拒还迎,江枫直接吹灭了蜡烛,把沐凌雪抱了起来,向床边走去。 “本以为是一个君子,看来还是一个好色之徒,有爱好就好,这要是什么也不喜欢,还没办法控制呢。” 黑衣人看到这一幕,悄悄的盖上了瓦片,消失在了远方。 好一会,听见房顶上没有了动静,沐凌雪不确定的问道:“走了?” 江枫靠在床边,“确实是走了,看来你在这里也不太受信任啊。” “长安尽头有灯火,而无一盏为我明,无根浮萍,到哪里都这样。” 江枫看着外面的皎皎明月,而此刻沐凌雪双眸却看着眼前的江白青。 “好了,黑衣人既然已经离开了,夜深了,沐姑娘请回吧。” 沐凌雪把手搭在江枫的肩膀上,挑逗的说道:“那公子好生休息,奴家就先离开了。” 翌日,宁远卫。 “大人,这是斥候的密信。” 袁崇焕打开信封一看,嘴角微微上扬。 “吩咐下去,要时刻观察那里的情况,若有异常,速速来报。” “是!” …… …… 云牧和赵京辉走在闹市之上,自从江白青离开失踪之后,云牧每天都会来到宁远城中碰碰运气。 两个人走着走着,听见了不远处茶摊的议论声。 “你听说了吗?前几日被逐出宁远卫的那个人,昨天加入帽儿山了。” “好像是叫江枫对吧。” “啊,对,确实是这个名字,可惜了。” 云牧走了上去,一脚踹飞了桌子,“你们在胡说说什么,如果再听见谁在背后嚼舌根子,我定斩不赦。” “你是谁,我们说什么关你何时,竟然砸了我们的摊子,我看你是活够了吧。” 说罢从茶摊后面走出了十几个大汉,虎视眈眈的看着云牧和赵京辉。 “我这个兄弟这几天脾气不太好,给你们添麻烦了,这十两银子当我给你们赔罪的了。”说罢赵京辉扔给他们一锭银子。 云牧正想要在说什么,赵京辉连忙拦住他。 “逸之。你先别冲动,这件事情其实是真的,江兄确实加入帽儿山了,就在昨天,我们怕你冲动,就没告诉你,没想到现在竟然已经全城皆知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谁都有可能叛变,唯独我大哥不可能!” “人是会变得,再说他也有可能是咽不下这口气,一时想不开,加入了他们。” “你要我怎么相信,是他告诉我玉可碎,竹可焚,但不可改其白,不可毁其节,是大哥给我带到这里的,他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成为了敌人?” “云逸之,你看看你现在都什么样子了,你冷静冷静,江兄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吗,你现在就像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云牧看着赵京辉,呆呆地愣在原地。 “是啊,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巧合,我也相信江兄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太古怪了,你先别轻举妄动,我去找石开,咱们三个人商量商量,跟我走。” 赵京辉把云牧拽回了军营,生怕他在闹出什么事来,刚推开门,就发现石开已经坐在了里面。 “石兄,正好省的我们去找你了。” “我也是来找你的,早上的事情看样子你应该是听说了吧” “是关于江兄的事情吗?” “没错,我这次来是有事要和你商量的。”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石开拿出了一张地图…… 帽儿山。 “不知寨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红娘,我想知道你昨天在江白青那里套出什么话没。” 沐凌雪看向自己的纤细的手指,说道:“我要说没有你信吗?” “别忘了,只有我才能帮你找到你弟弟。” “三年了,我哪一次替你卖命你不是这么说,可是我弟弟下落每次都是一个空。” “可这次我真的找到了,有人在陕西西安府看到了他。” “千真万确!毕竟右眼上有胎记的人可不多,既然我已经告诉你了,你昨天套出来什么没?” “那个人只是说要宁远卫容不下他,自己又忍不下这口气,所以就来这里,想借寨主你的手来除掉他们。” “真的?” “所言属实!” “那多谢红娘了,李某先告退了。” 看着离开的李恪文,沐凌雪的目光变得深邃,嘴里喃喃道:“陕西西安府,小北你千万要等着我!” 走出房间之后,李恪文转身回到了大殿,神情落寞。 一直巡逻的小喽喽,看着离开的寨主,不解的问道:“风哥,我不理解,一个女人,寨主为何对她客客气气的。” 另一个小喽喽回答道:“你才来这里几个月,当然就不知道了吧。 “行了,风哥别卖关子了。” “三年前,寨主因为有事不得已进城,却没想到被守军认了出来,双方就在南门厮杀起来,可对方人多,就在这千钧一发之计,还是红娘出手救了寨主,后来红娘就搬到山下来住,之后每一次寨主见红娘都是这个样子。” “原来寨主这么重情重义啊!” “这回知道了吧,要不然投奔我们这里的人怎么会越来越多。” () 第四十一章献计 在山寨的第一夜,江枫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孤身一人站在战场上,周围满是战友们的尸体,血流成河,一声马鸣,对面千军万马冲了过来,被碾压,踩踏,撕碎,疼痛充满了全身。 江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头冷汗,抬起头看向窗外,已经天亮了。 院子内空荡荡的,四外都是高墙,只有中间有一个石桌摆在那里,看样子有些年头了,门口处有两个护卫在巡逻,这两个人江枫见过,正是在宁远城监视他的其中之二。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所发生的都是江枫未曾经历过的场面,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屋子里还有淡淡的桂花香,是昨夜沐凌雪留下的。 江枫穿好衣服,向门外走去,昨天从大殿里出来,已经是黑夜,江枫都没有好好看看帽儿山这个的地方的布局。 刚走出大门,两个守卫就直接向他问好,这态度但是出乎江白青的预料,他一个走在山上。 这个寨子恍惚间给了江枫一种是木溪镇的错觉,规模,建筑风格上都差不多,放眼望去,这山上最少大约得都三万多人。 江枫小声嘀咕道:“这哪是山匪窝啊,明明是一个军阀啊!” 除去家眷,山上能战斗的也得有近两万人,这帽儿山的实力远远超乎了江枫的推测。 宁远卫及其周边,总兵力不过五万人,而此去山顶只有一条路,没有数倍于敌人的兵力,根本攻克不下这里,天险的作用不亚于在这里筑起了一座城墙,高不可攀。 江枫边走边把山顶上的地形记在心里,等着以后出去了,地图留在心中。 有好几个的地方都有重兵把守,江白青推测那有可能是粮仓或者武器库。 “粮仓?粮仓!” 江枫才想起来,双方第一次起冲突的时候就是因为粮食,不知道抢粮失败,他们是如何挺过那段时间的。 这几日正是辽东秋收的时候,宁远城附近很多粮食都会陆陆续续送到各个卫所之中。 “如果我把运粮路线告诉李恪文,会不会得到他的信任,只有进入到管理层之中,才有可能找到他们那个最致命的弱点。” 想着想着江白青又摇了摇头,这样和真的山匪有什么区别,一番挣扎过后,最后他抬起头,眼神变得冷冽。 自古慈不掌兵,成大事者杀伐果断,也必须杀伐果断。 正当江枫在山顶上四处闲逛的时候,两个人拦住了他。 “什么人。” “我叫江枫,昨天才加入这里。” “前方是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好的,好的,我走就是了。” “且慢,盯着你很久了,看你一直鬼鬼祟祟的,不会是间谍吧,来人呐,给我拿下!” “这位兄台,你误会了,我只是来找寨主的,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昨天议事的大堂我就给忘了在哪里了,能否劳烦小哥带我去一趟。” 守卫挠了挠头,看向身旁的同伴,两个人眼神交流,最后守卫说道:“那好吧,请跟我来!” 其实江枫也不算是说谎,因为他真的忘了昨日议事的大殿究竟在何处了,一前一后,江枫跟着守卫。 议事大殿。 此刻堂上只有廖廖数人,黑袍老者和李恪文分别坐在桌子两侧,似乎在商讨着什么。 “报!江枫求见。” “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 李恪文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 “让他进来!” 江枫从容的走了过去,向李恪文一拜。 “参见寨主,参见军师!” “江老弟何必如此客气,来到帽儿山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快请坐。” 李恪文边说话,边把杯中倒满了茶水,向台阶下面走去。 “昨天酒喝的有点多了吧,来喝喝茶,解酒。” “多谢寨主大人!” “不知江老弟来此所谓何事啊?” “昨天在下不是说了吗,既然加入了帽儿山,我当然要拿出来一点诚意了。” 听闻江枫的话,李恪文眼前一亮。 “你可知我们帽儿山眼下燃眉之急是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然是粮食,投奔这里的人越来越多,而你的粮食主要是靠山里的收成和去抢,这些根本不够了吧!” 一针见血,江白青的一句话直接说到了李恪文的痛处。 “江老弟说的没错,要不是两个月前我们抢了几个富商,否则我们根本坚持不到现在,但抢劫虽说成本低,但风险太大,不知你有什么让我解忧的方法。” “现在就是一个好时机,眼下正是辽东秋收时节,这不就是一个好机会吗?我知道他们运粮的路线图。” 李恪文连忙找出来一个一张地图,地图比较粗糙,远不及军用的精确,但也能凑合着用。 “每年宁远卫在八月下旬,会收集辽东各地缴纳上来的粮食,运往粮仓,其他运粮队伍多为开阔地,无法抢夺, 而唯独这条线路,要经过一条一线天的天险,如果绕路他们会多三天的行程,所有久而久之,就直接穿过天险运粮,你们可在两边提前设伏,待全部进入一线天中,围堵其首尾两侧,合围一成,他们插翅难逃了。” 江枫说着也同时把运粮路线标了出来,这时黑袍老人也坐不住了,走了下来,和李恪文一起去看这条路线。 李恪文看向江枫:“这些都是你的同僚,你就这么忍心出卖吗?” “同僚?他们什么时候善待过我,把我逐出宁远卫,众叛亲离,我为何还要体恤他们。” 李恪文笑呵呵的拍向江白青肩膀:“是个大丈夫,有仇必报,我李某人佩服!” “寨主您过奖了,还得多谢寨主收留在下,否则偌大的辽东真快没有我栖身的地方了。” “你放心,以后帽儿山就是你的家。” “以后寨主哪怕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江白青也在所不辞!” …… …… 李恪文站在台阶上,看着江白青离开大殿的背影,黑袍老人刚要说什么,就被他止住了。 “军师,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放心,我还没天真到这么快就相信他了,速速派几个脑袋精明的人去一线天那里探查,若情况属实,我们再派兵也不迟。” “是!” () 第四十二章出发 李恪文站在高台之上,放眼望去,满目金光,风起叶落,触目感伤,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这时有一个人从偏门走了进来,李恪文回头一看,是沐凌雪。 “红娘,你这是干什么?” 此刻沐凌雪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身后背着一个包裹,怀里抱着一把长剑。 “寨主,我此次前来是来辞行的,您既然已经找到了我弟弟的行踪,按照之前的约定,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在下也不是一个食言之人,红娘既然想去,我也不能拦着你,希望你能找到弟弟,这样也遂了一桩心愿。” “红娘还有一个请求。” “说吧,能满足我一定满足!” “能否让江白青与我同去陕西,他一个老兵,这些年征战南北,那里或许会很熟悉,这样子先到小北的希望会更大一些。” “江白青?” 李恪文比较惊讶的说道,两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悉了。 “怎么?寨主您不同意吗?” “不是,江枫知道这件事吗?” “我还没跟他说,只不过,我觉得他一定不会拒绝我的。” “那我派人通知一下江白青,一会让他在这里和你汇合。” “不了,让他去山下找我吧,红娘先告退了。” “红娘……一路小心!” “放心吧。” 沐凌雪微微一笑,转身离开,李恪文看着她的背影看的出神,直到消失在了远方才收回了目光。 “阿七,你去通知一下江枫,让他收拾好东西,与红娘出去办一些事。” “领命!” 咚咚, 咚咚咚! 刚回到房间里的江枫,门口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打开门,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江枫认得他,李恪文的护卫。 “你找我有什么事?” “江先生,寨主有令,让您收拾好东西下山,和红娘出去办一点事。” “什么?” 这一下子给江枫弄懵了,昨天刚上山,今天就让自己又下山,还去办事,江枫大脑飞速旋转都没有想明白李恪文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办什么事?”江白青试探性的问道。 “不知道,寨主没说,只是让你务必要快。” “好吧,好吧,马上就去,一会你负责带路吧。” 江枫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还是本分的一些比较好,回到屋里的江枫看向这本就空旷的房子,苦笑了一下,带上一套衣服,把雁翎刀背在背上。 半盏茶的功夫,江枫就已经走了出来,此刻阿七已经准备好马匹。 “江先生上马吧。我带您下山。” 两人骑马远去,向着山下进发,一柱香的时间,江枫看见了一身红衣的沐凌雪,她正坐在山脚下的木屋旁喝酒。 “江先生,阿七既然已经送到就先回了。” “好的。” 秋风习习,沐凌雪的红衣在金黄色草木衬映下,显得更加鲜艳,身后阳光照耀,仿佛自己散发的光芒。 红色与黄色相间,热烈与落寞同在。 “红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江白青喊道。 “李恪文打听道小北在陕西,所以我打算你我两个人去陕西一趟。” “那为什么是我啊!” “你不是答应要陪我找小北嘛。昨天晚上的话,难道公子这么快就忘了吗?” “没,我既然说了,就绝不食言,你也别公子公子的叫着了,直接喊我名字得了。” “那就走吧,驾!!” “此去陕西三千里,一个来回得一个月的时间,我们是不是得去宁远城买一些干粮啊。” 沐凌雪回头看向江枫,“这是当然,没看这是去宁远城的路嘛。” 但是江枫却看着这条十分的陌生,道路十分狭窄,只能容下两个人并肩行走,让他震惊的是,在如此密林之中,竟然还有一条路。 “从宁远城到帽儿山不就一条路吗,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条?” “还有一条小路,很少有人知道的,这条路是原先城郊居民上山采药的时候走出来的,后来山体滑坡,这条路就没有人走了,整个宁远城知道这条路的不超过三个人。”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沐凌雪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落寞,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十年前,我就是从这条路逃出去的。” “对不起啊,让你想起了这些。” “没事,反正也已经大仇得报了,再找到弟弟,我这一生也就没有遗憾了。” 江枫开玩笑说道:“哈哈,你才二十多,这一生才刚刚开始啊。” …… …… 不一会,两个人就来到了宁远城内,牵着马,走在闹市之中,江枫左顾右盼,来宁远城,不仅仅是为了购买一些吃的,还为了把情报传递出去。 江枫随便找了一个支开了沐凌雪,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写在了纸上,环顾四周,见没人跟踪自己,便然后转身走进了一个医馆之中。 这是之前袁崇焕商量好的地方,一但有什么情报,就直接送进这家名为本草堂的医馆, 刚走进去,掌柜的眼神愣了一愣,便连忙把江白青请进了后堂。 “你是督师大人的人?” “没错,我是督师的护卫阮渊。” “把这封信务必交到督师大人。” 交代完之后,江枫也没做过多停留,直接从从百草堂走了出来,去南街与沐凌雪汇合。 看着这宁远城,下一次再见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陕西今天大旱,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相比于辽东,陕西的乱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里最多的就是流民,叛军,危机四伏。 想着想着,突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江枫一回头,是沐凌雪。 “看什么呢?站在原地半天,喊你都没反应。” “没……没什么?” 沐凌雪直接把手里的烧饼扔给了江白青, “呐,新出锅的烧饼,赶紧吃,吃完好上路。” 江枫连忙接住,有些烫,但是也大口吃了起来。 “好吃吧!” “挺好吃的!” “那个老头十多年前就在这里买烧饼,没想到这次在这里还能碰到他,这算是我在宁远城里最后的回忆了。” () 第四十三章遭遇 宁远卫。 “报,护卫阮渊求见。” “难道江白青出什么事了?” 袁崇焕也没做多想,连忙让阮渊进来。 “参见督师大人!” “什么事?” “禀大人,江枫把写封信讲给在我,在下也不敢耽搁,连忙就送了过来。” 阮渊边说,边把口袋中的信呈了上来。 袁崇焕拿着信,上面写着督师大人亲启,他挥了挥手,让阮渊下去,随后打开了信封。 白衣江枫拜见督师大人: 北城门西北方向,有一片密林,穿过密林,是第二条通往帽儿山的路,这条路无人设防,大人可作为未来进攻的必杀。 帽儿山大约人口四万五人,皆于山顶,其中能战者两万有余,故万不可强攻。 为了获得李恪文的信任,在下自作主张,把城西北方向的运粮路线告诉他们,但大人放心,这些粮草只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存放,不出三个月,必能灭匪,还辽东一个太平。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李恪文派我去西安府寻人,在下要离开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帽儿山内战的情绪高涨,但也不要示敌以弱。——江白青亲笔。 看完信的袁崇焕,皱了皱眉头,喊来了门口候着的下属。 “你告诉北线粮草押运官,这一次运粮分两次运往宁远城,其中间隔十日左右。” “属下这就去通知他们。” 袁崇焕一个人靠在椅子上,望着桌子上的信件失神。 “江白青,你一定不要让本督失望!” “驾!” “驾!驾!” 江枫,沐凌雪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奔驰在土路上,一路尘土飞扬,出了宁远城已经快两个时辰,天也即将黑了。 可这一路上连一家一户也没有碰到,半个时辰之内要是再没有先到过夜的地方,两个人就要在外面对付一宿了。 冷风不断的吹过江枫的脸颊,又慢慢的打透全身,寒意涌了上来。 “怎么了,沐姑娘。” “不能再走了,前面这条路要进山,现在已经快入夜,山里会很危险的,等天亮我们再穿过这里。” 江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说道:“行,那你负责生火,我去附近捡一些干柴去。” “好吧,速去速回,千万小心!” 把马绑在树上,天空上乌云密布,可能随时都会下雨一般,江枫看着这鬼天气,祈祷着今天晚上千万不要下雨,借着那极其微弱的光芒,向树林的方向前进。 走着走着,一阵阵闪电划过天空,借着闪电的光芒,江枫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地方,紧接着一声惊雷响起。 “那是什么?” 黑影吸引了江枫的注意,他向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据黑影不到十丈的距离,又是一阵闪电,半个天空都被点亮,江白青这一次看清楚了是什么。 是一座庙,一座破庙。 等江枫走进了,才看出来这里早已经荒废许久,庙宇的门不知道去了哪里,后面的墙壁岌岌可危,好像随时就要倒了下去一样。 但是能够遮雨,这就够了。 庙的中间是一座近十米高的石制大佛,已经落满了灰。 江枫再往里面走了几米,绕过佛像,在佛像背后竟然有一簇篝火,可四下望去,去没有一个人影。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江枫心里萌发。 “啊!” 突然,庙外想起了一个凄厉的喊声,江枫听出了是沐凌雪的声音,顾不得太多,连忙跑了出去。 几分钟前。 沐凌雪看着江白青远去的方向,起身下马,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从口袋里拿出了火折子,在地面上找来一些枯草,把火生了起来。 坐在火堆旁,火焰发出批了啪啦的声音,沐凌雪慵懒的靠在树下吃着干粮,突然不远处树林里面响起了簌簌声。 天空上又是一阵电闪雷鸣,女人下意识的蜷成了一团,她害怕的看向天空,嘴里喃喃道: “捡个木头也这么半天,再回来晚点火堆就灭了,快出来吧。” 沐凌雪也没有太在意,以为是江枫回来了。 可突然,嗖的一声,一只箭从树林里射了出来, 放松警惕的她根本没想到从远处出来的竟然是一只箭,电光火石之间,沐凌雪来不及反应,只得下意识的躲闪,侧身躲过要害,但却射在了左肩膀上。 “啊!” 沐凌雪顾不得疼痛,直接拔出长剑,站了起来! “谁?敢放暗箭,不敢出来!” “哈哈哈!” 诡异的笑声在丛林中响起,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和他一起走出的还有十多个人,把沐凌雪围了起来。 “没想到在这么个荒山老林还能碰到一个妞。” 此刻沐凌雪也冷静了下来,她看向这群围上来的人,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不是附近的流民,就是山匪。 定睛一看,远处还有一个持着弓箭的人,正瞄准着自己。 “你们要干什么?” “你说我们这些人要干什么?” 那个为首的男人直接走了过来,把玩着这手中的武器。 “小妞,那把剑不怕伤到自己吗,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出来可不太好啊!” 男人又接着说道:“你俩把她给我绑起来,爷今天要好好玩玩!” 沐凌雪却笑了出来,咬着牙把箭拔了出来,“就算我是一个人,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她看向树林深处,大喊道:“可我不止一个人,江白青!” “来了!” 握着弓箭的那个人的身后,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是江枫,手中的雁翎刀在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挥下,头和弓箭一起落在了地上。 为首的男人刚回头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的刹那,沐凌雪的长剑如一字长蛇般刺了过来,直中胸口。 一句话都再也没有说出来,血液从胸口里喷了出来,应声倒地。 四周的十几个人瞬间慌了,但是已经为时已晚,有一个想跑的,所有人就直接崩溃了,一盏茶的功夫,只剩下倒在地上的一片尸体和靠在树下的江枫和沐凌雪。 “沐姑娘,没想到你的身手这么好!” “红衣血染,我红娘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 第四十四章夺粮 “看来你所经历过的,绝对不止我听到的那些故事啊。”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中,这世间,冥冥成败,都不是由我们决定的,大明战乱,苦的就是我们这些无权无势无钱的人,我有故事,可惜啊没有酒。” 江枫看着沐凌雪这个样子,笑了笑又说道: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还想留一个活口问话,没想到你把他们全杀了!” “不杀,难道还要留着他们祸害其他人吗?” “你的伤怎么样了?” “小问题,箭头不是太深,撒点药就好了。” 江枫翻了翻包裹,找出来一瓶药。 “给你,这是军队里面的药,治疗外伤特别好用。” 沐凌雪晃了晃药瓶,道了一句谢。 天空越发的阴沉,仿佛大雨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我刚才在树林里面找到了一个破庙,这天要下雨了,今天我们去庙里休息一夜吧!” “这么好,我可不想浇成落汤鸡!” 沐凌雪右手拿着剑,刚要牵马的时候却被江白青拦了下来。 “你手臂受伤了,这两匹马还是我牵着吧。” 没等沐凌雪同意,江枫已经接过了缰绳,在前面带路。 两个人走了几十米的距离就看到了那个破庙,江枫把马拴在树上,电闪雷鸣的天空使得马儿很是不安。 沐凌雪抱着剑,也很是紧张,闪电似乎在唤醒她内心最不愿意想起的记忆。 “江白青,先别进来,我要上药,你要敢偷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那你快点啊,这天很快就要下雨了。” 走到佛像后面,看到了那一簇快熄灭了的火堆,沐凌雪靠在墙边,将外衣脱掉,紧着微弱的火光,查看左肩的伤口。 刚才状况紧急,都没有注意到伤口这么严重,到现在还有鲜血流出来。 她咬着牙,把药粉洒在了伤口上,疼痛立马充斥着伤口,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盏茶的时间,沐凌雪才处理好,用布条缠住伤口,穿上衣服之对外面喊道: “江白青,你可以进来了。” 江枫慢悠悠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伤口怎么样。严重吗?” “没什么事了,对了,这——火是你生的?” “不是,我觉得应该是那群流民生的火,巧的是,他们走出来,我走进去,竟然都没碰到。” “我们这还没出辽东呢,就遇到这群亡命徒。” “此去陕西,注定了不会太太平的,如今那里的叛军正是猖狂,朝廷也无力围剿,只能看着他们壮大。” “那小北他?” 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沐凌雪都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没事的,既然李恪文说是有人看到了他,就说明他现在活着很好的。” 闪电划过黑夜,大雨倾盆落下。 两个人坐在篝火旁聊了好多,庙里不断响起沐凌雪银铃般的笑容,火光倒映在脸上,直到将近子时,才各自靠在一边,睡了过去。 翌日。 帽儿山。 李恪文早上刚醒过来,就看到黑袍老人已经等在了门外。 “军师,这么一大清早就来找我,发生什么事了?” “昨天我亲自去一线天那里去探查情况,随后让近两千人埋伏在山顶两侧,另外一千人分两路,一路堵住一线天的出口,另一路负责切断后路。 就在一刻钟前,前方的斥候来报,已经有运粮的队伍出发,大约五百人左右,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落入我们的包围圈。两千人足矣吃掉他们。” “大约有多少粮草?” “保守估计,七万石!” 李恪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七万石粮食,加上山上的收成,够山上的所有的人吃一年的了,这一年再也不用因为粮食发愁了。 “江白青呢,我要好好的赏他。” “寨主难道忘了,江枫和那个女人去找沐小北去了!” “对,这一高兴把这件事给忘了,那就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您难道真的相信江枫了,那可是一个阴险狡诈之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难道军师您有什么发现?” “我昨天派谢南萧悄悄的跟着他,没想到真的有收获了,江白青昨天故意支开沐凌雪,然后在茶馆的桌子上用毛笔写着什么, 写完直接走进了一个名叫百草堂的医馆,随之很快就出来了,手上既没有拎着任何药,之前进去时候那张纸也不见了。” “情况属实?” “千真万确!这种事情我怎么敢妄报。” “那他怎么会把运粮路线告诉我们,七万石粮食一丢,宁远必然大乱,这样不是很矛盾吗?” “这……” 黑袍老人一时间也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江枫可是我们对付宁远城的一把利刃,还不能轻易折断他,就等江白青回来问个清楚,但凡有半点谎言,他必死,我李恪文这辈子最烦背叛与欺骗的人!” 一线天。 北线粮食押运官是由千户何世根负责的,他正骑在马上,喝着酒葫芦里的酒。 “大人,为什么督师让我们把这十五万石粮草从两条路运到宁远城啊,每年不都是一路吗?” “督师大人的想法我也猜不透,按理来说一路运粮,被山匪抢的概率会小一点,多了一路,不仅被发现的风险变大,而且直接削弱了我们一半的押送力量。” “不会是督师大人察觉到了什么吧?” “放心吧,就算有什么问题,我这五百兵勇也足够了。” 对于运粮的这件事何世根可是非常的得心应手,从万历四十七年开始一直到现在,近十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过一次失误。 整个千户所一千多人来押运粮草,就算再横的人,也不会和朝廷作对。 但是何世根不清楚的是,横的怕不要命的,乱世之中,要么饿死,要么被抢粮被官兵杀死,但后者还有一丝活路,眼前正有一群不要命的人虎视眈眈的的在盯着他的粮草。 踏进了一线天,也就是踏进了鬼门关。 何世根继续喝着葫芦里的酒,他现在只想完成这个任务,然后回家睡觉。 () 第四十五章战死 何世根抬起头看向天空,是那样的湛蓝。 “大人,前面就是一线天了。” “传令下去,所有人提高警戒,万不可松懈。” “是!” 山顶上。 “头,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 杜修揉了揉发麻的大腿,他们已经在这里埋伏一天多了,终于碰到了押送粮草的队伍。 “急什么,等他们所有人都进入一线天内,咱们再堵其首尾,一举拿下。” “这带队的是个什么官职,看起来很大的官啊!” 杜修眯着眼睛看去,把嘴里叼着的草棍儿吐了出来,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五品武将,千户。” 一盏茶的功夫,运粮的明军已经全部进入其中,所有人正抱怨着这条路如此拥挤。 突然,一发信号箭在所有人的上空响了起来,骑在马上的何世根,抬头一看,瞳孔皱缩,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中埋伏了。 “所有人不要慌,后队变前队,从这里退出去!” 还没等何世根这句话喊完,身后就传来了呐喊声,黑压压的一片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同时前方也响起了阵阵马蹄声,又是一队! 但这些人只是摇旗呐喊,堵住他们去路,却不进攻。 身经百战的何世根终于想明白了,他抬起头,果然山顶上又是全都是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弓箭。 山顶上的杜修拔出刀指向何世根, “千户大人,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若降,我等可饶你一命!” “山匪头子,你痴心妄想,我何世根可战死,但决不会降!” 说罢,将手里的的长枪扔了上去,可在据山顶一半的时候就颓然落下。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放箭!!” 无数的箭雨从空中落下,整个峡谷的上方被箭雨覆盖。 运粮的士兵几乎都是民兵,没有什么战斗经验,就连武器都只有一杆长枪,盾牌,火铳,弓箭等统统没有。 “所有人向北突围!” 出口两端已经全被封锁,何世根身先士卒,骑马冲了上去,可峡谷下面的人都是一个活生生的靶子,还没等何世根冲到谷口,箭雨就直接落了下来,根本突围不出去。 下一秒,惨叫声响彻整个峡谷,所有人都在抵挡,可惜是徒劳的,不断的有人在中箭倒下,血液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粮食。 何世根被一箭射中了眉心,从马上跌了下来,弥留之际,他再次看向那本该湛蓝的天空,却变成了血红。 箭雨足足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停止,峡谷下面已经毫无生气,五百多人全部阵亡。 看见下面没了动静,杜修直接顺小路滑了下去。 “杜头,哥几个做的怎么样?” “不错,不错!到时候让寨主好好封赏你们。” 其实杜修也没有想到进展的会如此顺利,他站在高处大喊道: “所有人进入一线天谷内搬粮!动作要快,不超过两个时辰,这里就会被明军发现。” 所有人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粮仓,每个人都兴奋不已,争相冲进谷内抢夺粮食,哪怕已经被血染红,哪怕那些守护的人血还未凉。 …… …… 三个时辰后。 小兵一路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下起的说道:“报,禀……禀督……师。” 袁崇焕的幕僚站了起来,呵斥小兵道:“何故如此惊慌,你慢慢说!” 小兵跪在地上缓了缓后,抬起头。 “禀督师大人,宁远外百里峡谷一线天处,北线运粮队全军覆没,千户何世根身中数十箭,战死,七万石粮草全部丢了!” “什么?” 袁崇焕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可知道是谁干的?”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峡谷中除了我方兵卒的尸体,和数不清的箭矢,剩下的,连一个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他们是伏击,从山顶上居高临下,我们的人毫无还手之力。” “废物,都是废物,如此天险,要么绕道而行,要么就提前查探清楚,怎么可如此莽撞行事!来人呐,把这个小兵给我拖出去砍了。” 这时候一直不吱声的幕僚张一鸾,找了出来,“大人,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北线运粮路线,极为隐秘,旁人很少知道的。” 袁崇焕看着张一鸾,“你的意思是何世根他们千户所出了内奸?” “内奸一定是会有内奸,但不一定是出自他们千户所,大人难道忘了,前几日逐出宁远卫的江白青吗,他可是怀着很大的怨气走的,北线粮食最后运到的可是原先江白青的百户所,身为百户,他可是一清二楚,而且……” 另一个幕僚刘昌桂接着说道:“而且整个辽东除了那群后金女真,能有实力抢夺粮食的只有李恪文所带领的山匪,就在两天前,先百户江白青投奔了李恪文,两天后,北线所运粮草丢失,难道真会有如此巧合吗?” 知道事情真相的袁崇焕看着底下两个幕僚,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竟然三言两语就想到了江白青身上,袁崇焕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此事本督定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如果是他,那绝对不会放过江白青的。” 帽儿山,大殿。 与宁远城低沉压抑的气氛不同,帽儿山里面却是灯火通明,如同过年一样。 李恪文正站在台上,为得胜归来的杜修等一众人等庆功。 自从占据帽儿山的这些年,每次抢粮都是小打小闹,最多没有超过上万石的,几个月前,李恪文精心谋划。 杀死了来宁远卫述职的张荣生,因为此地没有人认识他,便让手下李方田穿着张荣生的衣服,带着述职文书成为了副百户。 而后利用副百户职务之便,又让几个手下,加入了百户所,就当万事俱备之时,一个人的到来打碎了他所有的计划,李恪文根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一个无名小卒毁了一切。 从那天,他记住了这个无名小卒的名字——江白青。 世界就是这么充满戏剧性的,几个月后,曾经毁了这个自己的计划的江枫,却又给了他一个更大的胜利,整整七万石粮草。 () 第四十六章村庄 世界在给了李恪文绝望之后,又给了他希望,可没人知道希望之后,还会是什么。 “今天我们来为杜修他们得胜归来的人,敬一杯酒。” 说完李恪文高高的举起酒碗,一口喝了下去。 大殿下的所有人也都将碗中的酒一饮而下,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表情,只有四个人坐在一起,用嫉妒的眼光看向台上。 直到子时,帽儿山的这场庆功酒才结束,身为这次夺粮的主角,杜修喝的更是酩酊大醉,好几个人搀扶才勉强回了房间。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丢了粮的宁远卫竟然忍下了这口气,十天都没有任何声张,似乎被人给压了下去。 与此同时,江白青和沐凌雪已经赶了十天的路,三千里路已经剩下不到一百里就能到达西安府。 自从踏进陕西以来,一幕幕场景让江白青触目惊心,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有些村庄里的人十不存一,更有甚者易子而食,一路上尽是白骨,空无一人的村庄比比皆是。 还有一天的路程,太阳也快落山。 两个人来索性来到一个村庄休息,这个村庄还有不到一百人,每个人都瘦的形同皮包骨,江枫想都没想,直接把包裹里所有的吃的都分给了这些人。 这些人如同看到了神明一般,连忙向江白青跪谢。 来到一个破旧的房子里面,两个人打算在这里对付一宿,沐凌雪在破旧的厨房里面找到了一个小锅,架起火,熬起了粥。 “江白青,都怪你,把干粮都给了那些人,现在我这里就剩下一点小米了。”沐凌雪边用木棍搅和锅里的粥便抱怨着。 “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吗?” “你的那点粮食,只够让他们晚死一天,有意义吗?” “哪怕多活片刻,我会去做。” “读书读傻了吧,没听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嘛,我们都快饿死了,你还去管别人,榆木脑袋。” 江白青眼看说不过她,只得岔开话题,“你先煮着粥,我出去看看。” 趁着晚饭还没有好的功夫,江枫来到了村庄附近的山上,站在高处俯视着村庄,在黄昏的照耀下,想起了白朴的那首词。 黄昏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 江枫站在山顶上矗立里许久,大风在他的身边划过,脑海中回想起了一路上触目惊心一幕幕。 按这个行程,江白青粗略估计大约还有一天就能到达西安府。 “再回去辽东得半个月后了。”江枫感叹的说着。 “怎么?跟我出来后悔了?” 沐凌雪的声音吓了江枫一跳,“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也是刚到,就听见了你说的,看样子你是真后悔了。” “没,我就是说说,其实出来也挺好的,要不然无论是在宁远卫还是帽儿山都要斗智斗勇的,很累啊。” “江白青,我听李恪文说你一己之力平定了宁远兵变,也就是这件事导致你被逐出了宁远卫,但是我怎么感觉有一点不对劲啊。” 江枫瞬间警惕起来,右手下意识的握住了刀柄,他才认识沐凌雪没几天,此人还不可信。 “怎么不对劲?” “你每次提到宁远卫,提到袁崇焕,眼神中既然一点仇恨的影子都看不到。” “仇恨不一定非得要表现出来啊,藏匿于心不是更好吗?” 沐凌雪看着江白青的双眼, “不对,仇恨这种东西是无法隐藏的,而且提到宁远卫那个地方时,你的眼神却流露出敬畏与怀念,你骗得了李恪文,是因为他不曾生活在仇恨之中,而我不一样,我活着只为两件事复仇和找到小北!” “这种事情因人而异嘛?我这个就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江白青连忙打哈哈说着。 “那……” 江枫说着沐凌雪的目光看去。 “那你为何又如此警惕,还握住了你的刀。” “该死,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难缠,我还是小瞧她了。”江白青暗叫不好,却又无可奈何。 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只见沐凌雪又说道: “不必紧张,放心吧,我是不会告诉李恪文的,我倒是好奇,你是如何弄垮割据在帽儿山的势力的。” “哈哈,沐姑娘真会开玩笑,先不说了,我回去吃饭了,再不回去,小米粥就要凉了。” 说完便仓皇逃离了山顶,向下面的村庄跑去。 沐凌雪看着江白青远去的背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随后也跟了上去。 半壁斜阳,黄昏如故。 …… …… 两个做坐在火炉旁,喝着碗里的稀粥,这时天空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小小的月牙挂在空中。 摇曳的灯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映在墙上。 沐凌雪双手托腮,“本姑娘的厨艺怎么样?” “一般般吧,做个粥而已,熟了就行呗。” 沐凌雪气鼓鼓的说道:“你!这可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做饭。” “好了,好了,好吃还不行吗?” “满满的敷衍感!” “我这还不是要……” 江白青的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一阵凄厉的惨叫打碎了这片平静的夜空。 沐凌雪首先反应了过来,拉着坐在地上的江枫向外跑去。 两个人来到屋外,却发现村子四外竟然都是火光。 “难不成着火了?” “不对,”江白青补充道,“那是火把的光芒,这个村子好像是被包围了。” “看人数得有两三千人啊。” “陕西能号召出两三千人除了造反的,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看他们的样子,不会是来抢粮的吧。” “抢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可能是是要让村子里的青壮男丁被迫加入给这些造反的人效命。” 江枫直接拔出雁翎刀,向火光的方向走了过去。 “江白青,你要干什么?” “你可知他们强征壮丁之后是要干什么?” “我知……知道,这一路上都已经见过了,屠村,一个不留。” “这种事情要是看不到也就罢了,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屠杀我做不到。” () 第四十七章同乡 “可你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你只有一个人,而他们却是上千人,一人一刀你就成肉泥了!” 江枫目视前方,血液在血管里加速流动,握紧了拳头。 这些造反的人说的是为解救苍生疾苦,却又把这些灾难带给了苍生。 可悲!可笑! 那种无力感直接充满了全身,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火光将几秒钟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刀抹杀。 “江白青!你快躲起来,他们好像发现你了!” 沐凌雪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江枫定睛一看,正好有几个人举着火把向这面走了过来。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被抓壮丁会很惨的,” 直接拽住了江枫的手,向村子外跑去,两人一路狂奔,可后面的人也穷追不舍。 这时,周围其他的农民起义军也听到了动静,向这面围了过来,还有几个骑马的人。 “他们疯了吗,怎么就追我们两个!” 两个人的前方又是黑压压的一片人。 “不行,不能这么跑,得先回去,要不然很快就会被那些骑兵追上来,我们的马还在村子里,有匹马我们才能跑出去他们的包围。”沐凌雪喊道。 “前面这条路这不通了,后面只有六个人追我,那就先解决这六个,上!” 后面的几个人正气势汹汹的追了过来,却看见了往回跑的江枫和沐凌雪,两人目光似乎带着火,举着武器就杀了回来。 这些人这是一群造反的农民,并没有经过训练,而江白青却是身经百战,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仅几秒钟的时间,六人全部倒下, 江枫把出来插在尸体里的雁翎刀,抬头看向沐凌雪,她也解决掉了其余的人,都是一剑封喉,倒在地下的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血尽而亡。 江白青和沐凌雪直接返回了村子里面,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又杀了几个追上来的人之后,彻底的激怒了那群人。 两个人都能清楚的听见对面马上的指挥官愤怒的狂吼,恍惚间江枫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可是顾不上那么多了,几经周折,终于又跑了回来, 但那些造反的人包围圈几乎已经形成了,把江枫和沐凌雪团团的围在刚才熬粥的那间小院里。 拴在柱子上的马不安的挣脱着缰绳,两个人躲在房间里,周围的人慢慢的围了上来。 “他们的反应能力太快了,远远出乎了我的意料。” 跑的筋疲力尽沐凌雪不甘的靠在墙边,等待着叛军闯进来,而江白青却死死地盯着窗外的那些人,一个又一个想法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但又一次次的被自己否定。 “沐姑娘,你听我说,一会我负责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一定要跑出去。” “不……” “你听我说,我会从门口走出去,他们无论是杀我也好,抓我也罢,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会在我这里,你躲在地窖里千万不要出去,等外面没了声响再出来。” “那你怎么办?”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能走一个是一个,你活着离开,我也有可能活,两个人都被抓走,那只有死路一条。” 江白青随后用力的推走沐凌雪,一个人向外面走了出去 沐凌雪脑袋里一直回响这江枫临走前说的话。 “你活着离开,我也有可能活下来。” “江白青,你等着我!” 沐凌雪转身潜入了地窖之中,不一会就听见了上面的声音, 前院。 “老大,他们好像出来了!” “不对,怎么就一个人?” 骑在马上的刘恒岳让手下们停止前进。 江白青走了出来,把刀扔在地上。 一口流利的陕西方言响了起来, “误会,都是误会,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我是高如岳的老乡,来投奔他的啊。” “高将军的同乡?你是哪里人?” “安塞的,听说他在起义军里面混的风生水起,我特来投奔他滴!” 为首的刘恒岳一时间没有了分寸,杀了,一但要是真的,自己得罪了高迎祥,那可是白袍大将啊,不杀,眼前这个人杀死了自己七八个兄弟,正当他踌躇的时候,手下问道: “大哥,此人不简单,一人杀了我们好几个弟兄,如此神勇,和高将军无二啊,说不定真的是他的老乡。” 听手下这么一说,刘恒岳真不敢轻举万动了,这是打着哈哈,“原来是高将军的同乡啊,看来真是误会啊,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啊。” “在下江文举,不敢称先生,只是一个世代务农的农民而你。”江枫随便起了一个名字说道。 就在刚刚逃亡的时候,江枫听见了那个头头说起了高迎祥的名字,便急中生智,冒充他的老乡。 江白青知道崇祯初年的时候,高迎祥只活跃在延庆府一代,所以这群人里面根本不可能有高迎祥,只可能听说过他的名号,暗地里相互来往。 他在赌这群人会不会认识高迎祥,会不会有人信他,看他们的态度,江枫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因为自己赌对了。 江白青看着面前的黑压压造反的人,心里想着,“只能利用一下你这个未来闯王的名号来匡一下他们了。” “江老弟不愧是高将军的同乡啊,一样的勇武。” “哈哈,安塞自古以来民风彪悍,所以一下子不小心误伤了友军。” “不打紧,不打紧,江老弟如果我没看错,是不是屋子里面还有一个人啊。” “你是说我滴那个老乡啊,他胆子太小,早就跑没影了。” 江枫的话音刚落,一声巨大的马鸣声在后院响起。 几分钟后从后院就跑出来了直接士兵小声说道:“刚才一匹黑马驮着一个人冲了出去,速度怪快,我们没追上。” “那就不用追了,江老弟,快上马,一会这里让官兵们发现就不好了。” “上马?是带我去找高大哥吗?” “没错,你是高将军的老乡,也就是我们的朋友!” 就这样江枫跟着起义军离开了村庄,但是他仍旧没能阻止这群人面兽心的人屠村。 () 第四十八章敌营 一把大火,燃烧在江枫的眼前,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是那些冤死的灵魂在呐喊,在哭泣。 江白青望着那堆火出神,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围在小院中的人离开后,躲在地窖之中的沐凌雪走了出来。 她站在屋子里面,看着远处离开的火光,沐凌雪知道,江白青这是又救了自己一回。 那匹黑马上跑出去的只是一个用衣服和柴火做成的假人,用来吸引起义军的注意力。 刚才江枫和那群人的对话沐凌雪听的一清二楚,但是沐凌雪疑惑的是,一个辽东锦州人什么时候会说的一口流利的陕西话, 而且在红娘沐凌雪的印象中,江白青近几年一直在辽东活跃,怎么会认得高迎祥是谁,同样是初来乍到,自己感觉到江枫陕西的情况了如指掌。 否则怎么在他的三言两语之下,给对面耍的团团转。 “江白青,你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直到外面彻底没有了动静,沐凌雪才走出了小院,如今的村庄已经是死一般的寂静。 自从进入陕西的这些天,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人烟绝迹的村子了,但这一次的亲历,却让沐凌雪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无尽的绝望与那刺骨的凉意。 无论兴亡,苦的都是这天下百姓。 沐凌雪收拾好东西,一人一马独自跟在起义军的身后,她必须尽快就出来江枫,否则谎言一旦被揭穿,后果不堪想象。 而此刻的江枫正也想办法如何脱身,在自己的印象中,崇祯元年,这些农民起义军多半是在安塞,府谷等地,并没有在西安附近闹出怎样的名堂,所以他们驻扎的地方多半是荒郊野外。 官逼民反,落草为寇。 这群人与山匪的区别就是,一个喊着推翻明朝的口号,一个是只是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果然不出江枫所料,在快天亮的时候他们来到了这群起义军驻扎的地方,在一片树林中。 听刘恒岳说,他们本来占据了一座县城,就在前几日被两倍于己的明军给攻破,如今只能来到这荒郊野岭,继续对抗明朝。 也不知道是因为当地民风过于纯朴的原因,这些人貌似怀疑都没有怀疑,直接就相信了自己,还把自己奉为了座上宾。 他们洗劫村庄的就是为了抢粮,抓壮丁,变相的让明朝在这里失去民心,最后量变产生质变,动不动就有几十万人揭竿而起。 江白青记得这些现如今还在陕西何处的零散起义军,在崇祯八年的时候,在河南荥阳会师,十三家七十二营,那是的起义军才有了真正撼动明王朝的实力,在会师的九年后,拖垮了摇摇欲坠的王朝。 在未来十多年里,这群造反的人被无数次打败,又无数次东山再起,哪怕只剩几个人,几个月之后又是几十万大军, 想到这里,看了看那泛鱼肚白的东边。 “看来我在明年己巳之变之后,要来这个地方对抗这群更令人头疼的起义军了,” 江枫嘴里喃喃着,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说是奇怪,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却有着一丝丝的熟悉感,但也想不起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抬起头看向那个人的背影,十分的瘦弱,走路还一坡一坡的,看样子似乎是被什么人给打成这个样子的,只见那个人慢慢消失在了拐角处。 这时候,江白青连忙起身,想要看清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突然一个想法在脑海中浮起,那个人是沐凌雪的弟弟——沐小北。 刚追出去十几米,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向这面走了过来,这个人江枫并没有见过, 男人近两米高的个头,体壮如牛,看样子十分孔武有力,粗眉大眼,满脸虬髯。 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身边还跟着几个他的小弟,江白青看此人正向自己走了过来,顿感不妙,连忙起身想要离开,就听见的了后面的声音。 “站住!刚才我去帐篷没有碰到你,原来你在这里猫着呢!” 既然已经避无可避了,江白青只得回过身来看向他们。 身边的几个小喽喽说道:“老大,就是他,杀了我们好几个人,刘将军还把这样的人给带进了营地,” “没错,小六子就是被他杀的,死的可惨了,身首异处啊!” 这时那个大个子男人说了话。 “你就是那个叫……叫江文举的,是你杀了我的手下。” 江枫双手作揖,“那只是误会,我不知道是友军,他们要杀我,我也只能被迫反击了。” 他现在只想快点打发走了这群死缠烂打的人,越多人知道他,暴露的风险也就越大,江枫只是想趁着天黑跑出去,顺手救下来这些被强行抓来的壮丁。 “你把他们杀了叫做误会,是不是我把你杀了也是误会啊?” 大个子男人此言一出,江白青就知道不好解决了,但他转念一想,既然他想挑事,那就不做不休,否则会有越来越多的麻烦。 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大个子男人的眼睛, “怎么?你的意思是要杀我?” () 第四十九章立威 “敢杀我手下,看来你活的是活腻歪了啊!” 边说大个男人边脱了上衣,向江白青这面冲了过来。 “武哥加油!加油!” 大个王千武,呵呵的笑了两声,大地都发出了咚咚的响声,江枫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热大个男人,内心没有发慌,并不是个子越大,就越厉害的。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往往是更容易击败的。 “武哥加油!加油!” 对面冲过来的,江枫直接侧身一躲,一脚踹在了男人的后背上,男人走出了好几步,才勉强停了下来,险些趴在了地上。 王千武转过身来,眼中似乎都能喷火一样。 “再来!” 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有再主动冲上来,只是摆着进攻的姿势,江白青看到大个男人样子,笑了笑,活动活动脖子,如同一只猎豹一样冲了过去,一拳向上打去。 王千武左手抵挡,右拳向江白青的胸口砸去,可谁想竟是虚晃一招,江枫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大个男人上身发力,下盘一定不稳,所以江枫直接改变招式,一个扫堂腿,把王千武直接扫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仿佛大地都在颤抖了一般。 王千武刚想再次起来,江白青直接一脚踏在了他的胸口上,这一下子,男人的嘴角有一缕血迹流下,连续咳嗽了好几声。 等江枫还想踢第二脚的时候,王千武直接拽住了他的腿,江白青顿感不妙,但又没有太多慌乱,直接顺势倒下,单膝跪在地上,下一秒肘击直接重重的撞到了大个男人的脸上,男人吃痛,松开了手。 随后便迎面而来的是入雨点般的拳头落下,刚开始王千武还能抵挡几下,可后来完全就是挨打。 刚想有人上去帮忙,却被江白青冰冷的眼神吓了回去,他仿佛在告诉所有人,惹他,就是这个下场。 周围围观的人都感觉到十分的诧异,王千武可是他们这个队伍里面,数一数二的厉害,怎么会被这么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三拳两脚直接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江白青看着地上躺的已经快无还手之力的王千武停止了攻击,他可不想弄出人命出来。 “看来你还是不太够资格杀我啊!” 说完江枫离开了这里,可令他没想到的时候是,王千武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拔出围观人的武器,挥着刀直接响江白青砍了过去。 江枫,看着迎面而来的刀,眼神中带着怒火。 “你这是在找死!!” 王千武连砍几刀,都被江枫躲了过去,在挥下一刀的时候,江白青直接一脚踹在了他的手腕处,刀在大个男人的手中脱落,随后江枫顺势接住,直接横刀劈了出去。 “住手!江老弟快住手。” 就当这个时候,一声住手在人群中响起,江枫记得这个声音,是刘恒岳的。 刀锋抵在王千武脖子处停了下来,然后江枫直接把刀扔在了地上,刀尖顺着地面插进去了一半,可见力道惊人。 自从刘恒岳声音响起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王千武只不过就是一个棋子而已了。 如果自己被打死,刘恒岳也不会走出来,一但王千武落入下风,他就走出来制止。 “看来这群人也没那么好糊弄啊!” 江白青心里想着,看向刘恒岳走过来的方向。 “江老弟,都怪在下管教不严,还望恕罪。” “刘兄,看来贵部不太欢迎我啊。” “哪有的事,江老弟你这真是误会了,那个傻大个一根筋,你也别太在意。” 江白青目光放在了王千武的身上, “王千武。你还在那里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江老弟赔罪。”刘恒岳喊道。 王千武看向刘恒岳,眼神中充满的挣扎,但似乎又有一丝极其微小的杀意,不情愿的走到了江白青的面前,抱拳行礼。 江白青不知道这股杀意,是针对自己的,还是刘恒岳的,只得再次警惕了起来。 “江老大,俺不该这么冲动,一时间动了粗……”说着就要跪了下来,江枫连忙阻止。 “这件事情不怪你,也有我不对的地方,是我一时误察,才造成此刻的状况,在这里我江文举给你们赔罪了。” 周围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刚才还盛气棱人的江文举,此刻却如此谦虚,这份沉默还是被刘恒岳打破。 “来来来,江老弟,随我进帐篷,我请你吃酒。” 江白青也没有推辞,因为他真的要带在这里,直到先到沐小北,刚才看到沐小北一圈一拐的样子,多半是他们抓来的壮丁。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刘兄请!” “江老弟请!” 两个人一起走到了帐篷之中。 …… …… 在江白青走进营地的半个时辰后,沐凌雪才磕磕绊绊的找到了这里,头发上满是穿过密林时沾上的树叶。 沐凌雪用手把树叶弄了下去, “这帮人是野人吗?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这是一片密林,也是一处山谷,如果从远处看去根本没有什么异常,只有登上谷顶才能看到驻扎在这里的乱民,的确是十分的隐秘。 () 第五十章套话 沐凌雪并没有悄悄的潜入进去,先在外围查看一圈情况,走了一圈下来,几乎每隔几十米都会有一队人在那里守着,生怕明军找到这里。 探明周围敌情之后,沐凌雪不知道在哪里搞来的一套夜行衣,躲在密林之中,直到太阳落山,黑夜降临,才伴随着夜色潜入了进去。 “江白青,你可一定要给我活着。” 而此刻的江枫正走在营地之中四下观望,因为今日几下杀败王千武之事,知道了是一个不好惹的人,一般的小喽喽看到他都是毕恭毕敬。 营地不大,但是走了两圈,再没有看见今天的背影,这个时候江白青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差了,那个人真的会是沐凌雪口中的沐小北吗? 顶着一个假的身份,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这一点江白青十分的清楚。 他同时也清楚必须要找到沐小北,这样的话,在不久之后的帽儿山上,她或许成为自己的一个十分得力的助手。 清风徐徐,明月高悬于苍穹之上。 走着走着江白青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那些被抓来的壮丁似乎全不见了。 “难道他们被关进了什么其他的地方?” 想到这里,江枫向刘恒岳的帐篷走去,可刚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这老东西看似人畜无害,实则诡计多端,精的很,还是小心为妙。” 江白青四下看去,最后把目光放在了不远处守夜的王千武身上。 不一会,江枫从小喽喽手里面要来了一罐酒,走到了大个男人的面前。 王千武很是诧异,眼神中又多了丝许惊恐。 江枫摇了摇手中的酒,“大个,我请你吃酒!” “不了不了,今晚守夜,喝不得酒。” “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吃了这碗酒,我们之前结下的梁子就算一笔勾销了。” 一笔勾销?这让大个男人想到了今天早上的事情。 今天拂晓的时候,刚洗劫完村庄的刘恒岳喊来了负责留守营地的王千武。 刘恒岳一脸喜悦的说道:“千武,好的不错嘛,我们离开了两天多,营地打理的这么好。” “哈哈,我王千武都是托大哥的福。” “呦,你这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王千武挠了挠头,看向远处那些抢过来的粮食,和被抓来的壮丁,“大哥,这次收获不错啊。” “这帮饿死鬼,这一车粮食可是我们征了十多个村子的结果,要不是有一个富农,可能连这一半都没有,这些都不是重要的,来来,你过来!” 王千武跟在刘恒岳的后面,走了几十步之后,来到了前面。 “你看到那个身着青衣,腰挎长刀的那个男人了吗?” “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他怎么了?” “他一个人解决掉了我们六七个人,比你能打多了。” “怎么可能,我一个手都能把这种人碾碎了。” “算了吧,千武,你的实力我知道,可千万别去挑战他啊,免得丢了面子。” 随后拍了拍王千武的肩膀,转身离开,脸上还流露出嘲讽的笑容,这一下子就使得王千武瞬间暴起,他摩拳擦掌。 “我王千武今天到底要看看你是有多么的厉害。” 二话没说,去找了江白青,于是就发生了早上的那一幕,险些命丧于此。 后来他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高迎祥的同乡好友,自己根本得罪不起的人物,刘恒岳此举明显是借自己的手,杀人。 看着王千武愣神,江白青又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 “怎么,你这是看不起我?” “没,没,我怎么敢呢,喝就是了。” 两个人共同举起酒碗,喝了起来。 江白青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因为趁着夜色,江枫把酒趁王千武不注意间倒进了阴影里。 “既然能喝下第一碗,也就能喝第二碗,我就不信,这么大一罐酒,灌不醉你!” 江枫心里这么想着,手上转眼间又是一碗酒倒了出来,两个人靠在树下喝着酒。江白青开始有的没的一直和王千武说话。 起初王千武还是很小心翼翼的回答,但是随着酒精不断的在麻痹神经,便彻底放松了起来。 “大个,你……你们躲在这个山谷里面多长时间了?” “一个多月吧,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躲在这里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事已至此,那又为何不降啊?” “土地被剥夺走了,又无一技之长,离开这里也是饿死,造反也是死,饿死也是死,选择前者不是更好吗?” “也对,搏一搏有可能还会成功,我看躲在这里不是太安全啊,回来的时候看到这时一片谷地,这要是被敌人发现,转眼间不就是被合围了吗?” “江老弟你是有所不知啊,在这个山谷最北面有一个山洞,山洞很大,足足能容得下几千人,山洞中的天然隧道可通往外面几十里的地方,一但被围,我们可从那里,进可攻,退可守!” 忙活了半个时辰的江白青终于有了成果,眼睛中寒光一闪,听到了有用的消息,江枫连忙应付王千武几句,直接把他灌醉。 随后隐匿在黑夜之中。 () 第五十一章山洞 听见王千武所说的这个山洞,江白青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沐小北他们多半是被关在这里了。 作为被抓过来的壮丁,其实就是和奴隶差不多,这些人只有在战场上作为第一波炮灰的作用。 眼下,刘恒岳又在抓这么多壮丁,多半是又想攻打西安府附近的县城,现如今陕西几乎是赤地千里了,再加上十几路大大小小的起义军,生灵涂炭。 这一个拥有三千年历史的古地,即将覆灭。 江枫走出几十米之后,就看到了隐匿在树林中一条悠长的小路。 曲径通幽,树林中时不时还传来狼嚎的声音,一半人根本不敢靠近这个地方。 江白青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了一口气,向北面走出。 与此同时,潜入进去谷底的沐凌雪,困在了密林之中,由于根本没有路,只好一剑又一剑的挥砍一条路。 但是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候,沐凌雪竟然看见了不久前自己走过的痕迹,她看向远处被砍断的树枝和杂草。 “怎么可能会迷路呢?我记得我就是一直向南面走的啊。” 她并没有慌张,只是抬起头看向孤悬空中的月亮。 “现在是九月上旬,峨眉月,亮面为西,戌时,月倾东南……” 沐凌雪嘴里喃喃着,然后利用月亮再次确定了南面的位置走了过去。 …… …… 另一面的江白青,在走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一路上解决了四五个外围巡逻的人之后。 终于看到了那个山洞,只不过山洞洞口处还有一个小队在那里驻守。 江枫躲在树后面,偷偷观察驻守在这里的小队,人数整整十个人,但是有一半都已经昏昏沉沉的打瞌睡,江枫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光。 他看向不远处的这些人,心里在规划着突袭路线,虽然说崇祯前期的农民起义军战斗力非常的底下,但老虎博兔,尚需全力,江枫可不想因为掉以轻心,把命葬送到这里。 山洞洞口,五个人靠在墙边睡觉,五个人围在火堆旁守夜,几个人有说有笑的,来缓解对黑暗的恐惧。 突然不远处的草丛动了一下,那五个围在火堆旁的几个人瞬间警觉了起来,向草丛的方向看了过去。 簌簌簌…… 草丛动的声响愈发的大,那五个人喊醒了睡着的同伴,让他们守着这里,而他们拿上武器,向发生异响的地方走去。 密林中杂草丛生,有的草甚至都有半米多高,几个人握着长刀,小心翼翼的查看状况。 有一个人看见了脚印,四下望了望,最后下意识的向头顶看去。 江白青从树上一跃而下,长刀在他的胸口上留下了骇人的伤口,虽然没死,但也奄奄一息,周围四个人连忙围了上来,江枫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刀。 两把刀握在手中,离自己最近的人冲咯过来,江枫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那个人还没来得及吃痛,刀尖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鲜血溅在了江白青的脸上。 此刻的江枫如同一尊杀神一样,把插在男人腹部的长刀拔了出来,扔向了跑过来的人,躲闪不及,一刀毙命。 右手的雁翎刀挡住了剩下两个人的攻击,顺势向后退了两步。 电光火石只见三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剩下的两个人也是独木难支。 江白青冲了上去,连砍数刀,那个人招架不住,手中的武器都被震到了地面上,一刀封喉,仅剩的一个人已经完全吓傻了,直接丢了武器,跪着求饶。 “好汉饶命,我只是一个小喽喽,上有老下有小,不得以才造反的啊。” 另小喽喽感到意外的是,眼前的这尊杀神竟真的没有杀自己。 江白青把刀收了起来,对跪在地上的人说道:“告诉刘恒岳,就说我江白青在这里等着他!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多谢饶命。” 说罢,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江枫也没有放松下来,握紧手里的刀,现在洞口只剩下五个人了,这次他没有用计,直接领把刀冲了上去。 半盏茶的功夫,洞口的五个人全部倒了下去,江白青身上的衣服也被血液染红的大半。 看向漆黑的洞口,江枫用尸体上的衣服和木棍坐了一个火把,把洞口刚才那些人喝的酒全部倒了上去,瞬间周围变得明亮起来。 “唉!” 江枫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向洞口里面走去,刚走进洞内,一股莫名的寒意就袭遍全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火把照映出山洞内的模样,湿冷的洞壁长满了平台,洞顶还是不是有水滴落下。 走了十几米之后,江白青仔细的看向山洞,这里似乎不是刘恒岳所说的天然洞穴,而是开采出来的,用手摸向那刀劈斧砍过的痕迹,一股莫名的恐惧感涌了出来。 突然,洞口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江白青心中一惊,连忙熄灭的火把,躲在这漆黑一片的山洞之中。 “会是谁?” 这是江枫此刻脑海中最大的疑问,刚才他已经探查过了,洞口周围只有这十个人看守,为一个活着的,也不可能这么快到达营地。 () 第五十二章相逢 对面明显也在减轻脚步的声音,即使如此克制声音,但久经沙场的江白青也听了出来。 洞顶上的水滴,滴答滴答落下,空谷传响,江枫瞬间紧张了起来,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握紧手中的雁翎刀,隐匿在黑暗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着对面的到来。 “1,2,3……” 江白青在心里默数着数字,和对面的脚步声完美的契合,当数到十的时候,直接从角落处挥刀冲了上去。 破空声瞬间在山洞中响了起来,对面的人显然没有想到会从那里冒出来一个人,只得下意识的后退,身手十分敏捷,竟然一连几下全都被躲了过去。 刷的一声,对面拔出了武器,听见了剑鞘落地的声音,下一秒,漆黑的山洞中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突然耳边响起了破空声,江白青连忙弯腰去躲,随后挥刀在黑暗之中攻了上去。 锵!当!铮! 武器在空中不断的触碰。刀光剑影,火花纷飞,几招下来之后,那个人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但江枫知道,他还在这里,在武器碰撞的火花下,看出来了是个黑衣人。 “此人武功不在我之下!” 江白青心里暗暗震惊,不敢有丝毫松懈。 突然右边传来了声响,刚想上前,却听出了不对劲,那是石子触碰到墙壁的声音,只得下意识向右面挥刀砍去,果然传来了武器碰撞的声音。 还没等江枫松一口气,右手腕上传来了剧痛,对面那个人直接一脚踹在了手上,江枫吃痛,雁翎刀落在了地上,不得已连连的向后退去。 随后听见了雁翎刀被扔到了很远的声音,江白青此刻不由得真有些慌了,脑海中不断的想着办法。 他似乎听见了江枫的呼吸声,正一步一步的向这里走了过来。 走着走着,黑衣人碰到了墙壁,但呼吸声就在附近,直接在黑夜中挥剑试探,就在他挥剑的那一刹那。 江白青从石壁上跳了下来,直接撞倒了黑衣人,两个人全部都摔在了地上,也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连忙上去抢落在不远处地上的长剑。 黑衣人拽住了江枫的腿,让他再一次的摔了下去,然后自己迅速起身,向长剑的方向走了过去。 江枫一个飞扑,把黑衣人压在身下,刚要一拳落下,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桂花香。 留在了分神的一刹那,一把簪子向江枫脖子处刺了过来。 “沐姑娘,是你吗?” 握着簪子的手,随即停在了空中,她也听出了对面的声音。 “江白青!” 另江枫没有想到的是,沐凌雪直接抱住了他。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一滴滴晶莹的泪珠落在了江枫的身上。 “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就是啊,差点死在你的手上。” 沐凌雪这才发现自己有点激动了,连忙松开了江枫。 “你!谁让你先攻击我的,对了,你怎么认出我的?” 江白青笑道:“多亏了你身上的独特的桂花香,否则你我之间必定打的两败俱伤了,谁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还不是为了救你,在这密林之中迷路了,要不是我会观星,到现在都不一定知道跑到哪里了,洞口那几个人是你杀的吧?” “没错,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进这个山洞之中吗?” “逃出去呗!” “错,你知道今天我看到了谁?” “你认识的人我怎么会认识,我认……” 说着说着,沐凌雪似乎是反应出来了什么,有些震惊和疑惑的看向江白青。 “没错,应该是你的弟弟沐小北,我打听到了,他就被关押在这个山洞之中。” “关押?他……他怎么了?” “这群反民把小北抓来充当炮灰,我看见他的时候已经瘦骨嶙峋,而且腿好像也受了伤。” 后面江白青再说什么,沐凌雪也没有听进去,她捡起地上的长剑,向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哎!你等等我啊!” 江枫凭着记忆,找到了放置火把的地方,用火折子点燃,当火光点起的那一瞬间。 山洞中瞬间明亮了起来,江枫还是喜欢这种感觉,黑暗太令人不寒而栗了。 把扔在角落里的雁翎刀拾了起来,随后转身去追沐凌雪。 山洞起初非常狭小,越往里面越空旷,直到走出近一里之后,才看到了微弱的火光,江白青走在前面,两个人悄悄靠近。 当江枫看见那几名看守的时候,看守也同时看见了他,只不过倒霉的却是这些看守。 一盏茶的功夫,江枫用布擦干净了雁翎刀的血迹,几具尸体躺在地面上,而沐凌雪已经连忙向囚禁被抓来这些人的地方看去。 总共四百多人,沐凌雪看了又看,眼神从满怀希望,到失望,最后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她拽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女侠饶命啊,饶命啊。” “你们这里是不是关押一个右眼上青色胎记,二十来岁的人。” “有!有一个,这个人不怎么说话,我只知道他叫做沐小北。” “那他人呢?” “他……他……” “你说话啊!” () 第五十三集缘起 沐凌雪几近情绪失控,男人的脖子上有丝丝血迹渗出。 “他……他在几个时辰,由于不听管教,被那些看守打死,然后被拖了出去,扔到了后山。” “什么!” 听见男人的话,砰的一声在沐凌雪的脑海中炸裂,一个踉跄,手中的剑都似乎握不住了,泪水直接从脸颊划过,滴滴落在地上。 十年,她用了十年的时间去找弟弟,没人知道她吃过多少苦,流过多少泪,到头来却落得如此结局。 突然眼神变得冰冷,用剑直接划破男人的喉咙,炽热的血液喷溅在沐凌雪的脸上。 “你们既然不救小北,那就下去陪他吧!” 这一幕就连江白青都没有反应过来,男人就已经倒了下去,眼看沐凌雪就要大开杀戒,江枫连忙走了上去,把住了她的手腕。 “沐姑娘,你要冷静,你的仇人不是眼前这些手无寸铁的贫民,而是外面那些要吃人的人!” 沐凌雪似乎冷静了下来,她抬头看向江白青,眼睛中充满了泪水,像一个一个小女生一样,靠在江枫的胸口直接大声的哭了出来。 江枫抱住了她,小声的对她说道:“你放心沐姑娘,我会替你报仇的,这些人都会死!” 沐凌雪看向江枫,眼神中充满了复杂,最后嘴里只说出了三个字。 “谢谢你。” 两个人放了被囚禁的贫民之后,来到的后山之中。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沐凌雪寻找了整整十年,没人知道她此刻的苦楚,后山不大,大约三个足球场的面积,来到后山之后,在这片草地之上,整整找了半个时辰,却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一摊血迹外。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吗,江白青此刻也不知道,看着地面上的血迹,血迹不多,不致死,但如果没有死,那人又去哪里。 沐凌雪呆呆地看向地上的血迹,双眼无神,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始终没有落下,手里握着剑鞘嘎吱嘎吱作响。 她把悲痛化作了对这群反民的仇恨,那冰冷的眼神,江白青看着都有些害怕。 “或许正是这些支撑了她熬过了这些年,熬过了那么多的痛苦。” 江枫看向天上的峨眉月的位置,估计着那个回去送信的人已经到了。 他起身走向沐凌雪,拉住她的手向外走去。 “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复仇吗?今晚我也要让他们尝尝痛苦!” …… …… “报!” 死里逃生的小喽喽,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此时正值午夜,营地睡得都很香,却被这凄厉的叫声惊醒。 听见声响,刘恒岳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时那个小喽喽已经跑到了帐篷门口。 “让他进来!” 小喽喽走进营帐内就直接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老大,有一个叫江白青的,他……他把看守石洞的十几个弟兄全杀了,小的费劲千辛万苦才跑回来啊!” 刘恒岳一脚把小喽喽踹翻在地,“废物,十几个人被一个给杀了,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我好不容易抓到了五百多个炮灰,过几天打算再夺回县城,你……你们这群废物。” “老大那个人说就在那里等着你,说要亲手灭了你,说您是鼠辈,不堪一击。” “什么!” 刘恒岳愤怒的将面前的桌子一剑劈开。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我比将他碎尸万段,以解我心头之恨。” “那个人挺瘦的,个子挺高,天太黑没看清脸,但是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背上好像背着一把雁翎刀。” “青衣?雁翎刀?江文举?江白青!” 一瞬间刘恒岳就想明白了,眼神中满是怒火。 “好一个江文举,好一个江白青,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刘恒岳对门口的守卫喊道:“传令下去,我要提兵两千人,前往后山山洞!把江白青碎尸万段。” “是!” 愤怒降低人的智商,提走两千人之后,营地之中只剩下五百余人,这个破绽无疑是致命的。 刘恒岳正马不停蹄的向后山山洞中赶去,江白青当然不会傻到真的在那里等着他,此刻的江枫与沐凌雪向营地出发,他们身后的跟着的是那四百多个被救下来的贫民。 和沐凌雪一样,他们的身上同样有深仇大恨,无数的亲人眼睁睁的倒下,这种仇怎么可能忘! 一个时辰后。 刘恒岳骑在马上,看着洞口的方向,不一会里面的人走了出来,并没有发现江白青,就连那些被抓过来的人都跑的无影无踪。 从洞口出来的几个人手里握着一片木板,刘恒岳看向木板上写着的七个大字,是用鲜血写上的。 刘恒岳丧命之地! “岂有此理,江白青欺我太甚!” 这是身边的杨大坚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声的说道:“大哥,我们似乎中计了?” “中计?我就一个人,能奈我何?” “但是大哥别忘了,他放出来了四百多贫民,转眼间也就是四百多兵甲!” 愤怒的刘恒岳听见手下的话,似乎被浇了一瓢冷水,也逐渐变得冷静下来,心中暗叫不好。 扬鞭喊道:“回去!快回去!” () 第五十四章用计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营地早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留下的五百多守卫全部被屠戮殆尽,遍地尸骸。 远处的山上,江白青和沐凌雪正骑马看着山下,身后也就剩下了不到二百人,都满身伤痕累2累,但眼神中的却无一怯意。 刚才江枫直接突袭了这里,毫无准备的众人,很快就被分割包围,处处不得相顾,仅仅一柱香的功夫,五百多守卫全部被杀。 刘恒岳看着已经沦为火海的营地,心中懊悔不已,却也无比的愤怒,几个月来的苦心经营,却让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他败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没有如此伤其根基,刘恒岳身后还有两千余人,但也就剩这些了,粮草,马匹,军械什么的付之一炬,这一次他感受到了站在山顶上江白青的恐怖,杀伐果断。 伤十指,不如断一指。 “江白青,这一次你赢了,下次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江枫骑在马上,他安抚着焦躁不安的马儿。 “想杀我,来啊,只要我江白青不死,终有一日,你们这群蝼蚁都会被我踩在脚下,这山河,容不得你们这些人放肆。” 对面的实力还是太强大,自己的手里要是有一千人,江枫有信心让他们所有人全部留在这里。 但是此次最大的收获就是把营地中的几车粮食全都抢了过来,足足十车粮食,就算是这二百多人吃也足够吃半个月有余。 二百多人站在山顶,居高临下,一字排开,气势上就已经压了下面这些人一头。 刘恒岳也不敢追击,生怕江白青还有什么后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从山顶上撤退。 突然江枫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沐凌雪走了出来,一身红衣,手握长剑。 风声涛涛。长剑指天, “记住这把剑,刘恒岳,你我之仇,我必定会用它亲自斩碎!” 江枫和沐凌雪等众人又来到之前居住过的那个村庄,几日不见,恍惚隔世,曾经屹立不倒的房屋,也在大火之下,化成了灰烬。 再次来到这里,江白青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曾眼睁睁的见证了事情的发生,却根本无力阻止。 一路上沐凌雪闷闷不乐,只是总在那里独自发呆。 被江枫救下来的的二百多个人一直在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我不是这里的人,你们的各自回家吧!” “家,我们哪里还有家了,自从被他们抓走,就已经家破人亡了。” 是他,是江白青把这群人从死亡的地狱之中拉了出来,这群人早就唯江枫马首是瞻了。 江白青看着这群人眼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渐渐的被失望笼罩。 “大人若是不弃,我等愿誓死追随大人,哪怕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可我也是一介平民,地无半亩,官无半职,你们跟着我也只能挨饿啊。” “结果如何,都是我等的选择,绝无怨言。” 说罢,那二百多个人直接跪了下来。 “我等愿誓死追随大人,哪怕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众人的声音响彻整个村庄,靠在树下的沐凌雪看见这一幕,眼神中也流露出了一丝吃惊。 江白青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忠义二字看待的比生命还重要,见众人如此,江枫根本没办法拒绝,他扶起来跪在最前面的徐陟。 “你们都快起来,我江白青答应你们了,从今以后,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生死与共!” “多谢大人!” 众人直接一个跪拜,弄的江枫都有一些不知所措,还说歹说,所有人才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其实江白青此刻心里是兴奋的,来到这里已经半年多了,终于有了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军队,虽然只有二百一十三个人。 但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江枫看着下面站着的人,竟有了一些不真实的感觉。 …… …… 既然在后山并没有看见沐小北的尸体,沐凌雪也郁郁寡欢的样子,江枫决定再寻找三天的时间。 兵分两路,一路以这个村庄被中心点向四周辐射寻找,一路在西安府城内寻找,江枫两个人也在城内寻找了整整三天,后来又多找了两天,却依旧毫无踪迹。 沐小北这个人仿佛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再在陕西停留下去,返程的粮草就不够了,江白青只得无奈的返程,沐凌雪不甘的回头看向西安府的城墙。 “沐姑娘,我在这里留下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会替我们寻找小北的,等有了消息,我再陪你来一趟这里。” 沐凌雪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点笑容。 “谢谢你,江白青。” “开心点,下次来陕西,我会把刘恒岳送到你的面前,让你亲自报仇。” 两个人都清楚,从辽东再回到陕西不知道何年何月,而且如此乱世,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再来这里,辽东现如今只不过是表面的平静,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次回去,必定会陷入辽东这座泥潭之中。 崇祯元年,十月初一。 一个二百多人的队伍正式踏上返回辽东的路程,现在整个大明的北方也都进去了冬天,天空中雪花纷纷落下,留下一行行的脚印。 () 第五十五章归来 十月初二出陕西, 十月初九入山海关。 十月初十,卯时。 历时一个多月,江白青和沐凌雪再次回到了这片土地。 “辽东,我回来了。” 和走的时候,宁远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充斥着那畸形的繁荣。 这一次虽然说没有达成目的,但是有了自己第一支队伍。 江白青把这二百多个人留在了离宁远城一百多里的城外,防止的就是为了被李恪文的人发现。 江枫想把这群人安置在宁远卫之中,他和沐凌雪走到了医馆百草堂的门口,找到护卫阮渊,这现在是他和督师袁崇焕唯一一个联系的方法。 “你在门口,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沐凌雪一把抓住了江枫,看着百草堂的方向。 “李恪文的手下在百草堂中,恐怕要发生大事。” 江枫也看向百草堂,十几个顾客正排着队拿着药方买药,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是无缘无故出现了李恪文的人,绝对不会那么简单,还没等江白青想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只听见百草堂内一声尖叫,下一秒十几个人从里面跑了出来。 “杀人了!” 这群人边往出跑,嘴里边喊着杀了人。 为了避免暴露,江白青和沐凌雪也连忙向后退去,在街角找了一个茶摊坐了下去,江枫眉头紧皱,目光一直看向百草堂。 只见六七个人把百草堂的掌柜,也就是阮渊绑了起来,也没有人敢上前去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了远处的胡同。 沐凌雪看着想要去追的江枫,说道: “你是追不上的,他们在城里有直通城外密道,除了李恪文的心腹,没有人知道地道的位置,要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大的胆子在大白天劫人。” “他们劫走阮渊是要干什么?” “哦?你认识这个百草堂的掌柜,看来李恪文这群人是冲你来的啊。” “我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并无太多交集。” 沐凌雪喝了一口碗中的茶,用戏谑的眼光看向江白青。 “上次离开宁远城,你就是为了来到这里支开我,这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进城来这里,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你居然还是防着我。” 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江枫看向喝着茶的沐凌雪,两人四目相对,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萌发。 最后江白青移开了目光,不告诉沐凌雪,她也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告诉她,在那个孤立无援的帽儿山上从此多了一个盟友,最后江枫选择了坦白。 “其实……你猜的没错,几个月以前……” 讲到最后,沐凌雪不由得佩服眼前这个人,一个人就敢深入敌营,这是何等的气魄与胆识。 “阮渊被抓走了,多半是李恪文为了证实你是宁远卫的叛徒,万一,阮渊选择背叛,这帽儿山多半是回不去了。” “李恪文起疑是应该的,他这个人本就生性多疑,但是我相信阮渊什么都不会说,有一种东西叫做气节,就像玉石一样,宁碎却不该其白。” “难道你不害怕吗?” “害怕?从我选择开始,就从未怕过,我见过那至暗时刻,所有人举目望尽,却没有一条路,我怕那样的至暗时刻再来一次,我怕无力阻止,到最后遗憾终身。” “我们可是生死之交,你放心,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会看见成功的那一天的,失地收复,山河一统,内外六夷无不臣服,再现盛世天下。”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我以茶代酒,提前祝贺你,白青。” 秋风吹过,两个人将碗中的茶水一饮而下。 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刚才当街杀人,当街劫人的声响惊动了城内的守卫,一柱香的时间,才姗姗来迟。 江枫在远处一眼看到了骑在马上的云牧,已经一个多月不见,现在已经是一个总旗了,看来袁督师是提拔了自己身边的人。 为了不让云牧发现,江白青低下头,他不知道的是,云牧也一眼在人群中看见了他,那一身熟悉的青衣直接就暴露了自己。 但是云逸之却压制住了内心的激动,这一个月自己的心境有了很大的成长。 石开和赵京辉告诉过他,他大哥江白青是有要事在身,才离开的宁远卫,所谓背叛一事,也就根本不存在。 现在云牧能做的就是不要打扰到江枫,给他添乱。 等到云牧带着的那伙人离开了这里,沐凌雪说道: “干嘛这么紧张,那不是你兄弟吗?不打算和他相认啊!” “这件事情,除了你以外,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包括我这群兄弟。” 这倒是让沐凌雪感觉到了意外,但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骑马来到了城外一百多里的地方,那二百多个人也都在那里等着。 既然和袁崇焕的联系断了,那这些人只能先带进帽儿山了,一旦有变,到时候这些人会有奇效。 下午的时候,一行人来到了帽儿山下,出乎江白青意料的是,山下的这些守卫竟然对自己毕恭毕敬的。 () 第五十六章庆功 他们的态度,是江白青完全没有想到的,但是跟那些真正的毕恭毕敬不同,这些人的表现完全不是发自内心,而是演出来的。 为的就是要稳住江枫,麻痹江枫,看透了李恪文这群人的小心思,也佐证了另一个点,从上午抓回来到现在,阮渊什么都没有说。 否则的话,江白青一来到山脚下,就有可能直接将自己拿下。 留下,却不放心,杀了,却又感觉到可惜。 江白青知道,这是李恪文多疑的性格导致的这种微妙的平衡,而江枫就要他那致命的缺点,将对手一击致命。 来到山顶,来到了大殿前,李恪文亲自出来迎接江枫,真的就如同兄弟手足一般。 “江老弟,左盼右盼终于给你盼回来了。” “托寨主大人的福,在下此次陕西毫发无损,还一路上拉起了二百多人的队伍。” “还是江老弟你有本事啊,一个多月之间,就带回来了二百多人,一会我一定好好的赏你。” 江枫双手作揖,向李恪文拜谢。 随后又把视线看向了沐凌雪。 “红娘,你弟弟沐小北找到了吗?” 沐凌雪摇了摇头,低沉的说道:“我们在西安府及其周围足足寻找了五天之久,却没有半点消息。” “唉,世界之大,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谈何容易,你且还在这里住下,等我在那里的人再发现沐小北,定会第一个把消息告诉你。” “多谢寨主惦记,红娘在这里先谢过了。” “红娘何必客气,你毕竟救过我的命,这些事都是举手之劳。” 随后又紧接着说道:“你们两个人别在这里站着了,快进大殿,我已经备下酒肉,为二位接风洗尘,也是给江老弟的庆功酒。” “庆功?” “江老弟,你忘了离开辽东之前,把运粮路线图交给了我,不出三日,我们就在一线天全歼了五百多人,七万石粮食已经全部收入囊中,这头功可是你江白青的啊。” 五百多人,七万多石粮食,江枫脸上露着笑容,心里却五味杂陈,现如今走到了这里,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除非自己有一天死在李恪文的手里,否则必须血债血偿。 在李恪文的拥护下,两个人走进了大殿之中。 最上面是属于李恪文的位置,下面坐着一个黑袍老人,江白青认识他,军师刘东川。 整个大殿之上,由南到北,每个座位正好是根据在帽儿山的地位来分布的。 李恪文带着两个人走到了大殿的中间。 “江老弟,红娘,这是你们的位置。” 江白青抬起头一看,这是第七个座位,仅次于寨主李恪文,军师刘东川,以及五大元老的其中四个,因为第五人贺顺忠死在了江枫的手里。 江枫向李恪文一拜。 “多谢寨主赐座。” 江白青和沐凌雪从容的坐在了那里,刚一坐下,就感觉到下面的人冰冷的眼神,周围的温度仿佛也低了几度。 李恪文把江枫放在这个位置,就是要把他放在火上烤,进退两难。 既来之,则安之。 这场所谓的庆功宴其实和鸿门宴差不多,生死只在刹那。 今日一切的生死都取决于,被抓住的阮渊。 只不过刘邦还有一个项伯相助,而江枫只有自己一个人。 “一个多月前,正是有江枫,我们才会取得如此大捷,七万石粮食尽收囊中,对于粮食紧缺的帽儿山,那正是雪中送炭啊,来让我们敬江枫一杯。” 大殿中一百多个人全部都站了起来,看向江白青的方向,无论他们的表情如何,却不得不听李恪文的命令。 江枫也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酒碗,环顾一周。 “我先干了!” 说完一碗酒一饮而下。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李恪文不断的在夸奖江白青。 江枫心理清楚,这就是所谓的捧杀,而那个黑袍老人的目光几乎都在自己这里。 亥时。 江白青度过心惊胆战的庆功宴,期间虽然部分人的刁难,但这些都是来自于那群人的嫉妒,进山不到一个月,就成为帽儿山的七号人物。 这是何等的威风,把江枫放在火上烤,或许不用李恪文到时候自己动手,就有无数的人来找他的破绽,在大殿中他已经不止一次看见那个杜修,似乎都要吃人的眼神了。 “到现在还没有李恪文还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看来在阮渊那里什么都没有得到。” 但江枫清楚,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怀疑是一颗种子,只要在心里种下,就会一直存在。 沐凌雪和江白青并肩走着,见江白青一直不说话,闷闷不乐,她走到了江枫面前。 “在想什么呢?” “李恪文如此多疑,这样下去,一但露出破绽,迟早会死在他们的手里。” “我也看出来了,今天的李恪文分明就是在捧杀你,让你陷入众矢之的。” “我本以为熟悉了帽儿山的地形,知彼知己,就可百战不殆,现在却发现我把一切想的都太简单了,今天看到的是如此实力的帽儿山,撼动他们是在太难了。” “榆木脑袋,不一定非得和他们硬碰硬啊,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上策。” “什么意思?” () 第五十七章帽儿山的过往 “你知道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最脆弱的地方是什么吗?” 江白青眉头一皱,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他看向沐凌雪,说道: “是内部!” “没错,只要让他们的中心烂掉,灭了山匪不一定非得要从外面将他们击破,李恪文既然如此多疑,何不加以利用!” “我明白了。” 江白青不知不觉间,把自己困在了死棋之上,思维也走在死胡同中,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沐凌雪一语道破。 这盘棋上,一子落,全局活。 白雪皑皑的帽儿山上,留下了两个人的脚印,渐行渐远。 与此同时,帽儿山,地下监狱。 几个时辰前,还好好的阮渊,现如今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整个人被绑在柱子,然后双手被铁钉狠狠地定在了木桩上,鲜血不断的在滴滴落下。 脚掌被钉在了地上,衣服早已经被抽的稀碎,身前是数不清的伤痕,皮开肉绽。 有的甚至深可见骨,见男人疼得昏死过去,一瓢冰冷的河水落下,阮渊又一次的醒了过来。 “你小子嘴挺硬啊,要是老实交代,我们能留你一命。”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交代什么?” “阮渊,你的底细我们已经掌握的一清二楚了,表面上是百草堂的掌柜,暗地里确实袁崇焕的护卫,一个六品的护卫不好好当,去成了掌柜,这其中,怕不是那么简单吧。” “我都已经落在你们的手上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杀了我吧!” “少在这里给我耍嘴皮子,一个多月前,江枫离开宁远前,去了你那里干了什么?” “我是百草堂的掌柜,他去医馆当然是去买药了。” 无论怎么用刑,阮渊还是一样的答案,杜修直接用手抓住了他的脖子。 “为那个腐败不堪的明王朝卖命你值得吗,谁会记得你,百年之后,全都是一片尘土!” “我知道你是嫉妒江白青比你强,除非在李恪文面前搞垮了他,否则这座大山你一辈子都翻不过去。” 气急败坏的杜修一脚踹折了阮渊的手骨:“我再最后问你一遍,是也不是!” “不是!” 阮渊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就又一次的昏死了过去。 杜修如此残暴,就连周围的手下都看不下去了。 “杜哥,不能再打了,寨主说是要留活口,弄死了我们也没有办法交代啊。” “是啊,杜哥,都这个样子他都否认了,说不定真的是寨主他们多疑了,要不然谁会把那七万石粮食拱手相让啊。” 杜修扔掉了手里的皮鞭,他现在比任何人都想证明江白青是一个间谍, 自从上次一线天大捷之后,每次有人提到这件事情,没人会想起是那亲临战场的杜修,而提到的永远是那个一计定乾坤的江白青。 正如阮渊所说,江白青一日不死,自己一直都会活在他的阴影下。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 这个人正是李恪文,他利用杜修的嫉妒心来对付江白青。 把沐凌雪送回山下之后,江白青回到了房间中,一个人坐在火炕上,熄灭了那微弱的油灯。 瞬间,屋子里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沐凌雪的话给了江枫一种新的思路,但是说着容易,做起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在大殿的庆功酒宴上,江白青观察过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那四大长老有些许不服李恪文外,剩下的人无不是以李恪文马首是瞻。 刚才下山的路上,沐凌雪曾告诉过江枫,李恪文和那四大长老之间有着很深的矛盾,江白青闭上眼,仔细回想着沐凌雪的话。 在李恪文落草为寇之前,帽儿山本就有一伙山匪,只有五百多人,那四个长老就曾是这群山匪仅次于寨主的人。 先寨主秦远山无儿无女,而且年事已高,只要一死,帽儿山的大权就回落到这四个人手中。 可就在这时,李恪文横空出世,刚一进入了帽儿山,就获得了秦远山的赏识,收为义子,并给予了李恪文很大的权力,李恪文也很争气,许多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 一年后,秦远山病逝,如果李恪文没有来,那寨主之位只能是四大长老中的老大李天川,可这一切都被那个叫做李恪文的年轻人夺了过去。 李恪文毕竟只来了一年,哪怕是有先寨主秦远山的遗言,但还有许多人不服他,四大长老从而占据寨子中近一半话语权, 这这四个人暗中给李恪文使绊子,破坏他的计划。李恪文为了这几个帽儿山着想,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一直忍气吞声,双方的矛盾在不断的累积。 沐凌雪最后说:“我感觉他们的矛盾已经快到一个临界点了,上一次,李恪文就想杀了他们四个,被刘东川拦住了,你只需要再往这个火药桶之中放入一点火星,就会爆炸,到时候看他们两败俱伤。” 想到这里,江白青突然睁开了眼睛,因为他已经想到了那粒火星,现如今李恪文的心腹,也同时是四大长老眼中钉,肉中刺的那个人,杜修。 () 第五十八章隐忍 一夜无眠,江枫想了许多,他都没有注意到的自己不知何时多了几缕白发。 雪还在下。 清晨的阳光照在落雪的帽儿山,山林屋宇,一白无际。 江白青本打算一会出去安置好跟着自己来的那些人。 可突然屋外响起了吱呀吱呀的踩雪声,随后门便被敲响了。 江白青连忙拉开门,出乎意料来的人竟然是杜修。 他抖了抖帽子上的雪,抬起头看向江白青,面无表情的说道:“七哥,寨主有事找你,让你速速去一趟。” 杜修喊自己七哥,江枫倒是没有惊讶,因为昨天当李恪文把他放到那个位置上时,就已经对所有人宣布,江白青是帽儿山的第七号人物。 江白青疑惑的是,为什么这么早就来找自己,难道阮渊那里出了什么变故? 来不及多想,江枫只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什么事?” “大哥他没说,您就跟我来一趟吧。” 江枫缓了缓神,穿上一件厚衣服走了出去。 外面的雪很大,也很冷,一夜没睡的江枫,冻的直打冷颤。 飞扬雪落梨花乱,拂了一身还满。 向西走了不到二百米,两个人没有来到大殿,而是去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木屋里面。 推开门,屋子里面已经有了好几个人,寨主李恪文,军师刘东川,其余的都是生面孔,四大长老一个都没有来,这里的全都是李恪文的心腹。 算上江白青和杜修,总共十个人。 刚一推开门,李恪文就迎了上来。 “江老弟,真是不好意思,一大早上的把你喊了过来。” 江白青找到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那个地方离门口和李恪文都很近,一但事情有变,自己也不至于顷刻间就陷入被动。 “不知寨主找我所为何事?” “让你见一个人?你指定会认识他。” “这帽儿山上我还有熟人吗?” 李恪文笑而不语,只是拍了拍手,又有两个人走了进来,确切地说是三个,因为那个人早已经不成人样,浑身被血液染成了黑红色,双腿骨折,根本已经站不起来了。 双臂无力的垂在地上,上面是那四个被铁钉,钉进去的血窟窿,唯一能动的就只有头了,但是抬起头的那一刹那,江白青看到的却是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如同凝视深渊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江白青都不敢相信这个人是阮渊,一夜之间,如同天堂地狱。 虽然内心无比的惊骇愤怒,却不能有任何情绪被表现出来,一但露出异样,自己的下场会比他还惨。 所有人都在看着江白青的表情,甚至都握住了腰上的兵器,只等着李恪文一声令下,图穷匕见。 出乎所有人预料,江枫的神情既没有惊讶,害怕,也没有愤怒,却直接笑了出来。 “阮渊啊,阮渊,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江白青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手指着阮渊说着,李恪文先是一愣。 “江老弟,这个样子了你都认识他?” “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若不是他,我也不能被逐出宁远卫,就是他进献谗言,才导致我如今的下场。” 这时候阮渊听出了江枫的声音,哪怕奄奄一息,也变得非常激动。 “江白青,这个宁远卫的叛徒,你害死了何世根,七万多石粮食拱手让人,一线天那五百多亡魂就在天上看着你呢!” “叛徒也是你们逼的,天日昭昭,这一次你落到我们手上了!不只是你,我失去的终究都会夺回来!” 李恪文看着眼前的情况,这次他开始相信江白青了。 毕竟,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江老弟,我既然把他给你带过来了,他的命就交给你处置了。” “毁我,害我,弃我者,我必杀之。” 说罢,拔出腰间长刀,一步一步向阮渊走去。 “来啊,杀了我,我阮渊就算化成厉鬼,也要送你去十八层地狱!” “死我都不怕,我还怕厉鬼吗?尽管来找我!” 说罢直接把阮渊扔了出去,整个人躺在了雪地上,这么一摔,几乎昏死了过去。 这个角度,屋子里没有人能看到他们的表情。 阮渊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两个字,虽然没有声音,但江枫看明白了他意思。 “谢谢!” 释然的笑容浮现在阮渊的脸上,一滴泪不知不觉的从脸颊划过,江白青把长刀放在阮渊的胸口。 他抬头看向天空,大雪纷飞。 “对不起!” 江枫右手用力,一刀刺进了阮渊的身体,鲜血瞬间染红了整片雪地。 “阮渊,那把无形的刀一直悬在头顶,我只能如此,也必须如此,你的仇我会亲自为你报,血债血偿!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让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 拔刀,用手抹去上面的鲜血,入鞘。 转过身来,又变成那种大仇得报,略带笑容的表情。 “多谢寨主大人,为我报得此仇,我江白青愿鞍前马后,为您效劳。 “好!好!我的眼光果然没错,江老弟,一路上舟车劳顿,这么早又把你喊了起来,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江枫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从容的走了过去。 () 第五十九章等待时机 这就是代价,没有什么事情在成功之前是不用付出代价的。 江白青能做的只有把这群山匪全部送进地狱。 现在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选择了这条路,只有生死,没有成败。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江白青都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回到屋子里的了,他的内心很乱,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不断的阮渊最后那个释然的笑容。 虽然两个人没有见过几次面,但是他却义无反顾的相信江白青是那个能改变一切的人。 望着窗外还在不断的落下的大雪,很久,很久…… 直到中午雪停了,江枫也才回过神来。 又是一阵阵敲门声,江白青打开门一看,是沐凌雪,雪白色的衣服,几乎与外面的天地融为了一体,小脸冻的通红。 刚进来,沐凌雪就抱怨道: “你干什么去了,不是说好了今天早上安置方文州他们那二百多个人吗,我都找你两次了,你都没在。” 江白青看向她,眼神中充满了痛苦的神情。 “阮渊死了,被我亲手杀死了!” 正围着火炉取暖的沐凌雪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从跑到了江枫的身前。 “白青,李恪文那个畜牲找你了?你没伤到吧” 江白青坐在椅子上,把早上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的时候仿佛又亲临一次一样,双眼无神的看向窗外。 “你——还好吧?” 江枫苦笑了一下。 “我没事,是我把一切想的都太简单了,一个多月前我去百草堂被他们的眼线看到了,要不是阮渊舍了命的保我,现在我也已经死了。” “这不能怪你,谁能想到宁远城中会有那么多的眼线。” “生死博弈,棋差半招,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我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哪一座高台之下,埋葬的不是皑皑白骨?有些人死了,只不过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 听见沐凌雪的话,江白青愣了愣,看向自己的双手,突然握紧拳头。 “这一切,我会让李恪文血债血偿。” “李恪文放你回来,多半是相信你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要给这个帽儿山搅的天翻地覆,不得安宁了。” “无论你有多少把握,我都支持你,你的计划算我一个。” “好!” 等到江白青和沐凌雪走出屋子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江枫下意识看向阮渊死去的地方,尸体不知所踪,血液染红的地面也早已经被大雪覆盖。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两个人来到了山脚下的树林里,昨天晚上他们就在林子里面对付了一觉。 在沐凌雪的带领下,那二百多人左拐右拐来到了帽儿山的最北面。 穿过有李恪文的驻守的关口,来到了一块比较平坦的地方,上面还有十间房屋,看起来荒废了好久,但收拾收拾也能住人。 这帽儿山很大,不亚于一个小型的城池。 他们没有经历过辽东冬天,冻的直打颤,有的甚至长了冻疮,江白青看向这一张张毫无怨言的脸,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 这时候从人群中走出来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男孩,脸上的稚气还未曾退去,笑嘻嘻的说道: “大人!这是我们的新家吗?” 江白青看见了这个小孩,仿佛看到了曾经自己刚刚参军时候的样子:“你们先在这里好好住下,一切听我的指示。” 随后拍了拍男孩的脑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天大。” “天大,哈哈,好名字!快去一起收拾收拾吧!” …… …… 江白青一个人来到了悬崖边上,这个地方离那个营地不远,站在这里都能看到那群还在忙碌的人们。 崖边的风很大,下面雾蒙蒙的一片,江枫把石头丢了下去,可惜没有声音。 按照前山的那个高度,后山的悬崖多半也有百米多高。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江白青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向悬崖的下方看去。这种惊人的高度让人不由得双腿发颤。 在回去的路上,江白青问道: “沐姑娘,你知道后山悬崖下面是哪里吗?” “后山悬崖下面好像是一片沼泽,听当地人说那个地方叫做断藤谷,只不过我没有去过,那里根本没有路,全部都是杂草密林。” “断藤谷?断藤谷!” 他打开手中的地图,看向宁远城到断藤谷的位置,两者相距不过二十余里。 沐凌雪看向地图上江白青所指的方向,瞬间明白了他想干什么。 “你是想奇袭断藤谷,然后从后山悬崖爬上去!” “没错,一旦这样,我们就能很快战领后山,后山一失,帽儿山腹背受敌,前山既然攻不下,那就只能这么做!” “可是,这后山悬崖处一直有李恪文近两千人驻扎,日夜都有人在那里巡查,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那就要看我们带回来的那些人能坚持多长时间了!我们还要等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 “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这样把握更大一些。”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先在山上休息半个月吧,让我好好熟悉熟悉这里,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总归是没有错的。” () 第六十章月倾西南,天凝地闭 半个月后。 这半个月帽儿山上风平浪静,江白青偶尔去后山营地那里看看杨天大他们的状况,没多长时间所有人就完全适应了辽东的寒冷。 李恪文和四大元老他们表面上看起来依旧和和气气,外人根本看不出来任何破绽。 但是江白青知道四大元老正在暗地里拉拢李恪文的手下,这其中就有那在一线天立威的杜修。 与帽儿山相比,宁远城就显得特别热闹了,自从上次兵变撤销了巡抚一职,这个辽东大权全部集与袁崇焕一人,除了那个孤处天涯,为国效命毛文龙不太听管教外,全部尽在手中。 女真这几个月出奇的老实,袁崇焕也不知道他们在憋着什么坏,眼前他只想平定宁远城不远处的那群山匪。 自己盼着派出去做卧底的江白青能再给自己传回来什么消息,可自从他们回来,一连等了将近一个月,全都是渺无音讯。 没想到最后等到的是一具尸体,直接出现在了巡抚衙门的门口。 四肢尽断,虽然已经不成样子了,但是袁崇焕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 跟了自己十年的护卫,六品百户阮渊。 然而此时的袁崇焕,来不及痛心,害怕第二天门口会出现江白青的尸体,那这样牺牲了五百多人和七万石粮食做的局就回功亏一篑。 一连几日都是风平浪静,可还没等松一口气,没想到竟传来这样一条消息。 叛徒江白青,几日前出现在宁远城,并杀了百草堂掌柜阮渊,放在巡抚衙门门口用来示威。 而后,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说是上次粮草被抢也和江枫有关。 几天之内,江白青从平息宁远兵变的英雄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叛徒。 很明显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就是李恪文,正所谓三人成虎,在袁崇焕耳边的谣言多了,久而久之也会变成真的了,怀疑逐渐产生,江枫不再受到信任,逼的他走投无路,到时候假投靠也就可能变成了真的投靠。 李恪文这么做无疑是断了江白青所有的后路。 袁崇焕当然不相信这些,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是他哪怕是督师,却堵不住下面的悠悠众口。 一但反应过大,江白青那里就会越有危险,袁崇焕只能暗地里派人石开去保护他远在锦州的亲人,剩下的什么都没有办法去做,只能让事情肆意散播。 江白青也听说了宁远城内关于自己的事情,却不是害怕自己,而是担心家人,母亲和妻子还都在不远处的锦州城内。 现在江白青什么也没办法做,只能希望在他们知道祸不及家人。 他一早就知道李恪文会这么做,釜底抽薪,逼到自己走投无路。 有时候就算是一条死路,还会有人义无反顾走进去。 时间已经拖不得了,越拖辽东的形式就会越加的严峻。 终于江白青等到了一个契机,由于杜修和四大长老不清不楚的关系,引起了李恪文的不满。 今天早上在大殿中,李恪文没来由的大发雷霆,很多人都丈二摸不着头脑,但江白青却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今天晚上江白青决定解决掉杜修,让帽儿山大乱。 一乱,就会让李恪文露出致命的破绽。 高手过招,一步错,足以致命。 江枫坐在屋子里的椅子上,闭上眼,把玩着手中的雁翎刀,静静的等待着夜晚降临。 沐凌雪也坐在火炉旁没有说话,她知道今晚行动有多么的重要,一但失败,之前所有的牺牲,近三个月的隐忍,全部付之东流。 戌时,孤月悬空,薄云满天,寒风凛冽。 一直闭着眼睛的江白青睁开眼睛,猛地站了起来,收刀入鞘。 “月倾西南,风卷东北,天凝地闭,星隐云增,大雪必定于明早前落下,天时在我,成败在此一举,出发!” 江白青向杜修的住所走去,而沐凌雪就在他身后一百多米的地方。 直接杀进去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把杜修单独支出来,才能有办法。 刚靠近杜修的住处就有两个守卫拦住他。 “什么人?” “连我江枫都不认得吗?” “原来是江大人,是来找杜哥的吧,他就在里面。” “带我进去。” “好的。” 杜修此刻正在和一群小弟们喝着酒,突然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怎么会来这里?” 杜修心里嘀咕着,却不好给这个比自己地位高的脸色,连忙斥退了桌子上的小喽喽,笑呵呵的迎了上来。 江白青看着他那伪装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七哥,你怎么还来我这里?” “寨主让我们去后山悬崖一趟,听说近几人发现有人在断藤谷下活动,恐怕明军有所行动,所以找我们去商量商量如何布防。” “后山?断藤谷?那里是天险怎么会可能上来人?” “那我怎么清楚,到那里就知道了。” 杜修喝的有点大,都有些站不稳。 “等我一下啊,我去洗把脸,喝……喝的有点大了!” 说罢晃晃悠悠的走进了偏房,刚走进偏房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目光变得凌冽,醉意全无。 () 第六十一章行动开始 他从偏房走到外面,喊来了自己心腹许景。 “江白青来了,你看到了吧。” “小的看到了。” “这么晚找我多半是有些猫腻,许景,你去大殿中查看寨主是否在那里,一但在,立马点燃信号箭,我倒要看看这江白青要搞出什么花样!” “既然大人察觉到了,又何必跟他一起去,小心为妙啊。” “这要是真的,不去,寨主那里多半会猜忌我,再者,想杀我,他江白青还没有那个本事!我若是趁机杀了江白青,也可以解除我心中大患。” “大人……” “不用多说了,我意已决,你快去大殿探明情况。” “是!” 有的狂妄自大是会付出生命的代价的。 杜修又从偏房走了出来,把挂在墙上的长枪拿了下来,江白青此刻就站在门口,看向外面。 “走吧,七哥!” 两个人走出了院子,向后山悬崖的方向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十七岁的杨天大正站在人群之中,看着为首的董建宁把他们这二百多个人悄悄的聚在一起。 “老大让我们在不被李恪文的人发现的情况下抽掉几个人,去这个地方埋伏,我算了一下,来回巡营的,加上守卫关口以及悬崖这里的,营地里也不能一个不剩,我们总共二百一十三人,能够抽出五十个人出来。” 下面的人窃窃的问道:“老大这是要干什么?” “无论是要干什么,我们也必须遵从,听明白了吗?” 虽然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些疑惑,但是都义无反顾的选择相信江白青,相信这个把他们从地狱中带出来的人。 董建宁又说道:“关口那里我们是过不去了,只能从这里绕路了,务必在一柱香的时间内赶到。” 帽儿山,前山。 这时天上的薄云变厚,已经遮住了月亮,一柱香前还明亮的夜空,此刻变得漆黑无比。 许景见江白青和杜修离开之后,走了出来,打着灯笼,向大殿的方向上走去。 走着走着,他感觉身后似乎有人一直在跟着他自己,几次回头,却依旧没有什么异常。 正当他想自己有些草木皆兵的时候,突然一支箭射灭了灯笼,许景的眼前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与此同时他的周围脚步声响了起来,离许景越来越近。 “谁!” 许景拔出长刀,向那虚无的黑暗中挥砍过去。 嘶的一声,许景感到脖子上传来疼痛,鲜血从伤口中喷涌出来,手中的长刀落在地上,整个人向后倒去。 一剑封喉,沐凌雪抖掉剑上的鲜血,见四下无人,开始处理掉许景的尸体。 杜修最后一颗救命稻草被斩断,而此刻的他却什么也不知情,和江白青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二十多个小喽喽。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身后的小喽喽们却虎视眈眈的看着江白青,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冲上去。 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杜修绝对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看着那泰然自若的江白青,内心越发的不安。 布谷!布谷! 凄凉的鸟叫声回荡在山林之中,哀转久绝。 走着走着,终于杜修停止了脚步。 “七哥,后山这条路你怎么会如此熟悉?” “这半个多月我已经走了大大小小几十次了,能不熟悉吗?” “几十次,你来后山干什么?” 看着已经到达了埋伏的地点,江白青心里松了一口气,索性也就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看着杜修。 “本以为你会是一个聪明人,原来还是一个那样的平庸无用。” “你!江白青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笨啊,这还不明显吗?” 杜修有些慌了,看着江白青的眼神有些躲闪,单手拎起长枪指向江枫。 “江白青,你这是在找死!” 那二十多个小喽喽看见主子杜修如临大敌的样子,也拔出了武器,蠢蠢欲动的样子。 “我江白青从来不做无准备的事情,既然能把你带到这里,也能把你留在这里!” “那你就试试!” 江枫站在那里,如同看一个死人一般,他抬了抬手,从密林之中一瞬间冲出来了五十多个人。 “兄弟们,那二十多个人交给你们,这个杜修交给我,我要亲自为阮渊大哥报仇。” 拔出雁翎刀,将刀鞘扔到雪里。 杜修如临大敌,双手握住长枪,眼睛死死地盯着江白青。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但是江枫没有丝毫畏惧,脑海中回想出阮渊落的个那样的下场,眼神逐渐变得冰冷,直接冲了上去。 长枪直直的向他刺了过来,江枫后仰躲了过去,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一刀挥了上去,杜修横枪抵挡,锵的一声,竟震的江枫虎口发麻,而杜修却似乎没有多大反应,用力一枪直接挑飞了江白青手中的长刀。 江枫连忙后退几步,接住了落下来的雁翎刀。 力气之大,出乎江白青意料,但是并没有慌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侧身躲过了杜修连续刺出来的长枪,江枫长刀划破雪地,雪花向杜修飞过,他下意识的躲闪,给了江白青又一次近身的机会。 () 第六十二章斩杀杜修 江枫改变策略,直接一连劈砍下来数刀,如此近的情况下,杜修以无法反击,只能硬接长刀劈砍。 在江枫再挥刀的空档,杜修直接一脚踹向江白青的小腿,江枫下身不稳,摔倒了地面上。 长枪的破空声几乎贴着江白青的脸颊落了下来,江枫狼狈的在雪地上打了好几滚,终于站了起来。 吐了一口嘴里的血,这时杜修三步并做两步,长枪如同长蛇一般向江白青的胸口,不给他任何反制的机会,却没有想到江白青压根没有躲避,把雁翎刀插在雪里,双手直接牢牢抓住对面冲过来的长枪。 终于长枪在刺入江枫胸口前一寸的位置停了下来。 杜修用力拽了两下,根本毫无松动,只得双腿发力,一个原地后空翻,利用身体旋转的力量想让江白青脱手。 江枫双眼一亮,杜修这么做正中他的下怀,利用原地后空翻离地的空档,江枫立马松手,提着刀再一次冲了上来。 这一次他不会再给杜修任何机会,快刀斩乱麻,侧刀,横劈,竖砍,如同雨点般落了下来,杜修渐渐的有些抵挡不住。 江白青一个俯身压刀,长刀落在了杜修肩膀上,血液从伤口中喷了出来,杜修疼得长枪都差点握不住,江枫再一个正蹬,踹在他的胸口上,长枪终于握不住落在了地上,下一秒雁翎刀刺进了杜修的胸膛中。 江枫拔出长刀,一脚把杜修踹到了雪地上,血液瞬间就染红了雪地,如同一朵血花在绽放,杜修感到浑身慢慢变得冰冷,意识模糊,只见江白青再一刀落下,身首异处。 “结束了!” 这时候那五十多个人对这群小喽喽的围剿也进入了尾声,三十来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雪地之中。 “你们按原路返回,这件事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 “遵命!” 江枫顿了顿,又说道:“今日之事,多谢诸位了。” 说罢抱拳向众人一拜,送走了他们之后。 江白青一个人站在原地,抬头看向已经乌云密布的夜空,又看向远处,一盏茶的时间后,沐凌雪迎着大风走了过来。 “怎么样?” 沐凌雪晃了晃手中的令牌:“那当然是手到擒来了,这二长老的令牌就在杜修偏房的柜子里,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就好!” 江白青松了一口气,看着这满地狼籍,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还有最后一场戏需要演了!” “真的要这样吗?” “李恪文此人多疑,不这么做,怎么能骗过他!” 江白青看向沐凌雪,把刀递给她。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拜托了。” 沐凌雪看向自己手中的雁翎刀,不自觉的颤抖。 “不行!白青,不能这么做!我下不去手。” “那好吧。” 在没有任何预料之下,江白青夺过长刀,直接划破自己胸口,伤口不深,但是依旧疼得手中的长刀落下落到了雪地上。 如此冷的天,冷汗一瞬间涌上额头,没做太多停留,咬着牙走到杜修的尸体旁,捡起地上的长枪。 哧! 贯穿了自己的右肩,这一次江白青直接疼得摔到了雪地上,紧接着又咬着牙拔了出来,把长枪扔的很远。 “啊!” 血液不断的从伤口中涌了上来,被吓呆了的沐凌雪连忙跑了过去,却被江白青阻挡住了。 “你现在从小路回到山下,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千万不要露出破绽。” “白青,你……” “我没事,这几个伤口完全避开了要害,再不走一切就功亏一篑了!” 沐凌雪站在在原地看向江白青,眼神中充满泪水。 “听话,快走!我还死不了。” 沐凌雪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里,直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江白青才踉跄的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这时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手上,抬头看向天空。 小声的说道:“终于下雪了!” 随后找到一个避风的抵挡坐了下去,在原来的积雪处刨出来一个雪洞,钻了进去,这样不仅防风还保暖,将自己蜷缩成一个球,坐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天亮。 凌冽的寒风不断的侵蚀这江枫的意志,他脑海中不断的回想着两世的记忆,那些美好的东西不断浮现出来。 狂风暴雪席卷整个辽东,足足下了一夜,直到清晨雪才停止。 一尺深的雪,把昨夜所有的痕迹全部抹去。 李恪文坐在大殿上,下面的人正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寨……寨主,杜修的那个手下被吊死在了杜修院子里的大门上。” “那杜修呢?” “杜修不在屋子里,似乎是失踪了!” “什么!” 李恪文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又有一个人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 “报!禀寨主,江枫江大人他……他不见了!” “那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找,你们这群废物!要是找不回来,你们都得死!” 下面这群喽喽们直接跑出了大殿,随后召集出来几百个人向整个帽儿山搜索。 李恪文看向黑袍老人。 “军师,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这件事情恐怕不简单,江白青和杜修最近在帽儿山炙手可热,并且全部都是寨主您的人,此时全部失踪,恐怕与四大长老脱不了关系。” () 第六十三章苦肉计 “难不成那四个老不死的要动手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者江白青和杜修一死,如同断寨主一臂,帽儿山中获利最多的就是四大长老了。” “反了他们了,之前要动手军师你都不同意,今天我必须要灭了这四个老不死的!” “寨主,我们何不先静观其变,看看江白青和杜修是否已经被害,这样我们也有剿灭的理由!” “军师,你就是太优柔寡断了,对面已经图穷匕见了,我们又为什么要任人宰割!” “难道寨主要眼睁睁看着帽儿山内乱,最后搏得一个两败俱伤吗?” 李恪文面色凝重,四大长老权势巨大,他也十分清楚,一但动手,帽儿山毕竟是一片血雨腥风,数年苦心经营功亏一篑。 最后李恪文同意了刘东川的建议,现如今只能再一次的选择了沉默。 雪与天与地皆成一色,上下一白。 这群小喽喽用了一个时辰把帽儿山前山找了一个遍,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头,下一步我们去哪里找?” 王从南站在高处,向下俯瞰大地。 “我问过前山的关口的兄弟,昨夜没有人下山,现如今,只有后山没有找了!” “后山?现在大雪封山,后山根本没有路啊。” “没有路,爬也得给老子爬出来一条路来,寨主若是迁怒于我们,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听见王从南的话,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陆续的向后山的方向走。 昨夜狂风乱舞,后山的雪最后都已经齐腰深。 冰冷的雪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七哥!江枫!” “杜大哥!” “有人吗?你们在哪里?”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回荡在整片密林之中。 突然一声咳嗽,一只手毫无预兆的从雪地里伸了出来。 “救……我……” 众人眼前一亮,连忙跑向树的后面,江白青整个人此刻已经冻的意识模糊,雪洞虽然防风保暖,但是根本架不住如此长的时间待着。 如果这群人再晚来一两个时辰,江枫真的就要冻死在这里了,他用着最后的力气看向天空。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双眼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来人呐,快,七哥在这里,你们几个把七哥抬回去,剩下的人跟着我去城里绑一个郎中回来!” 众人七手八脚的抬起江白青,现在的江枫浑身冰凉,胸口和肩膀上都有伤口,整个上身被血液染红。 一柱香后,江枫被抬了回来,听见的消息的李恪文和刘东川,第一时间走了过去。 看见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江枫,李恪文的眉毛拧在了一起,略微懂一些医术的刘东川给江白青号了号脉。 “怎么样军师?” “失血过多,再加上在外面冻了这么长的时间,也就五六成的机会能醒过来。” “这四个老不死的,他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们不义了!” 说罢,李恪文就想转身走出去,却被刘东川拦了下来。 “慢着,寨主,再等等。” “刀都已经悬在头顶了,还要继续示弱吗?” “都隐忍了这么长时间,不差那一时一刻的了,如果江枫醒过来,我们也好能清楚昨天夜里发生的事,这样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 李恪文刚想说什么,门外就传来了手下的声音。 “禀寨主,我们在发现江大人的附近,找到了杜修和三十多人的尸体。除此之外还有这个。” 手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枚黑色的令牌,李恪文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二长老梁肃的令牌。 刘东川接下令牌,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 两个人面面相觑,眼神中是说不出来的苦涩,谁也不想帽儿山走到这一步,事已至此,只能和对方拼一个鱼死网破,李恪文和刘东川,召集过来所有的心腹在密室商讨。 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在帽儿山上空落下。 …… …… 江白青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屋子里十分的暖和,身体上的疼痛随着意识的清醒也席卷全身。 他慢慢的坐了起来,肩膀上和胸前的伤口都被处理过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布。 雪洞给了他极大的保护,身上并没有形成冻伤。 突然门吱呀一声,沐凌雪推门而入,端着一盆热水,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把水盆放了下来。 抬起头,才发现江枫已经醒了过来,瞬间眼里又起了一层泪幕,她就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时候醒的?”沐凌雪低声的说道,同时走到了江白青的身边。 “就在刚刚,你哭了?” “他们说你醒不过来了,说你……” 她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就像卡住了什么,哽住了,晶莹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划过脸颊。 “我不是说了死不了的嘛,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别哭了。” 江枫用手轻轻的抹去了她眼角的泪花,没想到下一秒,沐凌雪直接紧紧的抱住了他,江枫的手瞬间停在了那里。 “好了,你看这不没事了吗,再抱着这么紧,真就要出事了。” () 第六十四章送信 沐凌雪连忙松开了江枫。 “对不起,我……我有点激动了。” 看着沐凌雪这个样子,恍惚间,看见了阿柯的影子,眼神中充满了温柔。 笑着喃喃着:“傻女人。” 江枫这么一说,沐凌雪的脸立马就红了起来,和初识时一身红衣的她已经判诺两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沐凌雪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了好感,情愫在慢慢的心底萌发,或许是陕西之行路上发生的种种,又或许是在山顶替自己复仇的那一刻,又或许是更早。 “我本无心,是你给了我一颗心。” 沐凌雪并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看着江枫,内心中似乎有什么融化了一般,脸上充满了笑容。 江枫渔火,凌花雪落。 一瞥便是惊鸿,芳华乱了浮生。 …… …… 江白青的醒过来的事情,马上就被李恪文知道,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过来。 看见李恪文的那一刹那,江枫就知道接下来的对话,即将影响着帽儿山接下来的走向。 “寨主,是我没用,没有救下来杜修他们。”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 一瞬间江枫两眼放空,仿佛一段极其不好的事情浮现在了脑海中。 “没事,发生什么事我李恪文给你做主!” “昨天夜里,我刚要休息的时候,屋子里来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说您有要事找我相商,让我快速去后山军营中,也没做多想,直接走了出来,我刚出去的时候,杜大哥也走了过来, 我们两个人跟着前面的人向后山的军营走了过去,然后半路被伏,几十个人从森林中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就向我们杀了过来。 我们杀了几个人之后,可奈何双拳不敌四手,连中几刀之后,我就昏死了过去,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寒冷不断的刺激着我的神经, 恍惚间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这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用尽最后力气喊了一声救命,剩下的事情寨主您也就知道了。” “你可看清是什么人?” “我……我好像看见了二长老梁肃,和四长老王晋年。” “千真万确!?” “昨天夜里太黑了,我也没看清,但是我斩断了一个令牌,那个令牌是二长老的。” 出乎江枫意料之外的是,李恪文没有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既然如此,如果我想铲除四大长老!你要是我,你会怎么做?” “万万不可啊,寨主,无论如何现在不能动他们,一旦帽儿山乱了,就完了。” “我是说如果,你尽管说,说错了也无所谓。” “四大长老,能在帽儿山占据半壁江山,也就是因为资历老,人脉多,现如今帽儿山依旧有很多人都是他们提拔出来了,所以欲先铲除他们,比先裁剪其羽翼,断其手足。” “你的意思是先对他们提拔出来的人下手?” “没错,只有这样温水煮青蛙的形式,才会对帽儿山的损失降到最小。” 李恪文沉默了片刻,显然他还在犹豫。 “寨主,有的时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你先好好休息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今天我们的谈话,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遵命。” 江白青不会在给他考虑的机会了,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就让这把火在燃烧的更旺一些吧。” 就在江枫和李恪文谈话的时候,沐凌雪已经来到了宁远城附近,此番她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送信。 一身红衣, 江枫所做的这一切的前提是必须得让袁崇焕他们知道帽儿山如今的状况,因为重头戏还得需要这些人来唱。 沐凌雪临行前,江枫交给她了三样东西,一封信,一张帽儿山详细的军事布防图还有一件信物,是一个平安符。 虽然沐凌雪不知道平安符来历,但是在江枫交给自己的时候,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痛苦。 沐凌雪来到了江枫所说的那个营地旁,可还没有看到那个营地,就被附近巡逻士兵给拦住了。 “前方是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找一个人,有十分重要的事!还劳烦二位通报一下。” “你找谁?” “云牧。” “找我们总旗大人干什么?” “真的有要紧的事,晚了你们可担待不起!把这个交给你们总旗大人,看见这个他就应该出来了。” 巡逻的两个士兵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其中一个人跑去营地的方向通报。 此时的云牧正在校场上操练士兵,几个月的时间他也从木溪镇那个少年变成了一个成熟的老兵,虽然身为总旗,眼神中却充满了忧郁。 “大人,外面有人求见!” “不知道我在练兵呢吗?任何人都不见!” “大人,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守卫刚拿出那个平安符,云牧就一眼认了出来,他连忙抢过平安符,向门口跑了过去。 云牧以为会是大哥江枫回来了,可刚跑到营地门口的时候,脚步却慢慢的停下来了,他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不是江枫,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一身红衣,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有一些想不起来。 () 第六十五章天下奇才 “你就是云牧吧。”沐凌雪率先说道。 “你是谁,我大哥的平安符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叫沐凌雪,是你大哥的……嗯~算是红颜吧,他让我来找你。” “我大哥人呢,他还好吗?” “他还在帽儿山,先不说这些,白青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说罢,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帽儿山的军事布防图。 云牧刚打开地图就眼前一亮,不仅仅是因为这上面的内容,而是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那些空穴来风之话全部在这一刻被打碎。 云牧真的想告诉所有人:他大哥江枫不是叛徒,不是他们口中的小人。 “云牧,还有这封信,这个是交给你们的督师袁崇焕的,你务必要在今晚之前把信连同军事布防图送到督师的手上。” “云牧定不会辜负大哥所拜托之事,我现在就去找督师。” “那在下就先告退了,祝大人一切顺利。” 说完沐凌雪拿回来平安符,一人一马离开了军营。 云牧不敢有一丝耽搁,直接跑出营地,直奔巡抚衙门而去。 远处的赵京辉看见这个反应的云牧也连忙的跟了上去。 听见是赵京辉和云牧觐见,袁崇焕猜到了大约是江白青有关,自从阮渊死后,就和江枫彻底断了联系,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帽儿山的情况。 两个人在巡抚衙门外等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终于看见了督师袁崇焕。 “你们两个人就免礼吧,此次前来是否有江枫的消息。” “正是和江枫有关,他让我把这地图和信交给大人。” 说罢,云牧拿出那封信和地图,袁崇焕连忙打开地图,上面把帽儿山的军事布防,兵力分布标记的一清二楚。 但是他知道有了这些,攻克帽儿山的天险依旧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最后袁崇焕把目光放在了那封信上。 打开信封,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锦州江枫拜见督师大人。 在下此去帽儿山,深入敌营已两月有余,夙兴夜寐,危机重重,却不敢辜负督师所托,苦心人,天不负,终于时机成熟,剿灭山匪,诛杀匪首李恪文指日可待。 帽儿山看似上下团结一心,坚不可摧,其实不然,有两股势力貌合神离,李恪文与四大长老的恩怨由来已久。 我已使用离间计,让他们的关系更加分崩离析,离心离德,而李恪文正欲对四大长老动手,如此时机也是我们剿灭山匪的良机。 督师可兵分三路,不出十日,山匪必灭。 第一路,从正路声势浩大的前往帽儿山前山,大人可派一万人兵发至此,在那里安营扎寨,只围不攻,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每至深夜,亦可派兵骚扰,让对面不得安宁。 第二路,北城门西北方向,有一片密林,穿过密林,是第二条通往帽儿山的路,这条路无人设防,可从此地绕道至后山,后山有一地名为断藤谷,大人可派兵于此地,三声鸟叫为号,悬崖上便会有绳索顺下来,可从这里攻进帽儿山。 第三路,也是最重要的一路,大人可派一个能言善辩之人,作为说客,帽儿山大长老此人极为贪财,再加上李恪文正想对他们动手,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只要许以此人以钱财和活路,必定会反叛李恪文,到时让他打开前山天险,前山后山两路夹击,李恪文插翅难逃。 愿督师能采用在下之意见,辽东十年匪患,不日即可尽灭。 袁崇焕看完眼前的这封信的时候,心中的震惊都已经浮现在了脸上,试想如果是自己,都不一定会部署的这么缜密。 哪怕是见识过很多大场面的袁崇焕,此刻也激动的站了起来,嘴里喃喃道。 “如此胆识,如此眼界,真是当世之大才,奇才,得此人,辽东之幸,天下之幸啊。” 袁崇焕抬起头,对门外的手下们说道:“宁远城内的参议,宣抚使,卫指挥佥事等四品以上武将全部来巡抚衙门来商讨军事。” “遵命!” “所有人都先下去,赵京辉你留下,我有事情交给你。” “不知督师大人有何事要交与在下。” “这封信你看了吗?” “没有,这封信第一时间就交到了大人您的手里。” “江白青让我派一个能言善辩之人作为说客,你家历代经商,想必你能胜任此事吧。” 袁崇焕把信扔给赵京辉,赵京辉粗略的看了一下信中的内容。 “在下愿以这三寸不烂之舌,晓之情理,许之重利,分解帽儿山的势力。” “好,那你三日后就启程前往帽儿山吧。” “赵京辉定会不辱使命。” …… …… 宁远城内正在有条不紊筹备剿匪事宜,而此刻李恪文却什么都不知道,他现在只想铲除四大长老,将帽儿山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上。 一场灾难即将降临在这里,这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即将在内部被攻破。 翌日。 从大殿走出来的大长老李天川眉头皱到了一起,他身边站的的分别是二长老梁肃,三长老杨兴季,四长老王晋年。 这四个人都是同一个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第六十六章出兵 四个长老来到了房子下面的密室,李天川面色凝重的坐在椅子上。 脾气最爆的王晋年率先说道:“李恪文那小子似乎要对咱们动手了,我去年提拔出来的那些人今天竟然全被替换了。” “老四,别说是你,我身边的护卫近几日都多了几个生面孔。” 杨兴季嘴里叼着烟袋,一脸阴沉。 一直没说话的李天川终于开口了。 “你们听说了前天晚上发生了的事情吗?” “大哥,您说的莫非是杜修被杀,江枫重伤的那件事?” “没错,多半李恪文怀疑是我们做的!” “可大哥,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啊!要不我们去跟他把这个事情说清楚!” “老四,你怎么还如此天真,杜修之死只不过是李恪文要对我们下手的一个契机,说不定杜修都有可能是李恪文杀死的,否则前天发生的事情为何这么快就把矛头指向了我们。” “既然他不仁就不要怪我们不义了,大哥,要不我们反了吧!” “现在我们先不要动,从长计议,看看李恪文下一步怎么走,真要给咱们赶尽杀绝,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李天川目光变得深邃,走到今天的这一步也是他不想要的,感觉到这一切的背后仿佛有一层雾,让人根本无法看透。 夜晚将近,这场大戏才刚刚开始。 江白青正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杀死杜修前,江枫曾让杨天大七日后来找自己,因为此刻的自己在李恪文他们眼里还是一个卧伤在床的人,根本无法离开眼前的房间。 江白青在那个男孩的眼中看见了曾经自己的模样,鬼使神差的情况下选择了他。 想着想着,突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孩探了进来,是杨天大。 杨天大小声的说道:“大人,您找我?” “没错,你出来的时候没被其他人发现吧。” “没有人,我很小心的,大部分人睡下了我才悄悄的走了出来。” “很好,接下来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务必要一字不差的记下来。” “放心吧,老大,我记忆力很好的。” “好!接下来你们……。” 江白青把计划详细的告诉了杨天大,随后悄悄的离开这里,江枫仿佛脱力了一般坐在椅子上,现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三日后 崇祯元年,十一月初一。 督师袁崇焕率精兵两万,由宁远出发,兵锋直指帽儿山。 听见这一个消息,李恪文差点没有吓得昏死过去,他连忙派人守住前山天险。 可另他出乎意料的是,两万人来到帽儿山下,李恪文为了防止他们在山脚下安营扎寨,立足于此,一天之间向山下发起了六七次进攻,却都被杀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座军营拔地而起。 没办法,山匪终究是山匪,和正本八经的朝廷军队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自保有余,但正面厮杀却远远不敌。 就当李恪文以为他们要发起进攻的时候,可是一连三天,山下依旧风平浪静,毫无动作。 打又不打,退又不退,这一下子看懵了李恪文,正当他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第三天半夜子时,山下突然响起摇旗擂鼓呐喊的声音。 刚睡下的李恪文又连忙来到前山天险关口,正当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等待着山下明军攻山,可半柱香后,明军根本没有行动。 一连几日下来,每天晚上明军都会准时的摇旗呐喊,装作一副要攻山的样子,他们不敢赌每一次的摇旗呐喊是否是真正的进攻,搞得山上的山匪苦不堪言,天天不得好好休息。 而帽儿山的内部,由于在江白青的微操下,一时间流言四起,有传大长老李天川要用寨主李恪文人头,来投降朝廷,又有说李恪文为保命,要杀四大长老。 这些全部要归功于杨天大他们散播流言,不到一周的时间,曾固若金汤的帽儿山,霎时间分崩离析,人人自危。 终于在这天夜里,江枫等来了期待已久的人,袁崇焕派过来的说客。 沐凌雪带着一个黑衣人悄悄的走了过来。 江白青看着黑衣人竟有一些熟悉,等走近了一些,才发现袁崇焕派出来的说客竟然是赵京辉。 “子陵!怎么是你。” “军营里面几乎都是文盲,督师大人知道我家世代经商,能言善辩,所以就是我喽。” “帽儿山大体情况你知道了吗?” “在上山的路上,沐姑娘已经跟我说了,不愧督师大人夸你为当世大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整个帽儿山内部势力分崩离析,离心离德。” “帽儿山这矛盾由来已久,我只是加速了他们分崩离析的速度。”江白青自谦的说道。 看见来的人赵京辉,江枫仿佛已经看见了李恪文的结局。 …… …… 李天川无力的坐在屋子里,他的旁边分别是梁肃,杨兴季,王晋年,昏黄的烛光照映在他们的脸上。 山外被重兵围困,他们也不是很担心,又不是第一次,山上粮食充足,水源也在山上,根本不用害怕断水断粮,几个月前抢过来的粮食足够吃一年多。 () 第六十七章说客赵京辉 前山的天险几乎是不可能被攻破的,后山是百尺悬崖,难于上青天,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变数,他们不信一年内女真不会有所行动。 一但有行动,明军必定回援,帽儿山之围便会不攻自破,迎刃而解。 可这四个人依旧一连愁苦的样子,就在今天下午,四个人同时遭到了暗杀,虽然刺杀失败,但每个人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李天川一查,所有矛头全部指向了一个人——寨主李恪文。 他们没有想到李恪文在这个时机竟然依旧对自己下手。 当然他们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江白青搞得鬼。 李天川手上拿着的是手下们的投名状,这上面都是自己的心腹,忠心耿耿之人,李恪文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来解决帽儿山的矛盾,而他也不会坐以待毙,大不了就拼一个鱼死网破,拼一个两败俱伤。 李天川打算先发制人,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这时外面的门却突然响了,李天川连忙藏起了手中的投名状。 “什么人。” “大人,外面有一个自称赵京辉的人求见。” “赵京辉?” 李天川的脑海中从来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他可不想因为一些琐事来打乱自己的思绪。 于是对外面喊道:“告诉他,我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是……” 还没等守卫说完话,就听见砰的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听见动静,四个人如临大敌一般的站了起来,拔出腰间的武器,看向门口的方向。 门直接被一脚踹开,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的长刀还滴血,他杀了门口的两个守卫走了进来,来的人正是赵京辉。 杨兴季刚要喊人,却看见门口的人扔掉了染血的长刀。 “嘘!别喊,我不是来杀你们的。” “你就是赵京辉?” “没错,在下六品宣抚佥事赵京辉。” “朝廷的人!竟然敢来到这里,你是活腻歪了吗!” “诸位别激动嘛,甭管我是哪里人,能救你们才是最重要的。” “救我们?你先想想你自己吧。” “是吗?” 上一秒还嘻嘻哈哈的赵京辉,突然眼神变得冰冷,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刀。 “这屋子里面就我们五个人,是你们的人先进来,还是你们四个人先成为我的刀下亡魂!” “你是在逗我们吗?好大的口气。” “你可以的试一试!” 赵京辉都没有正眼看他们四个人,只是自顾自的擦干净长刀上的血迹,他的硬气完全来自于山下的数万明军。 李天川一直坐在那里观察着赵京辉,一个人深入敌营,竟没有任何惧意,竟如此从容淡定。 几十年的经验告诉自己,此人不凡! 大长老李天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喝住了正要说话的杨兴季。 “赵老弟,不知我们四个人何故死期将至!” “何故你们不应该比我清楚吗?李恪文的屠刀已经悬在你们头顶了,就算是和李恪文拼命,你们能确保笑到最后吗?” 赵京辉抬起头,收刀入鞘,眼神如同利剑一般扫视每一个人。 四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说的没错,和李恪文硬磕到底,最后很有可能败的是自己。 “你是要让我们投降?” “投降?别说的那么难听嘛,那叫迷途知返,我们大人说了,只要选择投靠朝廷,即日起,李天川为宁远卫右守备,其余三人封为千总!一个从四品,三个正五品,这可比在下的官职还要大啊。” 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了四张任命文书,摆在了四个人的面前,最后还有一张十万两白银的银票。 “是选择那个已入末路的李恪文,还是要跟着朝廷建功立业,良禽择木而栖,诸位可要考虑清楚啊。” 看见这十万两的银票,李天川眼前一亮,刚要身手去接,赵京辉却停住了手。 “明夜子时,我要你们打开前山天险关口,以狼烟为号,迎明军进来!” “如果督师大人食言怎么办?” “你们有的选吗!信我,或有一丝生路,不信我必死无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四个人完全在赵京辉得气场下败下阵来,都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李天川率先说道:“我兄弟四人降了,明天子时一刻,天险必定会为诸位打开,希望朝廷不会言而有信,放我等一条生路。” “那是必然,诸位放心,我必定在督师大人那里多说几句好话。” “那就多谢小友了!” 赵京辉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在了黑暗之中。 等会到江白青的住所时,赵京辉得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的硬气完全是装的,气势上一但压不住他们,很有可能就死在那里。 他直接瘫坐在椅子上,把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双手才停止了颤抖。 “大哥,那四个老家伙会乖乖的听我们的吗?” “给他们逼到绝路,想不听也不行了!” 房间内的四个人眼睁睁的看着赵京辉离开,仿佛做梦一般。 其余三个人看向李天川,祸福,生死,全都在他一个人身上。 () 第六十八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许久之后,李天川依旧没有说话,六十多岁的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老了,踉踉跄跄的转过身,如同一个普通老人向外面走了过去。 书房中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个人。 “老大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帽儿山是老大和先寨主一手建立的,没有想它会以这种方式落幕。” “那二哥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梁肃看向远处的黑暗,眼神中说不出来的复杂,最后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依计行事,明夜子时一刻,打开关口。” 大殿偏房,李恪文已经一连几日都没有睡一个好觉,一半的头发已经白了。 山下的明军,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如同利剑一般悬在头顶。 他的身边站的是刘东川,江枫,还有十几个心腹。 低沉压抑的氛围,令人感到窒息。 “我平时养你们都是干什么的,关键时刻什么用都没有!” 这时候站在角落的于志让说道:“寨主这一次明军来势汹汹,在加上我们和大长老他们决裂才导致了人心惶惶的。” “你的意思是我做错了?” “没,小的不敢,但是我们为何先暂时和大长老他们和解,共同击退明军吗?先攘外,再安内。” 正当这些人在偏殿商讨事情的时候,李天川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大殿的位置。 看见面前这高大的建筑,李天川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决定放下身段,和李恪文冰释前嫌,在生死面前,荣辱算什么! 现在戌时刚到,一切还来得及。 布谷鸟凄凉的叫声,回响在偏殿之上。 李恪文刚想说什么,江枫连忙走了出来。 “此计不可,在下听说大长老他们已经和明军暗地里相互勾结,说不定现在正在商量如何打开关口,献城投降呢,这种投敌之人怎可合作?” “此话当真!” 李恪文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冽。 军师刘东川眉头一皱,说道:“江白青,你怎么知道?” “实不相瞒,我今天曾看到宁远卫的人走进了大长老所居住的地方。” “江白青,你说的是真是假全都是你的片面之词,怎……” 刘东川的话直接被李恪文打断了。 “军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偏袒大长老他们,李天川,他这个匹夫,苍髯老贼,岂有此理,我一忍再忍,他竟依旧如此,我必杀他!” 门外的大长老刚要推开门,就听见李恪文的声音,一瞬间面如死灰,而又变得冰冷,拂袖转身而去。 而这些除了江白青,屋子里的人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枫料定李天川回来找李恪文,没有人甘心失败,所以在大殿外安插了自己的人。 两声鸟叫为号,只要逼的他走投无路,一切才都好办。 “不是我偏袒大长老他们,现在帽儿山最重要的乃是如何解决明军的围困。” 刘东川的话点醒了李恪文,他看向黑袍老人。 “军师,你可有什么办法?” “我的办法和于志让的想法差不多,无论联不联合大长老他们,也要先稳住这些人,一但狗急跳墙,后果不堪设想。” “禀寨主,属下有一个更好的计策。”江白青说道。 “什么方法?快说。” “寨主可修书一封,着人送到北方女真部落求援,他们见辽东兵力被我们牵制,一定会再次发兵来辽东烧杀抢掠的,那时候帽儿山之围便会不攻自破,所有问题全部迎刃而解。” “好!好!好!” 听得完江白青的建议,李恪文不由得眼前一亮,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在下觉得可以派军师刘大人送信,一来大人能言善辩,临危不惧,二来,其地位在帽儿山举足轻重,也有一些话语权。” 李恪文想了想,他虽然不想这个时候让刘东川离开这里,但是这个任务也只有他能够胜任。 “军师,我会派一千人趁夜掩护你出城,务必要把信送到。” “在下定当不辱使命,解山中之围。” 可是他没有注意到江枫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江白青利用李恪文多疑的性格,一步步的把他带进深渊。 …… …… 一个时辰后,江白青回到了小院里。 站在大门口,却看见房间里的灯还是亮着的,江枫先是一愣,然后很快有反应了过来。 推开门,果然是沐凌雪靠在椅子上等着自己回来。 自从山下被围之后,沐凌雪就搬到了小院中的偏房里面住。 看见门被推开,沐凌雪低声的说道: “回来了。” “嗯,不是让你先睡嘛,这几日李恪文都会找我们商量到很晚的,你不用等我。” “我也是睡不着,索性就等等你,怎么样,计划顺利吗?” “李恪文采取了我的建议,让刘东川出山送信,这样一来,他就如同断了一臂,李天川也被逼的走投无路,计划到现在为止都很顺利。” “明天关口攻破,就又是血雨腥风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能做的只有把伤亡降到最低,我等了三个月等来了这样一个机会,帽儿山被我搅的满城风雨,这最后一场戏就交给他们来唱吧。” () 第六十九章黑夜下的行动 “没人会想到坚不可摧的帽儿山竟然被一个人撼动。”沐凌雪赞叹道,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江枫。 江枫笑了笑,转身把自己的雁翎刀拿了出来,递给了沐凌雪。 “你这是干什么?” “雪儿,今天晚上你离开帽儿山吧,明天之事凶险万分,一但暴露,李恪文很有可能不顾一切都要杀了我们。” “那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啊,现在李恪文已然是瓮中之鳖,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去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哪怕是困兽之斗,也不可小觑,擒贼擒王,之前不杀他是因为他死后,还有人在统领帽儿山,这一次与大长老离心离德,军师刘东川出走求援。整个帽儿山上他死后就再也没有能扛起大旗的人了。” “好,那我们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个把握。” “可……” 江枫还没有说完,就被沐凌雪打断, “白青,你知道坳不过我的,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这么大的险,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生死与共。” 江枫看向沐凌雪不容拒绝的目光,慢慢的收回了雁翎刀。 “无论去哪,跟紧我,纵是我死,也会护你平安。” 时间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他下意识的看向腰间的平安符,江枫什么都没有忘,有些事情无法诉说,无法回想,却不能遗忘。 昨日种种,皆成今我。 “记着,无论去哪,跟紧我。” 江白青的声音再次响起,两个人四目相对。 “这条路,我陪这走下去。” …… …… 翌日。 山上的李恪文又一次在噩梦中惊醒,他看向铜镜里的自己,四十余岁,头发却已经白成了一半。 没人知道他站在这个位置上是怎样如履薄冰,怎样的步履维艰。 十年辛苦,最终得到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遍又一遍在心底响起,而李恪文却不敢继续想下去,他看向窗外,嘴里喃喃着。 “难道一切终将成空吗?” 李恪文下意识的想喊军师刘东川过来议事,却发现他已经被自己派出去求援,一瞬间,李恪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形单影只和力不从心。 他靠在墙上,呆呆地愣了一会,猛地站了起来,孤身一个人走向大殿。 背影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是那样的凄凉。 他不能输,活着有什么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此时此刻李天川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他站在门口的位置,低声的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大哥,我们都已经布置下去了,今夜戌时,此处集合。” “多少人?” “五千多人,这里面有我们培养的三千死士,其余的都是我们的亲信,是不可能背叛我们的。” “那就好,那就好……” 李天川闭上了眼睛。 “老寨主,是我们对不起你,到我们也要活着。” 六个时辰后,夜幕降临,阴云密布,黑暗笼罩在帽儿山上 戌时三刻,江白青和沐凌雪走出来房屋,想着大殿的方向走去。 而李天川也开始行动起来,五千多人身着黑衣,整齐的站在那里。 不一会,李天川屋子里走了出来,他拔出腰间的长剑。 “李恪文倒行逆施,猜忌多疑,不堪大用,为了给兄弟们谋一条生路,我决定归顺朝廷,今夜起事,目标天险关口。” 随后提刀上马,向前山的方向走去。 一柱香的时间后,距离天险关口几十米的地方,李天川被拦了下来。 “什么人?”守关的小喽喽问道。 “我是李天川,让我进去。” “可有寨主令牌?” “放肆,我堂堂一个大长老,难道视察天险关口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大长老我们这里只有只认令牌不认人,容在下不能放行,小的也只是按命令行事。” 小喽喽刚说完,一把长剑直接洞穿了他的胸口,一脚将他踹开。 “梁肃,你带着人把天险关口占了。然后点起狼烟,打开城门!” “是!” 隐匿在黑暗之中的五千多人如同潮水一般冲了上来。 把守关口的那些人根本没有想到身后竟然被攻击,在加上黑天能见度特别低,还没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之下。 这一场战斗毫无悬念,紧紧几分钟,李天川的人就已经接近了门口,即使周围的李恪文的兵反应过来想要冲过去,可一切太晚了,那些人被死死地拦在外面。 狼烟起,关口被成功打开,一万多明军从外面冲了进来,相互对峙变成了屠杀。 赵京辉让李天川的人冲在最前面,李天川虽有诸多不情愿,却也无法不听从。 就在前山关口被突破的半个时辰前,后山关口。 杨天大拉了拉定在悬崖边上的铁钉,确定了十分结实后,模仿了三声鸟叫。 随后,铁钉上绳索开始了抖动,是有人向上爬了过来。 同时董建宁派了十几个人隐藏在不远处的密林里。时刻观察周围的情况,防止被李恪文的人发现。 半夜的风很大,这让向悬崖上爬的明军速度极其的慢,一盏茶的功夫才爬上来了十几个人。 所有人看向董建宁,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这样爬上悬崖,天亮了,下面那五千多人都不一定能全部上来。 () 第七十章暴露 思来想去,董建宁只能选择最极端的方法,挺着暴露的风险,他让营地的所有人走了出来,二百来人站在悬崖边上,开始六七个人一队,用力向上拉着绳子。 寒风刺骨,他们如同一颗钢钉定在那里。 这样不到一个时辰,五千多人就会全部上来。 前后夹击,山匪插翅难飞,但是这一举动却差点害死江白青。 如此大的动作怎么不会被发现,紧紧一柱香的时间,就有人发现了异常。 后山关口守将于志让走出帐篷,站在远处高山之上,虽然狂风下的能见度降低,但在月光下能依稀看清悬崖边上的动作。 此时的悬崖边上已经上来了一千多人,黑压压的一片,且立住了阵脚。 现在反击已经晚了,于志让没有丝毫犹豫,连忙下令严守关口,任何人不得出去,也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随后差人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李恪文。 前山关口被破和后山悬崖的情况几乎同一时间到达李恪文的手里。 他看着纸上的廖廖数字,瘫坐在椅子上。 “啊!!!!!” 一声愤怒的喊声响彻在整个大殿之上。 后山的那些都是江枫的人,收到消息的一瞬间,李恪文就全明白了。 “江白青!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方面他让前山守将冯晋祥收缩兵力向大殿的方向上靠拢。 另一方面让于志让死守后山,不要让明军突破半步。 李恪文看出了这其中的机会,逃走的机会,这世间这么大,何愁没有容身之所? 十多年勾心斗角,此刻让他厌倦,李恪文心疲力竭的坐在那里,除了逃跑,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杀了江枫。 刘东川不止一次的劝自己不要相信江枫,而自己却一意独行,几次试探下,自以为是的掌控了这个人,到头来输的已经不能再输了。 整个帽儿山都因为自己的刚愎自用而葬送,万般悔恨此刻全部化成了怒意。 关口那里明军被几千山匪纠缠住,为帽儿山其他地方兵力收缩拖延了时间,不超过一柱香的时间,就已经有三千多人回援了过来,李恪文不顾手下的劝阻,直接派出了一队人马来追剿江白青,一但遇见,格杀勿论。 而这一切江白青却什么都不知道,看见前山关口狼烟四起的他,只知道计划成功了一半。 江枫紧握着雁翎刀,一把一尺长的短剑藏在了后腰上。 他本以为李恪文会派出一切能调动的兵力来支援前后两山关口,到时候大殿兵力空虚,自己趁乱杀掉李恪文。 可是当他看着整个帽儿山的兵力正在向大殿的方向收缩的时候,顿时感觉到了异常,近十年的从军经验告诉自己,战场发生了变故。 只能看见派往前山的队伍,却没有支援后山关口的,只能说明一件事,后山偷袭失败,关口还牢牢的掌控李恪文的手里,几千人被堵在了悬崖边。 这是一队奇兵,一旦被发现,几乎就失去了作用。 思绪突然如同一道闪电劈过了江枫的脑海中。 后山暴露,不也就意味着自己要暴露了吗? 以李恪文的性格,哪怕是死也要拉着自己来陪葬的。 想到这里,他看向外面,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江枫没做犹豫,直接拉起沐凌雪的手向外跑去。 可是刚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一声马鸣,李恪文的人已经堵在了大门的位置。 迎接他们的是满天的箭矢飞下,江枫一把关上了门,两个人把桌子的挡在了那里, 连忙转身向后面跑去,江枫大概的看了一下,大门外足足有三百多人。 “李恪文,你为了杀我,可舍得下本啊。” “怎么会这样?” “看来是后山突袭计划失败了,雪儿他们的目标是我,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你去找到赵京辉他们求援。” 沐凌雪清楚这有这样,两个人才有一线生机,她看向江白青,嘴里想说什么却又停了下来,转身跑向偏房的方向。 “保重!” 声音消失在远处。 门口哪怕用桌子抵住,也无法抵住这群人片刻,沐凌雪跑向偏房的时候,门口被一脚踹看。 江枫连忙从后窗跳出来,来到后面的街道,停顿了一下。眼前都是一片片低矮的房屋,现在这里的人几乎全部都被李恪文调到前天或者大殿中了,这里面现在几乎没有人,西面是密林,南面就是前山。 没做犹豫,直接向低矮的房屋群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里如同一个迷宫一般,有很多可以躲避隐藏的地方,李恪文的那些骑兵在这里也根本无法发挥出来优势。 王东宁带着三百多人也来到了后面的大路上,他接到的命令只有一个。 杀掉江白青。 眼看江枫消失在了远处胡同之中,连忙下令让他们堵住各个地方出口,随后带着人走进了胡同之中。 江白青不顾一切的向前面跑去,他并没有选择从这里冲出去,而是跃进了一个院子之中,刚翻进去,就听见了啊的一声。 屋子里中还有一个十三四的孩子,看着冲过来的人,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江枫暗叫倒霉,只能再冲出去,选择别的地方。 () 第七十一章角逐与厮杀 喊声吸引了王东宁等人的注意,江枫此刻骂娘的心都有了,后有追兵,只能连忙又消失在了远处。 寒风凌冽,江白青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虽然是夜晚,但天空上的繁星明月照在这片土地上,依旧能看清十几米外的人。 江白青悄悄的靠近出口,这片低矮的房屋群,各个出口已经被堵死,并且竟然有二十多人在把守这里。 江枫知道强冲出去是不可能了,他再次潜入一户人家之中,走了一圈,发现这里并没有人,心里松了一口气。靠在墙角蹲了下去。 沐凌雪跑到前山求援,最快也得要有一个时辰时间,但是就凭他们地毯式的搜索,不出一柱香的时间,就会把这里翻一个遍。 自己必须拖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否则哪怕不死,落在李恪文的手里,就已经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江白青苦笑了一下,看向屋子里有没有什么能藏身的地方,发现这里和家徒四壁没什么区别,只有一张有些年头的木桌和一把破烂不堪的椅子,坐在上面,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一连潜入了好几家都是这样,江枫站在那里摇了摇头。 抱怨的说着:“这鬼地方连一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难道天要亡我?” 在屋子里没有隐藏的地方,在外面借着月光就能看到自己。 江白青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会有办法的!” 无数的想法在脑海中划过,却突然被说话声打断。 “你们几个去那里,其他人跟我来!” “是!!” “他们竟然找到这里了!” 江枫没有想到速度如此之快,连忙靠在门后,闭住呼吸。 院子外响起簌簌的脚步,随后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了。 江白青隔着门缝向外面看去。只有五个人,其中就有这次带头的王东宁。 “怪不得找的这么快,原来你把人向撒豆子一样,撒在了这里。” 江枫嘴里喃喃道,脑海中想着对策。 这种方法虽然找人的速度快,却毁掉了自己最大的优势——人数。 江白青想到了这点,而王东宁显然没有。 门后的江枫慢慢的拔出了腰间的雁翎刀,这五个人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杀死,否则一但传出声响,附近的人全部都会被吸引过来。 王东宁等人蹑手蹑脚的走进院子里,五个人并排站在一起,向屋子里走了进来。 月亮照不进屋子里,所以房间中黑漆漆一片,只有从窗台上映下来的微弱光亮。 王东宁举起火折子,火光燃起,屋子里有了些许光芒,借着亮光,却依旧是什么都没有,看向门后的方向,希望如此。 随后便打算抬起头看向头顶,可他的目光永久的定格在了那里。 江白青纵身一跃,从房梁上跳了下来,长刀借着重力直接将王东宁斩首,温热的血液喷溅在江枫的脸上。 旁边的男人刚要喊出声音,江白青又是一刀,一刀封喉,刹那间两个人倒在了地上。 “江白青在这里,快来人啊!” 剩余的三个人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连忙大声喊了起来。 江枫眉毛一皱,三分钟之内要解决解决不掉他们,自己就会被包围,插翅难逃。 眼前的小喽喽挥刀冲了上来,江枫直接一个反手挑刃,左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喉咙,然后右手回刀,解决了一个。 江白青站在的是门口的方向,剩下的两个人根本逃不出去。 突然其中个高的一个人冲了过来,江白青一刀划破了他的胸口,依旧没有后退,江白青一个愣神间,就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直接死死地抱住了,向后面退去,直接撞在了墙上。 右手握住的雁翎刀被撞掉,江白青用手肘狠狠地击打男人的后背,可男人如同不知道疼痛一般,根本不放手。 “阿力,快杀了他。”男人大喊道。 叫阿力的这个男人也是反应迅速,直接举起手中的长剑刺了过来,江白青眼看无法挣脱,一咬牙,用左手去挡长剑。 毫无疑问,长剑直接刺穿了江白青的手掌,但这也让长剑停了下来,剧烈的疼痛从手掌涌上了全身,江枫顾不得左手的伤势,右手握拳,使出全身的力气捶向男人的太阳穴,这一下子,死死抱住自己的男人终于松开了手。 因为被这一拳直接打的男人昏死了过去。 江枫用力拔出了插在手掌上的长剑,抬起头看向这伤了自己的人,阿力已经被眼前的场景吓傻了,直接跪下来求饶,江枫没有丝毫怜悯,一剑穿透了他的胸口。 五个人在不到两分钟之内全部被江白青解决,他来不及休息,直接越墙向向外面跑去。 这时候外面的人全被院子里的声响吸引了过来,连忙向这里跑了过来,这其中就包括把守出口的那些人,完全没有注意到隐匿墙下黑影中的江枫。 看向出口的方向,现如今只剩下了几个人在把手,这根本拦不住江白青,他撕下来一块布条,绑住了左手上的伤口,然后拿着雁翎刀向外面冲了过去。 江枫并没有选择和他们死磕,挥刀虚晃了几下之后,便拼了命的向外面跑了出去。 () 第七十二章告一段落 大殿。 李恪文正在焦头烂额的指挥帽儿山的战斗,前山天险处不超过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全部沦陷。 回头看看大殿的全貌,他知道自己该离开这里了。 就在此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寨主,江白青的人头,下面的人送上来了。” 顿时李恪文眼睛一亮,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快让他进来。”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的推开,一个身穿黑衣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围脖很宽,挡住了他半边脸,而此刻李恪文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目光全在那个木匣子上。 “寨主,江白青的人头就在这里,他被我们杀死在去前山的路上。” “好!好!” 李恪文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接过了盒子,连忙打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那里,因为盒子里的人头根本不是江枫,可是反应过来的已经太晚了,身后的江白青一刀从后背刺入了胸口。 “你!” “李恪文这世上有能杀我的人,但绝不是你!” 说完直接拔出雁翎刀,一脚把李恪文踹在了一边。 李恪文大量血液正从胸口喷出,嘴里也充满了鲜血,两个眼睛死死地盯着江白青,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江白青,你这种人必定会死在自己手里!” “那又何妨!” 江枫把刀放在李恪文的脖子上。 “去地狱做你那舂秋大梦吧!” 长刀落下,身首异处,李恪文的头从高台上滚了下去,到死双眼依旧死死地瞪着。 一瞬间,江白青瘫坐在那里,仿佛全身的力量被抽走,手掌上的疼痛袭来。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没人知道江枫这三个多月内心承受了多大的压力,绝望,无助。 被称作叛徒,如同过街老鼠一般, 接头人阮渊死在自己的面前,临死前他的目光到现在江枫还清楚的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江白青都不敢想自己失败了会怎么样。 外面出现了厮杀声,江枫知道了明军已经杀了过来,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捡起李恪文死不瞑目的人头,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 一脚踹开大殿的门,几个月前他正是从这里走进了帽儿山,几个月后,又是同样的地方。 “李恪文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降者可活,若是依旧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江白青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上空,几乎所有的人都听见了,那群拼死抵抗的山匪,看着被江白青手上的那个人头,李恪文已经死了,他们的反抗的斗志也随之涣散。 一个人放下了武器,紧接着所有人都纷纷放下了武器。 几分钟的时间后,大殿前的四千多山匪全部放弃抵抗,选择了投降。 江白青一个人站在大殿之上,俯视着下面所有的人,这一刻成就感涌上心来。 他看见了云牧,看见了沐凌雪,看见的赵京辉,石开,那些熟悉的面孔。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 “大明威武,明军威武!” 所有人都挥动手中的武器,嘴里喊着同样的话。 “大明威武,明军威武!” 曾经的英雄已成昨日之事,今日欲成霸业,不在于攻伐夺取,而在于取信天下 过去终究归于过去,埋土沉沙,而今日明日,皆在自己的手中。 那个十八岁投笔从戎的江枫,那个曾在雪中逃亡,曾流落街头的,曾九死一生的江白青。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看着下面的呼喊声,二十六岁的江枫,第一次感觉自己能改变一个时代,改变一个王朝的走向。 为了这个新的时代,慷慨悲歌,壮士报国,将身赴死,未曾有悔, 虽知死,却有何惧! 山下,袁崇焕等来了大殿上的消息。 “大人,李恪文被江枫斩杀,四千多山匪全部降了!” “本督果然没有看错,这一次终于可以堵死那群文官的口了。” “那大人这些投降的人怎么办?” “全部充军。” “遵命!” 经过一夜的清理,整个帽儿山全部掌控在了明军的手里,十年之匪患,不到十天被平息,这在普通人的眼里可能是一个奇迹,但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之身死。 那些不曾被记住的名字,却一样的伟大。 一天之后,明军退出了帽儿山,只留下一只千余人的队伍留在那里驻扎。 匪首李恪文,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依旧被弃市三天。 刘东川在求援的那天夜里已经被抓住,三日后,斩首示众。 袁崇焕把李天川他们安置在了宁远城外,如愿以偿的拿到了朝廷给的官职——宁远右守备。 李天川本以为可以再次安度晚年了,但是吃袁督师的饭,终究还是要吐出来了。 就在一个月后,崇祯元年,腊月十五。 李天川,梁肃等四人因谋反罪,被处死弃市。 这群帽儿山的头头们,在短短一个月内,先后亡命,自此,这些人全部被解决,无一幸免。 平定宁远兵变的时候,江白青就已经被升为五品守备,这一次回来,袁崇焕上表朝廷,封江枫为宁远卫指挥佥事,正四品。 () 第七十三除夕夜 不止是江白青升了官,云牧和石开分别被晋升被升为右千户所千户,副千户,赵京辉为右守备。 江枫清楚袁崇焕这么做就是为了要让自己为他卖命,他要的是一个所有人都听命于自己的辽东,而不是分崩离析的辽东。 自从回来后,江枫就没怎么出过府上,但奈何树大招风,经此一役,成了整个辽东的红人。 虽然只是一个四品官员,甚至都无法进入帝国的权力中心,但府上的每天的拜访的人都络绎不绝,有官员,有商人, 这不仅仅的是拜访江白青,也是打算借此机会,结识江枫背后的督师袁崇焕。 江枫对于这些东西相当头疼,带兵打仗或许在行,但是结交应酬,人情世故之类的经验却如同白纸一样,哪怕是拥有两世的记忆。 当官职比自己大的江枫只能硬着头皮接待,但对于官职比自己小的或者是商人,江枫直接把他们推给了能言善辩的赵京辉替自己应酬。 这反而轮到了赵京辉苦不堪言,却又无可奈何。 一转眼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江枫早上醒来,看见云牧,赵京辉,石开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才记得今天是腊月三十,除夕。 这是一个传承了几千年的节日,无论是穷家还是富家,都会多多少少的拿出来一些食物,来过这个民族最重要的节日。 云牧递了给江白青一大包红纸。 “大哥,我们去集市上看了看,感觉都不好,今年这个对联还是你来写吧。” 江枫接过红纸,恍惚间看见了这个时代自己的小时候,抱着红纸和方武,项千鹏在城中找老人写对联的日子。 “雪儿,研磨。” 走到书房,提笔落墨,一气呵成。 千古江山迎献岁,万里山河庆元辰。 随后又写了横批和几副小联,忙的不亦乐乎。 贴春联,贴年画,清扫庭舍,忙了整整一天,很快夜晚来临。 过年吃饺子,哪怕是几百年以后这个习俗都未曾变过。 父亲江安在世的时候,每年都是和母亲一起包饺子,兄长江叶带着自己和弟弟江落在旁边看着,偶尔还调皮的捣乱,偷一个小面团当泥人捏。 被母亲撞见只是笑着拍拍自己的脑袋。 那时候,江白青对过年的印象是热闹,是美食,是温馨。 后来,这一切全被战争一脚踏碎,再也没有那么热闹过。 锦州宁远两地虽然间隔只有一百多里,但是也无法赶回去,江白青抬起头,看向锦州城的方向。 “娘,阿柯你们还好吗?” 一年将夜尽,万里未归人。 江枫,云牧四个能提笔作诗,能带兵打仗的大男人,此刻却手忙脚乱的和着面团,弄了一脸面,面团却依旧没有成型,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他,谁都不会弄。 远处调馅的沐凌雪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笑了出来。 “嫂子,你来弄吧,我们几个也不会啊。” 正在喝水的江枫放下水杯,小声的说道:“云逸之,你瞎喊什么,这不没过门呢吗?” “那也不是早晚的事?” “你小子!” 最后五个人的饺子让沐凌雪一个人包了,还有一桌丰盛的美食。 等忙完的时候,都已经是酉时了。 此时的城内早已经响起了炮竹的声音,虽然生活清苦,但是热闹程度绝不不亚于几百年后的那个时代。 灯火阑珊,人来人往,是时光,是岁月。 袁督师城中请各位官员,商贾,设宴过节守岁,也邀请了江白青他们四个人,只不过都被婉拒了。 那么热闹的地方,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他们一个也不少。 五个人坐在一张大桌子上,既然不会做菜,四个人只能打打下手,江白青把酒摆在桌子上,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来,我们喝一个!” 所有人都举起杯,一饮而下,随后说说笑笑,边吃边喝。 这是江枫在这个时代中过的第一个年,从三月份来到这里,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九个月,也成功坐在了宁远卫指挥佥事的位置。 一年风雨,到最后终于化为了平静。 …… …… 吃完年夜饭,江枫,云牧等四个人坐在大堂前守岁。 一年前互不相识的四个人,谁也没有想到此时会在一起过节。 云牧往炉子里添了些木柴,看着愣在那里的江枫。 “想什么呢,大哥。” 江枫回过神来,“没什么,我就是看看外面放的烟花,你看着多热闹啊。” “那个位置多半是督师大人设宴的地方。” 这时赵京辉扔过来两罐酒,江枫一抬手接了过来。 “现在这规模已经小了很多了,十多年前我来到辽东的时候比这热闹多了。” 坐在角落里的石开抬起头: “是啊,十多年前的辽东,还是那样的太平与繁荣,谁又能想到一个努尔哈赤,李成梁将军的家奴竟能够把大明逼到如此地步。” 江枫喝了一口酒,“大明眼前的敌人不是他们,而是那群盘踞在陕西,河南等地的反民,天灾越严重,加入造反的人就越多,总有一天,他们会拖垮朝廷的。” “大哥说得对,就我们这一条关宁锦防线,那群鞑子们就根本进不来。” () 第七十四章除夕夜(二) 江枫听见云牧的话笑了笑。 “关宁锦防线这只是一条防线,又不会动,进入中原又不是只需要走着一条路,防线是死的,人是活的,想当年太宗皇帝,不走山东,而走徐州,反其道而行之,兵贵神速,奇袭南京,才有了后来的胜利。” 这时旁边的石开突然开口说道。 “走喜峰口,就可以入关。” 江枫很是震惊,没想到真的有人会料到这一步。 赵京辉在旁边拍了拍石开的肩膀。“石兄,你想多了,绕道喜峰口,那可是千里奔袭啊,这群鞑子后勤跟都跟不上。” “不对,从后金征服蒙古诸部的时候就意味着从古北口到山海关漫长的边境线随时都有可能受到女真的入侵,最有可能就是走喜峰口,后勤?他们一路上烧杀抢掠,还需要什么后勤?一只奇兵的威力有多大你们不是不知道。” 江枫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沉默了,兵者诡道也,出奇兵,可以杀的所有人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就全都晚了。 现在女真攻势,大明守势,几千里的边境线怎么可能防的坚不可摧,必定是漏洞百出。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为什么要谈这么沉重的话题,来喝酒。” 见大家情绪似乎变得低落,云牧连忙打圆场说着,举起了酒杯。 “逸之说得对,来我们喝酒!” 四个人又聊了很久,直到丑时,其他三个人才陆续的离开,江枫喝了好多酒。 也不知道是因为过年感到快乐,还是之前的那个话题太过沉重,触动了江枫的内心,等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醉的已经有些站的不稳了。 脸上传过来一丝凉意,江枫摸向自己的脸颊,一滴泪不知道何时划过。 有时候知道答案,却无法改变。 江白青摇摇晃晃的向卧室的方向走去,前面似乎站着一个人,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沐凌雪。 一袭红衣,上身披着白色的棉袄,上面绣着点点蓝色的蝴蝶,长发没有扎起来,随意的散在身后,随风飘浮。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你怎么没睡啊?” “不是没睡,是我都已经睡醒了。” 看见站不稳的江枫,沐凌雪连忙走了上来扶住。 “你怎么喝这么多?” “也许是开心吧。” 江枫低下头看向沐凌雪,沐凌雪也抬起头,四目相对。 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中闪着荧光,媚眼如丝,温柔似水。 或是在酒精的刺激下,江枫俯下身去,轻轻的吻上了她的唇,沐凌雪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呼吸交缠,温度相接。 江枫抱起沐凌雪,向卧室走去。 …… …… 春节很快过去,众人又陷入了忙碌的生活,江枫这个指挥佥事的官职主要的辅助指挥使,说白了,就是一个参谋。 但每天也忙的不亦乐乎,每天就是负责练兵和整顿军纪。 大规模练兵,江白青也是第一次,之前他都是被练的那一个。 为兵者,最主要的就是能骁勇善战但骁勇善战的前提就是要有一个好的体能。 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那就是为将为帅的事了。 当江枫第一天上任的时候,底下的老兵们,看着这个不到三十岁的指挥佥事,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如此年轻,怎么可能压得住他们。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很快笑容从他们的脸上消失,上任第一天就对几个集合迟到的小兵杖三十,罚一个月的俸禄。 袁崇焕示意过江枫,只有练兵能有结果,弄死几个大头兵没什么问题。 既然领导都发话了,江白青就放开了干。 “你们去城外石场,每人找一个十公斤左右重的石头,明天我会查看。” 第二天,江枫果真一个个的去检查,分量不足的又被拉出去打了一顿,有几个对着干的,连石头都没有去找,直接被拖出去砍了。 “一个军队,若连命令都不遵守,怎样指挥?怎么打仗?北面女真虎视眈眈,陕西反民都快乱成一锅粥了,朝廷给我们发俸禄,不是要让我们来这里吃喝玩乐的,而是要保家卫国的。”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自此江白青在说什么,下面的人即便是不情愿,也不敢不遵守,什么也都没有小命重要。 每天这群兵卒都累的要死要活的,上午动不动就是背着石头跑二十里,要不然练习战场上的厮杀技巧,随后江枫会让所有人两两一组,相互格斗。 下午就是训练骑马拉弓射箭,还有火铳。 跑不完的还有被拉出去受罚,不仅是体罚,还要罚俸禄。 他们本以为新官上任三把火,却都没想到这把火已经烧了五个多月。 直到崇祯二年四月份,他们的指挥佥事就依旧满腔热血,每天不遗余力的训练兵卒。 暗地里,都把江白青叫做江阎王。 兵卒们手中的长刀不知道挥出去了多少次,弓箭不知道不知道拉断了多少张。 努力终究会有成效,他们的体能比江枫刚上任的时候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但是江枫依旧开心不起来,因为他们现在最缺已经不是训练了,而是实战。 () 第七十五章双岛之行(一) 只有在战争中活下来的人,才经历了真正的蜕变。 正是江枫训练的两万兵卒,在几个月后,创造了一个明朝乃至军事史上的一个奇迹,这正是那一役,江白青做到了真正的名震天下。 此刻江枫正在大帐中处理公务,这时云牧走了进来。 “逸之。你怎么来了?” “你没收到命令吗,今天辰时督师大人让五品以上官员全部去城外迎接左都督毛文龙。” “一忙起来,就给忘了,等我一下,我把这点东西弄完的。” 毛文龙,左都督平辽总兵官。 孤处天涯,为国效命,曲直生死,唯君命是从。 这可是一个传奇的人物,历经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朝,挂将军印,持上方宝剑。 只不过他的上方宝剑是天启皇帝所赐。 袁崇焕要杀他,这点江枫早就知道,说实话,当初要不是毛文龙进攻皇太极后方,江白青很有可能就死在了木溪镇,但根本没办法劝谏,因为袁督师还没有露出爪牙,现在他对毛文龙的态度十分微妙。 四月初的时候,曾经命令所有过往的船只必须先经过宁远外的觉华岛,才能送往皮岛。 袁崇焕一个改路,直接断了皮岛的财路,这些钱一大半可都是军饷,正当毛文龙以为这个督师要和自己对着干的时候。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袁崇焕竟然给特批了十万两白银的军饷,然后又是慰问,又是送粮。 打一棒子,然后又给一颗糖。 这让毛文龙明白,辽东只能有一个人说的算,那必须是他袁崇焕,否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本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想法,现如今袁崇焕势大,毛文龙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为了表示忠心,不得不来到宁远,表达对送粮送军饷的感激之情。 这一次毛文龙来宁远城,江白青倒没有担心袁崇焕对他动手,他还不至于让一个朝廷一品大员死在自己的地盘上。 他要阻止的是一个月后的事情,毛文龙所在的皮岛那可是一个让女真人很头疼的地方,它位于女真的大后方。 无论是努尔哈赤还是皇太极,只要他们一有所动作,毛文龙必定让他们的后方起火。 孤悬海外,打又打不着,只能无可奈何的罢休。 再者,毛文龙一死,手底下的人做鸟兽散,那可是四万多人,转眼间就是一片烂摊子,而且他的手下还有未来成为大汉奸的尚可喜,耿仲明,孔有德三人,一但毛文龙被杀,没有人在能压得住他们。 这可是为明朝立了一个很大的敌人。 江白青绝对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大哥?” “大哥!” 突然云牧的喊声打断了江枫的思绪。 “你怎么了?” “什么?” 云牧用手指向桌子上,江枫这才注意到手中的毛笔停在纸上太长时间,已经把底下的纸张染成了黑色,连忙把毛笔放在砚台上。 慌乱的收拾收拾了案板上的纸张。 “没什么,想到了一些事就走神了。” 江白青看着桌子上的文件,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静下心来了,又抬起头说着: “走吧,逸之,让我们看看这个左都督平辽总兵官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大哥,你在辽东多年,还没见过吗?” “没,这些年毛文龙一直经营皮岛,几乎没有出来过。再者我当年就是一个不起眼的人物,也根本看不见这一品大员。” “没想到毛大人竟然亲自来宁远。” “他也是逼不得已的,要是有第二个办法,绝对不会硬着头皮来这里啊。” “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江白青可不敢多说,上次被反噬的痛苦历历在目,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 两个人骑上马,边走边聊,不一会就来到了宁远城外码头。 刚到那里就已经站着了很多人,袁崇焕坐在轿子上,喝着茶,注视着海边的方向。 江枫看见了赵京辉石开他们,于是两个人站在了附近。 巳时刚到,远处就一艘大船靠岸,下来的正是左都督平辽总兵官毛文龙。 出乎江枫预料的是,毛文龙竟然只带了十几个人,就从船上下来了,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样子。 身穿黑色的盔甲,头上戴着银白色凤翅头盔,上面还有一缕红缨。 毛文龙刚下船,袁崇焕就走了上来,像是十几年没有见过的老友一样,立马寒暄了起来,但是毛文龙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先是毕恭毕敬的行礼,然后在起身说话。 江白青站的很远,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可他却知道毛文龙在示弱,求他放过自己一命。 可是毛文龙此刻根本看不出来袁崇焕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似乎热情的过头了,这让他有些受宠如惊。 两个人上了同一个轿子,回到了宁远城。 一路上,江枫都在想袁崇焕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对这段历史是模糊的,只记得毛文龙没有死在这里。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又是想不出来。 直到回到了城里,江枫依旧毫无头绪。 随后袁崇焕隆重的款待了毛文龙,其宴会的程度不亚于过年的时候,这可算是整个辽东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 第七十六章双岛之行(二) 台上歌舞升平,台下心思各异。 双方把酒言欢,毛文龙此刻谨慎的心也慢慢的放了下来,他看着袁崇焕的态度,根本不像想杀自己的样子。 于是乎,毛文龙渐渐的放下戒心,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举起酒杯,向袁崇焕敬了一杯。 他犯了一个最致命的错误,轻视了袁崇焕杀自己的决心,当年的四品宁前道就敢斩总兵的袁崇焕,现如今想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但杀他绝不会在这里。 两个人在主位上有说有笑的,酒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陆陆续续的有官员向毛文龙敬酒。 江枫和云牧两个人坐在角落里,这种时候,越低调还是越好,他端着酒杯,顾自顾的喝酒,吃着桌子上的美味,这种东西可不是平常时候能吃到的。 可即便是这样,还会时不时的有人走到这边,和江枫交谈,江枫也只能笑着脸回应。 一连几次之后,江白青直接拿起酒杯打算换一个地方坐下。 刚站起来的时候,江枫听见了一个不容拒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说话的那个人正是督师袁崇焕。 “江白青!” 江枫转过身去,脸上露出职业假笑,连忙走到了袁崇焕和毛文龙的身边,向两个人分别行礼。 “大人,您找我!” 袁崇焕没有正面回答江白青的问题,他对毛文龙说道:“这个就是江枫江白青,半年前,剿灭李恪文的最大功臣。” “你就是江枫?”毛文龙问道。 “在下正是。” “指挥佥事江枫,不错不错,我几个月听说到你了,一己之力,让坚不可摧的山匪,数月间全部分崩离析。” “左都督过奖了,我只是打进了敌人的内部,攻克帽儿山还是多亏了有袁大人的英明指挥,在下只不过是侥幸罢了。” “哎!何必这么谦虚,如此年纪就已经朝廷四品官员,前途无量啊。” “多谢大人夸奖!” 毛文龙又和江枫说了几句之后,便又来一个人向毛文龙敬酒,江白青也就顺势离开了那里。 还没有走几步,突然江枫听见了身后袁崇焕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据说文龙你在皮岛之兵,兵强马壮,过一个月左右,我要到你的地盘上去阅兵,一睹将士之风采。” 此刻放松警惕,喝的已经微醺的毛文龙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 “督师能来皮岛,是皮岛之幸,也是我毛文龙之幸啊。” “那就一言为定,一个月后我登岛去阅兵,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请督师放心。” 听见后面的声音,江枫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何袁崇焕的刚才为何那么热情,原来一切都在等着这一句话。 登岛阅兵。 江枫还记得袁崇焕曾经说过的话: 入其军,斩其帅。 目标明确,简洁明了。 一个时辰后,宴会结束,毛文龙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宁远城,脸上洋溢着笑容,不虚此行。 他以为自己的命保住了,既然在这里没有杀自己,难道还能在自己的地盘动手吗? 袁崇焕也很开心,因为他的计划第一步已经成功。 江枫看到这一幕很是头疼,搞不清为何袁崇焕非得要杀毛文龙,也没办法当面质问,自己的命还没硬到那个程度。 皇太极在关外正准备着再一次大规模入侵,陕西高迎祥,李自成造反之势愈演愈烈,内忧外患,此刻袁崇焕却一心只想着内斗,江白青感到了一丝可悲,多少内乱自毁根基的前车之鉴。 “难道这种事情一定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才会感觉到害怕吗?” 看见码头处逐渐远去的大船,江枫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如何在一个督师的手下救人。 想到最后,江枫想到了一个不是方法的方法。 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接下来的一个月辽东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江枫知道,这无疑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就这样一个月之后,崇祯二年五月二十九日,袁崇焕等人坐上船来到了了离皮岛很近的双岛上。 死亡在慢慢逼近,一场大戏也在拉开帷幕。 这船上其中就有江白青,云牧,可石开赵京辉他们一个都没有上船。 双岛这个地方选的很微妙,这里虽然属于毛文龙地盘,但是却离皮岛很远,鞭长莫及。 江白青希望毛文龙能看清这一点,心中多一些戒备,可别稀里糊涂的来,稀里糊涂的被砍了。 毛文龙手底下的四万多人大部分都在皮岛及其附近岛屿,因此离皮岛比较远的双岛上,并没有多少守军,只有不到五百人在驻守,还多是老弱病残。 看见了蓟辽督师袁崇焕登岛,驻守在双岛的守军,连忙去皮岛通知毛文龙。 如此大的官毫无预兆的登临此岛,驻守双岛的百户王兴双诚惶诚恐的走到了袁崇焕的面前,连忙跪了下去。 “小的百户王兴双参见督师大人。” “起来吧,告诉毛文龙,本督要在此岛阅兵,你让他尽快过来,” “小的已经派人去通知总兵大人了,大人大约明天才能到这里。” “那就好。” “大人,岛上风大,我已经收拾出来了几间房间,供各位居住。” () 第七十七章双岛之行(三) 随后王兴双带着袁崇焕他们来到了岛上最好的地方。 这岛上全部都是守军,所以居住的地方全都是特别简陋的,几乎都是木制房屋。 五月辽东,气候早已经暖和。 能看的出来这些地方全都是刚刚收拾出来的,擦过的水渍还没干。 “大人,这岛上都是我们大头兵在住,房子都比较简陋,这个只能委屈您在这里住几晚了。” “无妨!作为军营,这里也属实不错了。” 安排好住的地方之后,王兴双又送来了很多岛上的美食,但多半都是鱼。 江枫和云牧住在了离袁崇焕十几米远的地方,两个人住在了一间木屋中,木屋离海很近,能闻到海风的气息,房间里很潮,一股霉味。 但是这些对于从生与死中走出来的两个人这些根本不算是什么了。 …… …… 皮岛。 “报,督师于今日抵达双岛,说是要在那里阅大人的兵。” “什么!” 正在军营里处置军务的毛文龙听见了这个消息连忙的站了起来。 嘴里喃喃着:“阅兵为什么不来皮岛,而是选择了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抬起头,对下面的人说道:“吩咐下去,半个时辰内备好船,另外领精兵四千,一同登船。” “大人,半个时辰准备这么多只船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 “半个时辰后,要是船只不够,你就提头来见吧。” “属……属下这就去办!” 毛文龙穿上了盔甲,上次酒醒之后,他慢慢察觉出来了袁崇焕的意图,这一次阅兵选择双岛而没有选择皮岛 几十年的沙场征战的直觉告诉他,这一行,危机四伏。 毛文龙知道不去的话,袁崇焕一定会给自己乱加罪名,到时候可就不是死这么简单了,很有可能就会是诛三族。 所以他选择多带一些人,整顿完毕之后,五月二十九日深夜,毛文龙带领着进四千人向皮岛出发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可复还? 于此同时江白青和云牧正站在海边,听着哗哗的海浪拍打着岸边,徐徐的海风拂面,带着一股腥臭味。 “大哥,这么晚给我带到这个地方干嘛?” “那边人多眼杂,还是这里说话比较方便。” “怎么了?” “我需要你为我送一封信,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嗐,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就是送信啊。大哥你还搞得这么严肃。” “送给左都督毛文龙,这封信我会稍后给你。” 听到江白青竟然要送给左都督毛文龙,而且还不让第三个人知道,顿感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大哥,是要发生什么事吗?” “要发生什么,几日后你就会知道,现在知道的早,很也可能会有危险。” “我不怕,到底……” “嘘!” 云牧还没有说完,江白青就示意他停下来,他回身看向来时的路。 “怎么了?”云牧小声的说道。 “有人过来了。” 果然,没一分钟后,一个人出现在了江枫云牧的视野中,是百户王兴双。 “百户大人,你怎么来这里了?”江枫冰冷的说道,对于一个六品小官,可没必要那么客气。 “督师大人找我找您,可我来到木屋里并没有人在,找了好几个人地方,这才在这里找到大人您。” “袁崇焕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找我?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 无数的疑问在江白青心底响起。 “大人?大人……” 江白青回过神来,“督师他可说因为何事找我。” “那没有说,但是看起来督师挺急的,还望大人快些去!” “那你带路吧。” 江白青心情忐忑的跟着王兴双来到了袁崇焕的大帐前。 揭开帘,走进去,袁崇焕正坐在昏黄的烛光下看着文书。 “宁远卫指挥佥事江枫拜见大人。” “起来吧。” “大人您找我?” “没错,你可知我来这双岛要干什么?” 江白青此刻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说道:“不是来阅兵吗?” “阅兵?那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你这么聪明,真的看不出来了吗?” “小的愚钝,还望大人赐教。” “你呀你,这时候了还装傻充愣。” 袁崇焕放下手中的东西,抬起头看向江白青。 “我今天是来这里替朝廷诛杀杀良冒功,欺君罔上之人的。” 江白青根本没有想到这种事情袁崇焕会直接跟自己说,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是在试探我吗?” 江白青心里想着,嘴上却说着: “还请大人明示。” “我说的正是那左都督毛文龙。” 虽然江白青知道,但是听见这件事情从袁崇焕的嘴里说不出来还是十分震惊。 江枫没有胆怯,既然话已至此,他决定尝试一下,能不能让袁崇焕改变想法。 “万万不可,督师,那左都督毛大人,驻守皮岛几十年,兢兢业业,若是他死在您的手里,整个皮岛,他手下那四万多人转瞬间就是我们四万多敌人啊。” “凭我袁崇焕难道依旧镇不住他们吗?” “即使督师镇的住,但您有没有想过,杀了毛文龙会朝廷怎么想,那群文官参您的奏折都得铺满这个案板,天子又会怎么想?” () 第七十八章双岛之行(四) “朝廷那边我自会请罪,如此欺君罔上之人,我袁崇焕绝对容不下他。” “大人,如今辽东风雨飘摇,正是用人之际啊,活着的毛文龙比死着的毛文龙更有价值。” “江白青我喊你来不是要让你对本督计划来指指点点的。” 激动的江白青听见有些怒气的袁崇焕瞬间清醒了过来,眼前的这个人,才是掌握生死的那个人,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四品指挥佥事。 “小的只是震惊乱了言语,还望督师您不要怪罪。” “无妨!”袁崇焕挥了挥手。 江白青问道:“督师您需要我做什么?” “这次登岛我带来的几乎都是武将,他们斗大的字不识一筐,你不是举人吗?想必写文章你还是在行的吧。” “略懂一二。” “既然要杀毛文龙,必须师出有名,你应该知道我要让你写什么吧。” “属下明白,不会让督师失望。” “那你先退下吧,明天早上把东西给我。” “遵命。” 江白青失落的离开了军营,刚才的一席谈话,看出来了袁崇焕是非杀毛文龙不可了。 “究竟要怎么才能阻止!” 江枫无力的看着远处的海面,如同被黑暗吞噬的深渊一般,散发着诡异的黑色,与黑色的天空相接成一片,似乎看不见边际。 等到走回木屋的时候,房间里的灯还是亮的,刚进去,就看见云牧坐在昏黄的煤灯旁。 看见江白青走进来,他连忙站了起来,揉了揉泛着困意的眼睛,却突然被江枫惨白的脸色给吓到了。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难看成这样?” 这一次江枫没有打算隐瞒,既然这话从袁崇焕说过,那么这次就不算泄露天机了。 “督师要杀毛文龙。” “什么!” 云牧直接喊了出来。 “小声点,这要让别人知道了,说不定要掀起怎样的风浪呢。” “这怎么可能,督师为什么要杀毛大人啊,一个月前不还是把酒言欢的吗,怎么如今……” “那只不过是要演给毛文龙看的,为的就是要以登岛阅兵为借口,趁机杀他。” “督师是让大哥你?” “他让我总结毛文龙这些年所犯罪状,写成折子,明天给他呈上去。” “毛大人是忠臣啊,深入敌后,独守皮岛十几年,又数次收复失地,怎么可能是佞臣啊。” “这其中谁是谁对,谁错,谁又能说的清楚呢,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说罢走到桌子旁靠在窗边,徐徐的海风划过面庞,借着灯光,江白青握紧手中的毛笔,眼神逐渐变得迷茫,而后又变得坚定。 提笔落墨。 左都督平辽总兵官毛文龙,欺君罔上,所犯十二大罪,罪罪当诛。 其罪一,按我大明祖制,大将在外,必命文臣监,现如今毛文龙一人专制一方,军马钱粮不受限定,不听指挥,当斩。 其罪二,毛文龙,奏报朝廷之事多数为假。杀降兵难民充功,欺君罔上,当斩。 其罪三,左都督毛文龙,每月军饷钱银数十万,却有一大半收入自己囊中,监守自盗,当斩。 其罪四,擅自开马市于皮岛,私通外番,通敌叛国,当斩。 …… …… 其罪十一:身为大将,交结近待,意欲何为?拜魏忠贤为父,与奸臣为党,为其立生祠,当斩。 其罪十二:驻守东江十余载,据锢难民,草菅人命不计其数,为将者,不爱戴百姓,守家卫国,当斩。 当江白青在白纸上写上这十二条大罪的时候,手都是不由自主的在颤抖。 毛文龙或许该死,但绝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死,江枫清楚的记得,一年后袁崇焕被凌迟的时候,其中有一条罪责就是擅杀毛文龙。 既然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江枫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左都督身上,虽然袁崇焕的管职比毛文龙大,但同位一品官员,能与袁崇焕抗衡的也就只能剩下他了。 江白青低头看向自己写的十二大罪,笔连纸都划不破,却可以带走很多人的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想着,他又拿出来一张纸,写着要云牧送出去的那一封信。 三十日一大早,江白青就直接拿着折子去找袁崇焕。 当袁崇焕打开折子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极为吃惊的表情,他抬起头看向江白青。 “这是你写的?”语气极为惊讶。 “正是在下。” “都说文人笔似刀,这果然名不宣传啊。” “多谢大人夸奖,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下去吧。” 此刻江枫的内心五味杂陈,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江枫想要寻找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是在尸山血海上架起的。 抬眸四顾乾坤阔,日月星辰任我攀。 五月三十日中午,毛文龙抵达双岛。 一如上次一样,袁崇焕依旧热情无比,丝毫没有作为督师该有的样子,江枫知道,袁崇焕之所以热情是因为忌惮毛文龙所带来那三千八百多全副武装的兵卒。 阅兵之人数,一千至两千人最好,这样更容易指挥和管理,大体上看起来也十分整齐,而人数越多,就越难掌控。 () 第七十九章好戏开场 江白青看见毛文龙带过来这些人,就猜到了他已经起疑了。 “看来征战杀伐十几年的人还不至于那么容易就相信别人。” 身家性命,无疑是最重要的。 这次毛文龙作为东道主,尽地主之谊,先是去军营里拜会袁崇焕,随后又去大摆筵席,犒劳所有来双岛的人。 和睦的气氛到达了顶点。 但是毛文龙附近一直站满了全副武装的侍卫,时刻警惕着周围。 江枫也在远处以喝酒为掩护,观察着两个人的神情,毛文龙如坐针毡,时刻警惕着四周,而袁崇焕则恰恰相反,显得十分轻松,就像昨天晚上没有和江枫说过那些话一样。 “老狐狸!”江枫心里暗暗骂道。 刚想起身去喊云牧,却才想起来他并没有不在宴会上,而是在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务。 宴会持续到了酉时才结束,双方并没有发生冲突,江枫看出周围的将领多次请示袁崇焕是动手,而袁崇焕就像没有看到一样,不做任何反应。 就这样各怀鬼胎的两方人相互回到了各自的营地。 云牧隐匿在营地外的黑暗中已经将近两个时辰了,终于看见了毛文龙在几十个带刀护卫的保护下回到军营之中。 所有人都十分警惕的看向周围,吓得云牧躲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知道走进了军营,云牧才从黑暗中找了出来。 带上一个白脸面具,向军营的方向走了过去。 …… …… 六月初一,毛文龙军营里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袁崇焕。 袁崇焕只带了两三个随从走了过来,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 海崖旁,正是江白青和云牧,两个人站在那里,下面刚好能看见毛文龙的军营。 “大哥你真是料事如神啊,督师大人真的去找左都督了。” “毛文龙想活,袁崇焕求稳,不到最后时刻,这场戏他们还是要唱下去的。” “督师大人此次前去,你说他们会不会剑拔弩张。” “不可能,这次去,就是为了麻痹他们,但是因为我的那封信,毛大人应该不会上当的,两个人只会更加的客气,直到督师图穷匕现的那一刻。” “大哥,我们是督师大人的人,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这大明只能有一个人说的算,那就皇上,我不只是在救毛文龙,也是在救督师大人他自己。” 海风呼啸,把两个的谈话,卷进风里,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果然不出江白青所料,毛文龙和袁崇焕只是谈了关于后天阅兵的事宜,也痛骂了一顿北方的建奴,表示共同对抗女真,为大明收复失地,上不负皇帝所托,下对得起黎明百姓。 酉时一刻,袁崇焕才离开了毛文龙的军营,这是他们谈话的第一次。 六月初二,在岛上指挥阅兵的毛文龙失足坠马,轻伤,原定明天的阅兵推迟三天。 整个双岛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氛围,袁崇焕听见这件事的时候,正在自己的军营中议事, 眉头一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目光不经意间看向江白青,却又没有说些什么。 随后一连三天,双岛平安无事,袁崇焕亲自慰问过两次。 六月初五。 阅兵举行,“负伤”的毛文龙亲自指挥列队,在督师袁崇焕的面前,完成了一场浩大的阅兵。 毛文龙身边很多护卫,袁崇焕只是静静的在观看阅兵,直到下午阅兵才结束依旧没有动手。 江白青长舒一口气,历史上毛文龙就是在今天被斩的,一个装伤,让他暂时躲过了一劫。 但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时间,江白青需要的是时间。 正当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木门被吱的一声推开,是云牧。 “大哥,督师又去左都督的那里了。” “没事,毛文龙身边那么多护卫,督师也不会轻举妄动。” “这次不一样,大人带了五六个将领去的,那都是他的亲信啊。” “难不成他还真的要死在今日不成。” 江枫忙的冲了出去,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又瞬间冷静了下来,脸上的惊慌渐渐退去,竟露出了一丝笑容。 军营,大帐。 “督师大人深夜来访,小的有失远迎。” 毛文龙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刚要行礼,就被袁崇焕拦了下来。 “文龙,你有伤在身,就不必行礼了。” “多谢大人。” “你在驻守这么久了,积劳成疾,再加上此次坠马受伤,何不趁此机会,会浙江老家静养一段时间?” “禀大人,在下也是这么想的,皮岛这种地方,土地贫乏,人烟稀少,海风长年都有,气候湿冷,实在是不适合养伤,但是建奴未灭,贼本尚在,我怎为自己弃辽东于不顾。” “你放心,朝廷人才辈出,会有人替代你的,也要给后生留一些表现的机会。” “在下虽然不才,但是也在此处苦心经营了十余年,这里的人文习俗,兵力部署,大大小小几十座关隘,只有我知道,不是我贪权,实在是这里离不开在下啊,如此,何人能替代我。” 毛文龙这一句话给袁崇焕堵的哑口无言,却也更加坚定了要杀他的决心。 () 第八十章计划开始 虽然毛文龙这么说,但是在袁崇焕那里,听出来的就是另外一个意思:周围都是我的人,谁能代替我,谁敢代替我! 营帐内的空气似乎在这一瞬之间凝固了,毛文龙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一些说过了,他只是一个武将,对于官场的厚黑学是一概不懂,眼看袁崇焕下不来台,毛文龙只得又说道: “其实在下的意思是,督师可以先派一个人,和我一同治理皮岛及其周围,待此人完全熟悉这里的时候,我在归家养伤也不迟。” 袁崇焕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刚才已经给过他机会,现如今却依旧油嘴滑舌。 “这件事那就容后再议吧。” 随后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此次阅兵,你们辛苦了,后天我要劳军,你的手下白银一两,布一匹,米一石,每个人都有。”袁崇焕加重了后面的语气。 毛文龙一愣,他听出了这是要刺探自己的底细,毕竟是老江湖,他起身向这位督师一拜。 “那我代替这三千八百多人先谢过大人了。” “想刺探我的底细,没门。”毛文龙心里想着,刚抬起头就看到了袁崇焕眼中的杀意,脸上却依旧洋溢这笑容。 笑里藏刀。 “好,那我后天就亲自为诸位劳军。” 说完,便起身离开,看见这一幕,毛文龙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木屋旁。 “大哥,你怎么还笑了?” 江白青没有从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知道督师到底为什么要杀毛文龙吗?” “毛大人傲慢无礼,之前多有得罪督师的地方,而且年年浪费粮饷无数,所以督师才会要杀他吧。” “你这只看到了第一层,其实督师要杀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毛文龙不听号令,一个游离在朝廷之外的军事力量,必然是要被消灭的,我们督师的眼里可容不得任何沙子,虽然毛文龙没有倒向后金女真, 但是朝廷也不是能直接指挥得动的,他已经从明军的将领慢慢的变成了皮岛的王,成为了大明与后金之外的第三方势力,一但真的不受控制,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云牧越听越震惊,震惊之余,脸上又多了一丝疑惑。 “既然这样,那我们为何还要救毛文龙?” “这还不简单,因为他还有用,如今的辽东,能牵制住女真后方的也就只有他了,等他失去了利用价值,这个目无圣上,不听指挥调度的毛文龙,才是他真正该死的时候,但现在不行。” “原来如此。”云牧嘴里喃喃着,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那我们能在督师手里救下毛文龙吗?” “时间,只有时间来得及,就能够救下来毛文龙。” “你到底在给毛文龙的那封信中写了什么啊?” “关于能活下去的方法。” 云牧撇了撇嘴:“搞得神神秘秘的。” 江白青做出要敲他脑袋的动作:“这些事到时候你就全知道了。” 六月初七。 袁崇焕设大帐于双岛山上,在那里准备召见毛文龙,也把那里作为了要对毛文龙动手的地方。 江白青站在袁崇焕的身后,虽然在双岛上袁崇焕只有区区几百人,但是在他的眼中看出来丝毫的畏惧。 当年女真几万大军兵临宁远城下的时候,尚不为惧,更何况如今。 入其军,斩其帅。 “现如今天底下能说出如此豪言的,恐怕没有几人了吧。”江枫感慨着。 不一会,毛文龙带着好几百人走了过来。 “拜见督师大人。” “快起来吧,你这伤好的怎么样了?” “托大人的福,在下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上山是没问题的。” “山顶大帐总共也没有多大,容不下你那几百人,带上你的亲信将领就可以了。” 听见袁崇焕的这句话,毛文龙先是一愣,竟不知道下一句该往下说什么了。 毛文龙带着这些人就是防止袁崇焕对他动手的,却没想到来了一个釜底抽薪,刚才还对把大帐设在了山顶上感到疑惑,这一下子全明白了。 拒绝又没办法拒绝,他看着袁崇焕周围也没有几个人,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那好吧,你们几个跟我上去,其余的都回去原地待命。” 袁崇焕和毛文龙走在前面,江枫等一众下属跟在身后,走着走着,突然袁崇焕停了下来,做出了另所有人出乎意料的一幕。 只见他回身向所有人一拜。 “你们都是我大明江山的脊梁,塞外苦寒,十几年如一日守护着一方太平,请受我一拜。”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江枫。 受宠若惊的这帮人直接纷纷回拜,还没等反应过来,袁崇焕又说了下一句话。 “为国效力,朝廷便永远不会忘记你们功劳,我袁崇焕也不会!” 这时候似乎有人听明白了督师弦外之音,脸色有一些异常,但是什么也没有做。 一柱香后,所有人终于来到了山顶。 气氛依旧很和睦。 袁崇焕向营帐中走去,后面紧跟着的是毛文龙,当他走进去的时候,身后的所有人突然被直接拦住了。 () 第八十一章千钧一发之际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猝不及防,根本没有反应来,除了进去的毛文龙,剩下他所有亲信的将领全部被拦在了大帐之外。 袁崇焕刚才的话似乎起了一些作用,听出了弦外之音将领们没有过激的动作,既然都是在别人手底下吃饭,在毛文龙和袁崇焕手底下似乎都没有什么区别。 死道友不死贫道。 但还是有那些真正的心腹,拔出剑想要冲过去,去被守卫牢牢的挡在外面。 “毛文龙!!” 袁崇焕一声暴喝,喊醒了还在那里发懵的毛文龙,竟一时接不上话来。 “本督与你谈了三日又三日,本想放你一条生路,给了你几次的机会,你都置若罔闻,狼子野心,执皮岛之兵,却不行左都督之职,欺君罔上,擅杀无辜,一年年浪费钱粮无数,却寸功未立。” 毛文龙知道袁崇焕会杀他,没想到却是以这种方法,图穷匕现,噗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督师大人不要相信小人的谗言啊,我兢兢业业镇守皮岛十余年,未曾欺君罔上,未曾杀戮无辜啊。” 突然一封奏折扔在了他的脸上。 “所犯十二大罪,罪罪当诛,毛文龙你好好看看吧,就算长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毛文龙下意识看向散落在地上的奏折,第一眼就看到了奏折上的字。 左都督平辽总兵官毛文龙,欺君罔上,所犯十二大罪,罪罪当诛,万死不足恕其罪。 随后表示满满一张纸阐述他那十二宗死罪。 “这……这是谁啊,这不会编乱造呢吗?我……我什么时候强取民间女子了,还有,那个在皮岛上开马市,朝廷一年不给这里十几万两银子,那些士兵也是人啊,我要不再想办法弄来军饷,就落得和辽东巡抚毕自肃一个下场。” 毛文龙其实还想说:“结交近侍,你不也给魏忠贤立过祠吗?” 但是他知道现如今的自己早已经是百口莫辩,既然对方想杀自己,那么可能会有任何一种理由。 他的看向地上奏折的字迹有一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突然,脑海中浮现了那封信的字迹,和这个简直是如出一辙。 想起信,毛文龙和江白青都时不时的看向门口的方向,都在等着同一样的东西。 “按时间应该到了啊!”毛文龙心里想着,嘴却连忙向袁崇焕求饶。 “你难道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你作为将领这点意识都没有吗?来人啊,把罪人毛文龙给我绑起来!” 谁料想毛文龙竟然不怂了,蹭的一下子从地面上站了起来,这一幕,不仅袁崇焕震惊住了,连江白青也始料未及。 这和自己所读的史书完全不一样啊。 又换个角度去想,有那个东西,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可是为什么还没有消息,难不成督师料到了这一点?”一种不安的情绪在江白青的心口蔓延。 只见站起来的毛文龙和刚才的唯唯诺诺判若两人, “谁敢!老夫堂堂一品大员,当今皇帝亲赐的左都督,总镇总兵,除了当今陛下,没人杀的了我!” 可袁崇焕不愧是袁崇焕,连忙就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他似乎料到了这些,不慌不忙的向身后走去,只见袁崇焕拿下来挂在大帐上的长剑。 江枫认得,毛文龙认得,在场的所有人都认得这把剑。 一年前,崇祯皇帝在乾清宫内亲自赐给袁崇焕的剑——上方宝剑。 袁崇焕手持上方宝剑,屋子里的人瞬间全都跪了下来,因为见此剑如同见皇帝亲临。 这一下子毛文龙可没有上一秒嚣张跋扈的气势。 袁崇焕拔出上方宝剑。 “你道本部院是个书生,本部院却是将首!别以为本督不敢杀你,对于你这种蝼蚁,杀你易如反掌!” 每个字,每句话都铿锵有力,在场的人无不震惊, 看着站在大帐中心的袁崇焕,江白青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站在宁远城墙上的他。 “独卧孤城,以当虏尔。” 即使过去了很久,却历历在目。 若夫以一身之言动、进退、生死,关系国家之安危、民族之隆替者,于古未始有之。有之,则袁督师其人也。 每个字都向一记拳头击在毛文龙的身体上,他再也坚持不住了,活了这么些年从来没有被人在气势上如此压倒过。 “文龙知罪,督师能否饶小的一命,让我会浙江老家养老,此生不在踏入军营半步,我把军权全部都交给你。” 袁崇焕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走到大帐门口,撩开帘子,对外面毛文龙的部将们喊道:“可都听见了?左都督毛文龙罪大恶极,你们还要造反,为虎作伥吗?” 听见自己的老大已经认罪,那些拔剑要冲进来的那些人,也都纷纷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武器,跪地求饶。 就当所有人都认为毛文龙必死无疑的时候。 “难道历史真的要重演吗?” 江白青扪心自问,他实在是不甘。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终于云牧从远处跑了出来,靠在袁崇焕身边耳语了几句。 只见袁崇焕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又露出惊慌的神情。 () 第八十二章意外来客 然后拂袖转身下山,把所有人晾在了原地。 整个大明能让袁崇焕如此惊慌的人除了崇祯朱由检,再无第二个人。 毛文龙想到了这一点,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全身早已经被冷汗湿透,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直到帐外的将领们把他扶起来,毛文龙才有了些许反应。 “活下来了?” 此刻的他竟有些不太真实,刚才完全被袁崇焕的气势所捻灭,几乎是吓破胆了,那一刻都仿佛看见了死亡。 …… …… “王承恩到哪里了?” “刚上岸,属下已经派人去接待了。”云牧连忙的回答道。 “他怎么会来这里?” “这……小的有所不知。” 袁崇焕看了云牧一眼,随后指了指身后:“不用跟着我了,告诉大帐内的人,把毛文龙关押起来,其他的容后再议。” “是!” 云牧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事已至此,江枫的计划已经算是成功了。 不一会,袁崇焕就来到了山下,果然在人群中看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 两个人有一面之缘,所以袁崇焕记得他,对于宦官,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袁督师十分的看不上,在他的心中,要不是有这些阉党横行,大明也不会到今天这种风雨飘摇的地步。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但是远处的王承恩,袁崇焕不得不小心应对,因为可是崇祯朱由检的亲信,这次来,背后肯定是皇帝的意思。 想到这里,袁崇焕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拜见督师大人!” 却没想到皇帝身边的红人一点架子都没有,直接向袁崇焕行礼。 “王公公这是干什么!” “您是朝廷一品大员,我只是皇帝陛下身边一个小小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当然要行礼了。” 皇帝陛下二字,王承恩加重了语气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但是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袁崇焕瞬间听出来了,这是王承恩代皇帝在敲打自己,蓟辽督师官职再大,也不过皇帝手下的走狗。 嘴上没有说什么,但袁崇焕脸上的神情却变得异常的严肃,他已经知道毛文龙今天是杀不了了。 “不知王公公来此岛所谓何事?” “当然是来阻止你和毛文龙两败俱伤的。” “公公这是哪里的话,我来此岛只不过是来阅兵的,并无他事啊。” “是吗?” 王承恩语气瞬间变得冷冽。 “袁督师可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千万别自毁长城。” “可毛文龙他滥杀无辜。谎报战功,年年浪费钱粮无数,可是却得到了什么!辽东如今已经这样了,不都是那些碌碌无为的人导致的吗,今日丢一寸,明日丢一丈,到最后整个辽东还会是大明的辽东吗?” “放肆!” 王承恩没有再给袁崇焕说话的机会,从衣服里拿出了朱由检的圣旨。 “有旨意!” 虽然意见不合,但是在场所有人包括袁崇焕全部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左都督平辽总兵官毛文龙之罪行,朕以知之,人臣之罪,莫大欺君,报尽欺罔,杀降冒功,自为盗贼,不知纪极,故上行下效,为祸一方,寸土未曾复,年复钱粮却逾甚,本将必诛之。 但独卧孤岛,危处天涯,为君为国效命数十载,曲直生死,此今社稷将倾,天下欲乱,正为用人之际,毛之罪虽死但于辽东无益,故而削其一年之俸禄,贬谪一级,以儆效尤。 愿诸君共护辽东之太平,挽狂澜者,朕必不吝啬封侯之赏,青史之名。 ” 袁崇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欺君之罪,就让这三句两句给化解了,如此之罪行,竟只罚一年俸禄,贬谪一级,这几乎就是没有受罚。 “袁督师,这个结果您满意吗?” “公公可否转告陛下,杀了他毛文龙,本督五年之内若不能平辽,我愿以此上方宝剑,自裁以谢天下。” “督师大人难道还看不明白吗?陛下如此,不是为了保住毛文龙,而是在保护督师您啊,今日若杀了毛文龙,整个辽东所有人都会和你离心离德,朝廷上文官也会口诛笔伐大人,那时候,迫于压力,当年汉景帝诛晁错的事情未必不会再次上演啊。” 王承恩的这一句话,似乎点醒了袁崇焕,他双手接住圣旨,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多谢公公赐教,本督知道了,毛文龙我会放了他,辽东,我也会用我的命来守护,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送走王承恩后,袁崇焕脸上露出了苦笑的表情,数月规划,竟毁于一旦。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和朝廷对着干。 “袁崇焕啊袁崇焕,你怎么如此糊涂,那可是总镇总兵,除了皇帝,没人能杀了他。” 一个人孤独向山上走去,随后一个时辰后,袁崇焕带来的人乘船返回了辽东,而毛文龙被降职罚俸禄,但是整个皮岛依旧是他说了的算。 这已经是江白青所希望看到了最好的结果了。 毛文龙没有死,他的那些手下依旧有人制约,同时袁崇焕此举也成功在毛文龙,在整个的辽东立威。 () 第八十三章东窗事发 立威之后,整个辽东彻底变成了一个人说的算,那就是督师袁崇焕。 毛文龙这一次算是彻底吓怕了,一但皇帝的圣旨晚来一柱香的时间,自己的脑袋不保,早就身首异处。 哪怕是上面有皇帝保着,毛文龙也担心哪天袁崇焕万一再心血来潮,想杀自己,可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索性毛文龙打算夹起尾巴做人,能低调,尽量低调。 袁崇焕下午就离开了双岛,事已至此,再逆势而行,那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江白青一个人站在甲板上,数艘大船正驶向宁远的方向,船上的人心情都不是很高,因为所有人从来没来看见的他们的督师神情如此的严肃,仿佛要吃人的感觉。 每个人都谨小慎微,生怕这个撞在枪口上。 江枫感受到了船上这令人窒息的气氛,眼神变得迷茫起来,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所做之事是不是对的。 毛文龙是救下来了,袁督师却陷入了众矢之的。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正当江白青的思绪随风飞舞的时候,身后悄悄的站着两个人。 还没等江枫反应过来,直接被绑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你这个叛徒,还问我干什么,江白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告的密。”说话的人正是袁督师的幕僚幕僚张一鸾。 “张一鸾你胡说八道!” “嘴真硬,督师大人都让我把你给绑过去了,你还在解释什么。” 江白青左右挣扎,却没有办法挣脱,就被张一鸾和他的手下,硬生生拽到了袁崇焕的房间前。 张一鸾狠狠地瞪了一眼江枫,因为袁崇焕赶走了所有护卫,所以他只得轻轻的敲了敲门。 “督师大人,我是张一鸾。” “什么事?” “我把江枫带过来了。” “你们出去,让江白青一个人进来!” “这……” “怎么?” 袁崇焕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语气中充斥着不满。 “小的这就先行告退。” 江白青只是绑住了双手,双腿还是可以行走,他用身体慢慢的撞开了袁崇焕的门。 就一眼,江枫就已经被吓到了,半天的时间不到,袁崇焕的双眼就已经充满了血丝,似乎憔悴了不少。 他身后的墙上挂的就是崇祯皇帝亲赐的上方宝剑。 “臣宁远卫指挥佥事江枫拜见督师大人。” 袁崇焕甚至都没有看江枫一眼,直接把他晾在了原地,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袁督师才抬起头。 “好你个江白青,还知道你是宁远卫的指挥佥事,本督师的手下,竟把我也算计了进去。” “大人这……从何说起?” “你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了吗,我说那毛文龙怎么好好的就坠马了,原来都是你搞得鬼!” 江白青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都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全程几乎都是小心又小心,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东窗事发得那天。 “不说话了是吧,要不是毛文龙的手下有我的人,他在今天认出了云牧,这件事就稀里糊涂的过去了,云牧那小子要不是有你在背后。他才想不出来这么多事情,说吧,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白青见事情根本瞒不住了,只得全盘托出。 “禀大人,在下只是给左都督写了封信,信中的内容督师您大抵猜的出来,信中的内容就只有几十个字。” “督师定了你十二宗死罪,要想活命,必须先向陛下认罪,朝廷为了平衡你和督师大人的权利,肯定会干预阻止,不会任其一家独大,唯此,方可活命。” 袁崇焕的声音响了起来。 “果然,我千不该万不该的如此信任你,让你和那毛文龙摆了本督一道。” 江白青苦笑了一下,随后神情又变得痛苦。 “督师大人,您错怪我了,我从未想过要和那毛文龙同流合污,我和您一样,一心想着大明,毛文龙是该死,但却不是要现在死,他活着对辽东对大明都有用,我才要阻止督师您的,在者,我也是为了救您。” “哦?救我?此话怎讲?” “当今圣上生性多疑,督师若杀左都督,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事,但今后您要是犯错,擅杀毛文龙这件事就是督师推不掉的罪名,左都督是朝廷亲赐的一品大员,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在没有皇帝的同意下杀了他。” 袁崇焕看向江白青,他所说的话和昨日王承恩临走时的忠告有些异曲同工之意。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但是袁崇焕并没有说出来,正当他有一些愣神的时候,江白青的声音又一次的响起。 “其实督师大人这一次并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经过昨天之事,极大的震慑住了毛文龙,三年之内,他必将为督师大人您马首是瞻,毕竟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的生命开玩笑。其余和大明貌合神离的队伍也不敢在不听督师您的号令,” “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说罢,直接拔出了挂在墙上的长剑,从上面走了下来。 江白青看着拿着尚方宝剑的袁崇焕,内心思绪翻涌。 “难道今日,真的就要死在这里吗?” () 第八十四章序幕拉开 不甘的情绪涌入心头,一直泰然自若江白青,此刻身体不由得开始有些颤抖。 他不畏惧死亡,但是却不想如此死去,好不容易才看到了一丝丝希望,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这时代亦似我来时,可我却不似来时我。 袁崇焕越走越近,江枫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的,这一刻,却反而变得异常平静,他看着袁崇焕直接举起了长剑,毫不犹豫的挥了下去,江白青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等待着上方宝剑让自己身首异处。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间,江枫才猛地反应过来,那上方宝剑并没有落在自己的脖子上,自己毫发无损,手腕上传来了寒意,随后那种束缚感随之消失。 袁崇焕一剑挥断了绑着江白青的绳子。 江枫刚要抬起头说话,可被袁督师直接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袁崇焕虽然要杀毛文龙,但我却不是那种嗜杀的人,大是大非前我还是分的清的,你没有勾结毛文龙,也没有背叛我,又何罪之有。” “多谢督师大人不杀之恩。” 突然袁崇焕转过身来,收剑入鞘。 “江白青你要记住,我们要坚守最初的坚守,不要在这条路上迷失了自己,甚至越走越远。” 江枫愣了愣,而后双手作揖,向袁崇焕一拜。 “属下谨记,此生勿忘!”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复辽东终不还。 江白青走出了船舱,茫茫大海,而自己只是其中的一粒浮尘。 ………… ………… 返回宁远城之后,袁崇焕并没有给江白青穿小鞋,一如既往的让他练兵。 半个月后,正在校场的练兵的江枫,看见了一个意外来客——袁崇焕。 站在高台上的江枫和赵京辉连忙下去迎接。 这一次督师可不是视察那么简单,江枫在他的话中听见了别的意思。 “江白青,你这几个月兵练得如何了。” “禀大人!效果颇丰,现在下面的这两万多人虽说不能以一当十,但是和女真骑兵,一对一不会落于下风。” “此话当真?” 袁崇焕颇有些惊讶,练兵的他见过的多了,但是半年多的时间有如此之成效的还是在少数。 “千真万确,这群兵卒无论是在体能上还是在马上的战斗都已经不输那群建奴了。” 袁崇焕感慨道:“我大明想当年是在马上夺天下,和不可一世的蒙古骑兵都敢一对一,没想到二百多年后,却打不过小小的女真人。” “他们骑上马,拿上刀,还会是当年那叱诧天下的骑兵,不可一世的部队。” “孰强孰弱,一试便知。” “督师可是要怎么考验他们?” 袁崇焕一个眼神,身后的守卫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地图,摆在两人的面前。 江白青定睛一看是整个辽东的地图,分成红色和蓝色两个部分,其中红色分别位于辽东,西北,西南两侧,那是大明在辽东仅剩的领土,大部分蓝色是属于女真的地盘,但曾经却世世代代生活无数辽人。 这是辽东之殇,也是明朝之殇。 两个人看着眼前的地图,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他们能做的就是驱逐鞑虏,收复辽东。 “大人,需要我们做什么?” 袁崇焕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毛笔,在这份辽东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江白青仔细看去,是曾经广宁右屯卫驻扎过的地方,最后慢慢的演变成了一座城池。 天启初年,被女真战领,而后收复,但是在天启七年的时候,又一次的失去了这片领土。 这个地方极为重要,向北可直接威胁到辽阳成,向南也是进入锦州,宁远的最近门户。 此地之得失,极为的重要。 袁崇焕说道:“身为辽人,想必此地的重要性你十分的清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兵卒已经训了大半年了,唯独缺少实战的机会,现在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让你拿下右屯卫,成功,我给你升官,如果失败了,那就自裁以谢朝廷吧。” 江白青闻言,心中不由得一惊,随后也反应了过来,一但失败,整个辽东的局势很有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到时候皇帝怪罪下来,眼前这位督师也有性命之忧。 “这是在拿自己的命来赌我会成功吗?” 江枫瞬间感觉到了如山的压力向自己袭来,但是他没有畏惧,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不就是为了收复故土吗? 他向前走一步,对着袁崇焕说道:“江白青定不辱使命,一个月之内,必定收复广宁右屯卫。” “好,那本督师就在这宁远城内等待着你们的好消息,除了这两万兵卒,你还需要什么?” “属下还需要三个人。” “谁?” “右千户所千户云牧,副千户石开,宁远卫右守备赵京辉。” 袁崇焕知道这三个人,都是江白青的心腹。 他点了点头,说道:“那这三个人就全部交给你指挥了,一会你想起来再需要什么,直接去巡抚衙门找我去就行。” “多谢大人。” 再没说几句,督师袁崇焕就离开了校场,江白青呆呆地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是发懵的。 () 第八十五章制定计划 与攻城拔寨相比,江白青过去一年所有的几乎都是小打小闹的,但收复辽东小打小闹是完全不行的。 哪怕是有两世的记忆,脑海中对这一片依旧是空白的,唯一的优势,就是超脱这个时代的思维方式。 江白青一步一步的向营帐的方向走去。 身边的赵京辉也面色严肃。 “江兄,我们该怎么做?” “我还没想好,近十年来除了萨尔许之战我们都是一直处于防守的一方,即便如此,还依旧败多胜少。” “那怎么还在督师面前夸下海口?” 赵京辉很是震惊,在他的印象中,江白青从来不是一个做没把握之事的人。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既然事已至此,我们何不要打破世人对女真的看法,要告诉所有人建奴不是那么恐怖的,曾经他们败给了袁督师,现在会败给我江枫。” “江兄你真的有把握吗?” “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剑在我手,我能做的只有 全力以赴,对了,子陵,你去问问有没有关于右屯的情报,越多越好。” “行,我这就去。” 江白青则一个人待在军营中,手中的毛笔不断的在地图上画来画去。 然后又有不断被擦掉的。 为将者,谋而后动,这是江枫一贯行事的风格。 自己手中有两万人左右,这还是袁崇焕临时赋予他的权力。 他看向地图上右屯的位置,江枫对此地是一无所知。 直到中午赵京辉才灰头土脸的走了回来。 “怎么了?” “我去巡抚衙门问了问,关于右屯的所有情报他们就告诉了我四个字——一概不知。” “作为直面女真势力的第一线,右屯的情报怎么能一点都没有!” “这我也不知道。” “那群搞情报的斥候,天天除了吃喝玩乐都没有别的。” 江枫有些气愤直接把毛笔摔在了桌子上。 “也不是毫无情报。” 赵京辉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一个泛黄的地图,一看就是有年头了。 “我临走前,那个百户给了我这个地图,这上面画的是十年前右屯的城防。” “十年前?算了,有了总比没有强。” 江白青接过地图,一种霉味扑面而来。 而如今的大明王朝也如同这一张纸一样,慢慢的腐烂,直到最后全部烂透,轰然倒塌。 庙堂之上,一人孤掌难鸣,群臣碌碌无为,误国误民,王朝覆灭,非一人之错,也非一夕之间。 慢慢打开地图,江枫都害怕弄破了,果然这是右屯卫的城防图,整座城池跃然纸上,看了一遍,虽然画的很详细,大体对右屯有了一些了解。 但这是十年前的地图,城防那可是几个月就改变一次,再加上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女真人是怎么守城的,敌人对我们甚是了解,而我们对敌人一概不知。 江白青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此刻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赵京辉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们都知道知彼知己,方可百战不殆,对前路的一无所知,是压在所有人身上的恐惧。 “江兄,接下来该怎么办。” 江枫虽然没有头绪,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可不想挫己方的士气,故作轻松的说道: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办法总会有的,明天你喊来云牧,石大哥,人多力量大。” 江白青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没有回去睡觉,而是直接走进了书房,那一天,书房亮了一整夜。 沐凌雪中途几次劝他去睡觉,江白青却都摇了摇头,沐凌雪索性也就不睡了,陪在江枫的身边。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才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字,抬起头,虽然满脸憔悴,但是眼神中不再是那么忧愁。 吱的一声,沐凌雪端着一碗粥推开书房的门。 “忙了一宿了,喝点粥吧。” 江枫这时候才感觉到了饿,他下意识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接过碗,三口两口就喝了下去。 “慢点吃,锅里还有呢。” ………… ………… 江白青来到军营的时候,没想到云牧他们早已经到了那里。 “大哥!” 云牧朝江枫挥了挥手,自上次从双岛离开,就一直没有看到云牧石开两人。 四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江枫看着眼前这三个人,这算是除了自己亲人,整个辽东也就是他们可以无保留的相信,同生共死的交情。 在如此乱世,有着这样的兄弟也算是一种幸运。 “想必子陵已经跟大家说了吧,此次我喊诸位前来,是为了收复广宁右屯卫,督师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们拿下这座城。” “这两万人已经被大哥训了大半年了,是时候该和建奴们有一场较量了。”云牧说道。 “强攻未必不能拿下,但是兵卒的命也是命,所以我们必须要选择一个损失最小的方法。” 这时候石开接道:“夜袭是最好的办法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石大哥说得对,但为将者,必须先知彼知己,对右屯一无所知,贸然行动还是有风险的。” 这时候赵京辉似乎听了出来江白青的弦外之意。 () 第八十六章北去喀尔喀 “江兄,你不会要进入右屯卫探查吧。” 赵京辉一语毕,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江白青顿了顿说道:“子陵说的没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去一次右屯卫,我们才能对敌情有准确的判断。” “可现如今建奴驻守的右屯卫根本不和我们进行往来,我们要怎么进去。” “和我们不来往,但是和西北方向上的蒙古诸部有些互市往来,自从皇太极前一阵打服这群蛮子之后,往来就更甚了!” 还没等江枫说完,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 “大哥,你的意思是假扮蒙古商人?” “没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要能进去右屯卫,一切就都好办了。” 赵京辉这时候却浇了一盆冷水。 “等等,我们谁会说蒙古语。” 江白青把目光慢慢的放在了石开的身上。 “石兄,蒙古语你应该会吧。” 石开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地图,之前他的目光一直在江白青带来的地图上。 “你小子怎么知道?” “猜的!”江枫如实回答,又接着说道:“只要当过十多年以上的边军,都多多少少和蒙古诸部打过交道。” “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从军二十载,十年备倭兵,十年边军,那时候我们几乎天天和那群蒙古蛮子打交道,也就学会了一些。” “那就好办了,一会我们商量商量行动的细节,明早出发!” 四个人面面相觑,最终都点了点头。 “既然督师给了我们这个机会,天予不取,反为之灾,这也是我们收复辽东的第一战。务必要首战告捷,告诉天下人,建奴也不是战无不胜的!” 江白青一席话回荡在这屋子里,所有人被这种力量所感触。 第二天,四个人没有任何声张,只是和袁督师打了一个招呼,悄悄的离开了宁远城。 一路上,石开边走,边教其他三个人常用的蒙古语,起初每个人还学的很认真,但是后来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了,短时间内根本记不记不住,可没有人叫苦。 走了整整两天,也学了整整两天,三个人的耳边都是石开所说的蒙古话,终于背下来了一些简单的话。 几个人并没有选择去右屯的方向,而是去了西北喀尔喀部,假扮蒙古商人,当然得先要去“采购”一些货物了。 与女真不同,自从隆庆开通互市以来,蒙古诸部对于来这里的交换货物汉人还是女真人态度都几乎差不多,没有非常排斥这个相互对峙了二百多年的敌人。 来到位于大凌河上游的喀尔喀部的时候,已经接近了晚上,四个人在进城前换上了蒙古人的服装,上衣下裳,上紧下短。 对于穿惯了军服的他们,都不是很适应。 这是一座用黄土黄沙堆起来的一座城池,规模比辽东的镇子大点不多,现如今的蒙古诸部,已经不似当年的风光,和大明打,然后东面的女真横空出世,又被打了一个遍。 最后不可一世的蒙古人选择向女真臣服。 互市的地方不是很大,但却是很热闹,这里交汇着汉族人,蒙古人,女真人。 蒙古人需要明朝的粮食,瓷器,以及手工品,这个地方造锅碗瓢盆对于他们都是一种技术活,而明朝也需要从这里弄来上等的马匹,皮毛之类的东西。 这里的风沙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傍晚的喀尔喀部在夕阳的照耀下,一整个变成了黄色。 刚走进城内,就看见几个明朝的的商人在贩卖玉器和工艺品,其余大多数都是粮食,毕竟,很多人还没有解决温饱,对于玉器这种奢侈品,只有蒙古贵族才能买得起。 正所谓温饱思,在往远处看,几个舞姬在街上跳舞,穿的十分暴露,周围围住了很多人观看,时不时还有人向里面扔铜钱。 “行了别看了!正事要紧!” 江枫用手敲了敲云牧的脑袋,云牧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 “大哥,你……” 赵京辉看他的样子瞬间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 随后说道:“先找一个住的地方吧,自从进入城中,还没有看到一个客栈呢。” 走在最前面的时候回头说道:“这个城中,大概是没有客栈的,想要找一个地方住只能去投奔某一个商队的据点,否则今夜只能露宿街头了。” “真的假的,偌大的互市竟然没有客栈。” “不行,加入商队,不仅麻烦,而且还人多眼杂,对我们的行动很是不利,既然找不到住的地方,还是露宿街头吧……” 突然一个令牌扔到了江枫的面前,剩下的话就没有说出去,他下意识的接住令牌。 只见上面刻了一个字——赵。 所有人这才想起来,赵京辉的家可是大明第一富商,其经营的范围就远远不会仅限于山西。 三个的目光瞬间看向了赵京辉,赵京辉打开扇子,挥了挥,一脸得意的说道: “这喀尔喀部也有我赵家的商队,凭借此令牌,今天我们就不愁没有住的地方。” 江白青顿时喊道:“那还等什么啊,赶紧走啊,一会天就黑了。” () 第八十七章偷马贼 果然走出去没有十几丈的地方,就看见一个商队,上面挂着一个旗子,赵京辉认得,那正是他家的。 这个商队运送的大多都是瓷器,青瓷,白瓷,汝窑,琳琅满目,上至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在这里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瓷器。 赵京辉缓缓的推开门,霎时间,院子里的几十个人的目光刷刷的齐看向这里。 虽然这是自己家的商队,但赵京辉并不认识他们,看着眼前的这群陌生人,一时间两伙人都愣住了。 “少爷?” 这时,大堂里想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满是岁月留下来的痕迹,虽然头发已经白了一多半,但是看起来却依旧很精神。 赵京辉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竟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掐了掐自己,这才反应过是真的,赵京辉亲切的喊了一声: “李叔,是我京辉啊!” 男人正是赵京辉的家丁李平峰,从赵京辉记事儿起,他就已经在赵家了,从赵京辉呱呱落地到六岁的这些年中,一直李平峰照顾。 那六年,他们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 赵京辉六岁之后,李平峰便从家丁变成了商会的负责人,主要负责与蒙古诸部的贸易往来,这些年来,兢兢业业,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上次两人见面还是赵京辉进士及第的时候,一晃三年多已经没有见过面了,老人的眼睛上瞬间起了一层水雾。 他举起满是老茧的手,颤颤巍巍的摸向赵京辉的脸。 “你怎么跑到这漠北荒漠了?” “我们有任务,李叔你看,我当兵了!” “当兵?” 李平峰不可置信的说道:“少爷你不是进士及第了,怎……怎么当起了兵?这一天天多危险啊!” “你放心吧,我这当边军已经一年多,大大小小的仗也打过几场了,你看我这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我现在已经是宁远卫右守备了。” 李平峰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确定赵京辉没受什么伤,才松了一口气。 “少爷,外面风沙大,快进屋里坐。” 门口的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想到在这喀尔喀部还能他乡遇故知。 四个人在李平峰的带领下,来到了这个商队居住的地方,刚进去就看到外围堆满了货物,住的地方和一个小型客栈差不多,两层楼高,能住的下五六十人。 李平峰特意一人给他们分配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还送来了许多吃的。 随后李平峰为赵京辉接风洗尘,邀请江枫他们一起去,最后只有云牧陪着赵京辉走了出去,而石开和江白青留在了房间中。 江枫一来比较烦人多的地方,二来自己也确实要有事情去布局。 “前一秒还有可能要露宿街头,下一秒就住到了这种地方,可真是一念地狱,一念天堂啊。” 江白青嘴里喃喃的说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也没有闲着,打开从商贩手里买下来的地图,这座城池是由于双方互市才逐渐形成的,连守军都没有,处于明朝,蒙古,女真实力的交汇之处,所以这里的地图根本不算是机密。 地图画的比较草率,但是对于江白青来说足够了,他要的不是这山川地形,而是城中各个大商队的地方。 既然要假扮成为蒙古商人,就要扮的像一些,他打算弄来几十匹马蒙古来作为货物进入右屯卫。 找到了一个蒙古商队位置,江白青把他暗暗的记在了心里。 这些蒙古马买是不可能买的,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银子,找到袁督师又不可能给拨款,所以只能另辟蹊径了。 江枫知道这么做不地道,却又毫无办法。 规划了逃跑路线之后,他走出房间,敲响了石开的门,门很快就被打开。 “有事?”石开有些惊讶的问道。 “事还不小。” 江枫摇了摇手中的地图走了进去。 不一会,两个黑衣人走出了李平峰商队休息的地方,在悬月的注视下,朝着目标前进。 …… …… 第二天一个震惊的消息传遍了整座城,蒙古商人贡秋顿珠带来的三十多匹马被人偷的只剩寥寥数匹了。 货物被偷盗的事情,在这座城内都时有发生,毕竟要钱不要命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商队的规模也从最开始的十几个人演变了到现在的几十人甚至上百人。 但是大多都是偷粮食,偷金玉首饰的,可这丢了马还是破天荒的事情,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 可城中连守军都没有,所以贡秋顿珠只能带着自己人满城寻找,都是商人谁也不服谁的,有的商队根本不让这个蒙古商人去搜查,最后没办法只能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早上刚睡醒的云牧,就看见自己的床头坐着一个人,猛地一下子从床上窜了起来。 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这是江枫。 “大哥,你怎么坐在这啊,吓死我了。” 云牧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长呼一口气。 “还知道睡!” 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这才刚亮天啊,不是得上午才能去采购货物的吗?” “货物我弄回来了,你赶紧起来,一起收拾收拾。” () 第八十八章仇家路窄 “货物?” 听见这两个词云牧瞬间来了精神,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云牧不假思索的问道:“这么早?能买到什么货物啊?” “产自蒙古大漠的汗血马。” 江白青一连几句话都在云牧的意料之外,这一下子他更加不淡定了,连忙穿好衣服,向外面走去。 推开门一缕阳光照在脸上,他下意识的用手挡住阳光,却在指缝中看见了江枫所说的汗血马,在马厩中的这二十多匹马和其他拉货物的马的区别一目了然。 汗血马无论是在体型上,还是耐力上都有些很大的优势。 云牧虽然只当了一年的兵,但是在以骑兵为主的辽东卫却已经见过了形形色色马匹,但其成色大都不如眼前的这些。 “大哥,你们这是在哪买的啊?这么多钱?” 还没等江枫接话,就看见另一个声音在旁边想起,云牧转身一看,是赵京辉。 “买?你大哥和那群强盗,不对,是和小偷没什么区别!” 刚睡醒的云牧还有发懵,听见赵京辉这一席话,更有一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赵大哥,发生什么了?” “凌晨丑时的时候,就有人敲响了外面的门,我一开门,竟然是跑的气喘吁吁的江兄和石兄,还没等我问什么,一连几十匹马就开始往院子里冲,都快天亮了,我们才搞定好了这群马, 然后就又是一阵砰砰的敲门声,我打开门的时候,比你现在还蒙呢,他们一问关于马的事情,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这是好说歹说,威逼利诱,才没让他们进来搜查,否则今天这城中就该热闹了。” 云牧不可置信的看向江白青,最后竟笑了出来。 “笑什么?要不是督师一文钱没给我们,我能出此下策吗?还好这群马被驯服过,要不然我和石兄都有可能被乱马踏死!” 石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好了,可别忘了我们出来是要干什么的?” “放心吧,石兄,这一切我们心里都有数,现在我们就是要养足精力,还有一场好戏没登场呢?” 江白青话音一落,其他三个人也都反应了过来,目光不由得看向马厩里的汗血马, …… …… 夜晚悄悄来临,这群马白天运送的风险比晚上大的多,保险起见,只能在晚上运出去。 江白青骑在头马身上,镇住了它,其余的马才好管控。 在夜幕的掩护下,从东门出城,一路上的人不少,但是这些人根本不会怀疑这是蒙古商人贡秋顿珠丢的马,买马的蒙古商人又不在少数。 所以出城几乎毫无阻碍,一盏茶的功夫,就全部走出了城外。 江白青四下看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云老弟呢,怎么没有看到他过来?” “他还有一件事没完成。” 还没等江枫说完,在走出东门十几丈的地方,突然一声哨声在寂静的黑夜响起,江枫身下的头马瞬间有了很大的反应,瞬间变得暴躁了起来,几次要把背上的人摔下来。 “果然来了,大家小心!” 江白青大喊一声,双腿夹紧马背,踩住马蹬,拔出腰间的雁翎刀,并没有指向谁,只是把刀轻轻的划过马儿的脖子上。 这匹头马很聪明,似乎感觉到了背上男人的杀意,哪怕黑夜里响起的哨声再大,它暴躁的反应为慢慢的化归了平静。 三个人死死地盯在黑暗的地方,不一会大约三十人走了出来。 领头的正是那个丢马的贡秋顿珠。 “原来是你们这群贼眉鼠眼的人,怪不得我这么多的马怎么一夜之间竟丢了这么多。” 江白青装傻充愣的说道:“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我们要出城,尔等拦我们做甚!” “你说做甚?你我同为商人,却没想到你竟先坏了规矩!你……” 随后贡秋顿珠急了起来,竟直接开始说起了江枫听不懂的蒙古语。 他看向石开,石开无奈的笑了笑。 “这蒙古商人在骂人!” 闻言江枫立即抬头,喊道: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凡事都问讲证据!你不能骂人啊!” 此刻贡秋顿珠气不打一出来,他用力的吹着脖子上的口哨,这一次头马的反应了没有那么大的反应,只是不安的动了动。 终于在江白青的激怒下,贡秋顿珠忍无可忍,只见它珠拔出蒙古弯刀,恶狠狠的盯着江白青,要将他碎尸万段。 “你这厮,欺我太甚,兄弟们上。” 这时候三十多个人,拿着武器冲了上来。 “哼,正愁你不动呢!” 这次是江枫把手轻抵嘴上,一阵嘹亮的声音响起,霎时间城外不远处冒出了一大片火光,贡秋顿珠定睛一看,是近百人围了过来,那些人正是赵家商队的人,带头的就是李平峰。 局势瞬间发生了逆转,江枫他们被贡秋顿珠等人围住,而贡秋顿珠又被李平峰众人围了起来。 “你耍炸!” 江白青拍了拍身下的马儿,用冰冷的语气说道:“你叫贡秋顿珠对吧,我给过你机会你不中用啊,正所谓杀人灭口,斩草除根,你活着,我这心里不踏实啊。” “你……” 贡秋顿珠气的血都要吐出来了,可江枫没有在给他机会,只是挥了挥手,近百人直接冲了上来。 () 第八十九章古来白骨无人收 本来贡秋顿珠的商队一百多人,但是为了堵住偷马的贼,只能把这一百多人一分为四,分别等在四个城门口的位置。 却没有想到偷马的竟然会有这么多人,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常年行走在蒙古辽东两地的贡秋顿珠,根本没料到自己在阴沟里翻船。 贡秋顿珠用力抓住马的缰绳,青筋直露,仿佛内心在挣扎,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马上跳下来,跪在地上。 尊严?什么是尊严? “各位好汉,饶小的一命,我的钱就全都是你们的。” 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江白青眼睛都没抬,轻挑的说道: “好啊,除了这个贡秋顿珠,一个不留。” 话音刚落,李平峰带着那一百余人和贡秋顿珠的三十多人就在城东外火拼了起来。 赵家商队的每个人都是老手,每个人眼中没有一丝丝畏惧,反而还有一些兴奋。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整片地方就剩下孤零零趴在地上的贡秋顿珠,和一地尸体,李平峰这边只损失了不到十五人。 贡秋顿珠此刻正瑟瑟发抖,身体上染满了别人的血液,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彻底被吓破了胆。 江白青从马上走了下来,赵京辉下意识的拦住了他。 “江兄,你别做的太过了,毕竟是我们偷了人家的马?” 江枫看了看贡秋顿珠,又转过身看向赵京辉,如果我饶了他,谁去饶了那些枉死的冤魂。” 石开轻轻的叹了口气,把手轻轻的拍在了赵京辉的肩膀上。 “让他去做吧,要不然谁的心里也不舒服。” “石兄,昨天晚上是又发生了什么?” 石开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了不好的回忆。 “石大哥说不出口,那就我来说,跪在那里贡秋顿珠,他贩卖人口,把那些生活在我大明边境中的女人全部抓了过来,然后卖到辽东去为奴为妓,让无数的人家破人亡,你说这些人该不该杀!” 江枫还依旧记得误打误撞打开地下室大门的那一刻,每个囚笼里那一张张毫无血色,面如死灰的脸,那凄厉的惨叫声和绝望的呐喊。 来到了那个男人跪着的地方,江白青用刀尖指向贡秋顿珠的脑门,贡秋顿珠慢慢的抬起脑袋,惊恐的看向江枫手中的长刀。 “好汉,饶了我,我把钱都给你,我……” “哼,现在我不想要钱了,回答我几个问题。” 贡秋顿珠连忙掉头,嘴里一直喊着:“好好好。” “进入右屯卫,需要有什么注意的?” “右屯?” 贡秋顿珠先是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 “其实进入右屯很简单,只要不是南面的汉人,其余蒙古诸部的人只要交一百两白银,就能进城贸易。” “真的?” “这位爷,千真万确啊!小的真的不敢骗您啊。” “好的。” 江白青慢慢的站起身来,松开抵在了贡秋顿珠脑门上的雁翎刀,转过身去。 “多谢这位爷饶命,小的……小的……” “那些被你搞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人,那些人的苦苦哀求,你又饶过她们吗?” 江枫愤怒的喊道,随后回身一刀,贡秋顿珠身首异处,连口中的话都没有说完,到死都是长刀落下前那震惊的表情。 轰的一声,贡秋顿珠的身体摔在了地上,血液喷出去了几尺远,江枫突如其来的动作,除了知道内情的石开和赵京辉,其他人吓得全场人大气都不敢出,看着江枫就如同一尊杀神一样。 江枫抖了抖雁翎刀上的血迹,收刀入鞘。 “哈哈~哈哈哈……” 江白青的笑声响彻在这寂静的旷野上,是那样的凄厉与绝望。 君不见,黄沙处,古来白骨无人收。 君不见,山河碎,仰天万里路茫茫。 江白青踉跄的骑在了马上,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是满地的尸体却证明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众人看着江枫,心中有些莫名的恐惧。 半个时辰后,风尘仆仆的云牧终于从东城门走了出来。 “大哥,那些人救出来了,总共六十七人,我把贡秋顿珠留在那里的钱全部分给了她们,让她们作为回家的路费。” 江白青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好,随后扬起手中的马鞭。 “出发,目标广宁右屯卫。” 这一次只有四个人走在去右屯的路上,赵京辉没有让李平峰他们并没有跟上来,一来前路危险,赵京辉不忍的他们去送命,二来,人越少,越不那么容易暴露。 从这里到右屯只需要两天的路程,江白青看着地图,在这茫茫大地上寻找着路线。 两天后。 四个人站在远处的山上,身后就是大凌河,隆隆的水声震耳欲聋,远处能依稀看到城池,那里就是右屯卫。 再往前半步,就是女真的地盘了。 石开感慨道:“二十年前,我来这里的时候,河边还多有放牧的牛羊,沿河有点点小镇存在,现如今,全变成了一片废墟。” “石兄,你放心,不出二十天,右屯卫我志在必得,不出三年,你说的那副场景还会出现这片辽东大地上,这片我们辽人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 第九十章进城 江枫站在那里,暗暗发誓: “此生不复辽土,我江白青誓不为人!” 远阔山河,如此美景,岂又能拱手让给他人。 今日退一寸,明日退百丈,但人的欲望又怎么有穷尽。 终于在走出宁远城的第五天下午,四个人来到了右屯卫。 石开看着如今的右屯,几年未见,恍惚隔世的感觉,和当年竟未有一丝相似的地方。 刚走进城门口,就被守军给拦了下来,说着江枫根本听不懂的话,但他们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盯着地面,不让他们察觉出来异常。 这时候当了二十年兵的石开就有优势了,他对答如流的回应门口女真守卫的问题,最后从口袋里拿出来一袋银子,足足有一百两。 守卫颠了颠手中的钱袋,脸上露出了笑容,挥挥手示意可以入城。 就这样,四个人和二十多匹马走进了右屯之中,他们的身份是蒙古商人。 城中的汉人一方面是来自当初右屯卫附近的原住民,更多的是女真每次入侵辽东虏来的贫民,当然还有汉奸,这种臭名昭著,无祖无君的人,这种人,比外敌更让人痛恨,恨不得千刀万剐。 而右屯的守将正是原明朝降将陆庭。 地狱,什么是地狱?此刻就出现在江枫的眼前。 那些汉人如同奴隶一般生活在右屯之中,每天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朝不保夕。 女真人从来不把他们当成人,说打就打,说杀就杀,没有人反抗,也不敢反抗。 懦弱是会传染的,当然勇敢也会。 看着一个骑在马上的女真人,正用鞭子来回抽打地上的一直求饶的汉人,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打烂,皮肤上露出血痕,即便这样,那个女真人依旧不肯罢休,一副要把男人抽死的样子。 云牧握紧双手,青筋暴露,看见他这样,江枫死死的拽住他,小声地说道: “先冷静,你想想清楚后果!” 云牧死死地盯在那个方向,双眼如同冒火一般,可他知道江枫说的对,拼命的不让自己看向那个方向。 终有一日,血债血偿! 四个人找了一个地方住了下来,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会说蒙古话的石开,而其余三个人就如同哑巴一样,一声不知。 直到带他们上来的店里下楼之后,赵京辉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却依旧不敢说太大声。 “终于进来了,看来右屯也没传说中那么难进嘛!” 石开把长枪靠在墙边放下,转身说道:“这右屯不是难进,而是辽东卫的那些人不作为,每个人贪生怕死,瞒上欺下,才导致现如今的局面。” 刚才虽然石开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但是每个听出来石开语气中的愤怒。 “说白了,就是没有人愿意卖命!”云牧拿了一个放在桌子水果边说边吃着。 江白青笑了笑:“在其位不谋其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想要改变这僵化的体制,就必须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自上而下,思想有时候最为重要。” 赵京辉看了看外面“难啊,当年张太岳何等人物,死后变法不都几乎废除了吗,改革还是得要看当今皇帝,没有他的支持,一切全都是白费的。” “不到两个月斗倒了阉党魏忠贤,圣上的能力不会差的,或许会是个中兴之主。” “或许吧!”江枫用着微乎其微的声音说了一句。 …… …… 几个人坐在房间里说了好多,从大明聊到了女真,蒙古,最后又聊回来了右屯卫。 或许这几天风餐露宿,一路奔波,江白青都不记得什么睡着的,醒来的时候正趴在桌子上,对面是云牧,赵京辉靠在窗边,竟没有一个人睡在床上。 而石开却不见了踪影。 江枫也没有担心,猜多半是出去刺探情报去了。 他摇了摇对面的云牧,云牧睁开朦胧的眼睛,与此同时赵京辉也睁开了眼睛。 半个时辰后,石开走了回来,然而此刻的石开脸色很是不好,认识了这么久,江枫还从来没有看见他这个样子。 江白青连忙站了起来,接过石开的长枪。 “怎么了,石兄?” “你知道右屯这里有多少人守军吗?” “一般这种规模的城池,五千人足够了。” “五千人?” 石开苦笑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去西街打听了一下,这些天不断有兵马进入右屯,我再偷偷潜入他们军营一看,军营的规模足足能容得下一万五千人。” “一万五千人!!” 石开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攻城,三倍围之,五倍攻之,真得要是有一万五千人,就算有着其他因素影响着,最少也得五万人以上才能攻陷右屯。 而江枫他们只有两万人左右。 那无异于蝼蚁撼树。 “按理来说一座小城怎么会有这么多兵力,难不成有什么蹊跷?” 赵京辉一拍脑门,“他们不会又要南下侵略辽东吧。” 石开点了点头,“现在女真已经好久没有动静了,这不符合他们之前的作风,这一次城内兵力增多,很有可能就是要南下再次入侵辽东。” 云牧面露冷色,“那我们必须先让督师大人他们知道,否则一旦女真再兵临城下,辽东瞬间又是血雨腥风了。 () 第九十一章紫衣男人 “那我们这次的行动是不是要取消了,毕竟女真要南下的这个消息更为重要。”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江白青抬起头:“先不要轻举妄动,一万五千人,又不是十五万人,没那么严重的。” “江兄这个时候,万不可意气行事,还是先要督师大人知道此事为好,在这种事情上耽搁,你与我等十个脑袋不够砍的。” “不对,不应该啊……” 江白青看向在那里自顾自思考的石开,摇了摇头,看他在想着什么,也没有去问他的意见。 “既然此事破朔迷离,那我们就兵分两路,子陵你和云牧立刻返回宁远,把此事告与督师,我和石兄就在右屯,看看他们的背后到底唱着什么把戏。” “行!” 云牧和赵京辉异口同声的答道。 现如今只能如此了,右屯虽然现在至少有一万五千人,但是每次女真入侵的时候,人数都不下于五万人。 江白青怀疑这右屯卫的人貌似用来牵制明军的,如果这是来牵制的,那么女真的主力又想干什么?这个没来由的想法,在他的心底挥之不去,却又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就这样,进入右屯卫仅仅一夜,赵京辉和云牧就原路返回宁远,而江白青和石开继续留在这里。 白天江白青和石开在马市买马,从买马的人中旁敲侧击问关于右屯卫的事情,傍晚的时候,就去茶馆喝茶,那可是一个打听情报的绝佳之地。 可一连三天,什么情报都没有打听出来,唯一一个有用的就是两个人知道了守将陆庭的住处,在右屯卫原先的卫指挥使的府上。 第四天傍晚,江白青和石开一如既往的来到了茶馆,天空灰蒙蒙的,不时有闪电划过,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他们把马匹的价格抬得很高,这样就能以商人的身份在右屯卫待很长的时间。 “石兄,云牧他们应该到宁远城了吧。” “早该到了,现在宁远卫估计已经乱成一锅粥。” “有袁督师在,那里的人心就不会乱。” “你这么信任他?就凭他连毛文龙都容不下,这样的胸襟,我感觉我们的督师或许和普通人差不多。” “普通人?古今天下多少年,不就只出现了两个圣人吗,天子,王侯,将相,官僚,平民剩下的谁不是普通人,能力,只不过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经历中成长出来的。” 石开先是一愣,看向江枫,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也就是你江白青能说出这样的话!” “石兄说笑了,昨天的响动你听到了吧?” “听见了,又有一只军队入驻了右屯卫。” 江枫摊开手,感受着风的力量:“现如今的右屯就如同这天气一样,山雨欲来风满楼。” “山雨欲来……” “驾!” “小心!!” 石开还没等说出来话,之间街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过来,江白青下意识的推开石开,自己也向另一侧退去。 在马车的帘子下,江枫看见了一个身穿紫衣的男人,紫衣,那可是代表着身份尊贵。 等马车跑到了远处,眯着眼睛,看向马车的方向。 “石兄,这马车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石开托腮,目光深邃。 几息之后喊道:“那不是昨天在陆庭府前停下来的马车吗?” 石开的话音还没有落,江白青已经向马车消失的方向跑了过去。 说巧不巧,马车竟然停在了江枫两人打算去的茶楼下面。 两个人抬头看向茶楼,石开小声的说道:“你刚才看清那个人了吧?” “长相没看清,但是他穿着一身紫衣,那可是平常人等穿不起的。” “既然走进这里就好办了,白青,我一楼,你二楼,我到要看看这是何许人也。” “好!” 这几天下来,在石开的帮助下,江枫已经能听懂一些女真话和蒙古话了,也仅限于能听懂,却不会说。 但有听得懂就足够了,分开行动几乎不影响 石开向一楼四下看去,江白青去了茶楼的二楼。 二楼的人更多,而且很是嘈杂,与一楼不同,在二楼喝茶的人多半是有钱人,每个人身着华贵,与江枫这一身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而江白青可不管那些人的目光,直接拿出来一锭银子扔给了小二。 “给我上一壶好茶。” “好嘞,这位爷,您慢等,稍后就送上来。” 江枫找了这个角落坐了下来,开始观察这群人的一举一动,刚看了几眼,就看见了坐在中心的那个紫衣服的男人。 或许说不是男人,因为他的言行举止像一个太监。 距离过远,江枫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而且这个紫衣男人周围还没有空座,根本无法凑上前去。 在这里待着也不是办法,没等茶端上来,江枫就已经离开了二楼,向楼下走去。 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楼下,没人注意到二楼少了一个茶客。 来到楼下,江白青找到石开,在他的耳边暗语了几句,只见石开的表情从开始的平静变成了惊讶。 “这行吗?” “放心吧,到时候策应我!我先去了。” () 第九十二章意外收获 还没等他说什么,江枫已经走了出去,石开抬起头看向二楼的方向,然后也消失在了茶楼里。 一盏茶的功夫,紫衣的男人从茶楼上走了下来,在下人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只听驾的一声,马车向远方跑去,后面尘土飞扬。 而江白青此刻就在马车的车底,他用力死死地保住了下面的木桩。 在这个山雨欲来的辽东,右屯突然出现的这个人一定会与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有关,江枫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感觉时间过的好慢,车下产生的尘土几乎让他窒息,手臂也渐渐的发酸,江枫几乎是咬着牙度过了全程,终于在马上脱手的前一刻,马车停了下来。 江白青偷着底下缝隙看出了这是陆庭的府上,一人下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然后就是两个人说话声,这个位置江枫只能看到他们的下半身,仔细的听了一听,来的人说的竟然是和自己一样的语言。 这倒给江枫省了不少事,不用那么费劲的分析他们说什么了。 只听那个下人对守卫说道:“苏大人求见陆参将。” “容在下现在去禀报。” 听见说到这里,江枫明白这马车是不可能进去的,所以趁着守卫的注意力被那个下人吸引的时候,悄悄的从车底下钻了出来,在满天夜色的保护下,双腿用力,从高墙上翻了过去,潜入了陆府之中。 陆府很大,规模略小于宁远的巡抚衙门,江白青和石开前几日来到过这里的外围,但是偷偷潜进这里还是第一次。 远处的长廊上还有几个提着灯笼巡逻的下人,江枫冷汗直流,在这里面一旦被发现,插翅难飞。 他继续趴在墙下的杂草中,一动不敢动,直到这波巡逻的人走了过去,江枫才慢慢的站起来,刚走出来没几步,远处的长廊又传来的咚咚咚的脚步声,脚步声很急,人也不少。 江枫三步并作两步,直接爬上了身旁的松树,忍着扎人的松叶,江白青跑到了树尖上,俯视着下面,大气都不敢出,大树也六七米高,小半个陆府都在江枫的视线之内。 刚爬上树顶,就看见一个大胖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四五个手下,江枫认得这个大胖子,他就是陆庭。 要不是不能暴露,江枫早就冲上去乱刀砍死这个叛徒了,叛徒远远比仇敌更可恶。 想起刀,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后背,这才发觉,因为右屯不允许私自拥有武器,所以雁翎刀在去茶馆前放在里客栈之中。 下面的陆庭风尘仆仆的来到了门口,亲自来迎接所谓的苏大人。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参将陆庭就带着苏大人走进了书房,随后又把跟着自己的手下给打发走了,而这一切都在江白青的眼皮底下。 等到他们走进书房之后,江枫就从树上慢慢的滑下来了,他顾不得身上的松针,蹑手蹑脚的靠在了书房的外围,他用手在窗户上戳了一个洞,趴在上面看了起来。 屋子里的两个人正坐在桌子的两侧喝茶,能看的出来紫衣男人的地位比陆庭要高的很多。 “不知苏公公此次来右屯所谓何事啊?” “大汗的计划想必你也是知道了,现如今整个右屯兵力不下于两万人了,到时候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吧?” “我负责牵制锦州卫,塔山方向过来的明军,不惜一切代价!” “那就好,现在一定不要让明军发现我们的动机,一切右屯的外来之人一定要仔细筛查,不可放过一个明军的探子。” “放心吧,大人,现如今,明天我就宣布右屯卫只可进不能出。” “你是猪脑子吗,右屯有异常,明军不就直接起疑了吗?一切照常,但是也要严加看管。” “小的知道错了,这就按大人说的办。” 紫衣男人轻蔑一笑:“记住了,千万不要出差错,否则杀无赦!” “小的明白,明白。” 外面。 听了这么多的江枫,此刻心惊肉跳,冷汗不断的往外流。 “看来这右屯卫果然是为了牵制明军用的,难道进攻喜峰口的时间要提前了吗?” 以现在江枫的权力,只能缓解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但是无法阻止,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无名小卒的话。 又是一阵脚步声,江枫只能停止了偷听,悄悄的隐匿在黑暗之中,然后延原路返回,跳出了陆府,刚跳出来,就看见了接应自己的石开。 他之前跟石开说过,一但自己今晚没有回去,所有计划全部取消。 “走啊。” 江白青小声的喊道,现在为今之计,两人要先离开这里为主。 可石开就想被定在了原地一样,眼神死死地看着陆府门口的位置,漆黑的眼眸中满是怒火。 “怎么了?石兄。” 这时候石开才反应了过来:“没事,没什么,我们走。” 江枫看出来了石开不想说,他也索性没有深问,两个人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客栈,刚关上门,石开就迫不及待的说道: “怎么样?有什么消息吗?” “情况不妙,女真果然要有大动作,右屯的士兵只是一个负责牵制用的,真正的主力还隐藏在暗处。” () 第九十三章声东击西 “他们要干什么?” “我感觉他们这次不是简单的要入侵辽东,而是有更大的想法。” “京师!” 石开几乎是下意识想到了这里。 “没错。” “这一下子,要天下大乱了。” “未必!” 此刻的江枫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喝了一口桌子上的水。 “我有一个办法,既能收复右屯,也能挫一下他们的计划。” “什么法子?” “三十六计——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 石开眉头一皱,而又似乎瞬间明白了江白青的意思,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 “广宁?” 这下子轮到江白青愣住了,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这么快就被猜出来了。 “没有错,就是广宁。” 江白青从袖口里掏出来右屯的地图,放在桌子上。 “这四天的时间我走遍右屯的大街小巷,除了军营,上面大部分的地方都已经被我标注了。” 石开仔细看向地图,看见上面被仔细标注出来的地点,还有对计划的分析,推测,不由得喃喃道: “江白青,汝有大将之风啊。” “石兄过奖了,这些小伎俩只能对付对付陆庭之辈了。” “我很好奇,一个从军八年多的人,有如此才能,为何前七年一直默默无名。” “厚积薄发,经历过生死,离别,人嘛,总会成长的。” 说这话时,江枫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方子同的身影,他的那就话依旧浮现在耳边。 “白青,不能一退再退了,哪怕是死,我们也要死在这片要守护的土地之上。” 生在这里,死在这里,也要葬在这里,这里再怎么乱,终究是我们的故乡,几代人守护的地方,江枫不会让这一切成为历史。 三日后。 江枫一如往常一样在市集上卖着马,石开已经在三天前晚上出城送信去了。 一个人靠在椅子上,脸上盖着草帽,佯装是在休憩,实则是偷着缝隙中观察大街上行人的一举一动。 几天街道上的有着一种诡异的沉默,看守城门的人都比平常少了一半。 似乎要有什么大事发生,江枫看着这种情况,心中一时有不好的预感。 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眼前出现了一个黑影。 “老板,这匹蒙古马怎么卖?” “一百两!” 江白青想都没有想,直接报上来价格,下一秒有感觉到声音十分的熟悉,掀开自己的帽子,一抬头,果然看到了是云牧。 他挥了挥扇子。笑着说道: “老板,没想到是我吧!” “逸之?你怎么……回来了?” 江枫也顾不得摊位了,把云牧拉到了一旁没人的地方,然后还是不放心,索性直接回到了客栈,连忙关上门。 “什么时候来的右屯?” “半个时辰前,不仅是我,赵兄,石兄他们都来了。” “怎么可能?三天前石兄才出城,不对!难道?” “没错,在我们会宁远的第二天,督师大人就已经做出行动,和大哥你的计划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他不仅想要拿下这座城,也要吃掉这城中两万人,督师动员了五万余士兵,兵分三路,西路军一万人佯攻广宁,中路军三万人负责伏击从右屯中支援的敌军,而东路军一万人,趁右屯空虚,攻城,收复。” 此刻江白青激动的手都有一些颤抖,但是他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五万多人?宁远附近的守军不就全都派出去了吗,后方不就直接没人了吗?” “大哥,你难道忘了就在几个月前从督师的屠刀下救下来的毛文龙吗?他在皮岛的守军可是也有四万多人呢,” “你的意思是?” “两人冰释前嫌,由毛文龙坐镇后方,左都督可是真怕督师了,前几日见面,发自心底毕恭毕敬的。” “能有一个人降住他总归是好的,这次行动还有什么具体细节吗?” “西路军由总兵赵率教带领,中路军则是由督师大人亲自带领,你猜东路军是由谁带领的。” “祖大寿将军?” “不对,是你!” “怎么可能,我只是一个四品指挥佥事。” 江白青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下意识不敢相信。 “没错,大哥真的是你,督师力排众议,让你负责指挥东路军的所有事宜,这是虎符,一万名士兵正在城外五十里的密林中驻扎,你放心,并没有被陆庭的斥候发现,现在女真只知道赵总兵率领的西路军,其余两路根本不知道。” 江白青用有些颤抖的手接下了虎符。 “不会辜负督师对我的期望的。” “督师大人说了,今夜务必攻下右屯卫,待敌人察觉出来,就危险了。” “两个时辰,右屯必破。” 说话的时候不由得用手握紧了虎符,很轻却也很重。 果然,不超过一个时辰,广宁被包围的消息传到了右屯,陆庭瞬间如临大敌般,他把自己的手下全部召集起来,商量如何解广宁之围。 自从陆庭投奔女真之后,就一直没有受到重用,只是负责驻守这边陲小城。 建功心切的陆庭,他没有等上面的命令,而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出兵援助。 () 第九十四章攻城 在他的印象中,明军从来只是一触即溃,与女真战争的十余年的战争里,几乎没有赢过,这一次他同样天真的认为,只要出兵支援广宁,自己一定会成功。 他仿佛看见了明军溃败的场景,嘴角不由得向上一扬,但有时候猎人和猎物往往会发生转变。 崇祯二年七月二十二,午时。 陆庭率领一万七千人支援广宁,右屯卫中仅剩下三千守军,由他的副将周离带领,驻守此城。 夜晚悄悄的降临。 江白青在陆庭出兵之后,也离开了右屯,等来到密林军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他在那里看见了石开,赵京辉,和一张张熟悉的脸庞,那都是近半年来江白青训出来的兵卒。 虽然他们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是眼神中同样充满了坚毅与无畏。 狭路相逢勇者胜。 江枫看着站在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他将不再畏惧。 右屯,已是囊中之物。 骑上马,拔出雁翎刀,挥刀指向前方。 大声喊道:“出发!拿下右屯!” 由于一多半都是步兵,还有很多的攻城器械,五十里的路他们足足走了两个时辰。 等来到右屯城下已经是亥时,江枫并没有让军队点起火把,完全是借着夜空的光芒前进。 右屯只有城外百丈处有一个据点,这次陆庭抽走一大半兵力之后,周离选择了收缩,等江枫距右屯二十丈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一个敌军,全部龟缩在城中。 他们也不知道危险即将降临,除了少数看守城门的几百人除外,剩下的此刻全都在军营里做着美梦呢。 不仅是士兵,就连副将周离也正在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江枫看着这座被黑夜笼罩的城池,他清楚的记得来这里第一天,看见那些如同奴隶生活在这里的辽人,那些生活在地狱里面的人。 上一秒还是漆黑的城墙外,此刻却如同白昼般亮了起来。 这一次没有什么主攻,佯攻,一万多人如同豆子一般撒在了右屯的四个方向,在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必须拿下这座城,兵临城下,打的就是一个猝不及防。 满天的呐喊声,仿佛震碎了黑色的苍穹。 周离在睡梦中被惊醒,他掀开被子,握着长剑就冲了出去,由于刚才喝了许多酒,此刻走路还有一些踉跄。 “发生什么了?” “禀将军,外面好像是明军攻过来了!” “怎么可能,外面的斥候呢!” “您不是说,收回在外的一切兵力守在城里吗?” 周离这才想起来自己下的命令,可现在后悔就已经来不及了。 “来的有多少人?” “不知道,四面八方都是呐喊声,每个城门现在都有明军攻打。” 周离脑子里根本都没有想如何守城,而是想着如何跑路,千万不能成为俘虏,自己当年开门献城,现在落到明军手里,必定千刀万剐。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周离挑了挑眉毛,“本将与此城共存亡,你去喊来各营统领,速速来此议事。” 看着手下远离了这里,然后周离骑上马,也不管老婆孩子,一人一骑直接跑了! 此刻右屯卫乱的已经不能再乱了。 城下的明军举起无数的火把,此刻江枫正站在北门下,五门红衣大炮一字排开,一声令下,五炮齐鸣,同时落在了北门大门口的位置,瞬间露出了三尺多宽,四尺多长的窟窿。 他走下马,拿来一把长枪插在了地上。 “今夜,两个时辰内拿下右屯卫,以此地为界,若退过此地者,杀无赦,休怪我不顾及往日情面。” 随后站在所有人的身前,拔出雁翎刀。 “我与诸君同在,收复右屯,就在此刻,杀!!!” 江白青身先士卒冲了上去,身后的兵卒看着自己的统帅不惧生死,瞬间士气大振,也跟着冲了上去。 众人与城内的守军杀在了一起,江枫一脚踹倒了冲过来敌军,然后挥刀杀了上去,周围满是血肉被划开的声音,霎时间血流成河,不断的有人在倒下,又不断的有人冲了上去,前赴后继。 那一刻,所有的明军都忘记了死亡,江白青杀到哪里,他们也就跟着冲到了哪里。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肃清了这群负隅顽抗的人,支离破碎的尸体满地都是,可江白青不敢松懈,带着一千多人向城中心冲了过去。 擒贼擒王。 可是江枫实在是高看了周离,等他军营的时候,早已经跑的一干二净。 有时候逃跑也是需要技术的,而此刻的周离正如同一个无头苍蝇四处乱窜,这显然是跑不出去的。 他骑着马向南门的方向跑了出去,就在离南门不到五十丈的距离,闹市的一条街上,石开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狭窄的街道上,石开手持长枪站在那里,目光似火。 就看见只有一个人阻挡,周离拔出了腰间长剑。 “敢拦老子,今天我就让你碎尸万段!” 石开没有吱声,双手握住长枪,迎着周离冲了上去。 石开的招式主要就是大开大合,没有防守,全是进攻,这是一种十分拼命的打法,一招不慎,就有可能败下阵来。 () 第九十五章收复右屯 锵,叮,砰!! 电光火石之间,在这黑色的夜空中,两人已经交手了几个回合。 周离仗着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疯狂的向石开挥砍,石开只得见招拆招,伺机寻找机会,终于在周离挥刀的瞬间,一招回马枪,直接将他挑落马下。 枪头已经刺入了他的肩膀,摔下马的周离刚要起来,石开就越发的用力,最后直接洞穿了肩膀,疼得周离只咬牙。 “我有钱,你一年俸禄才几个子啊,放过我,我给你一千两,不三千两。” 听见周离此话,石开的怒意更盛,他拔出长枪。还没等对面反应过来,一脚又狠狠地踏在了伤口上。 “啊!!” “周离,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 周离这才在借助在这微弱的月光下看清了这张脸。 “石开!你居然还活着!” “想不到吧,我都没有想到我还会活着,八千守军啊,就在你的出卖下全军覆没,你的良心去哪里了!” 石开越说,脚下的力道越重,疼得周离几经昏厥。 “我……我当年也是鬼迷心窍出卖了你们,我知道错了,看在曾经我们是同僚的份上,放过我吧,我还有银两。” 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石开的冷笑声越来越大。 “放过你?为了替那八千人报仇,我在辽东足足找了你整整五年,或许冥冥之中天注定,几天前我在陆府门口看到了你,你这个女真人的走狗,大明的叛徒!八千将士,多少冤魂啊!” “我真的知道错了,石开,放过我!放过……” 还没等周离的话说完,石开举起长枪,一枪刺穿了他的胸口,血液瞬间染红了整个地面,周离瞪大眼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离,有的东西,不是你那所谓的钱能替代的,无君无父,不忠不孝之人,这么死算是便宜你了。” 随后如同脱力了一般坐在了地上,看着周离的尸体,又看向远处的城门,恍惚间看见了曾经那八千战友整整齐齐的向着这面走了过来,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石开也不由得笑了笑,一滴泪划过脸颊,落在了地面。 没人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活过来的,这件事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就连江枫,云牧他们也只字未提,深埋在心底,却不曾忘记,也不敢忘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 半个时辰后,江白青等人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右屯卫,时隔数年,右屯回到了明朝,可此刻早已经物是人非。 城中的汉人根本都没有想到还能再次看到明军,他们的眼中满含泪水,希望,他们又一次的看见了希望。 江枫进城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准进入打扰城中的平民。 但是对于那些蒙古,女真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江枫一个个抄了他们的家,把所有的钱粮全部变成了军饷。 “大哥,那些投降了兵卒怎么办?” 江白青抬起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拖出去,砍了。” “不行!” 赵京辉走了过来:“江兄,万不可杀降啊,远的西楚霸王项羽不说,就当年常遇春将军经常杀降,落得个四十暴毙而亡的下场,这些人应该交给督师大人,我们不应该趟这趟浑水。” “我只知道常遇春将军当年杀伐果断,收复了四百年之燕云,再复华夏,这些人现在投降了,早干什么去了!” 最后赵京辉没有拦住,大约有五六百投降的人,江枫也没有什么菩萨心肠,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他找到了周离的尸体,没有放过的意思,凌迟,并处死他所有的家人,那一夜,血液染红了半个右屯。 一寸山河一寸血,江枫看着那些投降女真的汉人,竟觉得有一丝可悲,汉人尽做胡儿语,这些人将屠刀挥向同胞却没有任何迟疑,做人,怎能忘本。 此举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叛徒,杀无赦! 随后留下五千人驻守右屯,江枫带着其余两千多人去找袁崇焕汇合。 作为主战场,督师袁崇焕那里可比江枫这里热闹多了。 三万人对一万七千人,人数上的优势在这个当世之名将的手里发挥的淋淋尽致。 袁崇焕把伏兵埋伏在了右屯到宁远的必经之路上,两侧都是高山,中间是一条旧河道,足足有百丈之宽,但是对于上万的军队来说,过此处的时候依旧如同一字长蛇般行走在这里。 陆庭的看着眼前的旧河道,不走这里足足要多走半天的行程,他了解兵贵神速,也知道前面会有危险,但终究是欲望战胜了理智,陆庭挥了挥手,向着死亡的地狱出发。 山上的袁崇焕看见了下面的情况,轻叹一口气,然后走出营帐。 待陆庭所率之兵过其半,袁崇焕命大军从山两侧杀出,杀声惊天动地,山下的敌军瞬间就慌了,各个心惊胆战。 “稳住!稳住!随我杀出去!” 与周离不同,他没有逃跑,也没有慌乱,虽然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却也做出了身为统帅该做的事情,选择和这群兵卒们一起突围,可袁崇焕铸成的铜墙铁壁有怎么可能冲出去。 () 第九十六章阴云 很快这一支一万七千人的队伍被切断成了十几部分,使得敌军不得相顾,这种打法再多的人也只能各自为战。 陆庭周围的明军越打越多,最后发现所有人都已经被死死的包围在了旧河道之中,包围圈一旦形成插翅难逃。 双方激战至一夜,最后陆庭所率的一万七千人全军覆没,主将的尸首虽然已经万箭穿心,但是袁崇焕依旧把他找了出来,把他的首级送往了朝廷。 这面袁崇焕所率领的三万人,也损失了九千有余,这边战场已经是血流成河。 这极大的挫败了女真在辽东的气焰,也同时打破了女真野战不败的神话。 但这两万人并没有动摇建奴的根基,辽东的局势依旧是女真攻,大明守,敌强我弱的没有改变,袁崇焕深深的认识到了这一点,胜利没有冲昏头脑。 先是声东击西,后是围点打援,最开始的目标已经全部完成,谨慎起见,袁崇焕没有下令乘胜收复广宁,只是驻扎在原地等待着赵率敏和江枫汇合。 一个时辰后,只在广宁外溜达了两圈的赵率教带着一万人一个没少的回来了,还顺便洗劫了广宁城外的几个据点。 现在所有人都在等右屯卫那里的消息,如果他失败,那么这一切就全部是前功尽弃。 终于在巳时初等来了江白青,他率领两千多兵马,才匆匆赶到。 “禀大人,右屯卫全境收复,城中三千守军及守将周离被全歼!”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眼前一亮,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胜利的消息了。 “江枫啊江枫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随后江枫又让人把一个个木箱送了上来,那是从右屯卫抄出的八十万两白银。 “这是属下所抄城中那些建奴和蛮子们的钱财,共计八十万两,悉数奉上。” “好!!” 袁崇焕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合上了装着白银的木箱,抬起头看向周围的人。 他没有说什么太多的话,只是发自内心的从嘴里吐出了四个字: “我们胜了!” 袁崇焕又派出五千人驻守右屯,随后便带领其他人返回宁远的,驻守右屯的守将是石开,这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包括江枫。 在辽东还没有千户统领一城的先例,但是却在此刻被打破。 但是几个月后,所有人都会明白督师袁崇焕这一举动。 …… …… 一日后,沈阳,后金主城。 三十七岁的皇太极坐在书房之中,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他和范文程。 对于这个汉人,皇太极没有丝毫的架子,这是他和他爹努尔哈赤最不同的地方,这种人更为的可怕。 论军事能力,女真部落中很多人都不会输他,但是政治能力,无出其右者。 前两次的袭击辽东的失败,很是让他懊恼,第一次又倒在了宁远城下,根本没有办法攻破,皇太极感受到了对面守将袁崇焕的实力,也体会到了他老爹当年的痛苦。 所以皇太极选择了避其锋芒,第二次袭击复州,金州,虽然有了显著的成果,但是由于一个不要命的人出现,打乱了所有的部署,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无名小卒却乱了军心。 再加上后方毛文龙出兵,皇太极只得又一次的停止了进攻。 两次的出兵,两次的失败,这已经让刚当上大汗不久的皇太极遭受到了其余人的质疑,尤其是他的那些亲兄弟,此刻却成为了自己隐藏的最大敌人。 为了缓解这内部矛盾,皇太极只能把兵锋再指明朝。 经过几个月的谋划,他决定完成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计划,奇袭北京。 一旦得手,明朝必亡,到时候整个中原都可以收入囊中,进攻北京,不一定非得要走山海关,两个人把目光放在了九边重镇的另一个关口——喜峰口。 前几日已经把两万人放在了右屯,防止到时候明军的阻拦,但是广宁被围,让皇太极嗅出了一丝丝阴谋的味道,两个人正在地图上考虑这如何解广宁之围。 这时候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神情十分慌张,连忙跪了下来。 “大汗,右屯丢了!” “丢了?怎么可能?” “右屯守将陆庭擅自出兵,后被明军夜袭,不到两个时辰就丢了。” “那陆庭人呢?” “他……他在旧河道伏击,全军覆没。” 说完这个手下都不敢抬头看向皇太极,生怕被他砍了。 可皇太极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然后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范文程连忙冲上前去扶。 “陆庭这个匹夫,我的两万兵卒啊,怎么能让他这么轻易地死了!” “大汗,您先息怒,事情已然发生,我们应该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广宁既然没丢,就说明辽东的明军现如今依然无法撼动我们,他们也有所顾虑。” “袁崇焕,又是他,他不死辽东不得安宁。” “臣有一计,可借他人之手除掉袁崇焕。” “快说!” 范文程低下头,如同一条狗一样趴在皇太极的耳边说着。 皇太极的神情慢慢从愤怒变得激动起来。 “先生妙计啊!” 一场阴谋正在酝酿,危机又一次浮现在辽东上空。 () 第九十七章庆功宴 右屯大捷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明朝。 登基两年多来的朱由检,第一次看见了能收复故土的希望,看着前方传过来的军报,越发的觉得没有用错袁崇焕。 翻到最后,一个陌生的名字出现在军报上——江枫。 “是他拿下了右屯卫?这是何许人也,朕怎么从来没听过。” 身旁的王承恩连忙接话: “禀陛下,这个江枫,万历三十二年生人,祖籍辽东锦州,其祖上世代从军,此人现如今官至宁远卫指挥佥事。” “袁崇焕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了一个四品官?” “陛下不要小瞧了这个人,当年宁远兵变要不是他,或许不会和平收场,辽东十年匪患就是覆灭在他的手里,上次毛文龙之事也与他有关,虽然只是一个指挥佥事,却深受袁督师信任。” 听见王承恩说了这么多,朱由检还真对这个江枫有了兴趣。 “告诉袁崇焕,不用管祖上何职何官,在整个辽东,罢黜那些庸碌无能者,有能者用之,现如今大明就需要人才,能匡扶社稷的人才。” “小的这就去办。” “对了,还有传朕口谕,从国库里拨四十万两银子给辽东,要让他们知道只要办事,绝对不会亏待他们的。” “可陛下国库里现如今只剩下七十多万两了,这要是拨出去一多半,剩下的根本不够用的。” “那就拨二十万两!” 王承恩走后,朱由检的脸色变得失落。 “钱,钱,钱!我大明的钱都去了哪里!” 一个二十岁不到的青年颓废的靠在椅子上,刚刚有一些好的心情又变得一团遭,然后还得去处理那些奏折。 翻着翻着,一个更让人头疼的问题出现在了朱由检的面前。 造反。 自从崇祯元年,陕西全境出现了百年难遇的旱灾,加上阶级矛盾激化,陕西西府谷王嘉胤,杨六等人揭竿而起。 造反很快辐射到了陕西全境,全陕响应,整个陕西造反的人竟有一百多部,虽说是各自为战,但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些人已经把处在悬崖边上的陕西,彻底推了下去。 摇摇欲坠的明王朝,此刻更加的风雨飘摇。 …… …… 此刻的宁远城十分热闹,不次于过年的样子,袁崇焕于中街设宴,一来是为了庆祝此次的右屯大捷,二来想联合城内的商贾,解决军饷的事情。 在收复右屯这几天里,袁崇焕就花费了近二十万两白银,刚从朝廷要来的钱,转瞬间就花了一个精光,当战争的双方进入相持阶段的时候,拼的完全就是钱粮了。 哪怕是江白青在右屯搜刮了八十万两白银,那依旧是杯水车薪,那些钱终究会有花完的那一天,袁崇焕知道朝廷的财政早已经是捉襟见肘,收复辽东又不得不需要大量的钱财。 但在江枫抄家抄出八十万两白银的这件事上,袁崇焕这才发现一个商人竟然会如此有钱,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与其等待着朝廷发粮饷,还不如先靠自己能弄来多少是多少。 袁督师可不想宁远兵变的事情在自己的身上上演,变成第二个毕自肃。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所以这次庆功宴办的特别的大,把宁远以及周边城中的富商全部邀请了个遍,足足有三四十人。 出乎江枫意料的是,袁崇焕竟然让自己在外围负责迎接这些参加宴会的商人以及官员。 江白青虽然非常不情愿,但是奈何是督师亲自下令的,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却迎接。 当然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赵京辉,二话没说直接拽着赵京辉和他一起站在中街入口,有这个能言善辩的人在,江白青心里平静了不少。 这场庆功宴的就在宁远城最大的中街酒楼上,这做酒楼很大,足足有三层楼这么高,通体是用红色的木制为主体,在远处看去如同一片绽放的烟火。 走进酒楼之中,每层楼的中心是镂空的,能从一楼抬头看到三楼,每一层的桌椅都是用上好的木头雕刻而成,楼顶是吊着一个硕大的灯笼,一条小溪从一层的中心流过,给这座酒楼增添了别样的风采。 从上午辰时开始,就有陆陆续续被邀请的人走进了酒楼之中,大多都是陌生的脸庞,但是也有一些见过的,比如毛文龙,他刚走过来就连忙感谢上次救命之事,这一次江枫在他的身上没有看到那不可一世的气势。 还有当年在宁远兵变的时候,被江枫软硬皆施借来钱的冯远,虽然这件事情过去了很久,但当冯远看到江白青的时候,笑容还是直接固定在了脸上。 江枫也认出了他,上次所做之事纯属无奈之举,根本无冤无仇,所以他只能赔着笑脸相迎,两人寒暄了几句,随后冯远就直接进入了酒楼之中。 中午的时候,宴会才刚刚开始,一开始就十分热闹,袁崇焕举起酒碗,激情澎湃的说了几句开场白,无疑是收复右屯,全歼其守军的辉煌战绩。 江白青看到这里的时候,就猜到了袁崇焕想要做什么。 () 第九十八章收集军饷 他坐在二楼一个角落里,石开在驻守右屯卫,所以身边只有云牧,赵京辉两人,这个宁远卫相熟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江枫靠在椅子上,等待着好戏的到来。 一楼的中心戏台,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周围的观众相互交谈,其乐融融的样子充斥在整座酒楼之中。 正当这融洽的氛围达到极点的时候,坐在三楼的袁崇焕挥了挥手,楼下的丝竹管弦之声瞬间停了下来,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酒楼之中足足沉默了得有十几息的时间,一个声音从三楼上响起,袁崇焕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诸位能参加这次庆功宴,我袁崇焕感到十分的欣慰,这说明我们兵和商之间关系还是十分好的。” 这时候坐在他身旁的宁远城富商冯远起身,举起酒碗,这里所有的商人都是以他为首,作为领头,也只能是他接下来袁崇焕的话。 “大人所言极是,右屯之胜,我大明数年未曾有过,当然我们所有人都要庆祝此次胜利。” 十年来尽天下之兵,与建奴依旧是胜少败多,短兵交战甚至都未曾胜过,但是这次我们出奇兵,合马交锋,在旧河谷全歼敌军,让这群蛮子也知道我们汉人的凶狠剽悍。” “这全都仰仗督师大人英明指挥,一战挫其锋芒。” 一个人站起来这么说,然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说着双手作揖,向袁崇焕一拜,重复刚才的话。 说到这里,袁崇焕突然以手抚面,神情变得十分悲伤,看到这一幕,江枫不得不佩服这袁督师演技真好,但他不知道的是,未来十多年,自己不止一次用这种方法来获取军饷,有的时候做的比这更绝。 “但是诸位可知就现如今辽东财政已经捉襟见肘,朝廷也是拆东墙,补西墙,我袁崇焕身为督师却也无能为力,哀哉,痛哉!辽东一旦有失,现如今的繁华,弹指间灰飞烟灭。 在座的所有商人都听见了袁崇焕的话外之意,每个人此刻心中都在暗骂他是一只老狐狸,怪不得能把请柬送到府上。 可抱怨归抱怨,人家是督师,杀自己易如反掌,演这么一出,是给足了双方面子。 袁崇焕也想来一个一本万利,但是他知道薅羊毛还是要慢慢薅,如果一次性的斩草除根,那何山匪有什么区别,到时候闹到朝廷那里,给自己惹一身腥,所以他只能兜这么一个大圈子,就是为了筹集军饷。 可是袁崇焕说完话,整个酒楼陷入了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所有商人都面面相觑,没人想做这一只出头鸟。 袁崇焕转过身来,看向冯远,他知道此人是宁远城内所有商人的头头,神情从刚开始笑,变成了笑里藏刀,一种莫名的杀死围绕在酒楼之上。 看着督师这么盯着自己,冯远也没办法下来台了,他用手指比划出来数字,慢慢的试探袁崇焕的底线。 比划到最后,袁崇焕才轻轻的点了点头,冯远松了一口气,却也十分的肉疼,他站起身来向袁督师鞠了一躬,随后又面向所有的人。 “辽东一旦倾覆,我等的产业也将不复存在,身为辽人,不能赴身报国已经很是惭愧,如今危难之际,我冯远决定从冯氏商社中拿出十万两白银捐予辽东,用来收复故土,荡灭建奴。” 有一个人站起来了出头就好办了,后来就陆陆续续的有商人开始“自愿”的捐钱,最多有十五万两的,但大部分都只有一万两左右。 半个多时辰后,竟也凑到了九十多万两,这些钱袁崇焕也有一些吃惊,辽东一年需要军费就有四百多万两。 装备,粮草,军械,马匹,等都需要花钱,每个兵卒活着要领俸禄,死了也要给赔偿,每个辽东的十几万军队为朝廷卖命不是有多么爱国忠君,思想觉悟几乎没有,卖命完全是和钱挂钩,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关键时刻钱有妙用。 如今的明王朝一年的能收上来的赋税只有八百多万两,而一年的军费开支却有一千多万两,说白了,明王朝最后就是穷死的,但穷的只是朝廷和平民,最有钱的都是那些收不到税的商人和官员。 现如今这九十多万两,再加上朝廷赏赐和从右屯抄出来的依旧有近二百万两白银,半年的军费已经凑齐,这也让袁崇焕稍微松了一口气。 宴会也就草草结束,江白青看着那些商人一个个铁青着脸离开,感到了一丝丝危险的气息,他不知道袁崇焕这么做是对是错,但不这么做,却也想不到一个更好的方法。 …… …… 一晃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十月低的辽东相当的寒冷,一个多月前的江枫已经升为从三品指挥同知,统一卫之兵。他站在宁远城的城墙之上北望, 江枫记忆中的日期越来越近,自己曾旁敲侧击告诉袁崇焕喜峰口容易成为皇太极的突破口。 但是那里鞭长莫及,关宁锦防线没有多少多余的兵力派出去。 () 第九十九章危机来临 最后还是只东拼西凑的集齐五千人驻守喜峰口,加上本地守军,现在喜峰口只有守军一万人, 事已至此,江白青只是期望这两万守军能多坚持一天,多一天,这历史就能完全的改写,袁崇焕就能在之前拦住他。 城墙上的风很大,江白青裹了裹衣裳,感觉到一股寒冷不是从外面,而是从心底而发,残酷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他自己却不知道该选择如何面对。 攻下右屯之后,辽东北面的女真没做出任何反应,江白青就知道他们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前几天女真将领济尔哈朗率军出现在了宁锦防线最前沿,他与陆庭率领的杂牌军不同,济尔哈朗率领的可是正规的八旗军。 江白青想起了一个月前,当右屯守将石开把军报送到宁远城中的时候,相当大一部分人第一直觉就是皇太极要再次大规模入侵辽东,只有袁崇焕内心中有着疑虑, “济尔哈朗在这里,那皇太极会出现在哪里?” 袁督师想起江白青不止一次的说道女真已经拿下了察哈尔部,如今大明北方边境上千里都与女真相连,不可不防。 他知道这一点,可他是督师,没办法去赌皇太极的下一步走向哪里,自己的决定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辽东十几万兵卒,百万民众的命全在他的手上,袁崇焕不能只是怀疑,就召集十几万人去蒙古大漠中去找皇太极。 蓟辽督师给了他很大权力,也束缚了他的思想。 袁崇焕做出了第一个错误的决定,面对这只疑兵,他选择了加强关宁锦防线,派赵率教驻守山海关,而忽视了长城各关口。 一场悲剧就此展开。 天空灰蒙蒙的,江白青抬头看向天空,一场雪仿佛即将落下,突然远处一匹马从远处跑了过来,满身是伤,他的喊声彻底打破了辽东这两个多月的宁静。 “喜峰口失守,后金女真入关了!”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站在城墙上北望的江白青瘫坐在地上,最坏的结果浮现在脑海中。 江枫连忙起身跑下城墙,第一时间冲出城外,此刻那个来报信的兵卒在喊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口血喷了出来,重重的躺在了地上。 城门口的守军围了上去,江白青挤在最前面,摸了摸兵卒的脉搏,已经力竭死了,他从摘下挂在兵卒身上的竹筒,那里面装的一般都是十万火急的军报。 没有打开,江枫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握紧竹筒,对身边的人说道: “把这个人好好安葬了。” “遵命,大人!” 然后江白青一步步向城内走去,每一步显得无比沉重。 皇太极十万精锐,且不说是战斗力最强,但是其机动性无出其右,再加上敌暗我明,他可以处处比别人快一步,甚至几步。 走到巡抚衙门的这一路上,江枫想了很多,抬起头却依旧是这雾蒙蒙的暗,看不见一丝光芒,就如同这希望一样阻隔在了云层之外。 刚踏进巡抚衙门,江枫第一眼就看到在书房中处理军务的袁崇焕,他走到袁督师的面前,砰的一下跪了下来。 “大人,喜峰口丢了!” “什么!”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袁崇焕也慌了神,他扔掉手中的毛笔,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自己最担心的事情依旧还是发生了,他连忙接过信件,一打开是用血写成的几个字。 喜峰口失,遵化城危。 袁崇焕知道眼下不是后悔悲痛的时候,而是要如何拦住皇太极。 攻陷喜峰口只有一个目的,拿下京师,而遵化是进入北京的门户,一旦遵化城破,距京城这四百里的路程再无天险可守。 京师是国本,绝对不能丢了,丢了,大明就完了,袁崇焕甚至此事关系重大,他抬起头看向江白青。 “传令下去,召集宁远城内所有五品以上的武将半个时辰内,来巡抚衙门议事,还有去军营,让所有的兵卒每人带十天的干粮,随时准备出征。” “属下这就去办。” 江白青从地上站了起来,向外面跑去。 而书房里的袁崇焕回头看向墙上的上方宝剑,仿佛看到了当年皇帝赐自己宝剑时所说过的话,袁崇焕知道没有当今陛下,也就没有如今自己的风光,士为知己者死,今日之灾,死又何妨。 自己他取下上方宝剑,走出书房,前往议事大厅。 三天前。 在茫茫漠北沙漠中吃了近一个月沙子的皇太极终于看到了那巍巍长城,那曾触不可及的地方,就在眼前不到二十公里打地方,所有人的心情瞬间激动了起来。 近十年的时间里,女真给了所有人一个假象,想要进攻大明,就必须走辽东,可天地之大,哪有无路可走的路。 皇太极另辟蹊径,想到了所有人不敢想的路,千里奔袭,绕过关宁锦防线,来到了这里,皇太极没有太多废话,直接让自己手上的十万人攻打长城的喜峰口。 这些在大漠里游荡了一个月的八旗兵,此刻如同一条饿狼一般,向喜峰口扑了过去。 () 第一百章英雄的落幕 这里的防线与关宁锦防线根本没办法比,既没有十多万的驻军,也没有坚城大炮,并且长城各处关口过多,兵力十分分散,皇太极抓住了这这一点,猛攻喜峰口。 负责驻守喜峰口的是参将周镇,不到一个时辰喜峰口周围所有外侧据点全部沦陷,四千人阵亡,更糟糕的是不远处龙井口已经失陷,现如今是腹背受敌。 外面的八旗军正在攻打喜峰口,就要是等城破一切就都完了 根本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八旗军,站在城墙上的周镇知道自己走不掉了,他叫来自己所有的亲信,把信封交到了每个人的手上。 “无论你们谁活着出去,都要把消息传出去,拜托了!” 说罢周镇向众人鞠了一躬。 “大人!” “今日我就为诸君冲出来一条突围的路出来。” 随后拔剑走了出去,他是一个小人物,此刻却也一样的伟大。 周镇找来关口中所有能动六千兵卒,放手一搏,为那些传出消息的人搏出一条活着的路。 皇太极站在远处的喜峰口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以为守关将领要出城投降,可当城门打开的那一刻,却是周镇带领的那几千人,向自己冲锋。 而且全都是步兵。 这是皇太极第二次看见过这种向死而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眼神。 心中有一些骇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还有人为这个腐朽破败的王朝如此卖命, 皇太极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一个词叫做气节,看不见,摸不着,却让人追求一生,直到死的那一刻。 这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这六千人就融化在了十万八旗军之中,可却让这里的消息传了出去,避免战事的进一步恶化。 皇太极可不会想这些,连忙进入喜峰口内洗劫一空,随后在几天的时间里又连下三关,一路烧杀抢掠,兵锋直指重镇遵化。 就这样一连过去了三天,宁远城才收到消息。 一场战时会议在宁远卫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半天后,山海关总兵赵率教收到了一份命令,命令很简单。 以最快的速度支援遵化城,为主力拖的几天的时间。 山海关此刻有守军一万多人,大部分的骑兵全都在前线,而不是在大后方,所以山海关骑兵少的可怜,只有四千多人。 兵贵神速,去支援只有骑兵能胜任此事,也就意味着想要最快的到达遵化,他只能带着四千人。 赵率教一个人踱步在营帐之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是偶尔抬头看向外面,眼神中竟充满了不舍。 一柱香后,军营内的四千骑兵集结完毕,赵率教跃身上马,没有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因为这是一场注定危险重重的救援,所有人都知道,但是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惧意。 他扬起马鞭,狠狠地抽了下去。 “出发!!” 整整三天三夜,这支骑兵从山海关到遵化外围三个昼夜未曾休息过,早已经是人困马乏。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路烧杀抢掠的皇太极也来到了遵化城下,在城外五里处安营扎寨。 而赵率教计划着入驻遵化城东北处的三屯营,和遵化守军互成掎角之势,只要在这里牵制住了八旗军,待勤王之师赶到,此次危机必能解除。 可他来到三屯营的时候,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蓟镇中协总兵朱国彦,拒绝打开城门,放赵率教部入城。 城上的守军喊道:“汝等无兵部文书,不可入城。” 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迂腐,却又让人感到悲哀。 固守待援,牵制这群女真的计划就在朱国彦这个蠢才手里,化成了泡沫。 赵率教的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折在自己人手上,进不去城,所有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朱国彦,你误国误民,我赵率教哪怕到了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你的!” 无可奈何赵率教只能继续向西前进,这四千人早已经人困马乏,在距三屯营不远处安营扎寨了下来,但是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粮食。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遵化城下,赵率教命令所有人只能带三天的粮食,可没想到来到这里竟然变成了孤军,三屯营没进去,现如今粮食又吃光了。 赵率教无力的拍打着案板。 “难道上天真的要亡我吗?” “大人,要不然我们返回山海关吧。和督师大人汇合吧。” “不行,皇太极的十万大军就在遵化城五公里外,随时都有可能发起进攻,本来城内就没有多少守军,我们再一走,遵化必失!” “我们只有四千人啊,就算加上遵化附近各个据点的守军才不到三万人,女真若是进攻,我们挡不住的!” “挡不住也要挡,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遵化城下,战死沙场,总比当逃兵强!” 可豪言壮志终究没法解决粮食问题。 赵率教决定继续向西,前往下一个卫所,驻守那里,没有城池作为依托,根本没有人能挡得住这十万大军。 崇祯二年十一月初四。 赵率教继续向西出发,可这一步迈向的却是地狱,他们的结局已经注定。 () 第一百零一章生死存亡 不仅明军知道关宁铁骑来到了遵化,皇太极也知道,之所以不进攻,要的就是围点打援,而赵率教他们走进了皇太极的圈套。 一场围杀正式开始,当发现自己走入包围圈的时候,已经晚了,漫山遍野的八旗兵冲了出来,他们把在大漠吃了一个月沙子的怨气,全部撒在了眼前这群明军中, 赵率教看到事已至此,没有多少惊慌,他与皇太极交手数次,深知此人一旦动手,便不会给别人留后路。 如今,唯有血战到底。 “将士们,随我冲锋,今日就让这群建奴知道我们大明的血气!” “杀!” 死有什么可怕,现在是杀一个够本,杀的越多越赚。 赵率教率领这四千关宁铁骑的精锐,在敌军之中横冲直撞,丝毫没有退缩之意,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支奔袭了三天三夜的军队。 落日黄昏站在他们身上,残阳如血,显得十分的悲壮。 但终究寡不敌众,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在数万人的包围下,冲出几百米的利剑失去了它最后的锋芒,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赵率教知道自己只能做这么多了,在砍死最后一个八旗兵的时候,剑刃已经崩碎,他抬头看了看夕阳,最后看向遵化城的方向。 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一生,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到最后竟笑了出来,那笑声如此凄厉苍凉,如此不甘。 他把手中的残剑用力扔向山顶的方向。 “督师,率教尽力了!可惜我不能看到故土收复的那一天了。” 箭雨落下,一代名将赵率教阵亡,麾下四千关宁铁骑皆战死,无一投降。 而此刻站在山顶的皇太极却没有胜利的喜悦,他在这群人的身上再一次看到那种向死而生的眼神。 那一刻,年近不惑的皇太极发现自己好像此生无法征服这个国家。 身既死兮神已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赵率教死了,但是痛苦的却是那些活着的人。 因为这场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趁着杀死赵率教,士气正盛,皇太极下令进攻遵化。 遵化已经是一座孤城,所有的援军全部拦在外围。 哪怕无人投降,哪怕视死如归,可依旧是寡不敌众,不到一天,遵化城破。 更残忍的巷战开始,城中的百姓开始自发的阻止对抗八旗军,寸土必争,哪怕如同飞蛾扑火般,却也没有人害怕,前赴后继的赴死。 十一月初五,遵化城失守,巡抚王元稚,以死明志,自缢身亡。 十一月初七,三屯营失守,总兵官王国彦自杀殉国。 短短几天,数万将士阵亡,几十万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而此刻袁崇焕刚刚集结完十万大军,交代好辽东一切事物之后,浩浩荡荡的前往遵化。 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没有把整个辽东交给什么总兵,都指挥使,而是交给了一个从三品的指挥同知江白青,经过上次右屯大捷之后,他们见识到了江枫的能力,却依旧感到十分震惊。 袁崇焕这是开了二百多年未有之先河,虽然不理解,但是此次却没有反对。 当江白青接过虎符的那一刻,他知道辽东之安危全系于自己身上,手中的虎符很轻,却也无比的沉重。 江枫握紧了虎符,他知道历史将在这一刻改变,绝对不会让悲剧再一次上演。 站在城墙上,看着袁崇焕领兵十五万南下,所有人心中五味杂陈,没人知道这一去,后果如何。 袁崇焕在宁远城内留下了三万兵卒负责镇守辽东,而身处女真后方的毛文龙,手中还有一万余人。 这是辽东的根基,也是江枫改变历史的本钱。 江枫本打算随军出征,但是却被袁督师拒绝了,他把自己关在府上,看着辽东以及遵化地界得地图,陷入了沉思。 破局点究竟在哪里? 昏黄的灯光在微风下不断摇曳,映照出江白青单薄憔悴的身体,他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睛。 …… …… 江白青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一座座迷雾缭绕的大山,大山高耸入云,站在它的面前,有一种莫名的威压感。 这样江枫很不适应,他走到跟前,每一座山都不知被何人修建的石梯,江白青下意识的走上了石梯,山顶似乎有什么在吸引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枫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走了这么多,竟没有感觉到累,突然一阵耀眼的光芒闪过,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等在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到了山顶。 山顶上一片竹林,竹林下一厅一桌,溪水从中流过。 江枫好奇的走了上去,是一盘围棋,四下看了看,竟没有人,江枫转身看向棋盘。 棋盘上一黑一白,盘中棋局在不断变化,生生不息,刚开始势均力敌,但黑子非常具有侵略性,几个回合后,几乎将棋盘上的白子杀的片甲不留,龟缩在棋盘一脚。 就在江枫以为黑子必胜的时候,突然白子出现在了黑子身后。 黑子显然没有把那一颗棋子当回事,继续围堵角落上的白子。 () 第一百零二章变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是那颗不起眼白子,如同一颗钉子钉在那里,并开始向周围扩散,在黑子的后方大杀四方。 一子落,全局活。 随后棋局逐渐发生了逆转,黑子看似固若金汤的防线顷刻间分崩离析。 此消彼长下,黑子一败涂地,最终输了这盘棋。 看见眼前的一幕,江枫心中似乎发现了一个答案,一个能破局的答案。 吱的一生,门被推开。 江白青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还在书房之中,哪有什么山峰,哪有什么棋盘,自己只不过是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敲了敲昏沉沉的脑壳,这才看见是沐凌雪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个棉被,肩上,头发上落了好多雪花。 “把你吵醒了吧。” 说完轻轻的关上了门,抖了抖身上的雪。 “我看外面下雪了,怕你一个人在书房冷,给你!” 把被子递给江枫,接过被子,抬头看向外面,天空似亮非亮,大雪纷纷落下,地上已经是浅浅的一层。 黑夜很漫长,所以黎明的光才会显得那么美好。 江白青看着看着,突然想起来刚才梦中的答案。 既然退无可退,那何不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江白青的心底萌发,若成功,则挽狂澜于既倒,重创敌人,若失败,则死无葬身之地,还会陪葬进去整个辽东,但那个时候,局面真的就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 “白青,虽然袁督师把辽东交给你了,但是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江枫抬头看向沐凌雪,笑了笑,用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道: “这世界上,终究会有些东西会比自己的生命重要,只要这缕光不灭,希望就不会破灭。” 沐凌雪突然抱住了他,声音略微带着点哭泣。 “我不管,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放心吧,傻丫头。” 江枫宠溺的笑了笑,多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 可这乱世依旧,这个世界或许已经是不似当年,但依旧要坚持属于自己道义,生死勿论,问心无愧,足矣。 大厦将倾时,力挽狂澜,虽千万人吾往矣。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刚出山海关的袁崇焕此刻正疾驰前往遵化,却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遵化城失守,总兵赵率教力战殉国,尸骨无存。 袁崇焕抬头看向遵化城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愧疚,是他的误判,害死了赵率教。 拔剑指天,大喊道:“希龙兄(赵率教的字),一路走好!血债血偿,这个仇,我替你报。” 事已至此,遵化已然是去不得,袁崇焕看向地图,脑海中浮现了离开宁远城的前一晚。 “大人,指挥同知江枫求见。” “让他进来!” 此刻的袁崇焕正在做着对辽东最后的部署,纸上写了好几个名字,最后又一个个划掉,这上面就有着江枫的名字,对于是谁留守辽东,十分的纠结。 江枫从外面走了进来,刚要行礼,就被袁崇焕直接拦了下来。 “大人,在下听说您把我们卫所留下来驻守宁远城了,但是我能不能随军出征啊。” “别人都是不情愿入关和女真的八旗军拼命,你倒好,主动去惹这破差事。” 江白青挠了挠头,“建奴犯边,守卫国土,我辈当然义不容辞了。” 袁崇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的卫所留守宁远城吗?” “这个……属下真的是不知道。” “不是因为你训的这群新兵战斗力强,而是因为你!” “因为我?” 这一下子,江枫彻底有些懵了。 “那些老一辈的将领几乎都被女真打怕了,做起事来畏首畏尾,而这些年轻的,要不骄奢淫逸,要不狂妄自大,不堪大用,而你不同,心思缜密,知进退,谋而后定,若说这次战争会有一个变数的话,很有可能就是你。” “属下可担不起如此重责啊。” 袁督师站起身来,拍了拍江枫的肩膀。 “我袁崇焕用人向来有能者居之,这个担子你担得起。” 江枫略微有些触动,他双手作揖,向袁崇焕一拜。 “属下领命,绝不会辜负督师对在下的期望。” 随后江枫顿了顿,说道:“我还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督师大人入关下一步打算去哪里?” “当然是支援遵化了,遵化若失,京师危矣。” “据我们昨天收到的军报来看,八旗军只是对遵化围而不攻,其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围点打援,赵大人或许已经中了皇太极的圈套,援军一灭,此刻遵化城多半是失守了。” 袁崇焕眉头一紧,面色十分凝重,嘴里喃喃的说着“ “遵化一失,从此处到京师的坚城就只有两个一个是蓟州,另一个就是北京城,野战我们是打不过八旗军的,只能依托城池拖住他们,待四方勤王之师一到,皇太极也只能撤退。” “皇太极也会想到这一点,他会避其锋芒,绕道蓟州,来到北京城下,所以请督师务必将敌军拦截于蓟州城下,万不可把决战的地方放在京城。” () 第一百零三章袁督师来了 “为什么?” “京师不是辽东,那里不是您一个人说了算,而当今陛下疑心极重,若皇太极在使反间计,督师您恐性命不保,再加上那群文官弹劾,数年之辛苦,将付之东流。” 袁崇焕闻之脸色大变,他知道江白青所说并无道理,看向京师的方向,挥了挥手。 “你先下去吧,我有点乏了。” “望督师大人三思!” 江枫退了出去,这一次袁崇焕没有犹豫,在那张写满名字的纸上再次写上了江枫的名字。 又是一阵风起,关内下雪了,袁崇焕收回了其余,抬起手想要接住雪花,却在落下的那一刻瞬间消失不见。 他的目光看在地图,用长剑指在了要去的下一个地方——蓟州。 “传令下去,所有关宁铁骑带上两日的干粮,随本督以最快的速度前往蓟州,剩余步兵由总兵祖大寿带领,就算跑断腿,务必在七日之内赶到蓟州城,违者,杀无赦!” 袁崇焕用力挥下马鞭,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的宁远城下。 “皇太极,本督能战胜你一次,就能战胜你第二次!” “驾!” 身后三万余关宁铁骑的精锐紧随其后,驰骋在这片土地上,尘土满天。 …… …… 一日后,宁远城。 身在巡抚衙门的江白青收到了遵化的战报。 虽然早已经知道结果,但当看着信中写着:总兵赵率教殉国,遵化城失,数十万百姓罹难的时候,江枫的双手还是忍不住颤抖。 是害怕?不,是愤怒。 历史还在按它既定的轨迹行走,江枫知道是该做些什么的时候到了,袁督师曾经说自己是唯一的变数,那么就让这个变数给女真最致命的一击。 看着江白青的脸色不对,身旁的云牧问道:“大哥,怎么了?” 江枫把信提给了身旁的云牧和赵京辉。 “赵总兵战死,大安口,马兰峪,遵化城,三屯营,短短几天,数座城池关口失守,现如今关内的八旗军已经如入无人之境了。” 看完信的两个人面色十分凝重,赵京辉缓缓放下了信。 “这一次,嘉靖年间的京畿之乱又要在此时上演了。” 江枫摇了摇头:“皇太极不是俺答,八旗军也不是闲散的蒙古军,他不会等到四方勤王之师来到的时候才动手,一招不慎,容易有社稷倾覆之险。” 云牧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地图“袁督师已经出兵勤王,或许能把八旗军拦在京城之外。” “但愿如此吧。”赵京辉叹了口气。 “会的,一定会的!” 江枫站起身来:“因为有我们!” “大哥难道有什么应对之策。” “皇太极既然敢深入我们腹地,那我们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今辽东的女真肯定空虚,我们不求能收复多少失地,只要让皇太极回援,那么这场战争的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 两个人震惊之余,云牧突然问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 “可我们没有多少可用之兵了啊?” “宁远城有守军两万多人,再加上右屯卫的八千守军,三万人足矣!” 现如今整个辽东明军不超过五万人,三万已经是江枫能拿出来的最大极限,况且最精锐的关宁铁骑已经被调往关内,剩下的大部分是步兵,骑兵只有几千人。 瞬间赵京辉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目光闪烁,一下子明白了江白青的意思,这一次进攻女真后方,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这次我们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凿穿,击溃女真大后方,动静闹得越大越好,皇太极的老窝越乱,关内的压力就会越小,逸之,子陵你们现在就去调动军队,每人带上十日的粮食,明早拂晓出发。” “领命!” “哦,对了,这次遵化兵败之事万不可让第四个人知道,现如今辽东的军心不能乱。” 江白青边说着边用火折子点燃了手中的纸。 …… …… 在关内行军了两天两夜的袁崇焕所部,终于赶在八旗军之前来到了蓟州城。 十余万步兵被甩在后方,他们现在仅仅只有关宁铁骑三万人,再加上城中原本的守军,足足四万有余。 这让袁崇焕略微松了口气,守军没有在如此危机时刻跑光,就已经是万幸。 刚入驻蓟州城,袁崇焕就接管了所有事物,这才发现,城中不仅军械老化,就连箭头都已经被腐蚀掉了,粮仓空空如也,唯一剩的几袋粮食中里面装的竟然是黄土,最主要的是他们对八旗军动向既然一无所知。 刚刚松口气的袁督师,此刻却一个头两个大,为了防止城中守军哗变,忍着要砍了蓟州城原守将的冲动,袁崇焕静下心来,多年战争的经验告诉他。 马兰峪和遵化现如今都在女真的手中,皇太极就一定还在蓟州城的西北,不会再出现其他地方。 主守后战,袁崇焕知道无论如何都要把八旗军拦在蓟州附近,这样 他才有和皇太极掰手腕的能力。 他喊来了蓟州守将,守将阮丰诚惶诚恐的走了进来,以为是要怪罪贪污粮饷之事,直接就跪了下来。 () 第一百零四章计中计 可袁崇焕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就问道:“城中现在原蓟州守军有多少人?” “禀督师大人,总共是一万一千余人,这其中有两千多人是从遵化等地败退回来了兵卒。” “你把这些人全部派出去,由你领兵,在蓟州城北门出城,在滦河西岸扎营,你不需要做其他,沿河巡察八旗军的踪迹即可,也不必隐藏踪迹,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可……这八旗军若攻击我们,我们拦不住啊。” “按我说的做就行。” “属下领命!” 袁崇焕觉得这还不够,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随后交给他的幕僚张一鸾。 “随军找几个会写字的,把这个誊写一百份,然后张贴在城中各处。” 张一鸾定睛一看,不可思议的看向袁崇焕。 “大人,这……这能行吗?” “兵者诡道也,这有何不可!” “那在下这就去办!” 待在大帐的袁崇焕感觉不放心,又巡视了一边蓟州城的城防,内心才感觉到一丝丝平静,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就在袁崇焕入驻蓟州城的半日后,皇太极停在了离蓟州东面十里外的地方。 因为斥候同时给他们带来了两个消息。 袁崇焕入驻了蓟州,挡在了他们面前,滦河西岸也同样驻扎着一支军队,营帐绵延数里,不知人数。 皇太极皱了皱眉头,袁崇焕什么时候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时候跑到了自己前面,脑海中又回想起来当年在宁远城下刨城墙的日子,打心里发怵。 然后把目光放在了滦河西岸的军队,他决定先派小股部队去试探这是什么来头。 规定好计划的时候,城内的袁崇焕也知道了皇太极来到了蓟州附近,他看向地图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他喊来自己手下大将马世龙。 …… …… 十一月初十夜,皇太极让其部下大将阿敏率军五千渡河,夜袭滦河西岸的明军。 天空乌云密布,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天上偶尔传来这凄厉的鸟叫声,如今的滦河早已经被冰封,八旗军走在这滦河之上,就在他们走过将近一半的时候,一声炮响划破了这宁静的夜空。 滦河西岸的明军阵地中架上了数门红衣大炮,这可是袁崇焕好不容易带到这里的,在行军途中有好几次因为这些东西太过笨重,动了毁掉的念头,可事实证明,没有毁掉是对的。 在河中间的八旗军在大炮的攻击下,开始自乱阵脚,炮弹在河中间炸开,近两尺深冰层一下子碎裂,一瞬间冰上的八旗军就纷纷落入水中。 那些没被炸到的地方,敌人拼命的向河对岸明军的拼杀过去,可是迎接他们的是无数的箭雨,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余地。 八旗军哪怕再英勇,再精锐,也不是不怕死亡,看着河对面一会炮弹落下,一会又是一阵箭雨,再加上黑夜笼罩,根本找不到敌军在哪里。 溃败,一场溃败开始了。 阿敏灰头土脸的退回到了皇太极在蓟州城外十里的军营,带着的五千人回来仅剩一千多,主将还身中一箭。 皇太极看到这一幕,脸色十分难看,却又无可奈何,滦河虽然冰封,但也是天险,敌人有红衣大炮,站在河面上的他们就如同一个个活靶子一样。 这时候身边的阿敏说道:“大汗,这次虽然败了,但是我们摸清楚了河对岸的人数,虽然军营看起来很大,但是营中兵卒也就一万有余,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拿下滦河西岸。” 皇太极挥了挥手:“夜袭既然已经失败,再去显然没有意义了,蓟州只是一座城,绕过即可,传令下去,大军今夜开拔攻取玉田。 十一月十一上午,玉田失守。 可当袁崇焕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反而没有惊慌,只是淡定的坐在那里,对着眼前这些辽系将领们说道: “建奴这次也就要止步在这里了。” 因为攻进玉田城的皇太极看到了城内贴的告示: “遵化虽失,但兵部尚书孙承宗已急调宁远,山海关,宣府等地军队,及南方各省勤王之师不日将抵达蓟州,通州,开平共计十五万余人,汝等务必坚守此城,以待合围敌军。” 皇太极不敢赌,万一一头扎进敌人包围圈,自己只有十万人,而明军会越来越多,容易把自己搭进去,他犹豫了,十万人整整在遵化,玉田两城停留了整整一天。 一时间水深火热的燕赵大地,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袁崇焕在等援军,他手中现在只有不到三万人,布告上写的全都是假的,都是来糊弄皇太极的,勤王之师是有,但是都在京师周围观望,他等的是祖大寿带领的剩余十余万辽东军。 而皇太极也在犹豫,继续向西,直取京城他不敢赌,撤军,又不甘心。 最终他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转头向东,继续抢掠。 十一月十三,平静了不到两天的八旗军,突然出现在丰润城下,不到三个时辰,失陷。 十一月十五,迁安城被攻破,皇太极屠城,十七万军民无一幸免。 () 第一百零五章首战夺西平堡 一时间,北直隶又乱了起来。 收到消息得袁崇焕,气的差点没晕过去,但是却无可奈何,因为自己手里没兵。 十六日,风尘仆仆的祖大寿终于带着军队赶来了。 可此刻皇太极又消失在了明军的的视野中,陷入了僵局,没人知道这个大胆的疯子下一步要去哪里。 但袁崇焕拖住的这几天,成功拖来了救兵。 除了驻守蓟州的袁崇焕,还有满桂的大同兵陈兵顺义,候世禄的宣府兵驻守三河。 现在的局势,皇太极根本没有办法进攻北京,把八旗军死死地拦在了外围。 就当关内陷入僵局之后,关外的江白青此刻已经秘密行军到了右屯卫下。 他现在对蓟州,遵化附近的局势完全不清楚,都不知道袁督师有没有把皇太极他们拦在蓟州城下,如今的大明几乎失去了对辽东的所有消息。 但无论如何,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而率先打响这一仗的并不是江枫,而是左都督毛文龙。 十一月十七日夜。 毛文龙率骑兵,深入辽南,歼敌三千余,一战收复镇江。 负责驻守在宁锦前线的济尔哈朗瞬间慌了神,连忙回援离镇江最近的汤站。 站在右屯城墙的江白青知道机会来了。 就在济尔哈朗离开前线的两天后,江白青将兵锋指在了西平堡。 经过降临十个时辰急行军,江白青所率的三万余人来到了西平堡下。 当驻守西平堡的守军看见江白青的那一刻,其惊讶程度不亚于半个多月前明军在喜峰口看见皇太极。 “白青,首战很重要,这次攻城让我们打头阵吧。”石开走到江枫的身前说道。 前几日入驻右屯的时候,带走的不只是右屯的守军,还有他这个主将。 江白青笑了笑:“哪需要那么麻烦,这西平堡又不是坚城,那还需要什么打头阵。” “虽然女真主力在关内,但此处万不可大意啊。” “石兄,你放心,这座城我势在必得。” 吸取了上次攻城的经验,江白青选择了一个更简单的方法,这次没有带什么大型的攻城利器,只见他一挥挥手,十二门大炮推了出来,对准西平堡的城门就轰了下去。 大炮的射程弓箭够不到,这小城中又没有大炮,只能看着别人的炮弹打向自己,自己却无可奈何。 此刻西平堡的守军就是这个样子,根本毫无办法,冲出去拼命,可对面足足数万人,只能祈求这城墙能坚持住。 可如此小城,城墙又怎么会坚固,一连几十炮下去,屹立在那里的城墙轰然倒塌,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窟窿。 没有门,那就打出来一座门。 城内的守军连忙前去修复城墙,可迎接他们的却是江白青带来的骑兵,江枫的骑兵不多,只有四千多人,但那也足够了,骑兵冲在前面,领头的正是主将江枫。 士兵们看着他们的主将如此英勇,不由得士气大振,江白青砍到哪里了,士兵们就冲到哪里。 随后石开和赵京辉率领步兵直接掩杀过去。 一场攻城战,以不到一个时辰结束,江白青就控制住了西平堡,城中守军两千人都不到,几乎都是一些老弱病残的兵卒。 江白青骑马走在这破败的街道上。 “大哥,看来这皇太极为了这次突袭是把家底全部都拿出来了,这城中军队的战斗力都不如原先右屯的守军。” “切不可大意,济尔哈朗的手里还有两万多八旗军,那可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现在估计还在被毛大人耍着团团转呢,我现在才发现大哥你当年救下左都督的英明之举。” “女真没有水师,后方皮岛的重要性不亚于宁锦防线的山海关。” “就是不知道关内的情况怎么样了,督师大人离开三天后,就再也没有军报传来辽东了。” 江枫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似亮非亮,摇了摇头: “兵无常势,我也不知道现在关内的状况如何了?” 两个人说着说着,迎面走过来了石开和赵京辉,石开把一个人头扔在了地上。 “这个叫什么阿新纠布的主将还想逃,让我给斩了,城中守军已经尽数除尽了。” “不,这还远远不够。” 赵京辉眉头一皱,“江兄,这是什么意思。”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屠城!” 虽然猜到了江枫的想法,但是从他口中说出的时候依旧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此刻就连身经百战的石开也看向他,根本没想到江枫竟如此杀伐果断。 赵京辉喊道:“江兄,你疯了吗?他们可都是平民!” “如今关内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十几万将士们浴血奋战,都是拜谁所赐?是他皇太极,是那些野蛮的女真人,跟他们讲慈悲怜悯,做不到!我江枫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凡抵抗者,每破一处,必屠城。” 一时间四个人陷入了沉默,赵京辉低下了头,后悔刚才说的话,这时云牧走了出来。 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他,却是最了解江枫的,他知道江枫的痛苦。 云牧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说道::“大哥,屠城的事情交给我,我去。” () 第一百零六章再下盖州 江白青拍了拍云牧的肩膀。 “你们谁都不用去,我去!” 随后江白青回身看向远处的军队喊道: “将城内所有人集于北门城外。” 一个时辰后,北门外站着黑压压的一片人,每个人的眼中都流露出恐惧的表情,颤颤巍巍的站在原地,有的还没有懂事的孩童,根本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他们看着东方的拂晓,伸出小手,想要抓住这虚无缥缈的光芒。 江白青看向他们,内心十分纠结,他们有错吗?没有,错的是那些贪婪的统治者,错的是这个残酷的社会。 顺着小孩的目光看去,江枫也看到了这黎明。 恍惚间看见了好多熟悉的面孔,有自己的父亲,兄长,朋友,他们同样做错了什么? 突然目光变得冰冷,转过身来。 “传我将令,屠城,不留一个活口。” 兵卒们直接拔出武器,挥向这群手无寸铁的人,眼神同样的冰冷,仇恨之火在心底燃烧,他们的家人朋友几乎都死在了女真的手里,手中的长刀发泄这愤怒。 这一天,整整三万人死在了北门的护城河中,尸体几乎把河水堵的断流,鲜血染红了整片河流。 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 江白青握紧手中的雁翎刀,他知道这条路一旦走下去,便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杀一人为罪,屠万人者为雄。 这种抢掠几乎没有成本,江枫出右屯每人只带来五天的粮食,但是这西平堡中就又得到了补充,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太极或者努尔哈赤动不动就来明朝的地盘上抢夺。 在西平堡修整了半天,江白青又开始向南面进发。 不到两天,明军攻下西平堡子并屠城的事情就在女真内部传开了,他们也记住了一个人的名字——江枫。 主力全在关内,唯一一直劲旅还被毛文龙拖在了汤站,女真现在人人自危,生怕这个活阎王来到自己城下。 他们只担心了两天,因为第三天,江白青来到了盖州城下。 与上次不同,这次的女真做好了准备,加固了城墙,也在城池周围挖了一个六七尺深和宽的沟,为的就是减缓江白青攻城速度,这个地方还在弓箭手的射程之内,在这里无疑就是一个活靶子。 但是他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人数,盖州城内守军不足五千,而江枫手下足足有三万人。 守城与攻城的往往最重要的是主将。 江枫骑马绕着这个盖州城走了一圈,把主攻的方向定下了西门。 十一月二十四日夜,石开率领七千步兵,抗着云梯,向西门进攻。 比他们先到的是,浇上火油的石块,从投石机中砸在了城墙之上,然后紧接着就是远处阵地上的发射的炮弹,一发发炮弹如同陨石一般落在盖州城中,爆炸声如同惊雷一般,响彻整座城池。 城上的守军一时间血肉横飞,四散逃窜。 就在这个时候,石开的七千步兵已经跑到了盖州城下,准备架起云梯攻城,那个深沟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七千步兵如同潮水一般向城上爬去,可盖州城的守军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无数的石块,重木从城墙上落下,向云梯浇上热油,火油,一把火点燃,明军从要么被石头砸下来,要么被活活烧死,一时间西门竟陷入了僵局。 江白青在远处目睹了这一幕,神情中带着一丝触动,却没有丝毫慌张。 就在西门全力奋战的时候,又是一声炮响,只不过这次响的却是东门,负责防御东门的守军懵了。 因为明军并不是从远处跑过来了,而是从盖州守军自己挖的深沟中跑出来的。 主力几乎全被西门吸引过去了,东门这里只有足足不到二百人,这一下子冒出来的几千明军,哪怕有着城墙作为防护,也根本不济于事,东门的云牧第一个登上了盖州城墙,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至此东侧彻底失陷。 随后东门被打开,明军直接冲了进去,这下子还在西侧负隅顽抗的守军陷入了两面包夹之势。 不到半个时辰,女真全军覆没。 江白青率军在城中各个富豪,权贵中抢了一遍。 他们挖的深坑也成为了盖州城中所有人的坟墓。 这次没有血流成河,尸骸遍野,江枫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 活埋。 十一月二十六,江枫离开了盖州,又一次消失在了辽东大地上。 四天的时间里,明军连下两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济尔哈朗的耳朵中,但是在他根本无法抽开身,自己一旦离开汤站,不远处的毛文龙就一定会趁机攻取其他城池。 没办法,济尔哈朗只能让手下巴合提亚率兵一万回援辽阳,那可是沈阳的门户,军事重镇,不能丢,丢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江白青在辽东如入无人之境的时候,皇太极也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烧杀抢掠,但他此刻还不知道自己老家也如同这里一样变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这几天他拿下了开平,滦州,永平三城,再加上之前占领的遵化,迁安,丰润,已经有六座城池在皇太极的手中。 () 第一百零七章逼迫出兵 皇太极打算以这六座城池作为据点,可进可退,伺机而动。 郁闷的袁督师。 袁崇焕这几天一直被皇太极牵着鼻子走,根本猜不透八旗军下一步的行军路线,他还不敢率大军深入,否则一旦让皇太极钻了空子,绕路趁机攻下蓟,通二州,京师危矣。 所以蓟州城内的袁崇焕只是让祖大寿率领关宁铁骑在皇太极的身后追击,袁督师想找一个能反败为胜的机会,或者不那么被动也好。 可一连好几天,根本毫无办法,只能每天听着坏的战报传来却只能无能为力。 他望了望辽东的方向,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禀大人,礼部尚书温体仁求见。” “礼部尚书什么时候掺和兵部的事情了?” “他说是皇帝陛下派来的。” 袁崇焕很烦温体仁,朝廷上的党争有一半是他的功劳,为人奸佞,唯利是图,却又深得朱由检的信任,袁督师想了想,最终决定还是要见一见温体仁。 得罪谁也不要得罪皇帝。 袁崇焕在蓟州巡抚府上接待了温体仁。 温体仁率先行礼,向袁崇焕一拜。“一年多不见,督师大人别来无恙啊。” “温尚书说笑了。” 袁崇焕虽然没有冷下脸来,脸上却依旧没有一丝笑容,他直奔主题的问道: “不知温尚书来此前线所为何事?” “哈哈,督师您是聪明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的,陛下让我问您何故不出兵追剿皇太极。” 袁崇焕先是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现如今皇太极兵锋正盛,且轨迹不定,虽然现在被拦在了蓟州之外,但是恐再次奇袭京城,到那时候,就真的危险了。” “此刻京城内外总共有勤王之师十余万,自保能力还是有的,督师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京城附近的军队虽说是勤王之师,但哪有一个是那么容易听调令的,前几日通州兵变又不是一个偶然,这些温大人不是不知道吧。” 温体仁一下子被皇太极堵的哑口无言,脸色刷的一下就冷了下来:“最近京郊外围传言,你已经投奔皇太极,与其密谋共同拿下京师,现如今督师大人对关内的八旗军只追不击,听之任之,今日一看,这个传言所言非虚啊。” “无稽之谈,我袁崇焕就算是死,怎么会和女真有瓜葛,从喜峰口破关以来,本督师第一个赶到蓟州拦住了皇太极,这明明就是敌人的离间计。” “离不离间计的,袁督师虽然第一时间来到了蓟州,可锦州,宁远这些地方不战而失,十万八旗军消失在辽东你怎么会不知道,来到这里,只追不击,还说没有瓜葛。” 听到这里袁崇焕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督一片忠心,天地日月可鉴,又岂能信那些小人的泛泛之言。” “我们信不信其实无所谓,现如今皇帝陛下已经信了,督师不是要表忠心吗?我来这里就是要传陛下口谕的,让督师大人三日内出兵,收复失地,荡灭女真。” 一听是皇帝的口谕,把袁崇焕所想要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一股寒意莫名涌上心头。 他看向温体仁,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袁崇焕一定辜负陛下所托,三日内一定出蓟州,收复遵化等城。” “那在下就告退了。” 等温体仁走了好久,袁崇焕才缓了过来。 “陛下难道不相信我吗,臣的一片苦心啊,就这样要会灰飞烟灭了吗?” 呕心沥血几载,他看向墙上挂着的上方宝剑,仿佛看到了当年萨尔许之战的结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没有让朱由检等太长的时间,温体仁来蓟州后的第二天。 崇祯二年,十一月二十八,蓟辽督师袁崇焕率兵十二万出蓟州,寻找八旗军主力决战。 这是继萨尔许之后,明朝最大的军事行动,那一次,战场在千里之外,允许失败,这一次,战场就在关内,丝毫闪失,则天下倾覆,后果不堪设想。 袁崇焕深知这一点,但是皇命在上,他不敢不从。 哪怕是战死,也总比被别人认为是叛徒冤死好。 骑在马上的袁崇焕抬头看向天空,想起了自己的老师孙承宗。 那个瘦弱的小老头此刻应该为退敌兵在上下奔波呢,勤王之师间脆弱的关系全靠一个人维系。 “老师,或许我死,才能让陛下清醒。” 大明,你的未来在哪里? 他看了看脚下的土地,随后拔出配剑,声嘶力竭的喊道:“出发,驱逐鞑虏。” 十二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出发,不久之后皇太极就收到了消息,他目光深邃的看向蓟州,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 …… 辽东,青台峪。 江枫这几天一路过关斩将,连下耀州,海州,屠城之事果然震慑力极强,等他来到青台峪的时候,城中守军百姓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得到了的是一座空城。 带走的全都带走了,带不走的就全都烧掉,江枫等人入城的时候,大火还没有熄灭,染红了半边天。 () 第一百零八章兵行险道 就当所有人都庆祝又下一城的时候,只有江白青一个人登上城墙。 四外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一点光芒。 他沿着城墙四周走去,连日来的攻城拔寨,减员极其的严重,来时的三万一千余人,现如今已经只剩下两万两千人左右。 攻城器械损失不计其数,军队早已经是人困马乏,可如今也没有在辽东掀起多大风浪,仅仅只是拿下了五座城,而在辽东的女真的城池足足有上百座。 拖的越久,关内的情况就越危险。 这一刹那,江枫怀疑这一次孤注一掷究竟是对还是错,自己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而这次却走向的是黑暗,能不能看到拂晓一切未可知。 但这又是唯一的方法,江白青深知此事,想到这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江兄怎么一个躲在这里叹气啊。” 江白青抬起头一看,是赵京辉,走了上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高处不胜寒,你每次有心事的时候都喜欢站在城墙上吹风,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江枫笑了笑:“云牧他们呢?” “他们劳军去了,你也知道这几天一路征战早已经人困马乏,军中多有怨言,长此以往容易出事。” “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跟我出来你后悔吗?” “收复故土,守护家园,是我此生所愿,要不然就不会投笔从戎,这种驰骋沙场的日子,虽然艰苦,但也实现了我赵京辉的的抱负,就是不知道现如今辽东如何了。” “关内如果大捷,辽东早就能收到消息了,一直没有收到消息就说明 关内战事依旧如此紧张,京师城外虽多,但派系林立,很难拧成一股绳。” “江兄就是因为这些叹气吧。” “没错,但是我最担心的是皇帝陛下。” “陛下怎么了?” “一旦督师大人按兵不动,伺机而行的话,生性多疑的陛下一定会听信底下言官的谗言,这其中可能还有女真的推波助澜,随后就会强制督师出蓟州,找八旗军决战,这样子就正中下怀,慢慢走进皇太极的圈套,督师大人不可能不听君命,就像唐代哥舒翰一样,被迫出兵,最后兵败身亡。” “可惜天子还不到二十岁,如此前车之鉴却看不透,那我们这么做不也是于事无补了吗?” 江枫一阵恍惚,才发现当今陛下只是一个少年天子,可惜历史不会给他成长的机会,一旦走错,满盘皆输,最后输掉江山。 “我们必须要在督师大人和皇太极碰上面之前,逼迫八旗军回军驰援。” “一城一地的得失现在看来已经不重要了,必须要重创敌人的有生力量,才能逼着皇太极回来,如今,机会来了!” 江白青双眸闪烁,猛地站了起来,看向赵京辉:“什么意思?” 赵京辉把手中的信封扔给江枫:: “我们散出去的斥候发现,济尔哈朗分兵,一部分回援辽阳,现如今汤站守军也就一万余人,虽说是八旗军精锐,但我们两万多人,左都督手下一万余人,三万多人,我就不信吃不下他!” “可有什么计划?” 赵京辉挠了挠头,“这……我到没有想好。” 江白青伸了一个懒腰,他知道,翻盘的机会来了,战场博弈,丝毫破绽,就是致命。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 皇太极留在辽东的八旗军人数也就三万余人,两万人在济尔哈朗手中,做作为疑兵出现在宁锦前线,另一外固守沈阳,保卫大本营。 吃掉这一万八旗精锐,皇太极必定回援。 想到这里,江白青连忙跑下城墙,飞奔向自己的住处。 他展开桌子上的地图,这是在攻下来海州的时候找到的。 地图上辽东地形,城池画的十分详细,他要制定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打败这不可一世的八旗军。 “我江白青不能左右所有人的生死,但我要改变这历史车轮,让它走向另一个时代。” …… …… 江白青的军队在青台峪足足驻扎了三天后才开始了启程。 下一个目标,连山关。 突破这里,也就意味着进入了辽东女真腹地。 汤站,大营。 济尔哈朗靠在椅子上闭目眼神,现如今他已经与毛文龙相持对峙半个月的时间了,一直不见他再有任何动作,自己却也不敢贸然退兵。 汤站每天都能接收到来自辽东各个城池败退下来的士兵,每个人如同吓破了胆一样,因为江枫每下一座城,必屠城,如同一尊杀神降临在辽东这片土地上。 一连几天,几座城池时候,济尔哈朗对这件事情一清二楚,却根本抽不开身,对江枫的这个人狠的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想起了声音。 “报,前方军报。” “念。” “明军主将进攻连山关,连攻三日不下,目前已经陷入了焦灼,守将格日克求援。” 听见军报,济尔哈朗猛地睁开眼睛,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他指向跪在下面的守卫连忙问道: “是那个叫做江枫的明军主将。” “没错,正是他。” () 第一百零九章诈死 “攻打连山关?他打哪里不好,非得进攻那里,那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 “大人,我们是否派兵救援。” 济尔哈朗刚要答应,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摆了摆手: “不不不!这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其中绝对有蹊跷,围点打援,他还是嫩点。” “可连山关战略位置极为重要,一旦有失,北面清河,抚顺再无天险可守。” 济尔哈朗围着案板来回踱步,最后下定决心。 “你告诉连山关守将格日克,在坚持几天,援兵就会赶到。” “领命。” 但是谨慎济尔哈朗根本没有派一兵一卒前去,他给了连山关所有人一个信念,却又把他们推向了深渊。 待守卫退下,济尔哈朗看向墙上的地图,自言自语道: “这也不是一个办法,这样下去,辽东早晚要被这两个人弄得千疮百孔。” 他知道连山关的重要性,他不派兵,不代表什么都不做看向地图,目光逐渐变得深邃,这时帐外又传开了声响。 “报!城下的明军又来挑衅了。” “他们不是天天都在城下挑衅吗,不用理他们就好了,乱箭逼退,这种小事怎么也要向我禀报。” “将军,可……可城下挑衅的是敌军主将毛文龙。” “是他?看来真是按耐不住性子了。” 江枫之事搞得济尔哈朗头昏脑胀,这时听说是对面主将,反而来了兴趣,他走到了城墙上,一眼就看到了身在中军的毛文龙。 骑在马上的毛文龙此刻一改往日的严厉态度,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个明朝的总兵,如同一个流氓一样,撸起袖子,手指城头上的八旗军。 不仅城墙上的女真人震惊了,就连城下的明军也目瞪口呆,根本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左都督,面面相觑。 “建奴,鼠辈,只知道龟缩在城中,有本事就出城和我等决一死战,要不然就赶紧把城给老子让出来,躲在里面算什么本事。” 毛文龙似乎喊累了,从腰间拿出水囊,喝了一大口酒。 “你们的大汗现在在关内已经是垂死挣扎,尔等何必又如此负隅顽抗,早日投降,我大明朝会饶你们一命的。” 济尔哈朗眉头一皱,城下骂的再难听,他都可以波澜不惊,但是说的是动摇军心的话,就坐不住了,无论真假,这种话济尔哈朗不会让他再说出来了。 可谣言一旦产生,在他们心中的种子已然悄然种下,然后慢慢发芽,最后成为内心的真相。 “这老家伙,老奸巨猾,不能再让他喊下去了。” 他从手下的手中弓箭,然后瞄准毛文龙,一箭下去,可是由于距离过远,加上大风天气,尘土飞扬,箭直接射在了毛文龙身前七八步的位置。 没射中不要紧,但是底下顿时传开了一场哄笑声,济尔哈朗面子觉得挂不住,又是两箭射出,无一例外,全部射歪了。 不甘心的济尔哈朗搭上了第四箭,箭出弦,一道弧线划过,落在了地面,这一次与毛文龙只有一步之遥,就在他气的直跺脚的时候。 说时迟,那时快,前一刻还在嘲讽的毛文龙突然应声倒地,生死不明。 济尔哈朗这才看清,毛文龙是胸口中了一箭,生死不明,四下看去,是不远的一个无名小卒。 他甚至都似乎没有见过这个人。可也就都见怪不怪了,因为最近这几天溃逃来到汤站的人足足有五六百,陌生的面孔多了不少。 城下的明军连忙抬起毛文龙,向后面退去,济尔哈朗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冲昏了头脑,冷静下来,连忙下令掩杀过去。 八旗军的行动很快,再加上主将毛文龙生死未知,军心涣散,当八旗军冲出的时候,没有指挥的明军直接溃败,阵营很快就被冲破。 东江总兵尚可喜背起毛文龙,连忙往镇江城的方向跑去。 “掩护我!” 一声大喝,让群龙无首的明军缓过神来,一边抵挡,一边撤退,济尔哈朗也没有深追,看着满地明军的尸体,足足有四五百具,这一切竟然感觉到不真实,才想起来一箭把毛文龙射下马的那个士兵。 四下看去,刚才的那个士兵此刻正在城下打扫战场,济尔哈朗走到了无名小卒的身边。 小卒看到主将走了过来,连忙行礼。 “将军!” “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叫达开石。” “刚才干的不错,竟然一箭射落了毛文龙,真是难得。” “小的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你觉得那一箭毛文龙会不会死?” 达开石指向远处的一大滩血迹说道:“一箭命中胸口,按照这个血迹来看,不出今晚,毛文龙必死无疑。” “好!等大汗回来,我一定要让他给你升官。” “多谢将军。” …… …… 果然不出达开石所说,第二天醒来的济尔哈朗听到了这一个月以来唯一的一个好消息。 毛文龙死了。 整个镇江城一片缟素,全城戒严,城内的明军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正在大殿上和手下探讨下一步计划的时候,济尔哈朗又接到了第二个好消息。 () 第一百一十章铁山之战(1) “将军,明军好像有退兵的迹象。” “什么?” “据斥候们说明军现在已经全军开始收拾行囊,打算偷偷退兵。” 济尔哈朗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回头看向地图,镇江和皮岛之间的必经之处——铁山。 鸭绿江附近的铁山,两侧全是密林,极容易隐藏伏兵,绕过镇江,不出一日就能赶在明军之前赶到铁山,济尔哈朗对自己手下骑兵速度有些极大的自信。 说干就干,济尔哈朗将令一下,整个汤站就开始动员了起来,不出两个时辰准备完毕,每个人带上四天粮食,轻骑前往铁山。 有些时候,太顺利未必是一件好事。 济尔哈朗没有发现一个人慢慢消失在队伍之中。 达开石一口气跑出了去好远,回头看看并没有人发觉什么异常,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远处的草丛中走出来了一个人。 “怎么样,石兄。” 达开石猛吸了几口气,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一切妥当,累死老子了,有没有水喝,快,给我来一口。” 男人扔给达开石一个水袋,一片雪花落在了水袋上,两个人同时抬起头,大雪悄然落下。 “慢点喝,水管够。” …… …… 一夜北风紧,雪落辽东畔。 十个时辰后,济尔哈朗风尘仆仆的赶到了铁山,满山的松树,再加上皑皑的白雪,十分适合隐藏。 大雪还在落,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济尔哈朗看着茫茫白雪,一阵恍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了,却又说不上来。 “报!将军,明军出现在了我们前方二十里的位置,全军缟素,是毛文龙的军队。” 二十里,再加上这么风雪天,济尔哈朗推测这明军大约的一个多时辰后才能赶到这里。 他让自己手中的一万余人,如同撒豆子一般,撒在铁山上,埋伏在这里,济尔哈朗撒在冰冷的雪地上,但目光炽热。 就算不能全歼明军,重创他们,一年之内,后方再也不会被别人骚扰。 到时候在入侵明朝就不会又后顾之忧了。 想起后顾之忧,济尔哈朗居然想起来在连山关的江枫,瞬间又气的直咬牙,攥紧拳头。 “江枫,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这时,马上的江枫猛地打了一个喷嚏,他搓了搓的双手,他并不在连山关,而是在济尔哈朗的后方。 他从青台峪出发,绕过凤凰城,汤站,从旋城北面一路穿插到铁山,他们已经在这里埋伏了整整一天一夜。 身后整整齐齐的站着他能拿出来的所有家底,两万两千人,想要彻底吃掉济尔哈朗没有个几倍兵力也是很难完成的。 攻打连山关是假的, 毛文龙的死也是假的, 射死他的达开石的这是假,是石开假扮的。 石开假扮成败兵,进入汤站,带来了江白青进攻连山关的假消息,然后毛文龙诈死,为的就是把龟缩城内济尔哈朗引出城外。 经过数天的努力,这只老狐狸终于走出了汤站。 现在空中大雪弥漫,能见度极低。 天时地利人和,假假真真,真真假假。 江白青眺望远处,白茫茫一片,成败在此一举。 而这些济尔哈朗根本没想到,到现在他还以为江白青远在连山关。 一个多时辰后,毛文龙的队伍踏进了铁山。 长袍下隐藏的毛文龙看着不远处属于自己的棺椁,怎么都不舒服。 虽然说是诈死,但是没想到自己的手下一夜之间竟然把棺材都做好了。 揉了揉肿痛的胸口,他可是实实的抗住了石开的一箭,只是没有箭头而已,但依旧很疼。 毛文龙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地势,虽然大雪已经掩埋了原先的痕迹,但根据他几十年的经验来看,前方就是济尔哈朗设计的口袋,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毛文龙苦笑了一下,哪怕知道前面有埋伏,也只能义无反顾的向前,他只期待江枫的军队能很快的击穿八旗军的外围。 这样作为诱饵的自己压力会小一点。 走了没几十步的距离,平静的铁山在霎时间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喊声,毛文龙掀开长袍,定型一看,骑兵在地形的加持下,速度变得特别的快。 几乎不到十几息的时间,八旗军就冲到了山坡的位置。 济尔哈朗身先士卒,冲在所有人的最前面,他本以为山下的明军会惊慌失措,会四散逃开。 可这一切的幻想都没有发生,明军如同早有准备了一样,展开架势,准备迎接从山上飞驰而下的女真骑兵。 济尔哈朗不敢有丝毫大意,率军冲向明军的左翼。 冲到山下没几丈的位置,借地形之势发挥出来的威力根本无处施展,就感觉陷入了泥潭之中一样。 济尔哈朗不敢相信自己手中的八旗军精锐,竟一时无法冲破敌人的阵型。济尔哈朗不知道的是,他手中的是精锐,毛文龙的手中更是精锐。 辽东这片战乱了近十年的土地,诞生了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也诞生了一支很强的军队。 比如骑兵中最精锐的关宁铁骑,而步兵中的巅峰就是毛文龙所带领的这支军队。 () 第一百一十一章铁山之战(2) 这一万多人可以说是毛文龙的家底,皮岛上马匹急缺,也不好运输,但是面对女真的骑兵,却也不得不想办法。 终于慢慢的毛文龙找到了方法,他训练出了一支重甲兵,人数不多,只有两千人左右,他们的就是为了抗住骑兵的第一轮,也是最致命的冲击。 这群重甲兵手中的武器也不同其他兵卒,拿的是毛文龙亲自设计的斩马刀,这种斩马刀刀柄极长,便于发力,上可杀敌人,下可斩马腿。 从努尔哈赤到皇太极,这种方法屡试不爽。 济尔哈朗显然没有料到这些,他的第一波攻势直接被这群重甲兵化解,陷入了焦灼。 当骑兵失去了速度,也就丧失了他最大的威力。 没办法济尔哈朗只能向后撤退,发动第二次进攻,这一次他学聪明了,一路骑兵作为佯攻负责吸引重甲兵的注意力,而自己趁机寻找破绽。 第二次冲锋开始,济尔哈朗看到重甲兵被成功吸引走了之后,自己又率军直接冲击毛文龙军队的右翼。 可是这一次他又失败了。 只听见一声巨响,一瞬间八旗军所有人还以为是炮击,可定睛一看,竟然只是炮竹,声音很大,可对人几乎没有杀伤力,马匹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出于对巨响本能的恐惧,骑兵的马匹刹那间几乎都不受了控制。 济尔哈朗知道冲锋这种事情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次他没有选择撤退,而是选择继续猛攻右翼。 终于毛文龙军队的右翼被活活的撕开了一个口子,骑兵的优势彻底显示出来了,在明军阵型中横冲直撞,不到半个时辰就冲的四分五裂。 济尔哈朗直奔中军大营而去,冲垮那里,这场战争就取得了胜利,可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他看见了一个本该死去的人——毛文龙。 毛文龙也同时看见了他,眼神中没有一丝惊恐,而是流露出一丝嘲讽,他一发响箭射向天空。 济尔哈朗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想要下令撤军,才发现根本来不及了,他们完全扎进了明军的阵型中,虽然占据了上风,却一时半会根本无法退出来,就像一拳头打在了胶水之上,无法抽出。 江白青在远处的山头看着下面的战场,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小瞧毛文龙了,竟然能把济尔哈朗逼到如此地步。 又摇了摇头,嘲笑自己的幼稚,一个能在女真大后方生存下来的人,没两把刷子怎么可以。 一声响箭冲破天际,江枫听见了声音,拔出腰间的雁翎刀。 江枫,云牧,赵京辉,石开,站在万军之前,四个人围在一起,四把长刀刀尖聚在中心。 “兄弟们,此战,必胜!” 随后江白青转过身来,举起雁翎刀。 “汉家儿郎们,用你们手中的武器,随我冲锋。” 江白青带着四千多骑兵冲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万多步兵,黑压压一片。 这个时候什么计谋都没有用了,两军短兵相接,谁砍得多,谁就能赢。 很快这小小的铁山就挤下了四万多人,一时间杀声响天动地,人仰马翻。 江白青冲在最前方,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又速速融化。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战争,也是第一次正面硬刚八旗军,这个在后世称为十七世纪最强的军队。 面对如此强的敌人,内心中没有一丝丝的恐惧,而是愤怒,过往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复州城下,沐溪镇外。 自己在意的人一个个倒在的女真人的屠刀之下,那时的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无法阻止。 这一次,他把济尔哈朗逼向了死路。 这一战,他只有一个目的,全歼敌人,复仇!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刀剑碰撞,火花四溅,满目血肉横飞,一个人,倒下就会有更多的冲了上来,他们的眼中同样燃烧着愤怒的怒火,面目狰狞。 空气中满是浓郁的血腥味,霎时间半个铁山被染红。 冲入战场上的江枫如入无人之境,手中的长刀霎时间染满了鲜血,虽然被围住了,但是济尔哈朗手下的八旗军依旧临危不乱,节节抵抗。 擒贼擒王,江白青骑马在乱军之中找到了济尔哈朗的位置,他带着几十个人直奔济尔哈朗的所在的中军而去, 越靠近敌军的中心,人越多,又一刀挥下,却没想到身后一个女真士兵直接从马上一跃而起,把他扑了下来。 “大哥!!” 云牧第一时间冲了上去,却被八旗军挡在了外围,自顾不暇。 江白青晃了晃脑袋,随后立刻起身,躲避六七个敌人劈下来的刀,连忙向后退去。 定了定神,现如今只有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江枫举起长刀冲了上去。 一刀砍翻面前的敌人,随后凭借着本能一躲,刀锋几乎贴着他的脸颊划过,一脚将偷袭自己的人踹倒,回身一刀,身首异处。 这时云牧也带着人冲了进来,与周围的敌军瞬间厮杀一片,而江白青的目光又落在济尔哈朗的身上。 杀了他,会更快的结束这场战争。 () 第一百一十二章威宁堡 济尔哈朗距江枫只有十几步之遥,他摸了摸自己的背后,空空如也,这才发现弓箭在刚才跌落马下的时候就已经丢了。 江白青顺势冲了过去,捡起地上的长枪,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了上去,杀死拦在自己身前的最后两个人,济尔哈朗完全出现在了江白青的面前。 周围的女真也很快反应过来,向着自己主将的方向靠近,可这一切都已经完了,江枫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用尽所有的力气扔出自己手中的长枪。 济尔哈朗来不及躲避,一枪贯穿了眉心,一代名将应声倒地,到死都不知道是谁杀的他。 “济尔哈朗死了,建奴败了!” “济尔哈朗死了,建奴败了。” 江白青放声大喊,整个战场上的明军变得沸腾,士气大振,更卖力的杀向敌军, 本来八旗军的士气就十分低落,再加上主将济尔哈朗阵亡,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 八旗军的阵营彻底乱了,从优势道劣势,最后直接变成了溃败,谁的命令也听不进去了,全都拼了命向外面冲去。 而包围圈最内部的毛文龙听见了外面的消息,先是一震惊,随后披挂上阵,誓要把所有的八旗军留在这里。 江白青也不会放过他们,既然来了,就都别想活着离开。 战争整整持续了三个时辰,直到最后一个女真兵卒倒下,这场战争才真正的结束。 江白青直接瘫坐在了雪地之上,贪婪的呼吸着空气,肩膀的疼痛瞬间袭来,竟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肩膀上一箭,还好伤口不深。 他咬着牙,拔出了箭头,随后连忙用布条绑住了伤口。 大雪还在落,抬起头看向天空,雪花飞舞,却同样硝烟弥漫,地面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令人毛骨悚然。 胜利了。 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江白青和毛文龙所带来的的三万多人,现如今只剩下了六成,一万三千余人永远的沉睡在了这里。 一缕阳光突然照在铁山上的江白青,他从地面上站了起来,看向东方,那是太阳升起的方向。 黑夜已逝,白昼将临。 江枫的身后站着赵京辉,云牧,石开三个人,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一扫愁云。 他们抬起手,想要抓住照耀在身上的阳光,也要抓住这未来的希望。 站在铁山之巅,江枫大声喊道: “胜利——终将属于我们!” 休整了三日之后,江白青决定继续前进。 最后把目光放在了辽阳,这可是辽东女真的第二大城,仅次于沈阳。 辽阳城极大,光城门就有十一个,延辽河而建,背靠天险,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萨尔浒一战过后,兵败如山倒,屹立在辽东二百多年的辽阳城,也尽陷敌手。 江枫明白皇太极不会太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但是若是辽阳有失,他 的老窝沈阳也就完全暴露在明军眼前。 皇太极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到那个时候一定会回援辽东。 关内之危,迎刃而解。 想到这里,江白青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目光变得忧郁,因为自己的手上已经只有一万五千余人了。 这么点的人,拿下一个盖州绰绰有余。 像是辽阳这么大的坚城,易守难攻,没有五六倍的兵力根本无法拿下。 而辽阳城此刻守军最少也得有一万人,甚至更多,因为当初济尔哈朗分兵的时候,其中一半的兵力全部去固守辽阳城。 江白青十分清楚这一点,但逼皇太极回兵。只能有这一个方法,江枫看了看远方,下定决心一试,无论结果如何。 从右屯出兵的那一天,江白青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十二月初四,毛文龙从铁山出兵,向西面出发,吸引女真人的注意力。 江白青从镇江出兵,一路北上,深入女真腹地,初七,到达连山关。 一万多人围住了连山关,做出要破关的样子,随后趁着夜色,绕过连山关连夜向北。 一路北上到辽河支流太子河附近,突袭威宁堡,猛攻两个时辰,拿下在辽东的第七座城池。 但是,这次江白青没有选择屠城。 至此,辽阳城完完全全的出现在了江白青的眼中。 威宁堡,这个地方距当年萨尔浒战役只有二百多里。 江枫他们也成为了近十年中,第一个来到此处的明军将领。 他和云牧两个人走出威宁堡,打算前往辽阳城外侦查情况,如此坚城,攻下来必须要智取,强攻根本不可能实现。 这里是汉人世代生存的地方,而如今一眼望去,早已经物是人非,毫无当年模样,江白青看着东北方向的萨尔浒,那是当年父兄殒命之地,也是埋骨沉尸之所。 那个地方,至今还有十二万冤魂找不到回家的路,永远的留在了那个地方。 江枫苦笑,搞不好自己也会和他们一样,葬身于此。 威宁堡距辽阳说远不远,只有百里的距离,一夜急行军完全有可能到达。 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对于女真人来说,江白青就如同一尊杀神一般。 () 第一百一十三章进入辽阳城 近一个月整个辽东都人心惶惶,但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济尔哈朗全军覆没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辽东,坐镇在沈阳的是努尔哈赤次子,四大贝勒之首的代善。 此刻的代善也坐不住了,现在整个辽东能调动的八旗军精锐只有两万多人,而他们此刻也不知道皇太极在关内的情况。 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但是现如今他们必须的通知皇太极如今辽东所发生的事情。 代善找到了沈阳城内所有的斥候,总共三百多人,让他们全部出城,绕道蒙古,把消息告诉给皇太极。 与此同时,江白青和云牧也走到了辽阳城外的不远的地方,一眼望去,辽阳郊外的村庄,能搬的全都搬到城里了,搬不了的,哪怕是房屋都已经一把火烧了,更别说粮食,牲畜之类的。 江白青走进这化为焦土的村庄,村庄和当年沐溪镇的规模差不多,村口的石碑上刻着吕阳两个字。 吕阳镇。 这个地方离辽阳城只有两三里的距离,而且是靠着太子河而建,站在江白青的位置就能听见冰层之下,哗哗的水声。 用手摸了摸刻在石碑上的这几个字,上面的刻字早已经饱经风霜,细看能看到这里面残留的红漆。 云牧走到前面,左看看右看看。 “大哥,你来过这个地方吗?” “没有,这个地方被攻陷的时候我才十五岁,到时候我连锦州城都没有出去过。” “女真做的这么绝,看来我们攻下威宁堡的事情已经被他们知晓,消息真的快啊。” “全女真部落都人心惶惶的才好呢,这里越乱,皇太极回来的就越快。 “可大哥他们一直坚壁清野,不让我们获得一点粮食和物资,如今这个大军所有的粮食已经坚持不到七天的了。” 江白青看看远处若隐若现的宁远城,指了指那里。 “七天之内,我们一定会站在那里喝庆功酒的。” 江白青又转身看向太子河的方向,直接跑了过去。 来到太子河河边,江枫看着被冰封的大河,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不是冬天多好,就可以水淹辽阳城,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复杂,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大哥难道是要进入辽阳城?” “没错,外部坚不可摧的,其内部却不一定,很多东西都是从里面开始烂的。” “现如今辽阳城全面封锁,防御,我们要怎么进去?” “和上次一样,装作从威宁堡败退下来的士兵。” “可他们会放我们进去吗?” “这就要靠赵京辉他们演的一场戏了。” “什么!赵大哥他们也来了。” 江枫抬起头看向天空的月亮。 “按照计划,应该是快到了。” 云牧此刻被江枫说的云里雾里的。 “到底怎么回事?” 江白青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只是直接扔给了云牧一个破破烂烂的衣服。 “把这个穿上。” 那是一个女真兵卒的装扮,云牧很是吃惊,他都不知道江枫什么时候还带着这种东西,三下五除二穿上了这个沾满血污的衣服。 抬起头,江白青也刚刚穿好衣服。 “你们这是又有什么计划,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这不就知道了!” “什么?” “跑!” 突然一声马鸣打破了这寂静,江白青直接拽起云牧向辽阳城跑去。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几十个也在拼命逃跑的人,和他们一样穿着破烂的衣服,拼了命的向这面跑了过来,而他们的身后正是一群骑兵冲了过来。 云牧定睛一看,带头的竟然是石开和赵京辉,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低着头,猛地向辽阳城跑去。 一瞬间云牧也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苦肉计。 为了能进入辽阳城,江白青已经规划了好几日,不告诉云牧就是让他的反应像现在这样真实。 否则一旦被城上的守军发现任何异常,就有可能前功尽弃,还会有生命危险。 身后和他同样一起逃跑的人不断的在倒下,江白青虽然知道这箭不会射到自己,但身后一直悬着一把武器,依旧感觉到十分别扭。 云牧就在他的身后,此刻也在拼了命的跑。 辽阳城上的守军看见了不远处的这一幕,瞬间做出了反应。 摇下了护城河的木板,却没有了打开城门。 知道江白青他们终究会来,这群女真人刨着冻土,直接把原先的护城河加深到了原先的两倍之深。 最后江白青和云牧两个还有那身后仅剩下的那十几个活下来的人,穿过了护城河,来到了辽阳城门前。 江枫刚定了定神,只见从城墙上一阵箭雨落下,把明军拦在了护城河外面。 明军主将很是不甘心,一箭直接射在了城门上,然后又是一箭,直接落在了江白青他们这些败兵脚前。 随后转身的离开,城墙上的守军似乎被吓破了胆,哪怕追过来的明军仅仅只有一百多人,但也不敢追出来。 只是把江枫他们这群逃回来的人的放进城中,江白青和云牧裹挟在这群败兵之中,走进了辽阳城。 () 第一百一十四章第一夜 云牧四下望去,整座辽阳城守卫森严,城墙下满是石块和木头,这是用来抵御明军攻城用的, 刚要再往上看看,只见一个大手拍了下来。 是江枫。 他极小声的说道:“先别左顾右盼的,省的让人起疑。” “知道了,放心吧大哥。” 前面站着一个身着戎装的老头,四五十岁的样子,目光如炬,那种眼神是经历过血雨腥风,才能有过的目光,他看向每一个人,如同要看透所有人的灵魂。 江白青看着他的目光,感觉不妙,自己在辽东活动了这么长时间。这个会不会认识自己。 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冷汗从后背冒出,江枫定了定心神。 但又转念想了想,自己每次都是夜袭,几乎没有人会见过,唯一一次出现在敌人的身前,那些人的尸骨还在铁山上躺着呢,再加上屠城,敌营里不会有人认识自己的。 想到这里,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果然那个老头的目光很快就在江枫的身上划过。 大约噼里啪啦的说了一柱香左右的时间,江枫仔细听了一听,这个老头名叫拓实,是八旗军中的牛录额真,也就是牛录主,类似于明朝中的百户。 说的话无疑就是鼓舞士气,让所有人不要畏惧辽东的明军,等到大汗回来,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这个老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年轻的时候被李成梁的骑兵追着砍,后来追着明军砍,现如今又守在这辽阳城内。 江枫这才发现,现如今城内守军竟都不知道他们境内有多少明军,就因为把所有斥候全都派出去寻找皇太极求援,也同时导致了他们的情报系统已经完全瘫痪。 这十几个人在拓实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破旧的营地,示意让他们今晚在这里休息。 直到拓实走后,江白青才松了一口气,他看向云牧,云牧也是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们现在可是深入敌营,一旦被发现那可是必死无疑,这群女真人恨不得早就想把江枫抽筋拔骨,挫骨扬灰。 周围这十几个人是真的女真逃兵,江白青攻下威宁堡没有屠城为的就是这一刻。 十几个人站在那里,好像还没有从刚才惊心动魄的逃亡中反应过来的样子,总共三百多人,跑到辽阳城现如今只剩下十几个人。 要不是石开和赵京辉为了演这场戏,等他们跑了几个时辰之后才去追,要不然早就死在了威宁堡城下了。 江白青四下看了看,原来这是辽阳城十一个城门其中之一,三个大字就在前面刻着——落平门。 等到这十几个人睡下之后,江白青纸一个人悄悄的起身,向着营地外面走去。 哪怕是夜晚,辽阳城的守卫依旧特别森严,城墙上站着两排的人守着,落平门附近也有人在不断巡逻。 从远处一看,就像是由火把筑起的城墙。 看到这一幕,江白青心中五味杂陈,等到巡逻的一个小队离开这里之后,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十二月的辽东很冷,江枫裹了裹紧衣服,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他猛地停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踩在雪上的吱吱声越来越近,声音来自左前方,那里是一片高墙,而声音就来自高墙之后,江白青抬起头看向那个拐角处。 现在转身就跑一定会被发现,自己现如今又没有发现什么亏心事,跑的话一定会被其他人起疑,想到这里,江枫索性泰然自若的向前走了过去。 几息之间,拐角处出现一抹亮光,来的人他见过,是拓实,提着一个红色灯笼正向这面走了过来。 “什么人?” 拓实这才发现江白青,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是我,是我,大人。” “你是?” 拓实看着走过来的男人有些脸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是您今天把小的我领到这里的啊。”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小子叫什么名字。” 江白青随便想了一个名字说道:: “小的名叫格西拉木,原威宁堡守军。” “大半夜的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饿了好几天,刚才有点吃多了,现在想找一个地方方便一下,这人生地不熟的,走着走着就走丢了。” 拓实也没有多疑,他给江白青指了一个方向: “向北走到头,拐角就是了。” “多谢大人。” 江白青急匆匆的就离开了这里,拓实继续拿这个灯笼开始沿着整个落平门巡视。 江白青在角落里看着拓实远去的背影,害怕自己再次暴露,那样到时候就百口莫辩了。 等了几分钟,江枫直接返回营地,现如今身在敌营,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躺在火炕之上,身旁的云牧此刻谁的正香,一股无名业火从江枫心底涌出,有了一股想打云牧的冲动,直接踹了云牧一脚,然后转身装睡。 云牧猛地一下惊醒,左右看看,没有发现什么,又转身睡过。 江枫此刻哭笑不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现在整个辽阳城如同一个铁桶一样,内外皆坚不可摧的样子。 破局点,究竟在哪里。 () 第一百一十五章落平门 江白青带着这个问题,想了一夜,直到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才恍恍惚惚的睡了过去。 睡了没有一个时辰,就听见了外面的角号的声音,警惕的睁开了眼睛,一张硕大的脸出现在江枫的眼前,猛地一个肘击。 云牧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是我!” 江白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来到这里,神经就陷入了高度紧张。 看着江枫充满血丝的双眼,认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云牧低声的说道: “大哥,你没事吧?” 江枫揉了揉鼓鼓的太阳穴,头疼的厉害。 却摇了摇头说着: “没事!” …… …… 江白青和云牧随着号角声走到了外面,吹着牛角号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兵卒,他旁边站着的就是牛录主拓实。 拓实站在最前面,底下这群昨天死里逃生的人和拓实本来的手下,共计三百多人,都在窃窃私语的说着话,江白青则看向落平门的方向的守军。 把这些人的分布暗暗的记在心里。 拓实一阵轻咳,底下才变得肃静。 “我为你们死里逃生很是高兴,但不远处的明军仍然如同一把利剑悬在我们头顶,身为牛录主我不能时刻松懈,你们也是,每个人要担负起驻守落平门的责任。” “大人,你就说让我们干什么吧。” 突然有一个人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很明显这个人和拓实的关系很熟络。 底下的的瞬间哄堂大笑,拓实显然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摆了摆手:“守城时,最需要的就是石头和木料,城中的这些东西现如今还是很少,所有我决定派五十人去城外北山里去搬运,其余人继续驻守落平门,千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昨天那些死里逃生的兵卒全部被派出城外北山去搬运守城用的石头和木料,江白青也在其中。 这正遂江白青其意,他本来就想熟悉熟悉一下辽阳城城防,这一次正是一个好的机会。 江白青和云牧推着一个木板城从落平门出城,然后向北走大约两里的位置,就到达了北山。 北山四外满是翠绿的松树和皑皑的白雪,而山顶却全都是石头,有的被大雪盖住,但大部分都是裸露在外面。 江白青一口气爬上山顶,此刻看向辽阳城,就没有那么高大,厚实了,仿佛只手就可覆灭。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四下看去,江枫和云牧大口喘着气,互相看着对方,他们知道这是一个能隐藏伏兵的绝佳之地。 搬了一上午时候,两个人肩膀和大腿酸疼,但是知道一个重要的信息。 驻扎在北山脚下的只有三百余人,辽阳城主将巴合提亚派他们来这里的意义就是只有一个。 负责预警。 一旦明军进攻,他们就会提前知晓。 江白青默默的记住了这三百多人驻扎的位置,然后和其他人一样返回了辽阳城。 拓实没有让这些人一直干下去,下午就轮到了其他人。 而江枫他们几个站在了辽阳城落平门的城墙上,负责巡视。 每个城门都有两个牛录主负责看守,也就意味着每个城门的守军有六百人,十一个城门就是六千六百人。 有时候城门多,也未必见得是一件好事。 整整两天,除了去北山推东西,就是守城,江白青对也辽阳城也有了一些了解,但是也仅限于外城,内城根本没进去过。 负责驻守落平门的一个是拓实,而另一个人的名字叫做阿立达尔图,这个人和拓实不同,他是因为酗酒被贬成的牛录主,所以对主将巴合提亚颇为不满,也和拓实不对付。 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现在的江枫适应了在辽阳的生活,几天下来,推测现如今城内大概有一万六千多人,其中六千多人负责驻守十一个座城门,而那巴合提亚带来的一万八旗军精锐驻守在内城军营之中,一旦哪座城门有了异动,他们也可以第一时间支援过去。 辽阳主将巴合提亚坐在军营之中,听着手下们的汇报上来的情报。 “将军,威宁堡的明军已经四五天没有动静了,好像不打算进攻辽阳城了。” 巴合提亚直接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大声说道:“如此时期,你怎么还能如此大意,济尔将军不正是轻敌冒进,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吗?” “将军教训的是。” “最近城内有什么情况吗?” “城内最近有一个传言,说……说……” “说什么!” “他们说大汗在明朝关内永平城败给了袁崇焕调虎离山之计,十万精锐损失过半,现如今退守在迁安,已经被团团围住,突围不得。” 听见这个消息,巴合提亚直接就坐不住了。 此刻的他也有一些慌了。 “消息准确吗?” “这……这奴才也不知道,只是这个消息辽阳城已经传开了。” “不好!” 巴合提亚意识到了不对劲,可这种事情如同溃堤一样,根本挡不住。 “告诉下面那几个管事的,谁要敢在军中散播谣言,小队十人连坐,杀无赦!” “领命。” () 第一百一十六章百草园 巴合提亚看向远方,此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大汗他们真的败了吗?为何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 随后又摇摇头想要甩掉这不好的想法,可是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发现如今辽东的局势变得越发的不明朗起来。 身经百战的他此刻身体却忍不住的在颤抖,巴合提亚砰的一声坐在了椅子上。 他的心腹见状忙的去扶,巴合提亚挥了挥,表示并无大碍。 “吩咐下去负责驻守各城门的牛录主,每天晚上严加巡视,切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明军散布谣言,这辽阳城看来这很快就不太平了,同时再派六百人驻守北山,让他们严加监视威宁堡的明军动向。” “将军放心,我这就去办。” 一连过去了两天,辽阳城异常平静。 …… …… 夜晚。 江白青和云牧一人拿着一个火把走在大街上。 一个百草园的出现在江枫的眼前,一个想法也浮现在了江枫的脑海之中。 但是他没有任何行动,因为两个人的身后还有三个人与他们同行。 正愁怎么进入内城呢,就在刚刚突然来了一个命令,每天夜晚,各城门守军派二十人巡视内城。 但是江枫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去巡视,这样热情的太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内城不仅仅有居民,更重要的是粮仓,大部分军械也在内城之中,还有那一万八旗军精锐,这才是维持辽阳城平稳的坚石。 说是内城,其实并没有城墙,只是一排排整齐的房屋坐落在那里,走过一个巨大的石牌,也就正式的踏进了内城。 一个石牌分开了两座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外城守卫森严,如临大敌,内城白天的居民一如往常,晚上只是多了宵禁。 万籁俱寂的内城,火光通明的外城。 众人拿着火把四下看去,所有人都没什么精神,谁也不想这大冬天的晚上还要出来巡逻,江枫缩了缩脖子。 冬至已过,现在是辽东最冷的时候,或许不用宵禁,晚上也不会有人出来。 五个人漫无目的在大街上走着,偶尔还能遇到其他巡视的人。 走了半天,终于到了今晚的目的地——粮仓。 粮仓的规模之大,足矣供全城人一年的吃喝。 当然这很大一部分都是皇太极几次袭击辽东,掠夺过来的战利品。 指着游牧民族种地养活自己根本不可能,他们的天性就是残忍好斗。 江白青暗暗记下粮仓的位置。 驻守的粮仓内的守军大约一千多人,很明显巴合提亚知道这个地方的战略重要性,江白青他们巡察不是要进入里面,而是巡逻粮仓的外围,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人物。 防患于未然。 走了好几圈之后,连个鬼都没有看到,为首的把头格日乐,跺了跺要冻僵的双脚,刚要下令返回营地。 突然这平静被江枫打破。 “什么人?站那!” 江枫猛地跑向一个角落,临走前拍了一下云牧。 云牧反应了过来,也连忙跟了上去,剩下的三个人眼看有大事发生,忙不迭的冲过过来。 向前跑了几十步,是一个双岔口。 “你们三个走这面,其余人跟着我走这面。” 三个人还晕乎乎的直接朝着北面的第一个岔口跑了过去。 江白青和云牧则选择了另一个岔口。 跑了很远之后,江白青靠在树下,猛地喘气,拽住了还要跑出去的云牧。 “行了,就这吧,跑的够远了。” “这帮二傻子也太好忽悠了吧,根本没有人,他们连问都没有问。” “嘘,小点声,小心为上。” 云牧连忙捂住嘴巴,又小声地问道: “我知道了,大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江枫弄灭了火把,然后带着云牧歪七扭八巷子中的走了过去,走了几十步的距离,终于走出巷子中,一个巨大的牌匾出现在两个人的眼前。 百草园。 云牧四下看去,小声地嘀咕着:“医馆?这不是我们刚刚经过的地方吗?” “没错,走,进去。” 两个人蹑手蹑脚的走在医馆的门前,向里面看去,看出了里面没有人,只有一把铜锁锁住了大门。 江白青拿出长刀,本想一刀砍断铁链,却没想到这是云牧拦住了他。 “大哥,你这要是砍断了,明天天亮就会被别人发现的,交给我。” 云牧从口袋里拿出了几个银针,将它们凝成一股,在锁眼上捅咕了两下,啪的一声,铜锁开了。 江枫一脸震惊,没想到云牧还会有这样的技能,门被推开,两个人蹑手蹑脚的走进了百草园,随后把门轻轻的关上。 屋子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江枫拿出来两个火折子,一个点燃,另一个扔给了云牧。 瞬间漆黑的房间里就亮起了两盏微弱的光芒,撕碎了这看似牢不可破黑暗。 房屋中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柜台,旁面是几把椅子,这应该是郎中平时坐诊的地方。 走向里面走去,江枫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个十多层的中药柜出现在两个人的眼前,一排排红色的中药名让江枫目不暇接,足足有上百味药材。 () 第一百一十七章黑夜下的胜利(1) “逸之,你不是学过医吗,找两味能迷倒麻醉的药。” “你是要迷翻他们?” “没错,只需要迷倒守卫落平门这六百人,我们才有可能拿下辽阳,威震天下。” 云牧仔细想想,那些被掩埋的记忆直接涌了上来,几乎是吐口而出。 “草乌末,押不芦,醉心花,对,这三味药具有催眠麻醉的作用,不到一钱,就足以麻翻一个人。” 江白青拍了拍云牧的肩膀。 “干的不错。” 随后两个人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芒在中药柜上下寻找。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江枫找到了那三味药,防止被发现,每味中药各取了一半,把他们全部研磨成粉,江枫找来一个布袋子,把那些药掺在了一起,揣进了怀里。 又悄悄的走出了百草园,四下看去,那几个还没有回来。 江白青也没有等他们,直接返回军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等两个人回去了一刻钟后,其余的那三个人才一无所获的回来了。 “怎么样?”江枫率先问道。 “没抓到,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我说格西拉木你是不是眼花了。” 江枫挠了挠脑袋,装作很呆的样子。 “不会吧,我的确是看到了有一个黑影的。” “哎呀,格西拉木你就是太紧张了,第一次夜巡,没必要那么紧张,如今辽阳城铜墙铁壁,那些明军莫非长了翅膀不成?” 江枫低着头,“把头,教训的是,我下次一定注意。” “好了好了,我们负责的前半夜已经结束了,子时已过,赶紧回去休息吧。” “多谢把头。” 几个人回到了营帐之中,他们几个早早睡下,而江白青和云牧显然是睡不着觉。 辗转几次之后,看其余几个人都已经睡下,江枫偷偷的把怀里的迷药拿了出来。 云牧告诉他这些药放进做饭的水缸里,足矣迷翻上千人。 但江枫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必须还要做一个更大的动乱。 “既然水淹不了辽阳城,那就火烧。” 现在是江白青进入辽阳的第五天夜晚,他清楚如今威宁堡的明军的粮食哪怕是节衣缩食,也就能再坚持五天左右。 五天之后,一直吃不饱饭的军队怎样能打胜仗,搞不好没有等皇太极回来之前,就已经被消灭在这片土地上。 “吃饭?粮食!” 想到这里,江枫知道该如何制作一个更大的动乱了,火烧粮仓,辽阳城必乱。 “我现在已经知道粮仓的位置,可该怎么进去的,偷偷进去已然是不可能了,那一千多人也不是泥捏的,必须找一个借口,光明正大得从正门出去。” 闭上眼睛,无数的想法浮现在江枫的脑海中。 又是三天过去,辽阳城太平如常,那些流言蜚语也渐渐的平息,在巴合提亚看来,似乎一切都像好的方向发展。 第八天,下午。 云牧推着一个推车混在运输石头,重木的队伍走出了辽阳城。 而江白青继续留在落平门的守军中。 夜晚清点人数的时候,把头格日乐发现少了的那个人。 他找来同一个营帐的所有人。 “乌吉达来怎么人不见了,你们谁知道?” 江白青从后面走了出来,挥了挥手。 “我知道,他今天推石头的砸伤了脚,现在正在北山的营寨中养伤呢。” “是的,把头,今天我和乌力吉达来一起去的北山,他在下上的时候,脱了力,被石头压伤了。” 另一个人也在附和的说着。 格日乐略微松了一口气,他摆了摆手。 “那就没事了,你们回去吧。” 辽阳城度过了它最后一个宁静的夜晚。 第九日,白天一日无事。 傍晚。 伙夫用勺子敲着铁盆,喊着: “开饭了!” 落平门六百守军排着长队,每个人手里拿一个铁碗,准备吃着晚饭。 每个人打上食物的人,随便找一个地方蹲了下来开始吃饭。 江白青左手拿着两个馒头,右手端着一碗菜,走到一个不让人察觉的一个角落,开始大口吃着晚饭。 当然江白青这是假吃,而其他人早已经饿了一天,根本也不会去想这饭菜和往天有什么不同。 江枫坐在那里,心脏砰砰直跳,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一个人站了起来,刚走出几步,就忽的躺在了那里,另一个人见状,刚站起来,就又倒了下去。 他震惊的看向自己的饭碗,又抬起头看向伙夫,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 “饭菜有毒!” 所有人都放下碗筷,刚要起身,却全都因为药力发作,根本都站不起来,全部昏倒在地上。 负责打饭的伙夫,还没有吃饭,他丢下勺子,惊恐的四下看去。 在那些倒下的人中,只有一个站了起来向这面走了过来,等伙夫反应过来刚想跑的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江白青挥起长刀,一刀看向伙夫。 伙夫倒在地上,血液染红了地面,但江白青并没有住手,向每一个昏迷的人补了一刀。 血液染红了这片土地,一切是那样的无声,又是那样的鲜艳。 这时候,太阳沉底落了下去,辽阳陷入了黑暗。 () 第一百一十八章黑夜下的胜利(2) 江白青走向拓实的尸体旁边,在他的身旁找到了属于牛录主的令牌。 站起身,向外面走去,箭在弦上,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呼呼的北风,吹在江白青的脸上,他却没有丝毫感觉,抬起头看向天空。 功成垂败,就在今朝。 很快江枫就恢复了镇静,他看向令牌上用红色写上的令字,如同鲜血一样。 看着已经黑透了的天空,加快了脚步。 一柱香的时间,江枫来到了粮仓旁边,他深呼一口气,从正面走了进来。 “什么人?” “是我格西拉木,奉拓实大人之命,取一些粮食。” “就你一个人?” “其实我家大人吃腻了每天的那些伙食,想开一些小灶,毕竟,那东西天天吃谁不腻啊。” 守卫瞬间就懂了,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负责驻守十一座城门的那些牛录主时不时的给自己吃一些好的。 “有没有令牌。” 江枫摸了摸口袋,把拓实的令牌递了上去。 守卫看了看,然后挥了挥手,把令牌扔了过去。 “快去快回。” “好勒。” 江白青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进了粮仓。 粮仓很大,不亚于宁远城的粮仓,每一个个鼓鼓的像蒙古包一样,这里面多半是水稻,小麦之类的。 还有一间特大的仓库,这里面的装的是冻肉,冻鱼还有许多江枫不认的东西,更多的都是磨好的粮食。 仓库全都是用木头临时搭建的,走进了仓库的最里面,江白青靠在一个角落里蹲了下来,抬头看向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自己。 他把自己的火折子打开盖,把里面的火星倒在了木头架子下面。火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时隐时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却每次又都亮了起来。 火苗很小,一时半活还燃烧不起来,但这星星的火苗,足矣燎原。 角落里放着上百袋磨好的稻谷,这种东西特别易燃,而且辽东的冬天还特别的干旱,再加上北风呼啸。 一旦有一个地方燃烧起来,火势就会越来越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越乱越好。 江白青边想着边向外面走去,手里还拎着两条冻鱼。 一千多年前赤壁的一把大火,奠定了三分天下,二百多年前鄱阳湖一把大火,开创了一个伟大的朝代。 而今日,江白青要用一场大火改变这危急存亡的时刻。 他本可以烧了粮仓,然后率军围城,将敌人困死在城中,但时间根本不允许他这么做,敌人等得起,而江枫等不起,自己的军队马上就要断粮了,关内的局势也一片黑暗。 江白青很快就走出了粮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回到落平门之后,满地的尸体早已经冻硬,但没有发现这里异常。 他扛起几具尸体立在城墙之上,装作站岗的守卫。 风势越来越大,江白青和这些具尸体站在落平门上,北望北山。 等待那里传开消息。 北山。 云牧骑在马上,身边是赵京辉,和石开。 他昨天从北山连夜跑回威宁堡,把情报全部告诉给了石开众人。 在威宁堡等到快粮尽的石开,终于等到了这八天来唯一的好消息。 他从第五天开始就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这两个人真的创造了一个奇迹。 面对驻守北山的这些守军现如今已经足足九百人,但是这个地方同样被云牧摸得透透的。 趁着夜色,他率军从太子河对岸迂回过去。 而正面石开直接率大军掩杀过去。 两面合围,不到半个时辰,这九百人根本来不及逃跑,有很多直接死在了睡梦之中。 北风呼啸,淹没了守军的惨叫声。 巴合提亚的警报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到,就已经全军覆没。 云牧擦了擦长刀的血迹,面色冷峻,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很多人都会倒在这里,但他们的脸上却毫无惧色。 赵京辉派人抱着柴火走向山顶,不一会三个篝火划破这漆黑的夜晚。 而站在落平门上的江白青在寒风中已经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那计划中的三盏篝火。 而此刻内城突然出现一声大喊。 “着火了!粮仓着火了。” 江白青回过身,靠在那冰冷的城墙上,风借火势,火借风势,看着城中心那越来越大的火,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很多人的都被粮仓的火势吸引,巴合提亚派两千人前往救火,而粮仓附近根本已经乱成一团。 在大殿中的巴合提亚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下令加强各城门的守卫能力。 可连命令都没有发出去呢,第二个坏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 “将军,大事不好了,明军攻城了!” 巴合提亚一阵踉跄,靠在墙上,才勉强站稳了身体。 “哪个门?” “南面的长林门。” “来了多少人?” “外面的夜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 巴合提亚知道他此刻千万不能慌,慌了,辽阳城就完了,拔出腰间的佩剑。 “传我将令,内城的八旗军前往长林门守城。” “遵命。” 巴合提亚穿上盔甲,也前往了长林门。 () 第一百一十九章黑夜下的胜利(3) 几千人在明军将领的指挥下,向着长林门进攻。 震天响地的呐喊声从黑暗中响起,这些人扛着云梯不过一切的冲了上来。 石开只交给了他们一个任务,制造声势。 巴合提亚急急忙忙的从军营中骑马赶了过来,站在长林门城墙上,他看着底下黑压压一片的敌人,却透着一丝丝诡异。 又转身看着城中心粮仓燃起的大火,巴合提亚知道今夜不会太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一个来月,辽阳城的防御工事已经不止一次加强过,他就不信一万六千多人还守不住一个如此坚固的城墙了。 这其中还有巴合提亚引以为傲的八旗军。 他拔出长刀站在城墙上指挥,眼看第一波进攻马上就要被击退,突然身后传来手下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 “将军,大事不好了,又有一大股明军进攻落平门了!” 巴合提亚猛地转过身来,收起剑。 “来三千人跟我去落平门。” 落平门与长林门一个南面一个北面,相隔甚远,哪怕是骑兵直接穿过内城,也需要足足一刻钟的时间,但这些足够了。 石开率领骑兵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与落平门相近的两个门的守军刚要冲过来,就听见砰的一声。 吊在护城河上面的木桥轰然落下,他们这才看见一个站在落平门正上方站着一个人。 随后这个黑影走到了落平门前,大喝一声,打开了已经关闭许久的落平门。 他站在落平门下,显得是那样的渺小,狂风吹动他的衣襟,却如同青竹一样屹立不动的站在那里,任尔东南西北风。 石开比城内的援军率先一步来到了落平门,一路上毫无阻拦,江白青终于和大部队汇合。 但是他们来不及寒暄,必须得先在城内站住脚步,很快就和附近两个门赶过来的敌军交锋。 两个城门的赶过来的人加起来都没有一千人,很快被石开众人杀退。 巴合提亚随后率兵赶到,看着眼前已经在落平门站住脚的明军,狠的只咬牙。 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落平门会如此轻易失守。 他骑在马上,一方面指挥八旗军精锐向落平门冲锋,另一方面调集城内的机动军队。 交锋开始了。 江白青骑在马上带领着明军和巴合提亚的八旗军厮杀在了一起,攻城战变成了阵地战。 就在战况胶着的时候,突然一声震天的响声响起。 随后战场上四五个女真兵卒被炸得人仰马翻。 巴合提亚定睛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十余门大炮架在了落平门城墙之上。 时不时的有炮弹落下,在敌人的周围炸开。 八旗军再厉害也是肉长的,一发炮弹下去还是得炸死。 很快明军就占了优势,巴合提亚边打边退,最后退到了内城外围。 这样越打女真士气就会越来越低,巴合提亚彻底怒了,他也不留什么后备军了,把城内一万多兵卒全部拉到了内城前,准备迎战。 一万多明军也都一字排开在落平门前,江白青站在最前面,他也想再炮击这帮建奴,但是炮弹已经打光,现在是完全要拼硬实力的时候。 “进攻!” 江白青拔出长刀,率先冲了上来,向蜂拥而来的后金军发起了冲锋。 这一战江枫也没有把握,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能赢,他能做的只有多杀几个人。 要么胜,要么死!! 长刀不知道挥动了多少下,杀喊声四起,整个辽阳城充斥着刀光剑影。 无数的兵卒倒在血泊之中,又有更多的人踩在他们的尸体上,冲上去。 双方的箭矢在凌空乱飞,却在他们的眼中找不到丝毫畏惧,明军的眼中透着决一死战的气势,举起武器砍上去,做着殊死搏斗。 江白青抹下去满脸的鲜血,长刀剑刃崩裂,盔甲已经破破烂烂的,沾满了血污,他卸下这碍事的盔甲,现在所有人的脚下除了尸体还是尸体,江枫从地上捡起了一杆长枪,越身上马,再次发起了冲锋。 天空东方渐渐的泛起了鱼肚白,双方交战了一夜,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疯狂的边缘,全凭着一口气在战斗。 江白青拔出插在敌人胸口长枪,就在这一刻听见了绝望的一阵马鸣,自己的背后,鞍山城内的女真骑兵支援过来了。 人数不多,只有三千人。 但是对于这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明军,三千人足矣改变整个战局。 苦苦支撑了一夜的巴合提亚终于看见了援军,此刻身经百战的他激动的差点没有哭出来,如果援军再不来,不超过半个时辰,就会全军覆没。 他没有想到这一个个明军很打了鸡血一样,自己发挥骑兵的优势,一夜之间发动了五次冲锋,却依旧没有杀退这群明军,他们如同钉子一般死死的钉在了落平门。 江白青抬头看了看,如今自己身边的明军已经不到四千人了,每个人都的身上都有大大小小几处伤口,所有人都在不约而同的看向江枫,看着他们的主将,这个带领着他们杀穿了辽东的人。 而此刻江枫面对生死存亡的时候,内心却异常的平静。 () 第一百二十章胜利与危机 江枫已经不止一次料想这样的结局,环顾四周,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如此凄厉,苍天仿佛也被触动的一般,一片雪花落了下来,随后就是千万片。 在雪中只听见江白青大声喊道: “所有人,一字排开,拒敌!今日哪怕是死,我们也要杀它的痛快!” 江白青提起长枪,正打算冲上去,却被石开死死的拽住。 “白青,我们给你拖住一刻钟的时间,你率军从太子河西面突围。” “不行,要死一起死,我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 “江白青!” 石开的声音突然高了许多。 “这一个多月下来,让我知道女真军队也是那么脆弱,也是可以战胜的,我们所有人都可以死,但你不能,你身上背负的是责任!” “我泱泱华夏,岂又无人,死而已,又有何惧,石兄,你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一个多月前我把你们带进了这里,今日,我与诸君同生共死。” 江白青的话触动了很多人,他们眼角有泪珠划过,那不是恐惧,而是对无力回天的不甘。 “我等与大人同生共死。” 云牧,赵京辉走了上来,这两个人也伤得不轻,尤其是赵京辉,还时不时的向外面咳血。 江枫用手擦了擦赵京辉嘴角的鲜血,看向他们三个人。 “我们下辈子还做兄弟。” 说完,骑上马,他抬头看向雪花纷飞的天空,挑起长枪。 “迎敌!”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江白青带领着仅剩的四千余人,没有管背后的援军,而是如同猛龙一般面向巴合提亚,就算是死,也要带走后金女真的一位大将。 刚要冲锋,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了若有若无的马蹄声。 这一下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在辽东还会有哪一支军队能来到这里。 江白青似乎反应了过来,他猛地回头,在后金援军的西北侧,一支风尘仆仆的军队冲了过来,顶着漫天大雪,虽然能见度很低,但是那熟悉的旗帜。 “是他?” 话音刚出口,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江老弟莫慌,老夫来也!” 毛文龙来了。 一直在辽南活跃的毛文龙,在所有敌军的眼皮子底下,毫无察觉的出现在了辽阳城下。 从铁山分开这么长的时间,毛文龙他手底下的八千多人似乎一点都没有战损,就走到了这里。 “毛大人,那些援军就交给你们了,巴合提亚的人头我要亲自来取!” 这下子巴合提亚彻底的慌了,他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如此戏剧性的转变。 从绝望到希望,最后又变成了绝望,落差太大,奇迹不会再发生了,沈阳的援军没有两日根本不可能赶到这里,到那个时候,自己恐怕是早已经都凉透了。 巴合提亚看向江白青,没有选择投降,也没有向济尔哈朗那样誓死抵抗,而是选择了第三种方法,巴合提亚不想把自己的命交到他们的手上。 他把长剑放在了脖子上。 面色苍白,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很多,双眸从狰狞变成冰冷。 随后双手用力,鲜血喷涌而出,几秒钟后,轰然倒地,血液染红了地面。 这下子,失去了主将的八旗军彻底失去了斗志,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被江白青的军队斩杀殆尽。 而外围的女真骑兵也被数倍于他们的军队团团围住,不久之后,也全军覆没。 赢了!我们胜利了! 江白青的耳边不断回想着手下们面对胜利的呐喊声,紧绷了一个多月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从宁远出兵时,他根本没有想到能够达到这一步,自己设想的战略布局全部完成,接下来就等待着死亡,等待着皇太极复仇的怒火。 他不能退兵,一旦退兵,皇太极可能直接反其道而行之,进攻辽东锦州,宁远等城,只有时刻威胁到敌人的根本,才能挽救这危局。 江白青知道赢了,此刻却开心不起来,看着那群抱在一起的手下们,露出了一丝苦笑。 看向漫天飘落的雪花,现在是十二月二十,他知道不超过十天皇太极指定会收到消息,在二十天内,女真骑兵的大军就会回到这里。 …… …… 但是江白青失算了,皇太极现在已经率军赶了回来,距离沈阳只不过三天的距离。 十一月初十的时候,远在关内的皇太极就已经收到了济尔哈朗阵亡的事情。 也收到了近一个月辽东发生的所有事情。 一连接着五六座城池失守,江白青这个名字也第二次出现在皇太极的耳朵中。 右屯之战的失败,并没有让久经沙场的皇太极多么重视江白青,他知道那群守城的杂兵也是一群废物,能拿下右屯,只是江枫的运气。 但从他知道济尔哈朗身亡,一万精锐全军覆没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江枫没有那么简单,但也抱着一丝丝的侥幸,希望江白青能止步如此,但是十一月十三,皇太极又收到了第二个消息。 明军绕过连山关,攻破威宁堡。 从那一刻开始,皇太极就知道辽阳城已经守不住了,自己必须回去。 () 第一百二十一章撤兵 他清楚巴合提亚的能力,尚且不如济尔哈朗,可能连十天都不一定能守得住。 看着已经取得优势的关内,皇太极不得不咬着牙下令了撤兵。 十一月十三,皇太极准备撤退。 但是摆在他面前的时候袁崇焕率领的十余万明军。 自从半个多月前袁崇焕出蓟州的时候,皇太极就设下了大的圈套,他要一口气的吃掉明军。 他采用了疲敌扰敌的策略,不断派出小股部队,偷袭袁崇焕的营帐。 人数多的有点有很多,但缺点却也同样跃然纸上——不易指挥。 皇太极利用这一点,一连几天骚扰袁崇焕的军营。 随后那些按捺不住的明军将领,正中下怀,出寨迎敌,然后直接迎来了皇太极无情的屠刀。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关宁铁骑的实力,在一连三天派出小股部队的皇太极,在第四天选择了直接派出主力直接压上。 他本以为三天的夜袭,明军早已经身心俱疲,应该一触即溃,可又一个震惊的一幕出现在了皇太极的眼前。 很快明军就停止了慌乱,然后 就看见身着重甲袁崇焕,向着八旗军发动了反冲锋。 皇太极根本都没有瞧得上这明军骑兵,毫不犹豫直接迎了上去。 但是打着打着就发现了不对劲,这帮人用的不是马刀,而是一个个三眼火铳,这种特制的铁制大棒,抡上去,盔甲根本挡不住,瞬间就皮开肉绽,其顶部还可以发射火器,时不时的还打两枪。 在加上袁崇焕身先士卒,亲自发起了冲锋,明军士气大振,八旗军很快就溃败。 皇太极见形势不对,选择了退兵。 但是皇太极并没有气馁,反而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反其道而行之。 第二日,双方交手于遵化城下,后金败,遵化城被明军收复。 第三天,向丰润城撤退的女真骑兵遭遇明军,复败。 第四日,后金再败,丰润城失。 袁崇焕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但是身为宣府兵的主将满桂却不听袁督师的劝阻,率领明军五万,孤军深入,轻敌冒进。 身为猎人的皇太极,等的就是这一天,十万八旗军倾巢而出,一战尽灭明军,只有主将满桂灰溜溜的逃了回来。 只因为一个蠢货,五万明军曝尸荒野,前几日收复的城池也都再次丢失。 要不是袁崇焕临危不乱,率军守住了香河,则京师危矣。 逃回来的满桂却反咬一口,说是袁崇焕不出援兵,才会导致这次的大败。 崇祯皇帝谴责的袁崇焕,身为主帅的袁督师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不想让本来就要分崩离析的自家阵营变得更加崩溃。 袁崇焕压力很大,上面有皇帝不断施压,一连七道圣旨问责他何时把皇太极撵回老家,还时不时的杀鸡儆猴。 下有这群不太听话的手下们,他的手中除了来自辽东的心腹,还有那些名义上属于自己麾下的宣府兵,备倭军根本都是各自为主,各自主将貌合神离。 这让身为督师的袁崇焕的十分头疼。 一个多月的时间,整个人头发白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可依旧没有人理解他。 两军自从上次明军兵败之后,就陷入了僵持,虽然期间互有胜负,但都是小打小闹,损失人数不超过几千人。 袁崇焕看着地图,不由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报!开平城内的后金骑兵近几日貌似又有异动了!” 袁崇焕抬起眸子,满脸憔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什么异动?” “据种种迹象来看,后金似乎要南下。” 袁崇焕摆了摆手,“不可能,皇太极又不是疯了,兵者,最重要的就是兵势,敌人虽然占据了几座城池,但是兵锋已弱,锋芒不再,他不会在妄图南下的。” “可……可督师大人,就在今早,已经有一支军队出城似乎向天津渡的方向去了。” 袁崇焕目光皱缩,他意识到了什么,站起身来,看向地图的方向。 身体因为激动变得有些颤抖,负责汇报的手下以为袁崇焕生气,忙的直接跪了下来。 但却在袁督师的口中听见了不可思议的话。 “皇太极要退兵了,这支军队只不过是一支疑兵罢了,传令……” 下去两个字还没有说完,就看见祖大寿走了进来,面色十分凝重。 “怎么了?” 祖大寿手里握着一份圣旨,面色十分难看: “大人,皇帝陛下把旨意直接越过您,下到我这里了。” 袁崇焕并没有管那些,他知道现如今皇帝已经渐渐的不相信自己了,但也没有办法,眼下,驱逐出关内的后金军才是正事。 “陛下说了什么?” “他让我率领关宁铁骑把女真骑兵拦在天津渡前面,可我知道关宁铁骑可是精锐中的精锐,也是督师您的心血,所以这件事情,还是要请示一下大人。” 袁崇焕眉头一皱,他推测皇太极极有可能要退兵,一旦把最精锐的关宁铁骑调走,那八旗军就会风雨无阻的撤走,这让袁督师很是不甘。 但不调走,自己可是违抗君命,轻者削官罢职,重者,可能性命不保。 () 第一百二十二章关内的战局 袁崇焕把手重重的锤在了桌子上,面色变得十分凝重。 他围着桌子找了好几圈,时不时的抬起头看向地图。 兵部尚书孙承宗驻守在山海关,皇太极不可能从那里出去,而马兰镇和三屯营已经被收复,后金军进来的喜峰口也不可能再出去。 山海关到喜峰口一线的关隘无数,但袁崇焕最后还是把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地方。 最后猛地转过身来,看向下面的祖大寿。 “传令下去,所有骑兵即日起开拔向北,前往迁安北部的冷口!本督断定皇太极一定会从那里撤退。” “可督师大人皇命不可违啊!”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出了什么事我袁崇焕自己担着,后金进入关内烧杀抢掠两个多月,怎么能让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必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可那支前往天津渡的后金军怎么办,这万一真的要进攻,那这件事情不是我等脑袋能担保的事情了。” “马世龙不还是在蓟州吗?让他 前往天津渡支援,以备不时之需。” “望大人三思啊,一步错,步步错,如今陛下已经……” “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意已决,断然不能让他们这么容易离开关内。” 等待祖大寿退出去之后,袁崇焕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他有一个疑惑,皇太极什么要退兵? 现如今关内的勤王之师虽然越来越多,但是主动权依旧在女真的手上,况且前几日一次大捷,尽灭五万明军,按理来说应该会在这片土地上烧杀抢掠一阵子。 可却偏偏撤军了。 是陷阱吗? 刚才还踌躇满志的袁崇焕也抓不准了,但是战场上十余年的经验告诉他皇太极这一次是真的要退兵了,否则也不会留一支疑兵,隐藏自己的意图。 想到这里,一个答案逐渐浮出了水面。 辽东出事了。 袁崇焕敲了敲桌子,脑海中逐渐浮现了江白青的样子。 “我走之前给他留了两万多人,整个辽东守军加起来不过四万,难道真的让他捅破天了?” 想了又想,似乎只有这一个答案。 变数,唯一的变数。 袁崇焕站起身来,向外面走了出去,无论如何,也要让皇太极浮出代价。 …… …… 事情和袁崇焕预想的一样,皇太极千挑万选把撤退的地方放在了冷口。 为了防止敌军清楚自己的意图,把阿敏,硕脱等人留在了遵化,永安,迁安等五座城池,负责牵制周围的明军,并且让阿敏起兵佯攻天津渡。 在关内留下了一万多人,带着剩下的人打算偷偷的离开关内,返回辽东。 他必须离开这里,自己一旦回来的晚了,辽阳城都有可能丢了。 突然前面的斥候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 “报,大汗,前面发现了大量明军的踪迹。” “是谁的队伍?” “根据明军的旗帜来判断,这个军队恐怕是袁崇焕的关宁铁骑。” “嘶!” 皇太极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有料到袁崇焕竟然猜到了自己的意图,并且神不知鬼不觉赶到了前面。 但是现在可和明军耗不起,皇太极现在只想返回辽东,将这个江白青挫骨扬灰,连渣都不剩。 面对突如其来的明军,他没有慌张,趁着明军集结没有完成,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皇太极派出莽古尔泰率领八千骑兵向明军发动了猛攻,让他作为一个诱饵吸引明军的注意力。 而莽古尔泰不复英勇之名,很快在明军阵营中横冲直撞,搅的翻天覆地,皇太极找准时机,直接将剩余的六万多人骑兵合击一处,漫山遍野的八旗军冲过来的时候。 远处的明军虽然勇猛无畏,但终究寡不敌众,坚持了不到半个时辰,冷口就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皇太极时隔两个多月再次看见了关外的场景。 回头看向长城的方向,想要回身冲进去救出莽古尔泰,可是回身时,已经看到莽古尔泰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住了,他这是才发现,明军的主力好像直接就是奔着莽古尔泰去的。 神情中流露出不甘的表情,随后跃马扬鞭,消失在了茫茫漠北沙漠。 在远处观战的袁崇焕并没有多大意外,为了在皇太极之前来到冷口,袁督师只带了两万多关宁铁骑。 这两万多人根本不可能吃掉所有女真兵卒,也不能安然放他们离开,等皇太极逃出去之后,袁崇焕下令直接合围莽古尔泰。 留下莽古尔泰这一趟也算是没有白来,袁崇焕不知道,这一个命令竟阴差阳错之间救下了江白青。 毫无意外,莽古尔泰在明军的层层的包围下,苦苦战斗到了天黑,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自己也身中数创,莽古尔泰知道自己走不多远了。 他扬起自己的马刀,很身边仅剩的十几个人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袁崇焕当然不会让他死的那么容易,这个人交到皇帝手里,正好可以救自己一命。 直接活生生的把莽古尔泰围住,这时候反应过来的莽古尔泰刚要自杀,却一刀被祖大寿斩下了举刀的右手。 () 第一百二十三章变故(1) 莽古尔泰用左手死死地捂住右手手腕的伤口处,豆大的汗珠从脸上落下,整个人轰然倒下,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捡起旁边的武器。 却被冲上来的十几个人直接压了上去。 莽古尔泰拼死挣扎,可双拳不敌四手,一代名将就这样直接被活捉,五花大绑,送到了袁崇焕的面前。 袁崇焕从马匹上走了下来,死死地踩在了莽古尔泰的脸上。 “你!” 莽古尔泰刚说一句话,脸上的疼痛就猛地袭来,嘴角有丝丝血迹渗出,袁崇焕真的想一脚把这个入侵者一脚踩死,但又得留他一命。 活捉一个后金女真将领,皇帝一旦高兴,或许就会饶他违抗君命之罪。 想到这里,袁崇焕松开了脚,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给他带下去。 “把莽古尔泰看好了,别让他跑了!” “遵命。” …… …… 皇太极很是不甘心,现在对江白青和袁崇焕恨得直牙痒痒,看着带回来的几十车金银财宝,大量的粮食,和掳掠无数的平民,心情上有了一些慰籍,但这些远远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他本以为能打到北京城下,就算不能攻下北京城,也要重创一次明军,可是却被袁崇焕死死的拦在了蓟州之外。 几次尝试都根本无法突破,然后本来打算在关内烧杀强掳,可仅仅过去了一个多月后院就起火了,此刻避免陷入两线作战,只能提前返回辽东。 草草的结束了这次入侵,这让皇太极尝到了一丝丝甜头,却也让他见识到了明军的实力,这个王朝似乎自己此生无法拿下。 那些明知死却无畏死的眼神,从两年前到现在,已经不止一次。 也认识到了一个人——江白青,这种无名小卒根本不配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却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无名小卒,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大汗,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就能返回辽东了,但是……” “但是什么?磨磨唧唧的成何体统!” “辽阳城丢了!” “巴合提亚这个废物,连十天的时间都没守住,现在辽东什么情况了?” “盖州,海州,辽阳等八座城池,其中除了威宁堡之外,全部被屠城,近二十万人丧命。” “这其中有好多汉人,他也下得去手?” “没错,据斥候们带来的消息,现如今盖州已经是一座空城,一个人都没有,整座城池已经变成了废墟,还有……” “够了,不要再说了!这个江白青他必死无疑!我就不信他还能插翅难飞!” 这时候后军慌慌张张跑来一队斥候,为首的直接冲了过来。 “大汗,莽古尔泰将军被生擒了!” “知道了。” 皇太极猜到了这样的后果,他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 一个人走到了最前面,此刻不知道在想什么。 …… …… 而此刻刚刚取得一个胜利的明军此刻却发生了一个重大的事情。 兵部右侍郎兼右都御史,蓟辽督师袁崇焕入狱了。 皇太极虽然撤走,但关内依旧有好几座城池在女真的手中,还有一万多敌军,就在这种时候,手握兵权的主帅竟然被撤下去了。 愚蠢至极。 从冷口回来的袁崇焕带着被五花大绑的莽古尔泰进京。 昨天晚上皇帝降旨让袁崇焕进京商讨关于如何退兵之机。 这一次路过北京京郊的时候,里面虽然十分戒严,但是百姓们依然一如既往的生活,战争似乎没有影响到这些人。 看到这一幕,袁崇焕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正是他的努力,这里才没有生灵涂炭,才没有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顿时感觉到了这两个多月的努力没有白费。 拼了命的把皇太极挡在了蓟州城外,几十天再未曾前进一步。 袁崇焕感觉自己已经把能做的全都做了,尽力的去减少损失,夙兴夜寐,尽心尽力,可他望着远处的冰冷的皇城,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心来。 他总感觉自己走进这里,就很难再出来了。 这一次被召见的时候,既没有上次平台召对的没有宏大,也没有在主殿上,只是在一个小宦官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偏殿。 推开门,崇祯皇帝朱由检一个人坐在主座上,身边站着一个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 好歹是堂堂一品大员,却以这种方式接待,袁崇焕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短短两年,物是人非。 果然一看到崇祯皇帝朱由检的时候,这位年轻天子可没有以往的态度,而是语气变得十分冰冷。 对于活捉了对面将领的这件事情也没有太多表率,上来就直接问了袁崇焕好几个问题。 “敌军为什么能长驱直入?十万人消失在了辽东你身为督师怎么会不知道?” 袁崇焕听见这些问题,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他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自己或许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了。 他跪在地上:“陛下您是知道的,自从皇太极占领了察哈尔蒙古之后,北边长城上千里的地方就已经完全暴露在敌人眼皮子底下了,臣已经不止一次的上书加强九边重镇的军事防范了。” () 第一百二十四章变故(2) “强词夺理,十万人,那是整整十万人,那么大的军事行动,你竟一无所知,为何对关内的敌军置之不理,任由他们在遵化等城烧杀抢掠,最近城中传闻,你与皇太极相互后金,引八旗军进入关内,如今想来,袁爱卿,这不无道理吧。” 袁崇焕瞬间一身冷汗,通敌投敌之罪,那可是要夷其三族。 “陛下您是知道的,我们的军队与敌军相差过大,一旦不能依靠城池,或者有绝对的人数优势,是不能战胜他们的啊,满桂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够了!满桂之败,不也是因为你不去支援吗,现如今你连朕的旨意也不听从了,要不是敌人中途撤军,现如今天津渡都已经是他们的了。” 最后一个问题,也无疑是最致命的。 不遵圣旨,违抗君命。 这是一个无法狡辩的事情,虽然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但依旧已经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袁崇焕沉默了,他知道现在无论自己说什么,崇祯已经不会再信任自己。 而对于袁崇焕的沉默,朱由检变得更加暴怒,他以为袁崇焕默认了此事。 就直接差人脱下了袁崇焕的官服,这一下子身旁的王承恩也懵了,没想到皇帝能搞得这么大,这可是一个手握兵权的督师,北京城外不远处的蓟州可是他带来的十几万辽东军队。 这一下如果处置不当,那可是一场不次于宁远兵变的危机。 本该沉默不语的王承恩,这时直接跪了下来,他知道朱由检在气头上,但也要在现在劝谏,不能让一个错误变得越来越大。 “陛下,现在关内后金军依旧盘旋在遵化等城池,国难未平,正是用人之际,袁督师之事疑点颇多,但他对大明的忠心日月可鉴,再者战场上最忌讳临阵换帅,不到危机十分,万万不可啊!” 朱由检看了一眼王承恩,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冲着外面喊去: “来人啊,即日起削去袁崇焕一切官职,贬为平民,打入大牢。” 袁崇焕郑重的向朱由检行了一个礼。 “谢陛下不杀之恩!” 随后站起身,被门外的侍卫押走。 王承恩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一连好几个,头上有缕缕血液留下。 “陛下!辽军若无主帅,必定大乱啊,” “大乱?这是朕的天下,这是朕的军队,又不是他袁崇焕的军队,天下又不会少一个人而兴亡。” “军队是陛下的军队,但是袁崇焕在军中的威望的确十分的高,这一点不可不在意啊。” “是朕的军饷养活了他们,他们反而记得只有袁崇焕的恩!天下哪还有这样的事情!袁崇焕他欺君罔上,这一点足够杀他好几次了,我意已决,传令下去,由祖大寿接管辽军,让他们在原地待命。” 说完,直接拂袖离开了偏殿,王承恩看着一意孤行的皇帝,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少年天子,可历史不会容他成长的机会,每走一步,都必须慎之又慎,否则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 …… 辽东,辽阳城。 此时辽阳城经过了几天的努力,已经完全控制在明军的手里。 毛文龙和江白青也已经合兵一处,整座城中大约守军一万两千人。 江白青没想到毛文龙直接把他的那支军队的指挥权交到了自己的手上,虽然江枫拒绝,毛文龙却硬生生的把虎符塞给了他。 “官场之间,你不如我,但是这战场之中,你的敢打敢做,把握时机的能力,老夫不如你,这虎符你收着,现在深入女真后院,想逃出去就靠你了。” 这也让江枫有一些恍惚,在他的印象中以及后世史书上都把毛文龙描绘成了飞扬跋扈的一个人,却没想到却和记忆中完全不同。 也或许是因为上次在袁崇焕手中死里逃生,才变成这个样子,无论如何,江白青已经感到很庆幸,本打算救他是为了救袁崇焕的,却没想到误打误撞间救了自己,否则自己早已经死在了辽阳城下,尸骨无存。 攻陷这座城之后,依旧没有解决掉缺粮的这个问题,辽阳城之前粮食很多,但是被几天前江白青的一场大火,几十万石粮食一夜之间变成了飞灰,什么都没有剩下,现在他们吃的是原来十一座城门驻军剩下的粮食。 但是这些剩下的粮食无疑是杯水车薪,仅供明军吃不到五天的,江枫看着这群活到了现在的兵卒,在城中修整了足足两天之后,众人决定向辽南方向转移。 可就在撤军的前一天晚上,躲在沈阳城一直没有动静的后金军终于有了动作。 还在做撤退部署准备的江白青,看着从营帐外面走进来的云牧。 见他脸色慌张,江枫抬起头。 “怎么了?” “沈阳城里的女真围过来了。” “来了多少人?” “我仔细看了一下,足足两万人,现如今驻扎在辽阳城外五里的地方,就在刚刚占领了北山,我们南下的道路被他们封锁了。” “行动这么快?” 江白青面色变得凝重,这速度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这群一败再败的女真似乎找到了一个主心骨,一个念头如同闪电一般划过脑海中,直接脱口而出。 () 第一百二十五章守城(1) “难不成皇太极回来了?” “什么!不会吧,我们才拿下辽阳城满打满算没有三天,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会回来。” 江枫沉思,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有没有可能,我们打败济尔哈朗的时候,皇太极就已经返回了。” 云牧皱了皱眉: “这么说,真的有可能” 这时候赵京辉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石开。 赵京辉看着房间里的人说道: “噢?好巧,都在这里啊。” “你们那里有什么异动?” “我这里没什么事,但是石大哥那里有很大动作。 石开走到了前面:“不仅辽阳城被围了,我今天派出去的斥候带来一个消息,之前占领的盖州现如今入驻了上万人,看装扮是女真的八旗军,如果我估计的没错的话,皇太极已经返回辽东了,而且明天就会赶到这里。” 云牧说道:“看今天沈阳守军的异常反应,和石兄带回来的消息,皇太极回到辽东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我们南下撤退的道路已经被封锁,北上都是坚城,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根本无法攻克,为今之计,只能死守辽阳城,等待时机。” 时机,哪有那么容易出现。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但是没有人点明这一点,又都等待着奇迹出现。 …… …… 辽阳城戒备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打破这一个平静的竟然是一个使者。 女真使者。 江白青让守卫打开大门,方女真使者进城,他到要看能耍处什么花招。 讽刺的是,代表女真来的人竟然是一个汉人。 江白青靠在椅子,使者沈一良被手下们推推搡搡的走了进来。 沈一良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江枫的脸上。 “想必您就是江枫江将军吧。” 江枫呵呵笑了一下。 “代善派你来是干什么?” “我们贝勒大人珍惜将军之才,故特意派在下劝将军投降,若将军弃暗投明,封侯之赏,美女钱财要多少有多少!” “封侯?你们也配,你们先大汗这只不过是我们李总兵的一代家奴,有什么资格!” “将军,称口舌之利没什么用,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明室衰,女真兴,何不顺应天道。” “呵呵,天道,你一个跳梁小丑也配谈什么天道,剑在我手,我就是天道。” “我们现在城外陈兵数万,大汗不日就会来到,到时候十万大军围城,那时候将军可就是要粉身碎骨了,听在下一句劝,早日弃暗投明,您的一身才华也有用武之地,就像范将军一样,深得重用。” “范文程,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汉奸,他怎么能配和我比,我这个人,宁死不降,而你身为汉人,此刻却为建奴说话,你不觉得羞愧吗,你又有何颜面站在这里和本将军说话!来人呐,把他拖下去给我砍了。” “将军,双方交战不斩来使啊,你怎么能破坏规矩。” “规矩是对于人的,对于你这种无君无父,卖主求荣的狗东西讲什么规矩,云牧!” “属下在!” “把他的尸体给我挂到城墙上示众。” “领命。” 随后身旁两个人直接拖着沈一良向外面走去。 “将军,放过我,我身上有女真的情报,放了我,江枫,江白青,不识好歹,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江……” 声音渐行渐远,随后只听见咔的一声,戛然而止。 江白青也借势拔出腰间的长剑,插在桌子上。 “今后,有敢言投降着,犹如此人,身首异处!” 他们看着江白青能吃人的那种眼神,想着外面的敌军和自家的将军,发现还是江枫更为吓人。 不一会,一个人头就挂在了辽阳城外,是沈一良。 但是女真大营中,代善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并没有多惊讶,只是笑了笑,似乎早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有些东西在心底种下,便会不知不觉间萌发,直至长满全身,它的名字叫做恐惧。 代善带领的两万女真军,在第一天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围住了辽阳城东西南三年,唯独把北面空了出来。 围师必阙。 江白青站在城墙上看着底下黑压压的女真大军。 面色变得凝重,事情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不可避免的一步,他知道代善现在不攻城,只不过是在等皇太极的大军。 即便是城下只有两万多人,但城内一万明军却也根本突围不出去。 这无疑是一个死局,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江枫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 如此大好河山,却整日生灵涂炭。 投笔从戎近十年,这十年间,见过了太多生死离别,见过了太多的血雨腥风,却依旧没有改变什么。 这一次,一己之力,迫使皇太极回援,避免了关内再遭生灵涂炭。 历史厚重感压在他的身上,有些喘不过气来。 十载悠悠,千里山河梦断, 今夕匹马辽阳,百战城围末路。 江白青抬起头看向天空,光就在上面,可却显得格外的冰冷刺骨,照在这片充满绝望的土地上。 他攥紧拳头,看着城下的建奴,这群入侵者,这群强盗,这里也曾是汉人的土地。 () 第一百二十六章守城(2) 江白青在城墙上找了好久,直到傍晚才回去。 夜色笼罩在辽阳城上,而城墙上的人却格外的多,不是女真攻城了,而是所有明军都在向城墙泼水。 如今寒冬腊月,滴水成冰,江枫就是利用一点,一桶又一桶的水泼洒下去,两个时辰之后,一座冰城拔地而起。 江白青摸了摸光滑的城墙,这些坚冰守城的时候事半功倍,抬起头看向远处的黑暗。 心中喊道:“皇太极,来吧!” 上天没有给江枫他们太长的时间,被围城的第二日,皇太极就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和代善他们汇合,将近十万大军, 门太多帮助了明军拿下了辽阳,但是却也成为了江白青守城的难题,虽然一万多人不算少,但是平均分成十一份,那就少之又少。 没办法,江枫只能让一队人马守两座城门,最后正对着女真大军的落平门,羌胡门,桥步门三门,由江白青亲自驻守。 就这样江白青还留下了一千的预备队,时刻准备支援各门。 面对城下的十万大军,这一万多人明显不够看的,江枫坐镇大营,等待着皇太极攻城。 平静了一整天,傍晚。 城下的女真军修整完毕,做足了准备。 皇太极看见了现在落平门上的江白青,感觉是一个硬骨头,他于是选择了西面的章台门作为主攻,当然有同样有三支队伍佯攻其他的城门。 负责守卫章台门的是石开,皇太极不知道这是一个比江白青还难啃的硬骨头。 石开直接站在城楼上,不怕飞来的箭矢,拔出长刀,指挥着明军的防守,光滑的城墙果然成为了很大的助力,女真的云梯刚搭到城墙上,就被明军轻易的推开,十几个人直接硬生生的摔在地面上。 当时巴合提亚准备守城的那些材料给江枫他们做了嫁衣,明军就是用这些石头,还有冒着火的木桩纷纷从城墙上压下。 举着盾牌的女真军根本抵挡不住这些东西,瞬间就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时间损失惨重,。 进攻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皇太极无奈,只能选择了撤退。 城内的明军没有人能笑出来,他们知道这只是一次小小的试探,更惨烈的还在后面。 果然,半夜的时候,女真趁着夜色又一次的摸了上来,听见了守卫的大喊声,那些睡的迷迷糊糊的士兵只得爬起来,再次加入了战斗。 这次他选择进攻的还是章台门,十年前,他们从击溃了袁应泰的五万明军,攻取了辽阳城,皇太极相信,只有一万余人的辽阳城,这次也会轻而易举的拿下。 这一次与白天不同,石开他们听见了炮声,一瞬间章台门的上空就直接被点亮。 石开声嘶力竭的喊道:“趴下!” 炮弹在明军阵营中炸开,血肉北炸飞到空中,又重重的摔到地面上,霎时间硝烟弥漫。 与此同时还有点燃的石头被投石机扔向了城里。 这种石头上面沾满了火油,很快整个章台门的城楼就被大火吞噬。 而女真军趁此机会,直接搭着云梯爬了上去。 攻势越来越猛烈,石开一脚踹下去刚要爬上来的敌人,抬起头四下看去此刻章台门城墙上已经有几十个女真兵卒爬了上来,敌人就和发了疯一般向上面冲了过来。 石开知道再这么下去,就是要溃败,章台门也就要失守, 又挥剑杀死两个人,石开暗叫不好,因为已经有不少人充上了城墙和明军厮杀在一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白青预留那一千多人赶了过来,直到天亮,才拼尽全力杀退了敌人的攻击。 石开依旧现在城墙之上,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大大小小的好几处伤疤,而章台门还看看的掌控在明军的手里,这一夜一连击退女真三次进攻。 皇太极看着城墙上不远处的石开,看着距离自己十几丈的城门的距离却遥不可及,地上满是女真兵卒的尸体,仅仅昨天一天就有高达六千的伤亡,这让皇太极很是肉疼,他不明白,明明都已经攻上城墙了,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杀退。 “城上的这群人难道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吗!” 破了一鼻子灰的皇太极返回了城外五里处的军营。 江白青瘫坐在城墙上,城内的所有人都几乎一天一宿没有合眼,如果皇太极再次进攻,江枫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守住了,长叹一口气,踉跄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向辽阳大营。 今天一天就死伤了超过两千人,江枫知道按照这个样子,不到三天这辽阳城就要失守了。 下次女真攻城必须要换一种方法。 他想起了对面猛烈的炮火,如今辽阳城中有几门大炮,却没有火药,那就是破铜烂铁。 “火药?” 江白青向内城跑去,火药的成分他知道,看能不能制造出来一些。 辽阳城很大,江枫占据这里之后,还有完全走过。 来到这已经化成废墟的内城,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苦笑了一下,却也向里面走了进去。 天气阴沉,寒风呼啸,似乎在纪念那些逝去的亡灵。 () 第一百二十七章守城(3) 江白青慢慢的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定睛看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家——锦州。 走进锦州城,穿过一条条熟悉的街道,江枫几乎闭着眼睛穿过这里,贪婪的呼吸着家乡的味道。 一步一步走到门口,那是他的家,轻轻的推开门,来到小院之中,江枫看着妻子正在房间里织布,而母亲正在跪坐在祠堂前祈祷。 一切就是那样的安静娴和,江枫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就在这个时刻,耳边突然出现了惊天动地的杀喊声,霎时间硝烟弥漫,猛地回过头去。 满山遍野的女真骑兵冲了过来,江白青大喊让她们快跑,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见这一幕,被烈火吞噬,化成飞灰。 “不!!” 江白青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咚的一声不知道弄倒了什么东西,面色苍白,血红的双眼向四周看去,这才发现那是一场梦。 他扶起被踢翻了蜡烛,靠在门口大口喘气,额头上冒着冷汗,然后慢慢的又坐了下来。 这时候江枫冷静了下来,擦掉额头的冷汗。 在这里研究了一天火药的配置,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江枫看向外面的太阳,已经是未时。 研究了那么长时间,能做出火药的材料都不够填充一发炮弹的。 看着眼前的半成品,一股无名业火从心底涌出,竟直接掀翻了桌子,那些火药撒在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那一场梦,或许是围城的女真,江白青开始有一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看着不断发颤的双手,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唾液。 “这就是恐惧吗?我还不能死,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去。” 江枫自言自语的说着,他在外人面前的太坚强了,哪怕是云牧,赵京辉他们身前,久而久之这层面具竟然摘不下来。 但江白青毕竟不是圣人,他依旧有自己割舍不下的东西,这场梦触动了江枫内心最深处的东西。 过了好半天,江枫才从这种情绪中走了出来,站起身来,他还是那个无坚不摧的江白青。 正要向外面走出去的时候,突然远处的黑暗中传来异响,江枫瞬间警觉起来,他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刀,向着废墟之中走去。 虽然是白天,但是这倒塌的废墟深处,依旧充满了黑暗。 走了十几步,才发现声音竟然是一只黑色的小猫发出的,此刻小猫趴在被烧黑的木头上,看见有人走了过来,发出了喵喵的叫声。 看见是一只猫,江白青也就放松了警惕,收起了长刀,刚要再走一步抱起小猫的时候,就是这一步仿佛踩碎了什么,左脚脱力,直接向下面掉。 几秒钟后,江白青才感觉到自己落在地面上,他揉了揉疼痛的身体,然后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拿出火折子,微弱的光芒充斥这地窖之中。 江枫看到眼前这一幕,从刚开始错愕震惊,又哈哈大笑起来。 …… …… 就在辽阳交战的时候,北京城也炸开了锅。 朱由检听见首辅韩爌汇报上来的东西差点站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韩首辅,你再说一遍!” “陛下,辽东指挥同知江枫,率大军三万,与左都督毛文龙在皇太极入侵关内之时,反其道而行之,深入敌人腹地,两个月来连下女真八座城池,女真名将济尔哈朗,巴合提亚接连被斩杀,如入无人之境,攻取辽阳,迫使皇太极回援。” 听见首辅韩爌的话语,朝会一时间炸了开来,他们都不知道明明占尽优势的皇太极为何突然撤军,千想万想,都根本没想到是一个这样的结果。 之前皇太极入侵关内的时候,关内和辽东的联系几乎被切断,知道撤军了几天之后才收到了辽东的消息。 激动的朱由检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谁还说我大明无人,这一战挫敌十载锋芒,真是我朝的忠臣能臣啊!韩爱卿,现在这江枫身在何处呢?” 直接刚才还满脸笑容的韩爌听见这一个问题,面色瞬间凝固在脸上。 “由于皇太极回援之迅速,左都督和江枫还都被困在辽阳城内,老臣正想要问呢,此事该如何处置。” 朱由检瞬间犹豫了起来,他知道江枫功劳之大,国家不应该放弃他,,但是皇太极十万精锐围城,可能现在就已经失守了,就算能坚持到援军赶到,面对十万八旗军,谁又能敢确保战胜他们呢。 而远处的温体仁看到了皇帝的犹豫,猜到了他的心思,走了出来, “陛下,现如今关内建奴未除,仍然盘踞在遵化等地,首要任务是要除尽关内建奴,而不是还要在皇太极那里虎口拔牙,江枫等人固然英勇,但如今已深陷重围,无力回天。” 朱由检顿了顿,看向下面的所有人。 “你们可有什么其他的建议?” “臣觉得温尚书所言极是,我大明之重在于关内,而不是关外。”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江枫之事那就等关内建奴除尽再考虑吧,我大明朝可再经不起劳民伤财了。” () 第一百二十八章守城(4) 所有人都清楚,除尽关内的建奴至少得一个月的时间,那时候江枫和毛文龙的尸体恐怕都已经变成白骨了。 但是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奇迹,而这个奇迹却不是江白青创造的,正像那满朝文武大臣所说的,江枫此刻还在自身难保。 如果说,明末只有一个能力挽狂澜的人,那就只有他,那个收复辽东四百里江山,关宁锦防线的第一代缔造者,蓟辽督师袁崇焕的师傅,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少师,兵部尚书——孙承宗。 真正的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历经万历,昌泰,天启,崇祯四朝不倒的元老。 …… …… 辽阳城,今天是辽阳被围城的第三天,两次攻城失利的皇太极经过一夜的调整,看不出一点昨日的颓败。 江枫从地窖里走出来之后,喊来毛文龙,云牧等一众将领,在大帐中研究了好久。 等众人离开之后,江枫大帐中的灯光又亮了一夜,喝着和水没什么区别的米粥,现在辽阳城的粮食还仅仅能维持两天。 江白青看着能倒出影的米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随后一饮而下,再没有解决的办法也只能杀城中的那些战马了。 杀了战马,也就意味着失去了能突袭出去的希望。 战马吃完后,江枫没有往下想,也不敢往下想。 铁马冰河,风起关外。 当年明初大将朱文正,面对陈友谅的六十万大军死守洪都长达白天,江白青不断的告诉自己也可以,会等到明朝的军队来救他们的一天。 会的!一定会的! 巳时刚过,城下摩拳擦掌的八旗军又一次发起了进攻。 昨天的两次失败彻底激怒了皇太极,他远远的绕着辽阳城巡视了一圈,把主攻的方向放到了桥步门。 这一次他直接派出了近五万的人马发起进攻。 和昨天一样,皇太极先是让投石车和火炮作为先行军,开始在桥步门上狂轰滥炸,很快女真兵卒就开始架云梯,向城墙上爬去,与此同时,攻城车也一下又一下的冲击城门。 每撞击一下,城内所有明军的心也随之颤抖, 江白青看着城下聚集的后金军越来越多,脸上反而没有了恐惧,只见他挥了挥手,数百人跑到了城墙边上,手里都抱着一个圆鼓鼓的东西。 后金军起初没在意,城上飞下来的石头,木头太多了,谁还会注意那些不起眼的东西。 江枫一声令下,明军手上的东西全部向下抛去,没有选择砸向云梯上的人,而是哪的人多扔向哪里。 有的倒霉的女真兵卒被从天而降的东西直接砸死,到更多的都是被躲开了,圆鼓鼓的东西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后金军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危险性,直到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酒味才发觉这事情不妙。 江枫掉进去的地窖正好是辽阳城的酒窖,足足有几千坛。 反应过来的后金军刚想要转身逃跑。 “想跑,晚了!” 看着一坛又一坛被扔下的酒,江枫抬起手中的弓箭,箭头上的火苗正在北风中摇曳,嗖的一声,利箭划破空中,以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在地上,霎时间地面上的酒被引燃,这种极易燃的东西眨眼间燃烧了起来。 城下攻城的后金军身上都粘上了酒,况且他们穿的衣服大多数都是棉花做成的,火焰很快就将他们当中蔓延,十几息得时间,城下已经完全变成了火海。 痛苦的哀嚎声几乎瞬间就响彻了辽阳城下,身上没有粘上火的后金军,看着眼前的火海,在烈火中哀嚎的兵卒,其中都有很多自己熟悉的面孔,仅仅几秒,他们就做出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逃跑。 哪怕主将怎么阻止也拦不住他们溃败,哪怕是皇太极斩了几个逃跑的人,都没有震慑住被吓破了胆的他们,这群后金军仿佛看到了鬼一样,一口气向后跑了一里多地,才停下了脚步,同时还心有余悸的看向辽阳城。 溃不成军。 城下的这场大火足足燃烧了一个时辰才停了下来,空气中满是烧烤和焦糊味,这一场大火足足留下了皇太极上千的八旗军。 撤退到北山的皇太极此刻眼睛满是愤怒,他没有想到江白青竟然会来这么一出,此刻的皇太极也终于能感受到济尔哈朗他们当时面对的这一个怎样的敌人。 压力,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出现在皇太极的面前,哪怕是在关内关外面对的是袁崇焕,皇太极也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过,他根本抓不住江枫的想法,没人知道这个人下一步究竟会做什么。 这也坚定了他必须要弄死江枫的想法,江枫若不死,时候一定会成为自己最大的敌人。 皇太极看着远处的大火,咬了咬牙,再次撤回了军营。 “什么人?” “是我!” 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原来是大人,小的有眼无珠,还请贝勒赎罪。” 大贝勒代善走了进来,正在查看地图的皇太极抬起头看向比自己大九岁得兄长,当初要不是有他兄长的支持,自己也根本不可能坐在大汗的位置。 皇太极连忙起身,来迎接代善。 () 第一百二十九章守城(5) 皇太极连忙起身,来迎接代善。 “大哥,这么晚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代善咳嗽了几声,坐了下来,捶了捶胸口,呼吸才逐渐变得平静。 “听说你这几天一连几次受挫,这辽阳城这么难啃吗?” “大哥,辽阳城内的那小子诡计多端,且有坚城守护,没有六七天攻不下来的。” “其实攻城不一定要靠我们的,大汗还记得你带回来的战利品吗?” 皇太极眼前一亮,瞬间理解了代善的意思。 代善又接着说道:“大汗,我们不能再败了,现如今内部已经出现了分歧,在这样下去,大事不好啊。” “这我知道的,只能用对外战争转移内部的矛盾,放心吧,五天之内辽阳城一定会拿下的。” “江枫火烧辽阳粮仓,这时候明军的也几乎断粮了,或许围城也是一种好办法。” “这些我知道,但是如今我们士气很低,急需一场胜利来提升士气,江白青是最好的选择。” 代善又咳嗽了几声:“大汗,听我一句劝,被打了一辈子鹰,反而被鹰啄瞎了眼睛。” 说完便起身离开,只留下皇太极一个人在那里发呆。 …… …… 第二天,守辽阳城的第四天。 江白青一如既往的走上城墙,还没有登上的时候,却看见了士兵们异样的神情。 顿感不妙,江枫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来,这一次他却看到了从未想到了一幕。 一大堆明朝装扮的人手握着武器,在身后的后金军的驱赶下走向了落平门。 这其中有老弱病残,也有年轻人,只不过他们脸上无一例外都露出恐惧的神情,甚至人群之中传来了孩童们的哭声。 足足几千个汉人在后金军的寒刀下前进,那些反抗的人直接血洒当场。 很明显这些是皇太极在关内掳掠过来的平民,还有很多被俘虏的明军也在这其中。 皇太极用这些被抓来的俘虏当做肉盾,当做炮灰来攻城。 城下的汉人抬起头看向城墙上箭已在弦的明军,泪水从脸颊划过,拼命的摇着头。 “不要,不要!” 却也在后金军的逼迫下不得不再向前走去。 江白青握紧拳头,青筋直露,一拳头打在了城墙上。 “皇太极,你好狠毒!” 皇太极看向城墙上气急败坏的江白青,一时间觉得内心很是舒坦。 但他不知道这群城下的绵羊被逼急了也会咬人。 江白青一箭射在了走在最前面那个被俘虏的明军脚下,霎时间一阵箭雨落下,无一例外,所有箭矢全部落在了敌人的脚前。 “你们不要再向前了!” 江白青虽然屠城,但他却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他知道底下这群是被掳掠过来的贫民或者俘虏。 走到最前面的那个被俘的明军停在了原地,从关内被掳掠过来这一路上。也听到了一个消息。 明军深入敌人腹地,屠尽了女真的数座城池,将他们搅得翻天覆地,才会导致皇太极提前回援。 而指挥这一切的人叫做江枫。 城下的那个男人虽然没有见过江枫,但是仅此一眼,男人就知道城墙上那个搭弓的那个人就是江枫。 一种莫名的勇气涌上心来,致使他竟不顾后金军的胁迫停在了原地。 后面的女真兵卒骂了几句,见最前面的那个男人没有反应,就直接挥起了屠刀,可那把刀却永远的停在了半空中,男人用敌人给的武器直接了解女真兵卒。 谁也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另一个旁边的兵卒冲上来想要杀掉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男人弯腰一躲,顺势捡起了刚才江白青射下来的箭矢,回身直接插在了兵卒的喉咙上,鲜血瞬间喷溅一片,睁大双眼却说不出来一句话,径直向后面倒去。 男人转过身来,举起手中的武器。 “我们与其死在自己人手里,还不如杀向我们敌人,这样死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也要让敌人们看看,我大明也不是软弱可欺的!” 男人的话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汉人的心中的信念和怒火。 反正都是一死,那还怕什么! 身后的后金军眼看要控制不住局面,想要冲上去镇住他们。 没想到这群看似软弱可欺的绵羊,此刻却拿起武器冲向了身后的后金军,霎时间血肉横飞。 那些老弱病残怎么可能是精锐的八旗军的对手。 落平门城上的江白青看见眼前的这一幕,一滴泪不自觉的从脸颊划过。 自己拼死保护的黎明百姓,此刻却拿起刀反而保护着自己。 但是自己又偏偏没办法出城,只能眼睁睁的看见这一幕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双手握紧城墙,仿佛要将这一切抓碎。 身后的守军中不断有抽泣声传来,他们很多都只是二十刚出头的,在太平盛世中,要么正在考取功名,要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又怎会站在此处浴血奋战,朝不保夕。 下面的暴乱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平息,只留下一大片尸体,其中只有一百多后金军的人,刚才几千的汉人无一幸免,全部血洒当场,温热的血液染红了整片土地。 () 第一百三十章奇迹 看到这一幕,江白青摘下头盔,向城下的那些尸体深深地鞠了一躬。 “此生,我江白青会为你们报仇的。” 身后的那群明军和江枫一样,摘下了头盔,向城下一拜。 气急败坏的皇太极,不顾手下的阻拦,下令攻城。 城上明军拿起自己的武器,眼角含着泪,怒火充斥在他们的内心。 愤怒会降低人们的智商,也会同时给人们带来力量。 整整一天,从天亮打到了天黑,江白青的嗓子都已经变得沙哑,几乎说不出来一句话,身前中了两箭,到现在还不断的向外渗出鲜血。 身下满是尸体,空气中弥漫这硝烟和焦糊味。 城下的后金军终于坚持不住了,又一次选择了退兵,他们的内心此刻都是崩溃的,连续攻城了三天,今天整整一天都没有停止,可连一座门都没有拿下。 明军如同一颗钉子钉在那里,纹丝不动。 江白青向前坐了两步,就直接跪坐在了原地,他看着眼前如同地狱的一幕,死去的人那些不甘的眼神,那些受伤的人痛苦的哀嚎声充斥在整座辽阳城之上。 坐了不知道多久,根本感觉不到外面的寒冷,直到听见了有人呼喊他的名字。 江枫踉跄的站了起来,这时候云牧跑了过来,他的身上也受了好几处伤,整个盔甲破破烂烂的,脸上是那种挥之不去的疲惫。 “大哥,你没事吧。” “咳咳!” 江枫咳嗽了几声,竟有血液从嘴角渗出。 “我……我没事,你怎么样,脸怎么这么多的血。” “这是敌人的血,我们那个门只是后金军佯攻的地方,进攻的主力全在落平门,桥步门这两个地方呢。” “其他人呢?” “赵大哥,石大哥还有毛大人他们都没事,只不过这一次我们损失惨重,现如今城内已经剩下守军不到六千人了,并且近两千人都是伤员,守城的石头,木头,还有上次用的酒消耗没了。” “我们的粮食也快没了吧。” “还有一天,后天就要断粮了。” 江白青看向那漆黑的苍穹。 “督师,白青尽力了,我只能走到这里了!” “我们的援军呢,不会有援军的吗?” “援军?哈哈哈!” 江白青突然笑了起来。 “现在关内还是乱作一团,虽然皇太极回来了,但是他会把一定兵力就在关内的,这他们处理了关内后金军的时候,我们早已经和那群尸体一样了。” 云牧此刻也看向那远处的黑暗,和此刻的内心一样的绝望。 …… …… 奇迹。 皇太极撤走前,遵化,永平,迁安,丰润,开平五座城池全在他的手中,并且还留下了一万五千多人在关内,打算作为以后入关抢劫的据点。 驻守在孙承宗收到了皇太极撤退消息的那一刻,那就已经打算着手收复关内失陷的五城。 十二月二十日,在得到崇祯帝的同意后,孙承宗开始向永平方向靠近。 而驻守在永平的后金将领硕脱,听说明朝方面派出来一个六十八岁的老头前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年近古稀的老头,还能改变什么。 但是他不知道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两个时辰后,硕脱彻底改变了这个想法,此刻的他仅仅带着几名随从疯狂的向迁安城跑去。 迁安城两个小时就被收复了,此刻的硕脱依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摆开阵势在那里等着孙承宗。 第二天,孙承宗攻打迁安城,不到半天,迁安城收复。 守将硕脱运气貌似用尽了,死在了孙承宗的大炮之下。 第三天,丰润城被收复。 第四天,开平城被收复。 四天收复四城,这一下子驻守在遵化城的阿敏彻底慌了,他不明白,怎么可能四座城池丢的这么容易,四天,这其中还有相当长的时间明军还在行军的路上。 阿敏久经沙场还是冷静了下来,他把遵化城内的五千八旗军全部聚到一起,打算要和孙承宗决一死战。 当然他还是小看了这个老头,他也明白为什么硕脱他们败的这么快了。 第五天下午,孙承宗来到了遵化城下。 他并有没发动冲锋,可是几百个人在城下摆弄东西,距离过远,天色已暗,阿敏并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 当然很快他就解除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炮响! 孙承宗在城下摆上了所有的大炮,足足一百余门。 孙承宗站在远处的山头,只听一声令下。 百炮齐发。 直接对准了遵化城的其中一个城门轰了过去,不到半个时辰,坚固的遵化城被活生生的撕开了一个口子。 随后长剑一挥,上万名骑兵直接冲了过来,这骑兵还是不是普通的骑兵,而是关宁铁骑。 他们手中的的三眼火铳,更加让后金军抓狂,打着打着,时不时还放两枪,战斗结果实在惨不如睹。 阿敏连一天都没有守住,攻城三个时辰后,便率领了一千多残兵拼了命的向北面跑去。 最后冲破一个关口,逃出了关内,一路上丢盔弃甲,孙承宗直接趁势杀出去百里,但是依旧没有追的上阿敏,让他带着几百残兵逃了出去。 () 第一百三十一章狱卒 五天收复五座城池,一时间全国震惊,皇帝很高兴,孙承宗很高兴,满朝文武大臣所有人都很高兴,但是他们似乎忘了关外浴血奋战的江枫众人。 不知道他们是真的遗忘,还是选择了忽视。 但是整座北京城还会有一个记住江枫,记住那些关外的英雄。 诏狱。 昏黄的监狱中,两个狱卒正坐在椅子上吃酒。 那个年轻一些狱卒站了起来向老狱卒到了一碗酒。 “师傅,这是我从外面买的烧刀子,冬天多喝点,暖和。” 咕噜咕噜,老狱卒一饮而下。 “还是你小子懂事。” “师傅听说外面女真退兵了?” 老狱卒把重重的放下酒碗,脸上满是自豪的神情,双眼有光。 “没错,你是不知道,孙大人,五天收复五座城池,这一战尽显我大明天威。” “话说皇太极怎么这么轻易地退兵了,我看他大有个明军相互对峙的趋势。”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一个叫江……江什么的,攻下了辽阳城,女真老巢有威胁,那个女真大汗也就只能回去了,只可惜……” 老狱卒又倒了一杯酒,缓缓的嘬了一口。 “可惜什么啊,师傅,您别卖关子了。” “可惜这个姓江的活不长了,被皇太极包围在辽阳城下,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朝廷不支援去吗?” “那可是深入敌营,谁敢去,到时候出事可就是脑袋搬家。” 老狱卒话音刚落,远处的监狱中响起来哗哗声,是铁链的声音,师徒两个人向诏狱里面一看。 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站在监狱中,双手把在柱子上。 这个男人就是袁崇焕。 几天不见,袁崇焕的头发近乎全白,自从进入监狱就没有再说话一句话。 就在刚才袁崇焕证实了果然是江白青把辽东搅得一个天翻地覆,那颗死去的心立马激动了起来。 可又转瞬间听说朝廷根本不打算派兵支援江枫,这一下子袁崇焕彻底坐不住了。 他知道江枫是大才,绝对不可能让他就这么死去。 数天一言不发的袁崇焕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他决定用自己最后的一点余热救下江枫,哪怕粉身碎骨。 “来人啊,来人!” 正在喝酒的两个人被声音吸引了过来,慢慢的向监狱深处走了过去。 老狱卒一看说话的是袁崇焕,连忙收起了手中的武器。 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身后的小兵刚想说些什么,连忙被老狱卒拦了下来。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态度十分谦恭,仿佛不是在和一个罪犯说话。 袁崇焕先是一愣,没想到这狱卒态度这么好,随后顿了顿,轻咳了一声。 “我想要见皇上。” “这……大人,您下狱的那一天,皇帝亲自下召,无论您有什么事,都不见您!” 袁崇焕面色一僵,他没有想到皇上会这么绝情。 “纸!笔!有吗,那我就写封信,希望二位能帮我转交给陛下。” “这……” 老狱卒面露难色,因为他们只是狱卒,怎么可能看到皇上,送出去一封信难上加难,但是狱卒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 “大人您放心,我石昌松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辜负大人所托。” 随后小狱卒把纸笔拿了过来,袁崇焕接过纸笔,跪坐在桌子面前,开始书写。 半个时辰后,老狱卒颤颤巍巍的接过了那一封信,同时也感受到了其中沉甸甸的分量。 向袁崇焕告别之后,便向外面走去。 小狱卒见状连忙追了上去,看见自己的师傅如此毕恭毕敬,很是不解的问道: “师傅,一个囚犯而已,您何必如此,这……” 突然老狱卒用冰冷的眼光看向小狱卒,把他接下来的话全部噎了回去。 “你可知他是谁?” “先蓟辽督师袁崇焕,只不过进了诏狱,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 “你可知我来自哪里?” “师傅我记得您说过,您是宁远人,难道?” 小狱卒明白了什么,他看向他的师傅。 “没错,我当年就是宁远守军,天启六年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督师大人,哪怕那是他只是一个四品宁前道,哪怕那时候努尔哈赤十万大军压境,他告诉我们不要跑,我们会胜利的,我们没有人相信他,却又不知为何留了下来。 他给了我们每一个一样武器,一样最锋利的武器——决心,那一次他带着我们创造了一个奇迹,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督师罢了,但是于我而言,他是英雄,是我们辽东的神!” 听见师傅说了这么多,小狱卒也极为触动,他走到石昌松的面前。 “走,师傅我陪你去!” 当然这一条路是极为不好走,两个寂寂无名小卒,怎么可能把信送到皇帝手里呢。 石昌松走到了当今礼部尚书的府上,直接跪在了门口,他的那个小徒弟不顾周围异样的眼光,和石昌松跪在一起。 “锦衣卫小旗石昌松求见!” 可不到一柱香的时候,就被礼部尚书温体仁的家丁打了出来。 没办法,石昌松只能一家又一家在那些位高权重人的府前求见,可是一连几家都根本没有理他。 () 第一百三十二章出兵 那些一二品大员的眼中,一个小小的小旗,芝麻大的官,和他们说话都会有失体统。 眼前发生的这些石昌松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再一次被赶出来之后,石昌松的面色没有多大变化,但是双手却不自觉的颤抖。 小狱卒搀着石昌松向另一家走去,走着走着他来到了孙府的门口,这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小狱卒扶着石昌松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锦衣卫小旗石昌松有事求见!” 府内,孙承宗一面听着郎中的嘱托,一面和自己的幕僚下棋。 “尚书大人,您连日奔波,气血亏欠的厉害,需要静养,最近万不可再劳累。” 孙承宗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老夫的身体老夫自己知道,好着呢。” “大人万不可大意,这是小的开的方子,每天早晚各一次,喝上半个月的时间,大人的身体就会痊愈。” 孙承宗拿来方子,正准备仔细看去,却突然发现从外面传来声响。 “锦衣卫小旗石昌松有事求见!” 身后站着的家丁正打算出去把这个闹事的人撵走,可刚迈出去一步,一个苍老有力的大手拦在了他的面前,是孙承宗。 “慢着!石昌松这个名字我怎么这么熟悉呢?” 转而看向陪他下棋的幕僚,只见幕僚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禀大人,石昌松正是在诏狱中负责看守袁崇焕的守卫。” “怪不得听的这么耳熟,这个时候来找我,那小子被冤枉入诏狱,现在都已经十多天了,一直没什么动静,陛下也不准任何人去看完他,莫非袁崇焕出什么事了?走出去看看!” 对于袁崇焕这个辽东接班人,孙承宗还是很重视他的。 石昌松在外面喊了好几声,却依旧不见有人出来,失落爬满他的脸上,刚要站起身离开,吱的一生,孙府的大门被打开了。 孙承宗从里面走了进来,石昌松和小狱卒直接跪了下来。 “小的参见尚书大人!” “起来吧,有什么事来找老夫。” 石昌松看孙承宗直接询问把怀中的那封信交给了他。 “袁督师让我把这封信送到陛下手中,如今大人您是陛下眼中的红人,所以小的只能僭越来找大人。” 孙承宗接过那封信,双眉拧成了川字形。 “你可知是关于何事?” “小……小的不是很清楚,但貌似是和辽东有关。” “辽东!” 这倒让孙承宗感到意外,他本以为是袁崇焕的向皇上请罪的,却没想到和辽东有关。 辽东之事,孙承宗也知道一些,他这个有一个缺点,就是不做没有把握之事,凡事都是谋而后定。 就去一个刀客,要么不出手,出手必见血。 对于能在辽阳城被层层包围的江枫,孙承宗并没有把握能救下他,与关内不同,辽阳城,那可是皇太极老窝的附近,一不小心,援军也有可能被包围,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这次哪怕是得胜归来,孙承宗依旧没有向皇上请战,他不是一个赌徒,也不敢赌。 孙承宗摇了摇头,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他看向石昌松。 “回去告诉袁崇焕,这封信老夫会替他交给皇上,叫他不要担心。”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石昌松直接又跪了下来,连忙向孙承宗磕了好几个头。 “你先回去吧,对了,照顾好袁崇焕,他若是在狱中有什么差池,你们也不用活着了。” “您说的这些小的知道,谨记在心。” 随后石昌松和小狱卒向诏狱的方向跑了过去。 而孙承宗则立马回府,穿戴好朝服,准备进宫面圣。 除了朱由检和袁崇焕,没人知道信中写了什么,事情出奇的顺利。 朱由检一反常态,上午刚见完孙承宗,下午就进诏狱中找了一次袁崇焕。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就宣布出兵辽东,救援辽阳城内明军。 用了一天的时间,孙承宗带领十万人,挥师北上。 虽然连日来的征战孙承宗已经十分疲惫了,但还是拖着病躯出征。 现在是十二月二十九日,而此时辽阳城内的江白青众人已经苦苦坚持了六天了。 就在昨天,辽阳城已经断粮。 但庆幸的是,皇太极前几天的攻势屡次受挫,导致战争的第五天皇太极选择了最保守的方法,也是最稳妥的方法。 围城,围而不攻。 意图很明白,就是要活活把明军困死在辽阳城内,这种方法极其的稳妥,只需半个月的时间,饿都能把他们饿死,就算没饿死,半个月不吃饭,也不会再有力气守城。 那时候辽阳城指日可待。 江白青不是神,他不会凭空造出粮食,越拖对自己越不利,他十分明白这一点,但是现在偏偏无能为力,城内几千人,就算以一敌十,也不可能逃出皇太极近十万人的包围圈。 只能等待着援军,但是援军回不回来江枫也不知道,此刻的他精神已经快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压力。 江白青把碗中的水一饮而尽,来给胃一种饱腹感。 这时候云牧走了进来,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些稻谷,大多数都是干瘪的,似乎放了很长时间。 () 第一百三十三章断粮危机 江白青用手捏了捏桌子上的稻谷。 疑惑的问道:“这是哪里弄来了?” 云牧小心翼翼的把稻谷聚在一起。 “刚才我掏老鼠洞,在老鼠洞中掏出来的,要不是那个老鼠跑的太快了,今天我们还有肉吃。” “没想到你还会这些。” “小时候逃难学来的,那时候带着灵儿没吃的时候,就去掏老鼠洞。” 说着说着云牧和江白青的神情都有了一些变化,触动那内心最深处的东西。 近两年的时间,他们未曾提起,却也未曾遗忘。 “你弄了多少?” “我掏了六七个老鼠洞,总共找到了大约能有半麻袋的稻谷,研磨之后,还能剩一半。” 江白青轻轻的抚摸这些稻谷。 “明天就是除夕,把这些分下去,给大家熬一大锅粥,大家伙儿已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可这点怎么够几千人吃的?” 云牧话音刚落,这时候风尘仆仆的石开走了进来。 江白青站了起来:“怎么样?” “足足弄了两车。” “只有两车?” “我已经找遍这座城内了,城外山上有,可我们出不去。” 此刻云牧听的云里雾里,他推开大门,向外面看去,两大车翠绿的东西映入眼帘。 是两车松叶。 “这也能吃吗?” 石开拍了拍身上的土,抬起头说道:“能吃,我当年兵败被围的时候,就是靠山上的松叶坚持了整整半个月,才等到了援军的到来。” “只可惜这辽阳城内的树几乎让他们砍光了,就剩下这些了。” 江枫扔下手中的笔也向外面走了过去。 又接着说道:“这些能让我们再坚持三天的时间。” “三天……三天之后,唉!” 石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三个人沉默不语,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却也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话题。 …… …… 崇祯二年十二月三十。除夕。 一年前的他们还在宁远城内喝酒论事,一年后,却身在此处,时刻都在生死的边缘徘徊。 江白青把云牧和石开找到的粮食全都拿了出来,做了好多锅的粥,每个士兵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 而他们脸上也终于挤出了一丝丝笑容。 江枫靠在一个角落之中,看着他们每个人,不由得也笑了起来,脑海中竟不知不觉间浮现了母亲,阿柯,雪儿的身影。 喝了一口这苦涩的松叶粥,苦的把江白青拉回了现实, 不知为何,也有一些想家,这或许是刻在血里的东西。 就是这样的一份来之不易的平静,也被打破了,打破的那个人正是皇太极的后金军。 “城内的明军们,我们大汗知道今天是你们汉人的除夕,特意烹牛宰羊,给你们准备了丰盛的伙食,只要你们投降,这些都是你们的!” 江白青众人走上了城墙,果然城下架起了几十口大锅,锅中煮着都是肉,肉香很快就顺着风飘了过来。 站在城墙上的那些守军对城下的食物望眼欲穿,双眼发光。 这些人十来天没有吃过一顿好的,面对城下的美食,竟真有动了投降的心思。 肉体上摧毁不了的,那就是在精神上粉碎他们。 很快一个守城的小兵就扔下手中的武器。 砰的一声,武器重重的落在地上。 “你要干什么?赶紧把武器捡起来。” “勇哥,我们投降吧,这样守下去,就全部死在敌人手里,也会活活饿死在城内。” “你小子再说什么混账话,你忘了你的父母正是死在城下的那群人手里了吗?” “我不管,我自己都要死了,还管什么报仇的!” “说的对,我是不想活活的饿死!” 另一个小兵也索性扔下了兵器。 他们的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江白青一字不落的全部听见。 他猛地回过身,走向那两个打算投降小兵的身前。 “你们知道刚才在说什么吗?” 江白青用冰冷的语气说道。 一个小兵有一些怂了,而另一个却继续向前走,与此同时又有几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将军,放我们走吧,我们已经半个来月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江白青看着那些曾经共同浴血奋战的兵卒,此刻却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一旁一言不发毛文龙刚想起身劝阻,就被他的手下拽住, 小声地说道:“大人,我们先静观其变。 而这时云牧,赵京辉,石开却纷纷站了起来,走到了江白青的身边。 “你们这是要投敌吗!” “我们只是想活着有什么错,您曾经答应过我带着我们活着离开,来的时候几万人,而现在就剩下几千人了,九成的人都死了!我还有家,我还有家人,我要回家!” “再坚持几天,援军很快就到。” “援军?将军你一直说援军就快到了,可现在整整七天了,援军要道早就到了,何必等到现在!” 那几个想要投降的人直接跪了下来。 “将军放我们离开吧!” 江白青握紧了自己腰间的雁翎刀,他知道眼前这些士兵说的有道理,但是绝对不可能让他们去做,这种情绪一旦在城中蔓延开来,这座辽阳城就从内部不攻自破了。 () 第一百三十四章转机 所有人五味杂陈的看着江白青,很明显,很多人都认为那几个士兵说着对。 江白青如临大敌,眼前的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很有可能重蹈毕自肃的覆辙,被他们绑了起来送到皇太极的手里。 先下手为强,江枫要在他们暴乱之前震慑住他们,毫不犹豫的拔出长刀,云牧他们三人也都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如今大敌当前,尔等竟要乱我军心,我便留尔等不得!” 说罢便一刀挥下,刚才还活生生的兵卒直接人头落地,其余几个想要投降的人瞬间被吓得跪在了地上。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而江白青并没有选择原谅他们,而是把他们的尸体挂在了城墙之上,用来威慑所有的人,那些兵卒的眼神瞬间都充满了畏惧,没想到平时看似很和蔼的江白青,却是如此的残忍。 而江枫此刻只能如此,这种投降的口子一旦打开,这一切就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那怕是死在敌人的手上,也不想死在自己人手中。 这个除夕夜,发生了这么大而变故,江枫在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后,一个人向城内走去。 这时候云牧刚想追上去,石开却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干什么石大哥!” “先让白青他一个人冷静冷静吧,这时候我们去只是给他徒增烦恼,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要稳住军心,军心不能乱。”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江枫内心之中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他不想回家吗?也想,可身为统帅,江枫也深知不能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他必须担负起身为一个主将的责任。 这团在风中摇曳的火苗,哪怕是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但江枫依旧选择护住它,任其灼伤,却未曾放手。 江枫一个人回到了大帐,关上门,一夜无眠,天要亮的时候才浅浅睡下,可刚睡下没多大一会,就被外面的杂乱的声音给吵醒,江枫睁开眼睛,双眼血红,说明了他此刻的疲惫,握紧手中的长刀推开大帐的帘子,向外面走去。 现在是崇祯三年的一月初一,春节。 也是江白青守辽阳的第八天。 走了出去,众人看着拿着刀,红着眼的江枫走了过来,都不敢抬头看向他,昨天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但是江白青这一个方法很管用,皇太极的后金军昨天在城下煮了一天的肉,却没有一个再敢说投降。 他们都知道,不投降不一定会活,但是投降了一定会死,而且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众人很快给江枫让开了一个口子,地上躺着一个人双眼紧闭,云牧蹲在那里,他正在摸那个人的脉搏,最后站了起来摇摇头。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已经死了,这好几天没怎么吃饭,加上站了一夜的岗,被冻死了。” 话音刚落,全场瞬间变得安静了起来,他们看向地上躺着的那个二十出头的兵卒,眼眸中充满了复杂的神情,有伤心,但更多的还是绝望。 现如今士气已经低入了极点,若此刻皇太极攻城,辽阳城可能坚持不到两个时辰。 江白青看着所有人,又抬头看向那灰蒙蒙的天空。 “把马杀了吧,那些马够我们吃一段时间了。” 云牧的神情变得闪烁,江枫曾告诉过他,一旦连马都吃了,也就意味着他们这些人在无突围出去的可能。 现如今这辽阳城内外如同一座修罗地狱,绝望覆盖了整座城池。 转机。 比起一刀杀死江白青,皇太极更喜欢活活饿死他,这样既没有损失,也可以变相的折磨敌人。 皇太极坐在大帐之中,现在他就等着辽阳城不攻自破,他每天看着城墙的那些明军,一天比一天羸弱,却依旧在风中屹立。 或许是前几天的攻城失利让皇太极忌惮了,思来想去之后,皇太极还是选择了围城,他就不信,半个月后,还饿不死他们! 这一等,就足足又等了七天。 而他今天终于坐不住了。 孙承宗来了。 皇太极一直监视着明朝的动向,可是这依旧是一如既往平静的假象下,是那枚锋利的复仇尖刀。 当十万人出现在西平堡得时候,皇太极彻底的慌了,因为他知道收到消息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西平堡已经丢了。 辽阳距离西平堡也就一天的距离,并且现在的女真被江白青搅的天翻地覆,好多地方都出现了兵力真空,如今能用的兵全在皇太极手里。 他看着眼前的辽阳城,又听着手下们的汇报,最后选择了分兵,一路去西平堡抵挡孙承宗,另一路则继续猛攻辽阳城。 而攻城的这个任务交给了阿敏,皇太极打算亲自会一会这个五天收复五座城池的老头。 而外面的这一切,江白青什么都不知道,他每天也在等,等待外面的援军。 一月初七夜。 死一般平静的辽阳城,迎来了又一次进攻。 阿敏指挥着后金军趁着夜色摸了过来,要不是石开巡查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章台门就要被偷袭得手。 大战一触即发。 城上的明军忍着饥饿,拿起武器抵抗后金军。 () 第一百三十五章援军到了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江白青站在城墙上,这一次后金军攻城和疯了一样,没有主攻,佯攻,几万人疯狂的向章台门,和桥步门两个方向攻击。 虽然平时会有一些怨言,但是在大敌当前,没有一个退缩。 当然他们也不敢退缩,这一次守城江白青只下了一个命令。 “有临阵畏敌,后退不前者,后队斩前队,将领若如此,士兵也可斩将领。” 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会站在你们所有人的最前面,直到战死为止。” 江白青振臂高呼,拼命的砍杀涌上来的后金军。 所有人都聚在了这两个城门之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着敌军疯了般的进攻,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皇太极已经围了他们半个月了,也就差几天,等辽阳城不攻自破,这一次却疯了一般的攻击,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拿下辽阳城的想法都快写在了脸上。 这说明辽东发生了变故。 援军到了! 这是江白青能想到的唯一的答案,他站在那里大喊: “兄弟们,援军还有一天的时间就会赶到,我们要在援军来之前守住辽阳城!” 这时候消息的兵卒看着主将已经说话不止一次的事情,心中还是默默选择相信,除了相信也别无选择,没有人想死。 活下去和援军成为了他们的精神支柱。 就在辽阳城内的江白青在浴血厮杀的时候,而此刻的孙承宗还在稳坐西平堡,没有一丝一毫打算前往辽阳的打算。 正在站在那里挥墨题字,颇有兴致的样子。 这时候原先袁崇焕的手下祖大寿走了进来,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请战。 这一次他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耐心,来到孙承宗的桌子前,也没有行礼,只有用手挡住了正要沾墨的孙承宗。 嘲讽的说道:“大人好雅致啊!” 孙承宗看了看急性子的祖大寿,用毛笔指了指他,又无奈的放下,像是教训小孩子的口吻说: “你啊,那都好,就是性子太急了。” “大人,你说我性子急?我们拿下西平堡已经十二个时辰了,是不是该前进了,毛文龙和江白青他们还在辽阳城内等着我们的援兵呢!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你放心,皇太极一分兵驰援这里,辽阳城的压力会小很多的。” “若是皇太极不支援这里怎么办?” “没有什么可不可能,皇太极一定会来的!”说完孙承宗抬起头看向祖大寿,而后走低头写完了最后一笔。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写完之后把这张纸递给了祖大寿。 祖大寿看着纸上的字,内心的火气更大了,忍着把纸撕稀碎的冲动,抬起头又看向孙承宗。 “大人!!大敌当前,你怎可有如此雅兴!” “我们在西平堡,皇太极也清楚,若不阻止我们,我们很有可能一路沿辽河北上,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他一定会派兵来此,对了,你率一支军队守住我们的后勤运粮,皇太极来西平堡前第一步很有可能是要断我们粮道。” 听见这孙承宗一顿分析,祖大寿听着听着也不无道理,双手作揖,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然后便开始着手孙承宗交代的任务。 果然不出所料,三个时辰后,皇太极率领五万多人风尘仆仆赶了过来。 看着插满明军旗帜的西平堡,皇太极很是头疼,返回辽东这半个多月,一直在围着辽阳城打,本以为这马上就能拿下辽阳城,但是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他都不知道刚被洗劫一次的明王朝到底有多大的勇气,敢深入辽东,但是看着这些人,皇太极决定,要把这十万明军全部埋葬在这里。 可是再走进一看,看到了皇太极不敢相信的一幕。 那些平时龟缩在城里的明军,二此刻却一字排开,两万余骑兵列在西平堡前,他们的眼中没有畏惧,而是带着一丝丝的兴奋。 孙承宗稳坐大帐之中,他相信城外的那些明军,那可是大明精锐之中的精锐——关宁铁骑。 作为一个把阴谋阳谋用到极致的一个人,他的目的就是要在彻底摧毁这些明军,但绝对不会是选择硬碰硬。 大帐中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老头,却是那个能左右战局的人。 他喝下一口茶,便又抬起笔写了起来。 皇太极果然不出孙承宗所料,他虽然派出了上万人和西平堡前的这些明军厮杀,但也留下了足够的人悄悄的从西平堡绕了过去。 西平堡的正面,将近四万人厮杀在一起,还没有分出胜负,可皇太极却骑在马上气的直咬牙。 因为孙承宗的明军动不动就用大炮攻击后金军的后续部队,这样就会一直造成城下是一种以多打少的状态,而面对这一切的皇太极却又无能无力,这一次他才真正认识到这个孙承宗的实力远在袁崇焕之上。 战局只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皇太极就宣布下令撤军,在辽河东岸扎起了营,只能等待着负责绕后偷袭粮道的尼堪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终于在后半夜,等到了回来的尼堪。 () 第一百三十六章一封信 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尼堪,看见皇太极的那一刻,哭出来的冲动都有了,自己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要不是发现粮道附近的伏兵,让明军扑了一个空,否则又是一场打败。 尼堪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皇太极,皇太极却是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自己规划的每一步全在别人的预料之中,并且还都能快自己一步抢占时机,面对孙承宗,皇太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但是他没有气馁,现在这可是在自己的地盘,主动权依旧在自己手里。 苦战,绝望的辽阳城。 就在皇太极和孙承宗相互对峙的时候,辽阳城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一天了,这一天后金军从来没有停止过攻击。 后金恨不得用武器凿开辽阳城的城防,此刻的阿敏心中多半在咒骂那个建造辽阳城的那个人。 进攻,一次又一次进攻,败退,一次又一次被江白青他们杀退,城下的尸体足足有上万人了,而城内的明军也在急剧的减少,一天之内损失了一半,现在能战斗的明军已经不足三千人。 并且辽阳内城能拆的建筑已经全都拉到了章台门,作为守城的的武器,偌大的辽阳城经过火烧,拆迁,内城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空城。 但是战争还在继续,江白青他们几乎到达了崩溃的边缘,挥刀砍杀已经成为了机械一般的动作, 江白青知道敌人越疯狂,就说明辽东发生的动乱一定不小,只要坚持住这一次进攻,就能活下来,没有人想倒在黎明之前,永远留在黑夜之中。 这场攻城战还在继续,此刻双方比较的完全是毅力,尸山血海,滴血成冰。 终于在这个恐怖的对手之前,这些后金军内心终于崩溃,随后变成了逃跑。 溃败。 可江白青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刚向前走一步,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身体重重的摔到地上,失去意识前,身边的那些人纷纷的围了上来,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云牧一瘸一拐的从人群之中冲了过来,来到江白青身边一个踉跄没有站稳,也直接摔坐在地上。 但是他顾不得这么多,嘴里一直喊着江白青的名字,看着几乎变成血人的主将,周围的人也都愧疚的低下了头。 云牧摸了摸他的脉搏,很微弱,江白青的肩膀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胸前的伤口也有好几处。 但唯独背后没有伤口,江白青做到了对在场所有人的承诺。 “我会站在你们所有人的最前面,直到战死为止。” 云牧直接背起江白青向大帐中跑去,把他平躺的放在床上,然后把止血的药粉撒在江白青的身上,云牧紧张着冷汗直流,而收到赵京辉和石开也站在江枫的身旁,面露忧愁。 …… …… 西平堡。 皇太极坐在中军大帐,周围满是他的心腹。 一个江枫就很是让他头疼,这下子辽东又出现在孙承宗,打的皇太极怀疑人生,怎么感觉这明军仅仅过去了几年的时间,怎么战斗力变得天差地别。 正当皇太极绞尽脑汁的时候,帐外的守卫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大汗!” “什么事何故如此慌张?” “刚才从西平堡上直接射下来一封信,上面写着大汗亲启。” “信?” 这下子让皇太极变得丈二摸不到头脑,在拿上信的瞬间脑海中浮现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皇太极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一切疑问都在打开的那一刻变成了变成了虚无。 一张纸上的字不多,但是落款却深深的吸引住了皇太极,是孙承宗。 “这老头要耍什么花招!” 看了两行,就被上面出现的名字所震撼——莽古尔泰。 拼了命给皇太极断后,最后还是被孙承宗给活捉。 落入明军的莽古尔泰,皇太极根本都不知道该如何救他,无从下手,他本以为莽古尔泰会被明庭直接处决,可没想到却被孙承宗带来了辽东。 而此刻莽古尔泰从堂堂贝勒变成了囚徒又变成了一枚棋子。 孙承宗的信上很简单用莽古尔泰的命换辽阳城的所有明军。 莽古尔泰可是掌握着女真近五分之一的军队,其地位可是举足轻重,对于两头都碰壁的皇太极,这无疑是一个最好的方法,不仅可以稳固在己方的地位,也加固了后金军的团结。 但是多疑的皇太极却感到事情似乎不会这么简单,明明孙承宗首战是赢了的,但为何又先示弱。 皇太极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把信递给了身旁的代善,代善看过信之后,也是眉头一皱。 一言未发,随后交给了旁边的尼堪。 尼堪被孙承宗打的最惨,不知不觉间就从心底开始畏惧这个早已经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他提出了一个最坏的想法。 “这孙承宗诡计多端,会不会在我们进行交换期间,趁机发动突袭,好把我们一网打尽。” 这时候代善也接着说道:“尼堪说的并无道理,兵者诡道也,这孙承宗老奸巨猾,五天连下五城,绝不是泛泛之辈。” 这时候那封信传到了范文程手中,他是这个屋子里唯一的一个汉人。 () 第一百三十七章退兵 可率先打破这个平静不是他,而是门外传来了佟佟的脚步声。 走进来是风尘仆仆的阿敏,双目血红,满身疲惫,因为他已经两天一夜没有休息了。 皇太极看着回来的阿敏,似乎猜到了事情的结局,却依旧连忙站了起来。 “怎么样?” 只见阿敏直接跪了下来。 “我们败了,整整一天一夜攻击未曾停止过,但就是这区区的几千人却死死的钉在那里,我们三万多人,一天都没有前进一步,而且还折损了将近一半的兵力,是我无能,愿受惩罚。” “江枫!” 皇太极一拳头直接重重的砸在桌子上,他本以为饿了十几天的明军,会不堪一击,没想到却硬生生的扛下来了几万人的进攻。 这下子彻底陷入了被动,江白青没有拿下来,而眼前的西平堡下的明军又赶不走,一种莫名的寒冷从心底涌出,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明明几个月前自己占尽了优势。 想到这里,皇太极又想到了江枫,双手不自觉的握住,最后又不得不放下,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已经败了。 看着孙承宗信上写的条件,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也不管有没有什么阴谋诡计了,皇太极决定一试,大不了鱼死网破,否则这么一直拖下去,局面会朝着无法预知的方向发展。 随后提笔在纸上开始写下寥寥数字。 喊来帐外的守卫。 “务必要把这个射到明军城内!” “遵命。” …… …… 西平堡内,孙承宗靠在椅子上悠闲着坐着,而祖大寿正在下面来回踱步,很焦急的样子,是不是还望着军营帐外的方向。 “复宁(祖大寿的字)啊,你就安安静静等着不好吗?” “大人,我们的那封信已经送出去半天的时间了,怎么后金军那面根本没有反应,难不成真要斗的一个鱼死网破?临行前,陛下可是交代了,要用最小的损失来换回毛文龙,江枫他们的,难不成辽阳城失守了?” 孙承宗笑了笑:“那小子若是守辽阳连二十天都守不住,也就没什么大才,我们如此大费周章就不值当了,我真的是好奇,袁崇焕口中的大才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大人你就莫说笑了,这女真人会接受我们的条件吗?” “那就看皇太极想要一个怎样的结果了,我估计他的魄力不如他老子,多半会接受我们的条件,毕竟莽古尔泰的正蓝旗只有他自己能调动,没有莽古尔泰在,皇太极根本指挥不动他们。” 就在两个人交谈的时候,帐外一个兵卒跑了进来。 “将军,城外后金女真的信!” 祖大寿连忙接了过来,随后递给了孙承宗。 孙承宗也直接站了起来,没有打开信封前,谁也不会知道里面的结果。 突然帐内响起了孙承宗大笑之声,祖大寿也瞬间清楚了信中的内容。 孙承宗把信递给皇太极,得意的说道:“看来皇太极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啊!” “大人,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孙承宗敲了敲桌子,稍加思索的说道:“你派出两队使者,一路去城外和皇太极商讨,另一路去辽阳把这件事情告诉江枫他们,这关键时刻,千万不能出岔子。” “属下这就去办。” 随后祖大寿走了出去,在祖大寿离开大帐的下一秒,孙承宗就一个踉跄坐在了椅子上,随后就是一阵猛的咳嗽,嘴角甚至都已经流出血液,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看来人啊不服老不行喽!” 随后颓废的靠在椅子上,双眼紧闭。 辽阳城,大帐。 昏迷了半天的江白青终于醒了过来,他慢慢的睁开眼睛,阳光照在脸上很是刺眼,缓缓的坐了起来,定睛一看,是自己的营帐之中。 云牧听见了屋子里的响声连忙跑了进来。 “大哥,你先别起来,这血好不容易止住了,你这一动,伤口容易崩开。” “怎……怎么样?” “辽阳城守住了,女真也退兵了!” “退兵?” “没错,后金军已经退出城外五十里外。” “什么!!” 江白青听见云牧的话激动的差点站了起来。 云牧连忙冲了过来,江白青死死地握住云牧的胳膊,脸上青筋暴露。 “到底发生了什么?” “孙大人率援军十万攻陷了西平堡,与皇太极僵持在那里,最后用莽古尔泰的命换来了辽阳城所有人命,就在刚刚使者已经进城了。” “孙承宗?莽古尔泰?看来关内这两个多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心情心情略微平复的江白青慢慢躺了下来。 “你是不知道,孙大人有多厉害,前几日五天连下五座城池,这次又逼着皇太极就范。” “咳咳,督师大人呢?” “大人他……他通敌入狱了!” 这一次江白青到没有太过激动,只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听见这次主将是孙承宗的时候,江枫内心已经有了一些答案,只不过又是不甘心的问了问。 “这一切终究还是发生了!” 云牧坐在江白青的床前,把刚才打听到的一切全部说给了他听。 () 第一百三十八章返回辽东 从把皇太极拦在蓟州城外,随后被迫出兵,之后三战三胜,再到满桂兵败,抗旨奔袭冷口,活捉的莽古尔泰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督师大人是被冤枉的,他绝对不会做叛国投敌之事的!” 听见云牧的话,闭上眼睛的江白青只是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 “我知道……” 可随后情绪瞬间又变得激动起来,几乎是咆哮的喊道: “可那又有什么用,那群小人颠倒黑白,良心早已经抛之脑后,这天下终究是一个人说了算。” 随后一滴泪不知不觉间划过脸颊,晶莹的泪珠落在地上,脸色变得极为的苍白,双眼变得迷茫失神。 “我们不是赢了吗?不是赢了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督师,要不是他,皇太极就打到北京城去了!” 江白青像是对云牧说,却也是在对自己说。 “大哥,你冷静一点!陛下也是被小人蒙蔽了双眼,或许过几天,就会把督师放出来。” 江白青好像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双眼空洞的看向天花板。 “或许吧。” 这一刻,他的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一个和袁崇焕同样的结局。 但无论最后如何,江白青他们终究是活了下来。 崇祯三年,正月十一,江白青众人踏上了返回宁远的道路。 他回头看向这片土地,这次来以失败告终,江白青暗暗发誓,下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必定驱逐鞑虏,收复失地。 可他不知道,下一次踏上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年后,那时候早已经物是人非,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 总兵赵率教战死,数十万人罹难,都督袁崇焕锒铛入狱,老将孙承宗临危受命,收复失地,两挫八旗军,救下辽阳城的明军。 就这样,一场历时三个多月,震惊全国的乙巳之变终究落下了帷幕。 这场战争,明军最后看起来是赢了,但是却一败涂地,关内被搅的天翻地覆,怨气越来越大,但是他们把冤气全部记恨在了这个摇摇欲坠得王朝上,一场更大更持久的危机即将席卷天下。 起义又或说是造反。 而反观皇太极他们,随然辽东也被江白青搅的翻天地覆,但是终究还是为伤其根本,重镇除了辽阳外,沈阳,抚顺等地均为伤及分毫。 死伤的也多为平民和那些战斗力不高的后金军。 精锐的八旗军还有半数以上,不下六万,依旧可以时刻威胁到明朝,再加上抢来无数的金银财宝,转眼间又是数万大军。 危机还在继续,并且愈演愈烈。 从辽阳返回的途中,江白青第一站回到了锦州,本打算把母亲和妻子都接到宁远城去住,那里毕竟急女真远一些,自己也能在母亲膝下尽孝。 但是却被一口拒绝了,虽然母亲只是说岁数大了,不乐意去那么远的地方,江枫也清楚自己的父兄的衣冠冢,和弟弟的坟都在后山埋着,母亲是想守着他们,平时还可以去后山看看,但一离开锦州,这辈子就再也回不去了。 人虽然死了,但那一堆堆的小土包,却成为了母亲的精神寄托,江枫知道老人的固执,便再也没有强求。 在锦州住了两天,第三天,也就是正月二十一,江白青终于回到了阔别几个月的宁远城,这路途上的十天,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只要不剧烈运动,根本感觉到伤口的疼痛。 在告辞了所有人之后,江白青一个人走到了江府的大门前。 半个月前,江枫根本没想能够活着回到这片土地上,但是在绝望中终于等到了希望的诞生。 或生或死,终于尘埃落定。 “我回来了。” 江白青缓缓的推开门,大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个熟悉的地方,一切都和自己走的时候一样,有那么一瞬间,江枫都有一种未曾离开过的感觉,他知道这里有一个在一直等着自己。 走进大门没走几步,突然停住了脚步,一个身着淡紫色衣服的女子从房间跑了出来,女子的眼圈微微泛着红色,很明显是哭过的痕迹。 几个月不见,沐凌雪憔悴了许多,也清瘦了许多。 两人四目相对,女子黑色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嘴边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笑着笑着,一滴泪无声的划过脸颊。 江枫站在原地,张开双臂。 “雪儿,我回来了。” 沐凌雪也直接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江白青,瞬间眼泪如同决堤的河水,瞬间留了下来,趴在江枫的怀里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般,泣不成声。 这不是悲伤的泪水,是喜悦。 “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江白青也紧紧的抱住了沐凌雪,两个人站在庭前,那一刻,时间仿佛都已经静止。 …… …… 江白青没有在宁远待上几天,回到宁远的半个月后,一封圣旨送到了他的手上。 内容很简单,让江枫进京,论功行赏。 毕竟这可是让皇太极被迫回援的有功之臣,经此一役,江枫已经名震天下。 崇祯皇帝也想看看这个前些年名不见经传的将领就是个什么样子。 () 第一百三十九章善良的山匪 在朱由检的心中,孙承宗老了,而袁崇焕靠不住,身为大明朝的救火队员,在众多的将领之中,他的目光放在了江白青的身上。 或许会是第二个挽狂澜于既倒的人。 在告别众人之后,江白青一个人踏上了前往京师之旅。 一个人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两个侍卫,略高的那个叫做庞大正,稍矮的名为刘贺,这两人是江白青从军营里找出来的。 云牧他们也想来,却被江白青一口气拒绝了,因为他这次进京城还有另一件事——救出袁崇焕。 这样可能会得罪好多人,他们在身边,也会连累他们。 出了宁远城,江白青看着这条一眼望不到边的路,这是一条本来在十年前踏上的旅途,没想到却迟了这么多年。 那时候,十七岁乡试中举人的江枫,本来打算在第二年进京参加会试,到时候登堂拜相,却没想到萨尔浒之战的爆发,父兄的相继阵亡,一切的美好全部被打碎。 想到这里,江枫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现在能做的只有守护好眼前的一切,不会让这些东西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两天后,江枫来到了山海关,前山海关总兵赵率教已经阵亡,现在的总兵是祖大寿。 自从袁崇焕入狱后,孙承宗成为了辽军的实际控制者,但是这一次孙承宗返回京师之后,就因为连日来的颠簸,回老家高阳养伤去了。 自从挂着督师的孙承宗养病之后,这个辽军就变得分崩离析,每个总兵都拥兵自重,且谁也不服谁,这其中就有祖大寿,马世龙,吴襄,毛文龙等人。 看似坚不可碎的关宁锦防线,瞬间就变得岌岌可危。 一人在,辽东安。 当然皇太极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如今的他还忙着修复千疮百孔的老窝。 江白青一路走来,很明显发现了这一点,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救下来袁崇焕的事情。 但是在此之前,遇到了一个更大的麻烦。 山匪。 走出山海关没有半天的时间,江白青的必经之路上就跑出来了十几个人,看着他们拿刀的那个样子,想都不用想就已经知道这是山匪。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为首的两个人在那里拿着刀,一唱一和的说道,江白青看着都觉得搞笑,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莫名的悲哀。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其中脸上有疤的男人喊道:“老子管你是谁,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把钱留下来。” 还没等江枫说什么,这时候身后的侍卫刘贺率先喊道:“大胆,这可是江枫江大人,岂容尔等放肆!” 刀疤男又说道:“江枫?不认识,这世道大人多了去了,死在我们哥几个手下的都有不少。” “呵!” 江白青冷笑一声,和身后的刘贺庞大正也走下马来,江枫抽出长刀,插在了地上。 “我不想见血,你们识相的赶紧走开。” “费什么话?要打便……” “咦?老二你捂我嘴干什么啊,啊——别拽住我啊——你——” 就见另一个人直接抱住了刀疤男向后面走了过去。 回身赔笑道:“江大人,这都是误会,误会,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给您陪一个不是。” 这时候便轮到江枫发懵了,都不知道这几个人再唱的什么戏,就这样,这十几个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走出来,莫名其妙的离开。 “哎?老二,你这刚才是在干什么?” “你没听见他叫什么名字吗?” “不就是江……江枫!” 男人瞬间明白了什么,拍了拍他就是脑门。 “他就是那个把辽东搅的天翻地覆的江枫!” “没错,应该就是他了!” “这……这,差点酿成大错唉,糊涂啊,对了,趁他们还没有走远,我得把那件事告诉他!” 说罢,刀疤男又匆匆的跑出了树林中,拦在了刚要准备起身的江枫前面。 看见刚才的那个男人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并且还是一个人,这让江白青哭笑不得。 “你又跑出来干什么?难不成又要打劫我!” 刀疤男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不不不!江大人您误会了,我来是要告诉大人一件事的。” “什么事?” “有人要杀大人您!千真万确。” 江白青眉头紧皱,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想法。 “你可知道是谁要杀我?” “这个在下不知道,只知道前几天有人花重金,让我们这群山匪杀一个人,但我们兄弟几个知道他们想对付的是大人您的时候,就断然拒绝了,毕竟您和那群官吏不一样,您是真正的功臣,我们虽然是山匪,但我们依旧有我们做人的底线。” 江白青笑了笑,双手抱拳。 “多谢兄弟告知此事,在下感激不尽,我会多加小心。” 随后把自己的钱袋扔了过去,刀疤男连忙接了过来。 “我这次出门也没有带多少盘缠,这二十两,就全当我的感谢了” “大……大人,这怎么使得,我怎么能收您的钱。” 这时候没有人注意,其中有一个人脸色变得有些异样。 () 第一百四十章绣春刀 “拿着吧,别在当山匪了,乱世求财,也应该取之有道,若是真的走投无路,可以去辽东入伍,抵抗后金,这样一来解决了吃喝,二来,也无愧于朝廷。” 刀疤脸先是一愣,随后向江白青一拜: “那小的就把这二十两收下了,多谢大人。” “驾!” 随后江白青消失在了远处,刀疤脸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最后还是默默返回了山林之中。 听见刀疤脸的话,江白青并没有觉得他在撒谎,这一战抢了不少人的风头,记恨自己的人绝对不会在少数。 “树大招风,古人诚不我欺啊!” 江枫提醒手下的人加强防范,白天一天无事。 这是进入关内的第一天,或许也是最危险的一天,虽然江枫不知道是谁想要杀自己,但是今夜就很有可能动手。 在傍晚的时候,江白青走进了永平城。 这座刚经历战火洗礼的一座城池。 远远望去,还能看见那被大炮轰碎还来不及修补的城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这味道一般的人闻不出来,但是对于江枫这种经历过尸山血海的人,却是非常的简单。 这些血腥味,不断刺激着江白青的那颗紧绷的心弦。 这永平城一到傍晚就不准进出,江白青拿出来令牌,这才走进了城内。 可想刚进城休息,这城内哪有什么客栈,满目的断壁残垣,有的石墙下面,还压着已经腐烂的尸体,由于腐烂,已经开始巨大化,样子十分的骇人,跟着江白青身后的那两个人看到这一幕,立刻干呕了起来。 整座城,几乎被毁了。 但是依旧有对这里不离不弃的人,他们是幸存者,却也是这个时代的陪葬者。 无数尸体累积成的高台,成为了那些入侵者口中的霸业。 三个人走了很远,才看到一些没有被毁坏的地方,是一座道观。 那里聚集了足足上千人都是城中幸存者,他们白天重建家园,晚上都在这里休息,这里是他们的希望,乱世中唯一的家。 江白青看见这永平城的一切,心中越发的震撼,没来到这里前,他猜想过永平城的样子,却万万会想到是眼前的场景。 他握紧拳头,重重砸在了道观的柱子上。 无能的发泄着心中的怒火,他本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可以改变历史,只不过历史以另一种方式上演了。 走了一天的江白青等人找到了道观的角落睡下,这里离偏门很近,能够应对有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 江白青不敢睡只是靠在角落的墙上假寐。 不知道过了多久,整座道观之中满是鼾声,时不时还传来火堆中噼啪声。 江白青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用耳朵倾听道观中的一切。 果然过一会,道观里面开始传来簌簌的声音,江白青的内心开始紧张了起来,眼睛中露出一道缝隙看向前方。 在幽暗的火光下,果然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开始向这里靠近。 离江白青几丈的距离,便慢慢的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虽然火光十分的昏暗,但是江白青也看出了此人手中的武器,因为这个武器哪怕在后世也十分的出名。 那正是大明最神秘的组织锦衣卫的佩刀——绣春刀。 这锦衣卫和江白青所在的宁远卫,虽然同属于卫所,但是锦衣卫的地位可比其他卫所高级多了。 没有点本事,都不配派出锦衣卫去杀。 虽然说锦衣卫是直接听命于皇帝陛下的,但是依旧会有权臣凭借着手中的权力,调动锦衣卫。 看见那个人手中的武器,江白青瞬间不淡定了。 一步,两步,三步…… 那个神秘人直接走到了江白青的身前,举起了手中的绣春刀,江白青瞬间睁开眼睛,吓了神秘人一跳,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绣春刀闪着寒光劈了下来,早有准备的江白青侧身一躲,刀锋几乎贴着江枫的脸颊划过。 他本以为神秘人会和自己拼命,马上拔出腰间的长刀,可就在拔刀的瞬间,见计划落空的神秘人,忙的向外面跑了过去,没想到江枫留给自己的逃跑用的偏门,却帮助了这个神秘人。 来不及多想,江白青和其他两个装睡的手下也直接跑了出去,神秘人跑的很快,等冲出门口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看着那茫茫黑夜,江枫也不敢深追过去,这万一要是中了埋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拍了拍脑门,暗叫不好,自己还是太大意了,早已知道让身后这两个人在外面埋伏好了。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一次没有成功,还会有下一次的刺杀,江白青很是头疼,敌暗我明,这样子会让自己每时每刻都处于被动。 江枫失落了回到了道观,却发现刚才睡觉的地方已经被别人占了去。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便一个人向外面走去,抱来一些杂草,放在道观外面的柱子下面,坐在杂草,靠在柱子旁,看着外面的天空,困意全无。 两个手下也找过来一些干柴,生了一把火,这样能让寒冷的黑夜变得暖和一些。 () 第一百四十一章内鬼 一夜无眠,直到外面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江白青才活了活动身体,从地面站了起来,一夜无事,那个锦衣卫的人离开就再没有回来过。 两个手下也同时睁开了眼睛,很明显,他们也没有睡着。 江白青从怀中拿出来地图,拿在手上仔细端详。 本来打算下一站赶往丰润城中,这是最近的一条路,但是现如今被别人盯上了,这条路万万不能走了,江白青的目光向下看去。 最后落在了开平城的方向,他决定绕路而行。 想到这里,说走就走,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两个手下,这两个人当然也不会有其他的意见,毕竟三个人中江白青的官职最高。 三个人趁着天还没有大亮,直接从西面出了城门,向开平的方向出发。 江白青没有选择走大道,而是走的多为小路,行走在树林之中。 但是就算是这样,江枫依然不放心,总感觉身后还是有人在跟踪和监视自己,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太紧张了,还是事实真的如此。 整个白天相安无事,最危险的夜晚即将来临。 入夜,三个人才走进了开平城,这开平的状况比永平好了许多,大体没有被怎么破坏,这座城当时无论是失陷还是收复的时候都是比较轻松,因为这座城的战略地位远不如永平。 这也算是对于这座城池的一个好处。 江白青凭借着令牌走进了内城之中,现如今的开平城正在慢慢的恢复着,也有几个刚恢复的客栈。 江白青走进客栈的一瞬间,一股莫名的寒冷涌上心来,抬起头四下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感觉。 “三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店家,给我来间房,在给我们准备点好吃的,送到我们房间里。” “好嘞,客官里面请!” 扔给店家一块碎银,店家带着江白青三人选择了一个二楼的方向,住了下来。 江白青打开房间里的窗户,观察外面的情况,不一会,楼下的伙计就送上来一些吃的。 吃的很朴素,只有几个馒头大饼和一碟咸菜。 这已经是经历过战火的城市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当吃的放在了桌子上的时候,江白青看着店小二充满了老茧和伤口的手,心中顿感疑惑,即使是常年干农活,手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伤口,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店小二脸,却有一丝丝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虽然发现了异常,但是江白青并没有声张,拿了一个馒头,便走到床前吃了起来。 内鬼。 绝对有内鬼,要不然今天这么小心的走,再加上已经绕路,那群想杀自己的人绝对不会这么快追到这里,处处跑到自己前面。 越想越不对劲,江白青看向身旁的两个手下,想着这两个人哪个是内鬼,又或者都是内鬼? 这时候江枫有一些后悔,早知道带着云牧他们几个好了,最起码有几个能够相信的人,而现在除了自己,江枫不敢相信任何人。 他看向的手中的馒头,和云牧接触的时间长了,江枫也懂了一些医术,这馒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正常馒头一样,但是能闻出草乌末那种淡淡的苦味。 这是一种麻药,他假装这大口吃着馒头,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从窗边走了过来,想要拿第二个馒头。 却突然用手扶住了墙,面前的场景霎时间变得天旋地转,江枫再往前走出了一步,砰的一声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吃饼的手下忙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可没想到,自己也开始站不住了,也同样倒在了地上,猛地回头看向毫无反应的庞大正。 “你……” 看着趴在地上的两个人,一直沉默不语的庞大正站了起来,紧握着双手,还不自觉的再颤抖,咬着牙,看向他们。 “江大人,刘贺,你们两个人也别怪我,我也是被逼的,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这么做,死的就是他们。” 庞大正看着江白青他们,却是在跟自己说话。 突然门被推开,刚才的那个店小二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都是在楼下吃酒的顾客。 这时候江白青才明白了,为什么推开这个客栈的瞬间,那一种莫名的寒意究竟从何而来。 他依旧没有动,现在的江枫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后发先至。 店小二等人纷纷拔出腰间的武器。 “庞大正,干的不错嘛,等回到了京师,我让温大人给你加官晋爵。” “大人,我娘和妻女……” 店小二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挥了挥手。 “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会放了他们的。” “那就多谢大人了。” 说完,店小二直接越过刘贺走到了江白青,看见昏死在地上的江白青,直接一脚踩到了他的胸口上。 装昏的江枫差点没忍住这一脚的冲击。 “江枫,没想到你有一天会落到我的手里,我看你不是很神气吗,啊?” 说完踩在江白青胸口上的力道又重了一些。 “敢挡温大人的路,只又死路一条。” “温大人?温体仁?” 听见店小二的话,江白青的脑海中只浮现了这个人的名字。 () 第一百四十二章土豆 温体仁,现在的礼部尚书,也同时是崇祯十七年历史中任首辅时间最长的人。 但他不是一个忠臣,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奸臣,为人外谨而中猛鸷,机深刺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江白青很是纳闷,自己到底哪里惹到这个堂堂礼部尚书了,打仗是兵部的事情,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知道想杀自己的人是谁后,江枫不打算装了,当店小二抬脚打算再踩一脚的时候,正好抓住这个空挡,江白青侧身一躲,抓住他的腿向后拽去。 店小二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下去。 江白青趁势夺下来他手机的绣春刀,没有多余废话,一剑封喉,那个乔装成店小二的锦衣卫双手死死的捂住还在喷血的脖子,瞪大双眼,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那些人反应过来,领头就已经死了。 江白青站了起来,抖了抖绣春刀上的鲜血,屋子里剩余七个人面面相觑,虽然他们人多,但是江枫没有一丝丝畏惧。 尸山血海都走过来了,怎么可能栽在这几个人手里,终于有两个不怕死的冲了过来,手中的长刀横着朝江枫劈下。 江白青挥刀一挡,然后沿着对面的剑身直接向脖子上砍去,敌人一个躲闪不及时,身首异处。 而另一个人直接一刀猛地刺了过来,江白青微微侧身,随后死死的抓住他那只握刀的手腕,男人拼命挣扎,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只能打算用左手勒住江枫的脖子,但是迎接他的是江枫右手的闪着寒光的绣春刀。 只听啊的一声,男人的左臂被江白青一刀砍下,江白青没给他再喊的机会,绣春刀刺进胸口,不一会,男人便没有了气息。 这一次剩下的五个人彻底慌了,他们只是拿钱办事,这下子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接连倒下两人,这可是拿命再玩,他们自然不干,其中四个人直接扔下武器跑了出去。 眨眼的功夫,屋子里只有两个站着的人。 一个是江白青,另一个是庞大正。 庞大正站在那里,双眼竟然没有一丝恐惧,而是一种释然。 他拿起自己手中的长刀看向江白青。 “大人,是我庞大正对不起您,他们拿我家人的命要挟我,我不得不这么做,既然威胁我家人的人已死,我也再没脸面对大人,事已至此,在下唯有一死才能恕罪。” 还没有江白青上去阻止,就见庞大正把长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眼睛眨都不眨,直接自刎在了他的面前。 江白青先是一愣,随后走到庞大正的身旁。 “是条汉子,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的家人的。” 用手闭上了庞大正那死不瞑目的双眼,随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昏死的刘贺身旁,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并没有什么大碍。 但是此地不宜久留,背起他向外面走去。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刘贺才缓缓的醒了过来,发现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猛地坐了起来,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脑海中瞬间回想起来昏迷前的最后一幕。 “我……我好像被迷晕了?” 他看着这空无一人的房屋,瞬间慌了神。 “大人?大人!” “行了,别喊了,大人我在这呢!” 说完门直接被推开,江白青抱着一堆干粮走了进来。 “大……大人,您没事吧,刚才发生什么了?” 江白青把手中的干粮放在桌子上,然后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刘贺。 “我们还在开平吗?” “没错,现在是夜晚,没办法出城,我怕他们去而复返,所以只能又找了一家客栈。” 刘贺直接跪了下来。 “多谢大人相救,小的给您添麻烦了。” 江白青只是摆了摆手:“无妨,谁也不能想到庞大正会是内鬼,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可别乱吃来路不明的食物了。” “属下谨记在心。” 忙活了一天,江枫也是饿了,便开始拿起桌子上的干粮啃了起来。 刚咬一口,就感觉到这牙要被咯掉了的样子。 “撕,这死面饼子怎么硬的和冻土豆一样。” “冻土豆?”刘贺听见发牢骚的江枫说道。 “土豆不知道吗?马铃薯。” 刘贺挠了挠头,“在下见识甚短,真不知道土豆是什么东西?” 江白青突然想起了土豆虽然说是十七世纪传入中国,但直到一百多年才开始大规模种植。 这种适应性强,产量高的东西对于如今的明王朝绝对会有很大的帮助。 那些造反的人,多办都是因为吃不饱饭,与其饿死,他们当然选择了造反。 大规模种植土豆,绝对会缓解那些造反的趋势,毕竟吃饱喝足,谁又会想去造反,成功了还好,失败了必死无疑。 土豆,这是一个能缓解燃眉之急的粮食,面对干旱的北方,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替代品了。 只要皇帝支持,最慢五年,这种东西就会推广开来,虽然不好吃,但极大的遏制灾荒。 想到这里,江白青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 不明所以的刘贺看着吃着饼突然站起来的江枫,竟有些不知所措。 () 第一百四十三章京师,我来了! “大……大人,您怎么了,是干粮太难吃吗?我马上给您换别的” 回过身的江枫连忙摆了摆手。 “没事没事。” …… …… 两个人在轮流守夜,江白青负责守得前半夜,后半夜的时候,两天没怎么睡觉的江白青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但终究睡的不太踏实,天还没亮就已经醒了过来,看着外面将明未明的天空,伸了一个懒腰,刘贺还坐在门口守着。 看着江枫醒了过来,刘贺也从门口走了过来。 “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 “遵命!” 两个人乔装成乞丐,穿的破破烂烂,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这座城市也慢慢的在黑夜中苏醒了过来。 出了城,江白青并没有选择走大路,而是直接扎进了深林之中。 在深林之中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江白青把东西扔在了地上。 “怎么不走了,大人?” “我们等有没有尾巴追上来,门口的守军依旧有他们的眼线,他们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还有眼线!” 江白青的话让刘贺很是震惊,他也把东西放在了地方,然后坐了下来。 只见江白青找到一个树叶多的地方,直接把树叶盖在了身上,只露出一个能够能够看到外面的地方,见江枫如此,刘贺也如法炮制,两个人就这样“消失”在了这片树林之中。 果然不出江白青所料,隐藏起来没有一盏茶的时间,从江白青和刘贺来的方向,有三个人走了过来。 三个人鬼鬼祟祟的跟了过来,穿的和江白青他们一样,一身破破烂烂的,隐藏在城外的流民中一直监视着他们。 刘贺想起身动手解决追上来的三个人,却被江白青死死地握住他的手。 两个人没办法说话,虽然刘贺不明白江枫的意思,但是也只能照办,等了有一会,这三个人跟踪者从江白青的眼前走过,却没有发现隐藏在树叶下的两人。 终于跟踪者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江白青才从落叶堆走了出来,坐在地上。 “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等到天黑,以后白天休息,晚上赶路,这样安全些。” “他们已经过去了,不用再这么谨慎吧。” 江白青拍了拍刘贺的肩膀。 “小心驶得万年船,走错一步,丢的可是命。” …… …… 就这样,两个人昼伏夜出,终于在出山海关的第六天来到了北京城下。 天子脚下,那些杀手也就没办法动手了。 江白青仰望着高大坚固的城墙,雄厚方正,巍然耸立,在它的面前,以往的那些根本都不够看的,有一种莫名的威压与恐惧。 看到北京城墙的那一刻,江白青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他没有想到去北京最大的障碍竟然来源于自己人。 抵达到京师的时候是亥时,城门口早已经没有了来往的行人,只剩下守军站在那里,严阵以待。 现如今北京城内严禁流民乞丐入城,看着两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人走了过来。 守卫连忙把他们拦在了那里。 “这城门是你们谁想进就能进的吗?赶快出去。” 江白青抬起头看向守卫,笑道:“年纪不大,火气不小啊。” 守卫看着江白青的眼神,一种莫名的寒意从心底涌出,但是他没有在意这些。 “你是什么人?敢跟老子这么说话!” “哈哈哈!” 江白青把令牌扔给守卫。 “好好看看在下能不能走进这城门。” “指……指挥同知!” 守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哪有一个堂堂朝廷从三品大员穿成乞丐的样子,这样谁看谁敢相信啊。 连忙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守卫可不敢得罪眼前这个人,连忙双手把令牌奉上。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赎罪。” 江白青到没有继续追究,只是接过了令牌,便和刘贺向城内走去。 “大人,我们还是先拾掇拾掇吧,这个样子看起来真的像一个乞丐。” “要不是那群暗地里想要杀我们的人,何至于落得个如此模样。” “您难道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 “不,现如今来到这京师。人生地不熟,不能轻举妄动,尚书大人毕竟是皇上手底下的红人,我们这么做无异于死路一条,再者,没有任何证据,陛下怎么可能信任我们。” “那我们就要这么一直被动下去吗?” 江白青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没办法,初来乍到,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两个人找到一个客栈,在这里等待着皇帝的传唤。 靠在床上的江白青,紧绷了数天的神经终于可以松下来一些。 透过客栈的窗户,能看到京师外面的繁荣。 在朦胧夜色下笼罩着的都城,天空上的星光都黯然失色,璀璨灯火,熙攘闹市,如梦似幻。 和京师城外那群无家可归的流民,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皇太极祸乱关内近两个月,却死死地被拦在蓟州外面,这北京城及城郊根本没有受到一丝丝的损坏。 天堂依旧是有钱人的天堂,地狱也依旧吞噬着穷人。 两极分化。 历史在江白青的影响下,慢慢的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前进。 () 第一百四十四章奇怪的老者 但是这个王朝几乎是从内部溃烂,要想彻底的力挽狂澜,不仅仅要有能征善战的武将,也要有励精图治的明君和能进行大刀阔斧改革的文臣。 这三者缺一不可。 武将,哪怕是明末,能打仗的名将也不在少数,明君,显然朱由检不是,虽然勤政节勉,但却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喜怒无常。 而想到文臣,江白青就又想到了一个明王朝的政治毒瘤。 党争。 这是一个从万历二十二年开始,哪怕明朝都覆灭都没有结束的毒瘤。 东林党,阉党,浙党,你方唱罢我方唱,其精彩程度不亚于唐朝的牛李党争,但是这激烈的党争大大削弱了明朝的力量,最终走向了灭亡。 想到这些,江白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 皇帝换不得,而满朝文臣也没有一个认识的,想要挽回这危局,一个人的力量太过于渺小,形单影只。 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被温体仁盯上了,历史上可就是他间接的弄死了袁崇焕。 越想越觉得烦,江白青也不知道聪床上躺了多久,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远处的刘贺正躺在那里呼呼大睡,几天的旅途他虽然没说过苦,但是江枫也知道怎么可能不累。 轻轻的走下床,推开门,向外面走了过去。 迷茫。 他不是圣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并不是所有的事都尽在掌握,就像现在,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充斥在江白青的内心之中,挥之不去。 一个人走在街道上,比起亥时,现如今寅时刚过的京师就冷清了很多。 但望远处看去,那闹市之中依旧是灯火通明。 这北京城初来乍到,走着走着江白青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一声鸡鸣唤醒了沉思中的江枫。 他抬起头,不知不觉间竟然拐进了一个小胡同中。 这里隶属京郊,生活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一间间砖瓦房,四合院坐落在这里。 目光逐渐落在远处的柳树旁,鸡鸣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小伙子!” 盯着柳树正入神的江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这柳树之下竟然还坐着一个人,走近才发现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头的头发胡子皆白,嘴上还叼着个烟袋,吞云吐雾。 江枫很是好奇,怎么会有人大半夜坐在这里,现在离天亮少说还得又两个时辰。 “老翁,你怎么这么晚还坐在这里?” 老头敲了敲烟袋,抬起头看向江白青,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 “这么晚,你不也在这大街上闲逛吗,离老远我都看到你了,你这又是所为何事?” 江白青没有想到眼前的老头会怎么说,颇感惊讶,抬起头看向他,却发现对面目光如刀,仿佛能洞穿别人心底的秘密。 双手一拜“小生初到京师,环境陌生,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所以才出来走走。” 老人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示意江枫坐下。 江枫看这个古怪的老头,便也没轻举妄动,而是坐在了老人的对面,老人看着江白青。 “后生,你是个当兵的?” 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江枫的内心如同惊涛骇浪,怎么可能一眼就看出来自己是干什么的,一没有着军装,二没有带着武器。 江枫下意识摇了摇头,“老翁您猜错了,我只是随着我家大人做生意来的京师。” 没想到老头竟哈哈的笑了起来,用烟袋指着江白青。 “你个后生,一点都不诚实,你明明就是一个当兵的。” 江枫讪讪的笑了笑。 “不瞒你说,您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你的眼神,那种只有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平常人或许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但是我却可以,我这条腿没有残废之前,也在辽东驻守了二十年。” “原来是前辈。” 江白青刚想起身一拜,却被老头拦住了。 “小伙子,不用那么客气,如果没有猜错,你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江枫吧。” 这下子江白青更震惊了,心中也有了一丝丝的警惕,眼前这个人竟然能一下子就猜出来了自己的身份,语气变得惊讶。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就是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还能是谁。” 老头又对着烟袋猛吸了一口,随后扶着柳树慢慢的站了起来。 “后生不要急躁,你睡不着多半是你这急躁的性格造成的,有些烦恼不是你现在要考虑的,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情。” “什么意思?” “青史几行姓名,北邙无数荒丘,是非人,是非事,有时候往前走才最好的结局。” 说完老头叼着烟袋向远方走了过去。 江白青愣愣的站在原地,老者的话在他的心底一石激起千层浪,这话可不像是一个普通人能说出来的话,又不像那种腐儒,不知兴复,侃侃而谈。 “你到底是谁?”江白青又一次问道。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罢了!” 随后便慢慢的消失在了远处的黑夜之中,等江白青从震惊反应过来,老人早已经不见踪影。 () 第一百四十五章交锋(1) 江白青看着老者消失的方向出神,没想到进入京师的第一天竟然碰到了如此不简单的一个人。 “是非人,是非事,有时候往前走才最好的结局。” 这句话不断在江白青的脑海中回荡,从胡同中走了出来,便朝着客栈走了回去。 心中已有了答案,便不再迷茫。 江白青在客栈中一住就是七天,这七天,皇帝似乎忘记了江白青,一直没有传唤他。 这七天,江白青天天晚上都去那个柳树下等待着那个怪老头,却没想到之后一次都没有碰到。 就在有些失落的江白青回到客栈时,突然传来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 皇帝明天要传唤自己,等了这么多天,来通知江白青的是王承恩,足见皇帝的重视,江白青以为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会很高兴,却不知为何总感觉此行有一定危险。 看见满脸笑容的王承恩把圣旨交到自己的手上,江白青索性也不做多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和江枫寒暄了几句,王承恩便离开了客栈。 第二天。 朱由检并没有选择在早朝的时候选择接见江枫,而是选择了下午,而且还弄得极为隐秘。 江白青在两个小宦官带领下,第一次走进了紫禁城,在一通七扭八拐之下,江枫看见了牌匾上刻着的三个大字——乾清宫。 经过了一番搜身之后,江白青站在了乾清宫门口,这是皇帝平时办公的地方,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接见自己。 两个小宦官轻轻的敲了敲门,“陛下,江枫给您带过来了。”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让他进来吧。” “是。” 小宦官慢慢的推开了乾清宫的大门,随后比划出来一个请的手势。 江白青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偌大的宫殿满是熏香的味道,走了有十几米的距离,江白青在走过一个走廊之后,就看见了当朝天子。 此刻的他被埋在奏折堆里面,脸色变得十分不好,江枫连忙行礼。 臣指挥同知江枫参见圣上。” 朱由检听见了前面的声音,把头从奏折堆里面抬了出来,目光看向江白青。 “江枫!崇祯元年平兵变,灭山匪,二年,收复右屯,深入女真腹地,七战七胜,有如此功绩之人,和朕想的不太一样啊,本以为是一个很粗犷豪放,没想到想到像个书生。” “让陛下说笑了。” “平身吧,赐座!” “谢陛下。” 朱由检挥了挥手,身后的宦官立马会意,拿过了一把椅子让江白青坐下,而朱由检也从这满是奏折的桌子上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刚才看的那本奏折。 气氛十分的微妙,朱由检的态度也让江枫揣摩不透。 “不必拘谨,你可是此次战役的功臣,没有你,这皇太极也不能这么快退兵。” “臣只不过是侥幸罢了,要不是袁督师和孙尚书在关内和建奴们浴血厮杀,在下也不会取得这么大的进展。” 听见袁崇焕的名字,朱由检波澜不惊的脸色有了一丝变化,但又很快的调整过来,只不过这些细小的变化被江枫尽收眼底。 “看来陛下还没有对袁督师起了杀心。” 想到这里,江白青悬着的心微微的落了下来,只要朱由检没有起杀心,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你不必谦虚,朕赏罚分明,有功者,当然要赏。” 随后朱由检背过手来,看向江枫。 “说吧,你想要赏什么,朕满足你。” “臣不要赏赐,但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什么事?” “臣恳求陛下您能放过袁督师一马,他是被冤枉的。” 刚才朱由检还平静如水的脸色瞬间多了几分愠色,手里的奏折捏的都有一些变形。 “你们口口声声的说袁崇焕是被冤枉的,但违旨抗命,自作主张的是他,当初要杀毛文龙是他,亲眼目睹满桂全军覆没却不救援的也是他,对皇太极只追不击的还是他,你要朕怎么相信他,又怎么相信你们这些为他求情的人。” 江枫的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朱由检越说越激动,最后把手中的奏折扔到了地上。 江枫连忙跪了下来,可他却没有选择闭嘴,这时候懦弱,袁崇焕就再也没有机会活着离开诏狱了。 “陛下,若不是督师大人他把握时机,莽古尔泰也不会活捉,五万宣府军全军覆没是满桂将军轻敌冒进,如果袁督师去支援,则皇太极会率军直取蓟州,那时候京师也就不保,至于只追不击,明军的战斗力上本就弱于后金,主守后战是袁督师想出来的唯一方法,锦州,宁远,哪次不都是把努尔哈赤和皇太极死死地拦在了那里。” 朱由检似乎有了一些触动,他回到那群奏折堆旁坐了下来。 语气却同样冰冷:“袁崇焕究竟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们一次又一次的不停进言,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一国军政,尽在朕手,你们却一次又一次的触犯天威,江枫!你有功,但朕不是不能杀你!” “臣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袁督师,而是为了陛下您,为了这大明的江山社稷。” () 第一百四十六章交锋(2) “为了朕?一派胡言!”朱由检半信不信的说道。 “陛下您无论用何种理由杀了袁督师,但在所有武将的心底都会埋下一颗种子,一颗不可能磨灭的种子。” “什么意思?” “皇太极破喜峰口,数天之内,总兵赵率教战死,十余万军民罹难,随后袁督师千里回京勤王,把皇太极拦在蓟州城外整整两个月,最后落得个处死的后果,那些武将们会怎么想?如果有下一次,谁还会尽心尽力的勤王?,内有乱民,外有强敌,望陛下三思。” 一语毕,大殿内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江枫抓住了问题最致命的一点,杀了袁崇焕的后果,杀了袁崇焕很简单,朱由检直接下旨,袁督师十条命都不够砍的,但是这后果就看能不能承担的起了。 果然,听见江白青的话,朱由检彻底不淡定了,他从来没有朝这个方向想过,袁崇焕一死,很有可能就和当朝武将们离心离德,到那时候万劫不复。 他看向眼前的江枫,这个没有三十岁的人,心思怎么会如此缜密,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最后却释然的说道: “怪不得狱中的袁崇焕拼了命的让朕保你,怪不得你能把辽东搅的天翻地覆。” “在下所说句句肺腑之言,这天下苍生不能乱,臣愿意用命保证袁督师绝无二心。” 朱由检指着江枫,脸上的愠色已经消失:“江枫,朕真的是小瞧你了,好吧,袁崇焕朕——不杀了!” 听见朱由检的话,江白青的长舒了一口气,如果皇帝一意孤行,就算长十张嘴也不一定能劝的动。 “看来这位天子,也没有史书上说的那么刚愎自用嘛。”江白青心里想着,然后向朱由检叩首。 “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平身吧,你和袁崇焕的性格确实很想啊,前段日子,袁崇焕也是用命担保你是一个治世大才。” 朱由检态度变得好了许多,他让身边宦官把手中的奏折递给江白青。 “对于此事,不知你可有什么法子。” 江白青打开折子一看,是关于陕西农民造反,整个陕西已经被他们弄烂了。 “这是三边总督写的折子,从崇祯元年到三年,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等先后起义,陕境共有义军100余部,并且还有很多哗变的明军加入了他们,之前一直采用剿抚兼施、以抚为主策略,可朝廷根本没办法养护那么多流民,这些人有纷纷再起,如今整个陕西已经是硝烟四起,再加上干旱,饿殍遍野。” 说到这里,朱由检不禁叹了一口气,神情落寞许多,如今大明内部摇摇欲坠,剿匪也需要钱,抚民也需要钱,他却无力处理,朱由检清楚,国库已经空了。 江白青看着折子上写的字,诉说着陕西现在的境况,那不是用墨写的,而是用无数人的血写的。 “陛下,臣有八字方针可为陛下解忧。” “快说!” “以剿坚抚,先剿后抚。” 朱由检却摆了摆手:“这个方法前几日陕西总督洪承畴已经提出过了,但是朝廷已经拿不出来一分抚民的银子了,北方大旱,连年欠收,连抚民的粮食也没有多少了。” “臣知道一种粮食作物,极适应干旱地方种植,若是推广种植,不出三年,那些饥民就会极大的减少,这样一来,跟着造反的人也会少很多,毕竟能吃饱饭,谁还想过着刀头上舔血的日子,只要挺过三年的时间,就能转危为安,而这三年的时间务必死剿。” “小麦在陕西都颗粒无收,还有什么能比麦子抗旱?” “此物名为土豆。” “土豆?朕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土芋,一名土豆,蔓生叶如豆,根圆如鸡卵,内白皮黄,……煮食、亦可蒸食.又煮芋汁,洗腻衣,洁白如玉,这种作物产自菲律宾等地,陛下没听过也正常,臣也只不过侥幸见过一次而已。” 朱由检狐疑的看向江枫:“这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禀陛下,千真万确,臣可亲赴南洋,将这种农作物带回。” 朱由检皱了皱眉,他不太相信江枫所说的,一个农作物就能改变这乱的不能再乱了的中原,但是想起眼前这个男人,不止一次在不可能中完成了很多事情,崇祯帝也不知道为什么,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谢陛下。” “江枫,朕给你半年的时间,十个月之内,务必把东西带回来,若是和你所说不一样,清楚自己的后果。” “臣明白,必不负陛下期待。” 朱由检又问了江枫平辽方略,而他给出的答案和三年前袁崇焕所提出的一样。 主守后战。 攘外必先安内,必须处理好了中各地的农民造反,才可以其中力量和女真决一死战。 直到半个时辰后,江枫才走出了大殿,离开紫禁城,江白青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都没有想到能这么容易,或许皇帝根本就不想杀他。 “督师大人我做到了,做到了。” 袁崇焕不死,辽东就不会乱,皇太极也就不敢再轻举妄动。 () 第一百四十七章再起风波 等到江白青走后,朱由检有一些恍惚的坐在椅子上,身旁的王承恩连忙走了过来。 “陛下,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朱由检摆了摆手,面无表情的说道:“没事,等一会通知锦衣卫放了袁崇焕,这位督师大人经过这次敲打或许能老实一些。” “陛下,您没打算杀他?” “自毁长城的事朕不会做,只是害怕袁崇焕在辽东待的时间长了,骄横惯了,心里便慢慢没有朕这个皇帝,这一次也算是他上回想擅杀毛文龙的代价,人嘛,总是要适当点拨一下。” “陛下英明!” “好了,你快去锦衣卫传朕口谕吧。” “老臣这就去办。” 王承恩走后,朱由检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该不该信任这个二十多岁年轻人。” …… …… 江白青又在客栈连续待了数天,他让刘贺先返回辽东,一个留到了这里。 朱由检没有反悔,就在接见完江枫的第二天,袁崇焕就从诏狱里走了出来,不但没有受罚,而且还官复原职。 时隔两个月,袁崇焕再一次从平民变成了督师,官复原职的第一天,无数人登府庆祝,但是除了江枫,这位孤高自傲的督师一个人没有见,折煞了无数人面子。 紧接着第二天从三品的指挥同知江枫,一跃变成了正三品的指挥使,一个卫所之兵尽在江枫之手,但是江枫却有一些高兴不起来,正所谓树大招风,他都怕那天温体仁是在忍不下去了,直接再派人砍自己。 但是也不知道是温体仁放弃了,还是再背地里搞什么,一连十天都没有任何异常。 这位袁督师被放出来的第二十天,才起身前往辽东,他本想带着江白青一起回去,但江枫把那天和朱由检的谈话告诉了他。 “江白青,你这不是在胡闹吗?” “怎么了,督师大人。” “你竟然为一种见都没有见过,道听途说的农作物前往南洋!路途遥远不说,你若完不成,真的以为陛下不会杀你吗,自古无情多帝王,就连我,不也是说下狱就下狱吗!” “放心吧,督师大人,我江白青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用不用我派一些人跟你一起去?” 江枫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此行人数越少越好,前几日已经跟陛下说我想要随行人选了,看时间这几天就快到了。” “哦?不会是你辽东的那几个兄弟吧。” “大人说的对,只不过我只带了一个人。” 袁崇焕拍了拍江枫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路上小心,听说安南,缅甸那里乱的很,若是实在不行就回来,我保你!” “多谢大人,您这句话,江枫我记在心里了。” 送走袁崇焕之后,江白青回到客栈的途中,走着走着,前面胡同突然站满了人,而且站的很整齐,这才发现,他们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难不成是温体仁又要下手了?” 江白青如临大敌,下意识的摸向腰间,却发现送袁崇焕的时候根本没有带武器,看着眼前这一百多人,江枫可没打算和他们死拼,三十六计,走为上。 刚要转身跑,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大人,我们可算找到你了。” 这时候才在人群之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一脸笑意的跑了过来。 “刀疤脸?” “没错,大人正是在下。” 见他们没有杀意,江白青也停下了脚步,没有在向后面跑去,靠在墙边。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想要对我下手吗?” “不不不,大人,我们回去想了想,您不是说了吗,乱世之中,是在活不下去了,就来投奔您吗?” 江白青看着这黑压压的一百多号人,瞬间头都大了。 “我记得我说的是让你们去辽东参军,抵御后金女真,不是让你们跟着我啊。” “大人,这……这不一样的吗?” “要么回你们之前的地方,要么就去辽东,在这跟着我算起怎么回事?这可是皇城,天子脚下,我要是聚众一百多人,不得扣上一个造反的帽子,你们可千万别给我扯上关系,” 江枫之所以说的这么多,是担心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这样不仅自己有生命危险,也搭上了他们。 刀疤脸满脸失落的走回了人群之中,江白青看到这一幕,恍惚见看到了两年前去陕西带回来的那些人,那些拼了命跟着自己的人,几乎都在辽阳一役,全局覆没,活下来的不到五人。 自己把他们拉出了深渊,又转身推回了地狱。 “等一等!” 江枫鬼使神差的喊停了刀疤脸。 “大人,您是不是考虑留下我们了。” “这样吧,你们明天启程辽东参军,等我回去安置你们,这样不也是一样的吗?” 只见刀疤脸挥了挥手,一百多号人直接齐刷刷跪了下来。 “谢大人。” 看到这一幕,江白青连忙撒腿就跑。 “这帮人真的不怕事大的吗。” “大人,我们就住在城东客栈,有事情可以来找我们!” 跑了几百米,终于离开了那个胡同,那个是非之地。 () 第一百四十八章失意的赵京辉 “好在是个胡同没什么人,这要是在闹市街道,搞不好就真的要闹出事了。” 江白青看着那群人,不由得觉得好笑。 …… …… 袁崇焕走了的那天中午,赵京辉来了。 “咚咚咚!” “江兄!” 整天宅在客栈里面的江枫听见了咚咚的敲门声,他听出来了是赵京辉得声音,连忙的从床上起来前去开门。 “子陵,你终于来……” 江枫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到了。 此刻的赵京辉蓬头垢面,双眼猩红,一种说不上来的疲惫和落寞感,脸上还有淤青的痕迹,身上的衣服也被武器划得破破烂烂,这比上次江白青他们装成乞丐,来到了京师的状况还惨。 “你……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了江枫,赵京辉如释重负,却又摇了摇头。 “没事,我这是连续赶路太累,休息休息就好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来的路上有人对你下手了?” “没有,江兄你多虑了,怎么,我这千里迢迢而来,不让我去屋里面坐坐。” 说完,江白青侧身,赵京辉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这时候江枫才注意,他的腿好像也伤到了。 可再怎么问,赵京辉不愿意多说一句话,没办法江白青只好出去买了一些吃的,等回来的时候,赵京辉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的睡了过去。 江枫慢慢的把吃的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把赵京辉扶到了床上,才发现他的身上也多了许多淤青。 “短短几天,发生了什么。” 傍晚的时候,赵京辉才醒了过来,睡了一觉,精神了许多,但是心情看起来又是十分的低落,江白青知道他不会说也没有再问。 “走,给你接风洗尘去。” 赵京辉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人来到了客栈的一楼,江枫要了很多好酒好菜,不一会这些东西就摆满了一整桌。 江白青举起酒杯,白色的米酒散发的酒香沁人心脾。 “来,喝酒。” “来!” 两个人一碗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江枫一直讲这些天在京师发生的事情,而赵京辉就在那里倾听着,一个月没见,他的话少了许多。 赵京辉或许是在借酒消愁,一碗接着一碗的喝着,对面的江枫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状态下赵京辉,当初是多么的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么的垂头丧气。 两个人喝了将近一个时辰,但最后赵京辉终于喝的醉醺醺的,而此刻的江枫却依旧十分的精神,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套出真相的机会。 “子陵,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已经有一些喝多了的赵京辉,无力的挥动着右手,“我不是说了吗?是赶路的时候骑马摔的。” “摔得?少糊弄我,这一看就是用棍棒打的,是谁打的?” 赵京辉的眼神闪烁一下,想去去拿面前的酒坛,却被江枫一下子把酒坛摔在了地上。 “江兄,你……你干什么?” “你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赵子陵了吗,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刀山火海我们都活下来了,什么事还能比那困难!” 赵京辉看着江枫,双眼变得血红,将碗中的酒一饮而下。 “江兄,我被赵家除名了。” “什么?” 江白青万万没有想到是一个这样的结果。 “怎么会这样,是你偷偷参军惹你家老爷子生气了吗?” “不是,这次回来我都没有见到我父亲。” 赵京辉撸起袖子,露出那淤青的胳膊。 “接到旨意之后,我马不停蹄的向京师赶来,却在可根本没想到在蓟州碰到了李叔,他告诉我赵京淼他对外宣称父亲生病,自己代掌赵家,实则软禁了我爹,让我不要回去。 当时我没有听从李叔的话,直接奔太原而去,可来到赵府,我连家门都没有进去,你说的没错,我身上的伤确实是被棍棒打的,打我的那个人就是我的兄长赵京淼,李叔为了救我,右手被生生打折,要不是最后家丁看不下去了,放我们一马,我们几个就被活活打死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有什么用?赵京淼官商勾结,作为地头蛇,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呵,赵京辉你怎么畏首畏尾的,有什么可怕的,刀山血海都过来了。” “你不知道赵京淼有多么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爹都能软禁,从小李叔对我们最好了,而他呢,打断李叔腿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这种人就更应该让他下地狱,你甘心赵家交到这种人手里吗!” “我……我不甘心,可却什么都做不了,第一次感觉我是那样的渺小。” 江白青站了起来。 “走,我们夺回那些本应该属于你的东西。” “江兄,你别冲动,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么容易的。” “赵京淼再厉害能比皇太极如何,你啊,就是谨慎过头了,明早启程去太原。” “可……可陛下交给你的任务怎么办?” “十个月的时间呢,反正也够用,无论如何也要解决你这边的事情。” 赵京辉看向江枫,再多的家最后变成了两个字。 “谢谢。” () 第一百四十九章太原府 江白青把喝多了的赵京辉扶回了客栈之后,随后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他骑上马向城东客栈出发,既然选择去赵家给赵京辉找回场子,那必须得多一些人才可以。 否则也同样是螳臂当车,想到这里,江枫加快了速度。 …… …… 第二天,酒醒了的赵京辉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自言自语的说道:“我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醒了?收拾收拾走吧。” “走?” “去赵家,夺回来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我……” “怕什么,走就完了。” 赵京辉站了起来,这是一扫之前的颓废,目光逐渐变得锐利。 两个人买了一些干粮,就开始了前往太原的旅途,京师此去太原路程千余里,刀疤脸他们已经在昨天晚上提前启程前去太原,好在江枫去的早,否则他们今天就已经要返回辽东。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在第八天终于看到了太原城的城墙。 此城虽然没有北京城的大气磅礴,但也占地方圆二十多里,一个城墙就足足十八米高,辽阳城城墙要有这么高,江枫感觉他还能再坚持一个月。 作为中原最后的北大门,三面环山,其天险易守难攻,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南可攻洛阳占江南,向东是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可直下北京,向西只要过黄河便可威胁长安。 上次的战争并没有影响到这座古老的城池,自从入关以来,江白青就发现几乎每座城池在都有许许多多的流民,太原也不例外,这些最不稳定的因素,很让统治者头疼,却也无能也力。 不想管,也没钱管。 江白青他们毫不费劲就走进了太原城,天下商人尽出晋商,这城中的繁华属实让江枫赶到震惊,丝毫不落于京城。 赵京辉为了防止赵家发现现如今的再次折返的自己,两个人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住了下去。 “喂,你听说了吗,赵家的二公子回来,赵家老大都没让进门。” “是吗?还有这事。” “可不是嘛,听说赵家二公子不学无术,整天吃喝玩乐,这不前些日子把他家老爷子都气到了,这二公子就跑了出去,把钱花光又跑回来的。” “这赵家两位公子怎么性格这么大?” “不是我说,赵家老大虽然是庶出,但是比老二强太多了。” “可惜二公子这个嫡出身份了,他爹可是一直把他当做接班人来看待啊。” “这年头,什么嫡出庶出的,还是得要有能力。” 客栈里,江白青和赵京辉正坐在角落里吃饭,旁边这两个人的话一字不落的被他们听见,赵京辉握紧双手,青筋直露,他已经忍了好久,刚想要站起来,就被江枫按了下来。 “冷静,现在不是你愤怒的时候,再者,有些事不一定要让咱们动手是吧。” 赵京辉有些疑惑的看向江枫,只见江枫咳嗽了一声,身后有一个人立马站了起来,一个眼神示意,身后之人秒懂。 从桌子上走了过来,来到了刚才谈话的地方。 聊的正欢的两个人,抬起头看着站过来的人,一刀骇人的伤疤划过他的脸颊,凶神恶煞的看着两个人。 “有什么事吗?” “有!你们刚才说话吵到我睡觉了!” “在吃饭的地方睡觉,有病吧。” “哎!你算是说对了,不让老子睡的消停,你们也别想消停。” 说罢直接掀翻桌子,一脚踹到了男人的胸口,男人一个反应不及时,被刀疤脸一脚踹了个结实,从椅子上摔倒了地上,另一个男人连忙起身向外面跑了过去。 “哼!” 这时候店家走了过来,刀疤脸看向江枫,想要连店家一起走了,可江枫摇了摇头,上一秒凶神恶煞的刀疤脸下一秒满脸笑容的看向店家。 “掌柜的,我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好,但绝不是一个不讲理之人,这五两银子给你,算是我的赔礼。” 店家看着这突然好说话的刀疤脸,有些受宠若惊,为了避免刚才那个男人的下场,收下了那五两银子。 然后江白青看到刀疤脸看着那被拿走的五两银子,仿佛丢了魂一样,想抢回来,却又不敢动手,顿时哭笑不得。 掌柜的走后,刀疤脸又坐回了江白青的身后。 “怎么样?大人,我是不是干的不错。” “确实不错。” “多谢大人夸奖。” 江白青掏了掏口袋,把拿出来一些碎银,把它全部交给了刀疤脸。 “这些就算是对刚才的事感谢吧。” 刀疤脸看着钱袋,虽然望眼欲穿,但还是没有接。 “大人,我们有钱,百十号兄弟兄弟全在城南扛麻袋呢,一天还是能挣一些的。” “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少废话。”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兄,这位是?” 还没等江枫说话,刀疤脸直接站了起来,走到两个人的身前,抢先说道:“我叫徐东,是江大人的手下。” 江白青心里默念道:“徐东?”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刀疤脸的名字。 掌柜的看见刚才闹事的又站了起来,以为他又要砸店,连忙走了过来,江枫摆了摆手。 “掌柜的,没事。” () 第一百五十章女真人的阴谋 然后回头对赵京辉又说道: “他是我在来京师途中遇到的,这一次算是我们的帮手。” “原来如此。” “徐东,现在可有什么消息?” “大人,我才比你们早到一天,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消息,不过您放心,三天之内,我一定会把赵家现在的消息给您打探清楚。” “一切小心为主,切不可鲁莽行事。” “放心吧,大人。” 说完徐东就拿着刚才那袋银子向外面走了出去。 看着徐东走远,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赵京辉低声说道:“这人可信吗?” 江白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苦笑一下。 “江兄你也不知道?” “哈哈,但是我感觉此人还是可以信任的。” 赵京辉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气说道:“走,去看看李叔。” 江白青点了点头,随后把碗中的酒一饮而尽,转身跟上赵京辉。 二月下旬的山西早已经看不见了一片雪,但这呼啸的北风无时不在宣示着这依旧是冬日的舞台,两人买了一些吃的和药材,在赵京辉的带领下七拐八拐最后走进了一个小巷之中,一个低矮的草房出现在视野之中。 “没办法,为了防止被赵京淼发现,只能把李叔安置到这里了。” 而此刻的江白青的目光却被远处所吸引。 “看什么?江兄。” “你没觉得那些人有些奇怪吗?” 赵京辉顺着江枫的目光看去,远处三三两两的站了十多人,每个人虽然是汉人的装扮,但长相对于天天在辽东驻扎的二人来说,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大部分是女真人,少部分是汉人。 “嘶,这太原城什么时候进来了这么多女真人” 赵京辉刚想上前探查个究竟,却被江枫拦了下来。 “你看看他们的样子,绝对不是商人,而是兵卒,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那怎么办?” “一会让徐东多派几个人在这里盯梢。” 心事重重的二人走进了草房之中。 “李叔,伤好的怎么样了?” 时隔一年多,江白青再次看到这个刘叔,和上次的意气风发不一样,整个人都老了许多,几乎是满头白发,手臂上夹着木板固定,此刻正艰难的吃着饭,李叔先是一愣,然后艰难的起身招呼两人。 “少爷!江大人,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你怎么样了李叔?” 李平峰晃了晃那个夹着板子的右臂。 “昨天郎中给我看了看,不出半个月就能拆板子了。” “这是我们给您老买的吃的和药材。” 李平峰接过东西,“赵家现在怎么样了?” “我此次回来,就是为了拿回那份本属于我的东西。” “好,好!不愧为赵氏子孙,就该有这份血气,只不过千万要小心,赵京淼心狠手辣,也不要把他逼急了,否则很有可能威胁到老爷的生命安全。” “李叔,您知道我爹被软禁在哪里吗?” “你没回来之前,老爷一直都在他的卧室之中,但是现在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 …… 徐东没有让江枫等上三天,第二天的时候,徐东就再次找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弟。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和赵家有关的消息。” “但说无妨。” 徐东把那个小弟推到了江枫的面前。 “大人,这件事情他比我清楚。” 小弟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江白青看见了他满脸的伤痕,刚出现不久的样子,无一例外全都是新伤,小弟深吸一口气,随后说道: “我昨天在城南给赵家商铺卸货,然后和另一名伙计抬从车上卸下来的箱子,我……我一个不小心,失手打翻了箱子,没想到全部都是金银珠宝。” “金银珠宝?” “没错,这是一个买布匹的铺子,却不知道为什要运这么多的金银财宝,足足有十几箱。” 江白青看向赵京辉:“你家这么有钱吗?” “不可能,铺子里每个月结账全部都是用铜钱,只有每年年底结总账的时候才会兑换成纹银。” 江白青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一个不好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之中,他现在只能期待事情不会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否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又是一场大乱。 “江兄心中可有什么答案?” “没,我现在也猜不透他们到底想干嘛?” 这时候一旁的徐东说道:“不会是赵家那老大在暗地里转移财产吧。” 赵京辉闻言,眉头一皱。 “我到不担心他们转移财产,而是担心这些金银珠宝来路不明,听说赵京淼最近和巡抚有的很近,再加上出现在城内的出现的……” 正当赵京辉说话的时候,江枫碰了他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赵京辉直接反应了过来,没再继续向下说下去。 “出现什么了?”徐东下意识的问道。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出现的金银财宝,很有可能是他们在贿赂巡抚他们,官商相护勾结,这点不得不防。” “徐东,你继续紧盯着城东赵家商铺,又是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特别是出现一些奇怪的人。” “小的领命。” () 第一百五十一章潜入 “为什么不让我说。” 等他们走后,赵京辉问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赵家很有可能在和女真做交易,这要是被揭露出来,你们赵家,就连你都会被牵连进去,这要一来只有一个结果——杀头,所以这件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赵京辉咬牙切齿的说道:“女真人用在中原抢回来的金银财宝来这里换取粮草器械,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发国难财发到这种地步了,看来你这兄长赵京淼可真不是一个东西啊。” “我父亲可能多半是因为不同意和女真通商来往,才会被赵京淼囚禁。” 江白青看向天空:“不会只有你们一家的和女真相互勾结的,如今整座太原城内已经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了。” “江兄,现在该怎么办?” “首要任务,还是要救出伯父,然后让你接管赵家,看看我们怎么先潜入赵家。” “赵京淼得位不正,现在赵家的守卫一定会非常森严,潜入赵家,可不是一件易事。” 江枫的眉毛皱到了一起,目光逐渐变得深邃。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 江白青一连五天在赵府不远处的位置监视,那里正好是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他支起来一个茶摊,靠在角落的位置,也不吆喝,一声不吱,周围的人还以为他是哑巴。 索性江枫也就装起了哑巴,正好可以掩人耳目,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不远处的赵府。 …… …… 赵府,偏门。 “老贾,又来送菜了。”站在偏门里的家丁开口说道。 “可不是嘛,两天送一次,这次可都是从南方送过来的新鲜蔬菜,你看着白菜多大,可比那存储在地窖里的蔬菜好多了,整个太原城你找不到第二家。” 家丁看着那一推车的菜,打开了偏门,这里直通赵府的厨房。 “快进来吧老贾,然后我带你去找管家领钱去。” “好嘞,来搭把手。” 家丁和老贾合力把一车菜推进了厨房中。 “你这车怎么这么沉。” “你没看到那一筐萝卜,能不沉吗?” “走吧,找梁管家结账去。” “好嘞。” 两个人离开了厨房的地方,听见脚步声慢慢变远,躲在萝卜筐里的江白青从里面慢慢的冒出头来,看着四下无人,便从里面爬了出来,随后白菜筐里面的赵京辉也爬了出来。 把身上的白菜叶子清理干净,便带着江枫蹑手蹑脚的向外面走了过去。 这是赵京辉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地方,闭着眼睛也能知道路的位置,现在是下午未时,厨房里连一个人都没有。 两个人很轻松的走出了到了偏院的门口,厨房,柴房全在偏院之中,但是来到门口,外面就是一个特别空旷的广场,时不时还有人路过。 赵京辉看向江枫,小声地说道:“怎么办?现在出去很有可能被发现的。” “那就等到晚上!” “还要等上两个时辰。” “没办法,只能如此了。” 然后两个人同时看向柴房的位置,然后不约而同的走向了柴房的位置。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沉寂的厨房中开始想起了脚步声,然后是说话声,切菜声,炒菜声,很多声音不绝于耳。 不一会,一缕饭香就扑面而来,躲在柴火堆下面的江枫和赵京辉两个人如履薄冰的躲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终于一个多时辰后,厨房又再次归于平静,江白青从一个缝隙中看向外面,已经黑了,只有那无数星光点缀,两个人慢慢的走了出来,此时这里和来的时候差不多,没有一个人。 江白青趴在柴房的门口,想外面四下看去。 “江兄,怎么样,是不是没有人了。” “出来吧。” 两个人再次蹑手蹑脚的走向了偏院的门口,蹲在门口的两人等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果然这个时候的门外来往的人就很少了,这么长的时间只有一个人走过。 “现在这里是偏院,向南走穿过西厢房,那里是家丁们晚上休息的地方,从厢房向东走就到达了内院,内院北面就是我父亲原先的住所。” “好。” 两个人隐匿在黑夜之中,厢房之中还有说话的声音,但是并没有走出来,有惊无险的穿过了厢房。 赵京辉刚踏进内院,还没有看到人,就听见一个声音,然后又是碰的一声。 “什么……” 那个人只说出来两个字,就被江白青一拳打在面门昏死了过去,赵京辉连忙扶起要摔在地上的家丁,不让他倒在地上发出声音。 两人把拖到了内院角落里,那里长着一棵笔直的松树,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吓死我了。” 赵京辉抚抚自己的胸口,如果要不是江枫反应快,今天的行动就功亏一篑,到时候连全身而退都不可能。 江白青看向正房的方向,一片漆黑,门口连守卫没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两个人悄悄靠近正房的门口,轻轻一推,门竟然没有上锁,这就说明赵京辉的父亲根本不可能没有被囚禁在这里。 但是赵京辉很是不甘心,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 第一百五十二章暗室 看见赵京辉推门走了进去,江枫也连忙跟上,轻轻的关上门,与外面的有点点星光不同,屋里漆黑一片,黑的让人窒息的感觉莫名涌上心来。 江枫嗅了嗅房间里的空气,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无意之中,很显然赵京辉也同样闻了出来,安静的屋里,能听出他的越来越激动的心跳声。 不能打开火折子,否则屋子里的光亮有可能被外面的人发现,赵京辉凭借着记忆走到了床边,那里果然空空如也,望着冰冷的木床,自言自语的说道:“他们会把我老爹关在哪里?” 江枫走到床边。 “血液的味道就是从这里传过来的。” 说完摸向床上的褥子,果然有一片结痂的位置,然后走向中间摸去,然后站起身对赵京辉说道: “伯父应该没什么大碍,床上的血迹集中在上方偏左的位置,这里多半是肩膀处渗出的血,多半是没有伤到要害,我们先离开这里。” 赵京辉看着床铺出神,最后还是慢慢的点了点头。 “好,我们再去厅房看一看。” 两个人走到了卧室东面的窗户,一跃而下,跳了出来。 “赵兄,很有诚意嘛。” “那是当然,能与贵部合作是在下的荣幸。” “我们大汗说了,到时候你们得到比这会更多。” “我们九家晋商一定会不会辜负大汗的期望。” 刚从正房跳出来的两个人,听见了从厅房之中传过来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明显是向江枫他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赵京辉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走,去书房!” 随后便向北面跑了过去,在与正房一路之隔的就是书房,书房中有烛光,但是却没有人影,赵京辉趴在窗户上向里面看了过去,没有一个人,所以就直接跳了进去。 “先躲到这里,刚才说话的其中就有一个是赵京淼,他果然和女真人有勾结。” “前线十几万将士浴血换来太平,可这些唯利是图的小人却在干什么!” 江枫攥紧拳头,他不明白在金钱面前,就真的什么都不重要吗。 还没等江枫想下去,谈话的声音又近了。 …… …… “赵兄,你带我来这里是干什么?” “带你来看一样好东西。” 随后赵京淼推开书房的门,伸出手,如同狗一样眯着眼说道:“竹有将军,请。” 两个人走进了书房,赵京淼关上了门,从书架上拿出来一个册子,递给了那个女真人。 哈丝竹有打开册子,眼神从清淡变得震惊,他不敢相信的看向赵京淼。 “这……这是?” “没错,太原城的城防图,有了它,拿下太原轻而易举。” “赵兄真是我们女真的朋友,我们必定不会忘记你的这份恩情。”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江白青和赵京辉正借着火折子的光芒向下面走去。 几分钟前,听见说话声的两人已经来不及从正门出去了,赵京淼和那个女真人正朝着正门的方向走了过来,而后面的窗户同样锁死,根本跳不出去。 “怎么办?怎么办?” 赵京辉自言自语的说着,然后把目光放到了远处的柜子上。 “江兄,要不然我们去柜子里躲一会吧。” 江白青四下看去,除了柜子根本也没有发现什么能够藏身的地方,只能点了点头。 打开柜子,里面都是一些衣服,两个人挤了进来,慢慢的把柜体门关上,眼前又一次陷入了黑暗,不知不觉间手里好像摸到了一个细绳。 “这是干什么呢的?” “我也不知道,拉一下试试。” 说罢赵京辉接过了绳子,轻轻一拉,脚底踩着的木板瞬间消失,失重的感觉充斥着全身,还没等反应过来,江枫和赵京辉摔了下去,距离不深大约三米的高度。 两个人刚站起来,就听见了吱的一生,上面书房的门被推开了,而上面赵京淼和另一个女真人的话也无一例外的被两人听见,而此刻两个人却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忍着内心的怒火,看向下面隐藏在黑暗里的台阶。 江白青打开火折子,微弱的光芒下映照出这个暗室大概的轮廓,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的下面走去。 楼梯的地方十分的狭窄,只能容得两个人的宽度,下了大约二十级台阶,眼前出现了一个长廊,此刻已经完全听不见上面在说什么了。 “你家书房下面怎么有一个这么深的暗室。” 赵京辉也很是疑惑,他老向两旁依旧有年头的石墙。 “我虽然在赵府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这书房一下还有一层。” 两个人边小声地说着边向前走,走过长廊,眼前突然豁然开朗,还点着昏黄的火光,在那火光下看见了暗室尽头的那个人。 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男人被绑在柱子上,全身上下满是血痕,不知道遭受到了多少罪,整个人几乎瘦脱相了,听见外面的声音,柱子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这正是赵京辉的父亲,晋商赵氏一家的领头人——赵青山。 看到眼前父亲的模样,赵京辉手中的火折子瞬间落下,还没等火折子落在地上,他已经跑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爹,孩儿来了。” “辉儿。” () 第一百五十三章交锋(1) “辉儿,我的辉儿。” 柱子上被绑着的赵青山声音十分的沙哑,但是整个人变得激动了起来。 “孩儿不孝,来迟了,这就救您下来。” 赵京辉江白青两人用火烧断了绑在身上的麻绳,被捆绑的地方早已经磨得血肉模糊,肩膀上还有被长剑洞穿了的伤口。 这是这对父子两年多来第一次见面,被囚禁的赵青山已经瘦的快变成皮包骨,赵京辉看到这一幕不禁潸然泪下,跪在赵青山身边,把口袋里的干粮一点点送到嘴边。 过了一会,赵青山有了一些精神,能勉强站了起来,最后把目光落到了江枫的身上。 “这位是?” 江白青向赵青山一拜。 “在下江枫,是子陵的朋友。” “江枫!我知道你,不就是名震辽东江枫吗?” “正是在下。” 赵青山刚想要说什么,却又拼命的咳嗽了起来。 “爹,我们先把您弄上去吧。” 江白青走在前面,赵京辉搀着赵青山走在后面,来到刚才掉下来的地方,上面已经没有了任何声音。 这里离地面三米多高,根本没办法上去,火折子微弱的光芒也看不见情况,赵青山指向东北方向的角落。 “第五块砖那里是一个机关,按下去,石板就会打开。” 江白青走到那里角落,还没等按下去,就听见匡的一声,上面的石板突然被打开了,与此同时落下来一个绳梯。 甭管来的人是谁,江白青直接扔出去腰间的长刀,碰到上方出口,把刚要下来的人吓得连连后退,江枫趁着这个空挡,直接踩着绳梯,三步并作两步爬了上去。 这时候才看清要下来的人是赵京淼。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赵京淼率先问道。 江枫把刚才扔出来插在柜子上的长刀拔出来,随后靠在柜子旁把玩手里的刀。 “呵呵,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枫江白青是也。” “原来是你,是不是赵京辉那小子让你来的,看来你是知道这暗室里的秘密了,今天这赵家你便出不去了。” 说话的功夫,赵青山父子也爬了上来,赵京淼看见后爬出来的两个人,先是一愣,随后眼神变得犀利。 “我的好弟弟,果然是你,我们又见面了,上次的伤好了吗?” “赵京淼你疯了,我要杀了你!” 说完赵京辉刚要冲上去,却被江白青拦在了那里。 “别冲动,你负责保护好伯父,这里一切交给我。” 江白青晃了晃手中的刀,随后指向赵京淼。 “赵京淼是吧,你还要先考虑考虑自己,这个为了金钱,连自己父亲都能囚禁的人,不对,不能称之为人,洗干净脖子,我要取你的项上人头。” “少逞口舌之利,来人呐,给我杀了他!” 赵京淼连忙大声喊道,门外立马跑进来二十几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虎视眈眈的看向江枫众人,这时候还在赵府里的女真人哈丝竹有也走了进来,他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靠在门口,但是他并没有让手下跟过来,很显然,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他是处于观望的态度,若是这几个人赵京淼这几个人都解决不了,合作起来也没什么用了。 “那个女真人,你们不一起上吗?” 哈丝竹有一愣,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眼看出来了。 “小子,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说罢看向赵京淼,赵京淼看着哈丝竹有面色变得更加凝重。 江白青不慌不忙,只见他把拇指食指放在嘴边,一阵嘹亮的口哨声响起。 而此刻等在赵府外的徐东等人早已经等候多时,他们有的人爬上了赵府的高墙,有的人从门口跑入,一百多号人直接就冲了进来。 很快外面就有人跑了进来。 “有人闯了进来了。” “来了多少人?” “大约一百多人!” 赵京淼看向江枫,冷笑道:“这就是你的外援吗?恐怕冲到这里,你们都已经成为刀下亡魂了。” “所有人杀了他们三个人,赏白银五百两。” “大公子,那可是老爷和二公子,我们……我们真的要下死手吗?” “你觉得你们不动手这老头子会饶过你们吗,别忘了软禁他的时候你们可都有份。” 听见赵京淼的话,前面这几个家丁眼神变得冷冽,拿着长刀冲了上来。 江白青却做了令所有人出乎预料的反应,转过身直接把刚刚爬出来的赵青山父子推了下去,随后转身自己也跳了下去。 “赵京淼,想杀我就来下面找我。” 赵府的家丁看到这一幕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上啊,还愣着什么,下面的暗室什么都没有。” 二十多几个人一股脑跳了下去,与外面的灯火通明不同,这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人挤人挤在一起,根本找不到江白青的位置,就在这时,人群中想起了声音。 “火折子,谁有火折子!” 一个人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火折子,刚刚打开露出一点光亮,就感觉脖子一凉,江白青一刀封喉,男人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火折子也掉在地上,火星闪烁,却根本照亮不了这黑暗。 () 第一百五十四章交锋(2) 暗室中这二十多个人彻底慌了,看也看不见,找也找不着,还不敢轻举妄动。 “啊!” 只听见长刀刺近胸膛又拔出来的声音,在这漆黑的暗室之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有中间的人听见了声音的方向, 这几个人也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靠在角落的那个家丁还没等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自己的队友乱刀砍死。 这时候暗室之中的人慌了神,角落里的其他人听见耳旁的长刀落下的破空声还以为是江白青杀了过来,连忙挥刀抵挡,而对面也自然以为角落的就是江枫。 黑暗把他们内心的恐惧彻底放大,一下子彻底乱了起来,谁也不知道江白青在哪里,但身边却不断有人倒下。 而他们苦苦昨天的江枫正坐在不远处的楼梯口,赵京辉就站在他的身后,赵青山已经被送到了最里面,两个人本打算利用这狭窄的长廊来限制对面的人数优势,可这个连锁反应江白青始料未及,听见入口处的厮杀声和惨叫声,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冰冷, …… …… 而此时的外面却已经乱成了一团,赵京淼根本没有想到这冲进来的和土匪一样,就是一群亡命徒,外面的家丁根本就虽然也有一百来人,但很快也就抵挡不住,纷纷向内院跑了进来。 赵京淼拽过身旁的管家。 “你去到巡抚大人那里搬救兵,就说赵府遭受到了袭击。” “小的这就去办。” 哈丝竹有看着府内的形式已经朝着不可预见的方向发展,再也淡定不了,他给自己的手下一个眼神,随后便趁乱向着后门跑了出去。 “老大,有人想跑!” 刀疤脸徐东正向内院冲去,他怕去晚了,江枫的危险就越大,但江白青临行前又告诉他不能放走赵府之中任何一个人。 看见有人向外面跑了,徐东有一些犹豫,就在这时他身边的徐海走了出来,这个人江枫也见过,就是和徐东一起“打劫”的老二。 “大哥,你去救我去吧” 兄弟两人四目相对,最后徐东点了点头,拍拍徐海的肩膀。 “小心点,老二。” “放心。” 随后徐海带着十几个人,头也不回的去追往外面跑的哈丝竹有众人,而徐东望着自己亲弟弟的背影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瞬间消散。 他拍了拍自己脑袋,不让自己胡思乱想,随后又朝着内院的方向跑去。 面对节节败退的家丁,他命令手下顶住院子外的门,这个时候赵京淼才发现哈丝竹有已经跑的没有了踪影,而暗室底下的也一时间没有了嘶喊声,他也不敢走到柜子那里查看。 突然绳梯动了一下,很明显有人正向上爬着。 一秒,两秒,三秒…… 十秒中后,江白青从暗室下爬了上来,赵京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二十多个人下去杀江枫,没想到最后爬出来竟然是那个本要被杀的人。 “你……你!怎么可能是你!那二十多个人呢?” 江白青擦了擦刀上的血迹,“都死了。” “你竟然把他们都杀了!” “我只杀了两个人,其余的都是死在你们自己人手里,赵京淼我说过要取你的项上人头,你看这不是很快就要实现了吗?” 说罢,江白青就冲了上去,惊慌失措的赵京淼连忙拔剑抵挡,可剑还没有拔出来就被江白青一脚踹了回去。 赵京淼不甘心,又用手拔剑,江枫见状一脚他把手中的剑踹飞,然后肘击直击赵京淼面门,赵京淼多少不及时,鼻梁骨一下子被撞断。 “啊!” 赵京淼瞬间吃痛直接跪在地上,用手捂着脸,发出痛苦的嘶喊声。 “原来你不会武功,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罢从远处捡起了赵京淼脱手的武器,江白青一手持剑,一手握刀,一步一步向着赵京淼走了过来。 “啊!!” 又是一声惨叫,长剑从赵京淼的右臂穿过,插在了地面的木板里,还没等惨叫声的结束,左手的长刀用同样的方式贯穿左臂,血液瞬间染红了地面。 这个时候赵京辉爬了上来,看着同父异母的哥哥这副惨样躺在地上,内心却没有任何可怜他的想法,反而却越来越愤怒。 看见赵京辉走了过来,赵京淼大声喊道: “杀了我!赵京辉你有种杀了我!” “杀了你?” 冲过来的赵京辉被他的夸彻底激怒,膝盖一下子压在了赵京辉的胸口上,全力的一击,只听见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一口血从赵京淼的嘴里吐了出来。 “不不不,我改变主意了,你必死,但是也不能让你死的这么容易。” 从腰间拔出来一把匕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插在了赵京淼的肩膀。 “这一刀,是替我父亲刺的!” “啊!” 赵京淼的惨叫回荡在这片书房之上,下一秒,赵京辉第二刀直接刺在了右臂的关节处,然后站起身来,一脚踩在匕首上,小臂瞬间断裂,血液渗了出来。 “这一刀,是替李叔刺的!” 弯腰再次拔出匕首,这一次直接对准的是赵京淼的心脏。 () 第一百五十五章交锋(3) “勾结女真,欺压百姓,竟然把太原城城防图送给了女真人,这一刀我是替所有汉人向你讨的债。” 没有任何犹豫,匕首刺在了赵京淼的胸口,赵京淼恶狠狠的看向赵京辉,但很快眼神就逐渐变得涣散,胸口的血液如同喷泉一样,嘴角也不断有血液渗出,不一会整个人就没有了声息。 赵京辉看着躺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的赵京淼,内心中复仇的快感瞬间消失,变得五味杂陈,但他不是因为可怜赵京淼,而是感觉到了这个时代的悲哀。 结束了?不,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这时候书房外院的门突然被打开,徐东终于赶到,看见这已经控制住了的局面,不得更加的佩服江枫。 “怎么样?” “按照您的吩咐,除了杀了那些跟着赵京淼助纣为虐的那些人,赵府的其余人我们秋毫无犯。” “对了大人,有十几个人从东门的方向逃跑,我派徐海他们去追了。” “长什么样?” “为首的那个人好像留着八字胡,我没太看清。” “八字胡,是那个叫做哈丝竹有的女真人!” “女真人?” “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你们先控制住局面,我先去追哈丝竹有。” 江白青知道太原城的城防图还在哈丝竹有手里,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太原城。 “还愣着干什么,你们几个跟着大人。” “是!” 江枫向着徐东指引的方向跑去,一路上一种莫名安静,走出赵府大门的时候,看着两侧的街道,根本看不出来是哈丝竹有是从哪边跑的,突然一个熟悉的东西出现在眼前,是一个茶摊,那就江枫监视的时候摆出来的。 “这面是闹市,哈丝竹有被追杀的时候一定就会往人多的地方跑,制造混乱,才有可能摆脱追踪。” 江枫没做犹豫,直接向闹市的方向跑了过去,可是跑到闹市之后,这里依旧一如往常,吆喝声,吵闹声,比比皆是,根本不想很多人从这里冲出去的样子。 “不对,这里不是!” 江白青闭上眼睛,站在这闹市之中,周围的行人来来往往,而此刻的他的却只是静下心来,心中只有一个问题: 我要是哈丝竹有,我会去哪里? 显然选择来闹市这个想法已经是错误的。 摆脱追踪,无疑是两种选择,一个是甩掉追踪的人,另一个就是杀掉追踪的人。 想到这里,江白青猛地睁开眼睛,他知道了哈丝竹有的想法。 “不好,徐海他们有危险!” 连忙向着北面跑去,他身后的十几个手下也跟了过来,虽然不知道江枫在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但他们相信江白青的能力。 江白青从闹市的中间穿过,向北跑出了很远,最后进了一个胡同里面,胡同的中间就是李平峰的家,而走进胡同之中江白青知道自己赌对了。 胡同之中有打斗的痕迹,不远处还有尸体。 越往里走,江白青的心越感觉到一片冰凉。 因为这地上的尸体多半都是徐东的人,而哈丝竹有的女真人不到十人。 “大……大人!” 这时候江白青注意到远处正有一个人缓慢的向这面爬过来,后背被一支剑贯穿,伤口不断有血液涌出,此时的他已经完全靠着一口气支撑。 江白青连忙跑了过去,这个人他认识,正是前几天徐东来客栈带着的那个人。 “大……大人,我们中了埋伏,快去救……救徐海大哥,他还在里面!”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了气息。 这个人临死之前指向了胡同的尽头,也就是江枫和赵京辉上次看望李平峰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地方。 江白青拔出长刀,直接向尽头跑了过去,身后的手下也同样如临大敌,拿着武器,跟了过去。 …… …… 哈丝竹有站在外边,脸上满是戏谑的表情,他眼前的十几个人把徐海他们逼在了一个角落之中,而徐海一身是血,身边也只剩下了两个人。 “你们这帮鞑子别得意,老子就算死了,化成厉鬼也不会饶了你的。” “呵,好大的口气,你还得老子那么狼狈的跑了半天,我要让你生不如死,给我跪下吧!” 说罢,搭弓射箭,一箭射在了徐海的膝盖上,徐海疼得豆大的汗珠落下,但踉踉跄跄靠在了墙边,没有摔到。 哈丝竹有没有感到意外,而是抬手又是两箭,徐海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可几息之后身体上根本没有传来任何疼痛,而身边却扑通两声,剩下的两个队友眉心各中一箭,死不瞑目。 “哈哈哈!手滑了,没射到你的身上。” 随后搭起弓,瞄准了徐海的胸口。 “怎么又闭上眼睛了,认命了?你不是追的很厉害吗,来呀,我就这里杀了我啊!” 说罢刚要松手放箭,附近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哈丝竹有,既然这么想死,我满足你!” 哈丝竹有慌忙的去寻找声音的来源,抬头间才发现房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没给哈丝竹有反应的时间,江白青直接纵身一跃,挥刀向下砍去。 () 第一百五十六章九大晋商 哈丝竹有连忙改变射箭的目标,将箭头指向了江枫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晚了,江枫的刀直接砍碎了哈丝竹有的弓箭,并顺着弓箭一刀枭首。 周围十几个女真人很快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纷纷朝着江白青跑了过去,而江白青直接拽着徐海向外面跑去。 追了十几米的距离,江白青停在了原地,因为他的那群手下从墙后走了出来,这一次换作女真人被包围,而奇迹并不会在他们的身上上演。 半柱香的时间,地面上留下了十多具尸体,江枫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回到院子里去找哈丝竹有尸体上的太原城的城防图,果然一摸上衣口袋,一张被血染红的地图拿了出来, 刚打开地图,啪的一声,一个黑色的小本子掉了出来,江白青把地图揣进兜里,随后弯腰捡起那个黑色的小本。 刚打开本子一来,江白青整个人救愣在了原地。 上面是一个个和后金勾结的晋商,第一页的写的就是晋商范永斗,这个名字江白青听赵京辉说过,在整个山西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角色。 而往后翻去,更多的名字出现在江枫的眼前,靳良玉,黄云发,王大宇等九位晋商跃然纸上,最后一个人的名字就是赵京淼,他们做的无一例外,利用后金掠夺来的钱财购买粮草,在通过蒙古运往后金。 每一笔商人眼中的赚了的生意,都意味着无数人的死亡。 越往后翻,江白青的内心越是骇然,他本以为皇太极绕道蒙古是他的艺高人胆大,可事实是长城兵力薄弱的消息也是这些晋商传递的。 江白青此刻的手都在不自觉的颤抖,但他必须要保持冷静,如今这个小本子可就变成了一个生死簿。 他看着本子上的最后一页,虽然上面的名字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他背后的赵府却和自己的兄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赵京淼,赵府,赵京辉。 这其中的关系可不是说不知情就可以的,一旦皇帝看到了这个名单,身为赵京淼的亲人,整个赵家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徘徊在了原地很久,江白青看着四周没人,悄悄的把最后一页撕了下来,随后把那张纸吃进了肚子之中, 这样九大晋商就变成了八大晋商,而知道这一切除了已经死去的哈丝竹有,或者只有江枫自己一个人知道。 江白青看着眼前的本子,心不停的碰碰直跳,迷茫,愤怒,不甘,很多种情绪同时从江白青的心底浮现,拿几十万条人命作为儿戏,金钱利益,他父兄战死在萨尔许,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赵率教殒命遵化值得吗,最后竟然一口血吐了出来。 “大人!” “大人!” 门口的几个手下看着突然吐血的江白青,连忙绕了过来,江枫下意识的把小本子藏在了怀里,连忙摆摆手。 “我没事,可能是刚才厮杀的时候伤到了,无碍,无碍!” “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大人我们几个扶您回去吧。” 江枫正好顺着这个台阶说道:“那好,你们先把尸体处理好,把这间房子从头到尾彻查一边,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遵命,大人!” 随后江白青在一个守卫的陪同下回到了赵府,和他们一起的还有被抬回来的徐海,徐海回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虽然身上的伤口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四道刀伤也让他失血过多。 徐东直接趴在徐海的担架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哭的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还没等江枫去找赵京辉,就看到赵京辉那些一本书走了过来,两个人来到了书房,此刻赵京淼的尸体就径直的躺在那里,无人收尸,死不瞑目。 赵京辉把手中的东西交给了江白青,江枫拿过来看去,竟是一个账本。 账本上没有几页,但都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个多月间和女真四次之间交易。“ “短短一个月,交易了四次?这女真人进太原城岂不是如同儿戏一般。” “江兄,你看看这个名字。” “罗观?” 江白青这才注意到前后几页竟然都有这个人的名字,并且加起来足足给了一万两白银,最后一次就给了白银五千两。 “我问我爹了,这个罗观,太原城右千户所的千户,与其他的千户不同,他负责的是西门守卫。” “这么说,就不觉得奇怪了,买通他,别说是女真间谍了,就算是后金军进攻太原城进来都轻而易举,看来这太原城的城防图也是他泄露出去的了,这次救下伯父,没想到会发现这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从半年前开始,赵京淼就不止一次的很我爹说要和女真人合作,虽然我爹只是一个商人,但他深知民族大义,被训斥了几次之后,赵京淼就再也没有了动作,本来我父亲以为赵京淼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没放在心上,可久而久之,发现身边的人态度慢慢发生了变化,到最后我爹就被软禁了起来,起初刚开始还好,只是软禁,到后来为了逼问家主令的下落,竟然对着我爹用刑!” () 第一百五十七章巡抚蔡懋德 赵京辉越说越激动,双拳紧握,最后一拳头捶在了桌子上。 “伯父有惊无险的被救下来已经是万幸,如今的太原城,已经快被后金女真渗透的差不多了。” 江白青把那个黑色的小本子摆到了赵京辉的面前。 “这里面原先有赵京淼的名字,我把它撕掉了,记住,以后投奔后金的只有八大晋商,与赵府没有半点瓜葛。” 当赵京辉看到这个本子的时候,反应和江白青如出一辙,但他更多的是恐惧,这可不是女真手里论功行赏的本子,而是一个生死簿,两个人都清楚,这些东西最后都是要交到皇帝手里。 “我们该怎么做?” “别人我不放心,这个东西我想让你亲自送到京城,如今哈丝竹有死亡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播出去,那八大晋商很有可能要鱼死网破,但哪怕鱼死网破,我江白青今天也要把这个网支起来。” 赵京辉接过黑色本子,把他牢牢的握在手里。 “江兄放心,这个账本我一定会送到陛下手里。” “路上小心!” 随后赵京辉都没怎么收拾东西,辞别父亲之后,就直接骑马前往京师,八百里加急,每过一个驿站就换一匹马,完全可能在一天半之内赶到北京城下。 而江白青就是要利用这一个来回三天左右的时间,焊死这张网,不让任何人出去。 想要封住太原城,只进不出,全太原也就只有一个人有这个能耐。 山西巡抚——蔡懋德。 但是都谣传这个人与赵京淼交好,可江白青刚才看着赵京辉给的账本的时候,上面被贿赂的却根本没有他的名字。 这样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关系好的不需要贿赂,要么就是赵京淼在造势,在给自己造势,对于这两个想法,江枫更偏向后者。 所以他决定亲自去找蔡懋德,毕竟自己这个正三品的指挥使还是能上的去台面的。 突然这时,一阵喊声打断了江白青的思绪。 “大人,大人!不好了!” 是徐东的声音,随后院子的大门被直接推开。 “发生什么事了?” “百密一疏,我们放跑了赵京淼的管家,他现在带着山西巡抚蔡懋德已经找到了赵府门口,让我们给一个说法。” “说法?什么说法?” “说你江白青利用指挥使之便,掠夺赵府之钱财。” “呵呵,无稽之谈,对了赵伯父怎么样了?” “我们找郎中给赵青山处理了一下伤口,刚才吃下了一些东西,现在应该还在卧室里待着呢。” “那就好,如今赵家家主尚在,这就没有什么慌的了。” “大人您不去吗?他们可是指名道姓的说是您的错。” “你们先去城南等我,我江枫可不是他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这场戏他们是戏子,我要做一个观众。” …… …… 果然和江枫所想的差不多,管家在蔡懋德身后点头哈腰的样子,就像一条狗一样,谄媚的笑容让不远处的江白青不由得心底一阵恶心。 赵青山坐在主座的位置,蔡懋德和他的幕僚正坐在两侧。 而此刻的作为观众的江白青正站在家丁之中,为大殿上的这几个人端茶送水,除了赵青山之外,没有人认出了江枫,包括那位管家,毕竟那晚在昏黄的烛光中没有看的太清江枫的样子。 赵青山喝了一口茶,捋了捋胡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不知巡抚大人来我府上所为何事啊。” 蔡懋德先是一愣,他没有想到赵青山竟然会这么直接,尴尬的笑了笑,看到赵府现在的这个样子,就清楚那个跳梁小丑的赵京淼已经失败,蔡懋德瞧不上赵京淼,但他想借赵京淼的手削弱晋商在太原乃至整个山西的影响。 “既然赵兄都这么说了,本巡抚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听说指挥使江枫来你们赵府上利用权力,来掠夺贵府钱财。” “哈哈哈,巡抚大人你可真会说笑,老夫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劫掠我府,不知大人从哪里听说的消息,敢造我们赵家的谣,我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蔡懋德指了指自己的后面:“这消息可不是外人给我的,而是你们赵府管家亲自告诉我的。” “哦?刘管家,巡抚大人所说可否属实!” 说完猛地拍一下桌子,直接吓的赵府的管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蔡懋德知道赵京淼失败后,根本没有要整江白青的打算,而是要用自己的命试探试探赵府的态度。 “大人!救我啊。” “刘管家这是何意?难道消息不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吗?” “小的……小的。” 这时候的他发现自己已经是百口莫辩,否定蔡懋德的话,就会死在巡抚大人的手里,肯定他的话,那就是用整个赵府为敌。 管家心里骂道:“这两只老狐狸!”双手攥紧。 但是他只是一只蚂蚁,一只谁都能碾死的蚂蚁,管家拼了命的磕头,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一句话。 “小的知错,一时鬼迷心跳,饶小的一命吧!” 江白青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上一秒以为管家在利用蔡懋德,而下一秒才发现管家才是那个棋子。 () 第一百五十八章围城(上) 江枫完全低估了蔡懋德和赵青山的城府,他把这两个人想的太简单了,一个宦海沉浮数十年,一个商海打拼数十年又怎会是宵小之辈。 咚,咚!咚! 管家磕头的声音还徘徊在大殿之上,直到地面上已经出现了大片血迹才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座位上的蔡懋德和赵青山,但是他们的眼神依然冰冷,冷的刺骨。 只见这管家的眼神闪烁了几下,最后竟猛地一头撞在了柱子上,血流不止,身死当场。 赵青山似乎料到了这一步,挥了挥手,让手下直接把管家的尸体抬了出去。 “巡抚大人,是老夫管教不严,还望赎罪啊,这个处理结果您还满意吗?” “赵兄这是哪里的话,我也是轻信了别人的谗言,一时糊涂,才兴师问罪,这样我先自罚三杯。” “大人这真是太客气了,好在您这位的刘管家迷途知返,以死谢罪,这样才没有伤到了你我二人和气。” 说完也同样举起了酒杯。 “来喝了这杯酒,我们就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来!” 管家的死没对二人造成任何坏的影响,似乎还加深了两人之间的“友谊”。 江白青很是疑惑,看着面前的场景,不禁心里感叹道: “这还是在暗室之中那个狼狈的赵青山吗?” 可看着看着,江白青发现蔡懋德眼底对赵青山心底有着一丝厌恶的感觉,虽然转瞬即逝,但就一直观察他们的江枫看的一清二楚。 “这是对赵青山的厌恶,还是对晋商的厌恶?” 江枫努力回想,历史上对这位山西巡抚的评价,想了半天只记得他最后面对失陷的太原城,选择了自缢而亡。 以身殉国,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但绝对是一个为国为民的高官。 他突然反应过来太原城内传出蔡懋德和赵京淼交好的消息,这里很有可能不是赵京淼利用蔡懋德的权力,而是蔡懋德要借他之手来对付晋商。 为官一方,面对权力滔天的晋商,或许比无奈更多的是愤怒与不甘,他想改变这种局势,而这种人正是江枫想要合作的人。 想到这里江白青悄悄的消失在了大殿之上。 蔡懋德弄明白了赵青山的态度之后,便也没有再过多停留,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这里,带着十几个手下骑马回营。 就在刚走出赵府不远的地方,一个黑袍男人挡在了众人的面前,蔡懋德身边的手下刚要上去一探究竟,就被蔡懋德拦住了。 随着这黑袍男人的出现,蔡懋德的目光变得深邃,周围的空气如同被凝固了一般,几息之后,他似乎认出了黑袍男人,阻止了手下的动作。 “你们先回去!” “大人,这黑袍……” “那只是本巡抚的一个朋友,你们就当今天全然没有见过他。” “这……” “听见没有!” “属下领命!” 蔡懋德带来的那十几个手下很快救消失在了远方。 “怎么样江白青,在下够给你面子了吧。” “巡抚大人竟然一眼就认出来了我?” 说罢,江白青脱下了穿在身上的黑袍。 “我刚才在大殿之上就注意到了你,猜到了指挥使大人回来找我。” “为什么?” “难道阁下猜不出来原因吗?” 江白青挠了挠头,发现自己如同一张白纸一样,被别人一眼看透。 “大人,这个位置可不适合谈话,这样我们换一个地方商谈。” “你放心这个地方很安全的,有什么事说吧。” “我能帮你除掉这太原城内的毒瘤。” “靠我一个二品的巡抚和你一个三品的指挥使怎么可能除掉这寄生在这座城市数百年的毒瘤。” 江白青指了指天:“如果有他帮忙呢。” 蔡懋德眉头一皱:“阁下不是在开玩笑吧,莫非有什么证据?” 说道这里眼前一亮,他再一次看向江白青。 只见江白青点了点头。 “巡抚大人,五日之内这太原城必定发生天翻覆地的变化,或者说又是一场血流成河。” 蔡懋德握紧马鞭,心情有些激动。 江白青又说道:“斩草除根,今日赵府之变很快其他几家的警惕,有可能机会趁这几天逃跑,或者勾结女真鱼死网破,无论哪样都不是我等想要希望看到的。” 蔡懋德很快听出了江白青的话外之音。 “指挥使的意思是封城?阁下跟我说句实话,你的情报是否属实!一旦他们没有受到致命性得打击,很有可能在下死都是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我江白青今日拿性命担保,最快三日,最慢五日,这太原城内所有的毒瘤将会被根除!因为他们犯的是死罪!” 蔡懋德看着江白青的神情,最后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等我回到巡抚咱们之后,从今天中午开始,五日之内,这太原城只进不出,一切罪责由我一人承担!江枫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江白青向蔡懋德一拜。 “巡抚大人请放心,这件事情数日之内比较分晓,到时候你我二人要么举杯庆祝,要么同下地府!” “好,一言为定!” 随后把腰间的巡抚令牌扔给了江白青。 () 第一百五十九章围城(中) “有了这个东西,你就是太原城的第二个巡抚,方便你做任何事情,江枫,我希望你不会让本巡抚失望。” “大人,在下能否求您一件事。” “说吧。” “……” 蔡懋德震惊的看着江白青。 “你可以这种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你我都会死。” “那一人之错,为何要用全族人的性命承担!” “江枫!” 蔡懋德用手指着江白青说道: “你好自为之!” 说完便策马扬长而去,只留下站在原地的江枫,他握紧手中的令牌,看着阴沉不定的天空。 “这太原城,要变天了!” 便一个人向远处走去,他没有回到赵府,而是去了城南的方向,和徐东他们等人汇合。 “大人,你怎么来了,赵府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徐东边倒茶边问道,江枫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那个姓刘的管家死了,蔡懋德真是一只老狐狸,把别人耍得团团转,这种人心机太重。” “那大人打算怎么办?” 江白青看着空空的茶杯底,如同那无尽的深渊一样。 “当然是铲草除根,一个不留,对了,徐海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郎中来过,说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要不是我一时疏忽大意,让徐海中了那个女真人的埋伏,他也不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是我江枫对不起你们兄弟,把你们乱进了这场不属于你们的风波。” “大人别这么说,要不是碰到您,我徐东还是一个关内打家劫舍的土匪。” 江白青拍了拍徐东的肩膀:“辛苦兄弟们了,这场戏马上就会有一个结局了。” 江白青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门被打开。 “老大,老大,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急急躁躁的,没看见江大人还在这里呢吗?” “参见大人,老大。” 江白青看着冲过来的小弟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不是在城南运货吗,就在半个时辰前,突然南门被封了,只能进不能出,然后我们商队也同时停止了运货。” “看来巡抚大人的动作是真的快啊。” 徐东回头看向江白青:“大人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蔡懋德封城正是我的主意。” “封城?大人你要干什么?” 徐东不知道那个账本的事情,故而他听江白青的话云里雾里, “我说的斩草除根可不是赵府的根,而是投靠女真商人的根!” “女真商人!” 徐东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他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 “大人需要我们做什么?” “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你们做,只要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这几天之内,那些太原城内的部分商人一定会蠢蠢欲动,你们要把这些东西按死在原地!” “徐东领命!” …… …… 告别了徐东众人之后,江白青一路向西走去,这天气更加凝重,天凝地闭,一场暴风雪很快就会将临在这片平静的土地。 自己父兄几代人守护的土地,却在他们眼里变得一文不值,对于这些勾结女真的晋商,江白青对他们的狠不是无缘无故的,对于汉奸,杀无赦! 走着走着来到了西门,高耸的城墙出现在江白青的眼前,看着江枫过来,守城的护卫连忙跑了过来。 “你是干什么呢的?巡抚大人口令,五日内太原城只能进不能出!” 江白青不慌不忙的掏出了腰间的令牌,守卫一看令牌连忙跪了下来。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冲撞了巡抚大人的特使,敢问特使大人来我西门这里所为何事。” 没想到这令牌在这太原城这么好使,他看着这个普普通通的木制令牌,竟有一些不真实感。 “我找你们的千户罗观。” “罗千户之前还没呢,就在刚刚说是去找巡抚大人汇报一下西门的城防。” “糟了!” 江白青撒腿就跑,跑着跑着才发现这更不知道去哪里找罗观,汇报城防是假的,协助那些商人逃离太原城才是真的。 “该死,还是来晚了一步,我怎么不直接来这里呢。” 站在原地的江枫向四周看去,这一次他根本猜不出来罗观会跑去哪里。 没办法只能选择跑到巡抚衙门去碰碰运气,可果然如同江白青所料,罗观根本没有来到的巡抚衙门。 这下子江白青有点慌了,这要是因为一步之差而错失良机,这样不仅自己就连蔡懋德和赵京辉也会受到牵连。 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太原城,江白青的内心反而变得更加平静,现在原地许久,突然听见了他的笑声。 江枫想到了一个简单的方法—— 将计就计。 随后连忙跑回巡抚衙门,将自己的计划一股脑的说给蔡懋德听,蔡懋德点了点头,一出好戏在西城门上演。 江白青一个人来到了西门城墙之上,俯视着这片土地,恍惚间站在了辽阳城上,底下是几万大军的攻城,整整半个月,那段时光,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次的敌人虽然没有上次的那么凶险,但却处于暗中,看不见的敌人或许才是最可怕的,趁其不备的时候露出凶狠的獠牙,致命一击。 () 第一百六十章围城(下) 站在这里,整个西门的城防一览无余,看城防图终究没有亲临此地看的清楚,江白青看着眼前的场景,做着兵力部署。 本可以直接将西门的所有守卫全部换防,堵住罗观的所有退路,但是引蛇出洞可以把城内剩下的所有女真人一网打尽,虽然这很危险,但是江白青不打算放过一个人。 …… …… 天渐渐黑了,而西门也一如往常一样,半个右千户所的人都在驻守太原城的西门,从远处看去,如同一条火龙一样屹立在那里。 十几个人出现在城郊,穿过一条长廊就是西门,而领头的就是消失了半天的罗观。 “罗千户,你这个方法真的行吗?” “你放心,整个西门的城防都是由我来负责,怎么可能敢不听我的。” “你们的巡抚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这谁知道了,赵京淼死了,蔡懋德或许知道了什么?好像那个活阎王江枫又来太原城了,你们能快走就赶紧走,城中很有可能近几日要变天了!” “罗观你别忘了答应我们的事情,你这千户的可还是我们送上去的。” “城防图我前几日已经给赵京淼了,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可赵京淼已经死了,一时半会我也弄不出来第二份城防图,再给我几天的时间。” “三天,我们最多只能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若是见不到城防图,罗观你的命我们不收,也会让你的巡抚大人收了!” “诸位放心吧,我罗观说到做到,绝对不会差了你们的,等走到西门前几丈的位置时,你们就站在我的身后,剩下的就一切交给我!” “你最好少耍花样!” “是是,那是一定!” 算上罗观总共十五个人,罗观穿着千户服走在最前面,而其余十四个女真人穿着普通兵卒的盔甲走在后面,这乍一看并没有什么问题,一个简简单单的城门换防。 殊不知这一切在暗中有着无数双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城上的江枫靠在城楼的柱子上,望着下面的黑影,不禁的冷笑一声。 “终于上钩了,否则我这场戏就白搭台了。” 轻轻一嗅,狂风带来了雪的消息,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了江枫的头顶,江枫抬起头看向天空。 下雪了。 罗观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门口的守卫连忙迎了过去。 “参见千户大人!” “免礼吧。” “兄弟们辛苦了,巡抚大人封城这件事情极为重要,所以本千户要亲自巡视西城门,你们先下去吧,换防的人来了。” 罗观本以为这个兵卒就会直接下去,却没想到还待在原地。 “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大人不是小的听不懂您的话,但您换防必须要给小的巡抚大人的亲笔文书。” “什么时候的事,本千户怎么不知道。” “今天下午发布的命令,那时候大人您正好没来。” “原来如此,那你们先换防,文书我明天再找巡抚大人要。” “大人这可万万不行啊!” “你小子是不是不知好歹!还是不知死活!” “大人您今天就算是要了小的的命,也不要怪在下恕不从命。” “狂妄至极“你小子是要造反吗?” “大人不就是一个文书的事嘛,您把文书给我,我立马换防。” “那我偏要换防呢?” 说完就直接拔出了武器,眼见负责守卫的西门的兵卒也纷纷拔出了武器,罗观身后的女真人见情况不妙,也直接拿出了武器。 天空雪花纷纷落下,能见度不是很高,罗观这才注意这些守卫虽然有熟面孔,但大多数都是生面孔,他意识到了一丝丝危险的气息,但罗观还是给自己壮了壮胆,说道: “何必剑拔弩张,在下告退就是。” 说完罗观转身就想离开,却发现身后竟然站着一个人。 是徐东。 “哎呦呦,这不千户大人吗,来了就别着急走啊。” “你是谁!” “在下姓徐单名一个东字,只不过你也不用记住我的名字,因为你很快就要下地狱了!” “徐东,你可别这么吓活我们的千户大人,怎么可能很快就下地狱,蔡懋德可是说了,活捉,然后凌迟!” 罗观连忙回头,发现从西门城墙上有一个人慢慢走了下来,江白青手握雁翎刀走了下来。 “你又是谁?” “江枫,你应该认得!” “江枫,你这个活阎王果然在太原城,赵京淼就是你杀的吧!” “是又不是与你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兄弟们,女真人就留左边那三个人,那个罗观罗千户的命也留着,记住就一条命就行,至于受什么伤就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了,剩下的杀无赦!” “江枫你!” “费什么话!” 说完江白青提刀就冲了过去,这时候罗观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一百多个人围了起来,只能拼命的抵抗,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左臂被人一刀砍断。 随后应声倒地,死死地捂住伤口。 一柱香的时间后,徐东用麻绳把三个活捉的女真人死死困住,还有一个昏死的罗观直接被五花大绑送到了巡抚衙门。 () 第一百六十一章审讯 “大人我是丘良,是这的副千户,这罗观就由我们几个押送到巡抚大人那里吧!” 徐东第一次听见有人管他叫做大人,便有些沾沾自喜,也没有问江枫,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剩下的人无一例外全部死在了这里,大雪掩埋了他们的尸体,然后又被清理战场的人直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江白青看着这些滚滚燃烧的火焰,摇了摇头,随后让带着三名俘虏回到了城南客栈。 北风呼啸,雪还在落,这件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第二天醒来,徐东连忙跑了过来。 “大事不好了大人!” “发生什么了?” “昨天罗观被押送到巡抚衙门的途中,被一伙人用火铳乱枪射死了,负责押运的那一伙人就副千户丘良活了下来。” 江白青从震惊之中定了定神。 “怎么可能,我昨天不是让你亲自去护送吗?” 徐东挠了挠头:“昨天有一个副千户他说他要去押送,我也忙着去照看徐海所以就让别人押送了,抱歉啊大人,给你添麻烦了。” “你呀你,这罗观看来是知道的太多了,这么死算是便宜他的了,对了昨天抓到的那几个女真人呢?” “被我关在地下室了,刚才还去看了看,都活着,有一个想咬牙自尽的,让我给把嘴堵上了!” “走现在去地下室看看,我们得好好审审这帮女真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地下室中,这里原来是一个酒窖,徐东连夜改成了一个监狱,里面满是昏黄的油灯,还有一股子霉味。 顺着台阶走了下来,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三个被五花大绑的女真人,看见有人走了进来,连忙发出呜呜的声音。 江白青捏住发出声音的那个人,随后把堵在嘴上的布拔了出来。 “早上好,各位!” “小子赶紧放了我!否则太原城城破你是第一个死的!” 江白青很是惊讶,都被绑成这样了竟然还这么狂,他高高抬起右手,然后猛地落下,清脆的响声响彻整个地下室之中。 “有没有人教你们要懂点规矩!啊!” “我不会放过……” 这个女真人话还没有说完,江白青又一个嘴巴重重落下,这一下子女真人的牙齿瞬间少了几颗,瞬间那个人就变得特别老实,没再吼一句话。 “这才对嘛,来徐东,把剩下两个人嘴里的布全部拿开。” 江白青拿来一把椅子,在三个女真人的对面坐了下来,并拔出武器,放在手里把玩。 “我就问你们一个问题,第一个回答出来的人,我会让他活着离开这里。” 那三个人的眼神瞬间亮了,齐刷刷的看向江枫。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还有很多在关内劫掠而来的金银财宝,还在这太原城城内对吧。” 听见这个问题,三个女真人变得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怎么?都这么忠心不二吗?” 江白青戏谑的看向这三个人,随后把长刀抵在了最右边那个女真人的脖子上。 “你说是不是呢?” 女真人眼神虽然变得惶恐,但是却嘴巴紧闭,不说一句话。 江白青也没有心慈手软,直接一剑封喉,血溅三尺,江枫抹了抹脸上的血。 “我这辈子最烦别人不回我话了,下辈子注意点!” 说完看向其他的两个人:“二位,考虑的怎么样,说还是不说!” 这回两个人彻底慌了,眼神变得闪烁,内心同样也在挣扎。 “我说!” “我说!”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江白青向后退坐在了椅子上。 “右面的那个你先说!” “除了与晋商交易的那些金银财宝,还有一部分在西城郊客栈客栈中的地窖里。” “徐东,给我拿一张西城的地图来。” 徐东早有准备般的把西城的地图交到了江白青的手机,江白青直接把地图扔给了女真人。 “画一下是城郊的哪个客栈。” 随后便看向另一个女真人:“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我知道和我们合作的晋商!” “这个我知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 女真人脸色变得苍白,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死亡,江白青把雁翎刀放在女真人的身上,比划来比划去! “看来你没有任何价值了。” 一刀贯穿女真人的胸口,然后用粘着血的长刀割开了另一个女真人腿上的绳子。 “徐东,你带着他去城西找金银财宝。” 徐东找来几个人直接压着女真人向外面走去,而江白青却一个人留在了这地下室中。 他看着这昏黄的烛光,内心格外的平静,想着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罗观在押解途中莫名其妙的死了,这其中一定有内鬼,内鬼又会是谁。 知道这件事情自己这面的不会有人是叛徒,而巡抚大人那里,除了蔡懋德,也就是身旁的几个幕僚,其中有内鬼的概率同样很小,那样的话,问题最有可能出现在了押运的这帮人身上。 “副千户丘良!” 江白青对这个男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徐东的话语之中。 “我怎么这么笨,罗观怎么可能把副千户的位置留给不是自己亲信的人,是这丘良害怕罗观泄露了秘密,才杀了罗观。” () 第一百六十二章偷梁换柱 想到这里,江白青连忙向上面走去,他想要告诉蔡懋德提防丘良,来到巡抚衙门的时候,江枫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他向后看了看,随后又走回了刚才经过的闹市,看着一个杀猪的正挥舞着锋利的刀,地上满是血水凝结成的冰。然后又一步一步的向巡抚衙门的方向走去。 江枫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骑马来到了西门,从怀里拿出太原城的地图,从西门来到巡抚衙门只有两条路,没有任何犹豫,江白青从第一条路走到巡抚衙门附近,又从第二条路返回了到了西城门。 路上很是干净,干净的非常诡异,无论是走哪条路被袭击的,路上都不会那么干净,即没有血液流淌在地上,又没有火铳激发时产生的火药,即使是被清理过,也不会做到那么干净。 一个结果浮现在江枫的心底:“罗观是诈死!” 等到再次来到巡抚衙门已经是中午,骑在马上的江白青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刚跑到巡抚衙门的门口,就碰到蔡懋德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江枫,蔡懋德有些意外。 “拜见巡抚大人,大人这是要出去?” “江老弟真是客气啊,昨天你们不是抓到了罗观,虽然死了,但是这种勾结女真之人,也必须斩首悬尸示众,一方面以安民心,另一方面震慑一下那些晋商们。” “大人可否真正的看到了罗观的尸体。” “没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巡抚大人,你说有没有可能罗观是诈死!” “江老弟何出此言?” “罗观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虽然我认识他的时间不长,但是昨夜之事,要不提前有准备,那些女真人可就真的跑出去了,足以见得此人心思缜密,这样的人怎么会容得下待在自己身边的不是自己的心腹,丘良一定是罗观的人,换句话说罗观被枪杀,也就是两人之间演的戏,他们真正的目标就是巡抚大人你!” 蔡懋德眉头紧皱,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罗观?丘良?此二人皆为朔州人,我怎么把这层关系给忘了,怪不得打算看一眼罗观的尸体,却被丘良以死相极惨给搪塞过去,还建议我去城西监斩,原来把由头全部指向我了!” “再坚持两天时间,朝廷文书一下来,就是这些私通女真晋商的末日,而这些人就是打算在这两天之内把太原城搅的越乱越好,好让他们趁机逃出去,而巡抚大人毫无例外,首当其冲。” 混迹官场十几年的蔡懋德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拍了自己官服上的灰: “哼,想杀本巡抚,他们还嫩了点,我今天就想看看几只筷子还能挪了窝,不是想杀我吗,既然他们想擒贼擒王,我今天就他们来一个偷梁换柱,江老弟能愿与我一同前往城西监斩台吗?” 江白青双手一拜:“巡抚大人既然做了这么精彩的一出好戏,江某岂能拒绝。” …… …… 未时一刻。 西门行刑台周围很是热闹,围着观看的老百姓足足有上千人,几乎是把这里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行刑的刽子手已经在台上站了许久,手中的鬼头刀散发出骇人的寒光。 丘良正站在下面紧锣密布的指挥着,却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神时不时的看向入口的方向。 终于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行刑台附近响起。 “巡抚大人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行刑台的东侧,也就是入口的方向,老百姓们议论纷纷,这山西巡抚可不是他们平常相见就能见的,出任以来,这是蔡懋德第一次来到城西, 四个大汉抬着一顶青灰色的轿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随从,场面一片祥和。 “砰!” “砰!” “砰!” 这一切被突如其来的三声枪响打破,三枪无一例外的全部中到了巡抚大人的轿子上,霎时间尖叫声四起,反应过来的群众连忙向着出口的方向跑了过去。 然后出口已经被一群黑衣人带堵死,杀了几个往外冲的平民,就再也没有人敢往外冲,纷纷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保护大人!” 官兵和这些黑衣人马上厮杀了起来,黑衣人人数众多足足有上百人,一时间官兵处于被压制的状态。 而此时的丘良正趁乱拔出长刀,带着几个黑衣人,直奔轿子的方向而去,一路上有几个官兵拦了上来,却被丘良等人击退,十几息的时间就跑到了轿子附近,在杀了轿夫之后,迫不及待的来到了轿子前面,他想要知道这蔡懋德到底是死是活。 拉开帘子,丘良愣在了原地,一瞬间感觉到头皮发麻,这轿子之中哪里有什么人? “丘良,你是在找本巡抚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台上响起,丘良猛地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蔡懋德已经坐在了监斩台的椅子上,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丘良认识,正是昨夜把女真人一网打尽的江枫。 所有人都很震惊,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整个监斩台附近,霎时间停止了打斗,纷纷看向蔡懋德的方向。 () 第一百六十三章出发,新的目标 丘良也吓得差点没有拿住自己手里的长刀。 “你……你——” “一个空轿子就让你们原形毕露,要不是本巡抚早有准备的,恐怕也就要死在乱枪之下了。” 随后蔡懋德打了一个响指,随后外围马上响起的马蹄声,大地也仿佛在颤抖,足足五百铁骑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很快这一场暴乱就被镇压,丘良到最后都没有想到到底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 随后另一队人马直接从丘府带出来了还在享乐的独臂罗观,两个人被蔡懋德直接带上了法场,斩首,尸体挂在了他们一直想逃出去的西门城墙之上。 示众了整整两天,城内反动实力接二连三的计划落空,也让他们变得不敢轻举妄动起来,况且封城原因尚不明朗,而蔡懋德也一再强调是对付城内的女真人,别无他意。 这一下子太原城内的晋商们开始犹豫了起来,终于他们的犹豫换来了两天和平的时光,在赵京辉离开太原的第四天夜里,终于回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是兵部尚书孙承宗。 这个近七十岁的老头依旧是那样的很有精神头,甚至比当初在辽东相见的时候更加精神,等到江白青看到这位孙尚书的时候,他已经见过了蔡懋德,为了避免有向罗观这种人出现在了太原城八门同时换防,换成了孙承宗带来的三千京军。 以免夜长梦多,孙承宗都没有给晋商到天亮的机会,不到两个时辰,就全部控制到了名单上的八家晋商。 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朝廷出手的如此雷厉风行,一夜之间,整个太原城就变了天,控制住晋商之后,就开始了抄家,这场抄家足足进行了三天,发现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江白青也把徐东找到女真劫掠过来的财宝悉数交给了孙承宗。 临行前,江白青和赵京辉一起去找孙承宗辞行。 这是抄家的第二天,看着过来辞行的两个人颇有一些惊讶,孙承宗放下手中的书,看着两人说道: “怎么不等此次事情结束之后再走,到时候顺便去京城领赏。” “我二人本是奉陛下的令,前往交趾,缅甸等地寻找土豆,此次在太原已经是耽误了很多行程,再待下去恐怕是误了陛下的日期,再者太原城有阁老您主持,也没有人敢再闹事。” 孙承宗从椅子站了起来,来到了两人的身旁,看着赵京辉。 “你小子干的不错,既然能搞到这么重要的情报。” “多谢老师夸奖!” “八大晋商一倒,这次你们赵氏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第一晋商了,为师希望你们赵家不要重蹈其他八家的覆辙。” “学生谨记在心,我赵京辉在一日,我们赵家就永远属于朝廷。” 用手敲了敲赵京辉的胸口:“你要记住忠义在于心,不在于名,将军赵京辉和平民赵京辉都是你赵京辉,不是他人!” “老师之话,学生此生勿忘!” 孙承宗又看向江枫:“自古以来做大事者,成则王侯将相,败则死无葬身之地,江枫老夫知道你是那个能扶大厦之将倾的人,你亦是那个缔造乱世的枭雄,这一切都在一念之间,有多少人破外贼易,破心贼难。” 江白青看着孙承宗,知道这是孙承宗的肺腑之言,此刻的他不是那个当朝的兵部尚书,也不是战场上的将军,而是一个长辈,一个老人的口吻。 霎时间,江枫有些触动,他用食指指着自己的心口。 “哪怕刀山火海,哪怕龙潭虎穴,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听见江白青的话,孙承宗轻松的笑了笑: “年轻人,出发吧!” …… …… 江白青和赵京辉骑马从南门离开这太原城,赵京辉看了一眼赵府,不知道此次离开,还会有多久才能回来,江枫把徐东众人交给了孙承宗,孙承宗答应会把他们并入袁督师的辽军。 两个人一路骑马南下,出清徐,走祁县,入沁州,最后从阳城过黄河离开了山西府,用了整整半个月时间。 有着蔡懋德给的文书,整个山西府的各地大大小小官员无一不敢放行,江枫两人这半个月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几乎都是天亮而行,日落择一处而住。 但是江白青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因为他们来到了九州腹地——河南府,如果说这个时候有哪个地方能和陕西府一样乱,那就只有一个地方河南。 这个地方不仅本地的乱民造反的多,还有很多是来自陕西,他们带着和官兵斗争了两年的经验来到这里,一时间顺风顺水,风光无两却也把灾难带到了这片古老的土地。 黄河南岸。 江白青和赵京辉刚才羊皮筏子上下来,马匹过不了黄河,也上不了筏子,只能留在了河对岸。 离开码头,两人步行前往驿站,二月末的河南,积雪已经融化,远处的大地一片浅绿的颜色,万物复苏。 可这脚下的绿色却显得格外的刺眼,因为这是官道,直通驿站,大部分是负责传送情报之责,土地被压的特别实,雨天也不影响行走,春夏无草,冬不存雪,而现在却杂草丛生,看到这一幕江白青心理很不是滋味。 () 第一百六十四章沐小北 “江兄,这回我知道你为什么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愁眉苦脸的。” 赵京辉边说着边走到路边坐了下来,从地上拔下来一棵小草。 “这种东西本来象征着生命,象征着希望,可如今却反应出来了河南府的灾难,天灾已经让这里捉襟见肘,这乱民很有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江枫抬起头看向远处的硝烟,用手指着那里。 “春夏秋冬,潮起潮落,周而复始,二百余载时光飞逝,这一切终究在这个年代爆发,你看远处的硝烟,那灾难此时此刻就在这里上演!” 赵京辉把小草扔在了一旁,看向远处硝烟的方向。 “怎么样,江兄,我们去看看?” “走,去看看,反正也是顺路。” 两人沿着官道向南走了大约两里的路程,来到硝烟弥漫的地方,赶到这里的时候,官军和农民军的战斗已经结束,满地都是尸体,根本不知道到底谁赢了,但是输家却一定是这里的平民。 那些烟正是整个村落燃烧,战争的地点也是这些平民的末日,很多老弱病残的人还呆呆地蹲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江白青走过来的时候,他们才有了一点点的反应,他们看着走过来的陌生人,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发出绝望的嘶吼。 “别杀我!别杀我!” 赵京辉走了过来,看着江枫摇了摇头。 “其他的地方我看了看,整个村子就剩这十几个活人了。” 江白青眼前是这些精神已经崩溃了的人,不禁苦笑。 “把战场选在这里这不是逼着更多的人造反吗,猪脑子!”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们也没有办法,此地遍地都是平原,天险山脉几乎没有,想要埋伏伏兵,大城市不敢赌,只能选择这个地方。” “还是兵力不足,吃空饷的人太多了,要不然分兵击之,围之,歼之,这些农民军又怎会把战火烧遍整个河南府,强者,只会挥刀向更强者,只有弱者才会把屠刀伸向这群手无寸铁的人。” 江白青看着眼前这十几个活下来的人却十分的无能为力,去驿站根本不可能带着这些拖油瓶,但是不管他们,几天以后他们就会活活的饿死在这里。 只能把身上带的所有干粮摆在了他们面前,这可是两个人一周的口粮,却只能够这些人一顿的量,而这一顿之后,却不是江白青能再维系的了。 上次陕西之行,自己把口粮全部给了平民,可那天夜里所有人几乎都被屠戮殆尽。 江枫知道所做的一切很有可能的是徒劳的,有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很可笑,明明什么都不会改变,只是让那些人临死之前看到了一颗火星,转瞬即逝,但是心中的良知却无时无刻不告诉江白青应该这么做。 两个人刚站起来,突然发现了大地的异常,砂石土粒才颤抖,四目相对,江白青趴在地上用耳朵一听,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把这十几个人往屋里赶,直接用木板顶住木门,然后躲在里面大气都不敢喘。 里面传来了孩子的哭声,这瞬间让江白青感觉到头大,回过身来,这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连忙让身边的大人哄好他,而自己在房间里寻找退路。 不到几分钟后,外面就来了几百来号人,几十个骑马的,剩下的全部的都是跑过来的。 江枫趴在门缝里看去,这外面是农民军,除了为首那几个穿了一副皮甲,剩下的全部都是破破烂烂的麻衣,手上的武器也是一样,刀剑少之又少,更多的都是农用的叉子,铁锹,甚至还有人手里握着的是木棍,菜刀。 “头儿,我们支援迟了,这些兄弟全部战死在了。” 为首的男人右眼上有一块青色的胎记,但是在场的没有人敢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毕竟在农民军里能被别人当成大哥,必定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 男人四下看去,看着遍地的尸体,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丝触动,村子里的火还在烧着,能带走的东西估计官兵也都带走了,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撤军。 但是躲在屋子里的江白青此刻却不淡定了,看着那张和沐凌雪有几分像的脸,再加上右眼上的青色胎记,这不正是上次陕西之行所要寻找的沐小北吗! 上次江枫和沐凌雪整整在西安府和失踪的地方找寻了整整三天,自己还把李氏两兄弟留在那里一直寻找,可两年多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就连江枫自己都以为沐小北已经死了,那可是后山悬崖,没发现尸体就很有可能是被狼叼走了,否则怎么会又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是怎么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从后山悬崖跑出去的!” 赵京辉看着一直喃喃自语的江白青,还以为他透过门缝看到了什么,他也索性向外面看去,可是只看到黑压压一片撤退的人。 “江兄?江兄!” “啊?” 江白青的思绪被打断,猛地回过神来,他都快忘了自己还身处险境之中。 “江兄你这在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呢?” () 第一百六十五章茶楼问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遇到一个熟人?” “熟人?” “子陵你不知道,当初我和雪儿去陕西就是为了找雪儿的弟弟,可没想到却是空手而归,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他。” “他就是那个沐小北?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可惜没想到这沐小北加入了农民军,这算是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 赵京辉把手搭在江枫的肩膀上,笑嘻嘻的说道: “怎么?这可是你的小舅子,你不打算让他迷途知返一下?” “我认识他,可他不认识我,沐家被灭门的时候他才几岁,能不能记得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这是不打算救了?” “既然遇到了,我就不可能袖手旁观,这可是雪儿十几年的心结,也该到了了断的时候了。” 江白青边说着边摸了摸胸口带着的环形玉石,这是前往京师前沐凌雪送给他的,说是能保平安。 赵京辉摩拳擦掌:“怎么办,江兄?” “唉,就是有万般想法,我们也得先走到驿站,现在你我再不走到驿站,就要饿死在路上了。” 赵京辉回头看向这十几个人。 “这些人该怎么办?” 江白青也有一些面露难色,看着这老人和孩子,他们的儿子或者是父亲,有可能拎起了锄头参加了农民军,也有可能被抓去的壮丁又或是死在了刚才的那场战争之中。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江枫知道这句话有道理,但是他没有选择这么做,最后还是决定带上这些幸存者,把他们带进城中,进城以后,江白青也就再也无力考虑了。 两人把想法这些人说了一下,其中有两个在这里生活了一甲子的老人选择留了下来,他们的儿孙都死在了战争之中,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亲人,江白青看出来了这两位选择救下来的老人已经放弃了活着。 万念俱灰的眼神江枫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知道或许今天,或许明天,今天之内,这些老人也就会和地上的一样,变成冰冷的尸体。 在他们的心中,鬼不可怕,如果真的有鬼,那么死后也就看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他们的家人。 剩下十个人,五老五少,江白青抱起了最小的一个小孩,这个孩子也就一两岁的样子,还不知道他们的村子发生了什么,看着江白青,没有哭,而是挥舞这小手笑了起来。 江枫刮了刮小孩的鼻子,算上自己总共十二个人,告别了留在了这里的老人之后选择向怀庆府的济源城出发,这也是离他们最近的城池。 由于刚刚发生过战争,农民军有一些老实,从这里到济源城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很轻松就进了济源城,进城之后,那十个人感谢过江白青之后便选择了离开,而两人并没有选择去驿站,而是来到了一个茶馆坐了下来。 想要打听消息,驿站之中可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只能来这种人多的地方,茶馆成了两个人最好的选择。 走进茶楼的大门,江白青四下看去,有几个人坐在台前和掌柜交谈,时不时发出哈哈的笑声,而小二的却忙的不亦乐乎,店内的生意十分的火爆,很是热闹。 来到二楼包间,两个人靠在窗户旁坐了下来,有这个有钱的二少爷在,当然来到了这种楼上的包间。 “小二!!” “来了,二位爷想要喝什么茶?” 江白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把一锭银子摆在了桌子上。 “我要问你一些问题,答的上来,这些就都是你的。” 看见银子,店小二瞬间变得喜笑颜开,连忙弓着腰说道:“大人想问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可知这济源城附近都有哪些农民军?” “这……这种事情小的也不太清楚啊。” “那就挑清楚的说。” “我就知道如今整个河南北境大大小小的农民军大约十多伙,被称之为十八营,席卷了几乎全部地方,这济源城前几天就被一万多人围了一次,后来被三千多名官军骑兵打散了。” “你们可知道有没有脸上有一块青色的斑块的农民军头头。” “青色?你们说的就是十八营其中之一的首领青面兽吧,具体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但是是有一个叫做青面兽的这号首领。” “你可知他们经常活跃在什么地方?” “这小的就不知道,要是知道他们在哪里,小的就去官府那里领赏钱去了,只不过上次围城的就有他们一营。” 江枫把桌子上的银子扔给了店小二。 “今天我们谈话的内容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否则——” 江白青指了指腰间的长刀,店小二忙的摆了摆手。 “规矩我都懂,大人放心,在下绝对不会坏了规矩,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小的就下去了。” “下去吧。” 店小二走后,一直不说话的赵京辉凑上前来。 “怎么样?” “你不也听见了,看来这也根本问不出来什么,可怜我那十两银子。” “那该怎么办?” “备好干粮,出去碰碰运气。” () 第一百六十六章村子 “今天下午碰到了沐小北,作为支援,他的军队并没有人困马乏,说明藏身之地离那个村庄那里不是很远,很有可能就是躲在某个深山老林,或者某个村庄之中。” “其实我觉得我们设伏兵于一处,穿上官服,大摇大摆在城外走两圈,就能碰到农民军的人,到时候两侧伏兵尽出,逼问他们就知道沐小北的下落。” “不行不行,我们无权调动济源城里的兵力,城中知府也不会同意我们的请求,我们在此地其实和普通人一样,无权无职。” “唉!” 赵京辉叹了一口气,然后把桌子上茶水一饮而尽。 “那我们就只能碰运气了?” 江白青晃了晃手中的茶杯,绿色的茶水正泛起波纹。 “我能大体感觉到沐小北那一营驻扎的地方。” “什么地方?” “不知道。” “江兄你这不是在逗我吗?” “我说我是能感受到,我也得去看看才能知道,这河南我现在人生地不熟,除了这座济源城,我还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怎么可能说出来直接的地方。” “地图!对了地图,我们得先弄一份地图过来。” “不是子陵我打击你,这里不是山西和辽东,地图这个也不好弄。” 听了江白青的话,赵京辉如同一个泄了气的气球,趴在桌子上,手中不断把玩着茶杯。 江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吧,既然该问的我们都问了,现在也该离开这里了。” …… …… 两个人找了一家客栈休息了一夜,其中江枫又再打听了一些消息,可和在茶馆中问到的几乎差不多,走了一天的路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翌日,济源城城西。 很轻松的就出了城,骑在马上,停在原地,看着这一马平川的地形,江枫此刻的心底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了。 昨天在北面的村庄沐小北是向西撤军的,那他们的藏身之地必是西边无疑,这给了两人坚持下去的一些动力。 一路向西,很快济源城就消失在了远方,路上经过了两个小村庄都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等达到第三个村子的时候,江白青看着这即将落山的太阳,一天竟毫无收获,别说沐小北的队伍了,就连一个人农民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两个人有向西走了一会,见天空很快就要黑了,只得再次返回刚才的那个村庄。 苍穹幽暗,繁星闪烁,一轮弯月斜挂夜空,向远方看去,只见的灰灰蒙蒙的一片,仿佛连接地狱,时不时有风划过,鬼哭狼嚎,道路两旁树丛随风摇曳。 江白青站在了原地,望着眼前的场景出神。 夜色笼罩下的荒凉古道的尽头,分分散散居住着几户人家,此时此刻,却灯火全无,四下一片漆黑。 站在高岗处的赵京辉不解的问道:“这是全都睡了吗?可着才黑天啊。” 江白青抬头看向这天空,阴沉沉的,万里乌云。 “走,我们进去看看,要是不让我们住,这个夜晚我们估计也就浇成落汤鸡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山岗上走了下来,终于一声犬吠证明了这不是一座死城。 有人就好办了。 “老乡!” 江白青轻轻敲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听见了里面有人簌簌的说话声,但是却没有人出来开门。 “老乡,能让我们借住一晚吗?” 又连着敲了两下门,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江枫无奈,只能选择去下一家,可一连敲了五家的门,都是有人在家,却没有任何反应,没办法两个人只能原路返回,靠在村口的大柳树下坐了下来。 “奇了怪了,这才刚刚黑天,我们又不是强盗,怎么没有一家愿意收留我。” “这也正常,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也没办法证明自己是不是好人,看来今天只能睡在外面了。” 这时候突然一声咳嗽响起,两人的交谈戛然而止,江白青目光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谁?” 只见身后一个佝偻的身影,住着拐杖从黑暗之中走了过来,这是江白青刚才敲第一家那里走出来的老人,老人很警惕的样子,并没有走上前来。 “老伯。” “你们是什么人?” 两人尽可能表现出来和善的样子,江白青笑着走了过来。 “老伯,我们是去宜阳投奔亲戚的,现在这天太晚了,所以想找个地方借宿一晚,并没有什么恶意。” 赵京辉看着江枫,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样子,他都不知道江白青忽悠起来竟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破绽。 老者叼着个烟袋,嘴边的火光一闪一闪的,他还在思考。 “你们是哪里的人,听口音不是河南本地的。” “我们是辽东人,这不是战乱逃荒吗。” 老人猛吸一口烟,最后摆了摆手。 “这天要下雨了,跟我来吧。”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跟了上来,推开门是一个不大的屋子,屋里的炕上躺着一个四五岁样子的小孩,小孩睡的很香,一抹笑容挂在脸上,看到这一幕,两人的动作变很轻,生怕吵醒了小孩。 老者端来两碗水送到了两人的身旁。 “喝水吧,小伙子。” () 第一百六十七章前往枳关山 江白青把碗中的水一饮而下,随后从兜里拿出了几两碎银子,塞到了老人的手里,老人却连忙摆了摆手。 “使不得,这可不行啊,你们只是在老朽这里借住一晚,老朽怎么可能要你们的东西呢,” “老伯您收着吧,这么晚打扰你们,我们也怪不好意思的。” “莫事莫事,举手之劳而已。” 到最后老者也没有手下江枫的银子,一个很古朴倔强的老头,这是江枫对他的第一印象。 老人烟瘾很大,嘴上一直叼着个烟袋,不一会整个屋子就充满了烟味。 “要不是您,我们兄弟二人今天就要露宿街头了。” “今天下午的时候,你们经过村子我就看到了,所以我才敢收留你们的,要不然村子里进来的陌生人我们是不会帮忙的。” 江枫试探性的问道:“老伯,为什么整个村子里的人这么防范陌生人啊。” “这个事情还要从半年前说起,我们这平河镇时代务农种地为生,偶尔还去山里打打野味,采采草药,可就在半年前我们这枳关山的平静被打破,突然被一伙山匪盯上了,随后占山为王,由于我们在枳关山的山脚下,生怕这山上的山匪来洗劫我们,所以每家每户每天日落把门锁的死死的,听见任何动静都不开门。” “山匪?这里还有山匪吗?” “是啊,我们这枳关山里面,就突然有人烟了,老朽我去年夏天去山里采药就亲眼所见,里面有木头搭成的寨子,那里不是山匪还能是什么?正经人哪有谁跑山里住的,但是说来也怪,这群山匪占据枳关山之后半年多来竟对我们这里一直秋毫不犯。” 半年前,突如其来,山匪。 听见老者讲的,江枫和赵京辉面面相觑。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位老伯说的很有可能说的就是半年多前从陕西一路转战到这里的农民军,这是出城一天多来得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两人又和老者聊了许多关于这附近的话题,老者很是热情,知无不言,聊的越多,江白青就越发肯定枳关山上的一定是农民军,但具体是不是沐小北那一营的却不得而知,只能明天早上去碰碰运气。 江白青躺在炕上,看着天花板,由于老者家只有一个屋,所以四个人躺在炕上,被子破破烂烂的还有股霉味,这一瞬间让江枫回到了刚从军的那一会儿,十几个人挤在一起,虽然很拥挤,但是却也很快乐,而现如今,那些人只剩下了两个人。 赵京辉也是累了,躺在那里就呼呼睡了起来,但江枫却不同,越紧张却越胡思乱想,很多事都充斥在脑海中,他想起了自己在辞行的时候,孙承宗说的那些话,还有那个北京城那个奇奇怪怪的老头。 是非人,是非事,有时候往前走才最好的结局。 …… …… 赵京辉慢慢的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间一个小孩在他面前蹦来蹦去,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猛地一下从炕上坐了起来,这时候天边的太阳刚刚升起。 “醒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赵京辉回过头来是昨天的那个老头,他四下看去,却没有江白青任何一点影子。 “老伯,昨天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走了,天还没有大亮就走了,我就是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对了,他还让我把这个纸条让我给你。” 说着说着老者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卷成圆柱体的一张纸条,交到了赵京辉的手上。 赵京辉连忙打开纸条,上面只有江白青写的一行字。 “子陵,我想了想,救沐小北终究是我个人的事,还是我一个人去比较好,三日后我要是不回来,照顾好我的家人。” “这江枫,逞什么英雄。” 说完连忙穿衣服,这时候老者却拦住了赵京辉。 “那个后生我虽然不了解,但是不像一个冒冒失失的人,你们两个人要是都去了,有危险连一个找救援的人都没有。” 赵京辉知道老人说的有道理,但是上次赵府有难,是江白青舍命救了自己,舍命救了整个赵府,要不然赵家整个就被夷了三族,自己怎么可能又眼睁睁的看着江枫走向危险之中。 没有任何犹豫,赵京辉也同样没有听老人建议,在和老者辞行之后,便直接选择了上山。 而此刻的江白青正在这正在复苏的大山中行走,山路不是很难走,虽然昨天夜里下雨了,但是这里有山下的村民上山采药走出来的小路,被踩的很实成,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看见了昨天老者说的木制结构。 可这哪是一个房子,远处看还有一些像,可一走近了,却发现只是一个牌楼,江白青心底有了一丝丝不好的预告,还不会老人提供的情报是假的吧。 可又转念一想,一个人有可能弄错,但是整个村子都认为山里面有山匪,那就有可能是真的有,江白青靠在树下生起了火,把被露水弄湿的裤子和鞋烤了烤,吃了一些干粮,此时山上的露水也被阳光晒干,便又踏上了旅途。 () 第一百六十八章青面兽北冉 走着走着,江白青脚下突然绊倒了一个什么东西,还没等来得及低下头看是什么,就看见眼前一个巨大的木头迎面而来,江枫连忙趴下躲了过去。 “陷阱?” 这反而到没有让江枫感觉到害怕,而是一丝丝兴奋,这就说明老人的话没有错,真的有一支农民军驻扎在这里。 而还没来的及高兴,江白青刚向前面走两步,就发现脚下一软,还没等反应过来,掉进了一个深坑之中。 一瞬间摔得江枫七荤八素的,胳膊,大腿,身体上每个地方都传来了疼痛的感觉,他尝试的动了动好在没有伤到骨头,整个人躺在那里,几次尝试起来都失败了,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狗日的,怎么又是一个陷阱!” 随后便昏了过去,恍惚间感觉有人把自己抬了起来,之后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江枫刚想揉揉眼睛,却发现已经的手脚被绑了起来。 “我这是在哪里?难道我这里是农民军驻扎的营寨?” 江白青心里想着,与此同时尝试解开绑在手腕上的麻绳,可仅有拇指能碰到麻绳,却也根本无济于事。 他摸了摸绑住的地方,是一个圆形的柱子,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磨开绳子,周围又什么也看不见,都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能借助的东西。 江枫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变得冷静下来,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被关的地方竟然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而且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江白青佯装咳嗽了两声。 却没想到那个人反应如此激烈,拼命的发出呜呜的声音,很明显嘴是被堵上了,也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江枫苦笑的摇了摇头,忙活一通,没有一点进展,最后只能静观其变,等待着抓自己的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吱的一生,门被推开了,然后是火把的亮光,微弱的火光映照出来这个地方大致的轮廓,这时候身边那个人又发出呜呜的声音,江白青下意识看去,却当场愣在原地。 那个被绑的人是赵京辉,他比江白青还惨,直接把赵京辉的手脚一绑,掉在了柱子上,并且还把嘴堵的严严实实。 “我不是说我一个人来就行吗?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呜——呜——呜~” “子陵,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没受伤吧。” “呜——呜——” “算了,我们这算是被团灭了吗?” 江白青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两个人下一次见面竟然是以这种情况,这时候门口的光亮越来越近,一个大汉举着火把走了进来,随后点燃了这个房间所有的油灯,这时候房间整个轮廓完全出现在眼前。 这里是一个仓库,里面堆积的破烂的布甲或者上了锈的兵器,这些东西的规格江枫很是熟悉,几乎都是来自明军。 “呦!小伙子这么快醒了。” 走进来的人看着睁开眼睛的江白青满脸嘲弄,男人放下手中的火把,走到江枫的面前。 “你小子为何来枳关山?” 说着又踹了一脚被吊起的赵京辉。 “还有你!这一天我们枳关山来了两个陌生人,真是热闹啊。” 说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然后那双眼睛变得冰冷,好像要随时解决掉江枫和赵京辉一样, 见两人不吱声,男人直接用手死死地捏住了江白青的脸颊。 “老子问你话呢,你们两个人来枳关山做什么的?” “你们的老大是谁,我要见你们的老大。” “见我们老大,你配吗?” 江枫死死盯着男人,竟然笑了出来。 “我既然能找到你们农民军驻扎的地方,你认为我没有后手吗,若是我今天没有见到你们老大,又或是明天天亮之前,我没有回去,你们的后果还需要我明说吗?” 听见江枫的话,男人先是一愣,随后更加用力的捏住江白青。 “你诓我!” “你愤怒了,恐惧了,信与不信的答案不已经在你的心底了,你又何必问我。” “你!” 男人放开了捏江枫脸颊的手,并攥紧拳头,立在江枫的面前。 “你现在要是敢给我耍什么花招,我保证你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说完男人便气冲冲的离开,就在仓库里的江枫和赵京辉。 赵京辉看着江枫,脸上的激动无以言表。 江枫小声地说道:“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现在什么都不能说,隔墙有耳。” …… …… 大帐之中,一个穿着布甲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望着中间火盆出神,宁静的大帐中只有这火药噼里啪啦的响声萦绕,手里把玩着一块环形的玉石,和江白青身上带着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这不过这块玉上面多了很多裂痕。 脸上那挥之不去的青色印记,此刻却在火光下映照下有着别样的感觉,此人正是江枫所找的青面兽,只不过他不叫做沐小北,而是北冉。 他仿佛看到了火盆中在不屈的灵魂。 “老大!老大,大事不好了。” 北冉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刚才仓库里的那个人从走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冒冒失失的。” () 第一百六十九章枳关山夜谈 “老大,今天我们不是从后山陷阱里抓回来两个陌生人吗,我刚才一问,是明军的探子。” 北冉没有多少吃惊,很是冷静,用手中的木棍挑了挑铁盆,火药在里面燃烧的更旺了一些。 “明军的手怎么伸的这么长,这个地方我们已经驻扎半年多了,从来没有被发现过一次。” “这……这小弟就不清楚,但那个人不是一般人,我都那么吓他了,却没有一丝丝畏惧的感觉,而且感觉特别胸有成竹的样子。” “哦?有意思,他都跟你说什么了,让你对他评价这么高。” 男人把江枫对他说的话从头到尾的转告给了北冉,北冉听后笑了笑。 “这几天济源城的探子,没有探出济源城有任何异常,他们要是调兵遣将,绝对不会没有动静,只不过在狐假虎威少而已。” “这小子真的在诓我,等我回去一定要弄死他,不,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别动不动就是打打杀杀,你一会把那个人带过来,我要见见他。” “大哥,这种人杀了就行,您还要见什么?” “听你这么你说,我还挺感兴趣的,你带过来就是。” “领命,小的现在就去把他给您带过来。” 北冉点了点头,便又开始把玩手中的玉。 不一会五花大绑的江白青就被男人脱了进来,扔在了地上。 “大哥,我把人给你带过来了。” 江白青看到沐小北的那一刻,眼前一亮,自己到底还是没有赌错。 北冉看见江枫的目光,好奇的问道:“怎么看你的反应,你好像真的你认识我?” 江枫动了动身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这就是大人待客之道吗?” 北冉看见眼前人的从容不迫,有些震惊,他抬起手: “林昭把他的绳子解开。” “大哥!” 最后林昭还是老老实实的把江枫的身上的身子解开了,江白青活动活动这早已经发酸的身体,从中午跌落陷阱之后,就没怎么动弹过。 “多谢大人,不知道在下是该称呼你为北冉,还是沐小北。” 听见江枫的话,北冉更是震惊,沐小北,这三个字已经尘封在心底不知道多久了,早已经随着上次死里逃生变成了尘土,他意识到了眼前这个人的不简单。 “林昭,你先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来。” 林昭的眼神有一些挣扎,但是最后还是向北冉一拜,退了出去。 现在整个大帐就只剩下江白青和北冉两个人。 “你怎么知道我另外的一个名字!” “沐小北,宁远沐家嫡子,十岁那年家中突发变故,满门被灭,仅剩下沐家家主的一双儿女,但后来皆不知所踪……” “够了!” 一直很是平静的北冉听见江枫的话终于是不在淡定了,他用手狠狠地拍向桌子,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为何知道的这么多。”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沐凌雪你应该还记得吧。” “我姐姐,是她让你来的?她还活着?” 北冉的眼神瞬间变得激动起来,他走到江白青的身边,双眼顿时变得血红。 “她还活着对不对,那她为什么不来找我来,十二年了,沐家被灭门十二年了,我不曾有一日忘记我的姐姐,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可她为什么不来找我。” “雪儿不是不来找你,而是不知道你在关内,她在辽东找了你十多年,两年前,我们终于有了你的消息,拼了命的去陕西救你,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你被扔到后山的几个时辰后我们才赶到,可那时候你已经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在整个山里面找了你整整三天,却一无所获。” 沐小北踉踉跄跄的回到了椅子上,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那一天我被扔到后山的悬崖之后,受了很重的伤,几乎一动不能动,但是后来和我一起被关押的一个同伴跑下山崖救了我,我背着我足足走了两天才离开那座山,后来我们一路要饭来到了河南,恰逢这里的农民起义,我和他一同加入了起义军,一年多来南征北战,我也做到了现在的位置,我姐姐她现在在哪里,过的还好吗?” “雪儿她现在在宁远,过的很好。” 沐小北仿佛一个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颗稻草一样,听见江枫肯定的答复,终于变得释然,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你是我姐姐的什么人?” “我叫江枫,雪儿是我的妻子。” 沐小北很是震惊:“你是那个名震辽东的江枫!我姐姐竟然嫁给了你。” “名震倒谈不上,我今天不是来告诉你这些的,而是来救你的。” “救我?此话怎讲。” “虽然我是明军的指挥使,和你们农民军站在对立面,但是我这次不是以明军的身份来跟你说这些话,而是站在雪儿的立场来找的你,我知道你现如今的建立的农民军在河南也有了一营之地,并且这还有很大的话语权。” “够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说到底不还是想做明军的说客吗?” () 第一百七十章无功而返 “沐小北你先冷静,我要是作为明军的说客,今天我就不会和你说这么多,你们在枳关山驻扎,除了被关在仓库里的那个人,再没有任何人知道。” 沐小北无动于衷,依旧用着手中的木棍就捅咕火盆里火,仿佛这光明会让他感觉到安全。 时代赋予他的仇恨,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沐小北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他忘不掉自己十几年的颠沛流离,在他的心底那些官袍下面全都是禽兽,那是无法遗忘的痛。 “是又如何,你不还是来劝我所谓的改邪归正吗,那不就是朝廷的招安吗?” 看着这个态度的沐小北江白青有一些恼火,为了这个几乎不相识沐小北,自己不顾一切的来枳关山,却遇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瞬间竟有些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有些可笑,为了解开沐凌雪的心结,自己做事第一次没有考虑后果。 沐小北一个能凭借一己之力在河南府闯出名堂的人,又怎么会被自己的三言两语说动。 但江白青也不是那种能被沐小北三句两句就能吓到的人,有的时候要找到事情最本质的出发点有些事情才能事半功倍。 和这中刀头上舔血的人讲家国大义没用,讲金钱利益依旧没用,几句交谈下来,江枫知道沐凌雪是沐小北埋藏在心底最深此名字。 这姐弟两个人都互相为彼此的心结,虽然平时不会提起,却永远不会遗忘。 还没等江枫再次开口,沐小北便又说道,声音变得缓和。 “如今乱世,世人皆随波逐流,虽有不乏力挽狂澜的人,但是这座王朝已经烂透了你知道吗,他注定覆灭,而你为何要做那个逆天道而行的人,顺应天道不好吗,农民军虽然只是涓涓细流,但你别忘了就是这涓涓细流成就了万里长江黄河。” 江白青大笑起来,他看向沐小北。 “你以为你说的这一切我都不懂吗,你想这中原把这一切打碎重建,但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今中原大乱,无论是你们输与赢,明军输与赢,得利的永远都是关外的皇太极,他们现在如同一只猛虎一样,一旦大明这座大厦倒塌,他们就会入关,这种后果能是我等人承受的吗? 四百年大宋落得个跳海的结局,在元朝这座王朝上压着的是你我汉人的尸骨,此后一百年的时间里,我们汉人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倘若女真入关,你还哪里来的天道,这世界若是真的有天道,我们什么不用干了!” 沐小北愣愣的看着江枫,最后还是轻轻的摆了摆手。 “江枫,你回去吧,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改变我的想法,这支我一手带起来的队伍我也不会放弃,明军也好,女真也罢,乱世求存,若是真有你说的女真入关的那一天,身为汉人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但是现在,明朝依旧是我最大的敌人,江枫,我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我今天不杀你,但来日若是在战场上遇见,你我依旧是敌人,那时候我是北冉,不再是沐小北。” 江白青看着沐小北这坚定的眼神,便知道了此次上枳关山不会有任何结果,他耸了耸肩,长叹一口气。 “沐小北,看来我小瞧你了,虽然你我属于不同阵营,但是你要想看你姐姐,宁远江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别忘了你说过的话,若是女真入关,你不会袖手旁观。” “你放心,我沐小北君子一言,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在民族大义面前选择同仇敌忾,崖山海战只有一次,绝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我信你,另外仓库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应该放了。” “那你放心,你的人这一次我不会懂一根手指头。” …… …… 山下。 “江兄,我们就这么走了?” “沐小北不是普通人,他的野心在身居高位的时候逐渐在膨胀,现在就算是雪儿来了,也根本无济于事。” “白来一趟啊。” “不,不算是白来,他的话给了我另一种思路,一种比杀伐更有效的思路。” “什么?” 江白青笑了笑:“不告诉你,以后你就明白了。” “切!我们下一步去哪里?” “当然是直接去目的地了,中途耽误太多行程了,对了那天你是怎么被绑进来的。” “唉,甭提了,我进山没多久就看到了那个深坑,我本打算直接绕过去,却在坑底下看到了昏迷的你,我趴在陷阱边喊你的名字,却突如其来的一闷棍敲晕了,后来的事你就知道。” “好在这沐小北比较冷静,他要是杀心大起,你我二人谁也不能活着走出这枳关山。” “我发现你小舅子也是一个人才,咱俩刚出去的时候你也看到了,练兵很是有一套,我感觉这个到时候会是一个很大的钉子。” “你放心,他不会成为我们的阻力,反而会成为我们的助力。” 赵京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看不懂江枫,眼前的这个似乎和当年宁远军营下他不一样了。 “走,出发!” () 第一百七十一章出南牙关 为了安全起见,两个人跟随着一个商队从宜阳出发,这个商队正好也是要去下南洋。 所谓下南洋也就是从云南出境,来到缅甸,泰国,菲律宾等地和外国人做生意,这种商队一般都是搭着大量货物,有的是玉器珠宝,有的是陶瓷丝绸,拿这些东西去东南亚贩卖,这一程每次都耗时一年之久。 虽然赚的多,但是风险极大,没有人愿意前往,就连三晋赵家都没有下南洋的商队,但是终究有不要命的,秉承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要命的来到这里为了挣钱,当然这其中也有为了躲避官府的通缉。 拥有这么多的货物,当然商队的头头最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所以商队会长林有福在出发地宜阳找到了十几个能同行押运的伙计,这其中就有江枫和赵京辉。 林有福,四十多岁的样子,有福商会的创始人,作为行商长达三十年的时间,从十几岁就跟着父兄做这些生意,三十年来无一事故,虽然看起来很是和蔼,但江枫知道沉浮商海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些手段。 随行会计是一个叫做魏大中的男人,这是老头,人赠外号秀才,看样子得有六十多,此人非常不善言辞,给人第一眼的是一个软弱可欺的人,一路上伙计经常拿他开玩笑,但从来没有见过他生气,整天腰上别着一本书,手里拿着一个算盘。 避免多生事端,两个人隐藏了姓名,江枫自称江眠,而赵京辉自称赵伶,隐藏在商队之中,三个多月来几乎没发生什么大事,但是每天几乎都要过关口,被盘问,还要躲山匪,躲农民军。 商队之中有一个人肉地图——刘武,要不是他,这个商队就有好几次迷失在路上。 终于一切有惊无险,在六月下旬赶到了云南边境的盈江城,这里出南牙关就来到了缅甸。 而这支商队的终点就是阿瓦城,江白青他们也就索性把目的地定在了阿瓦城。 寻找的东西具体出现在哪里,江枫也不是很清楚,出了南牙关之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三个多月来每天都在紧绷着神经,导致现在江枫每天无精打采的。 “想什么呢?江兄。” 旁边的赵京辉凑了上来,两个人正骑马前往南牙关的路上,面前的就是他们要保护的货物,好几箱的物资被固定在马车上,上面被草席盖的严实,这里面装的是丝绸锦缎,驾车的是车夫老马,这个人是一个伤退的兵卒,很是畅谈,江白青一路上有一半的时间和他聊天来打发时间。 听见赵京辉的声音,江白青给他指了指远处若隐若现的南牙关。 “出了关,我们就离开大明的地界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我也是第一次走这么远,我连南方都没有来过,都说南方鱼米之乡,但是这一路上,给我留下最深的就是热,都快给我热出痱子了。” “忍着吧,除了云南府你会更热的。” “江兄,你不热吗?” “当然,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时候老马回头看向正在说话的两个人,从怀中掏出来一个黄色小瓶“赵伶,你把这个药涂抹在身上,就不会长痱子了,出了关更热,不涂不行。” 说罢,又扔给江白青一个。 “江眠这是你的。” “谢了,老马。” 赵京辉打开瓶子闻了闻,然后揣进了怀里,看向老马。 “很有经验嘛,老马,你每年都跟着商队出关吗?” “是嘞,从五年前开始,我就跟着掌柜的年年来往大明和缅甸之间,最开始的时候和你一样,热的根本都受不了,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是不是整个商队就我和江眠是新加入的。” “还有几个也是,要不是上次遭遇流匪阵亡了几个人,根本轮不到你们。” 赵京辉加速和老马并驾齐驱,又开始聊了起来,江白青看着没心没肺的两个人笑了笑,便又看向南牙关。 一柱香的时间后,商队来到了南牙关前,这里说是关隘,到时候北方那种长城般宏大的规模不一样,这里是一座城池,穿过这座城,对面就是异国他乡。 轻车熟路,掌柜的林有福上去和那些把守关口的士兵说了几句话,然后把官府的文书和一袋银子送到了士兵的手上,那个兵卒都没有看下面的文书,而是颠了颠手中的银子,随后挥了挥手,示意林有福等人过去。 林有福迎着笑脸走了过去,就这样一行商队穿过了南牙关,来到了缅北。 这是一个陌生的国度,无论是哪个时代,江枫从未企及到的地方,对于未知,人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江白青回头看向那宏伟的城池,心底空落落的感觉瞬间充满全身,北面是故土,南面却是明天,而自己就像一个流浪的人,站在中间,故土触手可及,却无法回头,这种近在咫尺的远。 他抬起手,抚摸着这徐徐的夏风。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 故土,等着我回来。 直到再也看不到南牙关,江枫才回过头来。 () 第一百七十二章茶摊 “掌柜的,我们好热啊,啥时候能有一个休息的地方啊。” “是啊是啊,我们都快热死了。” 林有福听见这此起彼伏的抱怨声,连忙冲到商队最前面喊道: “大家再坚持会,前面有一个人茶摊,在那里喝点凉茶,吃吃西瓜!” 江白青抬起头看着高悬天空的太阳,没有一片云,没有一缕风,周围的树木都已经底下了头,看着远处,如同着火了一般,这如同蒸笼般的大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商队一行人走着走着,终于在林有福第四次说出快到了的时候,看到了掌柜所说的茶摊,一个非常简陋的茶摊,一个貌似随时都能被大风吹跑的房子立在那里,前面用竹竿支起来一个大棚,大棚下面摆着几张桌子,这时候正是午时,最热的时候。 但是每个人看到那里都如淋甘露一样,变得十分的激动,兴高采烈的跑了过去。 林有福走到茶摊老板的面前,茶摊老板此刻抬起头,发现了走过来的一大片的人,茶摊老板连忙站了起来。 “呦,林老板,真好又来了,年年真是准时啊,每年都是六月下旬来。” 林有福满脸堆笑,轻轻敲了敲桌子。 “掌柜的,老规矩,先来几壶凉茶,再给哥几个切几个西瓜吃。” 赵京辉看向老马,好奇的问道: “老马,怎么出了边境,遇到这里的人还说着给我们一样的话。” “有的是和我们打交道时间长了学会了官话,更多的都是和我们一样,这里有很多都是出国做生意中国人,比如眼前这个茶摊就是一个云南人开的。” “怪不得来到这里还能听见这么亲切的话,你说是不是江兄,江……” 赵京辉回头下意识的和江枫说话,可一回头却发现刚才还站在这里的江枫一下子不知所踪。 “奇了怪了,人呢?” 此时的江枫正站在门口的位置,望着门口的两棵树出神。 这是两棵垂柳,看样子应该是有年头了,树上的知了正在不厌其烦的叫着? 但是唯一不同的就是,左面的那棵树长的十分高大茂盛,主干粗的一个人根本抱不住,而右面那棵却恰恰相反,无论是高度还是树的直径都不如前面的那一棵,倒不是因为右面这棵树小,而是左面那棵树过于的庞大。 江枫眯着眼睛看着这两棵树,若有所思。 “同样的地方,两棵树长的竟有如此大的差距,这其中……” 江枫走到树的下面,用手抚摸着柳树。 “江兄,你怎么在这里,走喝茶去。” 赵京辉拍了拍江枫的肩膀,江枫目光从树上挪了下来。 “你没发现这棵树有些奇怪吗?” “可能这个地方水土比较好,才会长的这么大,走啦,喝茶去了,热没热死,渴都要渴死了。” 江枫见赵京辉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也再没有说什么,来到了大棚下面,商队的人全部坐在了一起,每个人有说有笑的。 车夫老马看到江枫他们两个人走了过来,连忙给找了两个座位, “小江,小赵,来这里有座,坐这里。” “谢谢老马。” 三个人在一起聊了一些,不一会茶摊掌柜和他的手下拎着四个大壶走了过来。 “林老板,这是您要的凉茶,西瓜一会儿给诸位切好。” 江枫看向车夫老马,问道:“老马,我们是不是太放松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一个茶摊,是不是有点太诡异了。” 老马听见江枫的话,摆了摆手。 “别的地方可能会有问题,可这个茶摊在这里的时间比你俩加起来的岁数都大,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你们就放心吧,这茶老板几代人都在这里,从南牙关到曼昌城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所以才有了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茶摊。” “原来如此。” 江白青看着碗中绿色的茶水,轻轻的闻了一口,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真的是我多虑了吗?” 碗在手中晃来晃去,茶水能清晰的看到江枫的倒影。 “小心使得万年船!” 他四下看去,茶老板正在自己不远处和林有福说这话,江枫又不敢明说,以免他们狗急跳墙,只得又看向赵京辉。 “赵伶,这个场景你有没有点熟悉。” “熟悉?” 赵京辉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江白青那人寻味的神情。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和石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和那个时候多像啊。” 赵京辉眉头一皱,江枫确实和自己如何说过和石开第一次是怎么遇到的。 客栈,蒙汗药,抢劫。 “我靠!” 赵京辉猛地反应了过来,他看向江白青,江枫的眼神告诉他不要声张。 “还真别说,和那次几乎一模一样。” 江白青看着几乎秒懂的赵京辉,笑了笑,举起酒碗。 “来,喝茶。” 当然不是真的喝茶,两个人趁其他人不注意,洒桌子上点,洒地上点,三洒两洒,一碗茶也就很快见了底,不远处的小二刚打算满上,却被江枫拦了下来。 江枫现在就是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同时等待着周围这几个人喝了茶的反应。 () 第一百七十三章图穷匕见 辽东,沈阳城。 如今的辽东已经太平了半年之久,上次的军事行动虽然成功了,但是完全没有达到所预期的结果。 再加上几个月,和女真合作的晋商全军覆没,几十车金银财宝瞬间化成飞灰。 皇太极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直接气的昏了过去,切断了和晋商的联系,经过了几个月的消耗,这个以游牧为生的民族马上就快陷入了穷的揭不开锅的地步。 没有吃的,种地又是不现实的,皇太极想都没有想,直接把目光放在了明朝,这次想要再来上次那样大的军事行动的时候,但他不自觉的想到的上次的那个疯子江枫,不由得收了收手,把战略位置还是放在了辽东。 辽东,这个不想面对,却又无法躲避的地方。 …… …… 江白青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眼睛眯着一条缝,看向茶摊掌柜而手下的反应。 但是根本看不出来破绽,几乎没有任何异常。 这一下子江枫到真有点泛起了嘀咕,他抬头目光不自觉的放在柳树上。 “不对。” 江白青想到了原因,他正了正身子。 “只有经常埋尸体的土壤才会长出如此长出如此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大树,但老马说过这家茶摊已经开了几十年了,从未有人出过事,按理来说这不是一家黑店啊,总不能我们这么倒霉吧。” 江枫想着想着,又把自己给绕了进去,很是想不透,索性彻底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 赵京辉却显得十分自然,善于交际的他,此刻他除了不喝碗中的茶水,表现的十分正常,和算盘,还有老马聊的不亦乐乎。 当然也不是只顾着聊天,他也在观察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还时不时的看向正在闭目养神的江白青。 林有福喝了口茶:“怎么没看到你那儿子呢,之前每年来都在你身边帮你打下手啊。” 茶摊老板愣在了那里,显然没有想到林有福会这么问,支支吾吾的回答道:“我……我那个小牙子这几天不舒服就没来,染了风寒,在家养病呢。” “怪不得,我记得你儿子从四岁的时候就跟着你,一晃二十年过去了,真快啊。” “是啊,我从我爹手里接过这个茶摊也都三十年了,我觉得我在干几年,我就把这生意给牙子。” “这么早就想退休。” “哈哈,我就是这么个打算,对了,西瓜应该切好了,我去看看。” 一提起他的儿子,茶摊老板的面色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他似乎想要极力避开这个话题,这个异常被江枫和赵京辉尽收眼底。 很快西瓜就又端了上来,林有福从钱袋里拿出了碎银子。 “掌柜的,这多的就不用找了,你们在这荒郊野外的也不容易。” “谢谢林老板。” 然后茶摊掌柜就退回到了那摇摇欲坠的房子之中,生怕林有福再问他什么,看着眼前这群吃喝的人。 眼神从逐渐变得冰冷,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江眠,赵伶,你们两个怎么不吃西瓜呢。”车夫老马问道, “我俩刚才茶水喝的有点多,现在吃不下了,得先缓一缓。” 赵京辉说着,江白青也附和的点了点头。 “是啊,这水喝的有点多,掌柜的,你们这有厕所吗?” 茶摊掌柜的在房子里喊道:“走出去,绕过这个墙,就在东南角那里。” “好嘞。” “走!我也去。” 赵京辉慢悠悠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步两步就跟上了江枫。 两个人绕过墙,来到了里面看不到的地方停了下来。 “茶摊老板有问题。” “这个掌柜的有问题。” 江枫和赵京辉异口同声的说道。 “江兄,那怎么办?” “我刚才看了看,这家黑店里只有那个掌柜的和三个打杂的,估计和他们也是一伙的,总共四个人,我们两个人动起手来也不是问题。” “可问题是万一不止这么多人怎么办?” “应该不能,如果他们人数上占优势,就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赵京辉点了点头,从腰后面拿出来一个匕首。 “我们的武器全部都放在车上了,一会你拿着用。” “那你还有武器吗?” “放心!” 说完便又拿出来一个匕首。 “子陵,我都没想到你还有这手准备。” “这是我临走前,我爹给我的,说关键时刻有妙用,没想到还真用到了。” “谢了,我们得先回去了,时间长了他们该起疑了。” 两个人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原地,刚坐下没一刻钟,年龄最大的算盘率先有了反应。 “掌柜,我……我怎么这么头晕。” 听见算盘的这一句话,身经百战林有福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知道算盘的话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直接看向茶摊老板的方向。“几十年的交情,你为什么!我那么相信你!” 刚起来走了两步很快也有了反应,三步两步昏在了原地。 周围十几人也很快也答应了过来,有的还没等站起来也昏死了过去。 “老马!江眠!我的头!” 车夫老马和江白青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而要扶他们两个人的赵京辉也“昏”了过去。 () 第一百七十四章有惊无险 十几息的功夫,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商队,这时候全部瘫软在地上,有的还在挣扎,有的已经昏死了过去。 为了看看茶摊老板的反应,江枫赵京辉两人也趁势昏了过去,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等外面彻底没了动静,茶摊老板才走了就来,双手握着菜刀,看样子比装昏的江白青等人还紧张。 江枫眼睛迷成一条缝,偷偷观察着茶摊老板的一举一动。 果然不出江白青所料,这个茶摊根本没有太多的人,只有刚才露面的那四个人走了出来。 和茶摊老板不同,其他三个人显得却格外的镇定,好像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而且神情变得特别残暴,与刚才判若两人。 第一个伙计说道:“老东西,你紧张什么?还想不想救你儿子了。” “跟他废什么话呢,我们赶紧结果了这十几个人,要不然一会该醒了。” 这时候茶摊老板看着已经昏死了的林有福,想起他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我那么相信你!” 两人认识了几十年,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砰的一声,茶摊老板把手中的菜刀扔到了地上,随后直接跪了下来。 “你们能不能行行好,放过他们,只拿他们的货物,别要他们的命。” “老东西,你做梦呢,他们要是醒了过来,东西没了,要死的可就是我们了!” 说罢,一脚踢开了茶摊老板,身后的另一个伙计走到茶摊老板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脸。 “你儿子那么心狠手辣,怎么你这么软弱,看见那棵柳树没,这底下可埋着上百具的尸体,我们犯下的罪,也不差他们这几具了。” “你……你们。” “你老人家可别既当婊子,又立贞节牌坊,可不可笑啊,你现在就坐在椅子上,看着我们干就完事了。” 茶摊老板长叹一口气,踉踉跄跄的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椅子的位置坐了下来,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为首的男人,拿着一把长刀走了过来,他看着昏死的十几个人,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这乱世求财,你们也别怪我,老二老三,动手吧。” “好嘞。” 三个男人拿着刀就走了过来,江白青和赵京辉听来听去,虽然没有听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听出来了他们总共也就四个人,这还算上了不愿意动手的茶摊老板。 就三个人而已,两人没有了任何顾忌,只见江白青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还没等四个人反应过来,又见赵京辉也站了起来,嘴上还露着令人害怕的笑容。 “怎么,诸位就这么着急动手吗?” “你——你们!” “哈哈!看见我们没有昏迷很是震惊吗,我赵伶好歹也是纵横江湖二十多年,怎么可能被你们的雕虫小技给蒙骗,我早就……” 江白青看着越说越邪乎的赵京辉,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行了,正事要紧,赶紧动手灭了他们,以免节外生枝。” “好嘞。” 江枫赵京辉从腰间拔出匕首,并肩站在一起,做攻击的姿势。 “一起上!”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虽然江白青二人拿的是匕首,但是作为从血雨腥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两人来说,眼前的这三个人根本不够看的。 刚才他们的对话全部听见,柳树下埋的是上百人的尸骸,江枫对这些无情无义的没有仁慈,侧身躲过迎面挥过来的一刀,然后匕首径直的刺入了敌人的心脏,一刀毙命。 不到三分钟,地上多了三具尸体,血液让这红色的土地更加的鲜红。 两人抬起头,面前只剩下拿着菜刀,两腿颤抖的茶摊老板。 啪的一声,菜刀落在了地上,茶摊老板整个人也瘫软在了地上,面如死灰,已经放弃了反抗,长叹一口气。 “你们杀了我吧!” 江白青走到他的身边,手中的匕首却没有落下,而是收刀入鞘,别在了腰后。 “掌柜的,我不杀你,你虽然不算一个好人,但还算有良知,把解药给我吧。” “解药,对对……我去给你们找解药。” 说完连忙起身,跑到了房子里面,在里面一通翻找,终于在柜子上面找到了解药,一个蓝色小瓶。 一路小跑,把解药送到了江枫的手上。 “把这个粉末掺在水里,然后给他们喝下,不出一柱香的时间,就会好过来。” 江枫没有怀疑,让掌柜的端来一大桶水,然后把药粉直接撒了进去。 随后江枫把一碗碗解药给他们喂下,果然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商队的人就陆陆续续的醒了过来。 反应最大的是林有福,刚有了点意识,嘴里就不断的喃喃的说道: “我的货,我的货!” 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随后又摔了下去,没办法,江白青只能让赵京辉搀着林有福去查看他的货。 过了好一会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要杀人越货。 看着地面上的尸体,曾经伤退的老兵车夫老马目光变得深邃,他看向江白青满是疑惑。 这时候有的脾气火爆的伙计直接走到茶摊老板的面前,二话不说,照着面门就是一拳。 () 第一百七十五章身份疑 而茶摊老板站在原地,任由他们拳打脚踢,而这些伙计觉得不解恨,从地上加起来一把长刀,迎面一刀砍了过去。 江枫实在看不下去了,拔出匕首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刀。 “江眠,你干什么?” 伙计知道自己刚才被这个人救了,语气没有那么冰冷。 “刚才茶摊老板也拦着那三个男的救你们一命,虽然没有成功,但是这个人罪不至死,否则你们醒来之前,这地上就是四局尸体了。” “这……” 伙计听见了江枫的话,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长刀,这时候被赵京辉搀着的林有福走了回来,这时候的他已经比刚苏醒的时候好了很多。 林有福坐在桌子旁的长条板凳上。 “李老哥,我从十六岁那年第一次经商来到这里,我们认识的,到现在整整三十年了,这三十年我年年来往这里,交情不算是深厚,但终归还是有的,你们为何要杀我们,要杀人越货,要是真的缺钱,你跟老弟我说,我还能不借给你吗?” 茶摊老板面如死灰,痛苦的摇了摇头。 “林老板,你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我也是逼不得已,要不然我的儿子就要被他们卸掉两只手了。” “卸掉两只手?李老哥你儿子是被绑架了吗,还有我刚才听赵伶说这大树底下埋着上百具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要真是被绑架还好了,起码对面能给一个准确的赎金,而现在我儿子就如同一个无底洞一般,一个根本填不满的无底洞。” “赌博?” 江白青说出了心中的疑问,茶摊老板看了看江枫,又点了点头。 “没错,十个月前,我把这个茶摊交给了我儿子李乐昌,我和我老伴去曼昌城养老,然而这正是一场灾难的开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牙子他迷上了赌博,而茶摊挣得钱根本不够他赌博的。” “所以你就开始杀人越货了,干起黑店的勾当了?”秀才插了一句问道。 “不是我,是牙子,他开始动了歪心思,这家近百年的店也从那一天开始变成了黑店,牙子杀人越货,把尸体埋在门口的柳树下,但即便是这样,却也捉襟见肘,因为他的赌瘾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把自己都赔了进去,欠了一身债被抓了进去,这件事情直到前天牙子的三个小弟找上我来我才知道这件事情, 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除了杀人越货,我李扬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方法,我足足纠结了三天,这三天里,你们是第一个来这里的商队,之后的事情也就都知道了,刚才那三个人是牙子的手下。” 林有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李老哥这是我的小小心意,可能微不足道,但是也能缓解你一下燃眉之急。” 说完让秀才从箱子里拿出来一百两银子交到了茶摊老板的手里。 茶摊老板一脸不可置信,他没有想到林有福会是这个反应。 “这……这我们不能收,我们刚才还是要杀你的啊。” 林有福却付之一笑:“我听赵伶说了,要杀我们的是那三个人,我也知道老哥的为人,当年我来这里正赶上百年难遇的水灾,不也是老哥你拼了命救的我嘛。” 茶摊老板看向林有福,瘫坐在原地,放声大哭起来。 江枫此刻也看向林有福,今日林有福的表现让他有些刮目相看,虽然不知道林有福说的话是不是发自内心,但目前为止给了江白青一个新的印象。 一个时辰后,大家的药劲彻底过了之后,这个商队又开始向曼昌城出发。 车夫老马驾着马车走在最后面,江枫和赵京辉也同样在后面压阵。 前往曼昌城的路上,老马时不时的回头看向两人,这一下子给赵京辉弄得一头雾水,之前老马可是直爽人,有什么不懂得,怀疑的就问什么,而这回却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马,你这是怎么了,我和江兄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你看来看去的。” “没……没什么?”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相对我们两个人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谢啊,别不好意思,尽管的感谢我们吧。” “哈哈!” 江枫听着赵京辉的话不由得笑了出来,有的时候江枫真的很羡慕赵京辉,除了上次赵家发生变故,,剩下的时候,面对任何事都是那种波澜不惊,心态特别的好。 老马看了看前面的马车,又回头看了看这两个人,压低声音的说道:“你们两个不是普通人吧?” “这这这,老马你这是哪里话,你不会药劲还没过吧,怎么还说胡话呢,我们两家世代贫农啊,穷的揭不开锅了,才要跟随商队的。” “哼!两个贫农,杀人竟然杀的那么干净利落,一刀毙命,这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吧。” 车夫老马的话一针见血,剖析出来了刚才事情最重要的一点。 “我们那不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吗,看到那么奇怪的柳树,不用想都能猜到了这树下一定埋着很多尸体,这家一定是黑店。” “” () 第一百七十六章曼昌城 车夫老马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普通人发生这种事情绝对不会这么淡定的,你们淡定的过头了,三刀三条人命,说你们没杀过人,我是不信。” 赵京辉看向江白青,可此刻江白青还在死死地盯着老马。 “老马,你想问什么?”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这个商队到底是什么目的。” “老马,你误会我们了,我们本来……” 赵京辉还没等说完,江枫就示意他停了下来。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人?” “如果你们是强盗,刚才你们杀死那三个企图杀人越货的,接下来屠刀对准的就是我们,但是你们根本没有那么做,如此娴熟的杀人手法,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可能,你们是当兵的,而且还是边军,否则的话也不会如此冷静。” 江白青听见车夫老马的分析,点了点头。 “江兄……你——” “没事,老马既然选择在这种场景跟我们说,就说明他不会声张出去。” “哈哈,你小子很了解我嘛。” “那是当然,毕竟和马老哥你认识了近四个月,孰好孰坏我还是拎得清的。” “是啊老马,我们也不是什么坏人,但是这件事情老马你千万不要让你我三人之外的第四个人知道。”赵京辉连忙说道。 “能告诉我原因吗?” 江枫的语气变得有些冰冷:“您也是军旅出身的,应该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 车夫老马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们放心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 “希望您不要食言。” 赵京辉趴在江枫耳边说道:“为什么要承认我们的身份。” “是我们大意了,刚才的那件事情表现的太过于淡定,既然他问了,也就差不多猜出我们身份,若是我们再编一个谎话骗他,很有可能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任务,唉。” 说着,赵京辉一手握住缰绳,一手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纸,把纸打开,一株植物的绘图跃然纸上。 “江兄,这种东西真的能救如今的明朝。” “我也不知道,找寻它只是来到这里的其中一个原有,其二我是想给大明开辟一条商路,一个能支持这个庞大帝国南征北战的商路。” “下南洋这才几个国家啊,和他们合作,一年到头这根本弄不上来多少钱,战争那可是人马做墙,黄金铺路,这一条商路那可是捉襟见肘,还不如来一场大刀阔斧的改革呢,就像张居正先生那样,造就了万历前期的辉煌。” “大刀阔斧,如今明朝也是要经得住大刀阔斧才可以啊,一旦失败,这会加速大明得灭亡的,我在赌一个机会,大明现在缺的粮食归根结底还是缺钱,有了钱,一切危机都可以化险为夷。” 看见这么笃定的江枫,赵京辉狐疑的问道:“江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江白青先是一愣,随后拍了拍赵京辉。 “到时候你就全都明白了,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江白青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上次宁远兵变,自己只是微微的泄露天机,就遭受到了那么严重的反噬,这时候一旦再多说些什么,很有可能也会和上次一样,甚至更严重。 两个人聊了一路,车夫老马看他们的样子,也没有在打扰他们,直到天黑,商队才到达了曼昌城,要不是在茶摊耽误的时间,天黑之前就能达到这里。 这是江枫等人出南牙关遇到的第一个城市,这座城市的城墙从远处来看,和明朝青灰色的城墙不一样的是这里的城墙是黄色的,看样子是像用黄沙堆积起来的。 城门不大,能容得下两辆马车并排的宽度,守卫说着江枫听不懂的话,林有福连忙走了上去,连说再比划的终于让商队进了城,当然这少不了金钱的运作。 江白青刚迈进曼昌城,就发现这周围的热闹自己融不进去,完全听不懂周围的人在说什么,上次去右屯的时候,这其中好歹有石开帮助,而这次一个人都没有, 和江白青一样抓狂的还有赵京辉,他终于知道鸭子听雷是什么样的感受。 除了这两个人,其余人的状态还好,他们多多少少来到过曼昌城,对这个地方人的需要还有一些熟悉。 林有福来到一家客栈的前面。 “伙计们,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 众人抬起头,看向这家客栈,这时候屋子里的店小二出门走了上来,先说了一句话,看众人听不懂,又很快调换成中国话, “不知诸位有什么需要?” “三个人一屋,给我来八间房子。” 林有福话音一落,商队之中就响起了口哨声。 “老板阔绰啊,去年我们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呢。” “大家今天有危险是我这个当掌柜的失责,所以今天晚上大家要好好的注意,明天我们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其他的事不就是赶路吗?” “不是,这件事情明天再说,大家今天晚上还是都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有可能需要大家的帮忙。” “遵命,老板!” 其中一个伙计说完连忙向楼上跑去。 () 第一百七十七章心善的林有福 辽东。沈阳城。 “怎么样?” 大殿之上,皇太极背对着门口,全神贯注的看着桌子上的地形图,没有回头看向走进来的人。 “大汗,您的任务属实太过艰苦了,就算是三万人,最少也得一个月的时间,再者我们缺少这方面的人才,我刚才去看了看,造出来的东西根本不行。” 听见范文程的话,皇太极本来就紧皱的眉头,更加凝重,他围着桌子前来回踱步,最后立在原地。 “范先生,我想派你出使朝鲜,上次朝鲜臣服我们之后,还没有让他们做过什么,这一次见证他们忠诚的时候到了。” “大汗的意思是?” “邀朝鲜出兵合击辽东的明军。” “这,虽然我们打下来了朝鲜,他们他们和前宗主国明朝可是有着二百多年的渊源,他们会轻易动手吗?” 皇太极拍了拍桌子。 “你跟他们说,如果不出兵,本汗一定会再次出兵直捣其王城。” “那大汗你昨天吩咐的事情还办吗?” “办!为什么不办,不就是缺这方面的人才吗,我到时候让城内的斥候从宁远城内绑回来一个。” “那臣这就动身前往朝鲜,把大汗的旨意带给他们。” 皇太极看着范文程退出大殿,随后又 …… …… 缅甸,曼昌城。 江白青和赵京辉交换了一下眼神,也向楼上走了过去,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江,小赵你俩等等我,咱们三个人一个房间吧。” 回过头一看,是车夫老马,江枫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上来吧,马老哥。” 车夫老马踉踉跄跄的走了上来,三个人走到了一个二楼尽头的房子住了下来。 这个客栈和在辽东住的很是不同,没有床,或者说都是床,因为他们要睡的就是脚下踩着的这片竹席上面,房间里只有一张方形的桌子在中间,江枫把长刀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席地而坐。 这里是背阴面,还有窗户很是凉快,赵京辉和车夫老马同样坐了下来,三个人吃着干粮。 江枫靠着墙边,看着喋喋不休的车夫老马,或许是因为老马知道了他们也是兵卒,和自己一样的出身,所以今天的话才格外的多,江枫想着,又吃了一口干粮。 就在这个时候,吱的一生,门被推开了,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向门口看了过去。 “掌柜的,你怎么来了啊。” 走进来的是林有福,手上端着一个方盘,方盘里是几盘子菜和一壶酒。 三个人从地上站了起来,赵京辉连忙把林有福手上的东西接了过来放在了桌子上。 “这不二位的救命之恩我林某还没有感谢呢?今天请二位吃顿好的,到时候你们工资翻三倍。” 车夫老马看着林有福是奔着江枫赵京辉两人来的,便自觉的退了出去。 “林掌柜何必这么客气,我们所做的也只不过是份内之事。” “江老弟这不是说笑了吗?要不是你们谨慎,我这有福商会也就要灰飞烟灭了。” “掌柜的,您这是吉人自有天相,毕竟三十年从来没出过任何事故。” 说道这里,林有福的目光变得有些暗淡,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哪有什么吉人自有天相,三十年没有出问题,说白了就是我的以不变应万变,每年来我都会去那个茶摊,在这曼昌城住同一个地方,找同一个翻译来陪我们去阿瓦城做生意。” 江白青没有想到林有福竟然用的是这个最简单的方法,以不变应万变,以万变应不变,有的时候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麻烦。 “那定当少不了掌柜的指挥得当啊。” 赵京辉看江白青愣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连忙接下来林有福的话。 三个人吃着菜聊了起来,江白青看着这些美味的佳肴,这几个月一直风餐露宿,都没吃过几次荤腥,他听着林有福的谈话,感觉到林有福话里话外好像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来办,有赵京辉来应付林有福,江枫索性在那里吃了起来,等着林有福说明真正的来意。 酒过三巡,林有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今天来不仅仅是来感谢二位的,还有来求二位办一件事。” 一直在吃饭江枫有了反应,抬起头率先问到:“什么事情?” “其实也不算是我的事情,还记得茶摊老板的那个儿子吗?” “当然记得,要不是他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我想救他出来。” “哦?” 江白青有些意外,没想到林有福提出来的竟然是一个这样的要求。 “李老哥救过我的命,他儿子沦落至此我不能袖手旁观。” 赵京辉说道:“林老板您别忘了这个李老哥可是要杀你的人啊!” 林有福笑了笑:“赵伶你说的有道理,但即便如此,我还想救下来小牙子,没办法看他活活被赌馆给弄死,我知道二位武功好,遇事沉着冷静,所以能不能帮我这个忙,事成之后,工资翻五倍给你们二位。” 赵京辉看向江白青,两人但也不是因为这个钱财心动,林有福话说到这里了,却根本没办法拒绝。 江白青看向林有福,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 第一百七十八章破朔迷离 但是他又绞尽脑汁的想不出来到底为什么,江枫给了赵京辉一个同意的眼神,赵京辉马上心领神会。 “既然掌柜的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两个人便答应您的请求,只不过现如今这茶摊老板的儿子被关在什么地方,我们一无所知。” “这个我清楚,曼昌城有且只有一家大赌坊——如意赌坊,就在城中最繁华的地区,和容易找到。” “那就好!为了不耽误行程,我和赵伶现在就去。” 林有福连忙起身,向两人抱拳。 “多谢二位了。” 江枫点了点头,把杯中的就一饮而下,拿起桌子上长刀走了出来,赵京辉也紧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两个人走到街上,江枫神情严肃,眼神中又带着些许迷茫,赵京辉托着下巴,也在若有所思的样子。 最后还是赵京辉沉不住气了。 “江兄,我们为什么要答应林有福的要求?这不像你的风格!” 江枫没有正面回答赵京辉呢话,而是反问道:“我怎么发现有点看不透这个林有福了,这一路上没见得他是有多么善良的人,再者这善良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确实很可疑,还记得在茶摊他苏醒就去找货物的那个时候吗?他的那种眼神明明是要置人于死地的,可回到那里,却转身给了茶摊那么多银子。” “还有这事?” 赵京辉摸了摸头:“当时我也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才发现不对劲。” “林有福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以后我们可得千万小心。” “江兄,要不然我们跑吧,反正已经出国了。” “不行,没有这个商队,面对关卡,我们既没有文书,也没有证明身份的木牌,到时候我们面临的关卡会更加的艰难。” “唉,也对,现在就你我二人,独木难支。” 听见赵京辉的话,江白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发现眼前的事情突然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从山西启程的时候,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容易就大明境内,却也没想到出了境内的事情反而更多。 两人很快找到了曼昌城的最大赌坊,远远望去就看见如意赌坊的那四个大字,排场特别的大。 即使是深夜,赌场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依旧络绎不绝,这里简直是一座不夜城,红色的光芒映照在整个赌坊之上。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极其暴露的两个女人,笑着看向每一个走进来的人。 “有钱吗?” “有,只有二十两银子,对了还有六十两黄金。” “六十两!”江白青震惊的问道,他只知道赵京辉有钱,没想那他这么有钱。 赵京辉拍了拍自己的小腿,发出当当的响声。 “我老爹走之前,怕我吃苦,给了我六根金条,被我当做绑腿一直绑在了腿上。” “有二十两银子就够了,也不是真赌,分文没有,这根本没办法进赌场。” 两个人走了进去,刚迈进这里,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一张张赌桌铺满整个一楼,每个赌桌周围早已经围满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烟味,酒味。 吼叫声,骰子声。 在这嘈杂的缅甸语中,竟然听见了自己能听懂的声音。 “大大大!” “小小小!” “我也押大!” “我全压!” 随着开盘的人一声开盘,便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看着这么大的赌场,江白青也犯了愁。 到哪里去找李乐昌! 两人找到了一个人比较少的赌桌坐了下来,来到赌场不赌博那也太可疑了。 一坐下来,江枫就瞬间有了想法。 他趴到赵京辉耳边小声地说道:“李乐昌既然是因为欠赌场钱才被抓起来的,所以我们可以用同样的方法,给他们演一出戏,才能接近到李乐昌。” “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记得接应我。” 说罢江枫把赵京辉给他的五两银子从怀里掏了出来。 “我压大!” 把怀中的银子放到了桌子上大字那一栏中。 开盘的人,神秘兮兮的看向盘子里的骰子,随后猛地一下打开。 貌似这个桌子上的汉人居多,这个开盘的人说的一直都是自己能听懂的话。 “一二三,六点小!” 看见了骰子的点数是小,刚才押大的人神情全部都变得格外的沮丧,当然这其中就有江白青贡献的五两银子。 可江枫却没有任何的反应,那群人很快就进去了下一场赌博,这群醉心于赌博的人,眼中没有其他,只有输赢。 “我压大。” 江白青的声音,又一次在赌桌上响了起来。 随后又拿出来五两银子,放到桌子上。 一眨眼的功夫,很快一桌子的人就压好了赌注。 “开盘!二三三,八点小。” “怎么又是小?” “真是的又输了!” 开盘之后,埋怨声在赌桌旁边响起,而江白青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 很自然的喊了一声掌柜的,这一层的管事的很快就走了过来,江枫脸上露出职业假笑。 “掌柜的,能不能……” 江白青比划了一下手势,管事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签字,画押,领钱。 一套流程下来,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这效率着实很快。 () 第一百七十九章潜入 江枫用腰间的长刀做抵押,很快手里就做出来一袋钱,足足有五十两。 他颠了颠手中的钱袋,根本没有打开,直接全都压了上去。 开盘者看向这一层的管事,管事做了一个手势,瞬间心领神会。 他们把江枫当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毫无例外,江枫又输了,便再次找到管事借钱,不到一个时辰,江白青输了足足五百两,当然江枫这其中也赢过,只不过和输的比起来已经微乎其微。 “这赌场猫腻也太大了吧!” 江白青心里感叹着,面上却依旧装作若无其事,扮演着嗜赌如命的角色。 “又他妈输了,老子不玩了!” 再一次开盘之后,江枫看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便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始要完成下一步——闹事。 “请留步,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什么?” “您在我们这个欠的一千两银子。” “不是五百两吗?” “另外五百两是利息,赌场的贿赂不会不懂吧,借一换一!” “少给老子扯什么规矩,五百两我明天给你们送过来!” “笑话,你当我们如意赌坊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今天偏要走呢!” “那就给我拿下他!” 说罢管事的直接挥了挥手,从四面八方一瞬间涌了过来二十多个人。 江白青先是一怔,没想到光一楼竟然就有这么多维护秩序的人,他也倒是不怕,毕竟这次闹事也是要佯败。 他看向角落里赵京辉,用眼神告诉他放心。 便赤手空拳冲了过去,而对面的手里都握着一个木棒,二话不说,直接往江白青的身上招呼。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么多的手,匕首就在小腿上绑着,但这还不是能拿出来的时候,很快就算是江枫不想败也不可能了,对面的很明显是练过几手,再加上人多。 “大意了!” 坚持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江白青就活活被打晕了过去,当然是装晕。 “管事,昏过去了,要不我们直接弄死这小子得了!” “你是傻子吗?弄死了我找你去要钱去啊,你没看这小子穿的人模狗样的吗,还有那把刀,那可是好刀,一看还是有些钱的,我就不信用他的家人做威胁,他还敢来赖咱们的帐!” “管事英明啊,那我就把他拖到后院去了。” “去吧,手脚麻利点。” “好嘞。” 刚才说话的人直接抬着江枫向着后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们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这里,手里一直握住长刀,一旦他们选择对江白青下死手,赵京辉和江枫今天就要掀翻了这里。 还好事情的发现和江枫预料的差不多,赵京辉看着被拖走江白青,自己转身走出了赌场的前门,然后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跳进了赌场的后院。 管事的刚回到椅子上,只见这是门口突然想起来一个声音。 “郭管事,有人找!” “让他进来吧!” 这时候一个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的男人走了进来,管事看见门口的人,猛地又站了起来,神情紧张。 “您……您怎么来了。” …… …… 一直闭着双眼的江枫,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但是却感觉到了他们走进一间房子之后,随后耳边传来石门打开的声音,整一个向下面走去。 过了好一会,碰的一声,江白青顿感身体传来一阵疼痛,自己被扔到了地上。 即使再疼也不能吭一声,过了好一会,江白青再也听不到外面的声响了,才慢慢的睁开眼睛。 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昏黄的光芒照耀在这个狭小的房子里,准确说是一个监狱。 “我靠,这赌场怎么还能有监狱啊。” 江白青从里面向外看去,狭窄的走廊对面里面同样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活着还是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悄悄的走到栅栏旁边,摸了摸,是木头的,向外面看去,长廊很长,远处一片黑暗,只有靠着东面的这几个里面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门口早已经被铁链缠了好几圈,又锁上。 江白青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把绑在小腿的匕首拔了出来,对准这木制的栅栏连忙砍了几刀。 这监狱里常年潮湿,木头已经变得有一些脆弱,江枫几刀就已经砍出了一个小口。 听见有动静,江枫狱房对面那个人突然一下子翻身过来,双眼死盯盯的看着正在准备砍栅栏的江枫。 江枫尴尬的笑了笑,和对面的狱友算是打个招呼,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声张。 可那个人除了刚才翻过一回身,在没有任何动作,眼神一直死盯着江白青。 江枫看着手里的刀,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最后也不抬头看着对面的怪人,全神贯注的劈砍这栅栏。 让江白青感到欣喜的事,对面的人真就什么都没有说,如同尸体一样躺在那里。 “真是一个怪人!” 一个时辰后,江白青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木栅栏上面弄下来两段,弄出了一个刚好能走出一个人的小洞。 江枫揉了揉发酸的手掌,然后从洞口中走了出去。 () 第一百八十章奇怪的男人 确切的说是爬了出来,江白青把匕首收进了袖口之中,左右看去,两面看去,不算自己被关着的地方,总共有九间监狱亮着微弱的光芒。 “虽然没有见过那个败家子,但是他老子我见过,估计也能认出来李乐昌出来。” 江枫确定了一下这监狱之中没有人来巡逻,心底的石头才放了下来。 他看着走廊这几个亮的地方,握了握拳,刚要挨个查看,目光就被一个东西吸引。 江枫猛地走了过去,昏黄的烛光映照在墙上,而墙上密密麻麻都被刻满了东西,不细看,都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但身为二十一世纪理科生的江枫,这些东西他却十分清楚。 是火器的图纸,而且这种图纸比现在火铳短了许多,而且看样子整体还先进了许多,不止是火铳,还有炮,攻城器械等很多东西。 “这里面的人是谁?怎么有这种东西的图纸?” 江白青下意识看向里面的人,却突然发现里面的人也正在死死地盯着他,这才发现这个刻满图纸的地方就在自己的对面,里面的人就是刚刚的那个怪人。 “这些都是你画的?” 男人不为所动,只是转过身去,背对着江白青。 “这么多火器的图纸,都是你研究的吗?蛮厉害的啊!唉,我这记性,这是缅甸,你不一定能听懂的话。” “能听懂。” 江枫没有想到这句话竟然有了回应,这是一个在火器设计方面很有天赋的人,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一旦能为自己所用,到时候对内平定农民军,对外对抗皇太极都有很大的帮助。 “你也是明朝的人?” “……” 沉默,监狱里的那个人继续选择了沉默。 “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你等着,我救你出去。” 那个男人还是一声没吭,就如同睡着了般,江白青只能叹了口气,但还是果断的拿出匕首,挥手砍向那里,可是刚挥动了两下,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必了,我还不想出去,这里挺好的,起码清净。” 江白青手中匕首悬停在了空中。 “真不用出来吗?” “不用!” 男人加重了语气,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生气一般。 江白青听出了对面的意思,只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而打算完成来到这里的目的。 他刚抬起头,就发现每个监狱里面都探出一个脑袋齐刷刷的看向江白青,显然江枫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在这时,江白青看到了那个和茶摊老板有八分像的李乐昌。 直接走到了他的门口。 “你就是李乐昌?” 李乐昌双眼无神的看向江白青,此刻的他被人打的已经鼻青脸肿,声音极为沙哑的说道: “你认识我?” “说来话长,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叫做李乐昌。” “没错,我是李乐昌。” “那就好办了。” 江白青再次拔出匕首挥砍了下去,这里的木头被江枫刚才砍的木头更加的脆弱。 三下五除二,这次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已经将两片栅栏砍断,被囚禁不知道多长时间的李乐昌连滚带爬的爬了出来。 对于这种手上粘着上百条人命的人,江白青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脸色出来。 还没等李乐昌问些什么,江白青就挥了挥手,让两个人先出去。 来到了那个奇怪的人门口,江白青还是停了下来,看着满墙的图纸,不忍心一个人才埋没至此。 江枫把匕首扔了进去,男人有了反应,震惊的看向江白青。 “我这人比较惜才,这把刀送你了,想逃出来的时候可以一用。” 男人看着地上的那把匕首,有看向江枫。 嘴唇喃动,却又一句话也没有说。 江白青带着李乐昌走出了十几米的距离,又听见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那你怎么办?” “谁说我只有一把匕首了,放心了。” 说完消失在了拐角处,转弯之后,就没有那昏黄的火光,而是漆黑一片的长廊,江白青记得他被带来的时候,先是向下走了一段距离随后走了一段很长的长廊。 “想必走过眼前的这个长廊,再向上走就能出去了。” 李乐昌此刻被吓的早已经六神无主,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江白青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火折子,终于在这漆黑幽暗的长廊里有了一丝光亮,两人在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终于看到了楼梯,顺着来时候的记忆,向上面走去,终于看到了一扇石门。 “李乐昌,一块找找,这里一定有什么机关。” 两人对着石门敲敲打打了半天,终于在墙壁一角发现了一个机关。 江白青把另一个匕首揣在袖口,以备不时之需。 “站在我后面去。” “啊?好嘞。” 用力按下开关,只听见卡的一声,随后又是轰隆隆的声音,石门慢慢的打开。 而就在石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另江枫震惊的事情出现了。 一个男人就坐在石门面前,看见出来的江枫和李乐昌没有感觉到丝毫意外,缓缓的站了起来,随后向两人鞠了一躬。 “二位,我家主人有情。” “什么!” () 第一百八十一章鸿门宴 江白青一脸震惊的看着石门后面站着的那个人,这才发现是如意赌坊一楼的管事。 在黑夜之中,男人手中的白色灯笼在风中摇曳,此刻如同要收人灵魂的黑白无常。 李乐昌看到黑夜中的男人,害怕的连忙躲在了江白青的身后。 “我要是说不呢?” 江白青握紧手中的匕首,只见那个男人哈哈大笑起来,如同一个疯子一般。 “江先生,你最好还是要去一趟,否则你应该会后悔的。” 说罢,男人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不远处的门被打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被推了出来。 江枫定睛一看,身体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心里想道:“怎么会是他?他怎么还能被牵扯到这件事情上。” 被绑着的人就是车夫老马,看见江白青的时候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推老马出来的那两个手下分别拔出长刀,刀身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无一例外的抵在了老马脖子上。 “江先生,如果你不去的话,他就会立刻死在你面前。” 和车夫老马的交情说深不算深,但是几个月来的朝夕相处,江枫不忍心这么一个人因为这件事情,不明不白的死去。 江白青死死握紧手中的匕首,青筋直露。 “放了他,我答应你!” “不不不,你跟我走,我只能保他不死,至于其他,你不配!” “你!” 江枫死死盯着男人,最后从牙缝里吐出来一个字。 “好!” 男人晃了晃白色灯笼,然后给江白青带路,李乐昌现在已经不知所措,虽然知道前面的人已经九死一生,但是还是选择跟着江枫走。 三个人走出这个院子,然后七拐八拐,来到了一间小楼前面,小楼只有两层高,此刻透亮十分。 刚靠近门口,男人突然停了下来,用冰冷的眼神看向江枫身后的男人。 “李乐昌,你不能进去!” 李乐昌看着赌坊管事那个能吃人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只能点了点头,停在了那里。 “江先生,请进吧。” 见他们没有收了自己的武器,江枫把匕首收进了袖子里。 吱的一生,南门被江枫轻轻推开。 明亮的房间里摆着两张桌子,一张在北,一张在南,桌子上摆满了佳肴,其中北面的桌子旁坐这这个黑袍男人,看见进来的江枫,笑了笑,把杯中的就一饮而尽,随后指向另一张桌子。 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响起: “坐!” 江枫坐了下来,男人把自己杯中的酒倒满。 “江先生,尝尝我这个酒,这可是我自己酿的米酒。” 江白青此刻也不管不顾了,他们弄了半天,搞得自己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看向桌子上的酒壶,江枫真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随后一饮而尽。 “好酒!” “江先生果然爽快,但——你不怕我在酒中下毒吗?” 江枫晃了晃酒壶:“如果要杀我,何必这么大费周折呢,在这我江某似乎没有得罪过你。” “江眠是没得罪我,但是江枫得罪了我,我说对吧,江先生。” 江枫这一下子坐不住了,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按理来说整个缅甸知道他身份的只有赵京辉一人,而这件事情赵京辉根本不可能说出去的。 眼前这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很有可能从自己开始出发的时候就已经盯上自己了。 “到底是什么人?” 几息的时间,江白青把这近半年发生过的事情全部过了一遍,自己得罪过的人不少。 辽东的皇太极,京师的温体仁,还有山西的晋商。 “晋商!” 论牵连最深,影响最广,只有驱除八大晋商这颗毒瘤的时候,那时候虽然表面上是山西巡抚蔡懋德和兵部尚书孙承宗的功劳,但是稍微知道点实情都知道是江枫和赵京辉误打误撞得到了一份名单,才开启了八大晋商的末路。 这一刻江枫也明白了林有福为什么要让他们两个人去找李乐昌,原来这一切都是幌子,杀死两人才是真的,林有福要借别人之手杀了江枫,而那些人也需要林有福提供的情报, 想到了这里,江枫却变得越发的害怕,哪怕猜到了是谁想杀自己,却依旧于事无补,既然能把自己“请”这里来,就做好了让自己插翅难逃的准备。 黑袍男人看着站起来却再无反应的江枫。 “怎么,江先生是我说错了嘛?” 江枫看向黑袍男人。 “你到底是谁的人!” “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要杀你的人。” 江枫从袖子里拿出来那个匕首,握在手里,做起要攻击的态势。 “呦吼,这是要狗急跳墙了吗,我本打算用你来吸引赵京辉来这里。现在我发现,你的尸体同样可以吸引赵京辉前来,所以你已经活着无意义了。” 黑袍男人看见他拿出武器并没有任何惊讶,只是拍了拍手,突然房间其他的门里冲进来了一群人,足足有二十多个,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长刀。 “江枫,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哈哈哈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 第一百八十二章九死一生 鹿死谁手。 江白青此刻心里也没有底,林有福给他们挖的坑太大了,竟然心甘情愿的走了进去。 赵京辉本来应该在赌坊附近接应我的,但是他会不会现在也进去了圈套之中,如果那样真的就是全军覆没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江白青只能祈祷赵京辉不要中计。 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这是三年来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咔的一声,身后的门被锁死了,然后又是铁链缠绕的声音。 对面的男人又一次把杯中的酒倒满,挥了挥手,二十个手持长刀的黑衣人直接冲了过来。 江枫看着手中四寸长匕首,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随后眼神又变得冰冷。 “我还不能死!” 对面直接一刀劈了上来,江白青掀翻了桌子挡住了敌人的一刀,在桌子遮挡住了两人视线的时候,手中的匕首猛地刺透桌面,带着匕首的桌子朝着最前面的那个黑衣人冲了过去,黑衣人来不及多少,一刀杀死一个黑衣人。 可还来不及松口气,长刀划破空气迎面而来,江枫一个翻过躲了过去,随后捡起了地上的一把长刀。 左手匕首,右手长刀。 “杀!” 这一次江枫直接冲进人群之中,如同一只猛兽一般,用匕首格挡黑衣人的攻击,长刀所到之处必定见血。 一时间竟也有些挡不住江白青的攻势,如同一尊杀神一般,背后的黑衣人刚想偷袭,却在刚刚挥刀的那一刹那,只见江枫反手劈去,随后又是一连数刀砍了下来。 人头落地,血液喷溅在江枫满身,紧握双刀,目光凌厉,在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数年的江枫此刻用出了浑身解数。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地面上已经躺下了七八具尸体。 但是远处的黑袍男人还在那里喝酒看戏,看着地下的尸体,只见他拍了拍手又有几个人冲了进来。 “江枫,困兽之斗何必呢,你若投降,我还有可能发发善心,给你留一个全尸。” 擒贼擒王,只要杀了这个黑袍男人,这场危机或许就迎刃而解,江枫明白这个道理,在又杀死两个黑衣人之后,靠在石柱上,此刻黑衣人把江白青围了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敢向前冲去,一个又一个人倒下,他们几乎已经被染成血人的江白青吓破了胆。 他们的恐惧,却也给了江白青喘息之机。 他看向黑袍男人,两个人相聚十几米的距离,想要一击必杀根本不可能,自己冲到那里也就被眼前这些人乱刀砍死了。 江枫现在的身体也根本不可能冲到黑袍男人的面前,自己身上数条伤口虽不致命,但是再拖下去,不超过一个时辰就会失血过多而亡。 “怎么办?” 江枫心中不断的询问着自己,再不破局,自己今天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脑海中想着,眼睛却丝毫不敢松懈。 靠在柱子上的江白青突然感觉到肩膀一热,向上看去,是蜡油滴了下来。 看着那黄色的光芒,一个想法也在脑海中浮现。 就在分神之际,黑衣人再次冲了进来,江枫抬刀抵挡,另一刀却没有落在黑衣人身上,而是一刀砍在了烛台上,刷的一下屋子里面暗了一些。 另一个黑衣人看江白青露出了破绽,见势直接一剑刺了进来。 “糟了!” 没办法,江枫只能侧身躲去,可长剑刺去的太快了,根本没办法躲掉,长剑直接贯穿了江枫的左臂。 吃痛的江枫一脚踹开了面前的人,不顾手臂上的疼痛,挥刀转身,一刀砍了枭首。 长剑便没再进入一寸,江枫吃痛给他拔了出来。 房间里总共九盏烛台,只要把他们全部熄灭,江枫就有百分百的把握趁着黑夜,斩杀黑袍男人。 但是这仅仅熄灭了一盏烛台就受了这么重的伤,按照眼前的场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困兽之斗,穷途末路。 江枫看着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看着面前虎视眈眈的黑衣人,想着自己一会儿的下场,竟然鬼使神差的把长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想要我江白青的命,下辈子吧。” 话音未落,只听见外面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 “不好了大人!赌坊失火了!” 听见这一句话,江白青手上一僵,停在了上面。 失火了,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赵京辉的计谋,可是他现在在哪里,自己能不能挺到他的救援,又或是他来到这里会和自己一样,被更多的人包围,然后战死! “什么!” 坐在椅子上的黑袍男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整个如意赌坊都失火了,现在还有好多人困在里面,外面风大,这火已经越来越大了,人手不够啊。” 黑袍男人捏了捏眉心,维护赌场治安的人已经有一半都在这里了,剩下那几十个人也根本无济于事。 “你去把监狱里那几个被关押的人放出了来,还有小楼外面不还布控有二十多个人吗,你全都带走,去大街上找人,参与灭火的,每人十两银子,越多越好。” “大人,要不我们也去吧,这小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留下几个人指定能杀了他。” “不行,保险起见,江枫今天必须死!” () 第一百八十三章获救 黑袍男人拔出了长剑指向江白青:“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杀了他!” 所有人这才看向几乎被血液染红的江枫,内心有一丝丝的触动,到底是什么让这个人坚持到现在,怎么可能会有人救他。 江枫抬起刀,左臂此刻一动就渗血。 无论如何,他要等到赵京辉来,长刀也同样指向黑袍男人。 “我江枫今日定取你首级。” 提刀冲了上去,那些黑衣人怎么会放任江枫冲过去,霎时间又是一阵刀光剑影,但是江枫很快就占了下风,几次都险些被伤到要害。 一盏茶的时间内赵京辉若是来不来,这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想到这里,黑袍男人很快恢复了平静,坐在椅子上,端起杯中的酒喝去,突然他发现酒杯中有一个人影,抬头一看,迎面而来的长刀破空而下,黑袍男人侧身躲了过去。 “赵京辉!你果然来了。” 赵京辉偷袭失败,只不过他并没有惊慌,二话没说,直接又攻了上去,黑袍男人几次想要拔剑,却都没有成功,被赵京辉一脚踹了回去。 最后黑袍男人被逼到了角落里,一个躲闪不慎,长刀直接抵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我兄弟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不来,想要我兄弟的命,你还不配!” 说着刀抵在脖子上更重了一些,已经有一缕缕血液渗出来。 回头看向还在乱斗的众人。 “你们谁还敢动!” 看见老大被擒了,也都不敢动手,江白青看见眼前的赵京辉,恍如隔世的感觉,他靠在柱子上,坚持不让自己昏死过来。 很快赵京辉就控制住了局面,大部分的人都被如意赌坊的大火吸引,现在这房间内站着的已经只剩十余人。 江白青脸上露出了笑容,嘴角还在有血液丝丝渗出: “你终于来了!” “江兄,你在坚持一会,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江枫点了点头,用手从衣服上撕下来一条,绑在左臂上,这样能暂时减缓血液的渗出。 赵京辉走到前面,长刀抵在黑袍男人的脖子下面,江白青紧随其后,隔着不远虎视眈眈的几个手下正紧跟着两人。 “让你的人别跟着我们!” “这不行,万一你们要把我杀了怎么办,他们走了,我可就一点谈判的资格都没有了!” “资格?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吗?” “赵京辉,你最好别欺人太甚。” “好好好,你让你的人退下去,我赵京辉保证不动你一根手指头,你若是不同意,你会马上血溅三尺,而我和他们顶多算是一个两败俱伤!” 黑袍男人感到脖子上的长刀又重了几分,浑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好好好,我答应你!你们几个别跟着我了,赶紧去如意赌坊灭火去!” “大人,这……” “这什么这!还不赶紧去!” 看着似乎很快就要昏迷江白青,赵京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他们没有从如意赌坊那里出去,可是走到了后院的偏门,推开门,看到外面的街道,江白青知道终于从魔窟里逃了出来。 又连续走出去几个街道,三人才停了下来。 “赵京辉,是不是可以放了我啊。” 赵京辉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当然,我赵京辉可是说话算数。” 说完就放下了手里的长刀,还没等黑袍男人松一口气,赵京辉的手臂又死死地勒住了他。 “你干什么!不是要放了我吗!” “我只说了我不会伤你分毫,但他可没有说!” 赵京辉看向江白青。 “怎么样江兄,这个仇你亲自来报。” 江白青一愣,没想到赵京辉竟然是这个意思,他握紧手中的长刀,刀尖慢慢的抵到了黑袍男人的胸口。 “我说过你的命,我会亲自去,看来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我的话就实现了啊。” 黑袍男人此刻脸上的慌张无以复加: “放过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只要你的命!” “饶了……” 我字还没有说出来江白青的长刀就直接刺入了黑袍男人的胸膛,男人还想说的话全部被血液吞噬。 赵京辉直接把他扔到了地上,一脚踩到了胸口。 “辽东女真十万大军都拿我们束手无策,你们还不配!” 黑袍男人瞪大双眼看着两个人,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瞳孔涣散,彻底没了气息。 随后又是佟的一声,赵京辉回头一看,坚持了那么长时间的江枫终于坚持不住了,昏死了过去。 “江兄!江兄!” 赵京辉去探了探鼻息,然后抱起来江枫,就往医馆赶去。 这座城几乎是陌生的,也听不懂他们的吆喝声,再加上店铺上的字也根本都不认识,赵京辉一连找了几家都不是医馆。 最后还是碰到了趁乱跑出来了的车夫老马,两个人抬着江白青终于找到了一家最近的医馆。 医馆的位置很是偏僻,里面有一个看起来年过花甲的老头和他的孙女,二十来岁的样子。 看见被抬进来的江白青,车夫老马用蹩脚的缅甸语把江枫的大概情况说了一遍。 老中医点了点头,先是号了号脉,随后开始医治。 () 第一百八十四章斩草除根(1) 江枫被老郎中抬到了后面的床上,此刻赵京辉和正在医馆门口走来走去,而车夫老马坐在台阶上。 “你能不能别走了,走的我头都晕了!” 赵京辉回过头来,眼神冰冷,走到车夫老马的面前。 “林有福这件事你有没有参与!为何被抓的偏偏是你!前脚刚知道我们的身份,后脚我们就进入了敌人的圈套,怎么这么巧合。” “小赵,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这几个月接触下来,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江白青的生死未卜让赵京辉变得相当激动。 “我不知道!几个时辰之前,我们兄弟二人还以为林有福是一个好人呢,没想到直接把我们二人推向了深渊!” “赵伶,你先冷静!这其中可能还有什么误会,在这现在你还斗不过掌柜的。” “少在这说什么风凉话,要不是你被绑了,江兄他怎么可能明知道是圈套还往里面钻!” “你……你都看见了?” “我一直埋伏在后院,亲眼目睹管事带走了江兄,要不是我放火烧了如意赌坊,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我也不可能进入那栋小楼,可还是晚了一步,江兄受了那么重的伤。” 车夫老马低下了头:“对不起,刚才掌……林有福去找你们,我就走出了客栈去外面透口气,哪成想竟然被人绑了起来……” 还没等的车夫老马说完,医馆的门吱的一生被打开了,郎中的孙女走了出来。 站在那里说了一大堆,赵京辉看向老马。 “她什么意思?” 老马挠了挠头:“我也没听太懂,但听出来了江眠的血已经止住了,没有了生命危险!” 赵京辉长呼一口气,如释重负。 “还好,还好,这一切还来得及!” …… …… 赵京辉在外面守了一夜,江白青也昏迷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了过来。 “怎么样?” 刚醒过来的江枫看见了走过来的人赵京辉声音十分沙哑的说道: “没事了,除了左肩膀的伤,几乎没有什么致命伤,那群人虽然多,但也都是收编的街上的小混混,论杀人,他们还是不行。” “这个林有福和那个黑袍男人到底是什么人,我们好像和他们无冤无仇。” “不,仇大了,还记得八大晋商吗?” “这怎么可能不记得,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八大晋商的余孽。” “没错,封城的那一天,八大晋商有很多外来势力不在城内,想必林有福的有福商会就是其中之一,咱们弄垮了他们的摇钱树,他们不恨我们才怪呢,这个如意赌坊多半也是八大晋商国外的势力建立的。” “他们为什么要挖一个这么大的坑让我们跳,从太原事发到现在四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完全可以在国内动手啊。” “你我二人虽说不是什么封疆大吏,但是一个三品,一个四品官员莫名在国内失踪却也不是一件小事,再者辽东一战,我们可是一时风光无量啊。” “在国内失踪又有谁会知道,找个深山老林里一埋,神不知鬼不觉。” “哈哈,子陵你太小看朝廷小看陛下了,你别忘了他手里有什么?” “什么?” 赵京辉刚脱口而出,脑海中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难……难道是锦衣卫!” “没错,就是锦衣卫,陛下生性多疑,几乎不相信任何人,我们这个任务又比较重要,你我二人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他的眼里,想必这一点他们也都猜到了,所以才要费此周折,毕竟朝廷的手可伸不到国外。” “怪不得他们一路上老老实实,一出南牙关就状况百出,忍不住下手了,江兄,那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仇我们必须得报啊。” “那是当然,血债血偿。” “只不过他们现在估计已经走了,等你伤好了,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找他们了。” “我这个伤并无大碍,只要不剧烈运动左臂,根本没问题,斩草除根,如果不及时清除这群势力,我们哪怕是来到这里也不会安生。” “我靠,江兄,你不会要玩一票大的吧。” “这件事情幕后主使一定不是那个黑袍男人,他只是别人的棋子,主谋不死,我们一日不得安宁,有些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如意赌坊不是刚着了火吗,那咱们就让这火烧的更猛烈些。” 江白青的面色变得凝重,此次之行的艰难出乎他的意料,背后就是何人在搞鬼,他对敌人几乎一无所知,空白一片。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这个时候门被一下子推开了,是车夫老马,此刻他有些慌张的走了进来。 “老马,看来你跑出来了啊!” 车夫老马点了点头,而后面色严重的说道:“小江,小赵,如意赌坊的家丁现在就在街上,看样子是在搜寻两位,他们猜准了你们会来医馆,现在这群人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赶到这里。” 赵京辉一拍大腿:“这么快就又动手了,看来这如意赌坊的大火还是烧的太小了。”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二位我们应该怎么躲啊。” () 第一百八十五章斩草除根(2) 赵京辉说道“躲?为什么要躲,这可以找到幕后主使的引路人,没他们我们还不好找到幕后主使呢。” 江枫紧皱眉头:“拿他们引路确实可以,但是他们现在人太多了,再者也容易打草惊蛇了!” “江兄的意思是?” “躲还是要躲的,但之后我们得跟踪他们,看看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这时候一直观察外面动静的车夫老马回过来头。 “是躲还是直接干掉他们,二位赶紧商量个对策吧,他们已经从走了进来了。” “那就先躲一躲!他们从哪个门进来的?” “从前门进来的,那我们就从后窗跳出去。” “这可是二楼,你的身体没事吧!” “没什么问题,二楼而已。” 还没等两个人说完,车夫老马已经走到了后窗户那里,用腰间的匕首对着窗户上的劈砍两刀,咔的一声,锁头应声两半。 “我先跳,在底下接住小江。” “行!” 老马看着距离地面三米左右的高度,咬了咬牙,直接跳了下去。 “快下来吧!” 江白青和赵京辉两人走到后窗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跳了下来。 三个人平稳落地,随后找来一个晾衣服的竹竿,悄悄的把二楼的窗户关上,随后并没有走远而是从后窗绕到前面,再混进闹市之中,但是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不远处的那个医馆。 进来搜寻的人和袭击江白青的那些人穿着是一样的,一身黑色的衣服,医馆郎中一看他们的标志就知道是如意赌坊的人。 便连忙迎着笑脸走了上去。 “几位爷,今日来此小店有什么事吗?” “你们这有没有两人过来寻求医治,一个受了很重的伤,特别是左肩,贯穿伤。” “今天倒是有三个人一起来的我们这里,其中就有你说的那个,左肩膀看起来是被长剑贯穿的,并且身上还有好几条划伤。” “没错,就是他们,他们现在在哪里?” “老朽止住血之后,他们就上了二楼休息去了。” 黑衣人用不容拒绝的声音说道:“老中医,还请带路!” “好好好!” 郎中看出这群人是来杀那个身受重伤的人,虽然为人医者,但也要为自己的性命考虑,这万一说一个不字,很有可能下一秒长刀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带着这几个人走到了二楼,走到中间的一个房间停了下来,示意他们就是这里了。 这几个黑衣人二话没说,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可进里面终究是扑了一场空,一个人都没有。 “人呢!” 为首的黑衣人愤怒的揪住郎中衣领,把他抵在墙上。 “你是不是在耍我们!” “小……小的哪敢啊,刚才他们明明在这里。” 郎中拼命的向里面看去,想找到那几个人的藏身之地,门是插着的,窗户是关着的,等等!窗户……窗户确实是关着的,但是这窗户之前明明是锁上的。 “各位爷,你们看看那个窗户。” 郎中用手指向后窗,黑衣人连忙前去查看。 “大人,这锁是被砍开的!” 为首的那个人见状直接把郎中扔到了一边。 “给我追!” 一行人又连忙的跑出了医馆,来到大街上,却都茫然了,这里四通八达,天才能知道他们到底跑哪里去了。 为首的那个人面色凝重:“你回如意赌坊调救兵去,剩下的人全部分开寻找,一旦有任何消息都不能放过。” “领命!” 远处闹市之中一直注意的这几个人松了一口气,这些人终于分开了,在一起不好对付,分开了可就容易了许多。 果然有四个人朝着闹市这边走了过来。 江枫三人商量了一下,随后赵京辉和车夫老马隐匿在了人群之中。 只留下一个形单影只的江白青,江白青脱下刚穿上不久的外套,里面就是一身血衣,这一下可吓坏了周围的人,连忙远离这个怪人。 这一骚动很明显也吸引了往这面走过来四名黑衣人,看见人群中的“血人”江白青,江白青正快速的向闹市深处走去,其他三个人刚想追过去,却被第四个人拦了下来。 “老四,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觉得这江枫出现的有点太过巧合吗?” “老四,你就是太谨慎了,他受了伤,现在跑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主动出现在我们面前。” “你们别忘了,刚才那个老头说的是三个人,现在怎么就变成一个了。” 一语点醒其余三个人。 “要不老四你去通知一下大人,我们三个人先跟着江枫。” “事已至此,只能这么办了!” 商量完之后,三个人没做犹豫,直接向江白青的方向跑了过去。 江枫看到追上来的三个人笑了笑,然后跑出了闹事,向着人烟稀少的地方跑了过去。 老四这正往回跑想要告诉大人这里的情况,就在还差一条街的时候,一个笑眯眯的人走了过来。 “你干嘛?” 男人没说话,只是继续逼近老四,老四见这个奇奇怪怪的人,右手握住刀柄,不敢掉以轻心。 可那个男人却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老四下意识的转身看着男人,却感觉到脖子一凉。 血液从脖子上躺了下来。 () 第一百八十六章斩草除根(3) “你……” 一句话还没说出来,血液直接喷了出来,所有的声音全部被淹没。 整个人摔了下去,车夫老马像个没事人一样,头也没有回,便消失在了远处。 “长的凶神恶煞,没想到就是一个花架子,不费吹灰之力。” 车夫老马擦了擦匕首上的血液,再次入鞘,冷冽的眼神环顾着周围,仿佛找到了当年在战场上的自己。 “啊!!” 走了十几米远才听见身后的惊恐声,车夫老马轻笑一声,随后去事先商量好的地方集合。 等他到的时候,那几个黑衣人已经被江枫和赵京辉控制住了,嘴上全部都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老马可以啊,这么就回来了。” 江枫看着空手而归的老马说道:“人呢?” “我把他杀了!血淋淋的我怎么把他带回来。” “这样容易打草惊蛇的。” “你放心,没有人看清我的脸。” 江白青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赵京辉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这正好三个人,我们也是三个人,接下来就到我们表演的时候了。” 很快江白青,赵京辉和车夫老马穿着黑衣人的衣服走出了胡同之中,接下来他们做的就是要浑水摸鱼。 他们三个人前往如意赌坊,一路上碰到了十几个黑衣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却都没有看出他们,这也让江白青松了一口气。 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这次是白天,江枫第一次清楚了如意赌坊的全貌。 虽然昨天被赵京辉一把火点了,但是似乎因为救火救的比较及时,除了北面的二楼还有点黑之外,没有影响到如意赌坊太多,现在还是在营业之中,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站在远处看着如意赌坊的江白青突然发现哪里好像不对劲,好像周围有人在一直盯着自己。 他四下看去,除了盘踞在如意赌坊附近的乞丐,周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江枫是在不理解这种不安的感觉究竟来自何处。 江枫还在思考,可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赵京辉开口小声说道:“江兄,有人在一直盯着我们!” “哪里?” “你看看如意赌坊右边那几个乞丐,其中有一个人一直盯着这里,从我们走到这里开始目光就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他会不会是那个幕后主使的人。” 听赵京辉这么一说,江白青终于知道那种不安感来自哪里了。 他也看向门口附近那十几个乞丐,突然发现那个乞丐看起来很是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 这里看不太清,江枫又走到一个离如意赌坊更近的地方,这才能勉强看清出一直盯着自己的那个人的模样。可看清楚乞丐脸的时候,整个人却愣在了那里。 “怎……怎么会是他?” 一直盯着江枫的人正是昨天晚上在监狱里碰到的那个奇怪的男人。 “怎么了?江兄,难道你认识他?” 这时候赵京辉也追了上来。 “这个人我曾在监狱里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这是个奇怪的男人,十分擅长火器。机械,在监狱的墙上满是他画的图纸。” “机械?火器?那这可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只不过怎么会沦落至此。” “这我也就不可而知了,这个人怪得很。”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盯着江枫的奇怪男人走了过来,这倒让二人全部愣在了原地,不知道是走还是留。 “又见面了!” 沙哑的声音响起,这次是那个奇怪男人先开口。 “你怎么又变成流浪汉了?” “昨天这里失火,我们就被放了出来救火,然后我们就自由了,但也无路可去了,我知道你要做什么,看在你昨天,给我匕首的面子上,我决定帮你们一次。” 江白青警惕的说道:“你知道我们要干什么?” “昨天你夜闯地下监狱,而后如意赌坊无故失火,这其中一定有必然的联系,看你这苍白的面色,再一细想答案就很明显了,你们今天来是要是复仇的,我说的没错吧。” 江枫和赵京辉面面相觑,脸上无一不是震惊的神情。 “你说得没错。” “那就好!” 奇怪男人直接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破破烂烂的纸。 “这东西对你此行会有很大用处,等我走后你再打开它,哦对了,还有一个,是你昨天掉在监狱走廊地上的,这种东西我在菲律宾见过,但是菲律宾政府严禁把这种东西带回国内,搜查极为严格,不只是你们,有好多来往这面的华人华侨也都带过,却无一都失败了。” 江枫掉的就是之前手绘的土豆植株,听着男人的一席话,二人并没有感觉到太惊讶,因为他们要建立的贸易路线也必须去到菲律宾,因为这是亚洲第一个被西方殖民的地方,去那里,运气好的话,可以与西方合作。 有时候好的武器,胜过人数上的优势。 可旁边的车夫老马才听明白江枫两人此行的目的竟然是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不禁感到唏嘘。 江枫再抬起头时候,那个奇怪的男人早已经不见踪影,他打开男人给的纸条,愣在了原地。 () 第一百八十七章斩草除根(4) 那是一张地图,一张如意赌坊的平面图,并且把每层标注的十分详细,江枫的目光从上到下,最后最后停留在了在图纸的最下面。 那是赌坊第五层,奇怪男人用血液在五楼其中一个房子上画上了一个圈。 “难道幕后主使就在这个房间?” 江枫信心一振,终于不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去试探了,既然幕后主使的位置已经明确,今天这里不论是阎罗殿,还是奈何桥,今天都要闯一闯。 就在那个红圈下面还画着一个三角形,上面写着一句西欧中世纪的一句谚语: 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其他两个人也看见了江枫手中的地图和那句话,震惊程度不亚于刚才的江白青。 车夫老马喃喃道:“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这句话什么意思?” 赵京辉看着地图:“字面意思,这是来自大明西面的那些国家所执行的制度,只不过现在已经废除了,就如同这个三角形一样,最上面一层只负责管中间这一层的,而管不到最下面这一层的。” 江白青立在那里,没有接话,双眼盯着地图看去,他在用最快的速度来记住这张平面图,到时候无论是追击还是逃亡都有大用。 一柱香后,身着黑衣的三个人走进了如意赌坊。 三个人穿着黑衣走进了赌坊之中,这一次那些赌博的看着他们的眼神都有一些畏惧,因为带着黑白色的面具,没人能认出来他们,一楼的管事也没有拦着,三人径直的走到了四楼。 而拦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四楼楼梯口上看守的几个人。 每个上到五楼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像这些普通的黑衣人,根本没有权利登上五楼,五楼不仅仅是楼层更代表着身份。 江枫也明白了地图上为啥要写那句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这些普通的黑衣人有任何事情必须要向自己上面的管事报道,而不可越级报告给五楼的总管事,也就是如意赌坊幕后的老板,但是很少有人见过他,神秘的很。 赌坊挣得多,得罪的人也同样的多,幕后主使用这种方法也是为了保命,这个法子却也成为了横在江枫众人面前的大山。 能上四楼赌博的人,所全都是非富即贵,虽然热闹程度远不及一楼,但是这里的赌注却大的多,不乏一夜之间从天堂跌落地狱的人。 江枫几个黑衣人站在远处,看似在维护四楼的治安,但事实上却在商量怎样进入五楼。 强闯是不可能,一老一伤,只有一个赵京辉有战斗力,其他两人可能连五个人都不一定对付的了。 况且这是敌人的老巢,这面有动静,不超过三分钟,就得有四五十人冲上来。 智取是唯一的出路,但是怎样智取却又让这三个人商量了半天,最后江枫把他们两个人带出了如意赌坊。 看着走在前面的江白青,赵京辉疑惑的问道:“江兄你要干什么?” 江枫苦笑一下:“我有一个好办法,以我作饵,我们才能见到那个幕后主使。” “江兄,你这样太冒险了!” “可是你还有其他的方法吗,事已至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赵京辉慢慢的松开了手,江白青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外面店铺买来一根麻绳和一些东西,放在了赵京辉的手上。 “开始吧。” “非得用这个方法吗?要是那个幕后黑手有了警觉,我们这不是白白送死吗?” “赌局嘛,当然是又输有赢,昨天我在那里输了这么多把,今天还轮到我赌对了。” 看着迟迟不愿意动手的赵京辉,老马走到了江枫的面前: “你不愿意动手,我动手!” 说完拿来麻绳,三下五除二的把绑住了江白青的双手,双脚。 “这个叫做滑马扣,表面上看上去是一个死扣,但是把这个绳子攥在手中,轻轻一拉,绳子就开了。” 江枫点了点头:“谢谢老哥!” 然后赵京辉走在前面拽着江枫,老马跟在后面,走到四楼的时候,还没等靠近楼梯口,负责看守五楼的人直接走了过来,走到江白青的身边。 “你们竟然抓住了江枫!” “禀大人,正是!” “看样子你们不是新来的,为何越过管事,直接来找总管事。” “我们管事他让我们分头行动,我们就全部都分开了,也没有说在那里汇合,害怕夜长梦多,所以只能带到总管事这里,由大人们定夺。” 守卫们面面相觑,最后其中一个人走到楼上,选择去禀告总管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守卫便走了下来,他看向下面的三个人。 “你们两个人把武器交上来,连一个刀片都不能带上来。” “懂,这规矩我们都懂。” 说罢把长刀和匕首都扔到了地上,在守卫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五楼。 果然和那张图纸上所画的一样,在被红圈圈到的那个房间停了下来。 “总管事他脾气古怪,你们几个说话注意点,管住你们的嘴。” “小的知道。” “进去吧!” 吱的一生,门被赵京辉推开了。 () 第一百八十八章突变 屋里面只有两个个人,一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另一个坐在椅子上,目光冷冽,如同刀子一般看向推开门的那个人。 面具下的赵京辉不禁倒吸一口气,但是有很快镇定了下来。 “禀大人,您要的江枫我们已经抓到了。” 说完直接拽住绳子,给江枫拽了进来,椅子上的总管事看着被压进来的江枫,哈哈大笑起来,随后握紧拳头,青筋直露。 “江枫,你终究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之前想让你死,只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个时候,那个跪着的男人回过头来看着江枫,三人看见跪着的那个人皆是一愣。 此人竟然是林有福,看见被绑来的是江枫,林有福也很吃惊,就在刚才因为办事不力已经被骂一早上了,看着心情好了点的总管事,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作揖。 “恭喜大人啊!今日终于除了一个祸患。” 可真是冤家路窄,江枫感觉到了面具之下赵京辉的怒火,他轻咳了一声。 “堂堂如意赌坊的总管事,为了抓我这一个人竟倾巢出动,竟还大言不惭!” “嘴硬!江枫今日就算你铁齿铜牙又怎样,你现在已经是插翅难飞了!” 总管事从台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到了江枫的面前,摩拳擦掌,用手拍了拍他的脸,然后一拳挥了上去,江白青一个踉跄,险些摔到。 嘴角流出血,然后吐出来一口嘈杂着血液的口水,红色的牙齿显得格外狰狞。 “你就这点力气吗!” 总管事晃了晃脖子:“想挨揍是吧,我满足你!” 然后握紧拳头,打算再抡一拳上去。 “动手!” 江枫的声音响起,早就想动手了的赵京辉,直接一脚将总管事踹了出去,还没等总管事反应过来,乱拳已经朝着面门冲了上来,两人很快缠斗在了一起。 大部分守卫都在楼梯口把手,门口只有两个人,在江枫动手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车夫老马一个肘击击昏了一个,另一个人刚要喊救命,被老马死死地捂住嘴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拧断了他的脖子。 如此果断的杀人技,让江枫感受到了一丝震惊。 但是目光很快被林有福吸引了过来,他拿着长剑刺了过来,江枫下意识想一脚踹过去,然后把想起来被绑住的双腿。 只得侧身躲了过去,很快林有福第二剑又刺了过来,江枫用手拉着一直握住的麻绳,本以为绑在手腕上的麻绳会一下子松开,可是拉了一下,却什么反应都没有,麻绳还是死死地绑在手腕上。 “糟了!” 江枫看着刺过来的长剑,第一时间是要解开麻绳抵挡,可纹丝未动的麻绳已经让江枫没有第二时间反应了。 “江兄!” 眼看长剑即将贯穿江白青的心脏,林有福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狂妄的笑容。 可突然长剑在江枫胸口前半寸的时候停了下来,赵京辉用双手挡住了林有福这致命的一剑,血液止不住淌下来。 “啊!!” 赵京辉大喝一声,一脚踹开了林有福,林有福肚子吃痛,挣扎的想要爬起来。 可死里逃生江白青和赵京辉可顾不上他们,两个人一起回头看向门口的车夫老马。 可门口的车夫老马的眼神和之前已经判若两人,他摘下了面具,冷傲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丝戏谑,深谙的眼底满是残忍。 刚才被赵京辉打到的男人用着沙哑的声音说道:“总管事,您终于来了!” 江白青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你才是这如意赌坊幕后的人!” 走廊一下子走进来七八个管事,他们身后又跟着几十个黑衣人,黑压压一大片的人看见老马直接跪了下来。 “参见大人!” 老马抬了抬手,走廊的人全部站了起来。 他提着长剑走了进来,来到了林有福的面前,一脚踢了上来看。 “废物!” 随后向江白青和赵京辉。 “没错,只可惜你们明白的太晚了,这一天我谋划了整整半年,怎么样,今天你们是不是真的插翅插翅难逃了!你我本无仇无怨,我马明友,也秉持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人若犯我,我必十倍还之,断我的商路,从晋商被抄的时候,你们就要做好死的准备。” 江枫不敢相信,在自己身边几个月的人竟然是幕后主使的人,来到这个时代三年多来,第一次体会到了背叛的滋味。 如今,江枫重伤未愈,赵京辉双手受伤,虽未伤到筋骨,但连武器已经握不住了,此处还是五楼,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死亡,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两人靠在窗边,时刻等待着他们的进攻,下一秒体验到千刀万剐之痛。 “马明友,八大晋商干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卖国求荣,难道你还要一错再错下去吗?” “笑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钱我有什么错,无论是大明还是女真,谁能给我带来利益,谁就是我的朋友,长城喜峰口兵力薄弱就是我告诉给的女真人。” () 第一百八十九章逃出生天 “原来是你!数十万军民罹难,数位总兵战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马明友冷笑一声,直接一把捏住了江枫的脖子,一瞬间江枫整个脸都红了起来,左臂使不上劲,一个右手根本无法掰开如同钳子般的手,赵京辉刚想冲过来,却被马明友身后的手下拦了下来。 “良心?它能当饭吃吗?你知道你这一举动毁了多少人吗,数十条商路被断,老子都在大明混不下去,只剩下这一个如意赌坊了,是你先把我们逼到绝路的。” “你这是强词夺理,八大晋商不除,还……还会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遭受到外敌的入侵,那才是真正的绝路。” “看来你小子相当救世主啊,可你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 看着马上就被掐死江白青,马明友直接把人扔到了一旁,然后踩在了江枫头上。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滋味!我要让你好好享受享受!” 被重重摔在地上的江枫一口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好啊,那我江白青就算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放过你们这些吸血鬼。” 就在这个时候五楼的南窗位置瞬间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发出丝丝丝的声音。 “什么人!” 马明友眼眸瞬间盯着南窗的位置,只见那个黑衣似乎是在窃窃私语,又似乎在哭,所有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对于一个突然出现在五楼的人,震惊的不只是他们,还有躺在地上的江枫,那可不是在一楼,怎么可能有人不凭借着楼梯,从外面爬到五楼。 看着马明友他们的神情,对于这五楼的黑影,他们也很是震惊。 “这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救我们的吗?” 这时候刚有一个想要向一探究竟的人走了上去,可是还没等靠近南窗,只听见卡的一声,随后就是嗖嗖的声音,十几发弓箭直接射了进来,想要打开窗户的那个人一瞬间就被射成了筛子。 “都别过来!” 马明友手握长刀指着南窗的位置。 “阁下是谁,何不出来一见,在那里装神弄鬼又是为何?” 回应马明友的又是咔的一声,听见这个声音,马明友很快反应了过来,他从身边抓来一个黑衣人挡在前面,果然又是十几发弓箭射了过来,只听挡箭牌惨叫一声,马明友看都没有看面前的挡箭牌,直接一手把挡箭牌扔到了一旁。 “阁下莫非真的要与我如意赌坊为敌,那样整个曼昌城可就容不下你了。” 平静,又是平静。 窗外的人似乎是哑巴一样,一声不发。 房间里的所有人生怕外面又要射箭,下意识靠向门口的位置。 沉默了大约两分钟的时间,就当以为没事了的时候,又是卡的一声,所有人都警戒了起来,一瞬间窗外的黑影变成了三个。 所有人都靠近门口,马明友眉头紧皱,突然他的瞳孔中出现了火光,满天的火光,几十发带着火的箭飞了进来。 这几十发火箭,就算不把人射死,也会把屋子里的人烧死。 “跑!” 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房间里彻底乱了起来,纷纷向外面跑去。 这时候也没人管江白青和赵京辉,看着满天飞过来火箭,躲无可躲。 这个时候江枫却笑了起来,两人靠在北墙,闭上眼睛,慷慨赴死。 江枫感觉到了自己身体好像被射中,灼热感涌上全身,但也就只有灼热感,身经百战的江白青一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劲,箭头射到衣服上就停了下来,似乎没有射进身体之中。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拍灭身上的火,果然羽箭根本没有射进身体,因为这火箭上根本没有锋利的箭头,只是一个半成品,这种东西别说人了,就连一只鸡都射不死。 还没等江枫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他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霎时间,激动的都险些哭了出来,是那个在监狱里遇见,给他们如意赌坊图纸的那个男人,只见男人摆了摆手。 “还愣着干什么?想活命,跟我走!” 江白青和赵京辉连忙跳向北窗,男人还没等说什么,两人就已经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摆在两人眼前的是一根长绳,绳子从五楼的高度连接到对面酒楼的三楼。 一个吊索出现在面前,江枫根本没有想到有人能绝地起高桥,男人把类似于安全带的东西绑在了他们身上, “他们要逃跑!” 这时候马明友反应过来已经晚了,房间里早已经浓烟滚滚,箭羽虽然没有伤害,但是火焰有,马明友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个人用吊索离开了这里。 这可真是插翅而飞了。 “啊!!!江枫我马明友不可能放过你,” 三人背后传来马明友无能的怒吼,江枫终于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自己这次这么多凶多吉少,不到几秒钟时间内,跌宕起伏。 先是必死无疑,后是逃出生天。 江枫回头看向马明友和他的那做如意赌坊,终有一天,他会灭了这个疯子, () 第一百九十章张玄加入 今日之痛,必将百倍奉还。 马明友,你的命我记住了! 三人从吊索上滑到了对面酒楼的三楼,三楼阳台上的人里着从天而降的三个人,惊吓的差点喊了起来。 因为赵京辉长刀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喊,否则我不敢保证你能活。” 蒙圈的人连忙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而负责断后的男人一刀砍断了吊索麻绳,江枫看向对面的如意赌坊已经派出黑衣人向酒楼这面围了过来,眉头一皱: “门口我们出不去了!” “谁说出去非得走门口,跟我来!” 江枫赵京辉眼前一亮,连忙跟了上去,走到二楼的最右侧的位置,男人直接推开了门。 江枫本以为会是再从窗户上跳出去,可男人却直接坐在了床上。 “怎么不跑了?”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好好待着。” “可马明友会一定会搜到这个房间的啊。” “莫慌,先歇会,他们搜到二楼至少得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两人看眼前的男人气定神闲的样子也纷纷坐在了椅子上。 江枫赵京辉面面相觑,江枫此刻根本猜不透男人的心思,赵京辉更甚,不过二人都从死里逃生中松了一口气,不管前路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但现在暂时是安全的了。 但是马明友的前车之鉴,也让二人对这个人此刻多了一丝丝防备。 一刻钟后,二楼楼梯口的位置果然传出了咚咚咚的脚步声,江枫看向张玄,只见男人不紧不慢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然后一拳打在了背后的墙上,听见里面的齿轮在转动,咔的一声,所坐的床慢慢的向下陷了下去,出现了一个直通楼下的楼梯。 “下去吧!” 说罢,就率先跳了下去,江枫赵京辉紧随其后,三个人就这样来到了一楼,男人又是按向了开关,楼梯慢慢的合了上去。 “不会被别人发现吧。” “放心,这里的机关事一次性,他们已经打不开了,你们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等他们搜完也就离去了,灯下黑,这群黑衣人不会再来的。” “在下江枫江白青,多谢阁下相助,日后江某必有重谢。” “原来你就是那个名震辽东的江枫,怪不得这马明友拼了命的要杀你,我叫张玄,别问我为什么要救你们,其实我也不知道,本来打算走了的,但是又莫名其妙的走了回来,谢就不必了,当初在监狱,你我互不认识,就把保命的匕首给了我,今天就算是还了我上次的人情了。” 江枫看着张玄现在吊儿郎当的样子和在监狱之中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 “阁下这么清楚辽东的事情,莫非和我们一样来自大明?” “当然,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是辽东人。” “那怎么跑这么远的地方?” “我这个人本来打算十年寒窗,考取功名,后来发现读万卷书哪有行万里路看的透彻,领略万千道理,历经沧桑苦难,此所谓真仙人是也,我观观音观自在,我见真武见真我,见芸芸众生,岂不乐哉。” 江白青看着张玄,仿佛看到了当年投笔从戎的自己,竟不禁苦笑了起来。 行多少路,才能看到自己的结局。 张玄看着愣在那里的江枫。 “喂,想什么呢?” 回过神来的江枫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么多吗?” “为什么?” “见天地,见众生,因为这些年我见过太多的人间疾苦,明道,悟道接下来就是行道,向北望星提剑立,我想要改变这个乱世,江白青,你是大明官僚里的一股清流,并且又不是那泛泛无能之辈,所以我想加入你们,还这天下一个太平人间。” 对于张玄的话,江枫感觉到十分意外,本打算千方百计让此人加入自己的阵营,没想到一句话没说,对面竟然主动提出来了。 听着张玄道出的种种,他做出的选择似乎是情理之中,但又在这情理之中透着一些反常,不知道是不是马明友给江枫带来的阴影,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当想起张玄画的那些图纸,今天如意赌坊一战就已经见其威风,到时候装备起来,何愁女真不灭。 最后江白青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张玄的请求。 “好!那就让我们还这天下一个太平人间,一个盛世!” 江枫把手伸了出来,三个人把手叠放在一起。 “那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江枫想不到此行最大的收获不是土豆,也不是一条商路,而是一个人,一个能创造奇迹的人。 …… …… 辽东。 半年多的太平,已经让很多人忘记了战争的模样,整个辽东在袁崇焕的带领下,已经慢慢的恢复了生机。 所有辽东高层都明白,这种诡异的沉默很可怕,当女真打碎这沉默的时候,迎来的便是那通天洪水,就和上次一样,一击致命。 半年多来,云牧和石开一直驻守这宁远城,自从上次坚守辽阳城之后,两人就再也没离开过宁远。 () 第一百九十一章又起灾祸 如今已是七月初,辽东的天空这些天总是灰蒙蒙的,云牧抬头看向天空,电闪雷鸣,一场大雨仿佛即将落下。 风卷江湖雨暗城,四山声作海涛翻。 突然远处一匹马从远处跑了过来,满身是伤,他的喊声彻底打破了辽东这六个多月的宁静。 “女真入侵锦州城,城危!” 上一秒还在闲谈的云牧和石开,下一秒连忙站起来,在城墙上看向北面,天空上电闪雷鸣,地上尘土飞扬。 石开最先反应了过来,连忙起身跑下城墙,冲出城外,此刻那个来报信的兵卒连忙从马上跳了下来,看着石开的官服直接跪了下来。 “大……大人,皇太极率兵十万进攻锦州城了,还有大凌河堡右屯都已经失守了。” 这个情报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落在了每个人身上,石开接过兵卒手中被血染红的信。 “先把他带到驿站住下,我这就去禀报督师!” “遵命,大人!” 然后石开一步步向城内走去,每一步显得无比沉重,云牧直接围了上来,看见他手中的信也就明白了一切。 灾难又开始了! 两人一同来到了巡抚衙门,直接见到了督师袁崇焕,经过上次的事情,袁崇焕的锋芒收敛了不少,但是作为封疆大吏的威压还在。 此时的他正手握毛笔批阅着文件。 看见急匆匆走进来的石开云牧二人,并没有不悦,而是直接猜到了什么,他放下毛笔。 “哪里出事了?” “禀大人,右屯,大凌河堡失守,皇太极率兵直逼锦州城。” 袁崇焕接过石开手里的信封,拆开一看,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最后把信纸攥成了一团。 “又是十万人,仅仅过了半年他们就缓过来了吗?” “这十万人估计不都是精锐,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守住锦州城,右屯可丢,但是锦州城千万不能丢啊,锦州城守将是祖大寿,城中还有精兵两万,我们现在出兵还来得及。” 袁崇焕却摆了摆手,看向石开和云牧两人,说出来自己心中的疑惑。 “皇太极已经在锦州城下吃过两次亏了,他明明知道长城各关口兵力分散,而锦州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这次为什么要一反常态的再次进攻锦州。” “大人的意思是这是一支疑兵?可十万人围在锦州城下,他哪里还有其他的兵力来干别的事。” “这也是我所不理解的,以我对皇太极的了解,这件事绝对有什么阴谋,否则又是一场败仗毫无意义!” 他看着桌子上的地图,又看了看被自己揉成团的纸,随后扔给云牧一个令牌。 “云牧凭此令牌你可调动三万人,你先去兵营集结三万人,每人带上五天的干粮,原地候命,本督师的命令一下,即刻出发。” “下官领命。” 看着云牧离开,石开问道:“大人,那我呢!” “你精通女真话和蒙古话,你带领斥候小队,前往锦州城附近探查女真的情况,看看这十万大军是否属实,我总感觉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领命。” 石开也转身离开,整个书房之中就剩下了袁崇焕一个人,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着远方失神,不由得想起了消失半年多的江白青,恍惚了刹那,随后从连忙走出书房。 “把幕僚府所有人都喊过来,本都师要议事。” …… …… 半天之后,又一个情报使得这宁远城变得更加压抑。 “皇太极率兵十万,连取直州,铁山,直奔皮岛而去。” 听到这个消息的袁崇焕彻底坐不住了。 半天之内,皇太极根本不可能从锦州城下赶到直州,信中所说只能说明一件事,皇太极出兵二十万兵分两路,一路取皮岛,一路取锦州。 可他哪来的那些兵力。半年前还只有十万精锐,半年后怎么可能变成了二十万。 这个问题困扰着所有人,包括袁崇焕,他在等石开带过来的消息,很快石开也回来了,带来的是一个更令人绝望的消息。 锦州城下的十万人是真的,不是诈称,但敌人只是围城,并没有攻城,而从皮岛过来的斥候带回来的消息也是一样,并没有进攻,而是陈兵对岸。 现在袁崇焕不是考虑哪来的二十万人,而是救哪个,全救但兵力不允许,辽东呢一半兵力几乎都被调到关内去平定农民军去了,如今辽东守军不足十万。 摆在袁崇焕眼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选择救锦州城,则皮岛必失,失去了对女真后方最后的钳制。若是救皮岛,则关宁锦第一层防线失守,宁远城暴露在了敌人的眼中。 皇太极没有选择进攻,就是在明面上告诉袁崇焕,锦州城,皮岛二者你只能选一个。 袁崇焕一面派人前往京师请求援军,另一面召集所有的兵力派往了锦州,他想用最快的速度击溃锦州城的敌军,然后再回兵皮岛。 并且把宁远城的十几门红衣大炮全部运到了皮岛,同时也给毛文龙带来一个任务。 “不计任何代价,死守皮岛五天。” 无论是皮岛还是锦州城,失一处,辽东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 第一百九十二章绑架林有福 袁崇焕在赌,他相信毛文龙的实力和皮岛的天险。 崇祯三年七月十五,鬼节。 辽东起八万大军兵发锦州城,这不是一个好日子,但时间紧迫,耽误不得一天的时间。 天空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风在每个人身上游荡,世界仿佛被黑白色取代。 这一支军队仿佛走向的是地狱。 锦州城。 黑云压城城欲摧,女真把这座城池围的个里三层外三层。 两万士兵们一部分驻守在城墙之上,一部分在城内时刻等待着支援各个城门。 而总兵祖大寿正骑马列在北门城外,这一下子让负责指挥这面女真的莽古尔泰不知所措。 在他的印象之中,每次攻城明军都是如同缩头乌龟一样,龟缩在城中根本不敢出来,而如今看着气势汹汹的明军,竟一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自己断掉的右手,对这些汉人恨得直牙痒痒,但还是冷静了下来,自己这虽然有十万人,但是有很多都是来凑数的,精锐也就一万左右,莽古尔泰十分的清楚,他不是这场战争的主角,只要唱好属于配角的戏就好。 索性莽古尔泰直接下达了命令,暂缓进攻。 这也稍微给了一些祖大寿喘息的机会,他入城回营部署。 …… …… 而辽东所发生的这些事情远在曼昌城的江枫等人全然不知,他们此刻正在城中的月甸客栈,也就是林有福之前居住的客栈。 江枫本想离开曼昌城,可是曼昌城内满是马明友的人,在这个人生地步熟地方,想要离开这座曼昌城谈何容易。 这也让三人萌生了一个最直接的想法,先杀马明友再出曼昌城,本来他们是想返程经过曼昌城的时候给马明友来一个出其不意。 但是马明友这么想提前死,江枫必然得好好满足他,可这样一来,杀死马明友要付出极大的风险。 三人就在如意赌坊对面的酒楼住了整整三天,后来江枫两人才知道张玄曾救过这家酒楼掌柜的命,所以一直都有一间房子留给张玄,这个房子也成了张玄在曼昌城的据点。 对于这个灯下黑的地方,果然没有被发现,这三天江枫和赵京辉的伤势已经好了六七成。 而张玄却一个人一直在摆弄他的一堆零件,还有几十张图纸铺在地上,几乎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又变成了在监狱里第一次看到的那个样子。 终于在第三天夜里,他们不再选择了坐以待毙,顺着酒楼的暗道离开了酒楼,城内的黑衣人数天来都在找寻江枫众人,早已经懈怠,江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潜入了来月甸客栈 果然和江枫料想的一样,林有福并没有走,那支商队依旧在这里,因为那天林有福也受了很重的伤,背后中了两箭,虽不致死,也够他养几天的了。 吱的一生,门被打开了,林有福本以为是送吃的人,头也没抬,只是挥了挥手。 “把吃的放桌子上吧。” “哼!” 可话音未落,一声冷哼在房间中响起,躺在床上的林有福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猛地看向门口的位置,他做梦也想不到,江枫竟然这么快就找上他了。 “你……你们!” 看见江枫众人,竟一时说不出来什么。 赵京辉走到林有福的面前:“老东西,怎么,前脚刚出卖玩我们兄弟,后脚就给我们忘了?” “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林老板你不清楚吗?” 赵京辉掐住林有福的脖子,林有福拼命的挣扎却也不济于事。 他不敢喊人,林有福清楚自己手下来的速度绝对没有他们动手杀自己的速度快。 “出卖你们我也是被逼无奈,我们有福商会多年来一直依附着晋商,依附着马明友,马明友要杀你我能有什么办法!” “林老板不愧是做生意的,上嘴皮下嘴皮一碰,就把自己的事情摘得这么干净,你对马明友这么忠心,想必我们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你说对吧。” 林有福感觉着赵京辉越来越重的手,那种致命的窒息感瞬间涌了上来。 坚持了没有五秒钟,林有福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 “你们要知道什么?我林有福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见林有福的话,赵京辉连忙松开了手,然后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脸。 “不愧是林老板,果真识时务。” 林有福苦笑了一下:“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还没等林有福反应过来,赵京辉站了起来,与此同时江枫也走了过去。 “小江,不江大人我什么都说啊。” “只不过这里不安全,我们三个人要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还没等林有福再说一句话,直接被江白青一下子敲晕,两人把他装进麻袋之中。 “走!”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似乎有人发现了房间内的异常,三人连忙从窗户上一跃而下。 江枫扛着林有福,赵京辉张玄负责观察周围是否有如意赌坊的探子。 随后又从地道回到了酒楼之中,把昏死的林有福扔到了地上。 () 第一百九十三章将计就计 “怎么办?” “先给他绑起来,别让他跑了,我们能不能杀了马明友可全靠他了。” 三个人给他绑到了房间的柱子上,然后江枫走到他的前面,左右手开弓,几下林有福就醒了。 “林老板,我们又见面了啊。” “这是哪里?” “你不必知道!” 江枫拔出长刀,一刀插在了林有福的身边的地板上。 “我问你,马明友平时住在哪里,或者每周他会有什么特定去的地方。” “其实住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整个曼昌城他有很多去的地方,他平常除了去如意赌坊,好像也没什么去的地方了。” “真的没有?林有福你仔细考虑考虑,如果没有我们想要的答案,长刀刺近的可不是地板,而是你的身体。” 林有福连忙摇头: “江大人,你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看着一声没吭的林有福,江白青从地上拔起长刀。 “林有福,别怪我江某没给过你机会!” 说罢便挥刀就要砍去。 “我……我想起来了,七月十六是马明友五十岁的生辰,他估计会在曼昌城最大的酒楼中宴请各路人!” 江枫的刀停在了半空中,有些狐疑,真的会这么巧吗? 他站起来看向其他两人,然后走到角落里。 “怎么样,你们觉得林有福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张玄摸了摸下巴:“马明友生日可能是真的,但是我感觉林有福告诉我们的目的不纯,他好像故意要让他们去一样。” 赵京辉也同样附和的说道:“我刚才一直观察林有福的神情,以我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虽然林有福表情上看起来十分害怕我们,但是他的双眼却没有一丝丝的慌乱和恐惧,他在演戏。” “这么来说,马明友应该是猜到了我们会找林有福,这个老奸巨猾的商人,我们就算进入宴会,可是他早有准备,根本不可能给我们机会的。” 张玄看向窗外,从嘴里说出来四个字:“将计就计。” “怎么个将计就计的方法。” “跟我来!” …… …… 翌日。 不愧是曼昌城财力权力的第一人,五十岁生辰的那天直接把城中最大的悦来酒楼一整个包了下来,悦来酒楼总共三层,从早上开始直到午时一直都是给马明友贺寿的人,而且还是来者不拒,根本没有负责搜查的人。 这几乎摆明了告诉江枫他们,此处可近。 站在最外侧的江枫看到这一幕,也就明白了一切,反而没有惊慌,压低了帽沿,拿着一些贺礼把进入了悦来酒楼。 这做酒楼很大,足足有三层楼这么高,通体是用红色的木制为主体,青松拂檐,白石为栏,在远处看去如同一片绽放的彼岸花,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看到酒楼的里面的配置,江枫仿佛有一种回到了辽东的恍惚。 走进酒楼之中,每层楼的中心是镂空的,能从一楼抬头看到三楼,每一层的桌椅都是用上好的木头雕刻而成,楼顶是吊着一个硕大的灯笼,一条小溪从一层的中心流过,亭台楼阁,池馆水榭,各种各样的奇石点缀其中。 一楼数个上好的红木作为立柱,立在那里,虽然有些陈旧,但也带来了一丝丝沧桑的感觉,给这座酒楼增添了别样的风采。 江枫靠在大理石做的墙面上,一种冰凉的感觉涌了上来。 酒楼里一层的人全部都在叽叽喳喳的说这话,就在这时,一个嘹亮的声音响起。 “贡章城刘先生到!” 声音刚落,身为今天的主角,马明友竟直接出门迎接,轿子上一身紫衣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刘老弟,你可算是来了,今天你我二人不醉不归!” “那当然,马兄五十大寿,小弟必须来捧场啊。” “来,刘老弟怎么你的嗓子还哑了。” “前几天受了风寒,身体有一些抱恙。” “等一会我让我府上的把上好的药材给你拿来。” “那小弟这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直到这两个人上楼之后,一楼才变得更加热闹。 “刘先生是谁,这马老板怎么还亲自迎接了?” “那个姓刘的可是贡章城城主的儿子,权力大的很,马老板能在曼昌城呼风唤雨,多半是靠他的关系。” “原来如此,怪不得能让马老板亲自出来迎接。” 江枫听着周围嘈杂的声音,眼神却没有一次离开三楼的位置,马明友故意引自己过来,今天暗杀他无一是最危险,却也是最容易一次。 “你有你的张良计,我亦有我的范增谋!” 江白青在一楼驻足了一会之后,便走向后门的位置,酒楼的后面是一片巨大的花园,如今七月,这正是很多花卉绽放最美的时候。 穿过花园就是悦来酒楼的厨房,今天的吃的全部来自那里,厨房重地,每隔十几米都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巡查。 还没有走两步,就被一个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抱歉,此路不通。” 江枫一笑,竟让黑衣人感觉到一丝冰冷。 “我也不是去后厨的,而是来找你的。” () 第一百九十四章绝杀 还没等黑衣人反应过来,江枫手里握着的两枚银针直接刺入了敌人的太阳穴中。 黑衣人七窍流血,向后面倒去,江枫顺势接过他,然后把他拖进花丛之中,脱掉了他身上的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 宾客江枫此刻变成了黑衣人江枫,他带上那个漆黑的面具返回酒楼之中。 江枫没有注意到三楼上正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看见换上黑衣人装扮的江白青,双眸逐渐变得冰冷。 酒楼里还是那样的热闹,但是江白青此刻却感觉到这热闹的人群中,时不时有几缕目光向自己看了过来,而他却没有慌张,江枫清楚,此次他只是一个诱饵,而不是主角。 靠在二楼楼梯上,观赏着一楼台上的歌舞升平,一个个红衣女子,此刻正在台上舞剑,轻舞如燕伏窝,高飞如喜鹊夜惊,池瑶静步,双袖挥舞间,身边的枫叶也随着旋转,如同精灵之舞,珍珠流苏旋转星摇,花摇如龙蛇动。 不少人都被这舞剑所吸引,江枫看着这身红衣不禁想起了沐凌雪。 “也不知道辽东现在局势如何了?” 他知道就算什么都不耽搁自己也得三四个月才能回去,陛下给了自己十个月的时间,现在也就剩下五个月的时间,离开辽东也长达半年的时间了。 江枫摇了摇头,驱散脑海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除掉马明友,否则就他那个不死不休的性格,以后的路会更难走。 抬起头看向三楼的位置,马明友正在和那个姓刘的聊的不亦乐乎,而整个三楼上除了那个姓刘的以外,全都是马明友的妻妾和孩子,就连那些如意赌坊的管事也都坐在二楼的位置。 江枫敲了敲自己的左肩膀,还是有一些疼,既然自己今天只是一个诱饵,也不需要那么谨慎,他看向三楼,一个熟悉的眼神看向他。 两人四目相对,最后三楼的那个人点了点头,江白青知道是时候该动手了。 他走到一个管事的面前,此刻这个管事正沉浸于一楼的舞姬,看着突然站在自己身边的黑衣人,十分不悦的说道: “你找我干什么,有事。” 江白青笑嘻嘻的说道:“我找大人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赶紧说,不知道老子正看在兴头上吗?” “借你的武器一用。” “什么?” 江枫直接迅速的拔出了管事腰间的长刀,然后一刀封喉,管事被江枫一脚踹到了楼下,血溅三尺,整个悦来酒楼霎时间陷入了死寂之中,随后下一秒又是凄厉的嘶吼声。 “杀人了!” 一楼很多普通人看到这一场景,直接向外面跑了出去,二楼的管事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你是何人?” “啧啧啧,天天全城找我,这怎么我站在你们的身边,你们却都不认识我,真是可笑啊!” “江白青,原来是你,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啊。” 江枫擦了擦长刀上的血,然后一脚现在二楼的栏杆上,三下五除二跳到了三楼上。 回头看向想要冲上来的黑衣人,江枫并没有换他们,而是拼了命的向马明友的主座的方向上杀了过去,马明友的家人全部躲在了角落之中,主座上马明友却没有一丝丝的惊慌,甚至是露出了笑容,只见他拍了拍手。 一阵惊悚的笑声在江白青的上方响起,与此同时还有武器的破空声,江枫没办法只能停了下来,向后退去。 两个手持长枪的男人从天而降,要不是江枫闪的及时,这两把长枪就要贯穿江枫的身体了。 随后又是两个执斩马刀的男人从幕后走了上来,总共四个人,带来的威压竟不亚于那天的几十个人。 看着马明友这种势在必得的表情,江白青也知道这几个人绝对不是善茬子。 “江枫,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等不及了!” 他挥了挥一个手势,那些想要冲进来的黑衣人连忙全听到了楼梯口的位置。 而那个姓刘的也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 “马兄,看来你这今天还有好戏上演,在下此行不虚啊。” “刘老弟说笑了,一柱香的时间内,我会让这一切都结束。” “” 江枫看着四个人,迟迟没有选择出手,最后还是他们率先发起了攻击。 两杆长枪直冲面门而来,江枫刚想后退,又见其他两个人握着斩马刀攻其下盘,奔着江白青双腿砍了过来。 江白青握住冲过来的枪杆,纵身一跃,躲过了斩马刀的致命一击,还没等松口气,肚子上吃痛,两人一脚给江白青踹的倒飞出去。 撞到了后面的栏杆上,一口血从嘴里吐了出来,仅一个回合下来,江枫清楚,绝对不是这四个人的对手。 那四个人也没有着急攻过来,看着江枫踉跄的地上站了起来,江白青擦点嘴角的鲜血,握紧长刀,冲了过去,毫无意外,几个回合下来江白青又被踹到了墙上,这一次他伤的更重了,腹部还有血液渗了出来。 此刻自以为胜券在握的马明友也站了起来。 () 第一百九十五章绝杀(2) 四个人用武器架起了江白青,直接插在了墙上。 纷纷站在马明友的身边,马明友走到了江白青的面前,面色冰冷,他捡起地上的长刀,握在手中。 “这一次江枫我看你怎么逃。” 挥刀刚要砍下来,背后突然响起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慢着,马兄。” 马明友回过头来,不解的问道: “刘老弟这是何意?” “这江白青灭了八大晋商,也同时捣毁了我们刘家在明朝境内的势力,我和他的仇也很深,今日马兄抓到了他,我也想拿他出出气呢。” “哦?原来这江枫得罪的还不止我一个,刘老弟想要拿他出气,我当然愿意。” 直接就把长刀递了上来,刘士胜接过了长刀,双眸逐渐变得冰冷。 用刀背抵住了江白青的脸。 “江枫,我还正愁找不到你呢,没想到竟然出现在了我的眼皮子底下,你说我是卸你左肩膀好呢,还是右肩膀。” 说罢,举起了长刀,马明友在身后笑眯眯的看着江枫,笑容上满是戏谑,可很快笑容就停在了脸上,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刘士胜,又看看自己的胸口。 一把长刀径直穿透了他的胸膛,然后又无情的拔了出来,身旁的手下竟一时间吓得不知所措,只得连忙扶住马明友。 此时的马明友胸口的血如同喷泉一般根本止不住。 马明友在镖局雇得他们四个,虽然是明面上的雇主,但根本也没有过命的交情,可眼前的刘士胜,他是贡章城城主的儿子,伤了他,自己也跑不了兜着走。 就在这犹豫的空挡,刘士胜快速的拔出来了插在墙上的武器,扶住了要摔倒的江枫。 二楼的那些黑衣人和管事发现三楼的变故,二话不说冲了上来,他们和这四个镖局的人不同,马明友可是这些人的主人。 “怎么样江枫?” 声音也从沙哑变了回来,是张玄的声音。 “我没事,快走!” 江枫直接站了起来,两人直接从三楼纵身一跃,借住二楼栏杆缓冲,落到了一楼。 黑衣人也纷纷从三楼跳了下来,这个时候从酒楼门口冲进来一个人,手里抱着十几个人球状的东西,直接扔了进去。 球状物体很快冒出了黄色的浓烟,拦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三个人按照制定路线跑了出来。 “江兄,你没事吧,怎么这肚子上还出血了。” “没事,我刚才那是装的,那四个人短时间内还伤不我这么重,这帮人怎么没追过来。” “嘿嘿,我在那烟雾弹里面加了点辣椒面,他们现在估计是半失明状态,根本没办法跑出来。” 这时候张玄也撕下了脸上的面皮。 “真别说我师傅的这个易容术还真不错,竟然没有一个人识破我,就是这声音再能改改就好了。” “走,先去老伯那里汇合。” 三个人穿街过巷,最后来到了一个胡同的尽头,抬起地面上的石砖跳了下去。 走了十几米的距离,三人又从地面上爬了上来,院子里老头正坐在摇椅上喝茶,看着爬出来的几个人没有赶到多少吃惊。 “怎么样,成功了。” “那当然了师傅,要不是你这易容术,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江枫和赵京辉也走了上来直接深深的鞠了一躬。 “多谢老伯。” “谢我干什么,我都没怎么出力,还是你们三个后生厉害,竟然三个人就能弄死在曼昌城叱诧风云的十几年地头蛇,也真是厉害。” “师傅你太过奖了,对了刘士胜他们没再闹吧。” “反正全在地下室里面关着呢,只不过那个林有福已经奄奄一息了。” “姓林的那个死的就死了,要不是他,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你们先休息吧,明天一早出城,老头我去打听打听现在城中是什么局势。” 三个人走进了旁边的草屋之中,江枫解开衣服,看了看伤口。 伤口不深,但是今天的打斗导致他左肩膀的伤口又开裂了,用布条缠上了一圈,防止伤口再次崩裂,等江枫再抬起头来,赵京辉和张玄已经躺在草席上睡了过去。 看见这一幕,江白青不禁笑了笑,他清楚赵京辉为了做那些烟雾弹整整一夜没睡,而张玄也在地下室中观察着被囚禁的刘士胜一宿。 每个人的努力才成就了今天的如此顺利。 当计划在这间草屋之中指定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江白青作饵,引诱马明友放松警惕,然后张玄负责给予致命一击,当人的瞳孔有了焦点的时候,也就同时有了盲点。 江枫是焦点,而张玄就是那个盲点。 本来打算随随便便伪装成一个富商,没想到竟误打误撞抓的是刘士胜,和马明友的关系那么好,这也让计划多了一些把握。 想着想着江白青也躺在草席上睡了过去,直到傍晚才都缓缓的醒了过来。 还是被鸟叫声吵醒的,江枫伸了一个懒腰,一个下午的修整,身体的疲劳缓解了不少。 此刻屋子里飘满了饭香,三人向外看去,是老伯正架着大锅做饭。 “呦!都醒了。” () 第一百九十六章皮岛之战(1) “师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回来半天了,见你们睡得香,我就没再打扰。” “怎么样师傅,城中可有什么异常?” “现在如意赌坊附近已经乱成了一团,马明友那几个儿子不堪大用,底下的几个管事估计也会出头争权,他们之间的内斗,估计也已经无暇顾及你们,明早出城是最好的选择。” “师傅,这个真的刘士胜还怎么办,无冤无仇,我们也不能真的把他们杀了啊。” “这个你们就放心吧,等你们离开这里之后,老朽我自会想办法放了他。” “多谢老伯了。” “客气啥,只不过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小玄子,如今这大明岌岌可危,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我就这一个徒弟,还指他回来给我养老呢。” “您放心吧,我们兄弟二人一定会照顾好张玄的。” 老人捋了捋自己的已经半白的胡子,点了点头,虽然脸上洋溢着笑容,但是眼神中却多了一丝丝落寞。 江枫虽然不知道张玄和他师傅认识了多久,但是从这几天的相处来看,两人感情身后不亚于父子。 所有人都清楚,想要挽救摇摇欲坠的明朝,不仅仅要有张居正那样的铁血首辅,也要有一个有勇有谋的帅才,哪怕是有了这些,非十年之功,才有可能还世间一个太平。 老人给三个人做了一桌十分丰盛的美食,或许是这几天的压力太大了,今天江枫破天荒的喝多了一次,靠在椅子上望着天空失神,周围满是蝉鸣蛙叫。 七八个星天外,头顶上的星星一闪一闪,江白青下意识向上面抓了过去。 儿时仰星光,举手若能摘。 于今七尺身,天高不可及。 前路未知,江枫竟不知不觉间也感觉到了迷茫。 翌日。 三个人易容成别人的样子装作乞丐离开了曼昌城,继续向南面进发。 …… …… 辽东,锦州城,江家老宅。 “娘,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呢?” 江母正跪在祠堂上,手里正在捻着佛珠。 “我刚才梦到枫儿了,一直心绪不宁,才来祖宗祠堂这里为我儿祈福。” “娘,您放心吧,我前几天看见白青他的战友了,他们告诉我白青还得四五个月才能回来,只要不是在打仗就不会有危险的。” 江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枫儿他……唉我这个做娘的真的不希望他在冒险。” “娘,等下次白青回来,我会跟他说的。” “嗯,今夜这攻城声怎么停了?” “或许是久攻不下的缘故吧,这锦州城被围了六天,女真攻打也攻打了整整三天,或许早就人困马乏了。” 江母捏紧了手中的佛珠: “这世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不仅仅是江母心中的疑问,也是锦州城所有士兵的疑问。 锦州城城外尸骸遍野,有些经过了三天的时间早已经开始腐烂,尸体的臭味也盘旋在整个宁远城的上空。 袁崇焕的指挥部就在北城附近,这里直面来自女真最猛烈的进攻。 整整三天,女真的进攻都不曾停止,这一次与之前不同,女真攻城多了好多大型器械,这让袁崇焕很是头疼,几天不见袁崇焕的头发又白了许多。 三天的时间里,守军就已经损失了将近一万人。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宁远城,还是因为皮岛。 与这里激烈的惨状不同,皮岛是风平浪静,风平浪静的有一些吓人,海岸对面十万人屯兵在那里,虎视眈眈,就算是没有进攻,却也成为了明军心里的大山。 谜雾。 袁崇焕的大脑里面如同浆糊一般,对于皇太极的意图,对于突然多出的十万女真士兵都是一头雾水。 手下的幕僚们各执己见,这也让袁崇焕更加的迷茫。 毛文龙也是一样,他已经五六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生怕这十万女真士兵突然袭击皮岛来。 有的时候悬在头顶的刀比挥下来的刀更加可怕。 好在这个岛不是孤立无援,身后还有渔船都会送来粮草和淡水,否则皮岛上的人根本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 毛文龙看着地图,他的脑海中回应起来往回女真进攻皮岛所采取的方法,唯独这次让人极为的摸不着头脑。 “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小兵走了进来。 “报!负责押运粮草和淡水的货船来现在在皮岛附近,请求是否入港。” 每隔一天都会有货船靠岸,毛文龙也没有太在意,此时心中早已经是一团乱麻,只是摆了摆手。 “检查货物没有问题之后,就放船进港。” “遵命大人!” 毛文龙一个人走到了城墙上,这里能听到徐徐的海风,城中一片寂静,因为皮岛此地几万的老百姓早已经撤退,就在这里的仅仅只有不足两万的守军。 还有从宁远送来的十几门红衣大炮。 而对面是整整十万人,人数五倍与自己,毛文龙清楚,袁督师让他坚持住五天,但是如果皇太极的目标是皮岛,那锦州城下的女真骑兵就会死死拖住袁崇焕,那么对于皮岛来说,别说是五天,坚守十五天都有可能。 () 第一百九十七章皮岛之战(2) 然而十万人攻城,自己仅有不足两万的守军,到底能坚持多长时间,毛文龙也不清楚,几个月前的辽阳之战,江白青一战成名,但是这其中也有毛文龙的功劳,他知道那种绝望,那种孤立无援,却又看不到一丝丝希望的绝望。 路究竟在哪里。 七月的海风吹在脸上,一股苦惺味袭来,盯着远处的仿佛吞噬一切黑暗,恐惧涌上全身,待了好长一段时间,毛文龙走下了城墙。 本打算回到营帐之中,只听见轰的一声,南面半边天被火光照亮,还没等反应过来,又是轰的一声,毛文龙反应了过来,码头被袭击了。 他连忙亲自带兵前往码头,只见码头已经被炮火摧毁,火光把那里照成了白昼。 “大人,刚才入码头的货船是被女真士兵挟持了,女真的船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渗透到我们后面了,女真摧毁了我们的第一道防线,现在远处黑暗中最少有几十艘战船。” “几十艘?女真水师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实力了?” “这……属下也不知为什么女真水师为什么突然间变得指挥有素了。” 毛文龙也顾不上为什么了,连忙派人守住这里,南面的码头乱作一团,这还没等捋清头绪,就在这个时候负责北门守卫的统领跑了过来。 “左都督,铁山城里的女真有动静了,估计有三万多人直奔皮岛来了。” “你率领五千人务必守住这里,腹背受敌事小,但这个码头可关乎着我们粮草淡水的后勤,码头若丢我们必死无疑。” “属下领命,除非我死,否则这个码头不可能丢。” 毛文龙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再次上马回城。 回城这一路上毛文龙想了许多,脑海中不断的回应着刚才女真水师的作战方式,似乎和大明水师类似,但只有其形,却未得其神。 这让毛文龙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来了一个答案。 朝鲜水师。 二十多年前抗倭元朝之战,毛文龙曾和参加过这场战争的老兵谈过,从他的话语之中,毛文龙大概的知道了朝鲜水师,曾经那个老兵就说过一句话。 “朝鲜水师虽得其形,但其神远不能及。”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想法浮出之后,毛文龙发现一切都能说的通了。 女真为何兵力突增,为何水师的实力进步如此之快。 两年前,皇太极出兵朝鲜,与大明二百多年的附属关系的朝鲜彻底断裂。 毛文龙一路疾马来到皮岛北城,开始抓紧部署北城的城防,一柱香的时间后,女真水师开始了进攻,有了朝鲜水师的加盟,女真水师攻击变得越发的凌厉。 海上的明军孤掌难鸣,被数倍于己的敌人包围不到一个时辰全局覆没。 女真如愿以偿的踏上了皮岛,而皮岛上的这座城成为了唯一阻挡他们的钉子。 刚踏上皮岛,就听见了被城墙上的十几门红衣大炮一起发射,一瞬间城下霎时间血肉横飞。 可这一切根本靠不住士气正旺的女真士兵,拼了命的扛着攻城梯向城池跑了过来,毛文龙拔出腰间的长剑,这个可是天启皇帝送给自己的上方宝剑。 他不能辜负了皇帝的信任,也不能辜负了袁督师的嘱托。 皮岛若是丢了,女真后方平定,辽东,大明将永无宁日。 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长剑。 “我会守住皮岛,一定会!” 一夜激战,天终于亮了,城下尸骸遍野,血流成河,远处的海水也变成了红色。 但是毛文龙守住了城池,女真暂时退兵了,他踉跄的走下了城墙,指挥了一夜的战斗,已经让毛文龙心力交瘁,几乎是被副将搀着回到了营帐之中。 他拿起毛笔把昨天晚上的猜想和皮岛现在的状况写在了之上,正想要派人送给袁崇焕的时候,才发现水师全军覆没,连一艘像样的船船都没有了。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在军营的仓库之中找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船,只能坐的下两个人,修修补补之后, 一番修补过后,毛文龙派出自己的两名心腹,让他们务必把信送出去,即使没有援军,也要把女真和朝鲜练手的事情通知出去,让他们早做打算, 死亡,毛文龙已经不再畏惧,他现在只想守住皮岛,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女真一连两天进攻了数次,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上至左都督毛文龙,下到普通士兵,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毛文龙两天一夜未曾睡过一会,双目血红,颓然的坐在地上,手上依旧握着尚方宝剑。 这两天的时间里,这艘小船飘到了觉华岛,被宁远的守军发现,守军策马疾驰半日多后,终于来到了锦州城附近,可锦州城已经被女真四面包围,根本没办法进城。 此刻女真并没有攻城,双方陷入了僵持。 无名小卒揣着信,趴在一步一步的向城下爬去,哪怕是进不了城,只要能让城内的人知道信中的消息也行。 可是离城下很远的地方,无名小卒还是被发现了,还没等把信销毁,就被几个女真兵卒直接绑了起来,拖到了女真大帐之中。 () 第一百九十八章无名小卒 无名小卒十分的慌张,被死死地绑在那里,嘴也被堵住,四周一片灯火通明,信还没有送到,他知道自己还不能死,但是信要怎么才能送过去。 就在思绪乱飞的时候,营帐的帘子被拉开,一个断手的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 无名小卒惶恐的看向进来的人,几乎一瞬间瘫坐在了那里。 而这一幕也被莽古尔泰尽收眼底。 这是一个怕死的人,一个十分好策反的人。 莽古尔泰也没有废话,和这种人说什么许以重利,什么前途似锦也没用,还不如实实在在的,让他直面死亡的恐惧。 直接拔出了腰间的武器,抵在了无名小卒的脖子上,表示他最真实的想法。 “投降我,可活,不投降,必死无疑。” 无名小卒没有任何犹豫拼命的点头,眼角上还留着激动的泪水,莽古尔泰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得意而又狂妄的笑容,他拿出了无名小卒口中的布团。 “我投降,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 莽古尔泰蹲了下来,拽住了无名小卒头发,他把那封信扔到了火盆里。 “我要让你告诉锦州城的守军一个消息,皮岛已经被女真占领,让锦州城内的守军早日投降,否则城破之日,必定屠城。” 无名小卒神情闪烁,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你放心,城中很多一部分明军认识我这个宁远城守军,我的话他们或许会听。” 莽古尔泰冷笑一声:“来人,给他松绑,明天早上你要去北城劝降。” “小的多谢大人不杀之人。” 见他离开后,营帐之中的其他女真将领走了过来。 “三贝勒,这一个泛泛之辈,他去劝降有什么用吗?” “锦州城的明军听不听无所谓,我要让他放大明军心中的恐惧,挫挫城内明军的士气,只要锦州城内的明军士气低迷,到时候锦州城指日可下。” “可是三贝勒,大汗交给我们的任务只是把袁崇焕死拖在这里,没让我们真的拿下锦州城啊。” “要不是袁崇焕,我的手也不会被砍断,你知道我在明军监狱是怎样的度过的那几十天的吗?我现在恨不得把袁崇焕大卸八块,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拿下锦州城,不仅大仇得报,大汗的计划也更加成功。” “可……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莽古尔泰冷眼看向他的手下。 “不会有任何问题。” 有时候自信过了头,也不是一件好事。 无名小卒在营帐中一夜未眠,盯着被火光映照出来的影子看了一夜。 而袁崇焕看着桌子上的地图,也一夜未曾睡过。 这么些天,关内的援军一直都没有到,袁崇焕不知道是被女真拦在了路上,还是朝廷根本没有派兵。 事实上朝廷真的没有派兵,因为已经无兵可用了,除了驻守在辽东的十万余明军和长城九边的数万人,其余明军全部投进了陕西,河南等地之中。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几十万的农民揭竿而起,死死地拖住了明军,而且这农民军灭了这块,那块又起来,等那块被灭了之后,却发现有好多势力死灰复燃。 这让朱由检很是头疼,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农民军竟愈演愈烈,虽然抄家八大晋商,但是也不够战争这么挥霍的。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只能看着刚刚充盈起来的国库又慢慢变得亏空,却无能为力。 对于袁崇焕的奏折,朝廷上下所有大臣几乎都是一个意见,袁崇焕所率辽军足矣与女真相互对峙,但朱由检不会真不管辽东,他已经在陕西河南两省抽调兵力,可这些都需要时间。 其实袁崇焕这面情况还算不错,起码比摇摇欲坠的皮岛强,城中的还有守军七万多人,粮草器械还仍足够,他们冲出敌人的包围轻而易举,但锦州城绝不可能拱手于人,但他们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联系,宁远怎么样,皮岛怎么样他依旧不知道。 哪怕是女真损失惨重,可进攻的势头依旧不见衰减。 对于这些疯子,虽然没有见过对面的指挥,但是袁崇焕知道绝对不是皇太极,皇太极不会如此不知变通,这个人打仗就突出来一个诡字。 皇太极不在这里,那真的皇太极会在哪里呢。 皮岛?又或是在第三个地方。 袁崇焕现在都不知道皮岛现在有没有被攻打,那十万人究竟是虚是实。 “督师大人,城外女真又有异动了。” 袁崇焕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锦州北门。 只见女真上万人排成方阵,来到城上弓箭射不到的地方,然后停了那里,半天没有动静,正当城墙上的明军疑惑的时候。 一人一马从方阵之中走了出来,所有人也不知道对面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一时间也没有放箭。 等到无名小卒走到城下的时候,城内的守军有的人认识出来他,知道这是宁远城的守军,可现在为什么在女真的阵营之中。 无名小卒看到这离自己十几米的锦州城,他知道此生再也进不去了,不过也没什么留恋的东西了,走下马来,看向城上的明军。 () 第一百九十九章叛徒 无名小卒用尽所有的力气喊道: “女真联合朝鲜出兵,共二十万,锦州此处只是为了拖住明军主力,女真精锐全部都在皮岛,他们的真正意图在于攻战皮岛,皮岛虽连日苦战,但城依旧在我们手中,若五日内,督师大人着主力支援皮岛,敌人诡计便不会得逞,请大人……” 无名小卒还没有喊完,箭就贯穿了他的胸口,他却再也没有一丝丝遗憾,毛文龙信中的内容他已经成功传递了出去,哪怕付出代价是自己生命。 莽古尔泰气愤的看向这里,他竟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这个看起来胆小如鼠的男人,哪里来的勇气,连命都已经不要了。 脑海中一直回想着这个无名小卒临死前嘲弄的眼神,便又气不打一处来,胡乱的挥舞着双手。 “进攻,进攻!” 袁崇焕下令抢回来城下之人的尸体,随后又是一轮攻城。 和往常一样,几个时辰后女真停止了进攻,但是这一次袁崇焕看到了一丝曙光,辽东的战局变得豁然开朗,所有的疑问全部迎刃而解。 夜晚空旷的营帐里只剩下袁崇焕一个人,他靠在椅子上闭上双眼,思绪乱飞。 皮岛。 又一次进攻被击退,城还在,可是岛屿外面的滩涂阵地全部丢失,这一次女真水师把皮岛整个围了住,上次围城夜长梦多,跑了江白青和毛文龙,为了避免上一次的教训,这次皇太极不怕付出更大的代价,直接选择了攻城。 比起锦州城内的拨云见雾,皮岛这里可是乱的不能再乱了。 而且可怕的不仅仅来自于敌人,有的更来自于内部。 叛徒。 说好听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种容易被万人唾弃角色,几千年来还有人前赴后继的去扮演着。 尚可喜,耿仲明,孔有德。 三位都是毛文龙手下的参将,其中更有交给还是毛文龙的养孙,但大难临头各自飞,毛文龙虽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是他的手下去心思各异。 看着风雨飘摇的局势,这三个人选择了识时务。 “没人跟过来吧。” “没人,就我们三个人。” “三个人就足够了,我手里有五百多精锐,他们可是我的亲信,绝对服从我的命令。” “和女真那面联系上了吗?” “还没,信已经送了出去,但是女真还没有表态,估计可能误认为这是一个圈套。” “这不行,太拖下去,城破我们可都要死了,我们三个人必须亲自出面才可以。” “这是不是会太冒险了。” “再冒险也总比死在这里好!不能再拖了,毛文龙现在是铁了心的要和皮岛共存亡,明军的主力几乎都被拖在,根本不可能再有援军的了。” “擒贼擒王,要不我们先把毛文龙给。”尚可喜比划了一个杀的手势。 孔有德摆了摆手:“不可,乱世之中,我们只是求活,左都督他对我们三个人都很不错,何必把事情做的这么绝,这样吧,我今天亲自去女真大帐把我们的意图说清楚,若成,你我三人皆可活,若败,你两人也不要对这件事情有任何想法了,与城共存亡吧。” 其他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点了点头。 “那好,一言为定,明天晚上子时这里集合。” “好!” 其余两个人就各自回到了营帐之中,孔有德却出城,守备南城的是他的那五百精锐,没有人会拦着他。 说是码头,但现在已经被几次战斗毁的不能再毁了,一片焦土,海边还有无数的尸体躺在那里,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恶臭。 孔有德不禁捂住了鼻子,码头旁边还有几百明军驻守,一旦明军真的有援军,这面是唯一可以登陆的地方,其他三面的地势根本无法上岸。 这几天此处争夺的程度极为惨烈,毛文龙把一半的红衣大炮全部对准了这里,一旦女真水师进攻,便会不计一切代价轰炸这里。 原本几千的守军现在只剩下几百人,这还是女真这几天的主力大部分都在攻打城池的缘故。 “也许明天这里就丢了吧。” 孔有德想着,又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当叛徒会被无数人唾弃,但为了活着有什么错。 趁着夜色他偷走了一艘小船,这小船比前几天送信的船还寒酸,但孔有德知道只需要往前划不到几十丈的距离就会遇到女真水师。 今天风很小,海面上还算平静,果然不出孔有德所料,船出去没有一柱香的时间,就碰到了女真水师,他们不知道来人为何意,纷纷拿出了武器。 他们说的话孔有德也根本听不懂,只得举起双手被他们绑了起来。 此时女真大帐之内,皇太极正听着属下的汇报锦州城的战况。 “这个莽古尔泰,太自作聪明了。” “大汗息怒,目前局势对我方仍然有利。” “不不不,现在袁崇焕已经反应过来了,他城内的守军七八万人,只需要留一半的人守城,剩下几万人很容易突破包围圈向皮岛救援而来,我们虽然有朝鲜水师的帮助,但仍不及明朝水师,三天之内若再不能拿下皮岛,此一役将前功尽弃。” () 第二百章时间 皇太极不甘的拍着椅子扶手,三天内他没把握拿下皮岛,但是三天之后他清楚水战上根本打不过大明,宁远的战船没有损坏分毫,袁崇焕一旦分兵出来,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大汗,要不我们直接猛攻皮岛得了,现在我们的兵力上有绝对的优势,连续进攻,跟明军打车轮战,就不行三天只能还拿不下这座城。” “不可!” “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困兽之斗,我们拿下皮岛也会损失惨重,到时候打的下,却也守不住皮岛,想要快速破敌不一定要从外面突破。” “大汗您的意思是策反城中的人。” 皇太极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来一封信。 “这是昨天明军偷偷送过来的信,上面写着三名参将要率五百亲信前来投诚。” 属下露出了和皇太极昨天一样的表情。 “大汗,这会不会有诈。” “现在只能有这一个办法了,若信中所写是真的,那么三天之内我们会用最小的代价拿下皮岛,若真的有诈,只不过是三天后的结局提前上演了而已,还不如赌一把。” “大汗,我们赌不起啊,这一次皮岛没有拿下,锦州城也没有半点进展,真的要是无功而返,我们女真内部那些觊觎您位置的人可又要蠢蠢欲动了,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吧,明天日落之前,我定会占领皮岛。” 皇太极听着自己属下说的竟也有些动摇了,刚要松口的时候,帘子又被拉开。 守卫走了进来,跪在地上。 “禀大汗,我们抓到了一个汉人,说是要投奔您。” 皇太极看向桌子上的信,又看向走进来的兵卒:“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孔有德!” 果然是信上三个人名的其中一人,这倒让皇太极来了兴趣,真想知道他们是诈降还是真的投降。 “你们都下去,让他进来。” “遵命!” 皇太极坐在椅子上,这时候让人五花大绑的孔有德被拖了进来。 “给他解绑吧。” 被解绑之后的孔有德看向皇太极,他见过皇太极,因为皇太极已经不是第一次攻打皮岛了,但是之前没有朝鲜水师的相助,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 但是皇太极却不认识孔有德,整个皮岛他只认识屡次坏他好事的毛文龙。 “小的孔有德参见大汗!” 皇太极笑了笑,他摇了摇手中的信。 “这信是你写的?” “正是在下所写,如今乱世,毛文龙刚愎自用,理应寻良主而侍,大汗英才,屡出奇兵,况且如今皮岛几日之内必定被攻下,我们愿意弃暗投良主。” 看着孔有德,看着他那点头哈腰的样子,皇太极不禁有些想笑,怕死竟说的如此高尚,内心之中对明军的鄙夷又多了几分,他没有让孔有德起来,继续跪在那里。 “既然投奔本汗,可带什么诚意来?” “我愿意带出我那五百亲兵一同投奔大汗。” 皇太极摇了摇头。 “孔有德,我这里最缺并不是人兵卒,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小的愿为内应,助大汗占领皮岛。” 孔有德抬起头看向皇太极如鹰一般的眼神,身体竟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这时候皇太极从主位上走了下来,拍住了孔有德肩膀。 “不必紧张,皮岛若破,此战你是头功,本汗赏给你的,绝对比你那个参将还要多,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呢。” 是啊,荣华富贵,高官厚禄,这条件对所有的都拥有着极大的诱惑,而这诱惑的背后不知道粘上了多少人的鲜血。 “多谢大汗!” 皇太极亲自把孔有德扶了起来。 “孔将军弃暗投明,本就是一件好事,可喜可贺,来人,设宴!” “大汗,小的现在该回去了,时间长了容易让人起疑,明天晚上子时我会打开南门,迎八旗军进城!南门前面码头的那些明军大汗不必忧虑,交给在下解决。” “好,那就一言为定,你们的人右臂缠上白布以免误伤。” “小的领命!” 孔有德回到皮岛的时候,心脏还跳的特别厉害,他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还好没有被人发现,他躺到床上,之前发生的一切仿佛做梦一般。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孔有德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他就在自己的营帐之中睁着眼睛躺到了天亮,刚有些许困意,然后就是爆炸的声音,孔有德猛地坐起来,他知道女真开始攻城了。 …… …… 这一夜,锦州的袁崇焕也做好了全部的部署,留三万人由祖大寿带领守住锦州城,剩下带着五万多人由南门向外突围。 此处的女真精锐很少,有很多都是朝鲜兵卒,袁崇焕先是用三千明军,装作主力从北门突围,待女真的兵力全部被吸引了过去之后,就率领五万多人趁着夜色从南门离开,仅仅用了一个时辰,就冲开了女真的包围。 连夜赶回宁远城,这速度超过了皇太极和所有人的预料。 但是回到宁远城的袁崇焕却没有再向皮岛进发,因为此时的明军早已经是人困马乏。 () 第二百零一章血色残阳 若以疲惫之师对战以逸待劳的女真,哪怕是水师上有优势,也不能保准在海上打败皇太极,不得以,袁崇焕只能让所有士兵在宁远城原地休息一天。 这也是袁崇焕估算毛文龙至少还能守住两天的时间。 可这一个错误的命令,彻底改变了辽东的战局,但是现在袁崇焕认为他还是对的,但世事无常,这战局上最不缺的就是变数。 孔有德。 当进攻皮岛的女真士兵撤退的时候,孔有德找到了另外两个人,三人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尚可喜,耿仲明, 看着孔有德泰然自若的表情,尚可喜就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结果。 “怎么样?你见到女真的大汗了。” “当然,但是我们这样子投奔人家,女真也许不会重视我们,皇太极让我们用这座城纳投名状!就在今晚行动!” 其他两个人倒也没有怎么惊讶,他们早就知道了皇太极最想要的是什么。 “今夜什么时候行动?” “今夜子时!我们到时候打开南门,迎女真进城。” “南门?守城的虽然是你的人,但负责驻守码头却直属于左都督毛文龙,到时候码头久攻不下,再发现南门的异常,很有可能多生变故。” 孔有德却淡定的摆了摆手。 “别慌,有的是办法,说到这里尚参将,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做。” “什么事情?” 孔有德趴两个人他的耳朵小声的说着,尚可喜的瞳孔从震惊到兴奋。 “这……行吗?” “嘘,不可声张,记住此事若成,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应有尽有。” 三个人为了避嫌,立马分开而行。 …… …… 傍晚,残阳如血。 十几个伙夫挑着扁担,从南门走到了码头的位置,这里的明军伤的伤,残的残,几乎是惨目忍睹。 他们和孔有德那些人不同,这些守军都是辽人,是和女真走着血海深仇的辽人,他们的兄弟姐妹,又或是父母很多都是死在了女真一次又一次的入侵之中。 十几个伙夫把吃的放了下来,用勺子敲着铁盆,喊着: “开饭了!” 看着那些想要站起来的人,伙夫们连忙制止。 “你们不用动,我们来!” 皮岛南门的码头阵地上,伙夫用勺子给每个人手里铁碗盛的满满,但是一碗粥又能有多满。 每个人打上食物的人,随便找一个地方坐了下来,开始狼吞虎咽的吃着,他们从一天三顿饭已经变成了一天一顿饭了。 皮岛,再坚持三天已经是极限了。 城墙上的孔有德正看着码头上发生的一切,心脏砰砰直跳,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看着吃的很香的众人。 “吃吧,吃完你们就可以跟你们的亲人团聚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一个人站了起来,刚走出几步,就忽的躺在了那里,另一个人见状,刚站起来,就又倒了下去。 他震惊的看向自己的饭碗,又抬起头看向伙夫,嘴角竟吐出黑血出来。 “饭菜有毒!” 人群中响起来这个声音,所有人都放下碗筷,刚要起身吐出来,可是却全都因为药力发作,肚子感觉到剧痛,双眼模糊,根本都站不起来,一口黑血从最里面吐了出来,全部倒在了地上。 负责打饭的伙夫,看到这一幕,惊恐的愣在原地,其中有一个人看向木桶里的米粥,那可是他自己亲手熬的粥啊。 “怎么会?” 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竟鬼事神差的喝下了勺子里的粥。 旁边的人刚要阻拦却已经为时已晚,十几个人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做,不一会刚才喝下粥的那个人倒地中毒身亡。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出现了一队骑兵,是明军,其中有一个人连忙跑了过去,跪地地上。 “大人,不好了大人,有人在粥里面下毒,快去找随军郎中看看,这些人还能不能救活。” 带领这队骑兵的是耿仲明,此刻根本没有仔细听跪在面前的人说的是什么,只是看着即将落山的太阳。 黑暗就要来了。 “你们这群人竟然勾结女真,在粥里面下毒,致使五百余人死亡,本参将奉左都督的命令,将尔等诛灭。” “不不……冤枉啊大人,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你们……” 还没等说完,耿仲明的长刀就落到了那人的身上,一刀毙命,伙夫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耿仲明挥了挥手,语气冰冷的说道:“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这队骑兵的耿仲明的亲信,老大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这群伙夫很快就被屠戮殆尽,死不瞑目。 耿仲明看着眼前这一幕,冷笑一声,收刀入鞘。 “回城。” 天已经黑了,没人看到码头这里发生的事情,就算南城守军看到了,那也是孔有德的人。 就这样一个负责投毒,一个负责善后,剩下的全部就交给孔有德去做了。 而此刻对于外面的翻雨覆雨,城内的毛文龙什么也不知道,连日的操劳竟让这个驰骋沙场十几年的左都督病倒了。 副将陈继盛就坐在床边,把昨天城内的情况一一的说给毛文龙听。 “大人,我们那封信如果送出去,今明两天督师大人的援军就要来了。” () 第二百零二章黑夜来临 宁远城。 几十个赤着上身的大汗,那着鼓槌,奋力的击打,战鼓声起。 “出发!” 袁崇焕拔剑而立船头,大喝一声,几十艘战船一齐向皮岛出发,休整了几个时辰之后,终于扬帆起航。 这次袁崇焕堵上了自己所有的家当,一定要救下来毛文龙,守住皮岛。 皮岛不能丢,毛文龙也不能死。 …… …… “咳咳!” 毛文龙还在不停的咳嗽,连日的操劳再加上皮岛的海风很大,染上了风寒。 “皇太极估计也知道锦州的事情了,会对这座城的进攻更加的疯狂,,你这几天晚上多注意点,千万不能让他们打一个措手不及,守了这么久了,也终于要结束了。” “我们的粮食也正好够坚持三天的,这真是天不亡我大明。” 两个人压根都不知道信是否送了出去,就已经在憧憬着胜利,有时候压抑的太久了,需要一个念头支撑下去。 毛文龙摆了摆手。 “继盛,你先出去巡视城防,紧要关头,千万不能大意了。” “属下这就去办!” 陈继盛转身离开了营帐,毛文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不知道此一别便是永别。 毛文龙踉跄的从穿上坐了起来,拿起桌子上的奏折看,不知道为什么毛文龙感觉心口好堵,似乎要有大事发生。 他看一眼外面的黑夜,这种不安的感觉更加明显。 陈继盛走出了毛文龙的营帐,带领自己的十几个亲自开始巡查各城门的城防。 北门相安无事,东门相安无事。 从东门城墙上下来的时候,看到了三个熟悉的人影,虽然关系不太熟,但是也一起共事了很多年。 孔有德安插在毛文龙身边的亲信把陈继盛要巡视城防的事情告诉给了他们,三人连忙赶到东门去堵陈继盛。 还好一切还来的急,陈继盛没有去南门。 “拜见副总兵大人。” 看见这三个人聚在一起,陈继盛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但不是想着这三个人图谋不轨,而是皮岛又出了什么乱子,才让三个参将聚到了一起。 “你们三个找我?皮岛是又出什么事了?” 陈继盛此话一出,正遂了三个人的意思,尚可喜顺着他的话说道: “大人,左都督他染了风寒,我们三个人也只好来找你了,城中出了一些变故,我们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得大人您亲自看看。” “那就长话短说。” “城中似乎有人和女真有勾结,欲行不轨之事,人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但此事事关重大,还得大人亲自定夺。” 陈继盛听说了这件事紧皱眉头,却也没有做多想,他喊来自己的一个亲信: “你代替我继续巡视南门和西门的城防,万不可有丝毫大意。” “属下这就照办,请大人放心。” “那三位就带路吧。” 三个人走在前面,陈继盛也带了几个人,总共十来个人向城内出发。 一路无话,但是孔有德三个人却十分紧张,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陈继盛发现异常,功亏一篑。 可好在陈继盛心思都在对付女真防止女真夜袭那里,左都督把整个皮岛交给了自己,可不敢有一丝丝的大意,对于前面这三个人根本没放在心上。 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三个人停了下来。 “到了大人!”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前面和周围的几盏火把,根本看不清这是哪里。 “这是什么地方。” 三人转过身来,上一秒来堆笑的人,下一秒双眸逐渐变得冰冷。 只见孔有德打了一个响指,周围冲出来了几十个弓箭手。 “大人,这是鬼门关,还劳烦您走一趟!” 陈继盛瞬间反应了过来,他拔出腰间的佩剑。 “孔有德你……你们竟然勾结女真,你们对得起左都督,对的起朝廷吗!” “大人,您可别张嘴道德仁义,闭嘴仁义道德了,我们兄弟三人为了荣华富贵有什么错!” “别忘了我们是汉人,别忘了宋朝的前车之鉴。” 孔有德没有再废话,挥了挥手,几十发羽箭直接射在了陈继盛的身上。 啪嗒。 陈继盛手中的长剑落在了地上。 “我陈继盛身虽死,也好过你们这群遗臭万年的人!” 轰的一声,一代副总兵陈继盛惨死。 孔有德站在陈继盛尸体的面前,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天空上无星无月,找不到一丝丝光明。 中军大帐。 毛文龙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咳嗽越发的严重,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全身。 子时! 皇太极,孔有德等人终于等到了这个时间。 数声炮响打碎了皮岛仅仅维持了几个时辰的平静。 皇太极亲率战船进攻北城。 拖着生病的身体,毛文龙登上北城墙上亲自指挥着这场战争,这场最后的战争。 就当城中的大部分的兵力被北城吸引的时候,身后一个小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参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打开了南门,女真进城了,我们抵挡不住了!” “什么?” 听见这一个消息,毛文龙一口血从嘴里吐了出来,他强撑着身体站着,毛文龙清楚自己一旦倒下,皮岛就彻底没了。 () 第二百零三章黎明何在 可就算自己没有倒下,皮岛的局势还有什么挽救的方法。 他抬头看向那漆黑的天空,这个问题不断在耳边回荡,可回应他的只有外面那厮杀声。 黎明何在。 如今,唯有血战到底,这个时候死变成了最容易的事情,在这些明军心中死有什么可怕,现在是杀一个够本,杀的越多越赚。 毛文龙握紧手中的尚方宝剑。 “汉家儿郎们,随我迎敌。” 所有人也都知道皮岛最后的结局,但他们清楚挡不住也要挡,就算是死,也要死在皮岛上,战死沙场好过苟活于世。 他们是父亲,是儿子,但他们现在只有一个身份——军人。 “将士们,随我冲锋,今日就让这群建奴知道我们大明的血气!” “杀!” 近万人的喊声齐震天地,那一刻他们是英雄,永垂不朽。 女真刚刚占领南门,此刻却看到近万人疯了一般向这里冲了过来,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就连伙夫也拿起了厨具。 此战只有死,无生。 黄沙翻腾,箭矢如雨,刀光剑影,杀声阵阵最后皮岛守军,包括左都督毛文龙,全部战死沙场。 一个月前这片还生机勃勃的土地,如今却血流成河,尸骸遍野。 天空上的秃鹫低空盘旋,叫着低沉刺耳的声音。 天亮了,可这些人再也看不见了。 疾风亦有归途,而他们却无归路。 那三名无耻的叛徒正跪在皇太极的身边。 “恭喜大汗,这皮岛终于尽归大汗了。” 皇太极笑着脸看向三个人,他当然不会卸磨杀驴,而且还要重用他们,有时候用明军磨好的刀去刺向明军,效果会更加的好。 如果袁崇焕没有休整那几个时辰多好,那么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半个时辰后,太阳一个完全越出了海面上,而袁崇焕却姗姗来迟。 没看到皮岛的时候,每个人心中都是忐忑的,当看见皮岛的那一刻,每个人的内心是绝望的。 皮岛丢了!毛文龙死了。 袁崇焕看到那座陌生的城池,眼底泛着猩红,双手紧握,青筋直露,奋力的击打着栏杆。 “女真!建奴!皇太极!我袁崇焕与你们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袁崇焕并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如今再次夺回皮岛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机会已逝。 所有明军沮丧的回到宁远,士气低到了几点。 一日后,莽古尔泰退回了女真,解除对锦州城的包围。 这倒不是皇太极发善心,而是断粮了,但如今的结果皇太极已经十分满意,背后的那颗钉子终于被拔掉。 他终于能一心一意的对抗明朝了。 三天后,袁崇焕给毛文龙做了一个衣冠冢,葬在了宁远城外。 半个月后,朱由检的诏书送到。 对于皮岛此事,朱由检竟然没有太多愤怒,只是象征性的训了几句,然后让他戴罪立功。 一切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 这半个月,江白青三个人也一路向南行走,离开缅甸,泰国,来到了马来西亚,这是一个被英国殖民了的国家。 江白青想要开贸商路的地方就在这里,而他寻找的土豆也在这里,那是十六世纪由西班牙人从南美洲带到欧洲,后又经殖民者们从欧洲带到东南亚这些被殖民的地方。 把这种东西带到连年干旱的,饿殍遍野的明朝,江枫不是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但是这些殖民者也清楚东方那个庞大的国家越乱越好,一旦再次站起来,很多秩序就会被打破。 和其他经历过的国家不太一样的是,这里的华人很少,最近这一周,江枫遇到所有的人,都没有一句是能听懂的。 三人骑在马上,看着漫山遍野的农作物,他们清楚一切顺利的话,几天他们返程,但是摆在他们面前的是该怎么带出去,返回大明的路无疑只有两条,一路是原路返回,另一路由海上回国。 但这两天路无疑都要经过殖民者的排查。 三人刚刚入城,一通比划之下,才住进了一家客栈之中。 店主是一个四五十岁的欧洲人,胸前带着一个十字架,似乎是一个基督教的信徒,此时的欧洲和大明一样,依旧是一个封建主义国家。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江枫看着觉得店主看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阴毒和贪婪,而这种眼神一瞬而过,这让江白青心里有了一丝疑惑,但是这个地方初来乍到,根本没有的罪过任何人,怎么可能就又碰到一个仇人呢。 “这是一家黑店?” 可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人来人往,也不像是一家黑店。 想不透江枫也索性没有去想,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想要想要开辟一条商路,就先要找到殖民者的头头在哪里。 现在三个人这座城的所有都是一概不知,一种迷茫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里的客栈全是木房,和在曼昌城的差不多,江枫三人半个月来风餐露宿,大多数晚上都是没有住的地方。 三人坐在地上,商量着接下来的部署,最后敲定由江白青去接触殖民者的头头,其他两个人负责想办法怎么弄出土豆。 () 第二百零四章农场(1) 三人商定出结果之后,便胡乱吃了一些干粮睡了下去。 而至于那个外国人的目光,江白青也没有再作多想,几个月来的的高度紧张,太累了身心俱疲,躺在草席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楼下的外国人看到二楼的蜡烛已经被吹灭,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翌日。 “喂,喂!喂!” 然后就是江枫一大堆听不懂的话。 江枫缓缓的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就是感觉到冷,虽然现在是八月份,但是清晨的风依旧带着一丝丝凉意。 “风,怎么会有风!” 他看着上面的天空,猛地坐了起来,这哪里还是在客栈之中,四下看去,这是一片树林之中,眼前一个人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可江白青却根本没去管他,四下看去,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躺着的赵京辉和张玄。 他刚想站起来,却发现四肢无力。 “到底发生了?” 突然破空声在耳边响起,一个黑影落了下来,江白青下意识的伸手抵挡,眼前人的长鞭被挡住,但是手臂上火辣刺痛着江枫的神经。 看着长鞭被挡了下来,脾气更加的暴怒,又扬起鞭子抽了下来,江枫此刻浑身无力,只能抱头抵挡,看准时机,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倒这个人。 江枫踉踉跄跄向着张玄赵京辉的方向走了过去,这个时候两人也缓缓的醒了过来,和江枫一样,愣在那里,好一会才看到江枫。 “江兄!” “小心!” 那个手握长鞭的人追了过来,又一个鞭子抽了下去,火辣辣的吃痛瞬间席遍全身。 江白青回过头来,满目杀死,本来想在这个人的嘴里知道点什么,但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已经让江枫起了杀心,他猛地向男人扑了过去,男人一个不稳摔到了地上。 “动手!” 声音十分沙哑,两人瞬间反应了过来,虽然四肢无力,但也踉跄的走了过来,赵京辉顺手捡起来身边的木棍。 见此情形,这个外国人说着听不懂话,但是语气绝对是恐吓或者在骂人,一脚踹开了江白青,起身想走。 可刚迈出第一步,第二步就发现走不动了,江白青抱住他的脚,男人挣脱几下,竟然没有挣脱开来,这时候的江枫已经有了一些力气,气急败坏的男人直接一脚踹了过去,脚死死踩住江枫的脸。 江枫手中的力道没有一丝丝减弱,而此刻离江枫最近的张玄赶了过来,顺势扑倒了男人,江白青也起身压了过去,这下子男人慌了,此刻的他拼了命的想要挣脱,去发现头顶上突然多了一个黑影。 抬起头看去,是赵京辉。 赵京辉也没有犹豫,拿起手中的木棍向男人眼睛上刺了过去,男人侧脸躲了过去,这次轮到赵京辉踩在男人的脸上了,猛地向眼睛上刺了进去。 呲的两声这个男人瞬间变成了瞎子,血液从空洞的眼眶下流出,趁着男人慌乱的时候,赵京辉抱住他的脖子,用尽力气一拧,男人便再也没有了呼吸。 对于经历了尸山血海的两人没什么反应,而看见男人的惨状,张玄不禁有些想吐。 三个人靠在一棵树下。 张玄看着天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一觉醒来就到这里了!” “这多半是客栈的那个老板搞的鬼。” 江枫恼怒的薅着地面上的草,他不仅恼怒现在的处境,也恼怒自己的大意。 “那个西方人?可是我们和他无冤无仇,要是黑店怎么可能留着我们。”赵京辉不解的问道。 这一刻江白青终于想明白了:“这就是殖民者的手段,用着极低的劳动力,来给他们的农场干活,而我们就是他们要抓来了劳动力,就以我们现在的状态,杀死一个人还费了这么大劲,更别说想要从敌人的老巢冲出去,我们一时半会应该是出不去了,先恢复一下身体,我们再稍作打算。” 江白青话音还没有落,就看到远处来了黑压压一大片,足足有五十多人。 三人踉跄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手里握着一个木棍,走过来的那个头头看见地下躺着的尸体,又看看这三个人,表情上并没有看到一丝愤怒,而是轻蔑一笑,挥了挥手。 身后的人冲了过来,三人身体没有恢复,就算恢复了也不可能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打的这么多人。 不到一分钟,三个人全部被打翻在地,为首的男人笑着走到了江枫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脸,说着江白青听不懂话。 很快三个人就被拖出了树林之中,一片巨大的农场浮现在所有人的眼前,其规模竟然被一些城池还要打。 他们被带上手铐脚铐,来到了一片破烂的草棚面前。 负责押运他们的几个西方人和棚中的老头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老头看着三个人,试探的用着不同的语言说了话,但是看江枫三人没什么反应。 “你们是明朝人?” 三人一瞬间抬起眼睛,看向面前的老头,好久没有听见熟悉的话。 看三个人有了反应,老头终于长叹一口气。 “能听懂就好。” () 第二百零五章农场(2) 老头拿出烟袋抽了起来,靠在大棚的柱子上。 “看面相我还以为你们几个是缅甸,或者是泰国的人,没想到竟然来自北面的明朝,那么远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三人一言不发,只是四下看去,周围附近满是这样的小窝棚,大大小小似乎得有上百个。 老头看着沉默的三个人,但也见怪不怪,猛吸一口烟。 “你们也不要对我有敌意,我和你们一样,都是这里的奴隶,要不是我会几国的语言,就我老弱病残的这个样子早就被他们扔出去了。” “这里是哪里?”江白青看向面前的老头问道。 听见江枫不善的口气,老头只是一笑。 “查尔斯的农场,也是这片地域最大的农场主,你们最好不要逃跑,被抓回来很惨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个农场建立的五十多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一个奴隶从这里活着出去过。” 赵京辉敲了敲酸痛的脖子:“五十多年没人逃出去?糊弄谁呢,这里根本没有看到多少人看守,怎么可能出不去。” “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试试,别怪我没跟你们说过,但到时候被抓过来,生不如死的时候,别忘了我今日的话。” 张玄语气冰冷的说道:“没有人能困的住我们。” 三人同时看向老头,叼着烟袋的老头先是一愣,身体竟有些不自觉的颤抖,心底竟不自觉的感觉到了恐惧。 但是看着被拷住双手双脚的他们,又放心了许多。 ‘我这是瞎担心什么呢。’ 老头敲了敲烟袋里面的灰,转身走进了草棚之中。 三人也跟着走了进来,草棚不大,一股酸臭味,尤其是在秋天的这个时段,闷热加持下,味道更甚。 “这以后就是你们住的地方了!” 江枫三人面面相觑,他们知道环境尚不明朗,还不适合动手的机会。 索性也就坐了下来,大约半个时辰,药劲彻底过去了,江白青攥了攥双手,感觉到了力量。 而这些西方人似乎是掌控好了时间一样,这面几个人药劲刚过,这面就有几个西方大汉走了进来,手中不仅拿着长鞭,腰间也同样挎着长刀。 他和老头说了几句话,并且恶狠狠的盯着屋子里的人,老头回过头来看向江枫他们。 他把那个西方人话加上自己的意思陈述给江白青说道:“好日子到头了,你们得起来干活,才能有晚饭吃,否则轻则打骂,重则拖到后山去喂狼。” 走进来为首的西方人是一个暴脾气,看着一直没有动作的三个人,立马扬起长鞭抽了下去。 一瞬间火红的伤口出现在胸口,江白青捂着胸口吃痛,而见此情形的赵京辉和云牧直接站了起来,而江枫却拉住他们两个人的手。 “不可轻举妄动,否则真的就要陷入万劫不复。” 同时也站了起来。 “告诉他们,我们走。” 老头趴到头头的耳边说了一大堆,头头的脸色才稍缓一些。 “你们和他们走就行了,记住我说的话。” 三人被带到一大片种植园中,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甘蔗。 头头把三个竹筐还有一些工具扔给了他们。 ‘这真是万恶的资本家啊!’ 江白青苦笑一下,拾起地上的工具,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算一步了。 三人被迫工作,甘蔗地里面还有几十个人,被铐住双手双脚,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看得出来是本地人,还有一些像江枫他们被抓过来的外地人,这其中还有三成的黑人。 每隔不远就有一个瞭望台,上面的人每时每刻都在观察下面的情况,下面还有很多监工的人,手握长鞭,腰挎长刀甚至还有还有火铳。 保险起见,三人老老实实的砍了一下午的甘蔗,直到天黑的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才鸣锣停工。 连续几个时辰的劳动,江白青竟感觉比打仗还要累,浑身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看着碗里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糊糊,散发着诡异的味道,闭着眼睛喝了下去。 还有几个没有干够活的几个人,只能拿着空空的破碗,跪在打饭人的面前,哭求这施舍一点,可换来的只有打骂和侮辱。 其中有一个干瘦的中年人竟被一脚当场踹死,可那个西方男人没有一点惊讶,只是吩咐手下把他扔到后山之中。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他们的内心已经麻木,这种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 回到草棚之后,江白青又看到了那个叼烟袋的老头,老头看着回来的众人,查了查人数,又少了一个人,面色变得难看了些,却也没有说什么。 天气闷热的很,这是要下雨的前奏 草棚不大,却要挤下十几个人,这还是在死了一个人的情况下,否则更加的拥挤,连一个翻身的地方都没有。 晚上外面满是蝉鸣蛙叫,这本是生机勃勃的象征,却在这些想要休息的这些人耳中变成了噪音。 江白青此刻思绪万分,蝉不蝉鸣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闭上眼,脑海中满是今天甘蔗地里面的场景,怎样才能跑出去。 () 第二百零六章农场(3) 江白青此刻思绪万分,蝉不蝉鸣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闭上眼,脑海中满是今天甘蔗地里面的场景,怎样才能跑出去。 周围散布着很多瞭望台,根本没办法逃出去,江枫记得甘蔗地的尽头是一片悬崖,也是毫无出路。 而东面是一片树林,也就是江枫被带进来的树林,他记得树林的那一面就是一片平原,奇怪的是貌似这一马平原上没有人看守。 至于为什么,江白青猜不透,这是让最头疼的,这个地方完全充满着诡异,西面,和北面没有去过,就凭现在根本没办法逃出去。 江枫拍了拍自己脑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大意,现在武器什么的都没有了,赤手空拳,还是被拷住的拳脚。 而这时身旁的张玄捅咕捅咕了自己。 江白青慢慢的转过身去。 “怎么了?” “出来一下。” 张玄和江枫走了出去,见此情况装睡的赵京辉也走了出来。 刚走出草棚之中,三人的脚步就瞬间停了下来,门口的位置正坐着白天的那个老头,此刻正叼着烟袋看向乌云密布的黑夜。 江白青现在觉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就在这时老头回头看见了停在了那里的三人,并没有声张,只是笑了笑。 “这么晚你们还都出来干嘛?” “我们去趟厕所,去趟厕所。” 心虚的赵京辉把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厕所不在这里,在后面!” “多谢老伯。” 三人连忙落荒而逃向后面走去,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几个记住我白天说过的话,有时候看起来前路一马平川,但眼见的不一定是真的。” 三人脚步同时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向后面走去。 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蹲了下来,张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火折子,然后又拿出来一根铁丝。 “你这是哪里弄来的?” “顺的。” 随后把铁丝弯成一个勾子的形状,插进钥匙孔里面,摆弄几下,咔的一声,脚链上的锁直接就打开了。 “可以啊,张玄。” 赵京辉感叹道,可张玄又把锁头锁上了。 “现在情况不明,这手铐脚链上的锁还不能开,我晚上喊你们出来就是想教你们如何打开这把锁到时候好方便行动。” 张玄又递给江白青一根铁丝。“试试?” 江枫会这种开锁,他接过铁丝在里面三探两探的,也是很快咔的一声,锁就被打开了,这回轮到张玄惊讶了。 “这个我之前和队里的老兵学过,还算有点基础。” 赵京辉接过了铁丝,读了二十年书,然后又转身入沙场,他可是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 在张玄教了几次之后,赵京辉才能勉强打开了锁。 然后张玄用手指在地上比划了几下,一张简易的地图出现在了地上,借着火折子的光芒,三人看清了这张地图。 张玄用手指向地图。 “这里是南面,后山悬崖,这里我们是出不去的,这里是我们来时候的树林,树林的这面是一片巨大的沼泽地,同样也没有办法逃出去。” “沼泽地?”江枫不解的问道。 “没错,我本来以为那里是一片草原,但是傍晚的时候,远处树林里泛着浅绿色的雾气,我才发现那里是一片沼泽地,还不是一片普通的沼泽地,看颜色里面的雾气是有毒的。” “怪不得叼着烟袋的那个人说,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逃出去,现在已经知道南面和东面全都是天险,更别说西面和北面了。” 张玄敲了敲地面。 “身为我师傅的关门弟子,没有我离不开的地方,如意赌坊如此,这里亦是如此,十天之内我保证能找到出去的路。” “张玄切不可轻举妄动,小心点为妙。” “你放心,我张玄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三人很快就离开了那里,回去的时候老头还坐在门口抽烟,这回看到江枫他们并没有再说话,而江枫对于这个亦敌亦友的老头却十分的警惕。 一天的时间下来,江枫发现这老头似乎既不是这里的奴隶,也不是奴隶主,看起来向那些西方人的走狗,但又自己这些人没打没骂,还在一味地劝说。 怪,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三个人走进草棚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睡觉的位置,屋子里鼾声如雷,还有阵阵咳嗽声,只得坐在地上靠在柱子上睡了一宿。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被那些白人用鞭子抽醒,嘴里还骂着听不懂话话,劳累的一天开始了。 一连三天皆是如此,每天都像是累散架了一样,但张玄也有了不少的收获,心中关于这片农场的地图已然在慢慢成型,无数种逃跑方法在脑海中闪过,一旦有一种成立,那就是三人离开这里的时候。 可是第四天,这么个平静被打破了,那个抽烟袋的老头死了,嘴里叼着个烟袋,坐在门口的柱子上,几天不见,江枫发现这个烟袋老头瘦了许多,脸色通红,眼睛充血,而且脖子上还出现了溃烂。 几个人把老头扔到了后山,他们不知道一场灾难才刚刚开始。 () 第二百零七章瘟疫(1) 除了江白青没有人注意这个烟袋老头为什么死了。 夜晚江枫躺在草席上,脑海中回忆烟袋老头死时候的样子。 身体成红色,眼睛充血,而且很多地方上还出现了溃烂。 两个字浮现在了江枫的脑海前。 瘟疫。 对于战争,瘟疫死的人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且不是你想停止就能停止的。 夏天一连几十天的高热,每天都会有尸体被扔到了后山悬崖,生活环境脏乱,蚊虫叮咬,长此以往,这腐烂的尸体有可能污染了水源,或者蚊虫携带了病菌导致了这场瘟疫的爆发。 想起那一到晚上就响起的咳嗽声,这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了上来,这一宿他躺在草席上翻来覆去的根本睡不着觉。 第二天,果然咳嗽的人逐渐增多,而且他们还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以为秋天转凉染上了风寒。 几乎没有在意这场可能要覆灭全农场危机。 第三天,就要好多高烧不止的出现,呕吐腹泻,身上开始出现溃烂,浑身抽搐。 这时候那些奴隶主终于知道了农场发生了什么,可是想要再阻拦却已经晚了。 因为第四天,那些症状严重的那些人,已经出现了脱水,昏迷,最后不明不白的死去,死相和那个烟袋老头一模一样。 那天抬运烟袋老头尸体的三个人没有一个幸免,全部一命呜呼。 从发病到死,就短短三天时间。 江白青对这场瘟疫有了更加明确的认知,也有了更加彻骨的寒冷。 他认识医术最高深的就是云牧了,当年凭借三味药麻翻了守军,取得了辽阳城,或许他在这里江白青会安心许多,可如今自己身边只剩下赵京辉和张玄。 两人对医术几乎是一窍不通,而自己对医术和他们几乎一样,只不过是多了后世几百年的阅历。 得上瘟疫的人需要全部隔离处理,否则染病的人会越来越多,可是现在谁会听自己的话。 这几天死亡的人急剧增多,并且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尸体不能触碰,就导致这些死了的人根本没办法集中处理,看之任之。 加之草棚中特别拥挤,现在出现了整个棚子一起感染,随后整个棚子全部死亡,死相惨不忍睹,尸体没有被处理,恶臭满天。 整个农场没有被感染的人已经不足一半了,剩下有四成全部染病,一成人在五六天的时间里死去,其中就连那些奴隶主也有不少人染上了病,他们自顾不暇,又怎会管的上这群奴隶。 瘟疫,死亡,盘旋在这片农场之上。 傍晚刚回来的三个人,江白青此刻觉得自己有一些头昏眼花。 “咳咳。” 一口 “江兄!” 赵京辉刚想走过来,却被江枫制止了。 江枫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理我远一点,我估计也得上了。” “不会的,不会的,张玄你不是说十天之内能让我们逃出去吗,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找到出去的路了吗?” “张玄?” 赵京辉回过头来,这才发现张玄同样面色苍白,脸上冒出虚汗,正靠勉强的靠在柱子上,不让自己倒下。 “你——你怎么也——” 赵京辉站在中间,看着身旁已经开始露出症状的江白青和张玄,他清楚如果没有奇迹,那么三天后,两人都会和其他人一样,死亡。 “不……不会的。” 这时候赵京辉彻底慌了,之前赵家发生变故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江白青闭上眼睛,他强制自己变得平静下来,没有办法也要想出来办法,自己身上还背负着使命,决不能就这样死去,决不能。 答案或许就在这多了几百年的阅历之中。 赵京辉走了出去,大概一柱香的时间走了回来,脸上多了一些伤痕。 “子陵,你这是?” 赵京辉从脸上挤出来一丝丝笑容,把怀里的橘子扔到了地上。 “我记得我爹说过,烤橘子能够治咳嗽,我从那几个白人手里面抢的,你们放心,我赵子陵绝对不会让你们任何人死的。” 张玄摆了摆手:“赵京辉你别白费力气了,要是吃烤橘子能好,早就好了,怎么会落得个现在的处境,趁着你没有感染,你赶紧逃出去这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路向北走,那就是我们来时候的地方,现在这些奴隶主们自顾不假,不会有人管你的。” “不行,如此时期我怎么可能会不管你们,要死一起死。” 便坐在那里自顾自的烤起橘子来。 由于这几天的滞收,好多橘子都烂在了树上,刚才黑灯瞎火,赵京辉也没有细看,这时候才借着火光看到了不少都是烂了的橘子,上面长着绿毛。 “这个不行,这个也不行。” 赵京辉在橘子堆里面翻来翻去,一个烂了的橘子滚到了江白青的脚边,江白青睁看眼睛看向脚边长着绿毛橘子。 一瞬间脑海中有一个若有若无的想法出现,他捡起地上的橘子观察,咳嗽的越发严重,这肺子仿佛有一团火在烧,托起手中的橘子,放在眼前观看。 绿色,绿毛,青霉菌,青霉素。 () 第二百零八章瘟疫(2) 江白青看着面前的尸山血海,无数人的尸体堆积成山,断臂残肢,而尸山上站着一个人,银白色的盔甲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着血红的光芒,盔甲里面竟是一具骷髅。 看到眼前这个场景,江枫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昨日荒郊野外,只见白骨交加, 无言无语卧荒沙,又被风吹雨洒。 活时堆金积玉,死后哪显荣华。 三寸气断咬银牙,仰面西江月下。” 一个空灵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白青四下看去,却一个人也没有。 荒郊野外,白骨交加。 这不正是眼前的一切吗。 “怎么,你害怕了?” 这个空灵苍老的声音又响起起来。 “谁?你是谁?” “我就是你,你就是那尸山上的白骨。” 江白青看向尸山上银白色盔甲里的白骨,突然白骨抬起头看向江枫。 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江枫却一阵耳鸣,根本没有听见白骨说的是什么。 “江兄,江兄?” 江白青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眼前出现一片白光,定了定神,才发现是赵京辉。 感染了瘟疫的江枫下意识向后面退去,刚一动身,却发现身上好疼,仿佛这疼痛是来自骨头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的吓人。 他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刚才的那一切都是梦。 自己若是死在了这里,那真的化成一片白骨了,金银财宝什么的无所谓,满腔抱负也就随着自己身死尘归尘土归土。 ‘我还不能死,不能死!’ 心里想着,抬头看向赵京辉。 “我昏迷了多久?” “昏迷了整整一夜,这天快亮了,昨天晚上我看着你拿着一个橘子愣神,之后就直接昏迷了过去。” “张玄怎么样?” “他比你还严重,已经开始出现呕吐和腹泻的征兆了,这时候刚刚睡下,若十二个时辰内,没有办法,张玄他也就无力回天了。” 看见如今的这个场景,赵京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此刻他的内心是崩溃和绝望的。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若是死了,我赵京辉也绝不独活。” 面色苍白的江白青拍了拍赵京辉的肩膀。 “或许……我有办法了,咳咳咳——” 说完这一句话,便不住的咳嗽,一口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江兄!” “我没事!” 无力的靠在柱子上,这个草棚之中现在从刚才开始的十五个人,现在仅剩七人,这其中还有一个人出气多,进气少了。 江白青一个理科生,对于医学上一窍不通,但是青霉素作为抗生素,或许能够治疗好此次瘟疫,无论如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赵京辉连忙端来一碗水给江枫。“喝点水吧。” 江枫把碗中的水一言而尽,仿佛被火烧的肺子感觉好了一些,但是身体还是特别的热,不自觉的发抖。 “我的这个方法很冒险,能不能成功我也不清楚。” “江兄你说吧,昨晚我做什么,我一定办到。” 江白青颤颤巍巍的拿起来地上那个长了绿毛的橘子。 “就是用它!” “这个?” “没错,但是你我二人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成功,必须需要那些奴隶主的合作。” 赵京辉根本没有犹豫,直接站起身来。 “我去求他们,哪怕是以命相抵。” “我跟你一起走!” 江白青用铁丝解开了手铐脚链,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 两人并肩走向农场最高的房子。 还没等靠近,就被几个西方人拦了下来,他们看向已经被感染的两个奴隶,直接掏出了手中的长刀,示意他们不要靠近。 嘴里说着一堆听不懂的话,江白青用着沙哑的声音说道: “杀了他们。” “就是这么求人的?不太好吧?” “他们的管家是一个汉人,只有进去事情才有转机。” 赵京辉从袖子露出了砍甘蔗的短刀,三下五除二,庄园的门口多了两具尸体。 “走,我扶你进去。” 果然再往里面走进来,那个汉人模样的管家带着一大堆手下走了进来,这一堆手下之中已经有不少染上了瘟疫,就连这个管家也开始咳嗽。 “就这两个奴隶还想造反。” “老头,我们不是来造反的,而是来救你们的命的。” 听见这一句话,管家比了一个手势,示意那些人停了下来,但是看着踉跄的江枫,目光变得深邃。 “看样子你自身都难保了,又何谈能救我们。” “我这个法子需要你们的帮助,否则几天之内你们都会和我一样,三个时辰之内我一定会研究出来解药,但是这三个时辰之内你们必须得听我的。” 管家皱着眉头,他的主子莫西尔已经剩下不到一天的时间,现在全靠抽大烟吊着那一口气,若是真的有效,自己可是立了大功,整个农场也能免除灭顶之灾。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会拿我自己的命开玩笑吗,要么听我的,要么一起去死。” 管家看着眼前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男人,竟然有一些要被他的气势给镇住。 “若是成功了你大功一件,若是失败了,管家你也什么也损失不了什么,不是吗?” () 第二百零九章瘟疫(3) “若是成功了你大功一件,若是失败了,管家你也损失不了什么,不是吗?” 下面这个奴隶的话不断在管家的耳边回荡。 不是吗? 这是似乎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但是提出的人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奴隶,却让管家有了很大的顾虑,别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的目光在游荡,这个时候身后的一个声音响起,管家回头看见是莫西尔,连忙迎了出来。 此时刚刚吸完大烟的莫西尔有了一些精神头,虽然止不住的咳嗽,但看起来状态此下面的江枫好多了。 等莫西尔看向下面的江枫,江枫看见了上面的莫西尔,要不是周围人多,他都想一刀砍了这个男人,这个莫西尔正是江枫所住客栈的那家掌柜,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全都是眼前这个男人造成的。 莫西尔也一瞬间认出来了江白青,因为那天从他们包裹中翻出来的文书,还有雁翎刀,图纸之类的,莫西尔知道这几个人绝非凡人。 管家把江枫的意思跟莫西尔说了一遍,出乎管家预料的是莫西尔几乎没有犹豫就直接点头确定。 说完莫西尔便又止不住的咳嗽,返回到了房间之中。 “主人答应你们了,我全力配合你们,说吧需要什么?” 江枫和赵京辉终于长叹一口气,万里长征第一步已经踏出。 管家给两人安排到了这个偏殿,江白青走到偏殿里的桌子上,用羽毛笔在纸上画出来一张图纸出来。 “管家你派人去按照下个尺寸给我铸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不可有丝毫差错。” 管家看着这个图纸,虽然表示疑惑,但也乖乖的按照命令去执行。 “子陵,你去橘子园中采摘橘子去,就要那种上面长绿色毛毛的。” “要多少?” “越多越好!” “你自己能行吗?” “放心,一时半会来倒不下。” …… …… 江白青用小刀把橘子皮上面的青霉菌菌落慢慢的弄下来,随后放进煮沸冷却过的水中,在之后加入菜籽油,搅拌。 这个时候在旁边的管家目瞪口呆的看向这里。 此时的西方医学还是萌芽阶段,而东方的中医虽然经过了几千年的发展,但是也没有见过像江白青这样的。 赵京辉也一脸疑惑,相识这么长时间,他也从来不知道江枫对医术还懂,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赵京辉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它。 江白青正在努力回想着高中生物所学的东西,而那些模糊的记忆根本抓不住,只得凭借着自己下意识的想法去做。 他找来一个玻璃的容器,全部到了进去,这种玻璃制品在大明不太常见,但是已经西方已经比比皆是。 静置一段时间过后,液体被分成了三层,江白青小心翼翼的把上面两层液体清除,然后用被水清洗过的木炭粉末吸干所有的液体。 做到这一步,江白青早已经满身大汗,并且身上已经热的十分吓人,自己却感觉到的是非常的冷,双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江白青咬着牙。 这时候失败,可真就是前功尽弃了。 他用煮沸过的水来清洗碳粉,再倒一些酸性水,之后再倒进碱性水。 管家看着如同做菜一般的江白青,早就已经不抱希望了,他为自己的主人感到悲哀,竟然相信了这样的一个人。 而江白青根本没有注意其他人的脸色,全神贯注的忙着自己手中的东西,得到的液体用放了棉花的漏斗过滤一次,这棉花也都在开水里消毒过。 看着碗中滴下来的液体,江白青知道这就是青霉素溶液,本来应该放到培养皿中培养七天的,看他是否参有其他菌落,但是不仅是他们自己也等不了七天的时间了。 又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操作,得到了生理盐水,江白青把青霉素溶液兑到生理盐水溶液中,这时管家也把江枫所给图纸上的东西做了出来,是一个注射器,虽然很粗糙,但是勉强能用。 经过了两个多时辰的努力,江白青做到这一步的时候已经是心力交瘁,身心俱疲。 此刻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个是拿别人做实验,另一个就是拿自己做实验。 最后注射器的针头还是对准了自己的血管,江白青已经竭尽全力,剩下的就交给苍天了。 刚转身站起来,却发现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江兄!” 赵京辉连忙冲了上去扶住江枫,官家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 “果然一个奴隶能懂什么医术。” 转身头让身后的那帮人把两人抬出去。 赵京辉站了起来,拿出手里的砍刀。 “什么药也不能立竿见影,管家你还不能明白这个道理吗?给我兄弟半天时间,若是毫无效果,我们的命交给你们。” 官家想起莫西尔对他说过的话,停在了原地。 “算了,那就再给你们半天时间,半天时间要是还没有效果,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你放心!我赵京辉言而有信。” 赵京辉把江枫背到了房间里的床上。 “江兄,我等之安危全系于你一人之手了。” () 第二百一十章瘟疫(4) 江白青在赌,他都没有把握自己昏死之后还能不能醒过来,只是祈求上苍,保自己一命。 这满目疮痍的天下,江枫不想带着无尽的不甘与遗憾离去,他不后悔来到这个时代。 当历史的车轮踏进这个节点上,江白青见过比文字上更刻骨铭心的忠心,更真假难分的伪善,史书上的区区几行,自己却见过他们的一生。 勾心斗角,阴谋诡谲,每一天几乎都是在刀尖上跳舞,但是江白青相信哪怕是一手烂牌,也要胜天半子。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半日后。 江白青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红色的天花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摸了摸额头,不知什么时候退烧了,肺子也没有那么难受。 但是还是感觉四肢无力,头疼的厉害。 “江兄!” 赵京辉听见身后的响动,转过身来,看见正要坐起来的江枫,连忙跑过去扶起他。 “感觉怎么样?” 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惊讶的说道: “天!真退烧了。” 江枫苦笑,自己这一次可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情况怎么样?” “你刚弄完药就昏倒了,那个管家说是只再给我们半天的时间。” “咳咳,张玄怎么样?” “和江兄你差不多了,自从注射完药剂之后,便陷入了昏睡。”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 管家走了进来。 “怎么样,你那个废物兄弟醒了没有。” “管家你是在说我吗?” 管家先是一愣,然后猛地看向声音的方向。 “你……你居然醒了。” 他一下子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点,脸色瞬间好了起来。 “真的有效,快快快,我得去找莫西尔大人。” 此时的莫西尔正坐在椅子上,靠着吸食大烟来麻痹自己身体上的病痛。 但是他知道这只能让比其他人多活一到两天,可管家那里迟迟没有消息,让自己好不容易燃烧出来的希望有一点点的熄灭。 “主人,主人,那小子醒了,并且已经退烧。” 莫西尔手中的烟枪瞬间掉在了地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激动,却又一阵的止不住咳嗽,管家见势赶忙扶了过来。 “主人,那两个奴隶马上就到,您在坚持会。” 江白青上次所做的药剂仅仅只够四个人的量,给自己和赵京辉张玄各一针,剩下的便留给了莫西尔,莫西尔看着江枫拿出来的既不是汤药,也不是银针之类的,但是有一些好奇,却也没有怀疑,毕竟面前的这个人已经活了过来。 …… …… 夜晚。 此刻张玄早已经醒了过来,他几乎都不敢相信,早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了。 经过了一下午的恢复,身体都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三人坐在火堆旁正商量着如何逃出去,赵京辉和张玄你一言我一语的,只有江枫靠在柱子旁边沉思。 “想什么呢,江兄。” “我在想有办法逃出去了,或许还能一举两得,甚至多得。” “什么意思?” 江白青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声地说道: “人来了。” 吱的一生,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 管家一脸谄媚的走了进来,和上午看到的判若两人。 “大主人有请。” “大主人?” “就是这个农场的主人,查尔斯大人。” 终于能见到这个农场背后的人,江白青没有想到这么容易。 “我跟你去。” 正起身要走,管家却拦住了身后的赵京辉和张玄。 “大主人只说请江枫一人,还请你们二位在这个等着。” 脸上笑容没有变,但是语气却变得有些冰冷,很明显,管家还是看不起这三个奴隶。 江白青用力按住管家的肩膀。 “管家,我们走吧!” 管家肩膀吃痛,但又没办法发作,揉了揉肩膀。 “江公子,我们请。” 两人在打着灯笼走在前面,江白青和管家并排而行,一路无言,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江枫被带到了一个庄园的面前。 一番搜身过后,两人被请了进来。 一个大长桌映入眼帘,查尔斯坐在对面,旁边坐的都是整个农场其他大大小小的各个头目。 查尔斯用蹩脚的中文说了一句: “坐!” 江白青欣然坐了下来,又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更何况只是一个农场的主人。 管家站在查尔斯的背后,负责翻译众人说过的话。 “我听莫西尔说,你是一个郎中?” “医学只是在下的一个爱好,我的主业是一个商人,在大明和南面诸国之间进行商贸往来。” “噢?原来是一个商人,没想到医术竟然这么高明,那既然是个商人,我也是个商人,那就好商量了。” “查尔斯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人之间更是如此,如今我们整个农场有一般人都染上了瘟疫,没有药的话,几天之内,农场恐怕也要是死绝,我出钱,你出药,你若治好我们这里所有的人,一百万两白银,我还派人亲自给你送回明朝。” 江白青清楚这一百万两对于这个农场不算什么,但江枫此行可不是为了区区一百万两而来,他要的是一个能源源不断产钱的商路。 () 第二百一十一章归途 开辟一条商路的价值,远远高于那一百万两。 见江枫没有说话,查尔斯又说道:“怎么,你是觉得便宜了?你想要多少?” “查尔斯大人你既然说过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有一个更好的方法,你我二人都能得利,而且非常丰厚的利益。” “什么利益。” “这里最稀缺的就是茶叶,瓷器,丝绸之类的东西,我们商队可以负责把这些东西从明朝境内送到这里,你们可以用银子买,也可以用粮食换,而你们这里商品也可以送到明朝境内去贩卖。” “你们明朝不是实行闭关锁国的政策,片板不得下海。”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说是片板不得下海,我们不也下南洋来到这里了吗,现如今明朝内忧外患,自顾不暇,怎么可能管的住我们。” 查尔斯点了点头,似乎听明白了江白青的话。 “这件事情你能够全权做主?” “当然,说一不二。” 查尔斯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绝非小事,你容我考虑考虑,我也得和他们商量之后才能给你答案。” 江枫没有太多吃惊,只是轻松的耸了耸肩。 “当然,我静候佳音,并且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愿意先为你们救助他们,当然我这个药剂也很有可能失败,出了人命不要来找我。” “那就这么一言为定,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江枫和查尔斯又在宴会上聊了很多,宴会结束的时候,查尔斯赐给了江枫一座小型庄园,并全力配合江白青的要求。 第二天早上,江白青开始大规模提取青霉素。 这个农场人数众多,不下于二十万,其中光奴隶就有十多万,说是农场主,其实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江白青最少得提炼出来够十五万人用的青霉素,这种用量无疑是特别庞大的,江枫找来了很多人给自己打下手,但是最核心的原理江白青却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是为了防止这群西方人出尔反尔。 就在答应查尔斯的第三天,管家找到了江白青,带来了查尔斯的意思。 同意江枫的条件,双方的合作正式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江白青提取青霉素的手竟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自己几个月的辛苦和奴隶终于没有白费。 苦心人,天不负。 查尔斯也没有拖延,几个小时后双方的合同终于签订,接下来的时间里,江白青全身心投入到制造青霉素的工作之中。 瘟疫也在这个农场中慢慢退去,半个月后,农场的瘟疫已经全无。 查尔斯也没有食言,出尔反尔,一方面他感激江枫挽救了农场的灭顶之灾,另一方面那一条商路真的很吸引人,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到时候用粮食换来瓷器,茶叶,丝绸之类的,然后把这些东西转手买到西方,那时候大赚一笔。 身为一个精明的商人,查尔斯可不会自断商路。 江白青来这个农场的第二十天,三人凭借着查尔斯的免检文书,一路北上,也带出来他所需要的粮食,他以为有了粮食,明朝境内的人们便不会造反。 但他这个出发点是对的,可完全低估了人心,对于权力的欲望,就如高山滚石一般,一但开始再也无法停止,身居高位的时候,品尝到了权力的甜头,便义无反顾的去要获取更多的权力。 从最开始的与其生而饥死,何不反抗而死,到后来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局仅仅是一个口号的改变,也是掌舵人内心的一个改变。 此刻的江白青不清楚这个道理,此刻只是义无反顾的返回明朝。 当他手握大权的时候,还会像今天如此吗? 三个月后。 崇祯三年,十一月初九。 京师。 时隔许久,历经千难万险,江白青再一次踏上了这里的土地,寒风习习,三人裹紧了棉衣。 从查尔斯农场离开的时候,归还了所有的物品,江白青看着胸前的玉坠,离家越近,他竟然有一些想家了来。 走进京郊,江白青发现这里的气氛特别的压抑,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三人来到驿站,驿站驿长认出了江枫。 “江大人,时隔大半年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这城中气氛怎么这么压抑,莫不是女真又入关了?” “女真倒是没有入关,可……可他们攻陷了皮岛,没了后顾之忧,现在猖狂的很。” “皮岛!那么重要的地方怎么能说丢就丢!” 驿长也只是听说了一个大概,把他知道的跟江白青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三年前女真攻破了朝鲜,朝鲜就成了女真的附属国,这一次女真联合朝鲜,共计二十万,一路取锦州,一路取皮岛,那时候辽东局势如同迷雾一般,当锦州被围的时候,没人能想到还有十万人在皮岛。” “我走的时候皮岛守军还有两万有余,怎么连援军都没有拖到。” “皮岛的参将尚可喜,耿仲明,孔有德三人投降了女真,他们打开了皮岛的城门,迎皇太极进城,左都督平辽总兵官战死,全军覆没。” () 第二百一十二章召见(上) 左都督平辽总兵官战死,全军覆没。 当江白青听见这一句的时候,发现事情正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出发,自己费劲千辛万苦,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毛文龙还是死了,皮岛也还是丢了。 毛文龙一死,辽东如断一臂。 “袁督师呢?” “听说陛下倒是没有怪罪督师大人,这件事情说实话就是辽东兵力不够了,现如今全辽东的兵力已经不足十万了。” 江白青知道那些兵几乎都投进了农民军的汪洋大海中,突然发现才发现时隔几个月,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现在的明王朝可所谓是每况愈下。 贪官污吏,朝廷越来越腐败,很多人在其位不谋其政, 陕西,甘肃等地的农民军现在可不是当年几百上千之众了。而是上万人,甚至几十万人。 现如今其实也不怪他们造反,尤其是陕西。 崇祯元年,陕西大旱。 崇祯二年,陕西大旱。 崇祯三年,陕西大旱。 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什么地方也架不住大旱三年,再加上这里隶属西北,民风彪悍,我不造反,谁造反。 这里造反的人还与其他的地方不同,别的地上是农民造反,而陕西造反的竟然有一部分都兵卒。 国家不给他们发俸禄,只能官逼民反,带着明朝发给自己的武器,转手又去抢劫明朝,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江白青清楚从崇祯元年开始,明末农民起义正是拉开序幕,如果什么都没有改变的情况下,即便是明朝灭亡了,这场轰轰烈烈的起义依旧没有结束。 前前后后三十多年,光农民军死伤就足足有几百万人。 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眼下明朝最大的威胁是北面的女真,但想要解决北面的女真,必须得先解决西北的农民军。 攘外必先安内。 这是江白青给自己定的方针,虽然不知道这个方针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和驿长交谈完了之后,江白青就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脑海中一直想着这个问题,对于这农民军的汪洋大海,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彻底的根除他们。 在床上翻来覆去,可终究是想不到一个好的方法,三年前,他对这件事情踌躇满志,可现在经历的越多,越感觉到了时代压在一个人身上的绝望。 …… …… 乾清宫。 刚下了朝崇祯皇帝正在批阅今天的奏折。 这时候门口的小宦官走了进来,跪在朱由检的面前。 “陛下,江枫回来了。” 这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年初一战鸣天下,然后就销声匿迹,人间蒸发了一般。 已经许久没有听说了这个名字。 “他现在在哪里?” “禀陛下,就在城郊的驿站之中。” “召开吧。” “领命。” 朱由检看着奏折却发现已经有一些看不下去了,脑海中满是关于西北的农民军。 两年前,三边总督杨鹤刚到任上,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几乎平定了陕西的所有兵变和农民军。 江枫曾告诉过自己以抚为主不是长久之际,果然这句话说出还没有一年,那些被招安的农民军又揭竿而起,势头比之前更甚。 他本以为杨鹤在西北创造了一个奇迹,没想到那只是回光返照,仅仅坚持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并且前前后后花费了上百万银子,要不是当初抄了八大晋商的家,抄出来不少银子,这朝廷可就面临着崩溃了。 朱由检发现身边似乎还有一个敌人,他们不像农民军和女真那样,直逼利害,而是看不见摸不着,但一直阻碍着自己,确是的存在。 朱由检看不见的这个敌人叫做文官集团。 明王朝从开始的时候无疑都是君强臣强,到中期的君弱臣强,然后现在的君弱臣弱。 明朝的这个制度,君王几十年不上朝都没有问题,国家依旧没有覆灭,但臣弱就不一样了。 自从阉党被除,朝廷上还有其他党派,这几个党派整天没有别的事,也不先天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只干一件事——吵架。 派别太多,政党林立。 这让本就摇摇欲坠的明王朝更加岌岌可危,可很显然,如今的崇祯皇帝朱由检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只知道如今朝廷办事效率极低,却又无可奈何,也不能全杀了,换一两个也没有什么效果。 驿站里的江枫刚推开门,就看到现在门口的两个锦衣卫,和一个小宦官。 “传陛下口谕,召宁远指挥使江枫入宫。” 江枫有一些震惊,自己昨天下午进的城,今天早上竟然就有人找了上来,这情报工作做的可是真的好。 江白青在小宦官带领下,再一次走进了紫禁城,一回生二回熟,一通七扭八拐之下,江枫看见了牌匾上刻着的三个大字——乾清宫。 经过了一番搜身之后,江白青站在了乾清宫门口,上一次也是在这里召见的自己,一晃大半年,这其中却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几经生死。 小宦官轻轻的敲了敲门,“陛下,江枫给您带过来了。” “让他进来吧。” () 第二百一十三章召见(下) 这一次朱由检坐在主位上,俯视着下面的一切。 “臣宁远指挥使江枫参见陛下。” “起来吧江爱卿。” 朱由检又挥了挥手。 “赐座,赐茶。” “谢陛下。” 江枫坐了下来,这一次召见的火药味明显没有上次的那么大,大半年不见,朱由检比江枫想象的更加憔悴,头发几乎白了一半。 “江爱卿好气魄啊,竟然和山西巡抚蔡懋德把八大晋商死死困在城中数日,否则真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陛下过奖了,主要还是巡抚大人的功劳,臣只不过是阴差阳错的获得了八大晋商的名单。” “三晋大地商贾众多,晋地赵氏又是首屈一指,竟然没有跟建奴女真有任何勾结,真是忠心耿耿啊,话说,除了八大晋商之外,还有没有有可能和女真勾结的商人。” 江枫喝茶的手一顿,朱由检的话绝对不会是字面意思,他在提醒自己知道赵家和此事也有关联。 ‘这锦衣卫的势力可真的是无处不在啊。’ 江白青心中感慨着,却不敢有一丝丝流露出来。 “陛下,这臣就不清楚了,只不过臣所得名单上只有那八家,至于其他,巡抚大人比我知道的还要多。” 朱由检笑了笑。 “不提这些往事了,此次南行可有什么收获,你说的农作物找到了吗?” 江白青把粮食和商路的事情悉数告诉给朱由检,尤其是商路,并点名其中利害,绝对是利大于弊,如今明朝最缺的一是粮,二是财,而这一条商路可以缓解如今的颓势。 朱由检听得很仔细,虽然海禁是祖宗定的规矩,但几百年来几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不做出改变,是无法破解明王朝的僵局。 “陛下,你可以着一心腹全权负责此事,此商路重中之重,是臣此次南行最大的收货,商路若成,源源不断的金银粮食运往国内,到时候我们可外据女真,内灭乱军。” 朱由检对这条商路很感兴趣,现在正值内忧外患之际,多一条路,总比少一条路好,心里想着,脑海中就已经有了心腹的首选。 礼部尚书——温体仁。 两个人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有一种人叫做贪官,可能一百两的东西,经过层层过滤,到朱由检面前也就剩下了十两。 和上次一样,朱由检问了问江白青对于这内忧外患的环境该怎么破解。 而江白青同样说了很多,时隔大半年,自己多了很多新的见解,但最核心的方针无非六个字。 “攘外必先安内。” 江白青的这一通话也无疑确定了朱由检的内心想法,现如今明朝没有办法长时间两头作战,只得灭一个,再集中全力灭另一个。 既然要灭农民军,朱由检觉得把江白青调到陕西,协助三边总督剿灭农民军。 …… …… 半个时辰后。 江枫走出了紫禁城,巍巍皇城,竟压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果然能坐到皇位上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每个问题都深刻见骨。 虽然刚才的谈话没有明说,但是江枫猜到了朱由检应该是要把自己调到西北来平定农民军,一想到这农民军江枫就十分的头疼,根本找不到一个能彻底剿灭的方法,到时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站在来来往往的大街上,冷冽的北风在大街小巷中穿来穿去,时而像是不甘的嘶吼,又时而变成了一个人在掩面而泣。 站在大风之中,身上的衣服不断的浮动,自己显得是那么渺小。 不以命相博,怎么可能胜天半子。 生亦我所往矣,为家国,死亦我所往。 一滴泪从脸庞划过,孤寂,彷徨,痛苦充斥着全身。 他不知道这两世的记忆,到底哪一个如此触动,或者他已经完全融入这个时代,江枫一个人站在那里好久,直到寒冷席遍全身才回到驿站。 赵京辉和张玄正坐在桌子上等待着江枫,江枫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时辰,上次陛下召见很快就回来了,而这一次这么长的时间,但是让二人有一些不知所措,这里虽然是京师,但也不是绝对的安全,还有温体仁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在背后下黑手的人。 就在故意乱想之际,驿站的门被推开了,江枫走了进来,身上落满了白雪。 两个人连忙走了过来,接过了手中的棉衣。 “怎么这么长时间?” 这时候江枫缓了过来。 “这不好久没来京师了吗,我四处看了看。” “害,我还以为那温体仁又对你下手了。” “温体仁这几天他不会出手,高兴还来不及呢。” “什么意思?” “还记得那条商路吗,陛下多半会给交给他,那可是肥差啊。” “交给他,那我们不是白费辛苦了吗?” “但是这礼部尚书也确实最适合这个差事,现在只能一样这些人少贪点。” “那接下来我们还去哪里?” 江白青轻松的笑了笑: “当然是回辽东,回家了,陛下交给的使命可算是完成了,现在我们要考虑考虑如何对付女真和这帮造反的人了,如果我没猜错,不出两个月,我们就会被调到西北。” () 第二百一十四章我回来了 赵京辉感叹道:“调到西北,也确实有可能,毕竟我们这返程的一路上碰到的农民军可比去的时候多太多了,真是遍地开花。” 张玄顿了顿,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如今乱世,谁不想来一个受命于天,农民军看似乌泱泱一片,但是一群蝼蚁,还是掀不起多大风浪的,我觉得重中之重还是关外的辽东女真。”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时候这些看起来无比渺小的东西,到头来却很有可能是要致命的,前车之鉴比比皆是。” “可这些农民军人数众多,范围之广,流窜之快,想要彻底剿灭他们,非十年之久无法成功,而十年间,女真怎么可能坐以待毙,要不然继续进攻辽东,要么向上次一样,绕道蒙古,从长城防线入关,到时候我们又要被调回辽东,待辽东平定了,这西北的农民军可能又复起了,这和两头作战有什么区别。” 张玄所说的问题,也就是江白青记忆中那个明朝灭亡的一个原因,每当农民军要被剿灭,辽东那里必出事,所有努力全都前功尽弃。 但是和之前不同的是,袁崇焕还在,袁崇焕在江白青心中虽然比不上卫霍,甚至皇太极谋略也在他之上,而那些人无疑都是一把锋利的长剑,但袁崇焕和其他人不同,他是一个善守者,一个坚固的盾。 主守后战。 这是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方法,却也是最契合袁崇焕的一个战略。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足够的忠心,袁崇焕不像孔有德众人一样,不战而降,也不像后来的洪承畴一样,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投降,真要是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或许会像毛文龙,赵率教一样。 生死对于他们这些人或许早已经不重要了。 在袁崇焕手底下待了两年多,江枫清楚的知道,无论是当年寒窗苦读的穷书生,还是之前的宁前道,到现在袁督师,是起是落,他的眼中只有两个字——本心。 而袁崇焕的本心很简单,身为汉人,既然食君禄,受国恩,那必然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玄见江白青没有回话以为他是被问住了,却没有想到隔了好一会,竟然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有袁崇焕在,辽东就乱不了,而皇太极再敢绕道,大不了昨日之事重演一次,但内患不除,大明将永无宁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只要皇帝不动摇,我江白青在五年之内,尽灭内乱,到时候倾全国之力,五年平辽东。” 可江白青清楚,如今这个刚愎自用,还喜欢听信谗言的皇帝,平定农民军不会那么容易,若功高盖主,自己亦不会有一个好下场,或许战死沙场,是对这一生最好的诠释。 三人在驿站之中又聊了许多,对当今局势,三个人,三种看法,但殊途同归,最后都不谋而合。 翌日。 离京,向辽东出发。 江白青摸了摸玉坠,看向远方。 曾向天许赴国难,满腔热血洒世间。 半个月后,江白青再一次的踏上了这片土地,熟悉的宁远城,熟悉的一切,和京师一样,气氛变得有一些压抑,更还有一些身着缟素的人,皮岛或锦州战死的有很多都是他们的家人。 大雪纷飞,加上这残阳如血的傍晚,宁远城不知何时变成了这个样子。 似乎什么都没变,但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尤其是全军覆没的皮岛,导致宁远城好多地方十室九空,但苦难的一切远没有结束,而是才刚刚开始。 ‘我回来了。’ 江白青牵着马向家的方向走去,刚走到拐弯处,脚突然停在了原地,江府门口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沐凌雪, 一身素衣的沐凌雪,似乎也有了感应一般,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沐凌雪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激动的说不出话。 上一次离别,沐凌雪根本没想到江白青会渺无音讯,按理来说,进京受赏,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也该回来了。 直到袁崇焕都返回了辽东,江枫却依旧没有回来,沐凌雪曾问过云牧他们,可他们和自己一样,根本不知道江白青的下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沐凌雪都会坐在门口的等待着江白青。 春,夏,秋,冬。 直到大雪纷飞,直到这夕阳西下,终于看到了江枫。 江枫站在枯藤老树之下,身着青衣斗笠,长刀在侧,天空雪花飘飘,与那血色残阳几乎融为一体。 “雪儿,我回来了。” 女子黑色的眼眸亮了起来,嘴边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笑着笑着,一滴泪无声的划过脸颊。 江枫跑了过来,抱住了沐凌雪,用手轻轻的刮了刮她的鼻子。 两个人站在府前,那一刻,时间仿佛都已经静止。 …… …… 三人回到了宁远城,袁崇焕设宴宴请了江枫和赵京辉。 江枫时隔大半年再次见到了云牧石开二人,许久不见,云牧沉稳了不少,退去了一身的稚嫩,和从沐溪镇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判若两人,但看到江白青的一刹那,还是退出了那一身的锋芒,一如当年一样的笑容。 () 第二百一十六章新的征程 “大哥。” 江白青拍了拍云牧的肩膀。 “逸之,壮了不少嘛。” 抬起头看向周围的人。 “诸位,我回来了。” 江枫,云牧,赵京辉,石开,从战争中走出来的四个人再一次聚到了一起,让风起云涌的局势,看到了一丝丝的曙光。 也同样看到了徐氏二兄弟,袁崇焕看到了江枫的亲笔信,就把他们并到了宁远卫,直属于江枫这个指挥使的卫所,两个人在太原城替江枫出生入死,已然成为了江白青手底下的亲信。 一个以江白青为核心的小团体正在形成。 宴会整整持续了一下午,给宁远城压抑的气氛增加了几分色彩,好些天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江白青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却再也看不到那个一口杭州话的左都督,那个有些固执,狂妄,却又同时惜命的人,最后却以最壮烈的方式去死。 看着远处的人群有一些失神,江白青把碗中就酒一饮而尽。 ‘毛文龙,我江枫会替你报仇,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他们三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既然相当叛徒,我就会让他们知道当叛徒的后果,总有一天我会拿你们三个人的人头祭天。’ 宴会结束,江白青喝的有一些微醺。紧绷的神经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今天他很开心,终于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不用提心吊胆的活着。 两个月后。 这两个月辽东表面上风平浪静,女真又安静了下来,江白青曾数次请求收复上一役丢失的右屯和大凌河堡,可是却一一都被袁崇焕驳回。 原因只有一条:没兵。 想当年陈兵二十多万的辽东,现在已经不足十万,二十万尚有进攻之力,十万人防御还有些捉襟见肘。 江枫无奈,他理解袁崇焕的顾虑,辽东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若锦州再丢了,就算皇帝不杀他,袁崇焕自己也会无颜面对天下。 至于女真为什么这么安静,很简单,女真和朝鲜的联合出了岔子,朝鲜国王倾全国之兵参加此次战争的,却没想到在分得利益的时候,竟然什么都没有得到,便和女真之间产生了间隙,再加之明朝作为二百多年宗主国,出兵朝廷内本来就有一些反对的声音,这一次丝毫未取,却折兵不少。 这下子反对的声音更盛了,只得对于女真那面的话模糊回答。 这让皇太极极为恼火,却又不想再次出兵朝鲜,这样不仅耗时长久,万一陷入了僵持,这样身为第三方的明朝很有可能出兵,到时候局面陷入了不可能预料的地步,上次出兵朝鲜完全是明朝新帝初立,政局唯稳的时候,这样的机会可不容易出现。 江枫这平静的两个月只能练练兵,研究研究如今的局势,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新年。 这一次过年,江白青带着沐凌雪回到了锦州。 刚回去的那天,江母握着沐凌雪和刘柯的手聊了很久,江枫靠在门口,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家人闲坐,灯火可亲,这便是世间万般美好的风景,这也是他要守护的东西。 崇祯四年,正月二十七。 朝廷的那圣旨终于送到了宁远城。 不出江枫所料,朱由检要把自己调到西北,但也有预料之外的事情,这次调到西北不仅仅只有自己,还有很多,被调走的共一十二人,不知道崇祯皇帝是不是故意的,被调走的这几个人中,就有同为指挥同知赵京辉,石开和千户云牧,还有那徐氏两兄弟。 一下子调走了这么多人,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调走,但是调兵比调将更让袁崇焕心疼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张玄进入宁远城就一直住在客栈之中,思来想去没有选择参军,而是成为了江枫的幕僚,江白青对他这个选择也没有感觉到什么意外,他需要的不是张玄的武力,而是他的智慧和那一身的技艺。 江白青清楚的记得离开北京前一天晚上的那个夜里,他和赵京辉还有张玄的谈话中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对于农民军,不能招抚,不能受降,只有一条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斩草不除根,很快就会春风吹又生,只有杀怕他们,才不会有人想造反。 因为没钱交纳税赋,良民们不得不逃亡或反抗;反抗形成了规模,朝廷镇压又需要大量资金组织来军队。 那这些资金从什么地方来呢?只有征收更多的税。 征更多的税,又造成了更广泛的叛乱,朝廷又需要大量资金组织军队来镇压。 但是为了活着,造反又有什么错,错的是他们不同的立场。 这些人为了活着,参加造反,而江枫是为了更多人活着,来平定造反。 立场不同,就是最大的敌人。 对于这个征税,造反,镇压,再征税这个死循环,江枫找到了一条商路,暂时缓解濒临崩溃明王朝,可缓解终究只是缓解,想要改变这个局面,就要从内部改变。 然而这一动,就会损失那些获利者的利益。 谁动谁死。 一个月后,江白青众人来到了延绥的地方,这里的农民军更加的猖獗。 () 第二百一十七章危机 崇祯四年,二月末。 江白青一行人入驻延绥城,城中守军很少,只有区区两千多人而已,外加各种民兵,也不足三千人。 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这延绥城的巡抚由洪承畴担任,由于江枫的到来,此刻洪承畴正在河南等地剿灭农民军,而陕西变成了江枫的舞台。 当然现在还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江白青被调到这个地方,竟然一官半职都没有升,还是一个三品武官,只不过从卫所指挥使,变成了延绥参将。 这座重镇还有一个延绥巡抚大人。 一间木屋,一把椅子,还有一张挂在墙上的地图。 这就是江枫这几天办公的地方,之前的那些大殿,早已经因为连年战乱,年久失修,等江枫来的时候,房顶都已经消失,连雨都遮不住,虽然陕西已经好久不下雨了, 江枫在旁边找到了这个木屋,还在木屋上面提名三个字——静柳斋。 杨鹤这个采用绥靖政策的三边总督还在任上,如今这个地方情况非常不乐观。 至于农民军的人数,也同样远超江枫的想象,不是几万,不是十几万,而是几十万。 几十万央央之中,哪怕是这个数字就足够令人胆寒,而身为参将的江白青手里只有三千人,几十倍的人数差距。 虽然各自为战,但是也出现了四股大的势力。第一股是神一魁,第二股是王嘉胤,第三股就是王左桂,第四股是高迎祥。 而至于后来名扬天下的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现在还未曾有起色,还不足为据。 这些都是江白青来到城里这几天收到的情报,延绥巡抚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根本也不管事,完全是一个摆烂的状态,一城之任全部压在了江白青一个人身上,顶头上司的不作为,也让江枫更能展开拳脚做事。 唯一一个好消息是这四股势力其中之一的王左挂降而复叛,在几个月前被洪承畴诛杀,这也让江白青减少了一点压力。 江白青看着桌子上的地图,内心不知为何没有半分恐惧,内心格外的平定,他十分的清楚,这几个人还不是主角,真正的主角还得在几年之后才能出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实力与智慧的角逐。 拔出匕首,一刀插在了地图上。 ‘就让我先来扫除这些配角。’ 但是摆在他面前的现实很残酷,一瓢冷水直接拍醒了他。 云牧推开门,一脸疲惫的走了进来,连忙把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累死我了。” 云牧喘匀了气,又继续说道:“大哥,我刚才去军械库里面看了一看,那武器好多都上锈了,尤其是弓箭,一拉就断,火器全部都用不了,都不知道多少年更换过,就凭这武器,哪里能打的过外面这么猖獗的农民军。” “长刀之类的呢?” “那种的能还好一些,大约有六成是好的,差不多两千把,剩下两成上锈的,说实话也能砍死人,但剩下的两成,那就已经烂成了废铁。” “两千把,也就能武装两千人,我们面对的可就是几十万人。” “快,进去,别磨蹭。” 静柳斋外面突然传出来声音,两人向外面看去,是赵京辉,手里还拽着一个人。 那个人嘴里还一直求饶,但还是被赵京辉拖了进来。 那个人看到江白青连忙的跪了下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发生什么了?” “我……我……” 小兵慌慌张张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我说吧,江兄,你不是让我去巡查粮仓吗,我今天去粮仓巡查,乍一看粮仓里粮食充盈,但是这小子眼神恍惚不定,就料到了这其中一定有事情,随手劈开一袋粮食,没想到里面都是黄土,黄土!” 江白青一下子就明白了赵京辉生气的原因,武器好坏不能评判战争的输赢,而没有粮草,什么样的军队都没有办法打胜仗。 粮食那是一场战争的重中之重。 “大人饶命啊,延绥城的粮食已经全部都在这里了,小人是一分都没敢贪啊。” “没贪?一城之军粮怎么可能就这么点,如果我没猜错,光收税的粮食就足够全城兵卒吃半年的了,还有军田呢,那里的粮食呢,这里旁边就是明川河,你别告诉我农作物都被旱死了!” 赵京辉说完,长刀直接插在了粮官的身旁。 “今天你要不是说出来子丑寅卯出来,你今天就走不出来这木屋之中了。” “这……” 粮官抬起头,看向江白青,却没想到看到了仍然是一双冰冷的眼神。 只见江白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粮官的身边蹲了下来。 “只要你说实话,我能保住你的命,否则,不止是你,你应该还有家人吧,他们……” 江白青话还没有说完,粮官直接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我说,我说!” 江白青笑了笑,拍了拍粮官的肩膀。 “这才是我大明朝的好官嘛。” 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说吧!” 赵京辉看向江白青,不禁感叹道: ‘还是你这招好使啊。’ 粮官顿了顿,然后颤颤巍巍的说了起来。 () 第二百一十八章延绥城 “小的真没有贪城中的军粮,粮仓粮食不足的事情,上面的管理层几乎人人皆知,农民几乎都跑去造反了,收上来的粮食只有这些,军田那里……那里……” “怎么了?” 粮官咬了咬牙,还是选择把实情说了出来。 “军田那里全被延绥城内的豪强列绅们给占去了,大人,几十年了,哪里还有什么军田了。” “豪强列绅?具体是哪家?”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但是城中的大户几乎人人有份,现在这延绥城富的越富,穷的越穷,穷的实在活不下去就都造反了。” 土地兼并,这是每个王朝后期都无法避免的问题,而朝廷收不上来豪强列绅的税,贫富差距变大,也是促使一个朝代灭亡的必要因素。 江白青知道他们会兼并土地,却没想到竟然兼并了个干干净净,没把事情留一丝余地。 好一个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不属于你的,终究不会属于你,哪怕咽到嘴里了,我也会让你们吐出来。’ “现在延绥城的粮食还够吃多长时间的?”江白青问道。 “也就半个月了。” “半个月,那看来还来得及,你先回去吧,守好粮仓,若是粮食又少了,提头来见吧。”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的这就马上回去,守好粮仓。” 粮官连跪带爬的跑了出去。 “大哥,就这么给他放了?” “他只是负责引出背后那些人的一枚棋子,这种人和豪强列绅没有勾结你信吗?” 云牧连忙摆了摆手:“我当然是不信,只不过我们初来乍到,一下子就得罪了他们是不是不太好。” “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正好借着这东风,好好烧烧延绥城,子陵,劳烦你去找一下徐海,让他负责监视那小粮官,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逸之,你回去换一套便服,陪我出去走走。” “遵命。” “领命。” 待两人走后,江白青也找出一个便服穿了上来,这已经是来到延绥城的第三天,自己还哪里都没有去过呢,这几天脑子里一直想着如何平定面前的三座大山,没想到现实直接当头一棒。 要钱没钱,要武器没武器,要粮没粮。 别说是后来的孙传庭了,就哪怕岳武穆,卫霍在世,这样的条件也不可能获胜。 “看来是时候是得好好整顿延绥城了。” 江白青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一个计划正在脑海中慢慢浮现。 不一会,云牧就又走了进来,一身黑色的衣服,腰挎长刀。 “逸之,不用带武器,我们去溜达溜达,带武器太张扬了。” “这要万一?” “没事,没有万一,你放心吧,我们初来乍到谁又认识咱们。” 还没等云牧说什么,江白青就抽走了他腰间的长刀,扔到了桌子上。 “走喽。”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静柳斋。 三月初的陕西已经是很暖和的,可大街上依旧是死气沉沉的一片。 除了沿街乞讨的流民,其余地方几乎都是紧闭着房屋,他们已经被收税的明军收怕了,又不敢造反,只能躲在自己的房子里活一天是一天,期待着今年的收成会好一些,不至于被饿死。 江白青本以为辽东才是人间地狱,没想到这里的地狱更加的黑暗无光。 自从踏进陕西境内以来,一幕幕场景让江白青触目惊心,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有些村庄里的人十不存一,更有甚者易子而食,一路上尽是白骨,空无一人的村庄比比皆是。 江枫记得刚进延绥城那天的景象,整座延绥城被一大堆流民堵在外面,因为城里已经容不下这么多的流民了,这种不确定的因素,会让风险翻倍。 守军严厉呵斥的不让流民靠近延绥城,时不时还用弓箭恐吓,在远处看,这座城池似乎被包围了一样。 这些流民可能在几天内饿死,或者去参加农民军,让更多的人流离失所。 大街上偶尔也会有几个人走过,但都面黄肌瘦,目光无神,如同行尸走肉。 这下子显得江枫和云牧在这座死城中格格不入。 然而这座城也不完全是这样的,两人走着走着,却听见了歌声,抬起头看去,就在这群乞丐的对面,一个非常奢华的府邸出现在二人的眼前,肉香隔很远就已经飘出来了。 远处还有酒楼,妓院,豪强列绅们,达官贵人们,正在那里喝酒吃菜,还在欣赏台上的舞蹈,如痴如醉,如梦如画。 可笑,数米之遥,竟是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差距。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四年来的时间,江白青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场景了,然而每一次都在触动着自己的内心。 “李府。” 江白青看到了这座府邸上面写的名字。 “好了,就他了。” () 第二百一十九章第一步 听见江白青的话,云牧先是一愣。 “大哥,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筹集军粮,军饷了。” “宰豪强列绅?这传出去不太好吧,到时候该有人说延绥参将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再者我们也需要这群豪强列绅的支持。” “别人或许需要他们的支持,但是我江枫根本不需要,名声这种东西,说我残暴也好,弑杀也罢,不过是虚名罢了,能解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才是真的。” 江白青话锋一转,挑了挑眉。 “说实话没必要需要用我的名义啊。” “大哥你的意思是?” 江白青笑而不语,转身回头看看这群沿街乞讨的流民。 云牧瞬间明白了江枫的意思。 “什么时候行动?” “查查这家,若是靠那种吸人骨髓起家的,那么我们军饷粮草就有着落了。” “得嘞。” 两人又向深处走了很远,一路上的场景,天堂和地狱相互交织,走到最后两人皆是变得沉默,一幕幕的惨状浮现在眼前,绕了一大圈,江白青和云牧回到静柳斋的门口,江枫停在了那里。 他看着静柳斋的大门,慢慢的说道: “逸之,不用调查了,今晚就行动吧,只拿钱粮,不伤人性命,他们的命还不是交出来的时候,记得,做的干净些,别给其他人留下话柄。” 翌日。 延绥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富商李可庭的李府昨天晚上,被一群饿疯了的流民冲进家中,把所有人都打了一顿,尤其是李可庭被打的最狠,跑去官府报官,却发现大门紧闭,根本没有人出来。 最后没办法,整整两个时辰,钱粮几乎损失殆尽,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李可庭受此打击,最后气的吐血,还昏死了过去。 直到两个时辰后,赵京辉才姗姗来迟,一身酒气,很明显是喝醉了,来到这里派人赶跑了流民,醉醺醺的赵京辉在追流民的时候迷了路,导致钱粮一点都没有追回来。 事情造成的影响太大,久不出面的延绥巡抚和新上任的参将江枫,还亲自去李府上慰问了一番,江白青表示一定会加强延绥城夜间的巡视,绝对不会让这件事情再发生第二回。 当然,是近期不会再发生第二回,因为这一次的收获远远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 知道他们富,却没想到这么富。 昨天夜里,云牧,石开,带着从辽东带过来的一百多名心腹,化妆成流民,攻破了李府的大门,两个时辰的时间里,抢的的钱财无数,就连粮食就有上千石,够吃一个月的时间了。 外面流民饿死的无数,而这些豪强列绅所屯之粮,竟高价出售,昨日江白青和云牧看到这李家的粮铺肆意抬高米价,这对于那些贫民可是灭顶一灾,不仅仅强占他们的土地,七百文一斤大米,这是逼着这群人去死。 所以江枫回到静柳斋,并没有让云牧去调查,而是直接动手,留他们一命,已经是自己对他们最大的仁慈。 但现在江白青有些后悔了,这李可庭在自己面前吹胡子瞪眼睛的,这件事情必须要给自己一个说法,就差揪着江枫的脖领子说话了。 “聒噪!” 江枫呵斥了一声,平时这群官商勾结,在这延绥城里无法无天,还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他们。 李可庭很显然也被江枫的气势吓到了,再加上对这个新来的参将不知底细,也不敢妄自发作,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事情就这么暂时告一段落了,但远没有结束。 …… …… 下午江白青和云牧来到了城郊,这里堆放的都是,昨天夜里搜刮得来的粮食和钱财,虽然说这是和强盗没什么区别,但江白青知道即使这样,那李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有了粮食,有了军饷。 那么下一步就是应该要招兵买马了,可这突然多出来的粮饷务必会使人生疑, “看来得先对城外的小股势力的农民军出手了。” 势力大的他现在动不了,小股势力西北大地上比比皆是,只要出兵一次,这些得来的粮食和钱财就有了来源,变成了从外面农民军那里缴获的。 回到静柳斋之后,江白青就在看着墙上的地图,上面被圈上的地方几乎都是农民军驻扎或者流窜过的地方。 最后他把目光放在了双山堡的地方,这里前一阵被农民军攻陷,现在至少有两万多农民军驻扎在这里。 两万人对两千多,十倍的差距,但农民军不是女真的八旗军,这两万人未必胜的过自己,这两万多人大部分都是被强征,胁从的,真正有战力,真心想造反的只有那不到一半甚至更少。 江白青就决定先拿他开刀了,这正是开启了江枫长达数年平定造反的第一步。 双山堡。 江枫没有想到,这占领双山堡的竟然是一个熟人,一个曾经差点把自己置之死地的人。 刘恒岳。 几年前的江白青一把大火,烧光了刘恒岳的粮草,刘恒岳只得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时间,崇祯二年,恰逢皇太极入关掠夺,西北防御空虚,又趁乱起来。 () 第二百二十章以身作饵 经过两年来的时间,发展成了具有两万多人的势力,不是很大,但也算中规中矩,占据着双山堡,建安堡两处地方。 之前属于王左挂的属下,却离心离德,王左挂死后,就偃旗息鼓,躲在了双山堡。 这个地方背面就是蒙古,天高皇帝远,所以半年来根本没有人去攻打他,而他还时不时的抢抢粮草军械,不仅抢明军的,也抢起义军的,这导致在陕北这一片他没有一个盟友。 刘恒岳知道那个叱咤风云陕西的洪承畴已经被调走,而精锐部队全部被带走,而三边总督还是以抚为主的政策,手底下根本没有多少兵。 所以这几天他把目光放到了延绥城上,他想拿下来延绥城,这座北边的军事重镇,直接虎视银川关,可进可退。 他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延绥城,在城外安插了许多人,伪装成流民,一旦有风吹草动,自己都能知道。 刘恒岳做梦都没有想到,当年那个不起眼的小啰啰,会成为去他命的人。 江白青坐在椅子上,看向地图好久,首战是否成功,关乎着威望所在,也关乎着能否把这里兵卒拧成一股绳。 从来到这里那天开始,江白青就发现这群兵卒哪里是兵卒,几乎全都是,一点凝聚力没有,可能战场上稍微吃一点苦头就会逃跑,这样的队伍,着实让江白青头疼。 关宁铁骑要是这战斗力,不超过两个月,皇太极早就在京城庆功了。 军队战斗力低下,和统帅的能力有很大关系,正所谓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 但是现在江白青没有时间把这群训练出来,只能祈求他们在战场上不要临阵倒戈就好。 如今的延绥城的军队也急需一场胜利,鼓舞一下士气,提升一下威望。 江白青的坐在那里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破晓,猛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走出静柳斋,向城中心的方向走了过去。 云牧刚睁开眼睛,就发现一个人影站在自己的面前,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抬手拔出床边的长刀挥了上去,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他看清了那个黑影的样子,是江白青。 “唉,大哥你这是要吓死我啊。” “你这是才要吓死我,睡魔怔了啊,睁眼睛就想拿刀砍我。” “自从辽阳一战之后,我就有了这个习惯,可能是太紧张了,对了大哥,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 “陪我出一趟城,双山堡那里有农民军出没,我想去那里查看一下地形,在地图上看见的终究没有眼睛看到的真实,这是我们的第一战,不得有任何闪失。” “那我去军营中找三百个兵卒一起去,外面农民军众多,多带着点人总是会安全一些的。” “好。” “对了,记得让赵京辉在派出一千人在后面跟着,不能记得太近。” “这是什么意思?” “以身作饵,先试试农民军的战斗力为几何。” “这绝对不行,我不同意,太冒险了。” “逸之,你放心,我怎么可能把你我二人的性命至于危险之中,” “可……可就算我同意,赵京辉他们怎么可能同意,大哥,你现在不是那个辽东的无名小卒了,而是系一城之安危的参将。” 江白青顿了顿:“你不要和赵京辉知道我们作饵,只是跟他说要去前往侦查双山的情况。” “这……这能行吗,万一……” “子陵心思缜密,不会不派人跟着的。” 云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起身前往了军营,而江白青选择坐在椅子上小憩一会。 身为指挥同知的赵京辉,这几天一直负责练这群,看到这么早就一起走过来的云牧有些吃惊。 “云老弟,你怎么来了,我记得你是今天下午的来啊。” “赵兄,这群兵卒训练的怎么样了?” “比刚来的时候了强点,起码现在能听指挥,不是刚来的时候那一盘散沙,对了,你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给我三百精兵,我陪大哥出城一趟。” “如今城外起义军四起,现在情况都没有摸清楚,身为堂堂参将,贸然出城是不是太冒险了。” “要去侦查一下双山的情况,你放心大哥什么时候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那好吧,我让徐东带着三百人陪你们去。” 半个时辰后,江枫带着三百余人,离开了延绥城,向东北方向上的双山堡附近前进。 赵京辉现在城墙上的众人离开的背影,心中还是感觉不太放心,这不像辽东,农民军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 最后赵京辉找到了石开,让他带着一千人,在后面跟着江白青前进,一旦前面出现任何异动,也好有一个相互照应。 赵京辉的这条命令正中江枫下怀。 江白青率人出城的时候,被安插在城外的农民军第一时间骑上快马,前往双山堡,他们知道小路,比江枫更快的速度回到双山,把事情告诉给了刘恒岳。 “主公,延绥城就在三个时辰前,有一股军队出城了。” “大约多少人?” “三四百左右,但不知道主将是谁,很生的面孔,之前根本没见过。” () 第二百二十一章以身作饵(下)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这群明军是奔着双山的方向来的,估计是侦查的。” 刘恒岳捋了捋胡子,眯着眼睛。 “我没打算找他们,竟然先找上我来了,洪承畴已经被调走了,剩下的这群平庸之辈拿什么挡我,传令下去,来集结五千人,我要亲自去会会他们。” 此刻江白青还骑在马上悠闲的走着,他的身边分别是云牧,张玄,还有徐海,徐海精神非常紧张,环顾四周,不放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而反观张玄就淡定得很,此刻正叼着一根毛笔,手里拿着一张布,每走一段距离,张玄就把地图画了上来。 江枫看了几眼,可比延绥城里面的地图好多了,挂在屋子里墙上的地图只能看到各个城池之间相互的位置,地形地貌却一点都没有画上来,要不然也不会费这么大劲,出来查看地形。 当然也是顺便做个饵,试探试探这群农民军的实力怎么样,知彼知己方可百战不殆。 走了三个多时辰,江白青这才恍惚的看到了远处的双山,并且耳边想起来轰轰的水流声,并且水流声还很大。 这双山上有河但是让江白青有一些意外。 双山堡就对双山山脚之下依山建造的城池,这条河顺流而下,成为了双山堡的护城河。 江白青刚想去双山山顶,却被云牧拦了下来。 “大哥,再往前就是农民军的地方了,不能再往前了。” “越深入腹地,才越有可能吸引他们更多的人。” “不行,那样真的太危险了,若是对面几万人冲了过来,真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几万人?经过从来陕西这一路上的观察,农民军大多数都是携家带口,老弱病残也都算入,这其中更不乏强行掠夺来的壮丁,而这区区占领两处地方的小势力,能拿出来五千又战斗力的人都很困难,哪里能有上万人。” 江枫的话给云牧说的一愣一愣的,他现在还不是很了解西北农民军的情况,可即便如此,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身边只有这几个人,资本去冒险。 正想说些什么,只见一个在前面侦查的明军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大人,前面发现了农民军,正在想这个地方袭来。” “有多少人?” “看消息一千多人的样子。” “报!” 上一个人的话音还没落,侧翼又有一个人跑了过来。 “大人,我们的侧翼也有人,大约一千人的样子。” “两千多人,这匪首这么瞧不起我们啊。” 听见两名侦查的话,所有人霎时间慌了起来,只有江白青和云牧知道后面还有一支军队,表现的泰然自若,而张玄看到平静的江枫,也没有慌起来,只是把画出来的地图揣到怀里。 很快周围一片尘土飞扬,农民军马上就要成包围之势。 所有人都以为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江枫会选择撤退,但直到农民军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几百米的地方,江枫才有所动作。 与他们想象的要撤退不同,江枫选择拔出了长刀。 “众将士们,随我厮杀!” 所有人也同时拔出长刀,却不敢冲上去,畏首畏尾,停在原地,他们这群人和辽东的辽军不一样,和农民军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参军当成工作,每个月领一点军饷。 爱国?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要不是江白青对这些明军的战斗力早有预料,否则真的想把刀砍刀他们的身上,但是还得指的他们杀敌。 “敢有畏缩不前者,杀无赦!” 这下子所有士兵面面相觑,在加上江白青身先士卒,真鬼使神差的冲了上去。 上千农民军把这三百余明军团团围住,双方直接厮杀了起来,但短时间内,农民军还是奈何不了江白青他们的。 因为江枫手下的这三百是骑兵,虽然比不上辽东铁骑,但是就凭借着骑兵的速度优势,在这群农民军里面也能如入无人之境。 可杀着杀着,江白青却发现有一些不对劲,只见对面的山上又出现了数千人,整齐的站在山顶,直接冲了过来。 可江白青依旧没有慌张,但看见领兵冲过来的统帅,先是一愣,感觉到了一丝丝眼熟。 ‘在哪里见过他。’ 江枫脑海中不断的在回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陕西,刘恒岳! 江白青想了起来,崇祯元年的时候,自己和沐凌雪曾经第一次来陕西的时候,好几次差点死在他的手里,当初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粮草,没想到还能东山再起。 () 第二百二十二章水淹双山堡(上) 江枫本以为,没有粮草损失殆尽的刘恒岳会被手下架空,甚至杀死,竟然又带出来这些人。 刘恒岳直接一眼认出来了,眼神中的诧异转瞬即逝,而后便是满目的冰冷与杀意。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刘恒岳把兵锋直指江枫,带着几千人直接从山顶上跑了过来。 本以为能轻而易举杀掉江枫,却在冲过来的时候,看见尘土飞扬的远处,冲过来黑压压的一片人马,随后就是紧接着满天箭矢飞了过来,落在包围圈的外头,霎时间惨叫声,杀喊声,冲山云霄。 那正是石开率领的一千余骑兵赶了过来,发现江白青被围之后,石开都根本没有统计敌军有多少人,直接不接后果的冲了过去, 立马和农民军厮杀了起来,而江枫身边的明军看到冲进来的人,士气立马有了提升。 骑在马上的刘恒岳不管这些,用最快的速度,带着人直奔江白青而去,只要在援军和江枫汇合之前,杀掉他,一切大仇就得报了。 石开看形势危急,用尽力气掷出长枪,向着刘恒岳的方向而去,自己也拔出腰间长剑,拼命的赶向江枫的位置。 虎将之所以成为虎将,那可不是空穴来风,石开的长枪直接插在了刘恒岳疾驰的黑马前面,马匹撞到长枪上,向后起身,直接把刘恒岳甩了下去。 形式很快发生了逆转,哪怕敌人有五千人,那些是乌合之众,实力远不如这群半吊子的明军,江枫也反应很快,直接拍马奔着刘恒岳坠马的地方冲去。 周围的农民军看到自己的老大被击落下马,并且有被分割包围之势,也顾不得其他,全都奔着刘恒岳而去。 农民军形成的包围圈,很快不攻自破,乱成一团,刘恒岳看着越来越乱的战场,只得不得已下令撤退。 抢下手下的马,向着双山堡的放下跑去,那些没有马的农民军只能靠着双腿逃跑,论逃跑,他们可是很有经验,两旁都是树林,不利于骑兵的追击,所以全部跑向密林之中。 石开很快和江枫汇合,看到没有流露出一丝丝诧异的江枫,石开瞬间就明白了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穷寇莫追,三里之外的双山堡可是他们的大本营,我们这点人攻城还是不够的。” “白青,你下次有计划能不能和我们几个商量商量,这要是匪首抱着和你同归于尽的想法,那一切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江白青也没有想到盘踞在双山堡的人能是刘恒岳,这可是有深仇大恨的人,当年几次险些死在他的手里,他的辎重也被自己付之一炬,碰到这样的一个人,一旦失去理智,就很有可能是想同归于尽。 好在刘恒岳比较惜命,没有选择极端的方法,江枫看着刘恒岳逃命的样子,才发现他为什么能在陕西活到现在。 惜命,有时候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但注定此人这辈子掀不起太大风浪。 江白青走向双山山顶,河水在自己身边呼啸而过,而三里之外正是依水延山建立的双山堡,地方不是很大,但是有天堑,易守难攻。 但有时候攻城不一定非得需要有士兵,江白青看向不远处的这片大河,这条河流经双山堡,养活了那里的农民军。 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千多年前,关云长水淹七军,名震华夏,而今天江白青要用这大河之水,打响平定农民军的第一战。 “你是要水淹双山堡!” 云牧看着江枫一直盯着河水看,瞬间反应了过来。 江白青笑了笑:“没错!我就要借这上天之水,灭了他们。” 他转过身来,看向石开,云牧,徐海等人。 “清点一下人数,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徐海,你回延绥城告诉赵京辉,让他给我准备一千个麻袋,要快,最好是三天之内给我。” “属下这就去办。” “对了,小粮官那里监视的怎么样了。” “这件事情我交给我弟弟了,他亲自前往监视,要是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会同时我的。” “好,等我灭了这伙农民军,再去收拾这群豪强列绅。” 徐海带着几个人骑马向延绥城的方向出发,剩下的人开始在这里安营扎寨,这里离延绥城不过几个时辰的距离,粮草什么之类的当然不用考虑。 现在就怕刘恒岳提前察觉,弃城出逃。 ‘要是出逃,他一定会前往建安堡,而两地的唯一的必经之路就是一个叫做乱儿井的地方,用不用在这个地方设伏,但是根本没有那么多兵力,到时候即便是拿下刘恒岳也会付出很大代价,若不设伏,怎么能让刘恒岳没办法发现自己的意图,设一支疑兵?对一支疑兵,在双山上安营扎寨意图太明显了,必须得找一路疑兵,去双城堡眼皮子底下吸引他的注意力。’ 云牧看着江白青蹲在大河旁边自言自语,却在下一秒从河边走了过来。 “怎么了,大哥?” “逸之,不用在这里安营扎寨了,我们下山。” () 第二百二十三章水漫双山堡(中) 江枫一行人很快在双山堡南面,驻扎了下来,而刘恒岳就夹在了双山和江枫营地的中间。 回到双山堡的刘恒岳,惊魂未定,直到再三确认江白青再也没有派人追上了,才松了一口气。 很快又担心了起来,因为知道了江白青在自己大本营南边五里外的地方驻扎了下来,这么近的距离,一旦有所行动,都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中钉,肉中刺。 刘恒岳站在城墙上,都能模糊的看见江白青驻扎营寨的影子,他用手无力的敲打着城墙,心中咒骂着江枫,这一次差一点就能杀死江枫,如果当时自己要是能孤注一掷一些,或许就不是现在的场景。 上一次和明军交战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死伤人数就达到了上千人,他低估了明军的战斗力,也根本没想到,当年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却成了延绥城的参将。 这种深仇大恨,刘恒岳知道江枫一定会除掉自己,可自己的行事作风,导致在这一片连盟友都没有,孤立无援,可刘恒岳不打算放弃,他决定搏一搏,大不了打不过就隐匿在深山老林之中,日后东山再起。 可刘恒岳不知道,一旦被江枫盯上的猎物,没有东山再起,只有死路一条。 当天夜里,刘恒岳又集结了五千余人,准备袭营,而与此同时双山堡的背面,正如火如荼,却又悄无声息的在忙碌着,没有三天,就三个时辰,赵京辉就准备好了一千个麻袋。 刘恒岳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江白青那里,根本没有考虑到背后,竟然还会有一小队人马。 此时的刘恒岳正骑着马,摸黑向江白青营寨的方向前去。 农民军最大的劣势就是没有马,整个双城堡凑了又凑,才得到了五十余匹马,步兵对骑兵就是最大的劣势,刘恒岳又不是岳飞,能用军事实力来弥补兵种之间的差距,而江白青反而扩大自己的优势。 半个时辰后,刘恒岳来到了江白青所驻扎的营地外围,里面同样也是漆黑一片,只有各个营帐和门口的位置有火把放置。 远处看去如同点点星光,门口几个兵卒抱着长枪昏昏沉沉的顺着,营帐外围还有十几个士兵在巡逻。 刘恒岳看到这一幕,内心冷笑一下,直接率兵冲了过去,袭营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当刘恒岳躲在深山老林之中,偃旗息鼓的时候,江白青已经名震辽东,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孤军深入,打的皇太极不得不回援辽东。 而这些刘恒岳都不知道,小瞧自己的对手是最致命的错误,而他正往这个错误上走去。 霎时间杀声满天,五六千农民军向江白青的军营杀去,他们的手里有的拿着长刀,有的拿着锄头,叉子留冲了过来。 守卫门口和巡逻的士兵很快就被击杀,刘恒岳轻而易举的进去了江白青的军营。 可刚进去才发现,这是一座空营,营帐之中半个人都没有,刘恒岳连撤退的话都没有喊出来,就看到那漫天火箭从天而落,江白青骑在马上,站在高处。 这个场景亦如当年一样。 江白青拔出长刀,火光衬映出,那冰冷的面孔。 “刘恒岳,还记得我们当年说的话吗?只要我江白青不死,终有一日,你们这群蝼蚁都会被我踩在脚下,这山河,容不得你们这些人放肆。” 江枫当年的话,刘恒岳当然不可能记得,但是这个语气,这个眼神,刘恒岳却根本忘不了。 “众将士们,杀!” “杀!杀!杀!” 轰鸣声贴地传来,大地似乎也都在颤抖,四外骑兵纷纷冲了进来,火光照耀在农民军的脸上,充满了恐惧。 黑夜,火光,刀光剑影,箭矢如雨。 江白青直接指挥军队把农民军分割包围,只要今夜擒住或者杀死刘恒岳,那就一年夜长梦多了,可这支军队毕竟不是精锐,江白青指挥的很吃力。 明军都不是很卖力,只要受到了挫折,就有想后退逃脱的人,兵锋瞬间被磨没,江枫几次想要撕破刘恒岳的防线都以失败告终。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恒岳带着残兵逃了回去。 一天之内,刘恒岳连败两场,弄的他也有郁闷,终于在好不容易回到双城堡之后,下令封城,不得任何人进出。 这一次刘恒岳觉得,既然对面的都是骑兵,那么攻城能力一定一般,再加上守城有地形优势,自己还有人数优势,明军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攻下城来,而如今西北农民军猖獗,这支明军不可能一直盯着自己,几天之内肯定会选择撤军。 “投降?” 一个想法浮现在刘恒岳脑海中,虽然三边巡抚杨鹤现在采用绥靖政策,但是投降到了江枫手里,自己的手下可能会幸免,但是自己一定会死在江枫的手里。 刘恒岳摇了摇头,否定了脑海中的想法。 他颓然的靠在了椅子上,现在只能期待着城外的明军退兵。 对于如此苦大仇深的刘恒岳,江白青决定早一些结束他这痛苦的一生。 攻城? 江枫从最开始都没有选择要攻城。 () 第二百二十四章水漫双山堡(下) 这些骑兵只适合在野外作战,至于攻城,那可是需要守城人数几倍的明军才能灭了刘恒岳,那多不划算。 江白青靠在椅子,静静等待着上游的消息。 第二天,一天风平浪静,吃过亏的刘恒岳没再选择袭营,反观江白青却一直派人前往双山堡城下挑衅刘恒岳,可刘恒岳这次学了聪明,当起了缩头乌龟,无论怎么挑衅都不出城。 江白青现在不远处看向城下,要的就是把他们困在城里。 翌日,拂晓。 天还没有亮,四周一片漆黑,刘恒岳等一众农民军还在睡梦之中,而江白青,此刻却站在了双山山顶,双山之所以叫做双山,就是因为这条明堂川把这座山撕成两半。 而这明堂川此刻已经被一千多个装土的麻袋堵住,已经一天一夜,现在水位已经比之前高出了十几米,江白青凝视着这片水域,南面驻扎得营寨已经全部撤了下来。 一声令下,两声炮响。 明堂川河水瞬间掘地,十几米高的水位,直接像下游涌了过来。 此刻,听见两声巨响的刘恒岳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衣服都来不得穿,还以为是明军攻了进来。 可走上城墙,四下望去,根本没有明军的踪影,可还没等高兴,就听见了远处黑夜之中,波涛汹涌的水声,下一秒,刘恒岳感觉自己被马车撞了一般,被河水狠狠地从城墙上拍了下来,瞬间顿时乱成了一团。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整座城被河水淹没,不会水的人在水中挣扎了几下,便被淹了下去,更多的人全在睡梦之中被淹死,只有少数的人抱在木头上,苦苦的坚持着。 可是水涨容易,水落难,时间越往后拖,死伤的就越多。 “江枫,你竟然撅了明堂川水。” 还没有被水淹死的刘恒岳坐在木板上,恶狠狠的说道 两个时辰后,水落。 双山堡一片死气沉沉,宛如一座死城,刘恒岳靠在城墙上,勉强不让自己倒下,这一次真的一无所有了,一场大水几乎让自己的属下全军覆没,十不存一。 满地的淤泥,而淤泥上躺着无数的尸体。 刘恒岳脑海中想到了投降,没想到仅仅三天,自己就走到了这一步,成为了光杆司令。 ‘投降?真的要投降吗?’ 刘恒岳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不投降只会有死路一条,自己当年造反,也是为了活着。 乱世之中,求存不易。 城中所有活下来的人全部聚到了一起,这些几乎都是来自西北的人,全部都是旱鸭子,一场大水,再加上一片黑暗,导致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人。 并且军心早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一片散沙,投降的情绪所有人的心中蔓延,并且再扩大。 江白青骑着马,身后根本延绥城所有的兵力三千人,还有很多攻城器械,一副来势汹汹的表现。 城内的刘恒岳趴在城墙上看着围过来的江枫,无奈的让人找到一张白布,挂到了城墙上面。 “江大人,你我之前的确有恩怨,刘某甘愿受罚,我等愿意投降,为大人效命。” 江白青抬起头看向远处城墙的刘恒岳,冷笑一声,拿出来一把弓箭直接瞄了过去,刘恒岳连忙缩头躲在了城墙下面,但是手里那根白旗依旧没有松手。 刷的一声。 刘恒岳觉得自己头顶一凉,手里顿感一轻,白旗上面的竹竿被江枫一见射落。 “姓刘的,你我之间的恩怨,光受罚可不行,得受死,而且不止你死,这城中所有的人都要死。” “江大人,我们可以谈谈,只要不死,怎么得都可以。” “跟我谈,你刘恒岳还不配,再者,我需要借你们的人头,来告诉天下一件事,只要敢造反,只有死路一条。” 赵京辉趴在江枫耳边小声地说道:“江兄,他们已经投降了,没有了任何威胁,何必还要赶尽杀绝呢。” “子陵,如今在西北降而复反的事情还少吗,一旦接受了他们的投降,那么这几天费了这么大力气就全部付之一炬,这一幕不能在我们的眼前上演,从他们选择造反的那天开始,就要有落入今天这种地步的觉悟。” 赵京辉把剩下的话全部憋了过去,他苦笑的摇了摇头。 ‘是啊,一将功成,万骨皆枯,不只是说说那么简单,四年了,我怎么还这么仁慈。’ 而刘恒岳听见江白青在城下喊出来的话,直接瘫软在了地上,恐惧感从背后涌了上来。 这是他造反四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而这一次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江白青没有再给刘恒岳时间,直接下令攻城,大水早已经把双山堡的城门冲的不知所踪,而城内仅存的几百农民军早已经没了抵抗的想法,这场大水彻底冲垮了他们的意志。 半个时辰后,双山堡被收复,农民军的首领刘恒岳自杀,其余人皆阵亡, 三天后,建安堡也被收复。 自此延绥城附近的一个势力被彻底铲除,没有了再次复起的机会。 这一战江枫在农民军那里算是彻底打响了名声。 () 第二百二十五章肃清障碍(1) 几天之内竟然荡平了一方势力,虽然势力不大,但此战给了农民军一个信号,延绥城新上任的参将不是好惹的。 而延绥城附近的农民军瞬间消停了下来。 虽然双山堡被大水淹了,但是攻破的建安堡却得到了预料之外的惊喜,粮食,足足有十几万石的粮食,江白青都不知道这刘恒岳到底是从哪里抢来这么多粮食,这要是放任不管,几年之后,可就是十万乃至二十万人。 江白青把粮食运回延绥城,上次抢来的粮食也终于能出现在明面上还不被怀疑了。 粮食的问题暂时是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要弄点那些掣肘自己的势力了。 首先就要铲除趴在延绥城上面吸人骨血的豪强列绅们。 兵权在手,这些人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也不能直接对他们动手,这万一给别人留下话柄,告到朝廷那里,这样会更麻烦。 为了这个,江白青觉得必须从长计议,以免留下口舌。 回到延绥城之后,江白青一心扑到了练兵上面,上次一战,他清楚的感觉到了精锐和这群的差距。 这一次有粮,再加上从李府里抢来的金银财宝,可以补上朝廷亏空他们的军饷。 江白青还记得后世曾对明军戏谑的评价,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虽然这是一句玩笑话,但其中不乏也有他的道理,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又或是未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永远都是真理。 果然发了军饷这些明军,对于训练,精神头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江白青一直都住在军营里面,几乎和他们打成了一片,这支杂牌军慢慢的在改变,而江枫的话也如同铁令一般,不可撼动。 江白青都没有发现这只军队已经和当年在辽东时候的辽军不一样了,变成了一支只属于自己的军队,起码现在还没有注意到。 此刻的江枫还靠在椅子,思考着如何剿灭农民军,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 “大人,是我徐海。” “进来吧。” 江枫也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他看向徐海。 “是小粮官那里有动静了?” “没错,几天前小粮官晚上的时候偷偷前往城东的一家十分破旧的草房子里,而和他见面的人,足足有六个人,各个绫罗绸缎的,穿的极好,我第二天查了一下 其中就有总商会会长何东仪的儿子,还有城内几大富商的管家,这都是在城内富得流油的人。” “你偷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内容了吗?” “那当然,他们要在四月十五这天晚上偷粮。” “你的意思是,他们要偷军粮,来转手卖给老百姓?” “没错,看他们的那个意思,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个样子了,十分的轻车熟路,小粮官利用职务之便,把粮库里的粮食卖给富商们,而富商再转手卖给城内的平民。” “从平民手里交上来的粮食,最后灾兜兜转转买给平民,好一个豪强列绅,好一个监守自盗,正愁着没有对他们下手的理由呢,这下子好,找上门来了,徐海,你继续监视那个小粮官,但这件事情你不要打草惊蛇,接下来我自有准备。” “领命,大人。” 等到徐海离开之后,江白青思索着对策。 七月十五,也就是三天后。 这一切还来得及。 粮官韩三,这几天内心很是忐忑,虽然倒卖军粮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的了,但是他总感觉这一次延绥城新来的参将不是一个善茬,再怎么弄下去很有可能要出事。 但是那群吸血鬼们却不管这些,说是这一次不帮他们,就把自己倒卖军粮的的事情捅出去,而这些豪强列绅上面都有人,到头来,一旦事发会把罪名推到自己身上。 韩三也不得不再次听从他们,眼看着日期越来越近了,他的心却也越来越慌。 从粮仓离开的韩三,拿着葫芦里的酒,边走边喝,心中有事,又不能没办法和家人们说,只能自己借酒消愁。 从粮仓到自己的家,走了一路,喝了一路,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些微醺了。 他推开外面的大门,老旧的大门发出吱吱的响声。 韩三看向一片漆黑的房子,皱了皱眉头。 “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早?” 也没有太在意,拿着酒葫芦晃晃悠悠的推开了房门。 “娘子,娘子。” 叫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应,韩三摸黑凭着感觉找到了油灯的位置,从怀里拿出来火折子点上。 昏黄的烛光让房子稍微亮了一些,他又继续走向下一个油灯的位置。 突然感觉到脚下被什么一拌,直接摔到了地上,这么一摔才有些醒酒,但脑袋还是木木的,韩三看向被拌的地方,一瞬间感觉到了头皮发麻。 “娘子,你怎么了?” 韩三跑到躺在地上的妻子面前,坐在地上,把她扶起,晃了晃妻子肩膀,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一个不好的想法在韩三的脑海中浮现,他用颤抖的手试了试妻子的鼻息。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还没有死。 () 第二百二十六章肃清障碍(2) 韩三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他又晃了晃妻子,可还是没有反应,只得打算把她抱起来,可刚有所动作,脖子上顿感被冰冷的东西抵住。 大脑瞬间变得清醒,立马感觉出来了抵在脖子上的是一把匕首,韩三甚至能听见背后之人的呼吸声。 “什……什么人?” 韩三一动不敢动,只得保持住原来的姿势。 “韩三,听不出来我的生意吗?” 面前突然传来冰冷的声音,他慢慢的抬起头,看到了江枫的那张脸,一系列突如其来的事情,却反而让韩三变得冷静了下来。 “大人,您这是干什么?” 江白青蹲了下来,用手拽住韩三的头发,韩三看向江枫的眼神不断的在闪烁,不甘直视江枫。 “我要干什么你还不懂吗?” 此刻架在韩三脖子上的匕首还没有拿掉,韩三根本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面对江枫的话也只是沉默不语。 看他不说话,江白青笑了笑,起身走到了里屋,韩三的瞳孔猛然收缩,身体不断的在颤抖。 只见江白青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走了过去,不哭不闹,很是安静,小孩和地上躺着的那个女人一样,昏迷不醒。 韩三一直摇头,嘴里不断喃喃着一个字。 “不……不……不。” 看着江枫右手在抱着那个孩子,左手不断着把玩着短刀。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韩三握紧双手,极其之大似有丝丝血迹留下,足矣见得他此刻内心的纠结与挣扎,一瞬间的声音变得凄厉。 “大人,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有什么事情,我来承担,和我这一家老小无关,你要知道什么,我都说。” “这才对嘛。” 江白青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在了椅子上,摆了摆手,云牧抵在韩三脖子上的匕首也拿了下去。 云牧江枫二人皆没有放松警惕,一个若是临死反扑还是不得不防。 “大人,我能问一下我的妻儿他们是怎么了?” 江白青聪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瓶,“三个时辰内,你若不把此药给你的妻儿服下,必死无疑,这瓶药能不能得到,就看你的表现了。” 韩三越听脸色越发的难看,绝望的气息弥漫在周围,房间之中突然陷入了死寂。 “大人,你既然找到我,就应该知道延绥城里的豪强列绅也找到了我,其实我也是逼不得已的,这种事情,一步错步步错,他们拿我之前倒卖军粮的的事情来威胁我,我这一家子全靠我自己支撑着,我若死了,她们也就完了,不过现在东窗事发了,这些事情和她们没有一点关系,我的命您拿去,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江白青有些一愣,没想到这个韩三这么重情义,但是现在不是心软的的时候。 “韩三,我要你的命干什么,我要的是那些豪强列绅的命,而眼下就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韩三根本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峰回路转,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 “大……大人,您的意思是让小的当无间道?” “什么无间道,你这是在为朝廷做事,在为老百姓们做事,今天我找你的事情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接下来一切照常,那面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三天后你们不是要交易吗,该怎么做你应该是知道的。” 韩三直接跪下地上,砰砰砰给江白青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小的知道该做什么,不杀之恩无以为报,唯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江白青晃了晃手中的瓶子,直接扔给了韩三,韩三拿到瓶子之后连忙给妻子和儿子服了下去。 “不要企图带着你的家人逃走,否则无论到哪里,我会找到你们!” “小的知道。” 江白青收起短刀,带着云牧走了出去。 走出韩三的家,江白青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拿别人家人威胁的事情十分不光彩,但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情,必须得借韩三之手了解那些豪强列绅的底细和动作。 这是一个下下策,却也是江白青能想到最好的方法。 韩三妻儿没有被服下毒药,而是云牧用几味草药配出来的熏香,而所谓的解药也只不过是几粒人参丸而已,江白青不想把事情做的那么绝,这只是想恐吓一下韩三。 目前为止,看起来效果不错。 “大哥,你说韩三说的那么忠心耿耿,到时候回来听我们的吗?” “他那只是逢场作戏,忠心谈不上,但拿他的妻儿的命做威胁,他也不得不听命于我们。” “若是韩三不听我们的,真的要杀了他的妻儿吗。” 云牧的话一下子给江白青问住了,此去南洋一行,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存亡的时候,也遭受过信任的人背叛,自己好像变得有些麻木,有些忘记了曾经的目标,变成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江白青总看到别人的变化,却也忘了自己也在悄悄的改变,变得有些陌生。 他摇了摇头,又说了一句“或许吧,我也不知道。” 江白青和云牧走后,韩三颓废的坐在地上,等待着妻儿的醒来。 () 第二百二十七章肃清障碍(3) 韩三看到迷药过劲之后的妻儿之后,巨大的压力竟然使他坐在地上抱住妻儿哭了出来。 从这一刻开始,他下定了决心,彻底与豪强列绅决裂,倒向了江白青的阵营。 虽然江枫是用下三滥的手段迫使的,但有时候这招出奇的好用。 对付君子用君子的方法,对付小人用小人的方法。 回到静柳斋的江白青和云牧,开始对延绥粮仓周围悄无声息的进行布控。 为今之计,必须先斩后奏,只要倒卖偷盗军粮的事情被揭露,按大明律枭首,江白青会第一时间办掉他们,以免夜长梦多,哪怕上面这些人有再大的靠山这根本来不及救下来他们。 而与此同时,延绥商会会长正待着延绥商会其他富商们,商量此次倒卖军粮的计划。 他们手里的粮食够吃吗?当然够吃。 可人类贪婪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只要掌控了延绥城的粮食,就等于掌控了延绥城,他们才是这城中的老大。 巡抚算什么,只不过是扶持的傀儡罢了,对于这个新来的参将江枫,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哪怕他几天之内剿灭了一股农民军势力。 这延绥城这么多年来,流水的巡抚,参将,只有这些豪强列绅靠吸食着老百姓的血,盘踞到现在。 不败,是有不败的道理的。 江枫,能拉下水就拉下水,拉不下水就把送到地狱之中。 但是他们犯了一个最致命的错误,掌控粮食不意味着掌控了延绥城,而掌握兵权才是。 邻居有粮我有枪,邻居就是我粮仓,这句话虽然荒诞,但不无道理。 豪强列绅把目光放到了参将江枫的身上,决定先试试他的态度。 男人喜欢的无疑就三种,钱,权,色。 四月十三,距离计划还有两天的时间。 清晨 江白青推开静柳斋的大门,一个哈气还没有打完,突然愣在了原地。 门外站着足足有二十几个人,每两个抬着一个大箱子,为首的男人,一脸谄媚的看向江枫的。 “大人,您醒了。” “你……你们是?” “在下钱皓,是延绥商会何东仪何府的管家,我家老爷这段时间抱病,没办法亲自来您府上拜访,只能托在下前往。” 钱皓转过身来,用手指向身后的东西。 “江大人,这是我们何老板让我给您带来的,不成敬意,略表寸心,还望笑纳。” “何老板,真的是太客气了,江某无功不受禄,怎么好意思手下这么多东西。” 江白青说着,脸上露出来贪婪的表情,而这些细节全都被钱皓尽收眼底,看见口是心非的江枫,钱皓笑了笑。 哪有人不爱钱啊。 “江大人,平定农民军,这可是大功一件啊,怎么能算无功呢。” “剿灭农民军是为朝廷做事,何老板如此真的是太客气了,早就听说延绥商会会长是一个心胸宽广,一心为民为国的人,今日江某算见识到了,近几日公务繁忙,等过几天,在下一定去府上亲自拜访他老人家。” 钱皓看着对这些财宝望眼欲穿的江枫,忙的对后面的人说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东西抬进府上啊。” 江白青打开大门,笑着说: “那就有劳诸位了。” 钱皓和江枫边看着他们抬东西,边聊天,江枫在向钱皓传递着一个信息,以后对何老板马首是瞻。 半个时辰后,江枫终于送走了一行人,钱皓很开心,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江白青拖下水了,这种人很明显和传闻的名不副实,江白青也很开心,他刚想对何东仪示好,降低他们的警觉性,却没想到亲自送上门去了。 回到静柳斋的江枫看着本来就不大的小院,已经被满满当当的堆满了,只留下了一个能进屋的小路。 ‘真有钱啊。’ 江枫不知道,豪强列绅们的示好,还远没有结束。 此刻的江枫回到屋子里面,外面的东西看都没有看,静下心来,想着如何万无一失的实行自己的计划,请君入瓮,不让他们有一丝丝的察觉。 这些钱只是那些豪强列绅的冰山一角,江枫不感兴趣,他要的是这些人的命和所有的钱财粮饷。 刚消停了一会,外面又有了动静。 “我的天,这么好的丝绸,这玉石,好像是河南的独山玉啊,一整个雕刻成这么大,这镯子,金镶玉啊。” 江白青刚起身,就听出了是云牧的声音,走到门口,云牧正打开箱子看里面的东西。 “怎么,羡慕我了。” 云牧点了点头。 “为什么给我的只有丝绸和白银,你的比我多这么多。” 江白青开玩笑的说道:“谁让我是正三品,而你是四品了,没办法,官大,只不过没想法他们也去找你们了,看来是想把新来的这些人一整个拉下水啊。” “大哥,我们用不用提防一下,万一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没事,放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想要拉我们下水,没那么容易。” “没想到这何东仪竟然这么舍得下本。” “你以为他们一直盘踞在延绥城是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知道有舍才有得,让所有人都与他们同流合污。” () 第二百二十八章肃清障碍(4) 拉帮结派,排除异己。 这才是他们能在延绥城内处于不败的根本。 江白青和云牧把这些东西全都放到了屋子里面,随后二人来到了军营,闲时不练兵,战时一场空。 这点道理,江白青还是懂得,现在在他心中,对付那群豪强列绅只能排到第二位,第一位的就是这群兵卒,他们可是自己战胜农民军的重中之重。 跟他们现在谈什么信仰之类的根本不现实,只要粮食和军饷不断,江枫的长剑才能变得更加锋利。 又是一整个下午待在军营,这期间石开,和徐东徐海两兄弟都找过江白青,把何东仪送礼的事情告诉给了江枫,江枫让他们照单收下,不要露出破绽出来。 晚上江白青按往常一样回到静柳斋,刚推开外面的大门就发现了有些不对劲,一种奇怪的味道,非常淡,但江枫还是闻了出来,越往里走味道越浓郁。 ‘来这里的都是男人,怎么可能还有这种女人用的熏香味道。’ 虽然不知道屋里情况如何,江白青慢慢的拔出腰间的长刀,小心翼翼的走到了窗户的位置,虽然不是十五圆月,但十三的月亮已经很亮了,房间里被月光照耀的能看清一个大概的情况。 江白青仔细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和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熏香味道哪里来的?’ 江枫和云牧认识的时间久了,那些能迷晕人的熏香他是知道几种的的,但这个味道只是普普通通的香味。 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想法,江白青会自己家和做贼一样,用长刀慢慢的打开了门,刚打开门,屋子里面就传来一个女声。 “大人您回来了。” “你是谁?”江枫警惕的问道,虽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长刀始终没有离开手。 “奴家是来服侍大人的。” “谁让你来的?” “是何老板让奴家来的,老板所以特地让奴家伺候您的起居。” ‘这狗东西,竟然往老子这塞女人。’ 江枫心里虽然这么想,但面上不能表现出来,他用火折子点燃了油灯,屋子里变得透亮了一些。 同时也看清楚了房间里的人,女人一身红衣,十六七岁的样子,此刻能看清楚女人紧张的脸色。 香味就是从这里出来的,江枫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墙角坐了下来。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怎么大人是不喜欢奴家吗?” 江白青很是头疼,这个女人要是退回去,该引起何东仪的疑惑了,要是不退回去,这个女人就会如同监控一般,实时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静柳斋就变成了敌窟。 何东仪是在自己身边埋了一个雷啊。 女人见江白青一直没有说话,便站了起来,走到江枫的身边。 “大人忙了一天,也是累了,就让奴家来服侍大人吧。” 女人冰凉的纤纤玉手刚抬起,江白青就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一边。 “你今天就先睡在这里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音刚落,江白青离开了静柳斋,看着空旷的大街,最后走向了云牧住的地方,云牧推开门的时候哈气连天,很明显已经睡下了。 “大哥,这么晚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留宿一宿。” “你不是有静柳斋吗?” “静柳斋没地方了,我就睡一宿。” 趁着云牧打哈欠的功夫,江白青钻了进去。 “我这么点个床,也睡不下两个人啊。” “那你就往里去去。” “到底咋么了大哥。” 江白青叹了一口气。 “何东仪那老王八蛋,给我塞了一个女人。” “我靠,这么刺激,那你此刻不应该在我这里啊。” 云牧贱兮兮的说着,江白青轻咳一声。 “别闹!这可是一个烫手山芋,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要不你就笑纳得了,我保证不和嫂子说。” “云逸之!” “好了好了,你就在我这睡下吧。” …… …… 拥挤的木床,云牧但是睡的挺香,但江枫却一夜未眠。 万福酒楼。 韩三一个人坐在二楼包间里面,店小二把一盘又一盘菜端了上来。 过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包间的门被打开。 何东仪的儿子何林生走了进来,身后出现了很多熟面孔,这其中就包括前几天被江枫洗劫过的李家。 这些人根本没有把韩三放在眼里,没有他合作,还会有王三,张三。 偷盗军粮的第一步,就是要悄无声息的把军粮从粮仓里面弄出来,这就需要粮官韩三的牌子才能进去,再加上老巡抚对这件事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倒卖粮食得到的钱,有一部分会流到他的腰包。 但这种事情终究是不能拿到明面上去,毕竟偷盗贩卖军粮那可是死罪。 韩三看着这群嚣张跋扈的人,对于出卖他们,心中更是没有愧疚,边喝茶,边听着何林生的部署,而韩三 需要做的很简单,带着他们的人,进入粮仓,那天晚上,韩三会调走所有不是自己心腹的人,让自己的亲信留守粮仓,这样才能保证计划的万无一失。 这些豪强列绅此刻正在说说笑笑,根本没有担心行动的成功与否。 () 第二百二十九章肃清障碍(5) 张玄拿着刚研究出来的物件正朝着江白青的静柳斋方向走去,他来到延绥城这么长时间,既没有练兵,也没有剿灭农民军,所做不过两件事,一个是绘制延绥城为中心的地图,另一个就是研制火枪。 最近这几天终于研究出来了一些成果,并且还造出来了一个模型,想要拿给江白青看,此刻的他还不知道,正误打误撞打破了这个局面。 …… …… 万福酒楼的商谈还在继续,酒过三巡,何林生拍着胸脯对外场所有人说道这次计划会百分百成功。 因为自万历元年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失败过。 一点点的蚕食军田,军田蚕食过后,就开始偷盗军粮,几十年下来,已然成为习以为常的事情。 韩三从酒楼离开之后,决定把何林生的详细计划告诉给江白青,内心十分的紧张,把葫芦里的酒一饮而尽,边走向静柳斋。 韩三敲了敲门,没想到是一个女人开的门,小粮官不认识这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却认识韩三,脸上露出了狐疑的表情,只不过表情很快从女人脸上消失。 “你找谁?” “我找江大人,他在家吗?” “一柱香前刚离开这里,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打扰了。” 韩三点了点头,随后离开了静柳斋。 ‘他会去哪里?’ 这个消息,必须第一时间告诉给江枫,让他提前部署,否则容易出大事。 江白青的群体,韩三只认识两个人,把自己带到静柳斋的赵京辉,和威胁自己家人的云牧,而云牧的住所就在这静柳斋附近不远的地方。 韩三想到这里,边转身前往云牧的住所前往。 殊不知,他的背后此刻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韩三走到云牧的房子前,刚欲抬手拍门,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嗖的一声,手还没等落下,后背就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感,这种疼痛感让韩三一瞬间大脑空白。 身子不稳摔了下去,他猛地回头看向身后,一个黑衣人正握着一把弓弩,打算射出来第二箭,韩三知道自己躲不开了,便用尽力气,拍打大门,希望能吸引里面人的注意。 屋里的江枫和云牧刚刚躺下,二人同时坐了起来,并且敲门声十分急促,江白青跑出木屋打开大门的一瞬间,箭矢直接迎面飞了过来,身后的云牧猛地一撞江枫,这才躲过了攻击,但箭矢几乎贴着他的脸皮飞了过去。 随后一个黑影向南跑了出去,低下头就看到一身是血的韩三躺在那里, “逸之,你快来救他,我去追那个黑衣人。” 话音刚落,江白青就跑了出来,云牧则蹲下来检查韩三的状况。 胸口中了两箭,后背中了一箭,而且箭头带有倒勾,根本拔不出来。 血液如同喷泉一样从伤口里涌了出来,云牧只能撕下来布条缠住伤口。 可却被韩三拦住了。 “大……大人,别……别白费力气……气了……” 此时的韩三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但是他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何东仪的计划告诉给了云牧。 “我……我犯过的错……错,祸不及家人……人,他们是无……无辜的,我……我……” 韩三没有说完话,便停止了呼吸,云牧虽然见惯了生死,但这一次还是触动了他的内心。 家人。 自己的妹妹,也是死在了敌人手里。 另一边,江白青一路追赶,身后的黑衣人见甩不开他,只得回身用弩箭瞄准江枫,而江枫趁着他回身的空挡,拔出腰间的匕首,当成暗器扔了出去。 黑衣人见着飞过来的匕首,连忙侧身躲了过去,江白青抓准时机,直接三步并作两步,两人的距离被瞬间拉进,江枫一拳向黑衣人的脸上砸了过去。 黑衣人弯腰躲过,并一个扫堂腿扫了过去,江枫下盘不稳,要不是用手撑着,差点摔了,还没等松一口气,随后又是两声嗖嗖的声音,弓弩上连射两箭,江白青闪身躲过,黑衣人想要再射,却发现箭槽里没有箭矢,只得也把弓弩扔了过去。 经过这一轮的交手,江枫发现黑衣人根本不会什么武功,全靠着手中的弓弩,现在弓弩已没,江白青再也没有了什么顾忌。 冷笑一声,捡起地上的匕首,冲了过去,黑衣人见状只得从地上捡起来一个木棍,硬着头皮迎了上来。 果然和江枫预料的差不多,仅仅三个回合,黑衣人就已经被压在了地上,江枫用胳膊抵住黑衣人的脸。 “你是谁的人?”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怎么官人不记得奴家吗?” “我早就该想到是你的。” 江白青把匕首抵在黑衣人的脖子上。 “为什么要对韩三动手。” “韩三就是一个吃里扒外的叛徒,他那么死已经算是便宜他的了,就你们几个还想撼动何家的势力,简直是蜉蝣撼树,做梦去吧,你和韩三相互勾结的事情,我已经写信送了出去,此刻估计老板已经知道了,你们等死吧。” “你!” 江白青匕首毫不犹豫的刺了上去,血液溅到了他的脸上。 () 第二百三十章肃清障碍(6) 女人还想说些什么,血液却已经灌进了气管当中,江枫起身,用手擦了擦脸上的血, 这时候远方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江白青下意识的抬起头,是一个出乎预料的人——张玄。 只见张玄左手拿着一把类似长枪的东西,右手拿着一个麻网,网中还有一只白色的鸽子,准确的来说是一只信鸽。 “你怎么在这里?” 张玄晃了晃手中的信鸽。 “我看你家有一个黑衣人潜入,并且还放了这么一只信鸽,我发现不对劲,就又这射网器把鸽子抓了下来。” 江白青听着听着,精神为之一振。 刚才那个女的已经说写信送了出去,难不成这信就是用信鸽送的。 江白青连忙把绑在信鸽上的纸条拿了下来,上面只有六个字。 江枫韩三勾结。 张玄也凑了上来看看江白青手里的纸条,又看了看地上已经咽气的黑衣人。 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刚想开口,却听见江白青拿着纸条哈哈大笑了起来。 “真是天不亡我。” 这个时候云牧也追了上来,看见江枫摇了摇头。 “韩三死了,只不过临死前他把何林生等豪强列绅们的计划说了出来,也不算是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白青握紧手里的纸团,三个人处理好地上的尸体,便回到了静柳斋。 不大的房间里面,摆放着何东仪送来的金银珠宝,绸缎锦绣,还有两具没凉透的尸体。 三个人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江白青用手捏了捏眉心,这一宿几乎就算是没有睡。 “这个女人和韩三的死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女人可以借助这个信鸽来伪装,可是韩三怎么办?” “我们几个也没有长的像韩三的,根本没办法伪装啊。” “伪装!!” 江白青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向张玄。 “张老弟我记得你擅长易容,对吧?” “擅长易容的是我的师傅,这东西我只学到了一个皮毛,外人看起来挺像,但是若是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异常。” “韩三这个人除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几乎就没什么熟人,豪强列绅和韩三合作,也不一定多了解,只要挺住这不到两天的时间。” “对啊,他们交易的时间一定是晚上,谁会注意他的脸,只不过谁来扮演韩三?” 云牧说完,江白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张玄,都摇了摇头。 “你们指定是不行,太高了。” 江枫看向外面的黑夜,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半个时辰后。 “大人,您找我。” 说话的人正是徐海,云牧刚把他从军营了带了出来。 “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 江白青假扮韩三的事情告诉了徐海。 徐海听完如同天方夜谭一样,连忙摆了摆手。 “大人,这要是上阵杀敌行,可这种事情我一个粗人,弄不好直接就露出了马脚,这不是破坏了大人的计划了吗?” “不,从辽东带来的这些老兄弟中,你是不二的人选,不仅体型长得像韩三,并且你一直监视韩三长达一个多月,一定对他相当了解,只有你能胜任。” 徐海看着江白青,最后咬了咬牙。 “那大人我做,就让我也剿灭这群豪强列绅出一份力吧。” “切记,若他们对你起了疑心,你不要有任何犹豫,就直接退出来,命最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放心大人,我徐海一定不辱使命。” 张玄把徐海带到他自己住的地方,云牧以韩三同僚的身份前往他家,告诉韩三的妻子这几天忙,就不回去了,而江白青拿起毛笔,还是模仿那个女黑衣人的笔记,终于练了整整一张纸之后,江白青把新写的信绑在了信鸽的腿上,放了出去。 信上同样是六个字。 江枫并无异常。 做完这些,天都已经快亮了,这短短一夜跟做梦一样,他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四月十四,离计划还有不到两天。 何东仪看着信上的纸条,并没有多疑,只是又提笔回了一封,这时候何林生走了进来,何东仪抬起头。 “怎么样,计划都安排下去了吗?” “全部都安排下去了,三声鸟叫为号。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把巡抚大人接了过来,有他在,肯定能成功,我们扶持的傀儡,每年也就有这么点用处,要不然早把他踢了下去。” “爹,用不用这么小心谨慎啊?这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八大晋商多么的如日中天,多么的如鱼得水,可是皇帝老儿的一句话,八大晋商惨遭灭族,和谁斗,都不要和朝廷斗,否则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何林生握紧拳头:“要不是晋城的八大晋商给女真运粮的事情被发现了,我们每年从军粮仓里面弄出来的粮食都能卖给晋商们,上次东窗事发,我们最挣钱的路被堵住,只能卖给拿着穷老百姓了。” “八大晋商就是势头太大了,才会遭人算计,树大招风啊,像我们延绥商会,出了延绥城,就没有人知道我们,这一次我有了一个新的路子。” () 第二百三十一章肃清障碍(7) “新的路子?”何林生不解的问道。 何东仪笑了笑,把桌子上的茶一饮而尽。 “眼下除了女真缺粮食,还有什么势力缺粮食?” “爹,您的意思是城外的农民军。” “没错,只不过他们也是起义军,这年头,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多少人揭竿而起,把粮食卖给他们我们不亏。” 何林生显然没有想到他爹竟然能联系到农民军,也不得不佩服他爹的眼光。 只要是能产生利益,合作伙伴是谁又有什么重要。 “爹,你把粮食卖给谁了?” “王嘉胤,现如今陕西五大势力已去其一,剩下的数王嘉胤的势力最大,现在的崇祯皇帝竟然把在陕西剿灭农民军进行如火如荼的洪承畴调走,再加上三边总督杨鹤采用以抚为主的政策,从今往后,西北的农民军会更加的猖獗,和他们合作,也是给你我父子俩留一条后路。” 两天后。 崇祯四年四月十五日夜。 江白青走出了静柳斋,他站在门口,门口站着云牧,赵京辉,石开等共一百一十六人,都是从辽东带过来的人,就在两个时辰之前,一个突发状况,老巡抚收走了江白青的兵符。那训了一个多月的明军现在已然无权调动。 江白青有好几次都想取消计划,是不是哪里出现了纰漏,让何东仪他们发现了什么异常,可徐海送来的消息,和何东仪给黑衣人的信中都没有提到有什么暴露的事情,可思来想去,却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江白青清楚手里最大的优势变的荡然无存,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能不能调动这群明军了,江枫索性也没有把希望放在他们的身上。 巡抚大人此行,也坐实了他和这群豪强列绅之间相互勾结的流言。 有时候最可怕的不一定是拥有一切的人,也有可能是一无所有的那一个。 江白青站在门口,看着远处的黑暗,今天虽然是十五圆月,但天空乌云密布,又看着站在门口的这一百多人。 此次只许成功不能失败,成功则一片坦途,失败则粉身碎骨。 只有一次机会,只有一次! …… …… 巡抚大人之所以收走了江白青的兵权不是因为江白青要对豪强列绅出手的事情被发现了,完全是因为江枫上一次剿灭农民军之后,声望越来越大,大的甚至已经超过了一个这个巡抚,在加上江白青最近一个多月一直泡在军营。 老巡抚总有感觉江白青要将自己取而代之的意思,所以才收回了江白青的兵权,来警告他一下,这延绥城到底谁是老大,虽然自己是豪强列绅扶持上来的傀儡,但傀儡终究也有自己的思想。 延绥城西北角,方圆几百米只有建筑业,就是粮仓。 徐海已经伪装韩三整整两天,这其中粮仓所有的琐事都以身体不适为由全部推走,而他也把那些从辽东带过来的老兵全部安插在粮仓周围。 此刻徐海的心情也十分的忐忑,这几天何林生来找自己,真是感觉掉进了虎穴一样,何林生问他为什么声音变了,徐海只能说染上了风寒。 好在何林生并没有怀疑什么,或许易容之类的,对于他来说,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徐海靠在椅子,等待着夜半子时的三声鸟叫,听到鸟叫之后,徐海将亲自为他们打开粮仓的大门,这里面装的可是足矣够延绥城明军吃半年的粮食。 布谷,布谷,布谷!! 寂静的粮仓终于被三声鸟叫打破了平静。 徐海身躯一振,从粮仓大院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知道江枫,徐东他们就在粮仓的不远处埋伏,这也让徐海紧张的内心变得舒缓了起来。 他抖了抖肩膀上的灰尘,向粮仓大门口走了过去。 毫不夸张的说,门外的这些人知道的是来偷盗军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聚众造反,因为足足有三百多人。 站在远处瞭望塔的江白青,看到这一幕都有一些吃惊,韩三曾经告诉过自己,每年何林生带来偷盗粮食的只有一百多人,这一次竟然来了三百多人,是之前的小三倍。 ‘难不成着何林生想要把延绥粮仓偷空?’ 江白青真是佩服他们一个敢想敢做。 徐海打开了大门,此时的何林生已经等的有一些不耐烦,看到打开门的韩三,直接一脚踢了上去。 “兄弟们给我上,把这里的粮食全部搬到门外马车上去,虽然这么里几百米都没有居民,但还是要小心谨慎,不可弄出大的动静,被其他人发现。” “遵命!” 这时候徐海才注意到,站在何林生身边的竟然是延绥城的巡抚。 如今兵权在他的手里,若是动起手来,那么局势很容易急转直下。 而这一点江白青也从瞭望塔那里看的一清二楚。 () 第二百三十二章肃清障碍(8) 江白青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心情此刻无法平复,巡抚在这里,也就意味着若是一刻钟的时间内拿不下他们,不远处的明军就会支援到这里。 一百余人对战三百多人,江白青确信一刻钟的时间内根本拿不下来。 这路究竟该怎么走。 周围的人也正在等江白青的号令,号令一下,他们会义无反顾的冲过去。 江枫此刻也闭上了眼睛,他在问自己,也在问苍天,这路究竟该怎么走。 自己一步一步,从小旗走到了指挥使,沐溪镇的小草屋,宁远城的寒冷,帽儿山的刀光剑影,陕西之行的九死一生,苦守辽阳的尸山血海和下南洋的历经波折,生离死别。 这四年的时间里,江白青不再是刚来这个时代的他了,经历过这么多的痛苦和绝望,怎么可能倒在一个小小的延绥城面前。 几息之间,江白青猛地睁开眼睛,眼神逐渐变得充满了杀气。 “张玄,你新发明的燧发枪呢。” “我带在身上了,只不过是一个半成品,容易炸膛。” “能不能够到粮仓那里。” “射程是够了,但是这把枪得有五成的概率炸膛或者哑火。” “有五成就够了。” 江白青接过张玄手中的燧发枪,瞄准下面。 徐海的面前是一大堆何林生带过来的人,现在韩三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何林生都没有正眼瞧他,只是一直在指挥那些手下们,手里把玩着钥匙。 突然,砰的一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愣愣的看向何林生的方向,何林生此刻也被吓得不知所措,因为脸上,身上,全部溅满了鲜血还有脑浆。 上一秒还站着的巡抚大人,下一秒径直的向地面上摔了过去,被一枪爆头。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之间江白青一脚踢开了粮仓的大门。 “来人呐,何林生偷盗军粮,被巡抚大人发现,竟无悔过之心,趁巡抚大人不备,残忍的杀了巡抚大人,面对以下犯上,偷盗粮食的无耻之徒,人人得而诛之,给我拿下他们。” 不仅仅是何林生震惊住了,就连伪装成韩三的徐海也愣在了那里。 计划不是这样的,但似乎也只能这样。 巡抚一死,江白青这个延绥参将成为了延绥城名义上权力最大的人。 何林生狠狠的把粮仓的钥匙扔了出去,然后拔出腰间的长刀。 “江白青,你敢暗算老子,等我出去的有你们好受的。” “你觉得我布局至此,你还有出去的机会吗?” 何林生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这时候他才看向韩三,瞬间明白了一切。 “韩三,是你背叛我!!” 徐海走到江白青的身边:“小王八蛋,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老子压根就不是韩三。” 说罢把脸上粘好的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徐海的脸。 “好啊,好……今天就看看是你们能手眼通天,还是我何林生命大!” 他找来的三百多个人也不是吃素的,纷纷从腰间拔出武器,把何林生围在中间,而江白青此刻人数仅仅一百多人。 想要拦住他们可真不见的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江白青清楚只要拖住一刻钟的时间,石开就会带出援军过来,巡抚一死,那明军只能听江白青的话。 一刻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江白青不敢有一丝丝的松懈。 只见江枫命人关上了粮仓的大门,粮仓前面的广场是竟挤进来了五百人。 大门已经被锁上,这个院子里的人只有活着的那一方才能有资格出去。 “为巡抚大人报仇!” 有时候死了的人发挥的作用要远远比活着的大。 所有人二话没说,直接拎刀冲了上去。 这一战没有什么技巧可言。 狭路相逢勇者胜! 何林生等人很显然被江白青所带领的明军的气势给震慑住了,一开始便弱了几分。 江白青也趁此机会,直接带着所有人杀向何林生的位置, 霎时间天昏地暗,只有刀光剑影,嘶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在连续被斩杀二十多人过后,何林生的阵间便彻底乱了起来,只能向装粮食的木屋里面靠去。 这时候江白青才注意到万一把何林生他们逼急眼了,想要同归于尽,一把火烧了粮仓怎么办。 何林生很明显也发现了这件事情,直接率人向木屋里面跑去。 说时迟那时快,漫天箭雨直接落在了粮仓门口的前面,直接把想要冲进粮仓里焚仓的何林生拦在了外面。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不敢进去,前有追兵,后无退路。 江白青打开大门,石开带着支援的明军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瞬间,何林生的局势变得更加的绝望,这回他知道彻底走不了了,想要焚仓也根本完成的了。 他看向自己手中的武器,闭上了眼睛, () 第二百三十三章肃清障碍(9) 何林生终于死了,死在了自己的长刀之下,可他的死并不代表着这件事情的结束,相反才刚刚开始,江白青一招釜底抽薪,打的他们知道措手不及,此一战,已经完全取得了延绥城的兵权。 兵权在手,延绥城就是他说了算。 江白青看着不远处何林生的尸体,何林生一死,他的手下们也都愣在那里,抵抗不是,不抵抗也不是,只见明军不断的向他们靠近,终于有人扛不住压力,直接放下了武器。 “传本将军令,继续助纣为虐者,杀无赦!” 江白青此话一出,何林生的手下们彻底选择了屈服。 什么真金白银,哪有命重要。 可见这些打手们,还是有一定思想觉悟的。 江枫留下他们,是因为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死的只是一个何林生,还不是所有延绥城的豪强列绅,而是那些盘踞在这座城池上吸人骨血上百年的家族。 虽然立足在延绥城需要各个阶层人士的支持,尤其是城中的豪强列绅,否则的话终究还是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把自己推出擂台,而掉落擂台的后果只有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每个朝代虽然都是说与百姓共天下,但其中的内核依旧还是与士大夫共天下。 平民百姓有什么,他们除了命什么都没有。 而明朝的所谓士大夫,无疑就是那些中层的人民,那些豪强列绅。 而现在揭竿而起的,那些危及明朝统治的不是那些豪强列绅,而是一无所有的平民。 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无所畏惧。 再不团结团结那些平民百姓们,哪怕就算再厉害,也根本无力回天。 江白青清楚这一点,他走到何林生尸体的面前,捡起地上那把血还未曾干的长刀,一刀砍下来了他的头颅。 在所有人都震惊的情况下,江枫捡起来何林生的头颅。 “按大明律,刺杀朝廷二品大员,并欲起兵造反者,夷三族!”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寂静。 他们被江白青的话全部震慑住了。 诛三族,那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有在自己身边发生过,而且半柱香前江白青还说何林生是偷粮被巡抚大人发现,转身杀死了巡抚,而现在又说何林生想要造反,但在场没有一个反驳他。 反正人已经死了,多扣个屎盆子也没有多大的问题。 不了解江枫的人,以为江枫和何家有着深仇大恨,但是云牧石开他们清楚,江枫所想要对豪强列绅不仅仅是铲除,而且还是要毁灭,一不做二不休,彻底让他们在延绥城的地图上消失。 僵局既然没有办法改变,那就打碎它,重新定义规则。 何家被夷其三族的这种事情,就在昨天都是想都不敢想的,而今天却真的有可能发生。 因为说这话的是江枫,是那个名震辽东的江白青。 …… …… 何东仪还在家里等着何林生的消息,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直到管家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老爷,不好了老爷!” “什么事慢慢说。”何东仪放下茶水。 “大少爷他……他……” “林生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一直处变不惊的何东仪也慌了起来,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快说!” “少爷他……他被分尸了,身首异处,头颅悬于北门,身体悬于南门,惨不忍睹啊。” 管家说完,何东仪差点没昏死过去,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踉跄的走到管家的身边,用力捏住对方的肩膀。 “这是你亲眼所见的吗?” “是老奴亲眼所见,大少爷他确实被人分尸了。” 这时候何东仪一瞬间想明白了什么。 “江白青对不对,是江白青干的对不对!” 这句话几乎是何东仪嘶喊出来的。 “是江枫,外面都在传大少爷他欲谋反,诛杀了巡抚大人,被参将江白青当场正法,” “造反?杀了那个巡抚?一个盗粮之事竟然让江白青如此大做文章,我聪明了一辈子,竟然在这件事情上大意了。”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啊,江白青已经把矛头对准了我们。” “我看能不能联系到王嘉胤,我们可以借他的手除掉江白青。” “晚了!” 何东仪对管家说的话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然后砰的一声,外面的门被一脚踹开,江白青左手持刀,右手提着一个已经被打昏迷了的守卫,一下子把守卫扔到了一旁。 抬起头看向何东仪。 “兵权在手,你拿什么和我斗。” 何东仪此刻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依旧十分的嚣张。 “来人呐!给我把这群私闯民宅的人给我撵出去。” 可两旁的那些家丁被吓的根本不敢动弹,因为他们看到了江白青身后整整齐齐的人,足足有一千余人。 “何东仪我不是来和你商量什么的,而是来执行大明律法的。” () 第二百三十四章新的敌人 江白青挥了挥手,整个何府瞬间被包围,但凡敢抵抗的人,明军没有丝毫有余,全部就地镇压。 不可一世的何东仪也明白了自己大势已去,再无翻盘的可能,明明几个时辰之前还是占尽优势,为何落的个现在得下场。 “江白青,你以为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就能随便扣在老子的头上吗,你做梦,哪怕是你杀了我,变成鬼我也会弄死你的。” “何老板,我江某做什么事但凡都讲究证据,你有没有参与谋反可不是我空口白牙说出来了。” 江枫边说,边从袖子里面掏出来一封信。 当信拿出来的时候,何东仪彻底瘫坐在了那里。 那是一封写给西北一方农民军首领王嘉胤的信,此刻这不是一封信,而更是来自一张来自地狱的请帖。 看着信上熟悉的字体,何东仪颤抖的指向江白青手中的信,不可置信的问道: “这……这怎么可能,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还记得你送给我的那个女人吗,这可是那天你亲自写给她的。” “原来,原来……” 突然何东仪抬起头看向江白青。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可你考虑到了做完这一切的后果吗,你要是杀了延绥城的所有豪强列绅,也就意味着你得罪了整个西北,甚至大明所有的富商们,没有这些世家的支持,你觉得你的路还会走的远吗?” 何东仪不愧是商人出身,一句话直击利害关系。 只不过他说的这一切,江白青早已经想过,虽然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但与他们合作,自己又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了。 “放过我,我们何家会全力支持你剿灭农民军!这样的话,你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呢。” 江白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何东仪。 只见从他的嘴里轻轻吐出一个字。 “不!” “为什么!” 何东仪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自己提到的方法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江白青如同看死人一般看向何东仪。 “你不必知道这些,你只需要知道你输了,而这场对局上的输家只有一个下场,死路一条。 江白青转过身来,对着门外的云牧说道: “逸之,动手。” 明军一拥而上,把控延绥城最大的富商何家满门被屠,无一幸免。 真正掌握了大权的江枫,在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里,几乎让延绥城所有的豪强列绅全军覆没,彻底打碎了过去的格局。 同时江枫也扶持了几家只听命于自己的商户,把豪强列绅变成了自己的傀儡。 但是江白青已经被一些世家拉入了黑名单,这种人遇见不能合作,只能你死我活。 一个月后,对于江枫的大开杀戒,所有人都以为朝廷会惩罚江白青,可圣旨一到,震惊了所有人,就连本人江枫都有一些意外。 因为参将江白青摇身一变,变成了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兼延绥巡抚。 原来朱由检本来就打算让江白青就任延绥巡抚的,可念其太年轻,资历不够身后,决定先缓一缓,可之前的老巡抚这么一死,江白青只能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延绥巡抚。 江白青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圣旨感到意外,自己所作所为,不撤职就不错了,怎么还有可能升职。 其实这背后有两只大手在帮着江白青,一个是兵部尚书孙承宗,另一个就是蓟辽督师袁崇焕。 这两双大手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依旧会帮着江白青,直到最后。 成为巡抚之后的江白青,终于要对陕西的农民军露出了自己的獠牙,之前的那一切都是小打小闹,一个刘恒岳的势力甚至都不如其他势力十分之一。 江白青本来还不知道要对谁下手,在何东仪的信中找到了目标。 王嘉胤。 一个拉开序幕的人。 这是在崇祯初年最令朝廷头疼的一个人,哪怕是后来的李自成,高迎祥,张献忠,都曾经是他的手下,也是一个最早称王的人。 他拉开了明末农民起义的序幕,和历朝历代一样,都不是走到最后的人。 这四年多来转战甘肃,陕西,陕西各地,声势相当浩大。 虽然占据的地方没有多少,但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明朝有的,他的政权里面都有, 什么内阁,大理寺,都察院,三公九卿应有尽有。 不得不佩服王嘉胤的头脑,可这一切都是虚的,让江白青最为忌惮的是他手里的人。 王嘉胤所率的农民军人数多达十余万人,而真正有能力战斗的足足有四万人,而其余的十几万人,就算闭上眼睛乱砍,那也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江白青看向自己的所拥有的兵力。 三千。 只有三千人,尚不足王嘉胤的十分之一。 唯一的优势只有江白青的三千人是骑兵,贵在速度上。 江白青虽然这几年胜多败少,但是他还是清楚的意识到自身的实力。 () 第二百三十五章募兵 想要凭借这手中的三千人战胜王嘉胤是几乎不可能的。 但有时候奇迹就发生在这往往不可能之中。 江白青知道前人能做到的事,自己也一定会做到。 现如今延绥城以及各个掌控的地方全部是江白青一个人说了算,现如今粮食,军饷都不缺,唯独缺兵。 卫所制。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明朝初期实行的是卫所制,故兵籍可以世袭,意味着如果你在明初当兵,那么你的儿子,孙子,后代,只要不绝都会成为这个明帝国的兵源。 这是太祖朱元璋定下来的政策,他本以为靠着这个制度,能保证明军战斗力长期不会下滑,可终究是天不遂人愿,不到一百年的时间,朱元璋定下来的制度面目全非。 土地兼并严重,军屯被占据,就导致了卫所制度的荒废松弛,在这一片废土之上诞生出来了另一个制度。 募兵制。 顾名思义,就是招兵买马,这个制度从宣德九年开始,此后的二百余年的时间里,这个制度被逐渐的完善。 元,北元,鞑靼,瓦剌,女真。 从开国到现在北面的敌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是随着实力的衰弱,随着边情持续恶化,内部起义越来越多,募兵制逐渐变成了一种常态,这一时期募兵逐渐变得频繁。 但是朝廷也不敢彻底放开募兵,每个地方募兵,募多少兵都是朝廷说了算。 毕竟当年东汉放任各个权贵官员招兵买马,才导致了诸侯林立,拥兵自重。 前车之鉴比比皆是,明朝的统治者当然不会让从前的事情再次上演。 而这一次朱由检给江白青的圣旨上就有这么一句。 今辽东西北战事吃紧,兵无余力,愿卿募所在军余、民壮愿自效者,二千余人即可。 意思很简单,朝廷没有多余的兵派过来,让你自行招募兵卒两千余人。 江白青等的就是朝廷的这一句话,因为募兵不仅仅能解决兵力不足的麻烦,还能解决掉城中的不安分因素。 流民。 延绥城内外流民无数,江白青也没有仔细统计过,这群流民现在看起来人畜无害,只是流离失所之人,不会对延绥城造成威胁,但是好多农民军造反之前,就是流民。 城内外的流民江白青绝对不会把他们推到农民军那面。 如果募兵的人数没有限制,江白青能够在几个月之内转手变成十万大军。 但江白青也清楚,不能开放自由招兵买马的先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四百年大汉,三百年大唐,皆是前车之鉴。 但是当中央对地方的控制能力变弱的时候,这种事情也会往往发生。 江白青此刻想不到那么远,从圣旨交到他手上的那一刻,他就开始了招兵买马。 而负责这件事情的就是赵京辉。 刚开始招兵的时候,一整天也没有几个人来,赵京辉坐在摊子上,看着寥寥无几的人,知道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 他找来笔墨,在纸上写来写去,不一会落笔收磨,只见纸上这些几个大字。 愿奋勇效力剿贼立功者,人布两匹,月粮四斗,月饷二两。 并且吩咐手下,把这些告示抄写一百份,贴在延绥城的各个角落,还特意嘱咐手下,往流民多的地方贴去,由于延绥城不认识字的文盲太多,又让手下们把上面的内容念出来。 那些本来还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流民们,一听见这件事情立马蜂拥而至,什么布两匹的他们都不管,只需要供吃供住就行。 终于在赵京辉多管齐下的方法下,这样一来,主动权掌握在了赵京辉的手里,他在这些流民中选择了身强体壮,人高马大的人来加入明军,不到三天的时间就募得了兵卒两千七百余人,这一下子,延绥城内的明军就达到了近六千人。 要不是从豪强列绅家里抄出来那么多的粮食和银两,能一下子容下多了这么多张的嘴,否则对于这件事情又是焦头烂额。 当然这些募兵所得来的兵卒和那些卫所制下得来的兵卒根本没办法比,几乎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就拿江白青举例。 江白青身为二百多年卫所制度出生的家庭,从小就在父辈,祖辈的耳濡目染下成长,身边看的书除了四书五经还有兵书。 对于行军打仗之事都颇有研究,而这些募兵得来的兵卒,他们要是了解兵法上的事只有两种方法。 一是天赋。 二是经验。 前者完全看命,天赋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全看造物主的良心,而后者则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见证无数生死才能悟出来的东西,经验,那是用血凝结出来的。 但无论如何,六千人终究要比三千人强,这六千人成为了他以后南征北战的重要基础,一支全新的军队正在悄然形成。 () 第二百三十六章新的浩劫 树大招风。 这句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无道理。 身在延绥的江白青都不知道自己被弹劾了。 北京。 早朝的时候,朱由检本来打算询问该如何面对西北的农民军和辽东的女真,可谈着谈着就谈到了延绥巡抚江白青的身上。 直接有人就参江白青滥杀无辜,两个月的时间里,没看到平定了多少农民军,反而城中得富商们几乎被屠戮殆尽。 如此嗜杀,先斩后奏,很明显成为了底下这群文官进攻的理由。 当然还有说的更厉害的,说江枫佣兵自重,图谋不轨,把不服从自己的人杀的一干二净。 其心当诛。 朱由检也不是傻子,不会因为是底下人的言论来撤走延绥城的江白青,因为他知道现如今剿灭农民军已经有了一些起步,这一动就是前功尽弃。 如果真的时候要拥兵自重,想当年皇太极绕道喜峰口的时候,留守辽东的江枫早就裂土封王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可朱由检也没有完全相信江枫,人的欲望是会越来越大的,生性多疑的朱由检,怀疑的种子一旦在他的心底种下,便会肆意生长。 朱由检表面上呵斥了这群弹劾的文官,但是对于身在延绥城的江白青,朱由检也留了后手,派人前往辽东,监视江府一家。 一旦有变,整个江府都会陪葬。 在这个世界上,江白青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却唯独不知道自己回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江白青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出生入死,兢兢业业,换来的竟是文官的弹劾,皇帝的猜忌。 此时的江枫还在为剿灭农民军夙兴夜寐。 江白青把这六千人分成了三支军队,以之前的三千人为骑兵队没有动,让云牧带领,然后两千人为步兵队,这里面全都是新兵,训练难度大,江白青把他交给了军旅时间最长的石开,赵京辉作为副手协助。 最后一千人,江白青把他交给了张玄,这个来到延绥城名不见经传的人,除了和张玄同生共死过的江枫和赵京辉,没人知道平时这个沉默不语的人到底为什么能成为江枫的幕僚。 但是江白青也没有过多解释,力排众议,坚决让他管理剩下的一千人,因为那一千人江白青打算让张玄建成一支特殊的军队——火枪队。 张玄前段时间研究出来了燧发枪,江白青见过实物,上次要不是一枪解决掉了老巡抚,或许后续发生的事情也不会那么顺利。 只要解决总是炸膛或者哑火的事情,这一千人的威力会十分的惊人。 哪怕是骑兵或凭借着速度的优势冲到阵前,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更别说如今这陕西的农民军百分之九十多都是步兵,在枪的面前就是一个活靶子。 但是想要造出来一千条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原材料所有甚多。 所有这支火枪队只是有一个名字,他们用的还是冰冷的长刀。 张玄也在加紧改善自己制作出来的燧发枪的威力,一切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陕西陷入了一场诡异的平静,农民军不知道在准备着什么,江白青也不清楚,历史已经被他改变,所有事情已经和当初自己知道完全不一样,只能天天盯着地图上看来看去,揣测这他们下一步的目标。 若是一直小打小闹也没有那么多需要担心,可一旦平静下来,就说明他们要有大动作,这一切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崇祯四年,六月初。 从陕西打到甘肃,又从甘肃打回陕西的王嘉胤终于又冒头了,然而这一次他的目标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神出鬼没的王嘉胤,在江白青防区的眼皮子底下从神木渡河入山西境,分兵两路, 数天之内,两路均取得了相当大的进展,东路进击赵城、洪洞、汾阳、霍县,西路攻打石楼、永和、吉县、隰县。忽东忽西,流动于黄河两岸。 这一下子江白青彻底坐不住了,连忙召集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开会。 就在江白青正在开会的时候,王嘉胤正以雷霆万钧之势袭破黄甫、清水、木瓜三堡,杀孤山参将李钊,一举陷府谷城。王嘉胤据府谷后,十余城都掌握在他的手里,这其中还包括军事重镇府谷。 大有形成割据的势头,府谷处于陕西和西北的边界处,可进可退。 很显然他还会有下一步动作,要不然北上攻打河曲,要么南下攻占镇西,兴县等地,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股势力再次扩大了。 一旦一呼百应,所有人以王嘉胤为主,这样一盘散沙农民军直接就有了和明王朝对抗的资本,这个后果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现实的。 十几座城池在王嘉胤的手里,若是攻城拔寨将会损失极大。 () 第二百三十七章真真假假 但是想要让他们主动离开盘踞的城市也不太现实,局势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江白青和自己的心腹们商量到了半夜才都从巡抚衙门离开。 等所有人走后,江白青和云牧才向静柳斋的方向走去。 两人一脸严肃,江白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很少笑了,一件件事情接踵而至,压的所有人都快喘不过气来。 江枫发现当一步一步走上高位,越能发现这个世界破碎的不成样子。 烂透了。 自己想要建立的那个世界,那个时代,仿佛难如登天,他理解了当年袁崇焕的痛苦。 底下的人各执其词,似乎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真正拿主意的只有自己。 是决断者,也是承担者。 决断只是一念之间,但一步错,就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逸之刚才在巡抚衙门里面,我看你一言未发,是不是还有什么想法。” “我只是好奇,现在敌暗我明,他们竟然能在我们的防区内从神木渡河而过,他们沉寂了好长时间,为何突然如此高调,只有一种可能声东击西,可声东击西要干什么,我却不知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人都在考虑还如何剿灭这一伙农民军却没有想到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江白青停住了脚步,连忙向向巡抚衙门的方向跑了回去,云牧见状只得跟了上去。 巡抚衙门的桌子上依旧还摆着那张被研究了一下午的地图。 等云牧气喘吁吁赶回去的时候,江白青已经拿着蜡烛正在地图上看了看去,表情竟然逐渐变得兴奋。 云牧只是觉得王嘉胤这支农民军有一些奇怪,却一直抓不到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开军事会议的时候才一言未发,江枫刚才一问,也就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云牧根本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让江枫有这么大反应,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江白青终于放下了手中烛台,云牧看向他,已经不是那种严肃,紧皱眉头,而是那种胜券在握的表情。 “大哥,你是知道了王嘉胤的诡计了吗?” 江白青点了点头,从神木被攻下,然后到陕西山西之间数城失守,自己的思维被困在了该如何剿灭农民军,却忘了考虑他们这么做的目的。 “被攻下来的几座城池都是易攻难守,又不是哪里的门户,几乎没什么战略价值,攻下来只能消耗自身实力。 而王嘉胤又不是傻子,身为一军之统帅,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情。” “可这声东击西,周围又没有重镇,难不成是要打通和女真之间的联系?” “不对,你看看这些城市共同的特点是什么?” 云牧看了半天,脑袋里有好多想法,但是乱乱的,可抓不到一丝想法,摇了摇头,看向江枫。 江白青顿了顿,指向桌子上的地图。 “他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处于陕西山西的交界处,这里一旦出现了问题,两个府的兵力都会被牵动,霎时,两个府其他地方的兵力就会空虚,这要是早再有第二支农民军入侵陕西山西,我们根本反应不过来。” 听见江白青的话,云牧脑袋里一团乱麻的思绪瞬间被缕清楚,他连忙看向地图。 “这样的话他们的目标就是军事重镇太原或者是西安,这两个地方城高池深,一旦被占领,我们拿回来非常的困难。” “但有一个好消息,这西北不会出现第二支王嘉胤的军队。” “那不是还有高迎祥,神一魁他们吗,这里也是属于农民军的啊。” “不会,绝对不会,现如今虽然农民军遍地四起,但是都依旧各自为战,谁也指挥不了谁,谁也调动不了谁,还没有形成一个联盟,若是攻下西安,你说西安算是王嘉胤还是神一魁的,就凭借这一点,就绝对不可能合作。” “原来如此,那看来就是王嘉胤声东击西之后,然后很有可能就消失在西北,让我们摸不到头脑,趁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拿下来这些兵力空虚的军事重镇。” 说到这里,云牧又想到了什么。“如此一来,这对我们或许是一件好消息。” “没错,他们会主动放弃这些天占领的城市,只要我们埋伏在他们进攻军事重镇的必经之路上,王嘉胤必死无疑,在他们形成联盟之前,是我们剿灭他们的最好时机,这一战过后,他们就会形成联盟,我们再剿灭他们也不会有如此好的机会了。” 现在摆在江白青和云牧面前的就只有一个问题。 当明军主力集结在清水等地的时候,王嘉胤会选择去陕西,还是进山西。 虽然猜出来王嘉胤的计谋,但是他接下来的想法却根本猜不出来。 “既然我们不知道王嘉胤的选择,那我们就逼着他做出来一个我们想要的选择。” 江白青说完,看向神木,葭州等地,目光变得深邃,他想选一处能把敌人团团包围的地方,只要把他们牢牢的困死在那里,断其粮道,这样十万农民军立刻灰飞烟灭,不足为惧。 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 出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