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老婆没有心怎么办，宠着呗》 第1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1 黎心不过是母胎单身多年，被催婚催的烦了，才在旅游时跟风进月老庙拜了拜。 晚上就梦到月老。 她不记得自己与他具体说了什么，只隐约感觉好像答应了什么事，就出现在了这个世界。 只记得最后一句，“你遇到他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遇到谁？ 现在叫做李歆的她，是本朝长公主于高龄诞下的小女儿。刚出生时瘦弱多病，被太医断言活不过5岁。 长公主求了君王，让她在京城外护国寺精心养着，远离尘世喧嚣，如今已将要及笄。 母亲来信要她入京，李歆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京城大，能遇见很多人，也许就有月老说的那位； 忧的是自己这岁数进京，婚事怕是躲不了。 “郡主，春日风凉，再添一件披风吧。” 正在马车上掀帘看风景的她，被贴身丫鬟白术又裹上一层。 其实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所谓体弱多病出京休养，估计是当年政治博弈的结果。 可是这个人设被皇室立稳了，她也不得不做出病弱之态。 只是多穿点衣服而已，她安慰自己，出一点汗也没什么。 “还有多久到京城？” 古代的马车坐久了真是要命，她总是忍不住问行程。不等白术回话，她也觉得自己问的实在频繁了些， “下一个驿站歇一下吧，我有些累。”反正长公主母亲的信中也没规定什么时候到， 她这个病秧子慢一点，应该也没关系。 “是，郡主。” ── 另一边。 闻成琅自噩梦中醒来，大汗淋漓。 “少爷！您怎么了？可是魇着了？” 长度听到动静，急忙端来一杯茶，双手递给床帐中的少年。 谁知他头也不抬的手一挥，将茶杯掀翻在地，转头眼神凶狠绝望，恍若垂死的孤狼。 长度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怔怔道，“少爷……是我呀。” “……长度？”你不是死了吗？ 闻成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活人，依然浑身紧绷，四处打量住处。 “这是，别庄？” “少爷你怎么了？我们在别庄休息好些时日了，侯爷说明日就该回府念书，您别想躲。” 长度絮絮叨叨，像个老妈子，“咱也玩了好些天了，您再不回去，将军该亲自来抓你了。” 武安侯闻胥带兵多年，发妻早逝，就闻成琅一个儿子，可不得可着劲的操练？闻成琅自小调皮，虽好好习武却不爱读书，精力旺盛，酷爱打架，给自家老爹惹了不少事。 若是平时，长度这么絮絮叨叨，他早就不耐烦了。 今日他却突然异常安静。 长度念叨到后来心里越来越虚，偷偷觑着他的脸，瞧着没有怒意才嗫嚅着说道， “奴才去看看给您炖的肉好了没……”待主子点了头，便飞一般的溜了。 闻成琅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跳脱的背影，捂着额头又倒回床上， 本以为死在战场的他，居然又回到了他小的时候。 他的父亲还没死，他还没有惹下滔天大祸，武安侯府还在，还有…… 她也还在。 算算日子，她也马上要入京了。 “长度！给我过来！”闻成琅突然跳下床，扯起嗓子吼道，“收拾马车，出京！” ──── 京城边最近的官驿旁，一个锦衣少年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众小厮护卫停下，他年岁尚小，看起来有些瘦削， 但眉眼清晰而凌厉，脸上虽然带着一点圆润，微抿的嘴角也显露出他未来不怒自威的气势。 利落的下马，将手中马鞭扔给跟在身后的小厮，风风火火的进入驿馆扫视一圈，看着空荡荡才在驿官的点头哈腰下坐下来。 武安侯世子——闻成琅。 京城有名的小霸王。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世子您是要出远门？还是……？” “不该问的不要多问，”长度尽职尽责做好贴身小厮的事情，拦住来打扰的人。 闻成琅急匆匆的前来，其实并没有什么章程，他只是想早一点遇到她。 至少比那个人──她前世的夫君顾长卫，更早一步遇见她。 他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她踏入火坑。 这一世，他一定把她给护紧了，再叼回他的武安侯府去。 他喝着劣质茶水而不觉，沉静的等着长公主府的马车到来。 “世子，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您别喝冷茶劣茶了，长度喏喏。 闻成琅恍若未闻，只瞟着门口，等待着什么。 长度被他的反常吓得战战兢兢，四周一片寂静，连根针落下都听得见。 此时马蹄声哒哒，在驿站外停下。 闻成琅放下茶杯，站起身抖了抖衣服，抻平整了才坐下，挺直脊梁抬眼望去。 仆妇婆子们先一步走进驿馆，将坐垫、茶点还有暖炉布置好了，才从马车内小心翼翼的扶出一位女子。 先是一只如雪如葱白的手，接着乌黑的头发，皮肤白皙，眉毛弯而细，一双眼水光盈盈，鼻梁小巧，唇淡而薄。 她发饰和衣着简单，手腕上却是价值连城的血玉手镯，只隐隐一现就消失于衣袖之中。 春日的阳光打在她的脸颊，她整个人都呈现着蓬勃的生机，丝毫没有传说中病弱的样子。 也不是后来，她形销骨立的样子。 闻成琅呆呆地远远看她，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鲜活的她了，眼底竟然开始热热的，差点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落下泪来。 他前世开窍太晚，她刚入京时，他还是个只会招猫逗狗的臭小子。 也不知道是谁的怂恿，他把毛毛虫扔到她的身上，本以为她会如其他贵女一样惊慌失措的尖叫， 没想到她冷冷看一眼他，精致的绣鞋一脚给虫子踩个稀巴烂， 然后把她鞋底的恶心内脏粘液，在他的脚上衣服上刮了又刮，才扬长而去。 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他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整天想着怎么恶作剧她，把她惹哭。 每每她气急了就不管不顾的上手揍他，他那时候已经比她高壮很多，半点不敢还手，甚至还在偷偷的乐，比作弄任何人都开心。 后来，她突然嫁人，他父亲武安侯在战场失利，死在西疆。 他匆忙披甲上阵，在西疆挣扎多年后，意外遇到了已经和离的她。 那是他最美好的时光，计划着等他拿下战功，就去求陛下赐婚。 然而胜利过后却得了噩耗，她久病不治，已近弥留之际。 他眼睁睁看着她死，疯了一般调查她的过去，报复每一个伤害她的人，最终触怒圣上，被派去打一场必死的仗。 他无所谓，反正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 李歆终于下了马车，踩在实地，悄悄吸了一口气，却发现一道热热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循着目光望去，不知谁家的小公子，坐的像久经沙场的武将一样豪迈， 瘦削的身板挺得笔直，眼神灼灼，似有许多感情纠缠，又不得不掩藏。 她眼睛一眨微微一笑，半大的小孩子渴望成长，学着大人做派的样子有些可爱。 他这年龄，比她还小吧？谁家的小弟弟？ 她这一笑，只把对方惊的猛的低下头，耳廓红红。 闻成琅低头憋住即将落下的泪，再抬头时，李歆已经扶着丫鬟的手，款款走向布置好的茶座。 第2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2 她落座后，麽麽悄悄告诉她，“郡主，那是武安侯府世子，惯是顽皮的，您远着些。” 李歆眼角瞥着他偶尔飞过来的眼神，觉得他也没那么不堪，“不过就是个小孩子。” 还没发育呢！ 她喝一口热茶，却见那位世子身边的小厮过来与她的丫鬟传话，随即被带到她的面前。 长度很无奈啊，自家世子爷的吩咐他不得不做，“我家世子说，有话要亲自和郡主讲……” 麽麽瞬间就眉头皱起，很是不满，又碍着长度在，没敢说话。 长度垂着头，等着郡主的拒绝。没想到她温婉的问他，“去哪儿？” 这个时代男女大防没有那么大，公共场合男女坐一起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觉得反正无聊，看看他想做什么。 麽麽见着长度去回话，凑到李歆的耳边悄悄道，“这位世子爷是个混不吝的，郡主小心。” “没事的汤麽麽，”她看着走近的闻成琅，示意他们后退，“他才多大，能出什么事。” 少年人身材瘦削，还没她高，看起来有些紧张，又努力装作自在。 李歆刚从马车上下来见到他，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而今他站在自己面前双耳红红的行礼，她就像个大姐姐看着娇羞的弟弟，起了逗弄的心思。 “在下武安侯闻成琅，见过柔泽郡主。” “世子多礼了，请坐吧。”李歆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不知世子找我，所为何事？”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本就是毫无计划的见面，他想着与其浪费掉机会，还不如趁此机会熟悉一点。 便找了个借口，想离她近一些。 他端起茶杯，细细嗅着上好的碧螺春，看来目前她生活的还不错。 “郡主回京路途遥远，可有疲累？”他满眼真诚的关心，“今日天色已晚，我家别庄不远……” 长度听着耳朵动了动，心里吐槽，哪里不远，人家有这时间，都能回长公主府了。 “还好，我们一路行的慢，未觉得疲累，”李歆当然不能答应去一个陌生侯府别庄歇息， 就算天色晚了，这不是刚好在驿馆么？ 闻成琅却记得前世她未在驿站留宿，急匆匆回了京城，甚至有些狼狈， 有传言说是路上遇了劫匪，回长公主府才消无声息，甚至说她已经失了清白，使她回了京城举步维艰。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至少去了他的别庄，他能护着她安全。 “驿馆简陋，郡主怎么能安睡？况且此地侍卫太少，哪有别院安全？” 他不管怎么样都想要她离开这里！ 李歆再一次拒绝，“不用了，多谢世子好意，怎么能去叨扰世子。” 闻成琅说不过她的，她也还是那么倔强，决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俩人东拉西扯的聊着，闻成琅试了几次都改变不了她的心意，只好放弃， 想着大不了，自己在这里守着，总不能让她出什么事。 李歆见他每每都把自己倒的茶喝个干干净净，珍惜的很，还以为他喜欢喝，便不停的给他满上， 不知不觉间，闻成琅灌了自己一肚子的茶水。 驿馆外又一次马蹄声声，这一次却多了许多，也整齐许多，一听就不是普通人。 李歆使人去瞧瞧，闻成琅却莫名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他瞧了眼长度，见他偷偷看自己一眼，便做贼心虚的又低下头去。 果然，武安侯闻胥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小兔崽子！居然跑到这里来了！明日就给老子念书去！你躲不了！” 习武之人身材健硕，走路虎虎生风，步子迈得极重， 伴随着大嗓门，一个英武的中年男子身穿便服，带着同样高大的侍卫走了进来。 闻成琅站起身还未说话，闻胥便一脚踢了过来，“出息了？！来欺负小姑娘了？！” 世子不太熟练的躲着，衣衫上不可避免的沾上脚印。 一旁的麽麽和丫鬟们目瞪口呆，没见过这么当场揍儿子的画面。 “爹！停一下！”闻成琅虽然心中激动又见到自家生龙活虎的老爹，但是前提是没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 “停个屁！老子给你请了大儒，不去老子打断你的腿！”闻胥以为他又要找理由，“不读书也就算了，竟然学坏了为难小姑娘！” 李歆站起身，脸上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们只是聊天。” “小丫头别怕，老子揍不死他！”闻胥见着这样娇弱的姑娘终于知道压低一点声音，“你是谁家的孩子？老……我定登门道歉，你别哭啊！” 我看起来像是哭了吗？李歆摸着自己还带着笑意的嘴角。 最终还是汤麽麽站出来，对着把儿子死死压制住的武安侯行礼， “我家小姐乃长公主府柔泽郡主，刚刚世子与郡主确实只是在聊天，侯爷误会了。” 她回京城的事女眷们也许知道，但是武安侯家中没有女主人，自然对这些消息不大灵通。 “柔泽？” 闻胥终于想起来，那个传说中体弱多病的长公主府小女儿，可是看她身体挺好的呀！ “见过侯爷，”李歆优先行了一礼，“世子并未冒犯柔泽，并无虚言。” 武安侯发现自己误会了儿子，有点尴尬，“啊，就不打扰郡主了，我先带他回去念书，免得他又跑。” 说完便眼神示意长度跟上，一行高大的侍卫跟着武安侯和世子，训练有素的退的干净。 来的快，走的也快。 “这对父子真是……”汤麽麽想笑又不敢笑，直到李歆率先笑出声，丫鬟婆子们才乐起来。 “他们父子感情多好啊，”李歆有一点羡慕，“打打闹闹的，才是家人嘛。” ──── 闻胥拎着自己半大的儿子，心中感慨，果然长大了，再过两年估计就压不住人了。 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他怎么这么安静？ 不是应该再挣扎一番，精疲力尽才妥协吗？ 他拍拍被自己拴在马背上的儿子，“好了，老子误会你了，老子道歉，但是明天念书还是不能少……” 突然一声吸溜鼻涕的声音，闻胥一惊，急忙翻开儿子的头， 却见他双手死死捂着眼睛，但是耳朵和半边脸通红，手下湿润润的，挣扎着死活不让他看。 这还有啥不明白的？ 从小就死倔，轻易不落泪的儿子，委屈哭了。 第3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3 这可是破天荒的事。 武安侯牵着马，身后是跟着的静默的侍卫和小厮，马上是被自己拴着的趴在马背的儿子。 “怎么的，多大事，老子不是道歉了嘛！”闻胥不自在，他也没想到自家淘气儿子真是和人小姑娘正经聊天。 他小时候不是朝小姑娘扔蛇就是扔虫子蚂蚱，惹得京城同龄姑娘家见他就躲，他次次都得去道歉！ 闻成琅还是在马背上趴着，无声的流泪。 “好了儿子，”武安侯蒲扇般的大手掌拍他的头，“明天老子去给你请一天假，后天再去行了吧？ 适可而止哈！再哭就过了！” 闻成琅手心往两边抹泪水，又把手背，加上袖子往脸上胡乱的擦，“不是因为这个……” 闻胥身上也没帕子，只能把自己的大掌当作帕子往他脸上抹，擦干他的泪水，看他整张脸都红红的，好不委屈。 “那是因为啥？” 也许是因为你还好好的活着，龙精虎猛，也许是因为这具身体年岁不大，他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也许…… “……我刚刚丢脸了。”闻成琅闷闷道，“还是在她的面前。” 闻胥不在意，“长公主家的郡主教养极好，她又不会笑你。” 而且儿子你干嘛要在意在女孩子面前丢脸不丢脸？ 你在女眷那边的名声有多差，你大概还不知道。 想到这里闻胥心中戚戚，这几年还不明显，等过些年岁数到了该议亲了，这儿子可怎么办哟！ “我本来和她聊的好好的……”闻成琅原本想要在她面前树立起的好形象，被自己亲爹一脚踢碎，别提多憋屈了。 闻胥大老粗一个，哪里懂他的心思，“以后在京城有的是时间聊，她这一次回京，长公主估计会给她挑一个京城的夫家，留下来。” “我知道。”闻成琅又是甜蜜又是委屈，“这辈子我一定要娶她的，我就怕她不喜欢我。” 他重来一世，可以灭掉未来的情敌，但是抓不住她的心，也是徒劳啊！武安侯：儿子你在说什么梦话？你想娶谁？ 马蹄声答答，在诡异的安静中闻成琅慢慢平复下心情，泪水也止住了。 没关系，就算不喜欢我，我也要娶回来。他下定决心，就要解开绳子下马去。 闻胥一掌摁住他，勒住马，“儿子啊……你刚刚说，你想娶谁？” ──── 夜色渐晚，丫鬟婆子们为驿馆的床榻铺上丝被软枕，轻纱床帐。 离京城最近的驿馆当然不会破旧，只是换上的都是郡主惯用的，连梳妆台，洗面盆，都是自带的。 李歆每一次都忍不住感慨，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还好自己是郡主。 驿馆内又来了马蹄声，李歆已经麻了。 她不动如山啃着点心，白术为房间点上熏香，等热水备好，她就该沐浴了。 门外值守的小丫鬟走进来，“郡主，武安侯世子又回来了，领了好多侍卫包围了驿馆。” 这是要做什么？ 她放下手中的糕点，接过丫鬟的帕子擦手，“我出去看看。” 他不是被他爹给拎回去了么？ 踏出房门，李歆明显觉得气氛紧张许多。 她住在驿馆的楼上，四周都是嬷嬷和侍卫，原本就已经很安全了。 如今大厅处，和驿馆外也站着高大的配刀侍卫。行伍出身的人身带杀气，让一些胆小的丫鬟瑟瑟发抖。 见她走出来，武安侯府的侍卫低头行礼，李歆问道，“你们世子呢？” “世子还在驿馆外勘查地形，安排换防事宜。”他顿了顿，“郡主可是急着要见世子？” 怎么还换防了……李歆迟疑着坐在大厅内，“我就在这里等他，不急。” 刚刚才无意间听闻自家世子“雄心壮志”的侍卫们，哪里敢让她等，一个眼神过去，门外就有人飞速去报告给闻成琅， 他脸上的红还未消退，让人一眼就看出他曾经哭过，只是一听到她在找他，迫不及待就跑过来了。 “夜深露重，你出来做什么。”他极其自然的吩咐她身边的白术，“还不快再给你家主子添一件衣裳，可别着凉。” 对上李歆的眼睛，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模样似乎不雅观，低下头掩饰红红的眼眶和眼尾。 还是个孩子。 李歆低声吩咐白术，“去厨房拿两个煮鸡蛋过来。” “是，郡主。” 闻成琅很听话的在她的邀请下坐下，不等李歆问便主动交代，“这都是我爹身边的侍卫，我特意借来护你安全的。” “虽说离京城只一步之遥，但也不是万无一失，小心为上。你只管好好休息，明日我再送你回长公主府。” 他语气里的关心做不了假，李歆问他，“那你呢，在哪里歇息？” 闻成琅其实没想睡，但是想着不能让她多心，便说道，“等会儿让驿馆安排间房就行。” 白术拿来的煮鸡蛋还很滚烫，闻成琅不理身边的长度，亲自抓在手里，烫的双手交换着，又舍不得放下。 突然他当着她的面“啪”一声把鸡蛋磕在桌上，三两下就剥开，呼哧着两口下肚。 李歆：……那不是给你吃的啊喂！动作怎么这么快！ “那是给你消肿的，”她不好责怪他，只能让白术再去拿鸡蛋，比划着他的眼睛， “拿热鸡蛋滚一滚，不然明日会肿起来，到时候你怎么念书？” “这要怎么滚？”他手足无措，“没试过。” 他一生流血很多，却没怎么流过泪，根本不知道这种情况怎么消肿。 白术把新的烫烫的鸡蛋端来，李歆掏出一只手帕包住鸡蛋，另一只手背试了试温度，招手让他靠近些， “坐过来点，眼睛闭上。让你的小厮学着些。” 闻成琅很听话，就是有些紧张，他闭上眼坐的近了闻到她身上的香味，耳朵又红了起来。 “烫不烫？” 她的气息落在他的脸上，他乖巧答，“不烫的。” 热热的鸡蛋在他眼皮上一点一点，有点烫有点痒，带着微微的刺痛，让他的心也跟着酥酥麻麻，心脏咚咚直跳。 她从来没有离他这么近过。 第4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4 李歆大概示范一下就示意长度过来接手，贴身小厮顶着自家世子杀人一般的目光，还是无法抵抗郡主的意思。 “对，就是这样，”她点点头肯定长度的手艺，闻成琅睁开眼睛一手夺过鸡蛋，用眼神把长度赶出去，自己胡乱在脸上摩擦。 他想起自己没来得及与她说的话，“郡主此次回京要多加小心，无论是府内还是府外”。 相反，据他前世所调查的结果，那座府内并没有什么亲情，还害得她不浅。 他如果贸贸然告诉她，说你的母亲要利用你，你的父亲和哥哥都恨你，你的姐姐也看不起你。 谁会相信呢？ 可是如果什么也不说，他又怕她着了道，“郡主要保重身体，不要吃别人端来的药，也不要靠近湖边，提防小人，” 他想了想加一句，“有些读书人惯会装样，表面风度翩翩实则心思阴沉，郡主可要看清楚才是。” 没错，他说的就是她前世的夫君！ 李歆一头雾水，琢磨一下发现他话里有话啊，是说长公主府内不太平吗？ 她在外多年，确实不了解府内情况，领了他的好意，“多谢世子的提醒。” “京中有什么想知道的，郡主都可以问我，”说完眼神亮亮的等着她问，谁知李歆却打着哈欠想休息了， 他看着她关闭的房门，才把心中的话低声说出来， “长公主府犹如龙潭虎穴，我可以帮你啊……你一个人，可怎么办。” 李歆不是不知道这次回京没好事，只是她再怎么躲，也躲不掉身份的束缚，她必然还是要去面对的。 她隐约感觉得到她那公主母亲不喜欢她，连带着驸马，还有她的大哥和二姐。 若是有感情，怎么会把她扔在护国寺不闻不问？ 倒是皇帝为她撑起这身郡主派头，赏赐从来不少，似乎很喜欢她的样子。 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明天就得去面对了。 她沉沉进入梦乡，想起了那个自称是月老的人说的话， “你没有情根，这么多个世界，你们都没有好结果。我送你去你们俩前世的be故事， 你和他好好在一起，改变你们的结局。也许他对你的爱，能帮助你生出情根来。” 这个世界里，爱着“李歆”的是谁呢？ 她只看到一个画面，病床前哭的满脸通红，绝望求她活下来的男子， 闻成琅。 第二天一早上路，她坐在马车里，那个画面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没看到他人？ 她掀开马车帘子前后看看，对认真守在她马车边护卫的武安侯侍卫问道， “你们家世子呢？” 侍卫还没回答，闻成琅便顶着一双肿眼泡凑了过来，“郡主你找我？” 李歆一时震住，好险没笑出来。 “你怎么……”她控制自己的表情，面前少年肿胀的脸，和梦中哭的满脸通红的青年男子的脸，相互重合， 不变的是眼神里的感情。 闻成琅不好意思的低头，昨晚他没怎么管眼睛，还把她给他的鸡蛋吃掉了，结果一早就肿的不成样子。 本来躲着她的，她一开口问他，他就没脑子的凑过来。 “咳，郡主别看，丑的很。” 马车缓缓的行进，李歆细细打量自己这一世的命定之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禽兽，他才多大啊。 唉，算了，等他长大再说吧…… “过会儿就好了，也不是大事，”她安慰少年，“没什么害羞的。” 她只和弟弟相处过，所以不知不觉就把当成弟弟。 “找你也不是什么事，就是见你不在，随口一问而已。你自忙去，不必管我。” “好的。” 马车中的汤麽麽在他走后，才开口对李歆说，“倒没想到，世子并不是传言那般，看起来是个好性子。” “还有传言说我病的快死了呢，这些话，有什么可信的。”皇室给她立的人设太稳固，她想打破都无法。 她不信没有太医去回禀她的身体状况，但是究竟是都没在意，还是他们要的只是一个“病弱的郡主”，她还没法确认。 回京也正好让她摸一摸所谓“家人”的情况，听闻成琅暗示，似乎不太美好。 “郡主的身子确实弱，外头传的过了，”汤嬷嬷坚持这一点。 李歆头转向窗外假装看风景，眼底阴沉，她身边每一个丫鬟婆子天天都在维持她“体弱”的形象， 最开始她还以为是母亲的关心，结果后来发现那就是一层层的桎梏。 她的丫鬟里总有熬药的，虽然她其实根本不喝。 而越靠近京城，这种刻意营造的“病弱”氛围越发明显，她烦了。 身边没有可靠之人，她连他们这样做的原因都不知晓。 好歹也是多活了一世的人，她能做的也只有注意自己的入口之物，不喝药，不熏香。 非得要嫁人，才能离开这样的环境吗？ ────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大批侍卫，这一次她一路上安安全全，太太平平， 没有遇到贼人，也没有在城门遇到顾长卫。 只有长公主府的管家和大公子嫡长子李以恒，热泪盈眶的迎接她。 “小姑姑，侄儿以恒有礼了。”正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比她高了很多，干净清爽，惹人注目。 长公主生她的时候，是做奶奶的年纪，李以恒已经3岁了，双方对彼此都毫无印象。 “此处嘈杂不宜久留。”闻成琅在一旁催促，没有一点外人的自觉。 李歆对李以恒点点头，他以为她在为没有见到别的亲人而失望，低声向她解释， “长公主身子不好，还在别庄养病，父亲忙于朝务也抽不开身，大姑姑家新添丁来不了，小姑姑别生气。” 得，所有人都有理由。 就是回了府，也谁都见不着。 闻成琅脸瞬间臭起来，他是知道她回来会遇到一些事，却没想到她的家人连面子都不做！ 正要说话，李歆开口道，“闻世子多谢你的护送了，武安侯还等着你呢，快回去吧。改日再多谢你。” 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赶自己走呗，“那你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最后他还是悄悄跟着她到了长公主府门前，果然只有大公子的女眷在迎接， 他亲眼见她进了府，才打马回去。 第5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5 长公主府修的豪华至极，三步一亭台，五步一楼阁，雕梁画栋，处处成景。 李歆多年在护国寺，即便生活富足，也从未见过这般场景，不免多看几眼。 刘氏作为嫂子，对这位自小养在外的小姑子也陌生的很，见她对府中好奇，不免心生怜惜， “这以后也是妹妹的家了，若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来找我。” 她掌管中馈，自然有资格说这样的话，“梦云轩已经收拾好了，妹妹去瞧瞧？” ──── 京外墨韵别庄内，年近六旬的长公主殿下穿着暗红色苏绣锦衣，斜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 只见她黑发如云，发髻高耸，发间金凤展翅，耳垂东珠。 皮肤白皙，眼尾淡淡的岁月痕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 贴身嬷嬷揉捏着她的腿，她抬起眼皮斜睨了眼脚下报信的人，“她回来了？” “回殿下，柔泽郡主在武安侯世子的保护下，已经安全回长公主府。” 脚下的人哆嗦着，恭恭敬敬不敢抬头。 “武安侯世子？”长公主秀美眉毛与李歆如出一辙，只是落在她脸上，只有上位者的冷漠， “闻胥家的小子怎么会认识柔泽。”她瞥一眼贴身嬷嬷，难道她们对柔泽的生活有所隐瞒？ 许嬷嬷噗通一声跪下，“殿下明鉴，老奴绝无隐瞒！郡主在护国寺，武安侯世子在京城，他们毫无交集呀！” 长公主沉吟着没有说话，原本就趴在地上的报信人也磕头道，“世子从别庄突然带人前来，没有任何预兆， 而后武安侯带人来抓世子，不知怎的留下大片侍卫，让世子一路护着回来。” 他嗫嚅着说道，“侍卫们护的紧，不用属下出手，那些暗地里的绊子谁都没敢动。” “哦？本宫还得谢谢他了？”长公主眉目一厉，“那我要你们这群废物何用？！” “殿下饶命！” 咚咚咚的磕头声不绝，长公主揉着额角，长袖一挥，“滚出去！” “是，谢殿下饶命！” 深吸几口气，许嬷嬷壮着胆子爬过来，“那位世子素来顽皮，也许只是心血来潮……” “最好是这样，我的柔泽也是他配的上的？”女儿护国寺长大，心性单纯，可莫要被男子的小花招骗去才好。 她必要为女儿选一门稳妥的婚事，就算自己去了，也能护住她平安喜乐。 武安侯算什么？ “那小子多大？”以防万一，长公主还是问了一句。 “比咱们郡主小三岁，还是个孩子呢。”嬷嬷陪着笑脸，“怕是把咱们郡主当姐姐了。” 长公主神色松下来，“毛都没长齐，确实不必上心，晾武安侯也没那花花心思。” “殿下也是关心则乱，一片爱女之心。”嬷嬷估摸着她的心思，斟酌再三，“郡主是您的女儿，也不是谁都看的上的。” 她当初让女儿远离京城，虽避免了争斗和算计，却也让她活的太纯粹，就怕有心算无心。 “有些人手伸的太长，也该斩一斩了。”虽说没有对柔泽造成什么影响，但胆敢在她身上使绊子，除了那几个，还能有谁？ “本宫还没死呢，就敢对柔泽下手了。” 她示意嬷嬷贴近耳朵，如是这般吩咐下去，定要给某些人放点儿血，痛一痛。 ──── 闻成琅闷闷不乐的回武安侯府，他爹一手搂住儿子的肩，低下头压低声音，“与郡主相处的如何？” 他特想给自家老爹一记白眼，就这么一会儿，能有什么相处？ 更何况不是他，自己能在柔泽面前丢脸吗！ “……挺好的，”他只能敷衍道。 这是什么意思？武安侯摩拳擦掌，“你说具体点儿！少糊弄你爹，好歹也是过来人，也能给你出点主意。” “那爹你说，有什么办法让我马上娶到郡主？”他如今年岁小，什么都不能做，就算议亲，怎么也轮不到他。 让武安侯打仗还行，这种儿女情长的事，他还真没法子。 他扶着下巴皱眉思索片刻，才叹一口气，大掌拍着儿子还单薄的背，“你说你怎么就看上她了……老子去提亲都张不了口。” 那是长公主的宝贝，当今圣上亲封的柔泽郡主。 自家儿子是个书都不想读的混小子，上一次春日宴还吓哭了童御史家的小姐。 他们中间还差了3岁。 武安侯有点头疼，想劝他放弃，又想着毕竟是少年第一个中意的，说不定能趁此机会让他上进。 “儿子去读书，去建功立业，”他重生回来，自然要改变自己的路，不做浑浑噩噩的贵公子。 武安侯不太看好，又不好打击他，“长公主殿下留恋权势，为郡主挑选的夫君，必是位高权重，有所助益的人选。” 他们武安侯府又效忠于圣上，不站队不参与朝廷派系之争，对长公主没有一点利用价值。 不一定的，闻成琅心道，比如前世的顾长卫，就不是个位高权重的。 ———- 李歆有些糊涂了。 刘氏为她选的梦云轩景色宜人，错落有致。室内也极为豪华，家具装饰，无一不精。 府内究竟是什么态度？不是不喜欢她吗？ “这么好的院子，多谢大嫂安排了。”她真心感谢她，给自己在京城的生活一个好的开始。 “这都是长公主亲自吩咐的，”刘氏拉着她的手，一一细数着案上的装饰，门上的雕花，“皆是特意准备好，就等着妹妹来住。” “长公主病了不见人，怕过了病气给你，妹妹别多心，过几日会召见你的。” 李歆把心中的万种想法压下，“好。” “夫人！陛下的赏赐到了！”管家匆匆忙忙，天家使者带着数不清的首饰宝贝鱼贯而入，一屋子人领旨谢恩后，李歆还有些茫然， 刘氏欣喜万分，“妹妹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进宫。皇后娘娘设了宴，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她留下新的丫鬟婆子，挨个敲打，自觉安排妥帖了，才带着人出了梦云轩。 回去后，刘氏扶着额，显然是累的不轻。 身边的嬷嬷为她端上甜汤润喉，“柔泽郡主回来，驸马和大公子都不给半点反应，眼见是不喜她的，夫人何必这般劳累。” 第6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6 连亲生父亲和哥哥都不搭理，她这个嫂子何必一大早就起来上上下下的安排，连早膳都没进。 “糊涂！”执掌中馈多年，刘氏积威甚重，“这里是长公主府！她是长公主的女儿！” 她那夫君大公子和驸马混在一处，是个靠不住的，她儿的前程，最终还得托付给长公主。 长公主面上对谁都冷，但是刘氏看的清楚，她对小女儿是不一样的。 她的夫君和公公，不知为何不喜欢柔泽，但是他们哪里有长公主重要？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无论何时都不得对郡主有半点不敬，否则仔细你们的皮！” 李歆不知道刘氏心中的打算，但是只要她是友好的，就行了。 白术和汤婆婆忙着规整东西，她“娇弱”的身体受不得累，歪在暖阁里对刘氏留下的为首的嬷嬷问着话。 “我刚回府，对府内不甚熟悉，不如嬷嬷与我详细分说一番。” 其实汤嬷嬷也说过一些，只是她并不是全然信任，刚好试探新来的人。 低头侍立的妇人头发花白，身姿挺拔，双眼炯炯有神，不像内宅伺候多年的老人，倒像是退伍的侍卫。 “老奴于长公主身边侍奉多年，多唤我一声常嬷嬷。得长公主厚爱，特命老奴来侍奉郡主。” 她开口就说明自己来路，不想惹她猜忌。 “母亲身边的人？” 李歆原本以为位高权重的母亲不喜自己，但梦云轩内一草一木，又无不体现了她的爱女之心。 真是矛盾。 常嬷嬷点点头也不废话，直接就说起了现在长公主府内的情况， “长公主近些日子身体不好，在墨韵山庄将养着； 驸马爷多年离府别居，和他的莺莺燕燕住在李家别院九安居，”说到这里常嬷嬷一抹讥讽掩饰不住， “住一起的还有您的大哥，李刻，带着他的妾室和庶出子女，偶尔会回府拜见。” 李歆垂眸，“大嫂和大哥他们……” 常嬷嬷直言快语，“夫人刘氏是长公主亲自为大公子挑选的良配，只可惜大公子亲近驸马，听信谗言，与妻子离了心。” 也就是说，她那大哥，是站在驸马那一边的。而大嫂是长公主一边的。 “柔嘉郡主，您的姐姐，如今是英国公夫人，与长公主与驸马皆不亲近。” 这是个两不沾边的。 “长公主府内由夫人刘氏执掌中馈，如今就她和恒公子，您也见过了。恒公子自小由长公主看着长大，极为孝顺，” 常嬷嬷夸着李以恒，突然想起郡主的身世，生怕让她多心，“长公主也很疼爱您的，这多年来，每逢节日就念叨您呢。” “我知道，”李歆纤纤玉手捏着茶盏，即便没有在长公主身边长大，也是金尊玉贵的养着。她又不是真的小女孩，还会与别人吃醋。 只稍微露出一点疲态，常嬷嬷就有眼色的告退。 白术轻轻走近，为她端来了大厨房送来的点心。 “大嫂安排的人如何？” 白术轻轻答道，“暂时没有什么问题的，勤快麻利，规矩很好。” 由此看出来，刘氏确实是站在长公主这一边，自己在府内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闻成琅那些话，难道是小孩子乱讲？ 她突然想到一点，“可留了药房的丫鬟？” 白术点点头，不仅留了，还开了灶，配了专人看管炉子，一副要长期熬药的样子。 也就是说，自己“病弱”的人设不能倒。 究竟是为什么？ ── 第二日一早，李歆被郡主正装发冠压的头疼，由常嬷嬷扶着与刘氏汇合，才第一次看见了她其余的亲人。 其中拉长着脸，法令纹明显花白头发的，是驸马？她的父亲李有覃？ 他老远眯着眼看到她，一声不吭就进了马车，连声招呼都不想打。 在他身后看起来面容相似的中年男子，有着同样的法令纹，淡淡地对她道，“走吧。” 众目睽睽下，也一点不掩饰对她的冷淡。 她也不伤心，人家不想见到她，她干嘛巴巴地上去，又不是贱。 她从善如流的上了她的马车，也没有去拜见大哥和父亲的意思。 常嬷嬷见怪不怪，一切以她的意思为上。 只驸马李有覃在马车内和自己的儿子李刻冷哼道，“果然不是个东西……” “父亲，慎言，要进宫了。” “不愧是她的种，谁知道是哪儿……” “父亲！” 李刻加重声音，“我也是母亲的孩子。” “你怎么能一样，你是我老李家的种。”李有覃不满长公主，但是对儿子极为爱惜， 毕竟他府内再多女人，也就他一个后，他坚信是长公主搞得鬼。 “无论你心里怎么想，都不能在宫里表现出来。”李刻强调，就怕他又不着调。 “您可以不喜欢她，但是您要记住，陛下喜欢。” 皇宫内规矩甚多，驸马和李刻还在等着，大内总管福海就来免了柔泽郡主的礼，直接带去见君王。 常嬷嬷扶着她，定她的心，“郡主别怕，长公主也在。” 她不是还在病着么？李歆微皱眉，一听自己要进宫她就不顾病体，难道皇帝这里有什么顾虑？ 上书房内，大骊朝权力顶端的姐弟俩正在谈话。 “不过就是见一见，皇姐就急忙来护了。”已经不年轻的君王还在翻阅奏折，“一个小姑娘，朕还能吃了她不成。” 长公主礼服齐全，气定神闲，看起来比君王还要年轻几分， “她年纪小，又常年在护国寺，不通人情，怕唐突了圣上。” 唐突？ “皇姐是在怪朕当初，逼你们母女分离么？”在位已久的君王喜怒不形于色，敏感多疑，对自己的姐姐也有顾忌。 正好福海禀报柔泽郡主求见，皇帝折子一关，“带进来，朕倒要看看，皇姐藏着掖着的女儿，是何模样。” 李歆被带着一步一步进入上书房，神经紧绷，还未行礼就听见上座的君王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她抬头瞧了一眼就急忙垂下眼睛，但还是被君王注意到， 他深沉的眸子盯着她，突然笑道，“这双眼睛，着实好看。” 李歆有些心慌，身后传来长公主的声音，“柔泽，到母亲这里来。” 第7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7 “去吧，”皇帝挥挥手，“你母亲真是宝贝的紧，好好瞧瞧，护国寺可有把你养好。” “谢陛下。”李歆正经行了礼，后退几步看向长公主。 此前李歆想过这一世的母亲是什么模样，想过她究竟是不是不喜她才把她扔在护国寺。 然而见到她的这一刻所有的猜测疑虑都瓦解了，母女之间的感应，让她见到她的一瞬间，就有了亲近之意。 面容极冷的长公主难得露出一丝温情，伸手道，“过来，柔泽。” “母亲，”她的手温暖柔软，李歆在她身边站定时，竟然在她的目光下有些羞赧，她能闻到长公主身上淡淡的药味。 “常蜜怎么伺候的，穿的还是薄了些，今日可有好好服药？你身子不好，可莫要贪凉。” 这一开口就是药，李歆小心答道，“常嬷嬷很好，是柔泽任性了。” “梦云轩可喜欢，若有不满的，我们再改一改。”长公主财大气粗，“我有几个庄子，得空让常蜜带你去看喜欢哪个。” “梦云轩极好，劳母亲费心了，” “皇姐那几个庄子，还是小了些，京外有乌山庄温泉不错，给柔泽正好，据说能延年益寿。” 皇帝状似不经意的说道，不觉得自己听到人母女私话有什么不好，“时辰也不早了，去皇后的宴会吧，不然该来人催了。” 长公主低声提醒她，“还不快谢谢陛下？” 莫名就得了一个带温泉的房产，李歆急忙跪下谢恩，“多谢陛下赏赐。” 而后恋恋不舍瞧了长公主一眼，就被福海领着，去御花园赴宴。 她走之后，长公主又恢复了冷脸， “柔泽年纪小，怎当得陛下如此厚赏。” 皇帝背靠在座椅上，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突然起身朝她一步步走来， “那双眼睛，和他像极了。” 长公主藏在袖中的手捏紧拳头，不动声色的道，“不知陛下说的是谁？” 不怒自威的皇帝坐在她的对面，为自己的皇姐倒了一杯茶，“皇姐明知道朕说的是谁。” 是的，姐弟俩其实都知道。 那是个不能说的名字。 “已经过去十多年，陛下何必旧事重提？”长公主脸色不变，“柔泽她什么都不知道。” “皇姐护的那么紧，可是担心朕会做什么？”皇帝一副伤心的样子，眼睛却带着笑意， “皇姐心中朕是这样的人？对一个病怏怏的小辈出手？”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个疯子。 长公主不能说出口，只能答，“本宫防的是驸马。” “那个蠢货？他怎么敢。”皇帝眼带不屑，“他即便知道不是他的种，也没那胆子做什么。” 他当初指定他作为长公主驸马，就是看准了李有覃的芝麻胆儿。 “皇姐多心了，那是你的女儿，朕不会做什么。朕只是担心，”他紧紧盯着长公主， “担心皇姐记恨朕，让你杀了他。” “毕竟是皇姐心心念念多年的人，还拼死给他留了种。” 虽然是个女儿。 若不是女儿，他也不会让皇姐留着。 长公主冷若冰霜，“本宫从不后悔杀了他，也不后悔得了柔泽。在他死的那一天，一切都已结束。” 她蓦地站起身，身姿挺拔，如同多年前护着幼小的他，躲过宫中明枪暗箭，坐上至尊之位。 “本宫与陛下多年姐弟，已是两鬓斑白的年纪，还要为一桩陈年旧事分说。本宫累了，陛下恕罪。” 说完也不等皇帝说话，就风风火火走出上书房。 殿外福海惊慌的喊着，“长公主殿下！您慢点！来扶着老奴，来人，还不快伺候着！” 皇帝听着在上书房内来来回回的走，最终还是叹一口气，“罢了！朕何必又与她置气。福海！” “陛下！您吩咐。”福海匆匆忙忙进来，知道陛下气到长公主，又要去赔罪了。 “让安太医给长公主请脉，然后去挑一些小姑娘喜欢的，给柔泽送去。”送东西给长公主她未必看得上， 但送给柔泽，她总会消气吧？ 于是李歆在皇后的宴会上，众贵女的羡慕嫉妒中，又莫名收到一波赏赐。 连皇后都有些眼热，好些东西后宫都没见过。 李歆并未觉得皇帝有多看得上自己，赏赐来的蹊跷，她不能太过得意，于是眉毛一蹙，身子一软， 常嬷嬷贴心的扶住她，“郡主可是身子不适了？” 皇后也急忙收起眼中的心思，她可不能让长公主的心肝宝贝在自己这里出事，“快带去偏殿，来人，叫太医！” “我歇一歇就好，给娘娘添麻烦了……”她弱弱的说道，倒在常嬷嬷的怀里撒娇一般，“嬷嬷陪我。” 常嬷嬷询问的望向皇后，皇后只得点点头，在宫人的伺候下，带着她去往偏殿歇息一番。 宴会下，皇后的侄女皱眉跟身侧的小姐不屑道，“她身体也太弱了……” “她这样，怎么嫁的出去？” “人家母亲是大长公主，多得是男儿前赴后继。” “听说她和父亲、大哥都不睦……” “被大长公主宠昏头了吧，等大势一去……” “噤声！这也是能说的？小心大长公主削了你的脑袋！” “本来就是……大长公主都什么年纪了，还能护她多久。” …… 谁也不知道这番话被传到了正主的耳朵里。 地下跪着的宫女战战兢兢地学着宴会上小姐的话，说完便抖如筛糠，生怕垂着眼皮认真听的女子迁怒。 长公主此时被劝住了在皇宫内请脉消气，也不忘打听自家女儿的动静， 听得她装晕躲清闲，还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待听到宴会下小姐的议论，脸都要沉的滴水。 “瞧瞧，这就盼着本宫死了。”她虽然没动怒，却更可怕，“本宫没记清，都是哪家小姐来着？” “皇后母家的纪三小姐、太常寺少卿嫡女刘大小姐、还有忠信伯府的庶出二小姐。” 长公主问身边的嬷嬷，“都记住了？” “记住了，殿下。” “你亲自去他们府上，把本宫身体尚好的消息带过去，多谢他们的惦记了。” “这么盼着本宫死，本宫该让谁，死一死呢？” 第8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8 小姐们前脚回府，后脚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就找过去，吓得当家主母立马收拾东西来长公主府赔礼道歉，更有甚者，直接把女儿给送去了庄子上修行。 李歆是跟着长公主在宫中歇够了，才慢慢回来的。 听着管家在向长公主汇报，递了帖子来道歉的主母们等候她的召见，长公主只一声冷哼回应，极为生气的样子。 她疑惑地看向常嬷嬷，也只得了她同样疑问的脸。 长公主的架势很大，伺候的人极多，突然回长公主府让刘氏忙的脚不沾地，急忙叫来儿子作陪。 主院内，李歆的手被长公主握住，给她试戴上皇帝赐下的首饰。 “这镯子成色好，配的上你。”说完又比划着让她低下头，“你还是太素了，我再拿些好东西给你，女孩子家穿好看些。” 李歆无奈，“戴多了沉，还叮叮当当的，不自在。” “那就只挑几个好的戴，”她说完还翻了赐下的云锦，“今年上贡的，颜色还鲜嫩，做一身衣裳刚好。” 李以恒掀帘入门，被长公主招手叫过来，“瞧瞧，你家小姑姑戴这镯子可好看？” 入眼帘就是皓腕纤纤，他急忙移开视线，笑道，“祖母逗以恒玩呢，小姑姑这般容貌，戴什么不好看？” “说的也是，”长公主煞有介事，“本宫的孩子，哪有不好看的。” 她放开李歆，指着李以恒道，“他是你侄儿，可见过了？” “见过了，他来城门接我的时候，得了不少姑娘家的青眼。”李歆开玩笑，“我也惹了不少的嫉恨呢！” “小姑姑言过了，”李以恒很是羞涩的样子，“莫要与我玩笑了。” “你们两个，都是本宫最满意的孩子，要守望相助才好。”她一声叹息，柔声对李歆说道， “看你扶了好几次发冠了，回去卸了吧，府内也无什么晨昏定省的规矩，自在就好。” 又对着李以恒，“得闲陪你小姑姑去玩玩，你们年岁差不多，不必拘束。” “好的，祖母。”李以恒恭敬答道。 瞧着最喜欢的两个孩子离去，长公主恢复冷脸，“还等着呢？” 侍女采萍小心道，“几位夫人都侯着呢，都说严惩了不听话的女儿，来求您的原谅。” “不见，让他们侯着吧。” “夫人那边说，他们送的礼……” “扔出去。”长公主觉得刘氏不会连这种小事都来问她，“还有什么事？” 采萍这才说出来，“武安侯世子也送了东西来，不过是给郡主的。” 怎么又是他？ 长公主眉毛一掀，“送的什么？”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剥好的坚果，还有一些小点心，小玩意儿。” 要不是长公主知道女儿的喜好，还真不放在心上了。 小小年纪，怎么打听到柔泽爱吃什么的？ 她想了想，说道，“给郡主送去。来人，给我查查武安侯府，特别是这个世子──事无巨细，都给报来。” 从未把武安侯府看在眼里的长公主，心中有些好笑，莫不是这小孩儿，还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谁给他的胆儿？ 这也是武安侯闻胥想知道的，谁给他的胆儿？反正绝对不是他。 但是看着突然懂事的儿子，会自觉的练武，认真的读书写字学兵法，还是让他感触颇多。 他这当爹的揍那么多回，都顶不上一个小姑娘能激他上进。 还抽空剥瓜子，鬼都知道剥好的仁儿都去了哪儿。 搞笑，人家长公主府缺人给郡主剥吗，要你巴巴的送去？老子都没得过这种待遇！ 愤愤不平的武安侯趁他没注意顺走一盘，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咔哧咔哧的嚼着，就很爽。 闻成琅后来才发现少了一盘，也没多说，只是下一次剥的隐秘了些，没让他爹看见。 “臭小子！” ────── 李歆对于每日多一份的坚果仁没有什么感觉，她是喜欢，但是长公主府内又不缺她吃穿，什么好东西出现在她桌上都不是奇事。 安顿好后，发现日子和在护国寺住着变化也不大，她就顺理成章的宅着了。 除了偶尔去陪长公主用个饭，就是在自家院子里看看书，指挥小厨房做点新奇的小吃，把刘氏送来的各府帖子全都给推了。 这怎么能行呢？刘氏不敢说郡主什么，只能丧着脸去长公主那里诉苦，不是她不愿意带她出去啊！ 于是，李歆再一次陪着长公主用膳的时候，长公主瞧着吃的无比香甜的她问道，“怎么都不出去转转？或者去赴宴，结个手帕交什么的。” “我‘身子不好’，还是少出门比较好。而且我谁都不认识，不知道聊什么。”她理由多的很，其实最大的原因就是懒，只是说不出口而已。 长公主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宴会还是要去，特别是你嫂子挑出来的。不用担心别的，只有她们巴结你的，断没有谁敢当面找你麻烦。” 她说完想起上次那几个坏嘴巴的小姐，又加了一句，“谁得罪你了，让常蜜打回去就行，谁有意见让她来找本宫。” 李歆眨巴眨巴眼睛，想着幸好自己没在她面前长大，不然妥妥的成为一个嚣张跋扈的无脑反派。 只是她都这么说了，自己确实不好再宅着躲社交。 “那女儿明日就出去，只是这样会不会……” “你是‘身体娇弱’，不是‘病入膏肓’，像别家小姐一样生活就行。”长公主给她细化了人设，接着再一次想着塞她东西， “头面首饰可够？我让她们再送几套过去。” 李歆急忙答，“够了够了，女儿多的很，戴不过来。” “如今是在京城，不是山上的护国寺，你是从长公主府出去的，穿戴好些才长脸。”她示意侍女把郡主多看了几眼的菜挪到她面前， “世人皆是先敬罗衣再敬人，你若是嫌她们烦，一身好穿戴，也可吓住许多。” 京城里的大家小姐，谁也不是傻的。只要一看头面首饰，布料花样，就能推测出其生活境况。 她的女儿只要往人前一站，谁能说她不是长公主府的头一份？ 第9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9 刘氏如愿以偿的带着李歆出门了，她骄傲无比地想着，能和柔泽郡主一起，不就是地位稳固的证明吗？ 任李刻外面的妾室如何，她和儿子在长公主府的位置不可动摇。 长公主在主院内听着调查来的武安侯一家的情况，简单的令人发指。 一个大老粗鳏夫，带着个皮的不行的儿子。 这个世子也奇怪，顽皮的狗憎人厌的，见一面柔泽就想着要娶她。 如今突然就上进了，在府中乖乖的念书写字，武安侯打儿子的板子都好一段时日没断了。 长公主一边心中想着，就这小子也敢肖想柔泽；一边又觉得见一面就能让他改过自新，自己女儿果然这么优秀。 “今日柔泽赴的哪家宴？”她问道。 “回殿下，是镇国公府的赏花宴。” “镇国公府……可惜他家的公子都已成婚了。”家风清白，门第也不错。 “听说办赏花宴，就是想要给镇国公府的五小姐找个合眼的夫婿。那位五小姐性子直爽，自小舞刀弄枪，爱做侠女装扮。” 办来找夫婿的宴会，还把柔泽盛装打扮过去，怕不是要抢尽了风头？ “武安侯府世子可有动静？”有没有跟过去？ “回殿下，没有动静，看来是不知道郡主去赴宴的。” 这还差不多，若是敢来买通下人，打探柔泽的行踪，她饶不了他。 ──── 镇国公夫人现在头有些疼。 她的宴会原本是来给小五找夫家的，结果小五似乎看上柔泽郡主了，死贴着人家不放。 本来送去长公主府的帖子，她也没指望能有回应。 柔泽郡主体弱，推了多家的邀请，一心待在府中，她也是知道的。 谁能预料她第一次赴宴就选中她家了？那出场，简直震撼人心。 镇国公夫人当下就觉得，宴会白办了，谁家夫人和公子的眼睛还看的到她家小五啊！ 结果不仅是别人，她家小五也看上了。 “郡主你真好看！特别是眼睛！” “郡主你皮肤真好，我能摸一摸吗？” “吃果子么？我给你削？” …… 瞧着殷勤围绕在柔泽郡主身边的她家小五，镇国公夫人很想扯着她耳朵吼一句，你是女子不是男子啊！ 还好柔泽郡主是个好性儿的，给她摸皮肤，还一起吃果子。 也不知道郡主的皮肤摸着什么手感，等会儿问一下小五……啊打住！ “咳，叫小厨房多备些点心给郡主送去。”她吩咐身边的嬷嬷，“记得提醒小五，别太烦着郡主了。” “夫人，五小姐拉着郡主去演武场，要表演舞剑给她看呢！” 镇国公夫人：……小五你别喜欢上女子啊！她好看也不行！ “我的演武场没人敢来，这里就清净多啦！”娄一笑拉着李歆躲开宴会众夫人小姐的视线，“她们都怕我呢。” 李歆很喜欢这位性格直爽的娄小五，比那些矫揉造作的夫人小姐们好相处多了，说话也不弯弯绕绕，就一根直肠子。 “怕你什么？”李歆不以为然，“我还怕她们呢。” “可能是怕我打她们吧？”娄小五笑出声，“你是长公主府的郡主，在京城可以横着走了，怕她们？” 演武场并不大，但是女子适用的武器还挺齐全，长鞭匕首暗器，当然最多的还是剑。 李歆一一看过去，时不时拿起来把玩一番，“与其说是怕，还不如说是烦。” “郡主喜欢它们么？你不怕？”娄小五发辫一甩，俐落的挽起剑花，“说好的舞给你看，郡主看好咯！” 这是李歆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看人舞剑，老实说，肯定没有前世那些刻意设计过的武打动作好看， 但一个长辫子女孩舞的虎虎生风，比她强多了。 看的出来，娄小五学的也不是特别精，本就是国公府的小姐，不必与人拼杀，学来也最多就是强身健体， 她也从没说过要去闯荡江湖的鬼话，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还行吧？我应该没记错动作。”收剑而立后，娄小五笑着跑过来，迫不及待的想听到她的夸奖。 “好看！”李歆轻轻拍掌，“不过没杀气，感觉差点儿什么。” 娄一笑就知道郡主不会假模假样的夸她，“我没有过生死之斗，肯定没杀气。” 她凑过来问她，“郡主你喜欢什么武器？我试试看能不能耍一套。” “我喜欢见过血的，杀气腾腾的武器。”李歆的话与她娇弱的外表反差极大，“可不是这里放着的玩具。” 娄小五大眼睛一转，悄悄凑到她的耳边，“我父亲那里有一把曾和祖父征战过的刀，杀气很重，我带你去看看。” 说完便兴奋的拉着她不容拒绝的跑起来，李歆扶着发上的流苏，想着果然戴多了首饰麻烦，跑路都得小心点。 那把刀在镇国公的书房内妥善收藏着，已经不是内院，但是娄小五是个自在惯了的，也不怕遇见什么外人，一股脑就钻了进去。 她把李歆安顿在外书房的客厅，留下一句，“等一会儿，我去搬过来。”就溜进了书房内部。 再是关系好，她也不会让郡主进书房内部的。 为了避嫌，李歆也绝对不会进去。 她一个人端坐下来，无聊的打量客厅。 案桌上也有刀架，其上放置一些未开封的刀剑作为装饰，不知是镇国公从哪儿收集而来。 她靠近些细细瞧着刀鞘上的纹路，没注意身后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见到她的背影迟疑一瞬，而后本想后退避嫌的步子停了几息，就又坚定的走进来。 “那是出自天下第一炉的唐西宝剑，与史书上记载的名剑，都是同一个出处。” 身后清朗的男声让李歆直起身体，回首望向出声的男子。 眼波婉转，天姿绝色。 一身名贵云锦，整套蓝宝石头面，无一不在表明女子贵重的身份。 “镇国公大人收藏的刀剑，皆有来处。 小姐，喜欢剑么？” 男子胸内心脏跳动如雷，他依然保持着风度翩翩的模样，询问眼前看起来有些冷淡的贵女。 贵女不答，反而问道，“你是？” “在下，顾长卫。” 第10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10 不是娄小五的哥哥们就好，李歆松了一口气。 顾长均还未得到贵女的回应，怕唐突了佳人，只能找了话题，“小姐刚刚看的极认真，可是喜欢唐西宝剑？” “不，我喜欢刀，杀人的刀。”李歆不欲多说，自顾自低垂下目光，明显不想理人。 顾长均有些尴尬，他从未被女子如此冷待过，偏偏是这样的女子，他又生气不起来。 只能告辞道，“打扰小姐了。” 李歆矜持的点点头，半分眼光都不给他。 这让顾长均更加憋气了。 走出书房外的院子，才遇到了正要来见他的镇国公，“长均，怎么出来了？书房无人，正好谈话。” 他笑道，“在下在书房，遇到了一名女子，不敢唐突，便出来等国公。” 女子？难道是小五？是了，她就是喜欢乱窜。 “小女顽皮，让你笑话了。不如换个地方，跟我来。”镇国公主动带路，顾长均跟上后，心中暗忖，原来那就是娄五小姐。 喜爱刀枪舞剑，却又偏生长了副柔弱容貌。 “五小姐性情中人，让人印象深刻。” 镇国公心中尴尬，也不知小五和这位顾家嫡子说什么了，让他提起她。 “她啊，被家里宠坏了，脾气直，没什么脑子。若是说了什么，长均可别放在心上。” 顾家老太爷年逾八旬，曾是当朝太傅，乃文人典范，声望颇高。 在圣上登基后，他激流勇退，带着顾家老小回到祖地养老，再不问朝堂之事。 如今重孙辈顾长均，来了京城游学，据说是要参与科举，可预测未来一片坦途。 镇国公年轻时得了老太傅恩惠，是以对顾长均极为照拂。 若不是小五爱舞刀弄枪，与他性情一个天一个地，他都想把女儿嫁与他。 百年世家教导出来的翩翩公子，学富五车，胸有沟壑，气质温柔，通身俊朗贵气，是再完美不过的女婿人选。 “五小姐并未说什么，倒是在下贸然进入书房，惊扰了小姐看剑。”他不欲说出她的冷淡，还在回味她的眼睛。 不愿意再说起自家女儿，镇国公几句话转移话题，顾长均也识趣的接上，两人相谈甚欢，等不及要手谈一局。 而书房内，娄小五连刀带刀架搬出来，砍刀通体暗沉，带着冷光，确实杀气十足，不是普通武器。 看得出来李歆非常喜欢，爱惜不已也没有上手触摸，只细细打量许久，才让娄小五放回去。 “若让镇国公知道你把它搬出来，怕是要收拾你。”她笑着告诉她。 “看一看又没多大事，我爹没那么小气。”娄小五满不在乎，“刚刚似乎听到了动静，有别人进来了吗？” 毕竟是镇国公的书房，外面也是有人看守的，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 “是有人来了，不过打个照面就走了，说自己叫顾……什么来着？”李歆没记对方名字，只觉得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 “顾长均？”娄一笑补充道，“顾家老太傅嫡长重孙，我爹对他评价可高了，恨不得再多一个女儿，好让他做女婿。” 李歆听出她的话中之意，“你不喜欢？” “他世家大族出身，家中规矩甚严，一听就很古板。”娄小五无所谓的很，“我还没见过，长的如何？” 李歆回想了一下，自己也没仔细看，拼凑不出他的五官，“大概就是……读书人的长相吧。” “那还是算了，”娄五小姐一听就皱着脸，“感觉像随时会拿着本书引经据典训我的夫子。” 李歆被她说的哈哈大笑，娄小五气的扑过去挠她痒痒，两个女孩在书房外的软榻上打打闹闹，好不快活。 宴会结束的时候，俩人都很不舍，“郡主我可以来找你玩么？” 她有点儿怵长公主，但是又忍不住柔泽郡主的诱惑，想和她一起。 “可以啊，就是我挺闷的，可能没什么好玩的。”她宅起来话都不爱说，娄小五来也不好招待。 “就吃吃果子、聊聊天那种！”娄小五小辫子飞甩，“啥也不干，我们腻着晒太阳也不错！” “说好了啊！以后去赴宴我们也一起玩！” 镇国公夫人简直没眼看。 望夫石一样看着柔泽郡主离去，娄小五被镇国公夫人一根手指戳到脑门儿上，“让你在夫人小姐面前好好表现，你表现到郡主身边去了？！” 小五按着额头，“表现什么呀，谁不知道我什么样？他们看的都是镇国公府的名头，难不成还真看重我这个人？” 有父亲和哥哥们在，只要她还是镇国公府小姐，哪里就需要讨好别人了？ “话是这样说，但是你这个样子，好一些的人家也不会来求亲，”镇国公夫人也看过帖子，个个不满意。 她只是希望女儿嫁的人好一些。 比如顾长均人就不错，家世人品样貌个个出挑，过几年科举后入仕，绝对是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就是…… 正可惜着，身边侍女悄悄传话，“顾家公子与老爷相谈甚欢，告辞离去了。不过留下份礼物，特意嘱咐是给五小姐的。” 母女俩面面相觑，镇国公夫人问道，“他可有说什么别的？” “娘你不会……真想让我嫁给他吧？”她不要啊！嫁去顾家天天睁眼就是规矩，她过不了那种日子！ “傻丫头，”镇国公夫人拉过她，“顾家人重风骨，他们大概不会娶身世太好的女儿家。” 说白了就是好面子，怕被人说靠岳家。 而且她虽然欣赏顾长均，但他那母亲出身士族，古板极重规矩，镇国公不懂，她可太明白了，她的女儿受不住。 结亲除了看本人，其家人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就怕你爹说了什么，我得和你爹好好分说一番，免得他擅自做决定。娘要为你考虑周全的，别担心。” 娄小五觉得顾长均那么聪明，也定是会懂他家人的心思，“也许就是客套的小玩意，我还是先别自作多情为好。” 镇国公夫人则还是忧心，“他家老太爷与你爹有恩，若是他提亲，你爹是决计不会拒绝的。先看看，送的什么？” 当着母亲的面打开礼盒，娄小五看着盒内横躺着的短刀，眼前一黑。 第11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11 李歆要回长公主府的时候，闻成琅才知道她去赴宴了。 他年岁小，还没到镇国公府邀请的范畴，也无法在长公主府安插眼线，是以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他急匆匆驾车去镇国公府前时，刚好看到李歆走上回长公主府的马车。 各府夫人小姐尚在，他只躲在马车里不想被发现，等着一辆又一辆的离去，他才吩咐车夫掉头， 正要转向时，镇国公府内走出一个男子，令闻成琅瞬间双目圆瞪。 顾长均！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是不是已经见过面了？是不是已经暗生情愫，互有好感了？ 想到这里，他马车也不坐了，直接抢了侍卫的马翻身坐上去，急急忙忙去追长公主府的车驾。 夫人小姐的马车都行的不快，特别是李歆这样有着“病弱”之名的郡主，更是处处小心。 闻成琅追过来时，白术和常嬷嬷刚开始神经紧绷，在李歆问过之后，却吩咐她们下马车回避。 白术对气喘吁吁赶来的闻成琅低声道，“郡主让你进去谈。” 一路上心中委屈好多话，在看到李歆的时候又开不了口了。 马车内空间有限，闻成琅觉得每一口呼吸都是她身上的香气，浑身都开始热起来。 她问他，“急匆匆前来，就在这发呆么？” 当然不是……但是他现在也没资格问她顾长均的事。 他从身上掏出今天剥好的装在盒里的松子，低着头双手递给她。 熟悉的盒子梦云轩内好几个了，原来是出自他这里。 她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的松子粒粒饱满，满满当当。 捻起一颗入口，香脆可口，都是少年未说出的心意。 “郡主在长公主府内，可还好？”闻成琅又一次提及府内之事， 李歆想起他之前的提醒，她回府后发现并未如他说的不好，但是他似乎总是在担心自己，让她觉得奇怪。 “甚好，长公主乃是我的母亲，很疼爱我，”她不提驸马父亲和大哥，算是留一点面子。 “是吗……”闻成琅仔细回想前世之事，发现确实长公主虽然爱权势，但她还在的时候，郡主是没受过什么伤害的。 郡主的一切不好都开始于长公主过世后。 特别是那个背后暗害她的人…… “你怎么了？”李歆看着小少年沉思，“想什么呢？” 想怎么娶你啊！ 他知道现在不是好时候，但是自己不能拦不住她的社交，只能率先表明心意了。 “郡主，我知道听起来异想天开，但是──我、我心悦你，我想娶你。” 他一句话说完发现李歆没有什么反应，壮着胆子继续说道， “我会努力上进的，郡主先别急着成婚，京城男儿众多，和长公主慢慢挑一挑，过几年我长大了，考虑考虑我行吗？” 闻成琅忐忑不安的小心看她，明知道多半会被拒绝，但是还是有一点点的希翼，万一呢？ 被一个半大小孩子表白是什么感觉？ 李歆表示，好有罪恶感啊！ 可是月老说他是这一世自己的命定之人，他才多大啊！义务教育都没上完的年纪！ 和这个年纪的孩子没法说婚姻这么严重的话题。 她又捏了几粒松子慢慢咬着，若有所思的回他，“你爹知道么？你才多大，就想这些问题？” 见她没有立刻拒绝，闻成琅眼神明亮，“我爹早知道了！我就比你小一点而已。” “小3岁，”李歆很想说一句还没我高，又觉得会伤害男孩的自尊心，“起码等你十八了，再说吧。” 闻成琅顺竿子上爬，“那郡主等我十八岁么？” 你想的美──她叹气，“我只能说我十八岁前不会成亲。” 这就可以了……闻成琅想着，等她及笄后，自己正好和父亲一起出征，不让父亲死在疆场，自己也能攒一些军功。 他得让长公主避免前世的灾祸，只要长公主活着，郡主就不会被自己的父兄摆布，早早嫁人。 他得和长公主谈谈。 ──── 然后就在长公主这里碰了壁。 “半大小子还想见本宫？让他爹武安侯来，本宫还能考虑一下。” 柔泽身边的人早就将他追郡主马车，还被叫上车厢谈话的事报给了长公主。 她有点摸不清女儿的心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每天吃着闻成琅剥的坚果，但也不见她和他有别的交集。 偶尔去赴宴，也只和镇国公府的娄小五混在一处，若问她宴会上可有见谁家好看的公子，她只一脸空白。 长公主这时候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柔泽她不会在护国寺待久了，五根清净了吧？” 贴身嬷嬷常宁是郡主身边常嬷嬷的亲姐妹，她开导长公主道，“许是年岁未到，没开窍呢。” “十月的及笄礼，岁数也快到了，完全不像这个岁数的姑娘。”什么春心萌动、活泼开朗都没有。 有着京城内小姐人人羡慕的身份，既不抢风头也不去争名声，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不学，穿戴再好也不会去显摆。 长公主突然起身问常宁，“柔泽可有大哭大笑的时候？” 这可把常宁问住了，好像没听过郡主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郡主……比较沉稳。” “这哪儿是沉稳，她是万事不过心啊……”连作为母亲的她，也没有看过她的太多情绪。 “都是本宫的错，若是早一些接回她就好了。” 常宁安慰道，“殿下，郡主自小如此，恐是天生的。多出去交际一些也许就好了。” “她说过，十八岁前不考虑成婚之事。本宫就怕这世间无人牵住她的心，终有一天回护国寺去。” 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独自一人，无亲无友。 “若是有本宫护着也就罢了，她想如何便如何。可是本宫若死了，她这个性子，不是任人摆布吗？” 万事不在意，包括自己的命。 她明明把别人的情绪和感情看的清楚，却全然不放心上。 人世对她而言像是戏剧，她只想做看戏人，不愿参与其中。 长公主从宫廷斗争中成长，强烈的求生欲和权势欲充斥她的人生，她无法理解女儿的心理。 对什么都没有欲望。 她没有心。 第12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12 “镇国公府五小姐邀了郡主过几日去城外踏青，据说英国公府的蓉蓉小姐和十一皇子也会去。 春日暖阳，朝气蓬勃的少年少女，郡主定能玩的开心。” “柔嘉执意要和十一皇子结亲？罢了──把消息递给武安侯府那边，让那小子也过去。”让他去自惭形秽吧， 以柔泽的品貌，少不了献殷勤的，让他看看别人什么样，他什么样。 ──── 闻成琅懂自惭形秽的意思么？他才不管！ 他只知道可以和郡主一起去踏青了。 前世每次与她宴会上遇见，他都在惹她不开心，这一次定然不会！ 他提前就在思考要带什么东西，穿什么衣裳，万一郡主遇到什么危险，该怎么做…… 闻胥在一旁“啧啧”瞧着，觉得牙酸的很。 长度从府外打听消息回来，高兴的和世子爷说道，“据说十一皇子也会去，人越来越多了呀。” 闻成琅突然停了下来冷声问道，“你说什么？谁？” “十、十一皇子。”长度不知道为何世子突然冷下来，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 闻胥也觉得儿子态度不对，“十一皇子怎么了？” 闻成琅咬着牙，垂下眼睛，“没什么。” 他对自己的爹问道，“爹可以借我几个侍卫么？” 他说出“借”，那就不是指普通的侍卫，而是武安侯身边最得力的几位。 闻胥正了脸色，想听到他的解释，儿子却一声不吭，他只能郑重声明， “不管你要做什么，不可参与皇室之争。” “儿子知道，”他至少现在不会做什么，而未来若要与柔泽一起，有许多事却无法避免。 那是一条他必须要走的路。 很快就到了踏春的那一天，李歆还是照常被摁着盛装打扮，长公主府的丫鬟婆子使尽浑身解数，要把柔泽郡主的美貌无限放大， 势要她艳压群芳，赚尽别人的眼球才好。 按长公主的话说，“我儿如此美貌，自然要让所有人都看见。” 可惜李歆不想穿太过繁琐的衣裙，极力为自己争取了没有薄纱和繁复花纹的外衣，头上也不要什么流苏宝石的。 要走路呢，沉的慌。 于是，各府夫人小姐们车队集合的时候，相对比他们的单薄飘逸的春装，柔泽包的严严实实，简单利落又不失贵气。 衣服上镶嵌的是南湖进贡的金珠，常人得了两颗做耳饰的都难，她这一身，几十颗都不止。 未带珠花与发簪，发髻由金丝发带固定，在阳光下发间隐隐反光耀眼，不知藏于发丝下又是什么珍稀宝贝。 远看素的不像大家小姐，近看又精贵的令人咋舌。 “但凡我是个不识货的，就敢调戏你了。”娄小五开口就不着调，她也穿的简单，衣服虽便于活动，布料与绣工也不俗的， “好期待有人不识货的撞上你啊！我是不是很坏？” “我也很期待有人能被你的鞭子抽一顿。”李歆不甘示弱的开玩笑，今日的娄小五腰间别了长鞭，就是她演武场上的那根， “要知道，这样的大型外出活动，不出点事都不正常。” 娄小五搂住她的肩，“你也觉得啊？我这样跟我娘说，她还不信。” “不如咱们来猜猜，会发生什么？”暗地里不知道多少男子的眼神飘向她，皆被她忽视了去。 柔泽郡主性子冷，不爱交际，这几乎是圈子里的共识。 今日阳光明媚，郡主打扮不再夺目，看起来亲和不少，于是来拜见的人也多了许多。 李歆矜持的挨个点头，心中不耐，面上还是浅浅的保持着一点笑容。 直到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温婉女子，对着她叫了一声，“姨母好。” 她一时竟没回过神，“什么？” 娄小五“扑哧”一声笑出来，让面前的姑娘尴尬不已，“姨母，我是英国公府的张蓉蓉。” 此时常嬷嬷适时悄悄提醒道，“您的姐姐柔嘉郡主的女儿。” 差点忘了，长公主府二小姐，柔嘉郡主如今是英国公夫人了。 姐妹年龄差距太大，不亲近到现在还没见过面的，也是少见了。 张蓉蓉不得不来拜见，她是晚辈，不能像母亲那样刻意找借口，若是自己不来，背地里不知多少人要笑她没教养。 虽然来了，别人也没什么好话。 比如她这位姨母竟然没认出她，就可以推测她从未去长公主府拜见过。 英国公夫人，原来也不待见柔泽郡主啊。 “哦，张蓉蓉。”李歆待她就和别家小姐没什么区别，“去玩吧，不必管我。” 毫无意外的被冷待，张蓉蓉柔顺的称“是”，便离开了去。 娄小五嗤笑道，“若不是要在十一皇子面前表现，她还不一定肯来见你呢。” “她见不见我有什么关系，又不熟。”李歆总是有什么说什么，“她想做皇子妃？” “不然你以为来的这么多花枝招展的小姐，真是来踏青的？”为了十一皇子，也可以是别家公子。 恐怕只有她俩是真想踏青的了。 一行人聚集在京郊小河旁的草地上，仆人们铺上毯子，放上小炉子和茶盏、点心，或是棋盘、诗集、笔墨。 在李歆眼里，就是换了一个地方附庸风雅而已，没什么意思。 她和娄小五出来就是纯踏青的，俩人离开大部队，沿着河边的桃花树下慢慢走。 十一皇子高誉在暗处捏着折扇，听手下人汇报镇国公府五小姐和柔泽郡主的事。 “长公主的心尖尖是柔泽郡主啊，我竟然看走了眼。”他五官端正，一双眼睛精明无比，“她可比张蓉蓉有用多了。” “可是殿下，都说她是短命之相……”身旁的运诚伯躬着身低声道， 高誉摇着扇子，“短命好啊，该死的时候死了就行。” 长公主固然权势滔天，但自己若是捏着她的宝贝女儿，她手里的权力还不得到他的手里？ 等长公主一死，一切都是他的了。 年迈的母亲和身体病弱的女儿，绝好的组合。 可是自己手里的人，谁能入了长公主的眼呢？ 第13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13 闻成琅到了宴会也没有去烦李歆，而是暗自去盯着张蓉蓉。 她还是那样端着副温婉的面具，在各府夫人小姐那里有极好的声誉。 她穿的很是素雅，浅蓝色的衣衫外罩薄纱，勾勒出好身形又带着飘逸。 发间白玉簪和珍珠株花点缀，落落大方，笑语嫣然。 还未嫁人就已经浑身当家主母的范儿了。 听说柔嘉郡主给她拒了多门合适的婚事，和十一皇子走的很近，众人猜测，她这是要做皇子妃了。 闻成琅对她半点好感都没，冷冷的盯着她，在看到她走向李歆的时候，稍紧张起来，差点就要上前去拉开她。 她心思深沉，前世便算计柔泽好多。 十一皇子呢？这一对儿早就勾搭上了吧？ 他盯着张蓉蓉，让长度纳闷的很，世子爷这么快就转移目标了？ 看到十一皇子出现，和张蓉蓉走在一起的时候，长度还在感叹，瞧人家郎才女貌的多配！ 闻成琅吩咐带来的侍女，“去盯着张蓉蓉，有什么异动就来告诉我。” 长度问道，“世子，我呢？” “看着十一皇子，”闻成琅一句话就让长度苦了脸，想说人家天潢贵胄的，自己几条命敢跟着哦。 世子补充道，“又没让你做什么，记着他的动静就行。” 说完他这才逡巡着找李歆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而长度也毫不意外的跟丢十一皇子，他暂时也无法，只能暗地里看看寻摸。 娄小五是个跳脱的性子，俩人都不喜约束，遣开丫鬟婆子后，一身便装的楼小五看上了河滩边上一丛一丛的野花。 她也知道危险，摘了一把递给李歆，让她就站在路上等她，“郡主你身子不好，我去摘，你喜欢紫色的么？” 于是路上就剩李歆拿着一束野花，看着娄小五偶尔从半人高的野草丛中露出衣角。 “这是哪家的妹妹，我怎么从未见过？” 娄小五期待的“不识货”场面，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出现了。 礼部尚书的庶子刘三省才从禁闭中放出来，自然不知道柔泽郡主的容貌。 持花而立的李歆，穿着简单素净，手中一捧野花，所立之处离中心圈子有些远，但又刚好看的到。 深谙后宅乱斗的刘三省立马就把她归结为“想引起权贵注意的小门之女”了。 “妹妹别白费心思了，有十一皇子在，贵女们争奇斗艳，哪里会有人注意到你。” 他走近了才看到她的容貌，不禁想收回刚刚的话，长成这样，有野心也正常。 李歆瞟一眼面前油腻的男子，没理他。 “在下礼部尚书之子刘三省，不知姑娘可否赏脸，共赏春色？”他搬出自己的身份，希望这小户之女识相些。 李歆这才转眼瞧了他，“礼部？” “不错，”刘三省本来自傲的样子，在看到李歆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后，以为她眼光高，看不上自己的门第， “你就算容貌再好，身世也入不了贵人的眼，不如跟了本公子，还能有个名分。” 李歆从未遇到这样的事，好奇的问道，“什么名分？” “你若是听话，生了儿子，本公子可允你为正妻，”他贪婪的看着她的脸，“我会对你好的。” “你可真敢想。”李歆讽刺，“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模样。” “本公子瞧得上你，可别不知好歹……” “什么东西也敢乱吠了！”一声怒喝下正要上手的刘三省被人扳开手臂，一拳头揍了下去。 来人怒不可遏，把比他还高的刘三省压在路边的草地里，骑着爆揍。 纨绔惯了的公子哥哪里禁得住他的老拳？缩成一团哎呀呀的乱叫。 娄小五这才发现不对劲，扔开手里的花匆匆往回跑，也顺便拦住了想来看热闹的人， “没事没事啊！打个架而已。” 镇国公五小姐的话还是有些分量，所幸事情没闹开去。 她一把将李歆拉入身后，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去草汁儿，问她，“怎么打起来了？这谁？” 李歆指着混在一起的俩人，“礼部尚书之子刘三省，还有武安侯世子。” “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世子爷饶命，再打出人命啦。”刘三省求饶的很诚心，还是免不了被一拳拳揍在身上。 “打得就是你，招子不识人，爷就给你挖了！” 闻成琅气的很，自己一没注意，就有人打柔泽的主意了！还是这种孬货！ “怎么了……”娄小五悄悄问李歆，“可是惹了你不快？” “娄小姐！娄小姐救我！”镇国公府的小姐刘三省是认识的，那站他身边的那位，怎么可能是小户之女？ 刚刚是谁怂恿他来的？谁害他？！ “他想让我跟了他，还不给名分。”李歆叹为观止的看着求饶的人，“说我不识好歹呢。” 话一说完，闻成琅打得更狠了。 娄小五一张脸扭曲着，指着刘三省，“闻世子你让开！本小姐赏他几记鞭子，长长记性！” 是真敢想啊！ 这一下聚集的人多了，娄家和李歆身边的丫鬟婆子也找了过来，拦住了想使鞭子的小姐。 窃窃私语中，王蓉蓉站出来，对着李歆行了一礼，“姨母好，可是有人惹了姨母不开心？” “是啊，”李歆不与她客套寒暄，“这不正揍着呢。” 王蓉蓉没遇到过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不掩饰不在乎名声体面，直来直去。 “姨母，想来他也知错了，您就饶了他吧？”王蓉蓉温温柔柔的笑着，“出了人命就不好了。” “关你什么事？”李歆认真道，“你与他很熟？” “当然不是！”王蓉蓉坚决否定，她怎么会和一个庶子熟悉！“蓉蓉只是觉得，姨母心善，他既已认错，便放过他吧。” 李歆瞥一眼王蓉蓉，对闻成琅说道，“闻世子，够了。” 听话的起身，闻成琅横过眼神望向王蓉蓉一眼，冰冷的杀意让她打了一个冷颤。 “常嬷嬷，你把人送去礼部尚书府上，就说是我揍的。”李歆吩咐道。 王蓉蓉插嘴道，“姨母此番行事，未免太过……” “跋扈？”李歆招手让闻成琅过来，为他拂去肩上的草叶，“王蓉蓉，你一个晚辈，要管长辈的行事？” 第14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14 一句话就让张蓉蓉臊红了脸，“姨母难道不顾忌长公主府的名声吗？” “我只知道母亲说的，谁惹我不开心，直接打上去就行。”到长公主这个位置了，名声这种东西，重要吗？ 两人谁也不理解谁。 张蓉蓉心里愤愤不平，怪不得母亲和哥哥都不喜欢她，他们谁曾这般张扬过！ 每一次别人向母亲说起柔泽去赴宴时的装扮，都让母亲不开心，母亲未嫁之时，可从没得到这些待遇。 他们以为是长公主天性心冷，却没想到对小女儿便不冷了，如此偏心！ 她刚刚瞧见了，十一皇子也偷看了她好几眼，难道连十一皇子也…… 王蓉蓉越想越难以维持自如的面容，特别是看到十一皇子也走了过来，“惹了柔泽不开心，该当严惩。” “殿下，”众人行礼，李歆也微弯了腰，却被及时拦下， 十一皇子高誉不过二十几岁，皇子妃难产去世，他几年来物色新的皇子妃人选，好不容易才瞄准张蓉蓉。 既和长公主府有关系，又有英国公府的支持。 凭着自己的手段，也使得张蓉蓉对他死心塌地，非他不嫁。 来年就是两人的婚期了。 他突然发现，张蓉蓉也许影响不了长公主府。 但此时也晚了。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相见，柔泽表妹，长公主殿下身体可好？” 李歆不太喜欢这种自来熟的人，但别人比自己身份高，还是得小心应对， “母亲身体还好，劳殿下费心了。” “听说表妹身子弱，可有找太医看了？不如，让本殿相熟的张太医给表妹瞧瞧，调养一番。” 假惺惺的关心让李歆有些烦。 “陛下也让太医来瞧了，说是胎里带的老毛病，将养着就好。” 把陛下搬出来了，就少装了吧。 张蓉蓉此时突然插话进来，“姨母身子弱，如今可累了？不如找个地方歇息一会儿。” 李歆顺势假装头晕，“白术，随我回马车躺一躺……，殿下，柔泽失陪了……” “郡主！”白术和常嬷嬷连忙带着她回了马车。 门帘一关，她就换了个姿势，哪里还有半点儿病弱模样。 闻成琅站在马车外，焦急的不行，“去找郎中，快！” “郡主你怎么样了？要不回长公主府吧？” 娄小五比较淡定，她在闻成琅的目瞪口呆中钻进了马车，瞧着李歆笑，“就知道你装的。 行了，你没事我出去转转，说不定还有别的热闹可瞧。你就继续在这儿躲清闲吧！” 说完也不待李歆表态就要下马车，突然她停下身体，转脸问她，“这个闻世子怎么回事？你不会……” 李歆扔她一个桂花糕，“他还小，大些了再说。让他进来。” 这意思……娄小五一脸看禽兽的表情，惹的李歆又朝她扔了几块糕点。“想什么呢！娄小五！” “呼……我还以为，”她把身上的糕点捡起来。出马车时，眼神奇怪的上上下下看闻成琅，让闻世子寒毛直竖， “你干什么！” “郡主让你进去，”她嗤一声，“小屁孩。” 要是自己哥哥没成亲，让郡主做她的嫂子有多好。 她瞅着小少年瘦削的身体，想着京城里比他好的那么多，郡主怎么可能看上他？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闻成琅又一次与李歆独处，不知道她为什么叫自己进来，从怀里掏出一盒坚果递过去。 李歆接过来放在一边，“那个刘三省有没有伤到你？” “他那个草包，哪里能伤到我！”闻成琅不屑道，“没打死他，算他命大！” 她端着一碟子桂花糕递给他，“那十一皇子呢？”她看他接过桂花糕小口的啃，“他一来你就浑身炸毛似的，怕什么？” 他才不是怕他！ 闻成琅咽下糕点，“郡主，他们不是好人。” 你前世的死，和那对儿男女都有关系，可是他如今什么都做不到，王蓉蓉甚至还叫她一声姨母。 他们有一层关系在，想做什么轻而易举，但是他是个外人，很多事都顾及不到。 “储位空悬，各皇子有成算也很正常，谁都想得到我母亲的支持。”李歆不想交际也是因为此，谁都不是傻的，人人都有算计。 “他有了王蓉蓉，应该不会打我主意。” 他会──闻成琅心中苦涩，就是因为他打你主意，才会有后来的事啊！ 可是说了她会信吗……闻成琅觉得桂花糕都不甜了，无力感充斥全身。 “你也要记得规避风险，不要参与到储位之争去，”李歆郑重其事，“别徒做炮灰。” “我知道的……”闻成琅还是被当成小孩子，这让他更为渴望长大，为什么时间过的这样慢？ 俩人慢慢聊着，温馨的氛围下闻成琅渐渐找回了前世俩人相处的感觉，她偶尔问自己一句话，他乖乖应着，递给他一颗糖，或者果子。 突然河边有声音尖叫起来，闻成琅直起身侧耳听了听，“好像有人落水了。” “去看看？”李歆想着，这可不就是娄小五说的热闹么？也不知是意外还是阴谋。 刚下马车，娄小五果然兴奋的来分享八卦了，“不知道是谁对付御史家的小姐下手，结果付小姐也不是吃素的，把可疑的家伙全拉下了水。” “救起来了么？” 娄小五知道她什么意思，“忠信伯家的女儿，被不知谁家的公子抱起来的呢。看来京城又要多一桩婚事了。” 还真如俩人之前猜的，必然会出点什么事，这可不就灵验了？ 有个可以躲懒的理由真好，他们怎么算计都算不到她头上。 李歆瞧着身边沉默的闻成琅，“想什么呢？” 少年人还未变声，清脆悦耳，“想着幸好郡主离他们远，没被他们连累到。” 春日水寒，落水可不是什么好滋味。 今上久不立储，这样类似的小计谋不知还要在多少宴会上演，翻来覆去也没个新意，瞧着腻歪。 朝廷上暗流涌动，累的内眷们也各有心思。 长公主不表态，他们没办法，那么她这个柔泽郡主就成了个突破点了。 李歆想，要不还是装病，躲过去吧。 第15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15 不算意外的落水，让几府女眷陆陆续续退场。 李歆也二话不说借口回府，让娄小五自己继续玩儿，她们要算计什么就算计什么，她一点不想掺合。 闻成琅虽然想赖在李歆的马车上，但她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就怂了。 忙不迭的爬下马车，武安侯世子带着自己的侍卫不远不近的跟着，既能护卫，又不让人抓着把柄。 一路上十分安静，马车在官道上悠悠前行。 李歆特意避开了和众马车挤堆，就是为了慢慢欣赏京郊外青绿的农田。 春日时分，春耕繁忙，到处都是蓬勃生机。 辛勤劳作的农人，跑来跑去的小孩子，还有泥土翻新时的气息。 这也是春天最美的风景啊。 躬身劳作的人们看到她们车队，直起身体好奇的张望。 小孩子身上沾染了泥土，被大人呵斥着躲到路边，睁着大眼睛瞧华丽的马车。 李歆把车内的糕点递给白术，“去分给小孩子吧。” 白术低声应“是”，李歆掀开车帘，看分得糕点的几个小小的身影，要么一口吃掉，要么小心翼翼的包在衣服里，对上她视线就露出羞涩的笑容。 小孩子总是简单而纯粹的。 马儿打了几声响鼻，没多会儿，两三个小孩子簇拥着跑过来，侍卫们正要拦路，李歆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羞红脸的小家伙，举着个破旧的篮子，里面装着大大小小的野果子、还有几朵花儿，新鲜的还在滴着水。 他们挨挤着，谁都不好意思开口。 “给我的么？”李歆柔和了脸，“看起来很甜。” 几个小脑袋小鸡啄米似得点头，把破篮子往她马车上一放，就撒开腿嘻嘻哈哈的跑了。 白术追上去，硬是一人塞了一个小荷包。 回马车时，郡主正捻着野果子送入口中，常嬷嬷念叨，“郡主，老奴再洗洗吧……” “常嬷嬷试一下，酸酸甜甜还挺好吃的。”李歆对回马车的白术笑道，“都收下了么？” “回郡主，都收下了，奴婢还特意叮嘱了回家再打开。放了些碎银够他们嚼用半年了。” 常嬷嬷不太赞同她的做法，“郡主心善，但是此风若长，万一他们下次遇到个凶狠的主，被护卫们打死也未可知。” 有些勋贵之家是不把人命当回事的。 “以后的事我哪里管的了。”车队继续缓慢前进，李歆声音带着一点薄凉，“只管今日吧。” 至少今日，他们开心，我也开心，这就行了。 车队渐渐驶入穿越山林的官道，不知怎的，马车突然一顿，马儿们也开始焦躁不安，常嬷嬷掀帘问车夫，“怎么了？” 车夫也不是个手生的，沉着道，“嬷嬷，马车有问题。” “郡主，快下车！”常嬷嬷当机立断，和白术一起扶着李歆就跳下马车。 退到路边不过几息，车夫便控制不住马儿。 它们踢着蹄子，烦躁的甩头鸣叫，然后突然其中一只拖着马车歪歪斜斜就往前奔去。 李歆招来侍卫，“追上去，车毁了没事，把人给救下来。” “是，郡主！”长公主府的侍卫几人打马往前追去，剩余的侍卫围着车队备用的马车，仍旧不慌不忙。 此时本就坠在车队后的闻成琅发现不对，打马前来询问，“郡主，怎么了？” “马车坏了，”李歆瞧着备用马车，对前来的闻成琅说，“你的侍卫都是行伍出身，来帮我看看这辆马车如何？” “郡主！”常嬷嬷惊道，“您的意思是……” 此时备用马车上的车夫滚下来，跪在地上指天发誓，“郡主明鉴！小人出府前细细检查过，绝无问题！” 闻成琅身边跟自家爹借来的侍卫经验丰富，对视一眼后，瞧了瞧闻成琅。 “查一下再说，”李歆不管他的发誓，对闻成琅说，“劳烦。” 趁他们检查的功夫，常嬷嬷稳健道，“若有问题，遣人回府再派马车来接郡主，普济寺就在附近，去歇一脚也可行。” 李歆瞧着天色有些阴，不置可否。 车夫还在战战兢兢，闻成琅与随身带的侍卫围着马车，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查看，只见闻成琅阴沉着脸，“真有问题？” “世子爷，千真万确，这不是行家里手干不出来，隐秘极了。”武安侯府的侍卫多是军中退下来，谁能比他们更熟悉马车？ “无论是马车还是马匹、马鞍上、缰绳上，全都是手脚。若空车便罢了，一旦载人，要不了几步就是车毁人亡。” 花这么大手脚，对付个女儿家，谁这么狠？ 闻成琅脑海中闪过几个嫌疑人，马上就确定了人选。问道，“能修好吗？” “怕是不能。世子，马车看着是完整，实际已经千疮百孔了。” 常嬷嬷怒极指着车夫，“抓住他！好大的胆子！敢谋害郡主！” “不、跟小人无关！郡主，不是小人，今日出府前小人明明检查过，绝无问题啊！”车夫痛哭流涕，大喊冤枉。 谋害郡主的罪名一旦坐实，不光他得死，还在府内伺候主子的媳妇和儿子女儿，全都逃不掉！ “小人想起来了！是于老儿！一定是他！小人检查车驾后，他就把小人支走了！真的不是小人做的！” 李歆见不得这种场面，对常嬷嬷说道，“后面的事就交给嬷嬷了，我们去普济寺吧。” 闻成琅抬头瞧着天色，“怕是要下雨了。” 他出门向来不喜坐马车，一行人都是骑马而来，如今李歆马车皆报废，他没有别的办法。 “马车坏，进寺庙，下大雨，什么都事凑在一起了。”李歆走在去普济寺的台阶上，对身边的白术说道， “就差遇到一个英雄救美的公子了。” “我不算么？郡主？”闻成琅极其自然的搭话，很想扶着她，但在常嬷嬷的紧密视线下，只能保持一点距离。 空气逐渐湿润，一点雨丝在空中划出细线。 一行人进了普济寺，在僧侣的带路下在客房歇息下来。 李歆捧着热茶和闻成琅在窗台前对坐，常嬷嬷和白术在点炉子，侍卫们在廊下站着，挺立如松。 “去追马车的侍卫们呢？” “回郡主，他们回来说……车夫死了。” 第16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16 “死了？”李歆没什么反应，倒是闻成琅站起身来，怒气上头，“这是灭口！” 他五内如焚一般，在屋内走来走去。 明知道是谁干的，却苦于无法插手长公主府内事务，让他心中的火越来越旺。 “去收敛了吧，还有他家人的抚恤这些──回府后都给夫人说一声。”李歆简单说了几句， 对刚审问完车夫回来的常嬷嬷问道，“如何？都是哪些人？” 常嬷嬷迟疑的答道，“是……于老儿，还有钟大家的……” 她陆续又说了几个名字，李歆也没放在心上，“回府后如实报给夫人。” 她才不会去记府内谁是谁，长公主府内侍者这么多，他们之间的弯弯绕当然交给已经执掌中馈多年的刘氏比较好。 闻成琅对她的态度不满，“郡主，有人算计你，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还这么淡定呢？ “生气又不能解决问题，”李歆认真道，“在普济寺也不能解决问题。” 雨势越来越大，就算有马车也是不能回府了。 寺内陆续来了几位同样躲雨的夫人小姐，其中认出了长公主府侍卫的光禄寺少卿夫人带着妻妹前来拜见，被常嬷嬷借口挡了回去。 “看紧了跟着的人，今日要歇在普济寺了。”雨势不停，天色渐晚，李歆吩咐下人们各自安顿， 对紧紧粘着她的闻成琅悄悄道，“你手里最强的侍卫，借我一用。” “好，”世子对她的一切要求都没有不应的，“郡主这是要？” 对长公主府的侍卫已经有怀疑了吗？ “以防万一。”一环接一环的，她没法儿告诉自己这都是巧合。 要说谁能收买的了长公主府的人，她是不信的，除非本就是府里的人。 到了晚间夜色起，寺外漆黑如墨，风雨依然不停。 寺内无甚消遣，天一黑便都洗漱睡下了。 闻成琅身边只有长度和几个侍卫，剩下的都被她“借去”，好不凄凉。 他却高兴的很，郡主需要他这件事，比什么都甜。 临睡前叮嘱长度，“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就算不叫，按照他的警惕性也是很快就能醒的。 夜色朦胧中，整座寺内昏昏欲睡，安静的有些异常。 普济寺的后山小门处，钻进来几个一身黑衣鬼鬼祟祟的身影。 为首之人与接应的光头耳语一番后，便一挥手，让身边的随从散开，各自行事。 而他则跃上普济寺的屋顶，以绝妙的轻功悄无声息的，目标明确的往一处客房掠去。 此地被侍卫们严密保护，门窗紧闭。只是夜已深，难免有所懈怠。 身材纤细的男子以其诡异的姿势，从屋顶钻入房内，屋中还散发着淡淡的迷香，床榻下的丫鬟睡的生死不知。 而床帐内的锦被中，起伏的线条勾勒出女子曼妙身形，让来人胸膛一热。 美人。 他轻手轻脚的靠近床榻，撩开床帐时，只见得美人背对着他，乌黑的秀发铺满枕上，对他的到来一无所觉。 他罪恶的手伸了过去。 “来人呐，有贼人！”院外不知谁人的叫喊声，惊动了寺内住客。 男人心一惊，床上之人转过头来，翻身飞起一脚就往他身上重重的一踢。 这哪里是美人，分明就是一个壮汉！ 不好，事情有变！ 男子武功奇诡，身形飘逸，当即就要飞身离开。 怎知屋内竟突然钻进来数个大汉，行止配合默契，任他左突右撞都无法冲破包围。 他跃上房梁就往屋顶而去，此时一张大网落下，将他逃走的希望抹杀，像捕捉一只鸟儿一般，反钳住双臂，堵住口，给捆了个结实。 各房内烛火亮起，纷纷有仆人婆子走出门询问情况。 寺内僧者挨个安慰，言“正在奋力抓捕中，万勿乱跑。” 敲门声响起，普济寺的和尚带着武僧，合并寺内在住的官宦夫人聚集前来， “敢问郡主安好？” “求郡主出手，助贫僧抓住贼人！” 吵闹间，常嬷嬷冷着脸从屋内走出，“吵什么！郡主让你们进去。” 人群中，几只眼睛互相传递眼色。 人们在侍卫的催促下收敛行为，跟着常嬷嬷往郡主的客房行去。 郡主居住的客房是一处封闭的小院，此时灯光大亮，柔泽郡主一身整齐的行头，单手撑着额，眼神平静的看向下跪的众人。 “得知郡主安好，便安心了。” 李歆对于这种废话当没听见，问赶来的大和尚，“怎么回事？” “寺内有住客房内发现迷香，昏睡过去，只见着几个黑影，并未见人。”和尚停了停，“所幸没有受伤，只说掉了些钱财。” “带几个人去查查，”她吩咐身边的侍卫，“去看看，究竟是何方宵小。” “是，郡主。” 和尚带着武僧和侍卫离去，李歆对着剩余的女眷们无奈道，“即使丢了些钱财，也无甚大事，明日报官就行。” “不！这些秃驴说谎，分明是、分明是从道县流窜作案的采花贼！” 不知谁家的婆子大着声音说道，顿时激起夫人们一阵躁动。 “把她绑了！”李歆眼神一厉，余下几个人想开口的动动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常嬷嬷，看清楚了吗。” “老奴看清楚了。”常嬷嬷答道，和几个力大的仆人一起扑过去人群，从中揪住几人堵住嘴，压在李歆的面前。 “郡主！这是怎么了？您抓人也得有个理由呀！”眼看自家的仆人被揪出，不知为何慌乱的夫人急忙求情。 “可是哪里得罪了郡主？还请明示！” 也有冷静的主母一声不吭，按兵不动。 她悠悠喝一口茶，“这都是谁家的仆人？”人群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敢先动。 此时一个细如蚊呐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下跪，“她是……臣妇家的。” 她身着朴素，发上金银发簪不成套，衣服虽华丽，却是老款式，并不像官宦之家的样子。 “臣妇管束下人不利，还请郡主责罚。” “罚你做什么，她的主人可不一定是你。”李歆让她起来，对在坐的各位沉声道， “今日的贼人只是偷了些许钱财，我已经让侍卫们去追讨。若有结果，再来告诉你们，回去吧。” 第17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17 “不可！”普济寺又一位方脸阔鼻的大和尚带着人走了进来，“贫僧法号会明，负责搜寻贼人至此，还请郡主配合。” 此时众夫人隐约察觉到里面的不对劲，悄悄看紧了身边的仆人。 “要搜寻我的房间？”李歆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意料之内的感觉，觉得挺无趣的。 “你是觉得，侍卫最多的我，屋内会藏有贼人？你觉得说的通吗？”她看傻子一样的看这个大和尚。 “这可说不好，贫僧搜一下就知道了。”会明究竟是糊涂，还是别有所想，只有他自己知道。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此时刚刚被李歆派去追人的侍卫回来，身后还跟着住持和尚， “如何？可追着了？” “回禀郡主，三人走投无路自戕，两人活捉，正押送去官府。” 李歆点点头，对住持和尚说，“贵寺大和尚要搜查我的房间，可是大师的意思？” “这……会明定是听错了。”住持大师阿弥陀佛道，“贫僧从未说过。” 会明一脸错愕，“住持师兄！明明是你说……” “住口！扰了郡主安歇，竟然还敢污蔑贫僧，还不去佛前谢罪！”住持义正严辞，顿时就是一行僧人押着会明出去。 李歆似笑非笑地看了住持一眼，“好一个普济寺。” “郡主言重了，若是无事，贫僧就退下了。”住持额上冷汗，匆忙找个理由逃离，余下的夫人们也纷纷离去，嘱咐身边之人不许多话。 最后只余一位年轻的夫人带着嬷嬷奶娘躲在角落，待人都走尽了，才在李歆疑惑的目光下，“咚”一声跪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常嬷嬷走近前来，却见这位夫人双目含泪，哀求道， “郡主，臣妇程氏，夫君光禄寺少卿……您救救臣妇的妹妹……” 李歆与常嬷嬷对视一眼，侍卫们有眼色的退开去，她问道，“你妹妹怎么了？” “她……她不见了，臣妇一听有贼人就去寻她，结果她屋内只有晕过去的丫鬟婆子，妹妹她不见了！郡主，为了妹妹的名声，臣妇不敢声张，求郡主帮帮臣妇，她已经定亲，若被夫家知道……” 她此行只带了几个护院，几个丫鬟婆子，根本无法去寻找莫名失踪的妹妹。 “你先起来，”李歆招来刚刚去追贼人的护卫，询问可有见到他们带了什么东西。 “属下并未见到他们掳了人，也没有其余同伙。”侍卫们仔细回想，“他们落脚的地方，属下再去找一遍看看。” “若是寻到了人，悄悄带回来，不可声张。”她嘱咐道，“你先回去，若有人问起，就说你妹妹在同我说话。” 程氏喜极而泣，“是！多谢郡主！” 瞧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李歆心烦的很，“那个人逮住了？” 白术扶起她，压低了声音，“世子家的侍卫果然非同凡响，活捉了，世子正在审问呢。” 审问？她难以想象一个小少年审问犯人的场景。 回到了自己的屋内，确实私藏了贼人，不过是五花大绑还被武安侯世子发泄私愤的贼人。 他的侍卫正在拦着他，不让他太过分。 “采花贼？采到寺庙里来？谁让你来的？”闻成琅炸毛一样张牙舞爪，他理智上知道，前世她肯定也经历了这些依然安然无恙， 但是一想到有人用这么肮脏的手段对付她，自己亲眼看到还是恨不得撕了人。 采花贼绑的极为结实，蹲坐在地不得动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脸上虽然狼狈，依稀看的出来的俊秀，也是个唇红齿白的男子。 他气喘吁吁，知道自己栽了。 李歆款款而来，闻成琅一见到她就老实地站立，“郡主你累吗？她们可有烦到你？这种审问的脏事还是我来做吧。” 常嬷嬷也觉得让郡主看到血淋淋的场面不好，“郡主去歇息一会儿吧。” “不用，你们审。”她刚刚喝了茶水睡不着，正好看看这个特意送给她的采花贼，究竟怎么回事。 不过她这一来，闻成琅就下不去手了。 “怎么了，我影响你们发挥了么？”李歆走近前，在采花贼惊艳又痴迷的目光中问他，“谁让你来的？” 一直咬死不开口的人，轻声说了出来，“我们在醉仙楼接头，他遮住脸，认不出。 可是他只说是一位官家小姐，若知道是郡主，我怎么敢──” 他哄了几位小姐上手，便得意忘形了，觉得对方给出高价，不过是再哄一个女子而已，没想到会是郡主之尊， 也没想到这位郡主早有准备。 “你是个挺有名的采花贼？祸害多少无辜女孩了？”她像是和他普通的闲聊，语调闲适， 闻成琅阴冷的看着五花大绑的罪犯，眼神危险至极。 久经风月的采花贼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吃吃笑，“明明是半推半就，偏怪到我头上来。 能死在郡主手里，我也不枉此行了，只可惜郡主这朵花……唔” 闻成琅一拳头让他住了嘴，“找死？” 鲜血混合着打落的牙齿吐在地上，闻成琅带来的侍卫们哀叹世子爷这压不住的暴脾气，怕是要吓到郡主， 结果柔泽郡主就跟没看到一样，对世子的话表示同意，“他就是在找死。” “落在我手里会死，放出去，对面的会灭口，怎么着也活不了。” 狼狈的采花贼倒在地上，“郡主不想看看，是谁会灭我的口吗……” 他抬起一双桃花眼，在鲜血下些许狼狈的脸看着有一股说不出的媚意， 李歆瞧着他似乎愣了一下，多看了几眼，在他缓缓勾起的嘴角下，吐出冰冷的字眼， “把你们全部的计划、地点都说一遍，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桃花眼僵住，随即不在意的笑，“有什么区别，反正也是死……” “或者，我阉了你，再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李歆看起来不像是玩笑，“京城不是有家南风馆么，你这张脸，细皮嫩肉的，定然能卖个好价钱。” 这一番话，把在场除了闻成琅之外的人，全都震的魂飞天外。 “你……” “不信的话，”她眼神一点讥讽，“那就试一试。” 第18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18 被美丽的女子评价“也就那样”，让在女人堆里无往不胜的采花贼心中不服。 他哄了几位小姐上手，便得意忘形了，觉得此行不过是再哄一个女子而已，就算是郡主之尊也不在话下， 谁想到这位郡主早有准备，还足够狠。 不过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女子而已。 “玉郎姿容入不了郡主的眼么？郡主可否近前来细细一看？”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李歆也不信邪，她很好奇这位是否真如那婆子所说，能哄的众多女子心甘情愿的付出、着迷。 闻成琅“呸”一声，“你都糟蹋了多少女子了！郡主别理他，脏得很！” 李歆好笑的睨少年一眼，“是个挺有名的采花贼？祸害多少无辜女孩了？” 久经风月的采花贼一眼便看出了闻成琅的心思，吃吃笑，“明明是半推半就，你情我愿的事，偏怪在我头上来。 若今日能成事，便是死也甘心了，只可惜郡主这朵花……唔” 闻成琅一拳头让他住了嘴，“找死？” 鲜血混合着打落的牙齿吐在地上，闻成琅带来的侍卫们哀叹世子爷这压不住的暴脾气，怕是要吓到郡主， 结果柔泽郡主就跟没看到一样，对世子的话表示同意，“他就是在找死。” 狼狈的玉郎倒在地上，“死前能看到郡主仙容，死而无憾了……” 他抬起一双桃花眼，在鲜血下些许狼狈的脸看着有一股说不出的媚意， 李歆瞧着他似乎愣了一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在他缓缓勾起的嘴角下，她脱口而出， “你这样子让人想再狠狠打你一顿。”俗称，勾起施虐欲。 桃花眼僵住，随即眼波一转，“那郡主你打我吧……”声音带着勾子，让闻成琅的侍卫们打了一个冷颤。 “闻成琅！听见没有！打！” “哎！郡主！”少年如同一只得令的小狗，兴奋的举起拳头。 侍卫甲：世子你是不是太听话了…… 侍卫乙：花心滥情的采花郎遇上冷漠狠心的贵女，媚眼全白抛了。 侍卫丁：世子啥时候才能撬动郡主的心哟…… “停、停手！别打了……”玉郎缩着身体，尽力躲着少年梆硬的拳头，“别打脸──” “说！谁让你来的！”闻成琅其实知道，但是更希望别人亲口说出来，这样郡主才会信。 “我、我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看着他又一次举起拳头，玉郎挣扎道，“我们是在醉仙楼会面的！ 他蒙着脸，告诉我只要得手，就能助我娶了郡主！荣华富贵招手即来！” 闻成琅眼眶内一阵狠意显出，就要下死手，被身后的侍卫拉着退后，胸膛一鼓一鼓，显然气的不轻。 杀了他！杀了他！ “这种话，你也信？”李歆看傻子一样看他，似乎在说，这种脑子也能骗到姑娘？ “富贵险中求。若赢了就是泼天富贵，输了也不过一死。”玉郎满眼赌徒的笑容，“万一呢。” 其实他是相信自己的魅力。 “我现在可以不杀你，甚至放了你，”李歆面无表情，“把人引出来，让我看看，到底是谁。” 玉郎笑，“如今我一出现就知道没得手，他若灭我口，我也活不了……” “或者，我阉了你，再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李歆看起来不像是玩笑，“京城不是有家南风馆么，你这张脸，细皮嫩肉的，定然能卖个好价钱。” 这一番话，把在场除了闻成琅之外的人，全都震的魂飞天外。 “你……” “不信的话，”她眼神一点讥讽，“那就试一试，我敢不敢。” ──── 细细听着假仆人们的证词，李歆神情沉重。 错综复杂的关系，多条线索都汇聚到了一个人的身上，指向一个不可能的幕后之人。 “这怎么可能，郡主。许是哪里查错了……”常嬷嬷全程参与，此时已经满眼震惊。 “是你自己说的，于老儿是驸马爷当初带来府内的老人，春晓是大公子身边九姨娘侍女的表妹……每一个人都跟他扯上关系，能错么。” 李歆也有一些意外，更多的是不解，为什么？ 当大哥的算计自己的妹妹？ 手段还不算高明，破绽百出。 先是想让她死在马车事故里，结果被经验丰富的车夫发觉，提前让她下了车， 再是备用马车，算是下了死手，但是她若是真死了，他觉得长公主查不出么？ 若她不死就必得去普济寺，又绕了一大圈子，想让她当着众官宦夫人的面失了清白…… 他觉得自己会失身于一个采花贼，就因为他长得还行？ 李歆突然觉得这个大哥，是不是有点蠢。 一个大男人玩阴私手段，都玩的不高明，今儿普济寺的夫人们哪一个看不出来其中猫腻？ 主要她完全不懂对方的动机。 李刻毕竟是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她这么一个小他多年的妹妹，半点碍不着他，干嘛要对自己动手？ 这事儿得让长公主知道。 第二日一早，长公主府便来了新马车。 常嬷嬷一看，是常年为长公主驾车的老人，与李歆点了点头，一行人带着昨日绑着的证人们回府。 闻成琅一路跟随，他身边的侍卫自那天晚上，被柔泽郡主的话震惊了过后，总感觉双腿之间有一股凉意。 甚至偶尔眼神划过世子的下身，带着说不清的意思。 世子真勇，郡主真狠。 闻成琅一路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要不要去告诉郡主主谋？她查出来了吗？ 一会儿又想起昨日郡主走后，自己去找“玉郎”麻烦时，他说的话。 “你喜欢郡主是吗？你这样是得不到她的心的。” “保我的命，我教你，如何让一个女子死心塌地的爱你。” 闻成琅又不是真的这个岁数的少年，“她不是你勾搭的那些无知女子，你的法子根本就没用。” 说完又是一记老拳，“你是什么东西，敢肖想她？” “没用，是因为她不喜我这张脸，但你不是！”玉郎绞尽脑汁为自己谋取生路，“无论什么样的女子，总会有一些共通之处的！” 闻成琅眼神一闪，“那你先说说看。” 第19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19 “世子真的要保他么？郡主那边……”身边的侍卫担忧的问道。 “我可没有答应什么，等郡主利用完，让那个人现身后，”闻成琅眼神凶狠，“就杀了他。” “是，世子。” 同样的话在郡主的马车上上演，“郡主当真要放过他？” “向母亲借点人，跟紧些，”李歆瞧着窗外的春光，“接头的抓住了，他就可以死了。” 回府的李歆把跟随着的人全叫去长公主的主院内，有常嬷嬷在，她也无需担忧谁反口。 一整晚没睡，她打着哈欠向长公主说道，“母亲你问常嬷嬷吧，她一直都在我身边，无论母亲做什么决定，我都理解。” 长公主心疼的打发她去睡，“快去歇着，本宫给你做主。” 做主不做主的，她也不是很在意，回了云梦轩简单收拾干净，她一头扎进被窝里，睡他个昏天暗地。 又烦又心累，没一会儿就沉入梦中。 白术端着碗汤进来时，就只听到郡主细细的呼吸声， 她轻手轻脚的退回去，关上房门，嘱咐其余丫鬟们小心着些，别扰了郡主的安眠。 她还不敢睡，不知道长公主主院那边会不会传召，强打着精神，等着主院的动静。 而仔细听着常嬷嬷叙述的长公主怒不可遏，“啪”一声砸碎手中的白瓷茶盏， 堂中众人立刻惊恐下跪，即便膝盖下尖锐的瓷片划破皮肤，也不敢移动分毫。 “谁给他的胆子？李有覃？” 常嬷嬷不敢说话，这里面每一个人都不是她能评说的，她能做的也只是复述昨日发生的种种，再把各路证人放在长公主眼前。 一个成功把自己的弟弟扶上至尊之位的女子，不是任何人可以糊弄的。 郡主知道，常嬷嬷知道，朝中大臣知道……唯有大公子不知道。 这个世间，最不了解长公主的，竟然是她的驸马和亲生儿子。 “所有下手参与此事，卖身在府内的下人，拖出去杖毙。通家发卖，不许求情。 让刘氏过来，当着那些‘老人’的面，挨个儿行刑。 侍卫统领余家林何在？” “臣在！” “郡主身边护卫去领二十鞭子！本宫的女儿，竟然还要武安侯府的侍卫来保护，要你们何用！” “长公主息怒，属下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余家林是长公主身边的老人，从未见过她如此动怒。 幸好郡主无事，否则── “给本宫抄了普济寺，谋害郡主的罪名，看他们可背的下？至于你们──” 长公主瞧着这群假仆人，“既然这么喜欢那档子事，便去了势，灌了哑药到军妓营里，伺候我大骊将士。 那个采花贼可还活着？”她转头问常嬷嬷。“把那个淫物乱棍打死，扔去乱葬岗。” “武安侯世子在府外求见，殿下您看……” “又是他……闻家小儿，”长公主虽然不开心，但是也知道这一次闻成琅也算帮了女儿一把， “让他去会客厅侯着。” 被侍卫们拉出去的仆人哭喊着求饶，长公主不为所动，一旁的仆从急忙捂住他们的嘴，以免再惹她烦心。 “殿下，大公子回来了。” 长公主冷笑一声，“让他进来。” ──── 闻成琅终于入了长公主府，虽然在会客厅侯着许久还没动静，但是总归比之前总被无视的好。 他转来转去的想着等会儿面见长公主要说的话，忽见有侍女支着头往外看去，忍不住也顺着她的眼光望去， “看什么呢。”长公主府的侍女怎么也会没规矩。 侍女低着头没敢说话，长度从门外走进来，“听说他们大公子回来了。” 大公子？李刻？他这个罪魁祸首还敢来？ 闻成琅冲出门去，被长度拉住了身体，“世子爷，冷静。” “我知道，”他只紧绷着身体，瞧着身为郡主大哥的李刻，拉着长长的法令纹，一脸高不可攀的走过。 “他除了有个长公主之子的身份，还有什么？”闻成琅忍不住刻薄道，“小肚鸡肠，心比天高。” 长度忍不住，“有这个身份，就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然后得了世子爷一记冷眼。 李刻一路进府目不斜视，仿佛被杖杀的不是他的亲信，他们的求饶只会污了他耳朵一般。 知道内情的仆从们无不齿寒。 一个少年人站在会客厅旁，死死盯着他。 李刻只轻飘飘瞥一眼，点个头都不愿，径直向主院行去。 衣带当风，广袖长衫。 在侍从们恭敬的迎接下，进了长公主的院门。 还未踏入主院房门，长公主身边的侍女侍卫纷纷低着头退出。 其中一位侍女微抬首，隐秘的向他摇了下头，便迅速垂下去，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李刻脚步顿了一顿，心里暗道不好。 屋内寂静，长公主身边只侍立着常宁嬷嬷。 她背着手侧身而立，微垂着眼，面容沉静，看不出喜怒。 一身大红色凤鸾织锦衣袍，点缀着牡丹如意云纹，金丝钩边，长裙曳地。 发间金凤展翅，口衔东珠，华贵不可名状。 他的母亲啊，永远都是那么高高在上，触不可及。 他的到来并没有让她有半分改变，直到他掀袍下跪磕头， “不孝子李刻，给母亲请安。” 长公主这才撩起眼皮，神色难辨的垂目看他一眼，却没有叫他起来。 李刻只好一直跪着，额头触在柔软的地毯上，寂静无声。 衣料摩擦地毯的声音沙沙，在他的眼前出现长公主华丽的裙角，和精致的满绣蝠纹的绣鞋。 “抬起头来。”她的声音难辨喜怒，在他的头上掷地有声。 李刻沉下心来，慢慢直起身子，抬眼看自己久未见面的母亲。 随即“啪”的一声，巴掌重重的扇在他的脸上，将他扇的猛地侧过身去，耳朵嗡嗡响，脸颊瞬间肿起来。 李刻一手慢慢捂住肿起的脸，垂着头不让她看到他眼中的羞愤， “不知刻做错了什么，惹的母亲如此动怒？还请母亲责罚，万勿气坏自己的身子。” 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 这让长公主更生气了。 “本宫看你知道的很，李刻。” 第20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20 长公主极少连名带姓的叫他，而一旦这么叫了，便说明事情非常严重。 李刻再一次俯下身去，“刻不知道母亲说什么，如果打儿子可以让母亲消气，刻甘愿……” 不等他说完，长公主一声嗤笑出来，嫌弃的无以言表。 他瞬间住嘴不敢说话。 屋内一片寂静。 李刻知道母亲一直在看着他，她的目光就像能穿透人心，直看到他最深处，他所有的小心思一览无余。 他自小就怕她，她严厉、高傲，对他要求极多，却少给笑脸。 他才智平平，自小就收到她无数失望的眼神。 成年后，也没有给他谋个一官半职，让他一直顶着大公子的名号，一事无成，受人耻笑。 给他挑了一个不显贵不美貌的妻子，还── 怪不得他逃离长公主府，与父亲一直住在九安居。 “本宫知道，你一直恨本宫，不给你谋个差事。” 长公主缓缓走向主位，常宁嬷嬷小心的为她倒茶，默默的立在她的身后，低垂着头。 “儿子不敢，母亲一定是为儿子好，儿子怎敢心有怨怼。” 他这句话说出，又一次惹来长公主的嗤笑。 “李刻，你看看你自己。”她本不想把话说的太明白，奈何这个儿子光长岁数，不长脑子， “你自小便与你父亲和妾室亲近，对本宫心生怨念。念书念不好，习武又怕疼。” 他自己知道自己不行，但是别人说出来又格外刺耳，“儿子愚钝……” “确实愚钝──这把年纪了，连害人都只会些内宅下作手段，还没成功。”长公主冷笑， “蠢成这样，能做什么差事？” 李刻一副冤枉的模样，哭丧脸，“母亲在说什么，儿子不懂……” 受不了他的装样，长公主越发看不上他，“若是不懂，就是真蠢；懂了还装样，更蠢。 使点子计谋，漏洞百出，偏又不够狠，留下无数破绽，被十几岁的姑娘一眼看破。” 她恨铁不成钢，“你儿子都比她大了！” 李刻呼吸加重，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长公主气的发笑，又一次失望的看他，“比起你算计手足，你的无能让本宫开眼。” 皇家之内，手足之情本就稀薄。 就像她一路走来，手上难道就没有亲人的血？ “若是给你官职，你如何面对官场上如狼似虎的拼杀？靠这些连十几岁的姑娘都对付不了的内宅手段？” 可以不够聪明，但是要懂得用人，但自作聪明，就是大忌。 “她一个女儿家，又碍不了你什么，你的目的为何？”柔泽终究会嫁出去，又无心权力，她不明白他的意图是什么。 李刻眼神闪烁，依然不肯吐露半个字。 长公主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又见他摆出这个模样，心中一梗，一脚踢向他的肩膀， “在李有覃身边学的什么样子！半点担不起事，你是个男人吗！滚！” 被踢倒在地的李刻爬起来，又磕了一个头，“是，儿子告辞。” 说完便起身笼起袖子，慢慢后退离去。 只剩常宁嬷嬷给长公主顺着气，“殿下，别生气了……” “真是本宫的好儿子，和他爹一模一样！”长公主顺手砸了手边的茶盏，气的咬牙切齿。 常宁嬷嬷也很无奈，“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大公子什么性子，见一次生气一次，何必呢。” 正哄着，会客厅的小侍女战战兢兢的进来，“殿下，武安侯世子求见。” 气头上的长公主眼一眯，似乎找到了发泄桶，冷着脸道，“让他进来。” 常嬷嬷心道不好，这个傻不愣登的世子，恐怕撞上枪口了。 闻成琅瞧见了捂着半边脸颊出门的大公子李刻，心道果然如此，长公主根本就不会对自己的儿子怎么样。 哪怕他要害自己的亲妹妹。 那个可恶的男人步态极稳，丝毫没有阴谋被识破后的羞愧，仿佛早就知道结果一般，自在的离去。 他是不是还在马车内得意？是不是还计划着下一次算计？ 闻成琅心中盘算，长公主不在乎他们兄妹之间的矛盾，难道也不在乎自己的命吗？ 毕竟前世，她在郡主及笄后没多久，就去了啊。 他要从一个手握权力，狠心无情的长公主手里，为自己争得一点和郡主的可能。 “世子，长公主让您进去。”侍女匆匆禀告回来，可怜这个少年，即将去承受主子的怒火。 “劳烦带路。” 心里做好决定，闻成琅吐出一口气，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 长公主业已安稳坐下，神态自若，哪里还有之前盛怒的情况。 只是常宁嬷嬷的眼神依然时不时飘向主子，表明了长公主虽面上平和，但怒气仍未消退。 闻成琅照例行大礼，起身，被长公主赐了座，貌似平静的说话， “此次还得多谢世子的保全，武安侯府侍卫果然深藏不露，比本宫的侍卫好了不少。” 闻成琅心道，长公主这话里话外都不太对劲。 他谨慎答，“府内侍卫皆是当初随父亲征战后留下来的，经验足，同时也够忠心。” 他的意思就是，郡主身边的人不见得会忠心于郡主。 忠心二字不容易得，长公主也知道柔泽不在府里长大，在府内许多人心里，分量始终不如已经离府别居的大公子。 “作为侍卫，若不忠心，的确该死。”她沉沉说道，自己的侍卫也该敲打敲打了， “你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闻成琅深吸一口气，想好了的冒险之路，“小子有要事禀告，还请长公主殿下，秉退左右。” 一个半大小子有什么秘密，还需要如此小心？ “常宁是本宫心腹，不必避着她。”她不甚在意，“有什么就说吧，本宫听着。” “事关郡主的身世，长公主的性命，还有……”闻成琅话还未说完，长公主便开口打断， “常宁，关闭院门，本宫有要事与闻世子相商，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否则，就地格杀。” 闻成琅识趣的闭嘴，待空无一人了，外面的丫鬟也远远的退开， 长公主撑起身体，满眼杀意，“闻世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21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21 “长公主可知道，前世今生？” 一生精明的长公主没想到会有人敢这样糊弄她，“本宫可以立刻让你去来生。” 闻成琅起身跪下，腰杆挺直，“长公主就算想杀我，也请听小子说完，有任何疑问，臣知无不言。” 已经气到不行的长公主疾步走回主位，轻蔑的扬起下巴，“说！本宫听听，你能编出什么东西出来！” …… 闻成琅平平叙述着前世发生的种种，长公主神色平静，对他的话既不打断，又听的漫不经心。 “前世郡主回京的路上遭了劫匪，回府后倍受冷落，父母兄姐都不喜的病弱郡主，谁都想欺负她，” 包括他那时候也受人蛊惑，往她身上扔毛毛虫。 “储位争夺激烈，陛下今秋不知为何恶疾发作，太医束手无策，您入宫看望过后，便一病不起， 驸马和大公子回府，把持府内，在为她匆匆办完及笄之后，便找了个人家，将郡主嫁了出去。” 长公主眼神冰冷，示意他继续。 “郡主出嫁没多久，您和陛下便都……”闻成琅停了一会儿，见长公主拉下脸，似乎下一秒就将他拉去打死， “新帝觊觎，她那软弱的夫君为了前程冷待她，好不容易和离去了西疆，逃离京城，亦没逃脱皇后和国舅的毒手。 我天真的以为，攒了军功就可以向新帝求赐婚，没想到回来时却只见她……” 说到这里，闻成琅哽咽着差点落下泪来。 听完他的话，长公主只问道，“新帝是谁？”竟然不问她身死的事。 “是十一皇子，”闻成琅如实答，“他在陛下恶疾发作时尽心侍奉，得了欢心。” “你的意思，害了柔泽的，”她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的一放，“是本宫的外孙女，和儿子！” 闻成琅知道听起来很荒谬，长公主会生气也是理所应当， 想象一下如果前世有人告诉他，他的父亲会身陨西疆战场，他会怎么想？ 没有打死就算他仁慈了。 “他们说郡主不是驸马的孩子，所以……” 闻成琅最初也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残害血亲， 直到他无意间查到郡主的身世──原来不是血亲，而且李刻把对长公主的怨恨，转移到了郡主的身上。 她何其无辜，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从未做错什么，却要承受他们的怨恨。 “胡言乱语！不怕本宫杀了你？”长公主依旧是不信的模样，但是闻成琅知道，她迟疑了。 “如果长公主真的认定我胡说，现在我已经死了。”他直视她的眼睛，“西疆战事将起，这就是铁证。” 他与父亲在京城，没可能知道西疆的情况，而且他相信，郡主的身世一定是个大秘密。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刚刚这一番话，足够你们整个武安侯府覆灭。你可知道轻重？” 但凡透露半个字出去，于他都是灭顶之灾。 “小子知道，”闻成琅也是在冒险，“但是小子不想长公主死。” 长公主勾起嘴角，“这时候撒谎，可不是明智之举。” “没有撒谎，小子希望长公主长命百岁，”闻成琅真心实意的说道，“因为这世上，只有您疼爱郡主。 有您在，便谁也不能欺负她，逼她嫁给不喜欢的人。” 这些话确实没有假，长公主就算心中觉得可笑，也难免有所顾虑。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这些的？是柔泽进京那天是吗？”很明显她将他调查个仔细，对他的事了如指掌， “你突然带着人去驿馆等柔泽，就是知道路上会有劫匪？” 确实如此，闻成琅点了下头，“因为那些……她回京时的名声很不好，有很多诋毁。” 他希望她的人生比前世顺遂一些，哪怕一点点。 “那你为何今日才来告诉本宫？” 因为发现李刻现在就已经开始对柔泽动手，而他还不够足以对抗。 “小子求见您多次，是您不愿见我……”闻成琅理由充足。 好像确实是这样，长公主细想着，自己之前是不待见他的，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 “你想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她盯紧了他，只要他撒谎，便当他之前说的都是胡言。 闻成琅跪下结结实实磕头，“小子想求长公主，护着郡主，她若是不愿成亲，就让她自在。” “你不想求本宫成全你么？你与她说什么了？”这些话与她说也就算了，难道他还讲与柔泽听了？！ “没有说，郡主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想让她知道前世她的不快乐，“小子从前世便心悦郡主，从未改变。” 说到这里，他软了声音，“我现在还不够，只需几年，我一定能成为足够保护她的人，再来和长公主，说成全二字。” 室内一片寂静，长公主似乎在消化他的话，也不知道究竟信了几分。 她与少年对视，看着他承受了巨大压力依然腰身坚挺，最终只是不辨喜怒的说，“知道了，就当今日什么都没谈过。 本宫自有较量。” 无论如何，长公主没杀他，就表明至少听进去一点了。 闻成琅心中松了一口气，“多谢长公主。” 至少这样，她会盯着些李刻，护着郡主吧？闻世子回去的路上默默想到。 接下来，就是他快些长大，快些得到属于自己的权势。 郡主的十八岁──还有近三年。 他可以的。 ──── 闻成琅走后许久，长公主依然坐在主位上不发一言，沉思着他说的话。 她嘴上说着胡言，其实心中已经有几分相信。 如果皇帝真的突发恶疾，在将死之际，他一定会拉自己一起死，这是绝对的。 她不会去探望就突然一病不起，只会是皇帝对她下了手。 他那个疯子，绝对不会放过她。 而如果她死了，李刻和驸马他们也不会做好父兄。 只是，就算她将死，也定然会给柔泽挑选一个好归宿，自己竟然看走眼了么？ 十一皇子有了英国公府的支持还不满足，觊觎臣妻，长公主捏紧拳头， 想通过侍疾成为储君？ 这一次，你休想了。 ” 第22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22 闻成琅的这一番冒险，自己全身而退外，似乎并未对长公主有什么影响。 只是对他放松了许多。 偶尔找借口来看郡主，居然也放行了。 少年坐在她的下首剥着榛子，无声的陪着她看书发呆。 “你到底想说什么？犹犹豫豫的。”李歆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无视许久后还是忍不住问他。 他立马一副“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做”的表情，将盘子里剥好的榛子挪到她的手边，李歆拒绝道，“有些腻了。” “那想喝点茶，还是吃点果子？”他殷勤的问，好似要把白术的活都给包圆了似的。 李歆叹道，“不说就算了。”语气带一点失望，让闻成琅不自觉的恐慌起来，脱口而出， “上次害你的人，长公主可有处理了？” 李歆翻了一页书，点点头，“府里杖毙了一些，卖了一些，” 这些他都知道，但是他其实想知道的是，“那策划的人呢？” 长公主对李刻，难道没有任何处理？哪怕他说了那番话之后？ 李歆想了想，那天她睡醒之后就看见长公主坐在自己床前，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走之前伸手摸着她的脸，什么都没说。 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他……”李歆停了一会儿，“就这几天看情况吧。” 如果长公主打算对他什么处理都没有，她就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果然，关于李刻的变动没几日便下来了。 闻成琅有些不满，竟然还给了他官职，“盐道库大使？还是个正八品。” “那可是心高气傲的长公主之子，”长度悄悄的在他身边汇报，“外放的官职，听说长公主还削减了仆从，可有他受罪的。” “嘁，少几个仆人就算受罪了？”他心中不平，抄起马鞭就要打马去长公主府，“她一定伤心极了！我要去陪着她！” 然而满心想着安慰心上人的人，却发现正主似乎没怎么放在心上。 “你急匆匆来做什么，马鞭都还在捏在手里。”李歆气定神闲的宅着晒太阳，手里一把鱼食扔到锦鲤池中。 闻成琅额头还有热汗，少年整个人似乎都在冒热气，毫无顾忌的坐到锦鲤池边的石头上，拿袖子扇风， “我担心你啊！郡主你怎么不生气？” “有一点点失望，”俩人默契的不说李刻的名字，她也不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毕竟是母子。” 已经把他调离京城，还想怎么样？难道真觉得她和李刻起冲突，作为母亲的，会杀了他么？ 人家几十年的母子，自己这个才回京城不到一年的，怎么比的上。 李刻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肆无忌惮不是么？ “我以为你会伤心，”他希望她伤心，生气，去向长公主表明自己的愤怒，而不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 “有什么好伤心的，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李歆早就想到过这种结果，就像她和长公主说过的，无论她做出什么决定，她都能理解。 “怎么，你还替我难过起来了？”她有点好笑，小少年微红的眼圈移开视线，不肯叫她发现自己的异常。 觉得自己又在她面前丢脸的闻成琅，狼狈的跑了回去。 哪有明知道自己受了委屈，还能坦然接受的？父母与孩子，不该是这样的。 他和自己爹就不是这样，在武安侯面前，他委屈就会哭，高兴就会笑。 经常惹他生气，自己闯了祸他会揍，但是谁为难他，老爹也会不客气。 他以为长公主对郡主，就像老爹对他。 可是终究是不一样的。 ──── 李刻这一次没能回的了长公主府，他的母亲不见他了。 可是那天她气成这样，不也没把自己怎么着么？他可是她唯一的儿子。 “大公子，您别为难小的了。”管家一张脸皱的跟苦瓜似的，“您就认了吧，让长公主消消气再说好么？” 多年来，他眼看着这对母子渐行渐远，已经年近不惑的大公子还像个小孩子，还没有儿子懂事。 主子年纪渐大，禁不起他再作死了。 还好以恒公子是个争气孝顺的，被长公主和刘氏教养的极好，半点不像大公子。 “连你也看不起我了？八品官职， 母亲这是在羞辱我！”还削减了他的用度和侍从，外出上任时，连妾室都无法带走，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他这辈子就没过过这种日子！ “这、这从何说起呀！您是长公主的血脉，谁也改不了啊！”管家越解释越乱，大公子的自视甚高臭脾气，连长公主都无法，更何况他？ 半点儿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不过是少了几个伺候的人就不满了。 八品也是多少读书人求而不得的，只要他安稳上任之后，都不用做出什么成绩，只凭着他的身份，往后还不是步步高升？ 一开始就要想更好的位子，也得先看看您的能力呀！ 管家不敢让他进去，前段时日被杖杀奴才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如今谁还敢听大公子的话？ “大公子，老奴求您了，听长公主的话吧！她是您的生身母亲，不会害您！” 拉长着与驸马极为相似的脸，李刻愤恨道，“不过就是为了她……” 那个野种！ 以往无论做了什么惹的母亲生气，最后都不会把他怎么样。 如今不过是小小的惩戒一番那个野种，母亲就要把自己赶出京城了！ 他是嫡子，就算对妹妹们做什么，她难道不该受着？ 何况她不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吗？母亲打了自己一巴掌就算了，如今竟然还追究起来！ “走！回九安居！”他不信没有别的办法。 抹着额头汗水的管家并着侍卫，一同回府内报给长公主和刘氏。 刘氏担忧夫君道，“这样会不会太严厉了？他毕竟从未吃过半点苦。” “就应该让他吃点苦，”长公主发髻的展翅凤钗微动，“带着一群妾室去快活，哪里会做事。 詹事府缺个位子，以恒去试试，书念的多，也得有所用才好。” 这就是要安排自己的孙子一步步进入官场了。 刘氏立马丢掉了对夫君的担忧，喜不自胜，“儿媳多谢长公主，以恒一定不负长公主期望！” 一个是自己亲手带大，乖巧懂事孝顺的儿子， 一个是妾室成群与自己离心的夫君， 刘氏脑子清楚得很。 第23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23 李刻最终还是没有扭过长公主的意思，满肚子怨气，轻车简从去了任上。 闻成琅自那一日过后，更加频繁的来长公主府上“看望”她。 为宅在家的李歆搜罗了各类稀奇玩意儿，街头小食。 每每被常嬷嬷嫌弃的不行，但看见郡主开心，她也不好说什么。 府外的食物哪里有府内精致？但是郡主就是连个最简单的葱油饼都吃得下去。 有时候她也免不了心疼郡主，觉得终究还是在护国寺被亏待了，明明是金枝玉叶，却什么都入的口。 不挑食，不讲究。 “好吃吧？他家几代的葱油饼了，我小时候就趴在父亲肩头吵着要吃。”闻成琅灵魂明明成年，这一段时间却总是绞尽脑汁的想他小时候的趣事， 他在父亲出事以前的生活都是极为自在的，京城内什么边角地儿他都去过。 他就想逗她开心。 “好吃。”李歆嘴角一点油渍和酥脆的油渣，舌头一卷就舔掉，“你父亲很疼爱你。” “嘿，”闻成琅笑了笑算是承认，“郡主听了我那么多小时候的事，都不讲讲自己呢。” 他就差把自己几岁尿床的事都抖落了，当然，为了他的形象，他打死也不会说的。 但是郡主只是听着，偶尔笑一笑，从不说自己。 就和前世一样。 常嬷嬷暗骂世子没个心眼儿，这不是戳郡主的心么，她在护国寺长大，父母兄姐都不在身边，有什么可说的？ 没想到郡主竟然开了口，“很多事都忘了，好像没什么有意思的。”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前几年都是迷迷蒙蒙，不知道自己是谁。 后来慢慢有了一点现代的印象，虽然也如过电影一般，但是她把其当作自己的记忆，认为自己不过是穿越了。 护国寺山上人口简单，风景不错，加上自己衣食无忧的，也没缺了什么。 于是她多年来就蜗居在山上，极少时候和白术穿着粗布衣裳下山转一转，无惊无喜的过了这么多年。 回头想，也确实没什么好玩的事可以聊。 “那郡主在山上无聊时都做什么？我小时候爬树掏鸟窝，和老管家养的狗打架，打赢了还去炫耀，把我爹气个半死。” 闻成琅继续掏出自己的丑事，“郡主肯定没有我小时候顽皮。” 常嬷嬷在后面默默翻白眼，世子您可真有自知之明。 “我小时候……”李歆挑拣着他送来的果脯，“就喜欢去护国寺的果园里摘果子，还有蘑菇。” 她也说不出其他的，什么看日出啊，爬山看云朵啊似乎都不是有意思的事。 “好吃么？会不会有虫子？”闻成琅想象着小小的郡主采摘果子的景象，不知为何竟然耳后有些热。 “有虫子，踩死就行了。”李歆言语有着不符合柔弱外表的干脆。 闻成琅突然想起他们前世的初遇，就是因为他想看她被虫子吓哭的表情，谁成想她眼也不眨一脚踩死了， 让他心心念念多年，从前世记到今生。 他不知怎么就笑出声来，李歆狐疑的看他一眼，伸手去够坚果盘子，世子手脚极快的抱住盘子， “我剥，别伤了你的指甲。” ──── “郡主！”白术刚给她通报镇国公府五小姐来访，还未见人，她的声音就到了。 闻成琅特别自觉的拖着凳子坐的远了些，不打扰她们女孩子的叙话。 常嬷嬷的眼神：世子你其实可以走了。 闻成琅背对着她表示：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反正我是不会走的。 “郡主！呼，”娄小五一看到安安稳稳晒太阳的李歆就放下心来，“你都多久没露面了！你不知道她们都说你什么！可难听了！” 她大大咧咧的坐在李歆身边，不客气的将她面前的小食都嚯嚯个遍，顺便把剥好的坚果仁抓了大半捏在手里。 闻成琅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瞪了她一眼，可惜娄小五没注意到。 “是说我病的要死了？还是高傲的过头了？总归就那些。”她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议论短命鬼。 娄小五嘴里的坚果仁咔吃咔吃，接过常嬷嬷倒的茶送了下去，“不止呢！那个王蓉蓉的小跟班还碎嘴说你身体太差， 以后怕是于子嗣……被我一鞭子给吓闭嘴了。”她可骄傲了！ 哼道，“一天天的，就见不得人好，还有啊，你那外甥女感觉怪怪的。” “她心思挺多的，”李歆只见了一面都能感觉她满满都是心眼儿，“你和她肯定合不来。” 娄小五小辫子一甩，“啪”一声拍手，“说对了！我就是从小到大都跟她说不来话！我娘老是拿我和她比， 说我琴棋书画，才学性情都不如她。如今她更是搭上十一皇子，要做皇子妃了，我娘还在念我没个着落。” 她比李歆大两岁，镇国公夫人还在给她物色夫婿人选，头都挑秃了。 说到这里，她想起自己来找她的目的，“对了，我是为了个乌龙事来找你的，跟你说一声。” “怎么？”只剩几颗坚果仁吃的李歆认认真真的听着她说话，“什么乌龙？” “咱们一起看我祖父的刀那天，你不是遇到了个人么？”娄小五挺无语的，“你还记得吧？” 李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遇到个人，叫啥忘了。怎么了？” 是刺客？探子？窃了机密情报？还是放了不该放的陷害镇国公？ 结果娄小五的话跟以上的猜想都不搭边，“他以为你是镇国公府五小姐，给我送了好些天的礼，吓死我了！” “……他长得不好？”李歆属实想不起那个人长什么模样了，这么可怕吗？ “平心而论，他长的还行，我也是前些天才知道……不对！这不是长得如何的问题！”娄小五嗓音加大一个度， “他是顾家老太傅的嫡重孙，顾长均！要不是个乌龙，我爹肯定二话不说让我嫁过去了！谁要嫁他呀！” 闻成琅剥栗子的动作停住，忽的抬起脸盯住娄小五。 她也没注意到角落的少年，还在絮絮叨叨，“他们家规矩多，迂腐的很！你道他为何那么久都没发现我不是他想找的人？ 人家觉得未婚男女婚前不能见面！要不是我坚持见他一面，他得在揭盖头的时候才发现找错人了！” 娄小五说话向来没遮没拦的，何况是在李歆的面前。 第24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24 李歆的关注点却是，“为什么你爹那么希望你嫁过去？” “重点不是这个……”个中内情娄小五不能细说，“重点是，他看上的是你啊！” “他看上谁与郡主都没关系！”闻成琅端起一盘子剥好的栗子和花生站起身，衣服上的坚果壳簌簌落下，掉了满地。 我去！他怎么在这里！ 娄小五不想承认自己眼瞎，有些尴尬。 女孩子们的小话被别人听到，还是个一直都顽皮捣蛋的少年，他要是说出去，自己是真没脸！ “你一个男孩子，怎么……” 李歆从盘子里捡出一颗栗子，嘱咐闻成琅，“你不许说出去。” “知道了……”世子低着头很是温顺的样子，顺着刚刚的话题，“那人连人都能认错，显然是个不靠谱的，” 他不着痕迹的抹黑道，“而且听说他母亲非常严苛，家中所有人言行举止都条条框框的，规矩比皇宫都多。” 娄小五在一旁拼命的点头，此时看闻成琅十分的顺眼，他也知道！ 李歆有些莫名其妙，“所以跟我什么关系？” 她连人长啥样、啥名字都记不得了！ “对！跟郡主没关系！”他怪自己杞人忧天，她前世都没喜欢那个人，今生更不会！ 那个人最好在郡主这里无名无姓，永远不要和自己竞争。 娄小五哪儿管他想什么，脱口就说出他的名字，“顾长均可有来找郡主？他们家要重回朝堂，看好他的人挺多的。” 能走到读书人顶端的太傅之位，这个家族在社会上的地位就与众不同了。 太傅必然会用尽全力推嫡长重孙上位，他本人也是学富五车，前方的路必然一片平坦。 绝佳的女婿人选。 娄小五看不上，把他当宝的多的是。 母亲还说他不会看上高门女子，但以为她是郡主的时候，还不是送礼了？ 可见他也是看脸的。 他若是让老太傅来提亲，长公主也无法直接拒绝。 李歆瞧了一眼常嬷嬷，常嬷嬷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他的帖子。 “没听说这个人，”她在闻成琅不大情愿的眼神中，塞了几个栗子到娄小五的手里， “而且外面不是说我不好生养么，他这种被寄予厚望的嫡长子，不可能找身体不好的我吧？” 她调侃道，“我才不会自作多情呢。” 娄小五这才知道，自己吃的坚果都是闻世子剥给郡主的，手里的栗子如今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只得捏紧在手心里，“我就是来打一声招呼，郡主心里有数就行了。” 她陪着李歆坐了坐，眼看那个有名的皮世子乖顺的像一只小绵羊，给郡主剥坚果剥果子，完全替代了侍女的活儿。 不禁感叹，莫不是一物降一物，这小子真看上郡主了？ 而郡主也没拒绝？ 她找了个借口离去，把手里的栗子悄悄放在桌上。 只剩下闻成琅和李歆嘟嘟囔囔的，“郡主身体好的很，别听她们乱说，都是嫉妒你呢。” 李歆斜眼睨他，“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又来了！又把他当小孩！ ── 转眼就到金秋时节，李歆的及笄礼就快要到了。 而西疆战报也送到了陛下的书桌前。 长公主带着太医在上书房外等候，时而能听到陛下传来的斥责声。 屋内陛下怒气正盛，对于西疆边境夷人进犯之事，与兵部、户部尚书商讨办法。 张太医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木头人，什么都没听到。 而长公主说不清心中的感受，她对于闻成琅的话将信将疑，如今被证实，才有些许后悔，自己没有早做准备。 如果他说的确然都是真的，那么离陛下突发恶疾，也不远了。 他暂时还不能死。 不知道等了多久，上书房陆陆续续走出垂头丧气的官员，一一向她行礼。 其中几位与她交换了眼神，心照不宣中，对方直起身体甩开袖子，“女流之辈，怎么能上书房进议事！长公主手伸的未免太长了！” 突如其来的话，说中了在座部分官员的心思，但是还装作惶恐一般， “长公主恕罪！王大人口无遮拦，恐是……失心疯了！” “大人还不快向长公主磕头道歉，礼仪尊卑怎能不守。” “本官不去！女子本就不该参政，长公主这是要做什么，把持朝政，牝鸡司晨么？！” “王大人，当务之急是西疆战事，莫要再惹陛下烦心。” …… 七嘴八舌的劝说下，长公主终于开口，“大人对本宫有诸多不满，也请过了西疆之事再堂堂正正的去弹劾本宫，本宫都听着。 如今正是陛下用人之际，诸位还请放下私仇旧怨，同渡难关才是。” “长公主说的是，还有什么能比西疆战事更乱人心？” “王大人！大人别走……” 王大人还是拂袖而去，众官员纷纷借口跟上，此时皇帝的贴身内侍福海走了出来。 “殿下，陛下要见你。” 上书房外的动静早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众官员瞧着陛下始终对长公主的纵容，和几十年如一日的疼爱，不敢开口说什么。 长公主带着太医进入上书房，皇帝正想说什么，看见太医眉头一皱， “皇姐，朕身体好得很。” 天天被催着把脉，他不明白长公主要做什么？ “他是陛下信得过的太医，再请个平安脉──陛下刚刚又动怒了。保重身体，少动气。” 长公主也不问结果，知道多了皇帝还会疑心，她只要他现在无事就好。 “皇姐这段时间非要朕小心身体，所图为何？” 他对自己的姐姐有时候直白的过分，即便心中对她有戒心，也希望她不要骗自己。 “不为何，就是希望陛下命长一些。”她也不怕犯了什么忌讳，实话实说。 “本宫无用的儿子犯了错，差点把本宫气出个好歹来。”这些都是皇帝知道的，府内的探子一定报给了他， “本宫老了……身体也经不起几回折腾，”长公主难得露出一丝脆弱，“除了柔泽就只有陛下……” 他们相伴几十年，即使偶尔互相猜疑与防备，但是感情始终还在。 “陛下要好好的……”她的神情不似作假，皇帝心中熨帖，他的姐姐，还是把他放在心上的。 “朕知道了，朕会爱惜自己的身体。” 第25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25 武安侯如前世一样，被陛下点名，挂帅出征，只是这一次他的独子却不愿留守京城，而是自告奋勇随他上战场。 “胡闹！战场岂是给你玩的地方？”闻胥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就算最近几月他突然学好了，也不代表他就有上阵杀敌的本事。 武安侯府就他们爷俩，他只有闻成琅这一个血脉，若是有什么不测……他如何对得起早逝的发妻。 可是闻成琅极为坚持，少年人倔劲儿上来，当爹的手又痒了。 “儿子执意要去，您也拦不住。”他前世乖乖听了父亲的话留守京城，又有什么好结果？ 他绝对不会让父亲有任何危险！ “这不是去和人打架那么简单，闻成琅。 战场无情，西疆黄沙漫天，缺水少粮的，你吃的了苦吗？你连京城都没出过！” 大骊朝已经多年没有战争，此次西疆被夷人进袭，步步后退，情势并不好，不是个可以混军功的好去处。 他养育闻成琅虽然不像别府公子那样精细，但自小京城长大是没有吃过苦的，何况他还是个少年。 “父亲带儿子一起去，就知道儿子能不能吃苦了。若儿子永远龟缩京城，才永远都长不大。” 他意志坚定，无论如何都不放弃跟过去的决定。 “陛下不会允许，”既然说道理说不通，闻胥直接拿出官场的气势，拿权力说服， “武将阖家出征是大忌，你若能让陛下同意，我就带你去。” 武安侯笃定他如不了意。 毕竟是父子，倔强一脉相承，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儿子参与进来。 陛下疑心重，前线节节败退，正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怎么会同意让一个少年人上阵？ 陛下不会，但是长公主呢？ 他求到了长公主的面前。 “你要想清楚，若是走了本宫的路子，在陛下那里武安侯府就是本宫的人了，” 长公主手里的权力多在官场，并未触及军权，这也是皇帝虽然猜忌她，却没有大动作的原因。 她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谨慎小心，如今要走出这一步，她也要冒险。 闻成琅没有太多的顾虑，他父亲前世保持中立，结果前线一失利，就被陛下重责， 甚至直接夺去爵位，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也没有任何人求情。 在各皇子都在全力争夺储位的时候，他父亲无论站队或者不站队都得罪了不少人， 原本也没有选择。 “小子前世就死在战场，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西疆。”他加重自己的砝码， “而且，小子早就被认为是您的人了，不是吗？” 昔日小霸王讨厌鬼闻成琅，看上了长公主家的病秧子郡主后，乖的像条绵羊的事，早就私底下传开来， 他从不遮掩自己的行踪，不打架也不淘气了，天天不是闭府念书学武，就是满京城搜罗东西送去长公主府。 都笑他痴人说梦，没个成算，武安侯府怕是要断在他这一代。 他才不在乎。 长公主思忖半饷，他前世今生的话如果没有说谎，那他确实是最熟悉西疆战场的人。 战场之上，提前知晓敌人的情报会有多大的优势，她不是不知道。 “好，本宫给你这个机会。你可别让本宫失望。” 他当然不会，他还要风风光光的回来，娶郡主呢！ ────── 李歆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件事。 所以闻成琅在她身边坐着陪着她看书的时候，她忍不住问他，“你真的要去战场了？管理粮草么？” 她以为他是去“镶金”的，不会去前线，毕竟年岁不大，上阵杀敌还有些早。 “郡主看不起我，我是去杀敌的。”他声音有些委屈，腰板儿挺直了，做出顶天立地的模样， “外族胆敢犯我大骊，定然叫他们有来无回！” 少年人意气风发，瘦削单薄的身躯豪气万丈，“男儿就该建功立业！” “可是你才多大，”李歆默念到，还没开始正式发育呢，声音都没变，“建功立业”是不是早了点。 她以为他太天真，还不懂战争的残酷，“疆场之上危险重重，会死人的。” “我不怕，”闻成琅剥好了一把松子，放在她面前的零食盘子里，“我一定活着回来的。 只是郡主的及笄礼，我看不到了。” 陛下那里圣旨一下，他与父亲便要整装待发，赶往西疆。 而她的及笄礼就在月余后，那时他说不定已经在和夷人厮杀了。 李歆不懂他的遗憾，只带了些欣慰看向少年人，“懂得保家卫国，长大了呀。我的及笄有什么好看的， 等你凯旋，那场面才叫好看呢。” 每一个保卫国家的人都值得尊重，都是英雄。 闻成琅从她眼里看出了欣赏，心里冒着泡泡，别提多骄傲了。 贴身侍女白术带着几个丫鬟走进来，每个人手里捧着礼物，低头献在她的眼前。 面对李歆的一脸问号，白术解释道，“管家那边说顾家送来了拜帖和礼品，其中这些是指明了要送给郡主的， 夫人不敢做决定，便给你送过来，请您定夺。” “顾家？”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是哪个顾家。 闻成琅格外敏感，站起身就想掀开看看他送的什么东西，顾长均在使什么幺蛾子？ 又觉得这样不妥，只能瞧着李歆，看她的反应。 李歆一一掀开丫鬟手中礼品盖着的红布，一柄银光闪闪的大刀，一支翠绿的翡翠挂件，一支百年老参。 不算太贵重，但也不简单。 “这把刀什么意思，送错了吧？”闻成琅习惯性挑刺儿，“哪有送大刀的。” 可是李歆没有附和他，而是解释道，“上一次遇到顾家公子，我与小五正在欣赏刀剑，我便说我喜欢刀。” 闻成琅脑海警铃大作，他果然来了！ “郡主喜欢什么样的刀，我去给你寻来。”他稍微侧身挡住了丫鬟手中的礼品，不想让她过多关注。 她奇怪的看他一眼，不知为什么感觉他怪怪的，吩咐白术， “把刀和翡翠还回去，按照平时备份回礼就行了。” 她才不在乎这个认错人的顾家公子怎么想，她并不想和他有什么关系。 白术带着人离去，闻成琅勾起嘴角笑的得意，“郡主还没说呢，喜欢什么样的刀？” 第26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26 西疆战报频频，守将险胜一场，但皇帝不满意。 准许闻成琅参军的旨意还没下来，他虽然心中有些急，但还是相信长公主的能力。 明日大军就要开拔了。 他给郡主刻的簪子还没完成，粗糙的很，送不出手，哀愁的叹气。 闻胥忙完军务之事，看到儿子这幅丧模样，还以为他听话的留在京城了。 搂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你看，郡主要及笄了，你如果这时候随你爹去西疆，郡主被别人家定下了怎么办？” 闻成琅不能对父亲说出，郡主的十八岁的事，只是软软反驳， “我就算留在京城，长公主要把她嫁给旁人，我也没办法啊。” 恨铁不成钢的武安侯，一巴掌拍上他脑袋，“这么久了还没得到郡主青睐，一点儿老子的魅力都没继承！” “想当初我与你娘相识没多久，她便认定了我，”当然他也认定了她，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就去找媒人提亲， 迅速把婚事定下来，把她握在手里。 那能一样吗？闻成琅心中吐槽，他娘乃小官之女，武安侯府提亲，还是正妻，他外祖家能反对？ 他的柔泽是长公主之女，身份高贵，地位尊崇。他还比她小，她如今压根儿没把他当男人看。 她就要及笄了，等他去了西疆后，不知道会有多少狂蜂浪蝶去追逐她。 他心底也有点慌。 捏着粗糙歪斜的发簪，闻成琅心神不定，还是忍不住又一次去了长公主府。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没有谁家做客会在这个时候的，是以让门房左右为难，怕坏了长公主府内的规矩。 请示到了已经用完晚餐，正愁没个消遣的李歆面前。 常嬷嬷皱眉吐槽，“世子也太肆无忌惮了，这可不是好时间。” “无妨，”李歆对于将要去疆场的少年人多有包容，明日就要离开京城，下一次相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带他进来吧。” “是，郡主。” 闻成琅全凭着一股子冲动来找她，他想要她的承诺，给予他一点点回应，为他们的未来走一小步就好。 剩下的都可以交给他。 但是面对她的时候，就气弱了。 她现在并不喜欢他，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 李歆一句“怎么了？”就把他脑子打成一片浆糊，说不出话来。 她也不催，安安静静坐着等他脑海里的天人交战，“你想好了再说。” 她平静的态度让他无端心生委屈，“郡主……” “嗯？”李歆瞧他委屈巴巴，似乎要落泪的样子，误会了，“害怕了吗？明日就要启程，你东西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的。”他确实是害怕，但怕的不是血与火的战争，而是…… “郡主，你说的十八岁前不会成婚，是真的吗？”这对他很重要──如果他还未功成名就，她就又嫁与他人，他会呕死。 李歆模糊的记忆里，十八是一个很重要的分界点，所以她对此还是很坚持的。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但是有什么不可抗力因素就不好说了。 闻成琅知道，前世她出嫁也非她所愿，那是长公主临去前被迷惑而匆忙为她寻的归宿。 这一世的长公主定然不会早去，那么她也会遵循自己的心愿活着。 也许是最近李歆对他纵容许多，闻成琅不禁得寸进尺道，“那也包括不会定亲吧？” “应该不会……”她与长公主本来相处时间就短，她应该不会让自己那么快就嫁出去的， 而且正是储位争夺时期，未免被莫名其妙拉入皇子们的阵营内，长公主也不会着急她的婚姻大事。 不过，“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李歆有一点被冒犯的感觉，“你僭越了。” 少年人眼圈有点儿红，低下头去，“我当然关心这个，我是要娶你的，万一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嫁人了，我怎么办？” “不会，”她斩钉截铁的道，“如果我真的要成婚，母亲肯定会大办，你就算在西疆也定然会知道的。” 不存在他不知道的情况。 闻成琅听着快心梗了──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他就知道她还是不把他想娶她的话，放在心上！ “不要突然成婚，我想娶你啊，郡主！”闻成琅以为他们的关系好歹也近一些了吧，自己说这句话，也是满满的真诚啊！ “郡主你可以等等我吗，就几年我就长大了。他们喜欢你背后的长公主，喜欢你的容貌，喜欢你能给他们带来权势，只有我……” 只有我，喜欢你那么多年，只是因为是你而已。 无论是前世踩死毛毛虫擦在他身上的少女，还是今生给哭肿脸的他滚鸡蛋的郡主。 甚至现在有一些冷淡，又有一些温柔的她。 “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给你剥栗子。”他近乎哀求的看着她，“就等几年。” 少年人的感情浓烈又纯粹，李歆荒芜的心虽然不懂，但无法拒绝。 她想起最开始遇见他的时候，脑海里青年时期的他，在她面前哭的狼狈的画面。 而现在的他也是一副随时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好的，”反正她也没想过要成亲，“等你长大再说。” 他似乎得到一个了不得的承诺，整个人眉眼飞扬，眼神亮晶晶，笑的傻呼呼露出大白牙。 让李歆也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心里怀疑道，有那么开心么？ 不过很快他就又开始得寸进尺了， “那个顾家的，郡主千万别理他，他可会谄媚权贵了，表里不一的很。” 闻成琅不遗余力说顾长均的坏话，生怕她会对他感兴趣，毕竟那个人惯会装样了！ “吏部尚书之子，房里有十多个妾室，乱的很；洪大学士家的长孙，早就和他表妹私定终身了；还有辅国公家的二公子，和他的小厮关系不一般……” 絮絮叨叨的说着京城适婚公子的八卦，他一点没觉得自己像个长舌妇有什么不对。 “总之，京城适婚的公子，都不怎么样。”李歆点头道，懂了他的意图了。“就你最好了是吧？” “也不是这个意思……反正郡主心里有个印象就好，别被那些个花言巧语的媒人骗了。” 闻成琅夸自己，“我是非常洁身自好的，和别人都不一样！” 第27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27 你就是想做什么，年纪也不允许啊！李歆默默的想道。 他说了几回顾长均了，俩人八杆子打不着的，他干嘛这么盯着他？ “那个顾……”什么来着，李歆还是没记他的名字，“我突然有点好奇了，他得罪过你？”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闻成琅算是明白了。 他坚决不能再说他了，“反正，郡主你答应了，要等我的，说话算话。” 这话怎么感觉听着味道不对，但是又说不出哪儿不对。 闻成琅像个啰嗦的婆子，嘴上不停，仿佛要去远门的是她，让他担心不已， “郡主你不能忘了我啊，我会经常给你写信的。” 李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还是不要分心比较好。” 闻成琅：“出门多带些侍卫丫鬟婆子，小心饮食别被算计了……” 李歆：“我懒得出去。” 闻成琅：“你喜欢刀，我去给你寻摸好的，他们送的肯定没有我的好。” 李歆：“……其实也不是那么喜欢。” …… 他左一句右一句，不厌其烦，眼看天色擦黑，常嬷嬷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厉了，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怀里的簪子始终没敢递给她。 回府时，他爹大马金刀坐在堂前，手里捏着刚被送来的旨意，看不出喜怒。 他瞧了瞧自己的儿子，把写着让他随军的旨意递给他，“去收拾东西。” 闻成琅知道父亲定然在担心和生气，只是他无论如何都会一起去的。 “爹，我不会有事的。” 身材高大的武安侯拍拍儿子还瘦削的肩膀，想说什么最终只有一句话，“你长大了。” 有自己的主意了。 他如何得到这份旨意的并不难猜，长公主为什么帮了他，才是他要思考的。 在儿子喜欢上柔泽郡主的时候，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至少长公主比那些争储的皇子皇孙们要好些，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去见过郡主了？”闻胥眼神慈和，长公主心思不明，他担心儿子最终期望落空，付出了却没有回报。 “她说会等我的。”说起郡主，世子就带了些娇羞，“还让我注意安全。” 这让闻胥免不了想起自己的发妻来，曾经的甜蜜一一闪过脑海。 即将出征的男子，不舍的妻子，细心准备的衣物行李，还有盈盈的泪眼。 家里有一个牵挂自己的人始终是不一样的。 “若得胜归来，我亲自去长公主府提亲，”闻胥一笑，“你也争气一些，长公主心高气傲的，可不会把郡主嫁给无名之辈。” 有了自己亲爹的支持，世子心中激荡，“好！儿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不仅要保住父亲的性命，将进犯西疆的夷人打回老家，还要风风光光回京城，娶了自己心爱的郡主。 重来这一世，改变人生的路，就在此一举了。 ──── 第二日大军开拔，皇帝和众大臣送行，闻成琅跟在亲爹的身后，根本没心思去注意他们都说了什么。 如今有多奉承，失势后就有多冷漠。 人情冷暖，前世他早就看清楚了。 曾经他站在街道边，目送自己的父亲带着将士们踏上征途。 如今他身在队伍里，好想在人群中看到她的身影。 长街尽头就是城门，他在父亲的身后并不起眼，左右都没看到她的身影，他禁不住的失望。 她没来送他么？ “世子，你看！”长度悄悄拉他的衣角，眼神示意一个方向。 长街边的高楼前，李歆身着浅金色长裙，带着隐隐的莲花纹路，黑发半盘，只点缀着白玉发簪，并着珊瑚耳坠子，显得精致且优雅。 她神情淡漠，在看向他时微微点头，牵起嘴角浅笑着向他挥了下手。 闻成琅深深看着她，像是要把她刻印在脑海里，好作为未来冷酷战场里，那抹温暖的阳光。 等我。 “世子看到你了，郡主。”常嬷嬷与白术侍立在侧，再沉稳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整齐有序的军容，气势如虹，无不令人心情激荡。 那个在郡主面前小心翼翼的少年人，如今竟已要去上阵杀敌了。 “武安侯真舍得啊，侯府里就他们爷俩，一旦出事……” “呸，说什么呢！他们定然会把夷人打得屁滚尿流！平安回来！” “说来这侯爷鳏居多年，怎么也不娶一房继室。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太单薄了些。” “人家贵人想什么关我们啥事儿？” “嗨！我要是侯爷，那还不娶个十房八房的，生他十多个儿子，岂不美事？你瞧章二家的老秀才，都还有几房美妾呢！” “哎？那老秀才孙子都快成亲了，没钱出聘礼，还找小妾呢？” “可不是！听说啊肚子都大了，你说到底是不是他的种啊？老成这样了……” 市井老百姓们对国家大事的关注持续不了多久，马上话题就转移到了身边的小事。 比起西疆的战火，权贵老爷们府内的私房事儿，还是更关注自己熟悉的鸡毛蒜皮。 大军拖着长长的队伍走出城门，看不到英武的将军们，众人纷纷散去。 李歆扶着白术的手，在长公主的私产楼里等着人群完全散去后，才下楼准备坐马车回府。 她不知道早有人在不远的窗棱处瞧了她许久。 “公子，老太爷不会允许你娶柔泽郡主的……”长随忍不住提醒他，只怪自己当初没有跟紧了公子，不知道他的情从何而起。 “聒噪，”顾长均看到那抹倩影已然进了马车，才放下窗棱，“我自有道理。” 什么道理？老太爷最不喜欢长公主手握权势，私下里诟病颇多，怎么会允许与她成为亲家？ 公子以后要做纯臣，就不能娶家世太好的妻房。 更何况听说她身子不行…… 嫡长重孙，需要的是一个能为他打理后宅内务，孕育多多的子嗣，且恭顺孝敬长辈的主母──就像公子的母亲。 而不是一个病怏怏、不喜社交、也不喜俗务的高门贵族小姐。 “拟一份拜帖送去长公主府上，华韵阁的千年乌木簪可做好了？去催一催工期，千万要赶在郡主及笄前。” 看着长随似乎又要说什么，顾长均不悦道，“再多嘴，你就回老太爷身边去，我身边留不得你。” 第28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28 身边少了一个人对于李歆来说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剥坚果的都是丫鬟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不那么对味，她也吃的少了。 闻成琅走了没几日就写信来，厚厚一层，记着路上见着的鸟儿什么颜色的羽毛，吃了什么野果酸酸甜甜，偶遇了什么野物，煮出来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顺便让使者带回了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不值钱又但别致。 他的字写的挺好看的，描述的也很简单，就像还在她身边讲故事，生动有趣，眼里满是星星。 “这还没到西疆呢，还有闲情逸致去追鸟打狗的，”李歆一边翻看他的信件一边想象他一路淘气，像脱缰野马一样精力充沛，惹的武安侯头疼不已。 “按路程算，用不了多久世子就要到前线，到时候恐怕就没有信件来了。” 常嬷嬷比较有经验一些，如今还在路上自然还能不痛不痒的来信说些趣事，而越靠近西疆，战况激烈，就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来写信了。 而现实是，在李歆看信的时候，闻成琅的处境就不太妙了。 路途遥远，这一世还未出过远门的世子不争气的病倒，但是大军依然行进，他在疾行的军队中，努力的跟上大部队。 药很苦，头很重，夜晚高烧时，整个人红彤彤的，闻胥担忧的坐在他的床头，摸着儿子的额头，头发都白了两根。 这小子还在昏昏沉沉的念叨，“爹你说，她会不会回信？会不会现在就在和顾长均喝茶吃果子聊天？” 他已然写了四五封信给郡主，不知道会不会安全送达，希望能有回应，又害怕她一点回应都不给自己。 还没到西疆，他就在想她了。 “有点儿出息！你不是说要建功立业，好堂堂正正求亲么，快点好起来。” 闻胥算是抓住了他的心思，“说不定郡主的信就在路上，明日就到了。” “唔，对，”他因病而水润的眼珠子睁的大大的，“才刚开始呢。” 其实用不着他爹的鼓励，少年人身强体壮，第二天就活蹦乱跳，有时候闻胥甚至感觉，他还挺熟悉军营生活的。 只可惜他期待的郡主回信始终不曾到来。 他自己都数不清写了多少封，直到激烈的战斗使得无法再寄信回京城。 与夷人的战争如约而至，血雨腥风，和前世一样惨烈的无以复加。 他没有再谈郡主，也不再期待的盯着信使。 只是夜晚休息的时候，黑暗中把一张手帕摸出来铺在脸上，遮住眼睛，仿佛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今日就是她及笄吧？ 她一定穿着最美的衣裳，在所有人羡慕的眼神里，由长公主为她插上华美的发簪，昭示着她已成年，可以成亲了。 可惜他看不到。 闻胥手里握着一份薄薄的信件踏入闻成琅的营帐，只见儿子脸上覆着明显属于女子的手帕半躺在简易的床上，闭目养神。 盔甲滴着鲜血和草汁被甩在地面，正好挡住了他的脚步。 武安侯身高腿长，一步跨了过去，闻成琅这些日子的表现令他极为满意，甚至是惊艳， 他从未想过自己在京城里长大的儿子，没见过半点血与泪，竟然十分快速的就融入了这里。 上阵杀敌丝毫不逊于老兵，除了因为年纪不大，身体瘦削了些，没有人会把他当作新人。 他知道儿子听到他的脚步声了，但毕竟年纪小体力跟不上，累的动也不想动。 把手中的信件扔到他的脸上，闻胥笑道，“等了那么久，这不就来了？不看一看？” 闻成琅一手拿开手帕狐疑的看向父亲，摸索着捡起信来，信封处只有“闻成琅亲启”五个字，是她独有字迹，随意带点潦草，他都能想象她写的时候，是什么神情。 突地坐起身来，他一手把手帕收入怀中，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寥寥几个字。 “我很好。注意安全，多吃肉。听你父亲的话，平安归来。”后面还有一滴圆圆的墨汁。 那一定是她写的时候，在久久的思索怎么回信，不小心滴落的吧。 他反反复复的看，想象她写的每一个字都是怎么落笔，怎么蘸墨。甚至把信纸放在面前猛吸一口，墨香之中似乎还留有她的味道。 闻胥看的牙酸，“啧”一声掉头就走，营帐门帘儿被用力掀起又落下，发出响亮的声音。 “嘿嘿嘿嘿……”闻成琅躺下去举着薄薄的信纸，就像举着自己的心上人，不厌其烦，翻来覆去。 而此时的李歆脸色却不是很好，哪怕被常嬷嬷念了无数遍，“郡主这是你的及笄礼，开心一点呀。” 她不知道有什么好开心的。 长公主很重视，办的极为豪华，京城里稍有点名头都被邀请来府里观礼，夫人小姐都挤着笑脸，一字一句，变着法的夸她。 她只觉得烦，而且这个礼那个规矩的，她都觉得没有意义，纯属浪费时间。 自己就像是被穿着花裙子打着粉的猴子，被人盯着， 又像是正在被包装的礼物，所有人都在心里计较她值多少钱，送给谁能换取最高价值。 这群阿谀奉承的人呐，一转眼就会变了脸，说她如何如何的坏话了吧？ “老奴知道您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是长公主费了很多心，亲自过问，您稍微装一下吧。” 常嬷嬷摸清了她的性情，无奈的劝她。 说的也是。 李歆对着镜子勾起嘴角做出笑的模样，繁复的发髻，精美绝伦的礼服，夺不去她半分风采，美丽的就像一尊人偶。 长公主之女啊，今日及笄，可以议亲了。 她名义上的父亲还是没有来，来了英国公夫人、长公主的大女儿柔嘉郡主，带着她宝贝女儿王蓉蓉， 十分亲热的和长公主说话。 及笄礼最后一步的时候，李歆全套装扮出场，皆是长公主淘尽库房的好物，每一件都刺痛了英国公夫人的心。 她及笄礼的时候，母亲都没舍得拿出来。 她想不在意，勉强维持着笑容，附和长公主说着吉祥话。 但心里没法不在意。 凭什么，她就得到了母亲全心的偏爱。 第29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29 西疆战场没有那么顺利，虽然武安侯父子皆上，战局扭转，但是武安侯耿直的性子，也向皇上曝出了相当多的问题。 比如侵吞粮草和军费的事。最初的战败几乎都可以将原因归结在这两点上。 武安侯呈上来的证据让皇帝怒不可遏，在朝堂上直指在座的官员们， “朕在皇宫奉行节俭，户部日日苦穷，却原来肥了你们的腰包！ 连前线的军饷也敢克扣，给我大骊守疆土的将士们吃发霉的米粮！你们反了天了！” 他不是不知道他这群儿子们的明争暗斗，原本存着磨练他们能力的意思，谁强就把储位给谁， 却没想胆大包天，争权夺利到了军队身上，这是在动摇国本！ 恶疾如闻成琅说过的一般，突如其来。 若不是长公主长时间的让太医频繁把脉，时刻注意，只要稍迟那么一会儿，就又会是前世的结局。 还好发现的及时，长公主迅速赶到，封锁消息，汇集了太医院所有医者，日夜守着想办法。 皇帝醒来的时候，只见得皇姐的侧脸，时光也在她的脸上留下印记，连着几日的担忧与守护让她疲态尽显， 爱美的长公主竟然也有了白发，眼角有了粉也遮不住的皱纹。 她认真倾听着太医在商讨用药，分析药性和经验，嘴角微微向下，随时都要发怒的模样。 “阿姐……”他想像小时候那样拉她的袖口，却发现半边身子都有些麻木，不太听使唤了。 长公主突地转过头来，眼含惊喜的热泪，“你终于醒过来了……” “朕……” “少说话，”长公主难得强硬的止住他的话，不容置疑道，“太医说了陛下的病情宜静养，不能挪动也不要太费心。 我已经封锁了消息，陛下好好将养些时日，福海马上就回来伺候。” 她及时打消他的疑心，表示自己没有趁机夺权。在看到他安全醒来之时，也没有多说别的，拖着疲惫的身体休息去了。 皇帝身边自有暗卫，她说的多了反而过犹不及。 来试探的皇子们统统被福海拦住，由于福海是众所周知的忠于皇帝，有他在，再多的猜疑都偃旗息鼓。 十一皇子高誉哪怕是长公主未来的外孙女婿，也同样没能见得皇帝一面。 他离去前，回头看一眼笑眯眯站的极稳的福海大总管，不知为何心中怅然若失，好似错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个小太监低着头走到福海的面前，低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福海不动声色，目送完十一皇子的身影离开，便疾步回陛下的寝宫。 在看到已经睁眼的皇帝时，他忍不住双腿一软跪下去，如释重负，泪流满面，“陛下，您醒了！” “朝廷……”皇帝仍然不忘正事，贪墨军饷的人还未处理，前线战场还需要一个稳定的大后方，他怎么能像长公主说的那样好好将养？ “长公主暂时稳住了朝堂，陛下您有什么吩咐的，慢慢说，老奴记着。” 福海贴身伺候多年，皇帝只要露出一个表情，他就明白他想说什么，想做什么。 谁也不知道，当朝最大的贪墨案，皇帝最严厉的处理方法，都是由福海公公一字一句猜测而来。 不论是什么官职，哪个皇子求情、周旋，凡沾了军饷的，轻则革职流放，重则抄家斩首示众，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一番血色的清理，浩浩荡荡，半点情面不讲。众官员无不战战兢兢，唯恐沾染分毫。 皇子皇孙们的斗争也进入新的一步，谁都想趁此机会排除异己，只有少部分人察觉出一点问题，不敢轻举妄动。 十一皇子命手下韬光养晦，蛰伏为主。 果然没多久，杀戮的刀就落到了蹦跶最欢的皇子头上，斥责、夺职、幽禁，一通下来，平平安安没受影响的，竟然没几个。 皇帝放不开政务，在长公主的照料下刚有一些好转便面见大臣，免不了泄露出他身体不适的消息。 这下，又有人蠢蠢欲动了。 “哼，都盼望着我死呢。”皇帝此时已经能坐起来，手虽然还是不太麻利，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也能照常说话了。 嫔妃们被挡在外面，长公主捧着药碗，试一下温度，由太医再验看一次，才端到了皇帝眼前。 “皇姐希望我死么？”喝下苦药的君王眉头皱也不皱，半是认真半是调侃道，“朕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长公主有些腻歪，她要是真想做什么，他现在还能在这说话？还在试探？ “陛下好好养身体，莫要想那么多。本宫一身荣辱皆依靠陛下，当然希望陛下福寿绵长。” 她的儿子什么样他还不知道么，就算长公主扶持了新的皇子上来，又有谁能比的上他给长公主的多？ 皇帝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想要听她说这一番话而已。 “京中不少空缺，皇姐可有推荐的人手顶上，免得他们以为自己真是不可或缺了。” 君王与朝臣的博弈从来都有，奴大欺主的时刻，历史上从来不缺。 皇帝绝对不允许有臣子胆敢挑战他的权威，他要告诉他们，任你如何势大，如何自视甚高，他都敢杀。 长公主报了个自己手里的人，非常明白的告诉皇帝，“他做事利索我看的到，别的我也不知暗地里是谁的人，可不敢提及。” 这个人皇帝也知道，只是他没想到皇姐就提了这么一个，“刻儿皇姐还让他在外面么？不如在京中安排个位子，也好在皇姐面前尽孝。” “就算回来，也不会在我跟前尽孝。”长公主拒绝了，“他志大才疏，就这么让他磨练磨练，说不定还能长进些。 陛下也不必心急，如今天下考生进京赶考，陛下害怕找不到得用之人？” 科举在即，还没入官场的考生们刚进京就见识了皇帝惩治贪官的杀伐果决，从官家府中拉出一箱箱白花花的银钱，成堆的古玩珠宝，让人眼热的同时，又无不拉起警戒之心。 当今圣上是绝不留情的。 皇帝连番试探终于缓下心情，放下身为君王的猜忌，转而关心道，“听说柔泽病了？” 第30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30 说起女儿，长公主露出愁容，叹道，“老毛病了，天气一凉，添再多衣裳也会风寒。” 皇帝眼神一闪，“柔泽的身子确实弱了些……”让福海又备了重赏流水似的送去，而他却不放长公主回府，“皇姐帮朕批折子吧，这一些军务可不能再拖了。” 就这样皇帝的病情反反复复5年，长公主掌握了朝堂半数权柄，引起更多读书人非议。 就连她亲手提拔了状元郎顾长均，也有人扒出这位清高老太傅的重孙，似乎看上了长公主之女的事。 果然还是在以权谋私。 一时间纷纷传言，都说长公主要将疼爱至极的柔泽郡主，嫁与顾家重孙，以平读书人的诸多非议。 曾经极力反对的老太傅已去世，顾长均也守孝结束出仕得到重用，未来在长公主的扶持下，他必然会走向更高的道路。 连顾长均自己也这般认为。 谁都没有想到远在西疆，屡立奇功，把夷人成功赶回了老家，甚至还打去夷人国土腹地的小将军──闻成琅。 这几年西疆战报频频传来的好消息，是皇帝一直坚持下去的力量。 每发病一次，半边身体的麻木不受控便加重一次，太医已经尽力了，也无法让他恢复如前。 储位依旧未明，他不在乎长公主把持权势，造成文官集团在他面前怨声载道，而他根本不理。 开疆扩土，对外战争胜利的功绩，一定要写在史书上，独属于他的那一页。 ──── 闻成琅保住了父亲的命，又因着这一世在战争期间，皇帝及时大动作处理了贪墨军饷之事，没有被储位之争扰乱朝廷。 皇帝没有突发恶疾死去，还在牢牢坐稳皇位。 后方稳健，粮草充足，他们前方战场顺利了许多。 这几年长公主势大，他作为长公主的人得到最大的好处就是，少了许多前世的阻碍。 哪怕有人私下里称他“长公主的狗”，他也毫不在意。 父亲没死，柔泽也没有嫁人。这一切就都值得。 “打完这一仗，咱们就能班师回朝了！” “弄了夷人的老窝！” “我走的时候我儿子还在媳妇肚子里呢，如今都会跑了。” “咱们小将军回朝，也要娶亲了吧？” 一群将士笑出声来，揶揄的看向身量极高，剑眉星目的少年。 五年过命的交情，大家都知道他有个心上人，就是捂的死死的，谁也问不出究竟是哪位贵女。 “多嘴，”闻成琅嘴上轻声呵斥，眼神却极为柔和，“下雪之前结束，回去还能过个年。” 想了一会儿她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又恢复锐利凶狠的闻小将军的样子，在一众将士的簇拥下，望向夷人王城的方向。 夷人王族传统身配弯刀如圆月，地位越高，装饰越美。 她肯定喜欢。 李歆被京城的传言烦的不行，顾长均与长公主又谁也不澄清。 他频繁地往长公主府送东西，在外偶遇时虽恪守礼节，却也不制止身边人对他与她的猜测与暧昧眼神。 那一副小心翼翼讨她欢心的模样，作出了十成的效果，连长公主也私下里也提了他， “我儿真不喜欢顾长均？本宫觉得他对你甚是上心呐。” 她怎么一点没觉得？ 他给她送名家字帖，价值连城的古画，甚至是失传的绣品花样，手抄的佛经──没一个是她感兴趣的。 但是这种未经她同意，就在舆论上造成她与他关系紧密的感觉，让她十分不爽。 她也找过他，当面与他说了清楚，“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不必在我身上下功夫。” 顾长均只垂下眼眸，不与她对视，一整个避嫌的模样，“郡主多虑了，可是均做了什么事惹了郡主不快？” 她能说什么？说你这种暗搓搓的做事方式我很讨厌么？ 李歆一口气梗住，半饷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说道，“不必再送东西，我不会收的。” 但凡贵重一点的东西，都被她悉数退了回去，从不避着人。 于是她这个在京城人眼里“年岁渐大”还“身体瘦弱”的女子，竟然拒绝前途无量顾长均的示好，她头上“高傲”的标签又多了一重。 她都是双十年华还身子不好的老姑娘了，仗着是长公主的女儿，竟然连小顾大人都看不上。 我倒要看看，她能嫁给谁。 所有人都以为顾长均才是她的最优解，连顾长均本人也有十拿九稳的心态， 女子的婚事本就不是她自己做主，就算不喜欢又如何？ 只要成了亲，他就是她的天，以后夫唱妇随，举案齐眉，都不在话下。 放眼京城，权衡利弊，配的上她的，如今只有自己。 是以他也不在乎被她当面拒绝，只问道，“郡主心中可有心仪之人？” 见李歆没有回答，他了然一笑，行了一礼便告辞离去。 独留她心中郁郁，他似乎什么都没做，但就是让她如鲠在喉，烦闷不已。 再三和长公主确认，不会不顾她的意愿就将她嫁与顾长均，但是长公主也说了些让她必须直视的现实， “就算不是顾长均，你也始终要嫁人啊，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本宫留你到现在，也是有私心，想弥补你多年在护国寺受的苦， 但是本宫护不了你一世，你看，本宫也老了。” 李歆无法辩驳，她从来都没想过要与哪个男子成婚度过一生，现实却让她必须选择这条路。 如果真的必须如此，她也不希望是顾长均。 她得好好想想。 柔泽郡主借口养病，带着仆从去往比京城温暖些的宣城。 冬季即将到来，她裹着比常人厚一些的衣衫，在宣城城郊外登山。 还未登顶，一眼望去，便是层峦叠翠，云海翻滚，恍若仙境。 山顶有一道观，传闻曾有仙人在此修行。 她微喘着远望青翠树叶下藏着的道观檐角，想到，不如以后，来这里出家好了。 而此时的闻成琅心急如焚，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回京城，为什么？ 因为在战场上消息滞后的他，现在才知道京城里顾长均和柔泽郡主的传言！ 这个不要脸的顾家子！竟然想用这种方法让长公主把郡主嫁给他！ 第31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31 “好！好！”生命在枯萎的皇帝此时好不容易清醒，便听到了西疆传来的好消息。 大军压入夷人祖地，闻胥的儿子闻成琅带着一队人马，攻入夷人王城，杀的夷人片甲不留， 还割了其王上的项上人头，迫使他们修书求和。 此时到达京城的，就有来求和的使者，并着王族的来人，以示诚意。 “咳咳咳……”太兴奋以至于喉咙一痒，皇帝忍不住咳得惊天动地，福海急忙端着水冲过来，一边拍着皇帝的背帮助他咳痰，一边喂他喝水。 一边的嘴角控制不住，温热的茶水顺着滴落下来，沾湿衣襟。 福海熟稔的拿帕子擦拭干净，“陛下保重身体，武安侯在回京的路上，到时候还需要您亲自封赏呢！” “十九……”皇帝艰难的说出一个词，浑浊的眼睛盯着福海的嘴。 “十九皇子平安无恙，也将跟着大军还朝。” 这几年皇帝怎么也死不了，让其皇子皇孙们斗的格外激烈。 谁也没法拉拢长公主，无法对皇帝下手。也不敢离开京城，生怕皇帝突然死去就变天了。 于是可怜的无依无靠的小透明十九皇子，被甩了个不讨好的任务，就是去西疆送粮草。 京城的风云与荣辱皆与他无关，西疆战场就算胜了，也没他什么功劳。 也算因祸得福，他竟然就入了皇帝的眼了。 可能是远香近臭，他还没死就争的你死我活的儿子孙子，和一个年纪轻轻不争不抢的小儿子，他毅然选了后者。 十九皇子自小在皇宫受尽欺负的长大，皇帝估计都认不出这个儿子，如今离得远了，倒一副慈父模样。 伺候着皇帝睡下，福海轻手轻脚的退出皇帝寝宫，与正在门外的长公主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低着头去吩咐手下做事去了。 皇帝这一睡，就好几日不曾醒来。 这一次任长公主如何封锁消息，依然被嗅觉灵敏的皇子们察觉到， 而十一皇子直接带领羽林卫和数位大臣一起包围了皇宫，数着长公主的罪名，其中一个就是“弑君”。 他等不及了。 这老不死的，反反复复昏迷病重，永远吊着一口气，就是不死。 他斗过了无数个兄弟侄子，始终等不到名正言顺的那一天，那就动手逼宫吧。 皇宫内宫女太监们战战兢兢，一阵慌乱。 长公主和福海以及一众侍卫守在皇帝身侧，等着太医使尽手段的把皇帝弄醒。 “真是本宫的好外孙女婿，竟然胆大包天，意图谋反！？” 长公主一身华服，发丝参杂几缕白，横眉冷目时颇有威势。 十一皇子一挥手止住身后武将的谩骂，带着几分冷笑道， “姑母，意图谋反的是你才对，你挟持父皇，把持朝政多年，如今，也该伏法了！” 长公主眼神一厉，“羽林卫乃陛下亲军，也要跟着谋反吗？！” 对上她眼神的人急忙避开视线，羽林卫统领赵志直着嗓子吼道， “长公主，只要你让陛下出来说句话，我们就下跪认罪，任打任罚！ 若是做不到，那就别怪臣为了陛下，肝脑涂地！” 长公主冷着脸上前一步，“你可敢试一试？” 羽林卫忍不住后退一步，长公主讥讽的一笑，赵统领也觉脸上挂不住，挥手喝道， “怕什么怕！她是弑君的罪人！抓住她，十一皇子重重有赏！” 还未等手下反应过来，一支羽箭带着嗜血的力度，射穿了正举刀的赵统领的喉咙。 宫墙之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对准了十一皇子和羽林卫， 为首者身高腿长，一身玄色锦衣下薄薄的肌肉，英姿勃发，剑眉星目，带着行伍之人特有的杀气，跃下宫墙，向长公主半跪道， “臣救驾来迟！请长公主恕罪！” 随之御林军进入皇宫，羽林卫纷纷缴械，跟随的大臣们诺诺不敢说话，十一皇子咬牙切齿，“你是何人？不知擅自领兵入京是死罪么？” 年轻男子抬起头，眉目冰冷带着狠意，“属下，闻成琅。” “呵，原来是长公主的狗，”十一皇子怒声质问，“还说不是弑君篡位！武将无令带兵械入宫，你与长公主合谋，要颠覆我大骊江山么！” “皇兄此言差矣，他是为护送弟弟我回宫。”十九皇子姗姗来迟，还是个半大少年模样，甩着袖子进入院门，羽林卫后退的更多了， “我等皆有陛下的口谕，皇兄此时带兵入宫门，才是想篡位吧？” 十一皇子眯着眼睛瞧他从未看上眼的老十九，昔日羸弱面黄肌瘦的小儿，如今倒是大变样了， “口谕？无凭无据，我也可以说我得了陛下口谕，进京护驾！” “那不如问问陛下，谁是谁非？”长公主挥手一招，福海推着可移动的椅子，上面坐着醒过来后勉强打起精神的皇帝。 众官员与羽林卫，御林军等纷纷跪下，“陛下万安！” 十一皇子瞪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父皇！儿臣都是为了你啊！” 竟然还没死！ 皇帝已经很难说出话了，他颤抖着指向十一皇子，只吐出一个字，“杀！” 长公主补充道，“压入天牢，择日行刑。” 十一皇子在御林军统领的押送下挣扎不休，“父皇！父皇！儿子罪不至死啊！父皇──长公主你不能杀我！你会后悔的！姑母！你会后悔的！”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剩下的羽林卫被带下去关押，十九皇子跪在皇帝的面前，乖巧的像一只小白兔。 而余下的对十一皇子身后之人的清理，随着夜色展开，悄无声息的进行。 皇帝示意福海拿出了早已拟好的诏书，在身后众大臣的见证下，封十九皇子为太子，暂代京中政务。 封刚回京城的闻成琅为威武大将军，待武安侯率大军回京城后，再一起犒赏三军，封赏职位。 闻成琅难掩面上快意，年纪轻轻功成名就，他终于有底气了。 皇帝醒后没多久，就将事情交给了长公主和新鲜出炉的太子，再一次沉沉睡去。 而长公主身边悄悄来了人与她一阵耳语，让她立刻就变了脸色， “什么？柔泽不见了？” 第32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32 几个字让因赶路而累极的闻小将军，瞬间精神百倍。 他止住回武安侯府休息的脚步，三步并作两步的窜到长公主面前，“长公主，郡主怎么了？” 他盯着来报信的小太监，眼神不善，让其头越垂越低，最后在长公主的一声，“说吧”之后，才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郡主在宣城的行院空无一人，只有一些血迹，不见人影。” “去寻她啊！现今已是冬日，外面有多冷！她怎么受的住！”闻成琅变了脸色，头上青筋都冒了出来，对着小太监怒吼。 小太子老十九是知道他的心思的，闻成琅救他无数回性命，从众多兄弟的明枪暗箭里保下他。 他因着幼时被下毒的阴影不敢吃饭，还是闻成琅拉着他一起吃肉，说是心上人的吩咐，连带着他也给喂胖了。 “别急，你伤还没好全，”小太子垫脚拍了拍他的肩，闻成琅太高了，“拨一队人给你，去宣城找她吧。” 长公主沉吟着，吩咐小太监，“去给闻世子带路，让府内的侍卫统领余家林带人随世子前去宣城，掘地三尺也要把郡主找出来。” 她抬脚就去天牢，“本宫得去问问我那十一侄儿，刚刚究竟是什么意思。” 若真与他有关，她不介意手上再染亲人鲜血。 闻成琅谢过小太子，便急匆匆又打马去宣城，连日未歇的他明明疲惫异常，却精神百倍，一身的杀气。 长公主在御林军的带领下步入天牢，十一皇子作为天潢贵胄，狼狈的坐在铺着干草的地上，衣衫凌乱，头发散开。 见着长公主的身影，他便笑起来，“哈哈哈……姑母，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你做了什么？”长公主不见慌乱，居高临下的看着作为失败者的他，“身在此地，你不可能还有翻身的机会。 威胁我，也是无用的。” “就算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十一皇子不可置信，后又了然的笑道，“我忘了，你眼中只有权力，儿子女儿的死活，又哪里会在意！” 他扑过来死死抓着牢狱的栏杆，“我就不明白了！英国公夫人是不是你的女儿？王蓉蓉是不是你的外孙女？ 连你的儿子，都在随我差遣。你怎么就不肯扶持我？！ 老十九与你毫无干系，等他坐上那个位子，第一个就会杀了你！” 他说着狠话，长公主冷声道，“你就不会么？” 他当然会。无论是谁上位，都不可能放过她。 特别是他这样极度渴望并沉迷权力的人，若让他得了那个位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差遣我那不中用的儿子什么了？”长公主有些不耐烦，“他听你的话，对柔泽不利？” 说到这里，十一皇子开心道，“我什么都没说，只暗示了一嘴，他就迫不及待想出计划了。 姑母，你必须得与我站在一起，” “你若是不帮我，你的儿子女儿都会被我牵连至死，而您的小女儿，也一样逃脱不了。” 长公主瞧着他得意的样子，漠然道，“如果真如此，便大抵是命。” 天牢只有十一皇子不甘的怒吼声，“姑母看着我死，有姑母三个儿女陪葬，侄儿赚了啊！” “严格说来，我只有一双儿女，”长公主正要走时，突然对着他说出一件她从未提及的秘密，“你猜都是谁？” 十一皇子呆了一瞬，在长公主的身影消失在天牢前，奋力捶打着牢狱的铁门， “什么意思！英国公夫人不是姑母的女儿吗？！她知道吗？” 只可惜长公主根本不给他回应。 她走出天牢对着自己的身边的侍卫说道，“去，把李刻给我抓来。” 早该想到了，一无是处，只会对自己亲人下手的李刻， 被她放逐在京外几年，如果被十一皇子以利相诱，是绝对做得出这样的蠢事的。 兄妹俩为了让自己的母亲退步，去威胁自己的妹妹，却没想他们自己，也是可以威胁她的筹码。 她精明一生，却有如此蠢笨的孩子。 柔泽身边的侍卫是她精心挑 选的，定会不遗余力的护着她，就是不知道李刻用的什么人，究竟做到什么地步了。 是想要杀了她，还是单纯想掳了她？ 无论哪一个，闻成琅都无法接受。 冬日的夜晚，风格外冷。 闻小将军只一身黑衣，连件披风都不带，就带着人马，以一种上阵杀敌的气势骑马疾行去宣城。 马蹄声阵阵，为首的年轻人心急如焚。 寒风中一片雪花飘落在他的额角，被年轻男子的体温融化成水滴，顺着他的脸颊垂至下颚。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落在了最不讨喜的时刻。 ──── 宣城多年来都未曾下雪，今年却不知为何，飘飘洒洒的从空中撒下一粒一粒的雪渣子。 落地即化，使得整个宣城到处阴沉沉，湿漉漉，冷冰冰。 若是她还在别院内，这样的天气自然是缩在屋中烤火烤栗子烤红薯。 可惜她偏偏在野外。 她带着人在宣城外的白龙寺小住几日后，发现降温极快，便要回宣城内的别院过冬。 没想到半路遇到莫名的追捕，来者鱼龙混杂，侍卫辨认出了一部分属于京城皇子侍卫，李歆便知道，京城出事了。 她外出白龙寺本就没带多少护卫，在目的明确的追捕下，仅有的侍卫们拼尽全力为她杀出一条路，让她逃出了追捕圈。 几日内，常嬷嬷半路引开追兵，她身边最后唯剩一个侍卫和白术，在追上他们的三人包围下，艰难反抗。 她手持火铳射杀一个，侍卫杀了一个，自己也身负重伤倒地。 在她装填弹药之时，最后一个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狞笑着走近， “老子的任务是活捉你回京城，可没说不能动手。 为了抓你折了我那么多弟兄，我怎么也要为我死去的兄弟们尝尝，皇家血脉的滋味！” 白术拼尽全力拦住人，也只是让他动作受限几息，大力将白术甩开去。 李歆趁此机会开火，却不幸的没有打中要害，对方捂着伤口嘴里骂骂咧咧，依然向她扑来。 第33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33 她没有弹药了。 这个世界的手铳太过落后，装填弹药耗费时间，声响极大，她仅仅是拿来做最后的护身用。 巨大的声响马上就会招来他们的援兵，她怎么也逃不了了。 “细皮嫩肉的郡主，还有什么手段？一开始就乖乖听话不好么？” 被银钱雇佣的亡命之徒，可不会像那群京城人对她手下留情。 为了抓捕她，他兄弟伤亡过多，他已经对这个女人有了些微的恨意。 不去恨造成这个结局的他，也不去找雇佣者算账，却恨上了无辜的李歆，人性都是如此，欺软怕硬。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手里的是什么玩意儿，但是无论何种武器，只要避开要害，想来也不是什么问题。 她如今已是他囊中之物了。 李歆后退着到倒地生死不知的侍卫身前，捡起他掉落的刀握在手中。 走不了，一旦开了手铳，她的位置便暴露无遗，她似乎都听到了援兵的马蹄声，正在朝他们赶来。 眼神划过她刚刚打中的地方，鲜血正汩汩冒出，迅速染红他的衣襟。 备受保护的娇弱贵族小姐拿起刀来，只会徒惹人发笑。 只是还没等嘲笑出声，他便觉得一阵眩晕，低头一看，那个被她古怪武器击中的伤口，麻木却迅速的涌出鲜血，根本就止不住。 “你……”他伸出的手被她用刀拍落，失血过多使得他腿一软便倒下去，身体接触地面的他，感受到了马蹄震地的响动。 李歆也看到了。 一队黑甲兵士骑着战马向她所在之地赶来，他们已然看到了她，为首之人发丝飞扬，一马当先，见得她的目光，又一鞭子催促马儿快一些。 宣城地平，对方若是敌人，她根本跑不过马儿。 她走到还尚有精神的追杀者身边，冷着脸提起了刀。 ────── 闻成琅连口水都没喝，一入宣城就直奔别院而去。 检查了别院的情况，又和当地府尹和被救回来的侍卫们沟通后，他杀气腾腾的带着人加入了搜寻郡主的队伍。 宣城的冬天极少下雪，但今年却是例外，雪不大，落地不见， 落在人的衣物上停留一会儿就化掉，留下濡湿的印记。 马蹄踏在湿漉漉的地面，都似乎能溅起冰渣，他呼出的白气急促，眉头紧锁，谁都能看出他的焦虑。 地上死去的长公主府侍卫的尸体，和贼人的尸体一起，还没有完全冷硬，说明郡主已经不远了。 闻成琅下马翻开尸体和带来的亲卫一起查看，他眼中血丝尽显，煞气极重。 “小将军已经几日没睡了，几乎都没吃什么……这已不是西疆了啊？” “虽然是长公主的女儿，闻将军也太认真了吧？” 而稍微跟着他久一点的人，则低声喝道，“认真点儿！” 湿冷冬天流落在外的贵女，的确非常危险，看世子的模样，不像是简单完成任务。 心思活络的人，不免想到传说中闻将军的心上人，难道…… 寂静的野外突然一声隐约的爆响，出刚从战场退下的一行人，倏地从探查尸体的动作抬起头来， “西南方向三里！” 闻成琅心脏嘣嘣直跳，这个声音他知道，那是一年前他淘来的战利品手铳，托人辗转送与她防身用的。 他记得她收到后还特意给她回了一封信，和平时懒怠的信不一样，十分明显的表达了对手铳的喜欢。 她不到不得已是不会用这个东西的──因为弹药太少了！ “快！”一直不肯说话的他催促道，他身边的黑甲卫士迅速起身，训练有素的跟上他拍马而去的方向。 快！她有危险！ 第二声爆响！ 闻成琅脑子里一根线拉的紧紧，快！ 宣城地平，没有地势阻挡，三里说近也很近，闻成琅一马当先的朝声响处奔去，终于瞧见远方有人影。 地上倒着侍卫还有一个丫鬟。 裹着银灰色狐裘的女子，手里提着和她画风极为不符的刀，和身材健壮的男子对峙， 对面的高大男人突然倒下去挣扎着，女子似乎抬头也看到了他们── 郡主！！ 闻成琅又急又激动，喉咙里的声音怎么也无法喊出来，眼眶热热的，一身的疲劳一瞬间消失不见，眼里只有那个身影。 他疯狂的催马，越来越近，马蹄溅起带着冰渣的泥点子，粘在马上、衣服上、甚至是脸上。 更近了。 近到他和身后的亲卫们，亲眼看着女子提起刀，一脚踩上地上之人的身体，准确的把刀尖扎入他的心脏。 她双手向下用力，苍白的嘴唇抿着，头也不抬，对他们的到来无动于衷。 温热鲜血喷出，将她华贵的衣料染红。 闻成琅第一个滚下马来，心情激动地扯起笑脸望着她，似哭似笑，有好多话想说，太多了全都堵在喉咙，反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矜贵的女子冷冷地抬起头，左手抽出刀，右手用手铳对准突然到自己面前的陌生人，“站住。” 闻成琅的笑容顿时卡住。 身后随之而来的亲卫们纷纷下马，查看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侍卫和丫鬟。 李歆眼角余光瞧着他们，猜测他们的身份。 她还警惕着。 亲卫门看着自家激动的将军被女子一个手铳定在当场，交换着眼神， “那不会就是咱们将军的心上人吧？” “可是我看郡主好像跟他不熟的样子……” “话说我从没见过这么大胆的贵女啊，你看地上那个人！” “那可是长公主的女儿！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姐能比的？” …… 众亲卫默契的后退几步，假装忙碌的照看还活着的侍卫和丫鬟。 “这是我去年送给你的……仅有的两发弹药，你刚刚已经打出去了。” 闻成琅低垂眸子，眼前她握着手铳的素手已经冷的有些发青，几片冰渣子从天空飘落在她手上，在微微的颤抖。 她明明穿的很厚，银灰色狐裘下的身体却已经冷到僵硬， 他心疼的看着她打湿的裙子和绣鞋，有些凌乱，血迹斑斑。 “我回来了，郡主。你不记得我了吗？” 李歆被冻到麻木生锈的脑子开始运转，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大男孩， 一个久未见面的人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 “闻成琅？” 第34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34 他带着血丝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重重的“嗯！”一声，又开始傻笑，“郡主，是我。” 不是敌人──李歆整个人松弛下来，放下手铳，上下打量他一番后，中肯的评价道，“你变化太大了。” 身量拔的好高，五官长开后整个人锐利了许多，又正值青春，朝气蓬勃，活力十足。 虽然现在看起来有些许狼狈。 “他们如何了？”她看向被他的亲卫们围着的长公主府侍卫和白术，得到他们都没死的消息，吩咐道， “搜寻一下还有没有活着的……若身死要带回去安葬，他们……” 话还未说完，李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原本欣喜的闻成琅恐慌的上前接住她抱在怀里，红着眼向亲卫吼队伍里的医官，“葛丘！快过来！” 他突然就想起了前世，她在他眼前闭上眼睛的样子，难以抑制的自责与伤心，他好怕自己做了那么多还是无法与她在一起。 他握住她的双手，果然冰凉沁人。 拉拢了她的狐裘裹的更紧，又在葛丘要给她把脉时，抽出她的手腕。 纤白细瘦，在他手里仿佛一折就断。 “郡主受凉体温太低，得速速回别院保暖，今晚怕是要熬一轮高热啊！”葛丘放下她的手腕便急道， “此行出来也未带马车，怕是要将军您亲自带着回府。” “走！”闻成琅打横抱起李歆，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明明穿的那么多，他却如同抱着一个冰块。 宣城别院，极速凌乱的马蹄声后，别院的仆从们心心念念的郡主，被新晋红人闻小将军小心的抱着回来。 “医官何在？白术，常嬷嬷？伺候的人呢？！”闻成琅抱着李歆，反客为主的指挥人手， “暖炉、炭火、热水，快！哪个房间最暖和？快来人伺候郡主更衣，她衣衫鞋袜都湿了！” 郡主寝房自然是最暖和的地方，他放下她后就被女医赶了出去，在寝房外来来回回的走。 他的亲卫劝道，“您先去吃点东西休息吧，铁打的身子也不能这么熬。”闻成琅只作没听到，门一开就钻了进去，李歆苍白着脸躺在床上，他拿手背去试她额头的温度，已经有些烫了。 葛丘说的没错，她发热了。 “世子……您还是回去歇着吧……”跟随李歆许久的侍女为难道，“您在这儿看着，实在不方便。” 正要怒声“有什么不方便”对时候，他才想起他们还没有在一起。 “奴婢们要给郡主擦身降温，您别挡路！”胆子大一些的嬷嬷硬着声音，眼看又要将他推出去。 闻成琅自己主动踏出门，“那还不快些！药熬好了么？我再去找几个郎中？” 回答他的只有“啪”一声关闭的房门，还有屋外神色各异的亲兵们。 葛丘端了一碗药过来，“将军喝一点药，不然身体受不住，郡主今晚且有的熬呢。” 不疑有他的闻成琅夺过来一口饮了干净，还在盯着郡主的房门不错眼，但是慢慢地，他眼皮沉重，无法抑制的困意袭来，葛丘适时扶住了他， “小将军，您真的该歇一下了，不然等郡主醒来，就该您倒下了。” 他腿上还有伤势未愈，不眠不休熬了那么多天，还不听劝告，亲兵们直接一商量，让葛丘抓一副安神助眠药，让他好好睡一觉。 宣城别院内有现成的客房，长公主府的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救了郡主回来，难道还把人赶出去？ 于是乎，满是不甘的闻成琅还是被自家亲兵扛着去客房睡觉，而郡主身边伺候的丫鬟嬷嬷们，也松了一口气。 现在，只要好好守着郡主退热就好了。 葛丘扒了将军的衣服给他上药，明明被自己药翻了睡去的人，还在紧皱着眉头，也不知道醒了会如何处理自己。 他觉得，也许去找郡主求个情比较有用。 ──── 本来该一觉睡到天亮的药量，在闻成琅身上硬是打了个折扣。 黑夜之中，一双锐利的眼睛睁开，眨了下黑白分明的眼睛，便立刻撑身起来，撩起外裳就要推门出去。 郡主的寝房依旧灯火通明，医女和郎中都在守着，丫鬟还在熬药，一片安静却忙碌的景象。 看到他的到来，嬷嬷一开始就是为难的表情，“世子，夜深了，您不适合进去……” “她在发高热么？可好些了？”睡了一觉，闻成琅的精神确实好了很多，没有那种神经质的状态，说话态度也好了许多， “她不是拘泥于小节的人，我就是想看一看她。” 这个年龄的嬷嬷是极容易对年轻男子心软的，尤其是身高腿长、面容好看又带了一丝脆弱的男子，太容易引起母性。 她最终带着他进了寝房，丫鬟们围绕在床前，郡主脸烧的通红，发丝微湿，医女还在为她的额头换上新的帕子降温。 “仍有凶险，若卯时温度能彻底降下来，应该很快就会醒了。”若是没有降下来……不，一定得降下来。 不然谁也承受不住长公主的怒火。 闻成琅站在她的床前，恍惚觉得一切都在重演。 他得胜归来，她病倒人事不知。 他满心计划着未来的日子，现实却给他当头一棒，美好的时光戛然而止。 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不顾身边有人，他挤到她的床前，蹲坐在脚踏上，扒着床边对闭眼的李歆哀求， “快醒来吧……求你了……” “你瞧瞧我，长的好不好？保证你喜欢的。” “我是威武大将军了，我还给你带了夷人王族珍藏的宝刀，可好看了。” 他絮絮叨叨，像个撒娇的小孩，又像个操心的老妈子，说一段就停一会儿，下巴搁在床棱的雕花上，眼眶越来越红。 “你别丢下我了……” 他歪着头，偷偷用手指抹去泪水，似乎觉得这样就不会被身边的人发现， “我们一定不会再重复那样的结局的──” 这一切都看在医女和郡主身边的丫鬟们眼里，医女是近两年才来到郡主身边，所以不懂。 但是丫鬟们是知道的，世子在未出征前就特别喜欢和郡主待在一处。 那时候他还是一团孩子气，没什么人放在心上。而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还是喜欢郡主么？ 第35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35 好在郡主的高热慢慢退却下来，闻成琅不知多少次用手背去触碰她的额头，明明英挺高大的身躯，在郡主床前缩成一团，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的睡容，生怕她再出什么问题。 在郡主病情平稳后，医女退后了一些，打着哈欠。 天际微明，闻成琅的亲卫守在寝房外，等他们那入了魔的小将军恢复正常。 新的丫鬟来接替，悄无声息。 李歆依旧没醒，没有人去打扰那个缩在郡主床头，扒着床边一动不动的男子。 眼皮似有千斤重，李歆睡了极沉的一觉，恍惚记得耳边聒噪的很，不知道谁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 感觉有些热，她在裹的紧紧的被窝里挣扎一下，一只手就要习惯性的伸出去，结果被人按住又塞回被窝。 要出汗了呀……浑身都有点腻腻的，不舒服。 李歆终于带了些不满的睁开眼睛。 视线被一张脸占满，他眼眶和鼻子都残留了哭过后的微红，下巴搁在扒拉在床沿的手上，聚精会神的看着她。 她睁眼后错愕的表情让他眼眶中迅速积起水液，又强忍着拉开嘴角露出笑脸，于是成了一副要哭未哭，要笑不笑的样子。 “你醒了呀……”他声音低哑，确认她的清醒是否是真的。 李歆短暂的停顿一下，瞧他这副可怜模样，不知为何心下软的一塌糊涂。 她从被子中伸出手，揪起被角去擦他的眼睛，“都多大了啊，你怎么还这么爱哭。” “我没有爱哭，在西疆无论多苦，我都没哭过。”他忍不住还想维持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我以为你……” 以为你又要丢下我了。 说完眼泪终于不争气的落下，他在她面前半点骨气都没，想低头捂脸，她温暖的手捏着被角擦上他的眼睛，却让他的泪更凶了。 有后怕，也有喜极而泣，他突然发现她似乎很吃这一套，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温暖。 那就不捂了。 “以为我要死了啊？”她眼神示意要来伺候的丫鬟后退，继续躺着擦着他大颗大颗的泪珠，想起第一次看见他时，脑海里闪过青年的他哭的脸通红的画面。 和现在太像了。 听她提到死字，他就跟打开了水龙头开关似的，扑簌簌的泪珠子掉的更厉害了。 “不要说那个字，”他主动把脸凑近了些方便她的动作，撒娇一般眉眼全都都埋入她的手心里，肩膀一抽一抽。 手心里温热的水液让她没有乱动，她等着他情绪平复， 等他终于抬起脸来，不好意思的拿袖子把她的手擦干净再给她塞回被窝，自己也胡乱抹把脸，整个人轻松很多， “还有哪里不舒服没有？我让郎中再给你看看？” “我没事，”李歆察觉出他脆弱的小心脏，本想打发他回去的话收回，“去洗漱一下，收拾好了过来陪我用膳。” “好，”他很听话，撑住床边慢慢站起来，却因着蜷缩太久腿脚不利索，站着缓了好一会儿才回头瞧了她一眼，迈步离去。 郡主身边的丫鬟医女纷纷围上来，扶着她坐起身体， 把脉，伺候洗漱，准备早膳，因为郡主去洗浴前说了一句，“早膳多备些。” 天亮了，长公主派的人也到来，让李歆就地养病，身子好些了再回京。 今日闻成琅收拾的久了一些。 “我这身可好看？”他举起右臂侧身看自己身体的线条，“会不会太花哨了？” 黑色荷纹刺绣发带竖起马尾，如意纹的月白长袍，束白玉腰带，显出男子细而有力的腰身。 不是平日常年黑衣的小将军，反而符合他世子的身份，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长度随着长公主府的人也跟了来，“不会，奴才觉得正好。”和军营里相比算花哨，但在京城里就很简单了。 “关键是柔泽郡主喜欢不喜欢啊！”长度最是明白自家世子的心，但他把不准郡主的，无法给出太中肯的意见。 说到这里，闻成琅有一点得意，“她喜欢的。” 她前世是喜欢这张脸的，若没有讨了她的欢心，他不可能接近的了她。 闻成琅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拍拍胸口，暗自给自己打气。 趁现在还没有回京，他摸着胸口里藏着的东西，想着，成败在此一举了…… 别院暖阁内，丫鬟们把一道道早膳摆放整齐，李歆发丝轻挽，妃色袄边一圈儿的兔毛，茶白长裙边上绣着菊花纹， 歪在塌上听侍女说着此前的种种， 白术和常嬷嬷还在躺着，她那时候带在身边的侍卫死了半数，正在小心安葬，并给其家人付了大笔的抚恤金。 闻小将军率人从京城匆匆赶来，一口水没喝就去找她。 如今他带来的长公主府侍卫和一部分亲卫，正在循着线索去抓贼人。 随着嬷嬷的通报，闻小将军掀帘而入，暖阁内热气蒸腾，巨大的温度差让闻成琅的身体都热了起来。 李歆挥手让身边人退下，只余四个丫鬟在门边候着，闻小将军在她欣赏的目光里，走到她对面的位子坐下。 “变化太大了……”如今才算是长大了呀！ “那我变得好看了么？”闻成琅明知故问，大胆的主动出击，“郡主喜不喜欢？” 李歆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对他想说什么说什么的性子，感到轻松，“很好看，少年风流，不外如是。” 她避开了后面的一个问题，开动筷子。 一个病初愈胃口极好，一个本就是饿了许久的年轻男子，俩人不言不语的进食，只能听见偶尔的杯盘触碰声。 瞧见他不吃素菜，已经八分饱的李歆把自己面前的一盘绿色，换到了他面前。 闻成琅从大口吃饭的专心致志里抬头瞧了一眼她，将绿叶菜两筷子夹了吃个干净，等她放筷子了，又把桌上剩下的全给进了肚。 真真是一点不浪费。 以至于来收盘的丫鬟们都目瞪口呆。 李歆嘴角微微翘起笑了一声，正在剥松子的闻成琅不好意思的拍干净手，递给她一把剥好的松子仁儿， “咳，郡主别笑我，参军之后……” “我知道，就算粮草补足了，也难免会有挨饿的时候，”她不是不识人间烟火的人，“参军的苦，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第36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36 这些年他给了她很多信，而她总是很少回，他以为是她不在意，原来是什么都知道。 “我有听你的话，多吃肉，”他就像个孩子求表扬，再一次表白道，“我一直都在想你。” 李歆垂了眸捻起松子，一颗颗入口，仿佛没听见， 闻成琅突然有些心慌，悄悄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那是在他离开前就在雕刻的流云木簪， 当初粗糙的不成样子，经过这几年的慢慢学习和摸索，已经光滑发亮，云朵似乎就要随风而去。 他双手平摊着递到她的眼下，发簪在他带着些疤痕的手掌里静静躺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本来在你及笄前就该送你的，那时候刚学，送不出手。” 她停下吃松子的动作，抬眼问他，“你雕的？” “嗯，”闻成琅心中咚咚直跳，李歆从他的掌心拿起簪子， “为什么是云纹？”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特殊的喜好。 “因为在我心里，你就是云，”他曾经翻尽诗词歌赋，寻找的一句又一句关于云朵的诗词歌赋，到了正该用的时候，他全给忘光了， “是我想尽力想留住的流云，稍一不注意，你就飘走了。” 她似乎在看簪子，又似乎没有看，只是在静静地思索着什么。 没有拒绝，就不能放弃。 闻成琅鼓起勇气，“等回了京城……” “闻成琅，你想娶我么？”她突然抬头认真问道。 “想！”无论他在纠结什么，这一个问题必须尽快答下来，“想了好多年，做梦都在想！” 他直起身体，眼也不眨的盯着她，“如果能得郡主相伴，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李歆突然笑出声来，“没那么严重，回京城我们就商量一下婚期吧。” 婚期……婚期？！ “你是说……”他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在桌子的另一端身体前倾着，确认她是不是在和他闹着玩儿， “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意思，”李歆吃的饱饱，站起身去软榻上坐着，推开一点窗户透气， 窗外的院子里细雨夹着雪粒，滴滴答答，她突然想起什么，“有妾室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闻成琅紧跟着她的步子，坐到软榻上她的对面，“我洁身自好，心里只有郡主！” 听着就像哄人的。 李歆突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草率了，“……算了，还是等回京城再说吧。” “郡主！”闻世子急的一头汗，站起来在她身边绕来绕去，“你……你明明答应了！” 李歆面无表情，眼神明晃晃的告诉他，我反悔了不行吗？ “你不能这样……”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使得她突然变卦。 但是如果这事儿自己不揪住讲个明白，也许回京城他们就没了下文。 李歆头转过去望窗外，对他的急躁视若无睹。 闻成琅站起来时太高了，与坐着的李歆差距太大，他干脆蹲下来，半跪的姿势拉她的袖子，带点委屈， “郡主……” “别不理我呀。” “我哪儿做错了吗？” “我身边真没有人……你信我呀。” 李歆心里有一点罪恶感，她能感觉到他的感情，但是她也许无法回应。 自己和他在一起的话，是否对他不公平？ 他还在轻轻扯她的袖子，李歆深吸了一口窗外新鲜但冰冷的空气，关上窗转过头来， 开诚布公的与他谈，“闻成琅，我可能无法回应你的感情，就算这样也要和我在一起吗？” 这一次他不敢答得太快，两只手撑在她的身侧，依然以半跪着的方式，仰望她， “你最终会喜欢我的。”哪怕是现在，你也是有一点喜欢我的，我知道。 可是李歆不知道，她从小到大都不会对谁有太深的感情，她的人生经验就是，没有人会一直陪着谁。 他曾经承诺说要给她剥栗子一辈子，她只觉得他太小，说大话。 可是闻成琅出征五年余，断断续续一直都在写信，从未改变。 如今回来，已经有自己的势力，无需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了，也还是以前的样子。 他真的喜欢我吗？ 那我喜欢他吗？ 李歆不知道，但是如果真的必须要选择一个人成婚，她觉得如果是闻成琅的话，她可以。 她不讨厌他。 “你哪里来的信心呢？”就像现在，他说着自恋的话，她也没有讥讽，只是单纯的好奇， “我都不知道我会喜欢谁，你就知道了？” 因为我远比你想象的了解你。 就算不喜欢我，我也想要和你在一起啊。 他想要得到她的准话，“郡主你和我在一起久一些，就会喜欢上我了。不信的话，郡主试试吧。” 可以试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闻成琅，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明明是你先说出来，你说的时候就不算儿戏，我说就算了？”他控诉她不公平，“你凭什么说我是儿戏？” 一句话把李歆噎住，她之前突如其来说要成婚，确实欠妥，但是她不是放弃了吗？ 长公主说的有道理，无论如何也是要成婚的，对她来说嫁给谁都一样，都是束缚，都不会开心。 尤其是那个顾长均──他像狩猎的蜘蛛，想把重重的蛛丝缠在她身上，再把她捏成他希望的模样。 而闻成琅回来给她一个更好的选择，他心里有她，什么都听她的，从不对她有任何要求。 予取予求，心甘情愿。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她不愿。 她怕自己给予不了他想要的感情，她可以无视甚至伤害一个别有用心的人， 但不是闻成琅那样，多年时间里始终满眼都是自己的人。 “闻成琅，”她不知道自己荒芜的心能给予他什么，一只手伸出，想要摸一下他亮如星辰的眼睛，又半途停住了手，意图收回去。 世子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主动把脸凑上去在她温暖柔软的手上蹭，让她如愿抚摸他的眼尾和脸颊，像一只讨宠的猫儿，乖巧的让人心软。 “和我在一起，会很难过的，”她真心实意的告诉他，“会伤到你。” 我给不了你感情的回应，我看的清，却做不到。 “我不怕，我甘之如饴。”闻成琅大手包住柔荑不让她后退，对于手与脸的触碰满足不已，轻轻嗅着她手指上残留的松子香味，微不可觉的吻了一下。 第37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37 虽然长公主来人说，让她彻底养好身体再回京城，但从闻成琅所说的京城的变化，她觉得她最好还是不要在宣城久留。 留下一批人继续追查抓捕贼人刺客，那部分被雇佣的江湖人士，溜的太快，还得花一些时间。 一批人护送他们回京，如今各丫鬟仆从都在做准备，忙的脚不沾地。 自从俩人聊了那一通，闻成琅就默认李歆答应与他在一起了，整个人都冒着粉红泡泡， 几乎一有时间就腻在她身边，任丫鬟婆子们怎么侧目，都当没看见。 白术醒来后被李歆吩咐再养养，而常嬷嬷伤势轻，没多久就回来站在了李歆的身侧，让闻成琅的黏糊劲儿稍微收敛了一点。 毕竟是长公主的人。 常嬷嬷眼光很毒，虽然郡主还是那个样子，万事不经心，但是世子却不是那个世子了。 也不对，他还是武安侯府的世子，但是── 常嬷嬷眼神划过挤在郡主身边抓着她左手不放的世子，她养伤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郡主这么纵容他了？ “明天就要启程回京，世子差人追查的贼人如何了？”常嬷嬷保证，绝对不是自己看不得他的黏糊样儿故意问他。 “名单已经到手，接下来就是按图索骥，一个也逃不了。”在说起正事时，他就是闻小将军，杀气十足，面带狠意。 李歆安然倚在榻上看书，右手慢慢翻开一页。 而闻成琅把她的左手握在掌心，一点点的揉捏，一遍遍的抚摸，时不时与之十指交叉，整个人洋溢着欢乐，脸都带着一点红。 “郡主想要怎么处置他们？除开自戕的，大牢里还有7个活口。” 他用最温柔的话语询问心上人，李歆从书里移开视线看向他，用了一点力想把手抽出，可惜他抓的死紧。 “抓着我做什么，不好说话。”李歆也不责怪，“依律法处置就是。” 她不太想分心思给这些人。 “那交给我去处理吧？”闻成琅微笑的将她的手凑到自己脸上蹭了蹭，“你不想理，那 就我来。” 她点了点头，算是允了。 然后又使力抽了抽手，这一次轻飘飘看他一眼带股子嗔怒，“放手。” 他向来听话，不甘愿的松开手掌，“哦。” 只一会儿就又黏糊过来，凑近了身体瞧她手中的书，明知故问，“郡主看的什么书啊，好看么？” 李歆竖起封面让他瞧个清楚，谁知他本就是别有用心，“我没看过，郡主和我讲讲吧！” “无岸散人的游记，不过是个消遣时间的书，你也看不来。”她也只是随手抽来，无聊随便翻翻的。 “郡主喜欢看游记么？不如我们出去游玩？”他提议。 “不要，现在好冷。” “那郡主把手给我，我不冷，我给你暖手。” “现在屋子里又不冷，我是说外面好冷。” “可是郡主刚刚的手明明很凉来着，比我冷多了。” 那是你体温高，身体健壮！ 李歆瞅着他只是穿了一件薄袄，就额头晶莹出汗， 而自己烤着炉，穿着厚厚的袄子，裹的密不透风，还被他说手凉。 真是难为他陪自己待在这房间里，也不知道身上出了多少汗。 “你刚刚不是说要去处理那几个人么？明天你就要与我一同回京，再不去没时间了。” 她推了推他越靠越近的身体，“快去！” 李歆的力道当然推不动他，闻成琅顺着她稍微后退了一点，然后捉住她的手紧紧握住，弯下腰， 斜着扬起眼角看她，带着十分的媚意，用自己的唇贴上她的手心，又舔了一下。 趁她还没反应过来，迅速放手溜下榻，穿上鞋子就跑了出去。 李歆人都懵了，手上还有湿湿热热的触感没散，拢在袖中，让她头皮发麻。 这是从哪儿学来的？！ 她吸了一大口气，故作镇定的继续翻书，却总觉得整只左手都消失了一般，感受不到存在，也想不起用它来做什么。 掩饰性的换一只手翻书，不太方便，然而更让她记起他刚刚做了什么了！ 他那个眼神！ ──── 闻成琅想象她在屋里羞恼的样子，跟偷了鱼儿的猫咪似的，笑的甜蜜的都快溢出糖来。 亲卫们表示牙好酸，好想回家看媳妇和孩子。 长度表示习惯就好，如果世子和郡主真成了，这大概是日常。 “去大牢。” 一离开别院，他瞬间就换回了战场上的小将军状态。 他们抓回的贼子都被严加看管在宣城大牢内，他只是偶尔来审问一番，也没有明说要怎么处理。 严加拷打后，闻小将军熟视无睹，他们便揣摩着，知道该怎么做了。 于是，如今大牢内仅余的几人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好皮，日日哀声嚎叫，生不如死，只盼给他们一个痛快。 他怎么会让他们轻易死呢？ “老子接了这个任务，就没想过活着回去！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刑架上看不清人形的肉块，竟然还中气十足？ 闻成琅冷笑，“你想死，我偏不让！” 狱卒也骂骂咧咧的举起烙铁，附和着闻成琅的话，“伤了我们郡主娘娘就该千刀万剐！” 烙铁贴上皮肤，烧灼出肉香与糊味，伴随着不停的痛叫，也不能让观刑的世子爷有半点动容。 “郡主……那个娘们儿，嘿嘿嘿嘿……”许是知道自己逃不掉也活不了，干的起皮的嘴吐露出恶心的话语， “你这小白脸莫不是喜欢那个女人……老子告诉你，老子比你先尝过了……哈哈哈哈哈……高门贵女的滋味……唔” 闻成琅知道对方故意激怒他求死，但还是忍不住。 他随手捞起一只手臂长的尖锥，将之刺入刑架上人形肉块的心脏处。 就像他刚来的时候，看到的她将刀刺入贼人心脏那样，手非常稳。 血液溅出，他侧身躲过不让其沾染上衣衫。 确认他死的透透的了，闻成琅从刑架上拎起一柄飞刀，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下一个。” 他早就知道了幕后是谁，根本就没打算放过这群人。 捕杀他的郡主，还以为供出主使就能活？ 都得死。 长公主如果再包庇，他不会放过他。 第38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38 回京城的队伍浩浩荡荡，李歆在马车上听到他说的，“尽都自戕了”也没多大反应，反而觉得合该如此。 “都是亡命之徒，死就死了。”她只多问一句，“主使呢？你知道是谁吧？” 在战场上策马扬鞭的闻小将军，此刻同李歆一起窝在马车内，美其名曰可以帮你暖手，实则把她身边的人都挤了出去，享受与她独处的时光。 他只犹豫了一会儿，便点头，“我知道。” 李歆等着他继续呢，谁知后面没下文，“没了？是谁？”问完便立刻猜测道，“我认识？” 闻成琅“嗯”一声，“十一皇子，和李刻。” 李刻她知道，她最开始回京城的时候，一系列事情的源头就是他。 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大哥。 十一皇子的话……那就是京城的权力之争了。 “你说过，十一皇子已经押入大牢了。”皇帝病重就敢带人擅闯皇宫，篡位的心昭然若揭啊。 “或圈或杀。”闻成琅想到皇帝老态龙钟的模样，明明比长公主还小一些，却被病魔折腾成半死不活的样子。 也许…… 他忍不住想催促马车快一些，快点回京城，快点定婚事，甚至快点成婚。 他不想再等了。 闻成琅掀开一点马车的帘子探出头，朝前方的路望去，眼含隐忧。 ──── 皇宫之内，皇帝寝宫里是极其紧张的气氛。 “殿下……陛下他……”太医额上汗水大颗大颗，没上任几天的太子沉稳的听着太医的诊断结果，并未有责怪。 皇帝他行将就木，这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的。 只看他熬的了几天。 “陛下想见长公主殿下。” 太子暂代政务，忙的焦头烂额，但是皇帝这里一有什么，他还是尽快的赶过来。 “去请姑母。” 都说陛下和长公主殿下姐弟情深，如今他已时日无多，也许是舍不得长公主吧，太子简单的想到。 当事人长公主却不这么想。 只想着，终于来了。 龙床上的皇帝满是腐朽的味道，他气息奄奄，浑浊的眼睛在看到她时亮了一点，但是身体动不了，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5年的时间，他已经坚持的够久了。 两个人是最亲密的姐弟，也是最生疏的君臣，互相猜忌又都离不开对方。 头发都花白的时候，过往种种恩怨，似乎都已不再重要。 长时间卧床的人，哪怕再精心伺候都免不了有味道，长公主却习以为常。 在福海向她行礼问安要退出的时候，两人视线交错，她点了点头，坐在了皇帝龙床的边上。 今日他的床头有一碗汤药还未喝，黑褐色的药汁散发浓浓的怪味，连碗边的金丝盘龙都无法抵消对它的排斥。 “我来了，阿辽。” 她如小时候那般，叫他的乳名。 阿辽，阿辽。 这5年来，他也有厌烦的时候，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破败，无论喝下多少汤药都延缓不了他身体衰败的速度。 每每不想喝药的时候，长公主便哄着阿辽，姐姐也喝一口，和阿辽一起苦。 他的姐姐啊。 是他人生最初的光。 这一次，也需要她哄。 皇帝眼神瞥过那只药碗，长公主心领神会，端过来用勺子搅拌着，舀了一勺，递到他的嘴边。 他艰难的撇过头，表示嫌弃不想喝。 如果是往常，长公主定然就先自己喝一勺，再继续喂他。 皇帝满眼的期待着，然而长公主默默的收回勺子，低着头继续慢慢搅动着。 褐色的药汁冒着热气，随着她的搅动升起来，模糊了她的面容。 “记得小的时候，我们还在冷宫里，吃不饱穿不暖，你瘦的就剩骨架了。但只要得了一点吃的，都会留着与我一起。” 长公主的声音温柔，第一次主动谈起了过往。 “稍微受些凉，你就生病，小小的身体烧的滚烫，蜷缩在我怀里，而我束手无策。 后来我们一步步走出冷宫，有美食珍馐，锦衣钗环，你也依然有了好吃的就会分享与我。” 后来怎么了呢？后来年纪渐长，她次次姻缘皆被他打断，每每在她面前哭着说，不想离开她，舍不得她。 她以为他没有安全感，还是那个冷宫里，睡觉都会死死贴住她的小孩。 直到他亲口吐露的话，让她如遭雷击。 他们是姐弟啊！怎么能！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惊的离宫长住，在墨韵山庄外，遇到了那个人。 无法抑制的爱上了他──哪怕她知道，对方别有所图。 她太渴望脱离那样复杂的纠缠，以为弟弟会因为那个人的强大而有所收敛。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两个别有用心的男人互相利用。 一个想要得到至尊之位，一个想要壮大家族，史书留名。 最终那个人败了，败在被他亲手推上去的新帝王，从来没有想过让他活着，长公主放走了他，却无法救下他的族人。 满门九族尽灭。 年轻的君王给自己的皇姐指定了婚事，让她与一个无能懦弱的驸马相互嫌弃二十年。 二十年后，他找到了她，皇帝也发现了他。 皇帝说，他和孩子，只能留一个。 怀着身孕的长公主，没多少犹豫亲手杀了他。 二十年，她也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女了。 “我爱过他，我知道他心里没我，有了柔泽只不过是为自己过去的遗憾，找一点弥补。 你恨他，所以讨厌柔泽──她有一双像极了他的眼睛，所以她就得去护国寺十几年，得身体不好才能如了你的心。” 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你说你爱我，却让我在你的猜忌里活了四十年。” “他在我眼里，没有你想象的重要，阿辽，你总是不信我。 你是我自小的弟弟啊，我怎会为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对你心生怨怼……” 多年来姐弟俩的隔阂被她一朝掀开，她曾经避而不谈，他无端猜忌，互相离不开对方，又总是在伤害对方。 皇帝眼已闭上，眼角似有泪珠未落。 手中一碗汤药已凉，长公主也不打算喂了，眼神苍凉，“阿辽，阿姐累了，黄泉之路，阿姐不想陪着你了。” “本宫想活着，这碗加了料的药，陛下自便吧。” 第39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39 一路上大雪纷飞，刚入京城便是白雪和满眼缟素，闻成琅心中只有“哦豁”。 皇帝驾崩了。 马车队伍进入京城，在到达长公主府门前时，闻成琅自高头大马跃下，亲自去扶着李歆下马车。 传说中病的快死的郡主，除了穿的厚些，并无大碍。 一行人低调的回府，长公主还在宫里，闻成琅作为新任的官员也要忙起来了，无法像之前那样赖在她的身边。 他带着亲卫从长公主府踏出时，刚好碰到一人自马车走下，让他的眼神瞬间利起来。 顾长均。 一文一武的天之骄子，未来新秀，在长公主府门前，开始了他们辉煌人生中，第一次针锋相对。 闻成琅身量高，身姿矫健，窄袖长衣，穿的极为利落，不在李歆面前的他锋芒毕露，眉眼锐气十足。 而顾长均一身文士长衫，腰间缀白玉香囊，手持一柄折扇，上绘红梅傲雪，五官端正雅致。 一温和一锐利，在同一道路上相对而行，视线相交，不约而同地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敌意。 只是双方都极能忍，哪怕眼神间冒出了火星子，顾长均依然微笑着招呼， “闻小将军真是英姿飒爽，少年风流。” “小顾大人客气。” 闻成琅小气的很，你夸我就认下了，要我夸你是不可能的。 两人默契的省去寒暄，交错离去，双双变了脸色。 顾长均的长随在他走远后不屑道，“打了个胜仗，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收起折扇，顾长均嘴角微弯，眼里疏无笑意，“征战西疆，平夷人王帐，乃是本朝不世出功绩，傲也是应该的。” 只是武将功高震主，有几人能得好下场？ 且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另一边，闻成琅也就面对他时勉强的带了假笑，一侧身就全扔了，忍不住吐槽，“装模作样！ 大冬天下雪还拿个折扇，假惺惺！” 时人就喜欢这样的文人雅士，也不论是真才学还是装名士，都喜欢做飘逸打扮，佩玉宽衣博带。 长度很想说，其实这样穿还挺好看的……不过冬天拿扇子，确实有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味儿。 今年的冬日寒的过分，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冻死的人呢。 闻成琅上马前再一次回头看一眼顾长均的背影，如觅食的头狼盯着与他夺食的虎豹， 而顾长均似有所觉，也回头瞧了他一眼。 这一次谁都没有装样，只是闻成琅利落上马，扬起下巴眼含不屑，发丝随风而扬，挑衅意味明显， 而顾长均眼底簇冰，捏着扇柄，仰头看着名满天下的闻小将军与亲卫，风风火火的打马而去。 一个没脑子的武夫，竟敢挑衅我？ 折扇轻敲掌心，顾长均细细想来，心道不妙，柔泽郡主的婚事怕是有波澜了。 ──── 先帝的去世，哭号最凶的是他的后妃大臣，而作为先帝亲姐的长公主，只是眼眶有一点红，白发又多了那么几丝。 李歆手帕里有常嬷嬷塞的姜，悄悄抹一抹眼睛，泪水便滴下来。 这一个个的，究竟有几人是真的伤心呢？ 人群中的娄小五──现在已经是狄夫人了，瞧了她好几眼，若不是场合不对，她就要扑来找她玩儿了。 国丧大事，自然有长公主和太子去操持。李歆去假哭一场装了样，居然没看到他名义上的父亲和大哥，还有英国公夫人？ 她装模作样的晕过去，被常嬷嬷扶着去了一处偏殿歇息，蒙混过去后，在宫门前遇到了长公主的车架，似乎在等她。 “母亲？”有常宁嬷嬷在，自然不会有假。 长公主素衣银钗，面带疲容，李歆觉得日子没过多久，但是长公主的老态明显了好多好多。 她已花甲之年了。 “柔泽，过来。”她伸出手，李歆踏上马车握住，温暖却干燥许多，都是岁月刻下的痕迹。 此时的长公主褪去了平日的威严，像个和蔼可亲的普通老人一样，拍着她的手说道，“母亲带你去个地方。” 然后便一手扶着头，闭上眼睛，似乎再多说一句话，都会消耗她不少精力。 李歆就算满心疑问，也只能吞回肚子里。 此间她们换了车，又不知道在京城内拐了多久，李歆知道这是要掩人耳目的意思，长公主要带着她去往何处？ 慢慢地，马车外不再喧闹，变得安静起来。 地面也开始崎岖，马车行过时抖动的厉害，李歆用力抓稳了车窗才稳住了身形。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她都坐的累到腰酸了，马车才终于停下，车夫低沉苍老的声音传来， “小姐，到了。” 长公主睁开眼睛，“嗯”了一声。 没有丫鬟伺候，李歆自己掀起车帘向外望去，不知是京郊何处，荒无人烟，只有满目的白雪，只有她们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停着。 车夫垫了一个下马凳，李歆拢紧了身上的大红色狐毛披风，踩着凳子下了马车。 回首将手伸出扶住长公主，她似乎没想到李歆会主动来扶她，小小惊讶的抬眼看了她一下。 她的女儿回京多年，两个人的关系始终不温不火， 说亲近，但是柔泽从不会撒娇，不会向她要求什么，抱怨什么，同样有什么话，也不会和她说。 说生疏，但是她又会时不时的来主院陪她，虽然也不说什么话，母女各忙各的事。 长公主也不知道如何让两人的关系和缓一些，但她愿意搭手扶一下她，还是心中熨帖。 年长的车夫走在前头嘎吱嘎吱的带路，雪堆的不算厚，他脚印大，一踩一个坑， 俩人随着他的脚步走，会比自己走安全许多。 干枯的树枝挂着积雪，他们在穿过一片小林子，李歆认不清路，但长公主似乎是心有成算，她也就不担心了。 一行三人走到一座隆起的土包前，显然是一座坟墓， 可是没有墓碑，也没有任何装饰。 墓上还有些许干枯的野草，没看到任何香火的痕迹，显然也没有人来祭拜。 李歆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待长公主站定，年老的车夫行了一礼就退去她们目之所及处警戒，独留下母女俩，在大雪寒风中，面对一座孤坟。 “我第一次亲自来，但我想你也是不在意的，”长公主声音平淡的对孤坟里的人说道，“我带她来看你了。” 李歆：？ “柔泽，这是你的父亲。” 第40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40 哦。 李歆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惊讶么？好像有一点，但更多的是疑惑。 为什么会是现在带她来？ 她刚回京城的时候没有，这几年来，有无数的机会，也从未听说── 虽然她因着驸马和李刻的行为，曾经有过“我是不是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猜想， 但是没有实际证明，她也就放下不再多思。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你似乎并不意外？”长公主嘴边呼出白气，玄色狐裘，素衣素容，像是来悼念夫婿的普通妇人。 “意外。” 然后呢？她没有他的任何记忆，名字、模样什么都不知道，突然告诉她有这么个人存在，是希望她做什么吗？ 她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为什么现在带我来呢？”她们连个香烛纸钱都没带，那就是不准备祭拜了？ 长公主以为她会追问墓中人是谁，没想到她问的是为什么。 因为皇宫里的那个人不再能束缚她了。 “以后……你不用再装病，我带你来只是因为，与其让别人说，不如我亲自来。” 她的驸马和儿子知道，柔泽与他们不是同一血脉，也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柔泽是个心大的，如果她是别家小姐，被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嫌弃，会怎么样呢？ 但是她自回京，从来没有试图去讨好他们，不喜欢便不喜欢，她根本就不在意。 李歆这才问出了长公主期待的问题，“他是谁？” 希望不要是太复杂的身份，她只想做李歆就好。 长公主看着这座孤坟，眼中闪过些许复杂，“他叫谢远，陌上风流少年，半世搓磨，只剩孤坟一座。” “是母亲的心上人么？” “心上人？”长公主轻轻一笑，“我们……发生了很多事，感情里夹杂太多东西，就认不出真心了。” 最开始是爱的，她那时候执着于得到他的心，而他执着于权势。 而当她得到了权势，也开始留恋沉迷的时候，他却向她倾诉他所谓的感情。 多可笑啊！ “那你恨他么？”李歆把不准长公主的态度，“他如果不是真心对你，甩了就是，不必弄出一个我来。” “哪有那么简单的爱与恨，”长公主走到她的身边牵住她的手，“我从来都不后悔得了你……你是我强来的呢。” 李歆：我刚刚好像听到个了不得的事。 只能说，不愧是长公主么？ 对此她没法评价。 “我前半生与他的纠缠，得到的最大教训就是，什么感情都不如握在手里的权力重要。” 她还是个柔弱公主的时候，他一心只有利用，而她的弟弟给予她权力后，他便深情不悔。 “柔泽，一生之中，感情决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它也许很美好，但也很虚幻。” “我知道，”年轻的女子靠的近了一些，与谢远如出一辙的双眼在寒冷的冬日里清亮无比， “我从来不会沉溺于感情。” “但是你也会渴望它，”柔泽总是看似无情，对什么都不甚在意，但是这些年来，长公主对她的了解也多了一些， “既渴望，又害怕，”她一手抚上女儿的脸，“所以你选择什么也不要。” “这样不会受伤，不是么？”李歆眼神很冷静，就算被母亲点出内心，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长公主又是慈爱又是心疼，“我儿莫怕……只要有一颗冷静的心，就不会受伤。” 或者说，将目标定在别处，比如，权力。 “母亲呢，他让你伤心了吗？”李歆第一次大胆的问僭越的话，不考虑后果。 明知故问。 若没有伤心，又何来的教训。 长公主并不生气，她更喜欢女儿大胆一些，这样才表示她心防在解开。 “是，他让我伤心了，”她不准备隐瞒她，“不过我亲手杀了他。” 她也狠狠的伤害了他的心，他的自尊，最后还夺走了他的命。 哪怕那其中还有很多原因，她无法一条条提出，直白的告诉自己的女儿。 李歆没有愤怒或者是害怕，只是沉思一会儿，开口道， “我没有母亲的魄力，一个会令你伤心的人，远离就好了，哪里值得花去心力。” 长公主叹气，“我儿太善良。” 柔泽不适合权力场，她自觉无情，但是心很软，若有谁熟悉她一些，便能轻易勘破她的弱点。 若等她死后，谁来保护她…… 长公主突然换了个话题，“顾家小子其实不错。” 胸有沟壑，冷静自持，有野心，家族背景强大，压在他头上的老太傅也已去世，是个联姻的好人选。 这些年来她冷眼瞧着，对柔泽也是有心的。 只是柔泽似乎一直不曾给过好脸色？ “你不喜欢他也无妨，只要他心中有你就行。” 李歆一听就皱起眉，“提他做什么。” “或者……”长公主还未再说出人选，野地里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却没见人影， “殿下，闻小将军追来了。” 李歆左左右右的查看，传说中的暗卫？ “闻成琅？”长公主神色不明的瞧着李歆，“我儿喜欢他么？” 李歆突然卡了壳，喜欢么？“也许……是吧。” 人生里，再也没有谁对她有那样浓的感情，时间也摧残不了。 偏僻的小树林里，那个墨兰披风的少年郎，从白色的马儿上一跃而下， 步子迈得极大，呼出一团又一团的白气，直直的向她走来。 明明心中焦急万分，但看到她身边的长公主又一下子泄了气，老车夫一阻拦就老实的站在原地，等着她们结束。 “他也不错，”脑子直，心思浅，她再培养一番，也不是不能比肩顾长均的心智。 最好的是，他对柔泽的心吧。 从出征前到现在的这几年，丝毫没有变过。 “闻成琅，过来。”李歆对着他招手，少年便喜滋滋的跑着过来，先对着长公主行了一礼，就站到了李歆身边为她挡住风，低声道， “说完了么，快回去吧，在宣城还未完全养好身子，可不能受冻了。” 说完双手跃跃欲试，“手冷不冷？我给你暖暖？” 第41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41 “咳！”长公主适时打断他的殷勤，“柔泽若是冷，便回马车去暖暖。” 她还要再待一会儿。 闻成琅十分赞同，拉着她的手就走，没几步就低头瞧她的鞋子，“好像湿了，不冷么？怎么也不吭声。” 前方去马车的路还要走一段积雪，他不想让她踩在冰冷的雪地上了。 于是在她身前蹲下身，“来，我背你过去。” 李歆淡定绕开，“不用。” 闻成琅“诶？”一声，站起来追上她，絮絮叨叨，“鞋子都湿了，万一着凉怎么办？在宣城就没养好……” “待会儿回马车就行了。” “那不行，你受凉会发热的，手都冰冷的很，”闻成琅握住她的双手就往披风内压，“试试看，暖和吧？” 他整个人就跟个火炉子似的，当然暖和。 脚下的鞋子确实冷到麻木，她有些犹豫。 闻成琅取下披风盖在她的身上，再次蹲下，右手撑地扭身回看她，“做什么都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她有时候真的会被他多到用箩筐装的话说服，李歆回头看长公主，却只看到她面对孤坟站立的背影，好似真的没有注意她。 “那你注意点。”她慢慢双手扶住他初显峥嵘的肩膀，闻成琅仰头笑的明媚，直接拉着她的手穿过他的领口到衣内， “这里暖和。” 猝不及防的李歆双臂都拢在他的脖颈，亲近无比，他连声招呼也不打就抓住她的腿，将她背了起来。 这个姿势与他离的太近，她细细的呼吸扫过他露出的半截脖子，甚至耳朵。 而他的头发粗硬，柔顺的垂在肩膀，不可避免的会与她的脸颊触碰，凉凉的，痒痒的。 俩人靠的太近，都有那么一点不自在。 李歆盯着他的侧脸，见他羞涩的瞥过来一下，又一下，然后脖子连着耳朵再到眼尾和太阳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她突然就释然了。 有人比她更不自在啊！ “闻成琅，”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在他的耳侧，一呼一吸之间把她身上的香气全都沾染上他的身体，“你自作自受啊！” 瞧你脸红那个样儿！ “嗯，”他闷闷的应下，走的并不快，向上耸了一下她的身体，让两人挨的更紧了，“我知道。” 她好轻，好暖，好香，这条路远一点就好了。 这种近乎自虐的语气，一时间让李歆没了言语，她轻轻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闻成琅突然转过头来，俩人四目相对。 李歆眼中疑问：？ 而世子爷眼神湿漉漉，只是这么近的看一眼就又羞涩的不行，脸更红了。 算了，再来他都能当场熟了。 ────── 李歆回了马车就开始脱鞋，马车上有炉子，刚好可以烤一烤。 她对于露脚没有什么羞耻的，倒是闻成琅扭扭捏捏，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也不知是不是李歆的无所谓给了他勇气，他明明都要转头下马车了，又突然钻回来，帮她把湿掉的鞋子放在炉子上方，好让它快点干。 李歆把湿掉的袜子脱掉，抱着膝盖露出一双嫩嫩的脚贴近炉子，炉子暖烘烘的烤着她的脚心，让她浑身都暖了不少。 自愿做了侍女活儿的世子爷，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神飘向她光裸的脚，只捡起她的袜子，抻开来帮她烤干。 他以为她没有丫鬟侍女就不行了，就留下来照顾她。 不可以偷看郡主的脚，他暗自告诉自己。 于是两个人李歆自在，闻成琅僵硬的处在狭窄的马车内，好一会儿后，闻成琅才没话找话， “郡主来这里做什么……冰天雪地的。” 他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把长公主给忘了。 李歆蜷缩着抱腿，下巴搁在膝盖上，两只脚丫凑近了炉子。 脚心烫了结果脚背又凉，只能换着左脚垫右脚，右脚垫左脚的来，顺便把手也用上，披风扯过来盖着，才舒服一些。 闻成琅也注意到了，挪的近了些，还是不敢看她的脚，声音低低的，“我身上暖和……” “我知道啊，你不怕冷。”李歆不知道他干嘛老是强调这一点，“你身体比较好。” 见她听不懂自己的言外之意，他算是明白了，对她就得直说， “你要不要放我身上暖一暖。” “不要。”李歆拒绝的很干脆，她觉得不至于如此，在别人身上暖脚太做作了。 而且，又不是没有炉子。 她掀起一点点窗帘，去看长公主的身影，她不冷么，还有什么话，要和他讲呢？ 不是说了，和他已经过去了么？ 闻成琅也凑过来瞧，这一次终于认真的问她，“看起来是谁的墓……你们是来祭拜的么？” 可是她们又什么都没带，更像是临时起意而来，没有一点准备。 “母亲说这里躺着的，是我父亲。”她不想欺骗他，何况他自己主动追过来，这“算一个奖励吧。 既然她已经决定了，那么不如现在慢慢开始把他当作亲近的人， “只是来看看。” 闻成琅愣了一瞬，他前世就知道她不是驸马的孩子，但是长公主为什么把人安葬在这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若是不在意，又撇开所有人，单母女俩单独来此。 若说在意，看起来连个墓碑都没有，也没有人打理。 如同任何一个无名之人的坟墓，不需要任何人的注意，默默的被遗忘才是他最终的结局。 他试探的问她，“那你……” 会伤心吗？ 现在才得知。 “他们上一辈的事，便他们上一辈处理好了。”主要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她也不在意已经去世的人。 而孤坟之处，长公主将多年来想说的话吐出，心中快意很多。 人已老，她终于释然了，“我答应过会来看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柔泽很像你，她会度过安然的一生……比我们都要好的人生。再见了，谢远。” 长公主拉上帽兜，稳步离去，老车夫在等着她的步子。雪地之中，孤零零的马车内，两个小年轻不知道在聊什么。 小树林中寒风簌簌，一粒粒的雪从树上落下，恍惚间有一声叹息，叫她的名字，“阿凝……” 第42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42 李歆也不知道怎么的，最后还是被他敞开衣服，将双脚捂在怀里。 她光裸的脚下是他身上柔软的布料，体温透过布料温暖她的脚心，柔和又满含着生命力。 确实比烤炉子舒服多了。 闻成琅强装镇定，一心一意的帮她翻烤鞋袜，一只手牢牢的圈住她的小腿，不让她逃。 踩着雪地的嘎吱声传来，他终于想起还有长公主他们，急忙把她的袜子拿下来捏了又捏，确认已经干燥暖和了，给她套上去，拿自己的披风给她捂的严严实实。 不可避免的还是看到了她的双脚，睫毛一闪，故作淡定， “鞋子还有些湿，还得再烤一会儿才行，别急着穿，长公主一定不会说你的对吧？” 李歆满不在乎，“我知道，母亲不会说什么的。” “那……”闻成琅听着踩雪的声音逐渐靠近，马上就要到马车旁边了，“那我先下去了。” 他有些不舍，想再说什么，也在等待她再给一点回应，李歆呆了一下， “不穿披风你不冷么？要不然就别下去了。” “哎！” 闻成琅又钻了上来。 于是长公主回来的时候，闻小将军厚脸皮的站在马车旁，将她扶上去。 然后自己的马儿不管，坐在了靠门帘处，长手长脚都缩着，挡了为数不多的冷风，但也让整个空间都狭窄起来。 长公主眼神有些不善。 本来这辆马车就不是她常用的长公主专用车驾，没有那么舒适宽敞，她们母女俩坐着还勉强，硬塞进一个男子算什么事！ 说他脑子直，真是一点没错了。 她瞧了眼女儿，柔泽腿脚被男子披风包裹的紧实，马车内的炉子边，是柔泽精致的鞋子。闻成琅还时不时的伸出手翻一下，看得出鞋子已经被浸湿了。 算了……不太有眼色心思也浅，但难得一心都是为了柔泽。 回府的路上，闻成琅尽量忽视长公主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他不敢靠的离郡主太近，但是李歆昏昏欲睡，马车上并不是个好睡眠的地方， 恰好也进了京城，在确认鞋子已经烤干的情况下，他给她穿上鞋，就溜下了车。 马车内一下子空了许多，长公主把女儿拢到怀里，捏住她的脸，“回府里再睡。” “唔，”李歆撑起身体把窗帘掀开一点，让外面新鲜又寒冷的空气灌入。 闻成琅递进来一包热乎乎的烤栗子，“吃点东西就不困了，还想吃什么？” 她伸出头瞧瞧冬日里的小摊，一一点过感兴趣的位子，马车行的缓，闻成琅骑在马上低垂了脸，记住了她纤纤玉手指向的地方。 肉饼，炸丸子，肉包子和糖葫芦…… 真是个贪嘴的姑娘。 她扒在马车窗户，等着闻成琅的投喂。 长公主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曾经期待过的场景。 她原来也是个活泼可爱的少女啊。 突然李歆递给她一颗剥好的栗子，嘴里也没停，“母亲你尝尝？” 长公主金尊玉贵，自从冷宫中走出从未再尝过民间小食，本是想拒绝的。 但看到女儿眼里的期待，她将躺在女儿手心的栗子拾起咬下，软软绵绵一点甜，带着栗子独有的香气。 “好吃么？”柔泽郡主第一次在她面前有了小女孩的做派，又剥了一个塞进嘴里，像一只小松鼠，鼓鼓囊囊地嚼。 长公主非常给面子，“很香。” 马车刚停到长公主府门前，常宁嬷嬷就急匆匆来长公主耳边说了什么，她脸色不变，只点点头， 脱下披风递给常宁嬷嬷，对身后的李歆和闻成琅说到，“跟我来。” 很明显是要处理大事，我也要去么？闻成琅疑惑的很，但李歆很明显也不知情，他只能听从。 一条熟悉的道路，通往他曾经待过的主院会客厅。 衣着单薄的英国公夫人带着个年轻妇人恭敬的等着长公主的到来，但看到李歆和闻成琅的时候，将哭欲哭的表情收了回去。 长公主坐上主位，将常宁奉上的热茶喝了一口，“柔馨，真难得。” 一句话就臊的英国公夫人脸红，她身为长公主府出去的女儿，在得了英国公夫人之位后几乎就没有回来尽孝，以至于外面都在说长公主薄待了她，而她似乎也默认了。 “是女儿不孝……柔泽，姐姐与母亲有要事相商，你——” 李歆眼神转过长公主，只见她有些不耐，“有什么事就说吧，她也是我的女儿，没什么不能知道的。” 那闻世子呢？他一个外人，也不避嫌吗？ 英国公夫人身边的十一皇子妃王蓉蓉，极其隐晦的恨恨瞪了他，而闻成琅眼神都不给她一个。 反正长公主没赶他，他就不走。 “母亲是要女儿丢了脸面，在外人面前求您么？母亲，你怎能如此狠心！” 英国公夫人柔馨郡主，似乎是压抑了许久，她也不管体面不体面的了，十一皇子的倒台牵连了整个英国公府。 太子未登基，还未明确对他们的处理，但这就像悬在空中的刀，随时都会斩下来。 “外祖母，求您救救十一皇子……蓉蓉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骨肉，那也是与您血脉相连的孩子呀！你怎么忍心他没了父亲！” 十一皇子妃梨花带雨，率先跪在长公主的面前，她没有了曾经身为皇子妃的自傲，如今卑微的求着自己的外祖母，能给她们寻一条生路。 “你们要起事的时候，可考虑过这样的结果？既然敢赌，又怎么不敢输了？”长公主很是看不上他们这等敢做不敢当的做派， “你们事前从未想过会不会牵连与我，如今败了倒来求我了。 先帝已去，本宫在太子眼前，可没有先帝那样的脸面，你们求错人了。” 英国公夫人转脸看向闻成琅，与新帝交情颇深，又是抵抗夷人的功臣，手握军权，他才是如今最应该拉拢之人！ 而不等她说话，闻成琅非常冷酷的说道，“意图篡位者按律当斩，抄没家产，其家眷流放腐地，永不归京。你们就不要有痴心妄想了。” “他，一定得死。” 第43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43 她们当然知道他得死！但是她们不想被流放啊！ 只是这样的话，谁敢说出口呢！ 王蓉蓉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看闻成琅冷面无私，只能继续求长公主，“外祖母，您疼疼蓉蓉……” 闻成琅看不得她惺惺作态，若说前世最恨的人，除了觊觎郡主的登基为帝的十一皇子，其次就是他的皇后，王蓉蓉。 她和李刻共同害死了郡主，一个是因为失去圣心的皇后，害怕被郡主所替代。 一个觉得郡主是母亲不忠于他父亲的最大污点，与其说恨她，不如说是恨自己的母亲。 这一世长公主未早死，登帝的将是十九皇子，王蓉蓉也将成为阶下囚而没有来得及对郡主动手。 他是该放过她，还是对她动手，以绝后患？ 长公主不理王蓉蓉，她身为十一皇子妃，若真的腹中有孕，才是最难转圜的场面。 她能动作的地方，真的不多。 她不觉得新的太子，十九皇子如表现的这般纯善天真，都是从皇宫拼杀活下来的人，谁都不是傻子。 长公主已经打算渐渐放权了，如果新帝的第一件大事自己就过多插手，势必会遭到他的反感。 她只是问柔馨，“你们英国公府，难道没有别的后路？” 一府人一条路走到黑？只会求她？ 柔馨郡主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长公主冷笑，“谁也不敢帮你吧？” “母亲！您一定有办法……女儿不想死在路上……腐地之路遥远，女儿一介女流，怎能受得住那起子苦！您帮帮女儿……” 柔馨郡主很多年没在长公主面前露出弱态，此时却不得不用帕子捂着脸哭的伤心，只求母亲的一丝怜悯，让她免遭祸端。 闻成琅和李歆都看戏一般，只不过闻成琅看的一脸讥讽，李歆颇觉无聊，她把怀里闻成琅剥出的已经凉掉的栗子，偷偷的吃了一颗。 柔馨眼角迅速瞥过，头低的更甚，为了遮掩泪水，更是为了遮住心里的愤恨。 凭什么她就能这么悠闲。 母亲对她多加纵容，而对自己却不管不顾。长公主自然也察觉到了李歆的无聊，皇帝还未登基，还有时间去求情，倒也不急于这一天两天的。 她对柔馨郡主道，“你先回去，此时还需从长计议——” 却没想到这话一出，似乎点燃了柔馨郡主心中的一个火点，她泪水还未擦干，抬起头绝望道，“母亲真的要见死不救了？” 长公主听出了她的不满，心中也起了火，“那你要本宫如何？豁出老脸去求太子赦免你们，让太子耿耿于怀心有芥蒂。还是想让本宫也像你们一样蠢，去冒天下之大不韪，拿阖府性命去赌前程？” 柔馨被长公主的怒意吓到退了一步，她和李刻一样，自小就怕长公主。 而今自己的命都不一定保住的时候，她竟然不怕她了……母亲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 “母亲是握了朝堂一半权柄的长公主，有什么好为难的！他就算登基也是您的侄儿，他若是不听您的，便是不忠不孝，还能没有法子惩戒他么！”柔馨郡主鼓起勇气与长公主对峙， “明明是母亲一句话的事，您偏偏不愿做半分……您究竟是我的母亲么！还有大哥，您将他软禁在别院，究竟是为了什么？！” —— “我软禁他为了什么，你真不知道？”长公主气的狠了，“你看看你们做的蠢事！我如果不软禁他，他还要帮着你做多少？” “母亲既然知道……那你为何保他，却不管我？他是您的儿子，所以无论他做什么您都给他兜底。我也是您的女儿！从小到大，您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可同样是女儿，您却对她疼爱有加——” 柔馨郡主一手指着百无聊奈的李歆，再也不掩饰眼中的愤恨，“她是您哪里得来的野种？也配受封郡主，与我称姐妹！” 莫名被指的李歆忍不住回了一句，“我们好像不熟吧，我也没让你与我做姐妹。” “呵，看来你怨恨颇深啊，柔馨——来，趁此机会都说出来。你和你大哥，都是怎么想的。” 她始终没明白他们的想法，从他们小时候开始，就不愿意与她讲，大了就更是与自己离心，一旦离开就再不回来。 长公主也是个骄傲的人，儿女与自己有隔阂，她不愿意低头，只觉得他们驽钝，看不清人心，被驸马李有覃教的废了。 柔馨郡主知道自己彻底惹怒母亲，也就不抱希望了，只想自己心中畅快，不管王蓉蓉低声哀求她停嘴。 “我一直以为您就是这个性子，您高高在上，对我对大哥，都永远淡淡的， 可是您与父亲分居十年，突然有孕怀了她——您刚生下她的时候，我就在门外， 我听见了您的万般担忧，和陛下求情不要将她送至护国寺，您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原来我们的母亲，也是会疼爱人的，只是不是我，也不是大哥。” “您好偏心——即便她远在护国寺，有什么好的都送过去，从未想过我，还有我的蓉蓉。” 长公主颇觉好笑，“你是郡主之位，要什么没有？她才多大！你与她争？” “我没有与她争！！”柔馨身体都在颤抖，又是怒又是怕，“我就是不平，我及笄的时候，莲花玉如意、凤穿牡丹琉璃发簪您都没舍得给我，全都给了她！ 您说这都是小事，是我太计较。可是如今呢？ 您知道为什么事前我都没有来告知于您么？因为我们都知道，您不会帮我们的……您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我们。 您厌恶父亲，连带着也厌恶我与大哥。” 近不惑之年的英国公夫人，此时在众人眼前展现的，只是一颗渴求亲情关怀的心。 她说完之后便觉气都泄了，也没有再与长公主说话的勇气，整个人的精气神散去后，颓丧的与长公主行了一礼，就要拉着王蓉蓉走。 李歆走到长公主面前，扶住她的肩，表示安慰。 “我是厌恶李有覃，但我没有厌恶你们。我承认我偏心柔泽——因为她是我怀胎十月的女儿。” 那我不是吗？ 柔馨郡主一双眼看向她，带了一点控诉。 “你确实不是，我以为李有覃会告诉你生母的事，竟然没有吗？”。 第44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44 后面的事，李歆就嫌烦不想听了。 英国公夫人如何歇斯底里，王蓉蓉如何心碎绝望，都跟她没有关系。 她们是不是跟她血脉相连，重要么……睡觉更重要。 闻成琅跟在她身边，悄声问她，“郡主，你觉得长公主会出手救英国公府么？” “不会。”她斩钉截铁，只凭她对长公主的了解，她也许会保住英国公夫人的性命，但别的，就没有了。 “皇子妃若是想凭着身孕逃离罪责，恐怕最后会一尸两命。”她和长公主一样，对于新帝不会抱有幻想。 就算他的登位看起来实属侥幸，但是皇家之人，哪有那么简单？ 闻成琅对于她的话没有反驳，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十九皇子，他押着粮草到了西疆，明面上是个落魄被排挤的皇子，实际上心思深沉，很难让人摸到他的内心。 世子虽然很多时候做事直接，但并不蠢。 就算是俩人在西疆有了友情，但是从他们回京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先帝留下的烂摊子太多，容不得太子心软，如果不快刀斩乱麻，反而会成为祸患。”闻成琅算是长公主送给新帝的刀，朝堂之内的血雨腥风，他一样都避免不了。 “长公主浮沉几十年，是不会出错的。” 局势逼得继位之人必须得狠，太子如今还需要长公主来支撑他，度过继位前后的动荡期， 先帝留下的子嗣太多，心思各异，太子虽然有闻成琅等军权作为后盾，在朝堂之上依然有点心有余。 长公主其实很险，若一个没把握好度，往后就是免不了的清算。 谁让先帝给予了她那么大的权力。 “别担心。”闻成琅温声安慰她，想为她揉平皱紧的眉头，“我们都会好好的。” 李歆点点头，冷不丁的问道，“李刻……被软禁在哪儿了？” 他一定知道。 “就在京城，和驸马一起，幽闭于九安居。”就算什么都不说，似乎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还是闻成琅比较急躁，问她，“郡主想做什么？” 她想做什么？ 这个脑子有病的大哥害了她几回了？先前有长公主在，她以为他会收敛，没想到竟然还敢联合十一皇子对她动手。 长公主念及他是儿子不忍做什么，她却不想轻易放过他了。 若她不让他尝到一点痛，还以为她是软柿子么。 只要长公主还在，她不会要他的命，那别的呢？ “你不要管。”李歆不想牵扯他，至少现在还不行。 “哦，”世子爷明显的失望，她又沉思去不理他了。 闻成琅绞尽脑汁引起她的注意，“郡主，我在西疆得了一把好刀，你肯定喜欢。”他忍不住的得意，“你绝对没见过，是夷人大帐里得来，我藏着谁也没告诉呢。” 李歆终于被他勾起兴趣望来，“什么刀？” 他还记得自己喜欢这些么。 “夷人王族身配的弯刀，装饰了西域的宝石，再没有比之更好看的刀了。” “好看有什么用，”好像这一世确实没见过有人使弯刀的，她好奇道，“你会用么？有空带来看看？” “好。”闻成琅心道，幸好我习了一点刀法，定要让她惊艳才行！ —— 闻成琅想象的一舞定卿心的场面，被太子交代的接二连三的任务，搞得无限延期。 他不得不满心扑在政务上，在武安侯府与皇宫之间早出晚归，甚至还会去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太被器重也很烦恼。 而顾长均则更频繁的进出长公主府——他总是有无数的理由与长公主共商国事。 在国丧期间，顾长均稳稳坐着长公主府座上宾的位子，也在太子面前颇为得脸，同闻成琅一起成为未来君王的左膀右臂。 在忙碌的日子里，太子登基的日子临近了。 从此，便又是一个新的时代。 新帝登基，长公主依旧圣眷颇浓，年轻的帝王将流水的赏赐赐予长公主府，让朝廷内的部分官员心惊不已。 而长公主却再也没去过皇宫。 十一皇子被一杯毒酒赐死，还是闻成琅亲自看着他喝下。 英国公府抄家流放，新帝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没有为难十一皇子妃，而是放她与英国公夫人一起，由长公主寻了处宅子，避世而居。 李刻被圈禁在九安居太久，不知为何非要出府，从围墙翻下，摔断了双腿，这下是真的不能出府了。 竟然只断了双腿么，便宜他了。 李歆毫无同情心都想着，她如法炮制，为他准备了一匹疯马呢，没想到他这么没出息，爬个墙都能摔的那么严重。 “大哥断了腿，一定得多补补——多备一些肉与嫂子的一起送去，叮嘱九安居的人，一定要把大哥喂的白白胖胖。 伤筋动骨一百天，千万别任性下床啊，对伤势不好。” 就这么躺着，被当成猪喂吧。 这一天，闻成琅终于得了空带着宝贝的弯刀来找她，他也知道李刻的事，只觉得不够，郡主的心还是太软了。 在进府之时，又遇到了顾长均——他毫不掩饰的黑着脸走过，装都不想装。 而顾长均看起来涵养极好，颔首致意，身后跟着一大群的侍从，没有一个空手。 斯文的男子今日穿的极为正式，身边是一位一脸古板的妇女，和与他容貌近似的中年男子，都是严肃之极的装扮和表情。 “他们做什么呢？”闻成琅与长公主府的门房混的很熟了，随口就问。 “世子爷，这很明显啊！”门房笑道，“小顾大人这是来提亲了嘛！从老家接来了父母，看来很看重我们郡主啊……世子爷？” 正要走进公主府的闻成琅脚步一停，杀意十足，“你说什么？！” 他没有听错——还在国丧期，顾长均竟然就来提亲了？！他好大的胆子！ 雀跃的心一瞬间掉入谷底，他也不管刀不刀的了，转头就往家中赶去。 竟然让顾长均占了先！长公主会不会应了？ 他要马上与父亲准备，绝对不能让顾长均得逞！ 他大意了，以为郡主答应了自己，只要国丧一过，就可以前去提亲，商量婚期。 没想到百年世家出身的顾长均，这时候不遵守礼仪了？ 第45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45 长公主府主院内。 “殿下，臣真心求娶郡主为妻，还请殿下成全。” 顾长均今日带着十足的诚意，任谁也挑不出半分错来。 只不过长公主觉得他的父母就未必了。 顾家老太傅生前带着一大家子退隐，连带着顾长均的父母也未出仕，守着老太傅留下的书院办的风生水起，名满天下，让无数的读书人趋之若鹜。 一家子读书人，清高也在所难免。 一阵熟悉的客套，长公主找理由敷衍过去，没给答复。 顾长均也不恼，带着父母回府的马车上依然含着微笑，马车行进时他的母亲才开口， “你真要娶那个郡主？年纪大了，身子还不好。” 她本来是反对的，只是顾长均极有主意，老太爷一死，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无法阻止他做什么。 他拒了所有为他说亲的人，满京城都说他心悦长公主的柔泽郡主。 只是作为母亲的她，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喜欢上一个人。 “若是能娶到，自然是极好的。”顾长均模棱两可，这让他的父亲稍微放下心，不是非她不可就好。 “朝堂波云诡谲，为父也帮不了你，要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顾长均算是自小由老太爷教导出来的，自己的话他不在意，那老太爷的话呢， “我顾家百世忠良，你定要做那刚正不阿、廉洁奉公的能臣，青史留名，不负我顾家声誉。” “儿子知道，”顾长均面无表情垂下眼，态度敷衍，“儿子定不负老太爷的期望。” 他没听。 顾父顾母无力，儿子仕途顺利，步步高升，本该让人骄傲，却无端的让他们感到些许恐慌。 他做事曲折迂回，手段高明，深谙人情世故，追逐权力，天生适合官场争斗。 他不像是要做能臣，看起来是想要做一手遮天的权臣啊！ 频频向长公主示好，真的是因为喜欢郡主么？ 长公主心里也在犹豫，对比起来，自然是顾长均更适合作为女婿人选的。聪明知分寸，有心智有手段有能力，是她权势的绝佳继承人选。 孙儿李以恒比不上，她亲儿子李刻更是个废物。 联姻能加强她权力的过渡，若有了她的帮助，他定然一飞冲天，做当之无愧的朝堂第一人。 她也能通过他，继续做一个手握权势的长公主。 理智上告诉她，这桩婚事对她好处多多，但情感上，却又免不了思索柔泽的心。 女儿是不喜欢顾长均的。 没多会儿，门房管家传来通报，武安侯闻胥与世子求见。 长公主不禁感叹，看架势，他们是得到消息了呀！ 此时侍女也向李歆来，她询问到，“母亲没答应顾家吧？” “没有的，小顾大人走时脸上还有笑容，应是也没完全拒绝。”侍女看的分明，忙不迭的来告诉主子这个大消息。 她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一直都对小顾大人避而远之，那明明是个绝好的夫婿人选。 郡主也不是眼高于顶的人呐……不过闻世子也不错。 但是在他们下人的眼里，自然还是温和的文人比舞刀弄枪的战场将军，更容易伺候。 李歆想了想，正要去叫人找闻成琅，结果又一个侍女通报， “郡主！武安侯和闻世子来提亲了！” 她眉毛一挑，这么快？他们商量好了？ 他既然来了，自己也就懒得找他了。 闻成琅此次终于把他说的神乎其神的刀带了来，着人送到了她这里。 黑沉的檀木盒温润而厚重，被一名健壮的侍卫举在手上，由侍女们带入小院。 侍卫身姿挺拔，英武不凡，惹得她院内的侍女们纷纷侧目，脸红心跳，各自交换眼神，把侍卫上上下下看了个透。 年轻的侍卫也被这群大胆的侍女丫头，看的整个人僵硬，红透了脸。 想起世子爷的嘱咐，他深吸一口气，端正的举着刀盒，到了郡主的面前。 “小人吴直见过郡主！” “这就是他说的那把刀么？”李歆从椅子上站起身，一双精美的绣鞋出现在低着头的吴直眼里，声音有一丝慵懒随意，“打开看看。” 一柄形如弯月，细长又冰冷的刀静静的躺在大红色的锦布之中，刀背与手柄上如闻成琅所说，缀满玛瑙与红色蓝色的宝石，热闹花哨和沉静杀意诡异的融合在一起，难以言说的美感。 李歆忍不住想触碰一下，吴直提醒到，“郡主，刀极锋利，您小心些。” 精心呵护的贵女素手纤纤，握上曾经杀人无数、收割鲜血与生命的弯刀刀柄。 掌心处贴上刻出的凶兽纹路，冰冷的宝石在她提起刀的时候泛出光彩，刀有一点重，她举到眼前细细观赏刀锋流线型的线条，甚至想试一试它割开皮肤的手感。 众丫鬟侍女看的胆战心惊，常嬷嬷更是走上前来抱怨道，“闻世子真是的，怎么能送郡主这样危险的东西！” “多漂亮啊，嬷嬷，它比我梳妆台上所有的簪子加起来都美，危险又迷人，你们将军用过它么？” 貌美柔弱的郡主举着刀问怀抱刀盒的侍卫，“他说是夷人王族佩刀，不易得吧？” “是的，将军在与夷人的王城战争中奋勇争先，亲手灭杀王族头领夺来这把刀，也使用它杀了不少夷人。” 吴直人如其名，根本不知道委婉二字怎么写。 常嬷嬷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而李歆意犹未尽的竟然还用力对着空气挥了一刀，让身周的丫鬟们吓得退后一步。 “我就知道你喜欢！”闻成琅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眼神熠熠发光，有势在必得的心。 待得他走进来，李歆把刀递给他，闻成琅熟练的转动手腕，运刀如神，小小的在她的面前秀了一把。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母亲拒绝你了么？” 大概率是会拒绝的，何况他与顾长均一前一后，别说长公主仍然心有犹豫，就算是确定了人选，也不能第一次就答应下来。 “嗯，不过也没答应顾长均，这就好。”闻成琅并不意外，他知道长公主的犹豫，只要今天长公主没有明确表态，他就是赢了。 第46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46 顾长均自认算无遗策，却算不了新帝的心。 长公主在慢慢放出权力，顾长均想要，但新帝，也想要。 他固然是最受新帝器重的臣子，背靠老太傅打下来的文坛基础，是朝堂上的文官翘楚。 但是新帝并不想早早的就出现一个文人领袖，若真让他收拢了长公主的势力，结党之后，自己可还能撼动他们文官集团？ 权力，自然还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朝会之后，年轻的帝王召了一文一武两位新秀谈话。他坐于主位，似乎看不到下首俩人之间隐隐对立的氛围，带着笑意问道， “适才朝臣们对朕的后宫之事多有讨论，怎么两位爱卿一声不吭？” 新帝登基，身边一个女子都没有，不知多少人盯上了新帝皇后之位，跃跃欲试。 闻成琅家中就武安侯一个父亲，也没个姐姐妹妹的，对新帝的后宫完全不关心， “陛下要不要大婚，跟谁大婚，都是陛下自己的事，臣觉得他们操心过头了，懒得说话。” 他很直接表示不掺和他们的争夺。 “顾爱卿呢？可有合适的皇后人选给朕？” 皇帝看起来很好说话，认真的询问，顾长均家中倒是一堆的姐姐妹妹侄女的，只是她们家中官位不显，他提起来也是徒惹笑话。 “臣家中姊妹众多，蒲柳之姿难登大雅之堂，怎敢想中宫之位？” 没想到新帝大度的一挥手，“爱卿太过谦虚了，顾家子女岂是寻常？朕听闻顾家女个个饱读诗书，温柔贤淑，顾家子皆学富五车，有经天纬地之能，何不报效朝廷，还留在祖地作甚？” 看似夸奖的话，却让顾长均心下一沉，顾家尽全力送出一个他，走多高多远都可以，但若是朝堂再多一些顾家子，对于皇帝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回陛下，都是谣传。臣的姊妹里就属堂妹顾雪意自小熟读诗词，性情温柔。旁的要么年纪还小一团孩子气，要么就已经定亲，已经在绣红盖头了。” “顾雪意？” 新帝在折子上写写画画，“爱卿如此盛赞，不若开春便来宫中伺候吧，顾家精心教养的女儿，想来是不错的。” 顾长均身影一顿，眼中闪烁，最终还是谢恩道，“能伺候陛下，是她的福分。” 顾家女子送入皇宫，那么他的婚事……就不会被允许与皇家过近了。 他不能娶柔泽郡主了。 “都在说朕，你们俩也没成家，可有中意的人选？” 新帝开玩笑，“若没有，选秀之时你们都去看看，看中谁家小姐，朕好给你们赐婚。” 闻成琅第一个出声反对，“陛下使不得！臣有心仪的女子，可不能再想旁的！” “哦？”新帝放下手中的笔，“我们的闻小将军久在沙场，可是结识了哪位巾帼英雄？” 明知故问。 他在西疆之时和闻成琅交情颇深，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顾长均微闭了眼，维持着恭敬的态度，听一旁的闻成琅说出了那个他心向往之的名字。 “是长公主的女儿柔泽郡主，臣与她相识已久，心生爱慕。臣曾发誓若得胜归来，定要付出臣的所有，也要求长公主将郡主下嫁于臣！” 闻成琅从不掩饰，这一份心意坦坦荡荡，没有掺杂任何利益与私心，他这样一心只有心爱之人的样子让新帝格外放心，差一点就要应下赐婚来。 不过他还是觉得还是要问一下姑母的意见，“可去提亲了？姑母怎么说？” 少年将军一下子垮下脸来，“长公主拒了。” “哈哈哈哈哈……”虽然皇帝早就知道，但亲耳听到了还是忍不住大笑，“那这样朕就没法子了，长公主是朕的姑母，朕不想惹的她不快，你自己想办法求了姑母点头吧！” 闻成琅眼角余光瞥一眼垂目而立的顾长均，对方迅速抓住他的目光，平静的看过来，闻成琅忍不住得意， “臣定然能得了长公主首肯，陛下您就看好吧！” 趁此机会，新帝将之前一直放着的武安侯赏赐提上来，赐为安国公，另赐予府邸牌匾——英武大将军府给闻成琅，以帮助他求亲之路顺遂。 这一番谈话，闻成琅收获颇丰，而顾长均虽然心情不佳也保持了稳稳的笑容。 “朕差点忘了顾爱卿——可有心仪的女子？” 都为闻成琅铺平了道路，他还能再说心仪柔泽郡主吗？ 而且在新帝允诺顾家女进宫之后，自己若再求娶长公主之女，目的太明确，太贪心了。 顾长均心中不无遗憾，却只能恭敬拜上，“臣，一心国事，并无娶妻之心。” “这怎么能行，”新帝眼中无几分笑意，不容置疑的说道，“顾家女入宫之时，朕赐你一门婚事吧，爱卿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多谢陛下。”顾长均只能叩谢君恩，只怪自己前进的太急躁，被君王看穿了心，如此最好蛰伏起来，以待来日。 陛下还是会需要我的，顾长均有绝对的信心。 这一日的谈话，谁也没有传出去。只闻成琅与新晋的安国公闻胥又来了长公主府一趟，他走时满面通红高兴的快上了天，国丧一过，李歆便接到了新帝的赐婚。 这就要成婚了？ 她拿着圣旨有些恍惚。 大箱的礼品搬运过来，安国公府急急忙忙的姿态表明了迫切成婚的心，闻成琅跟随着到来时，正好看到李歆放空心思望向远处的身影。 有一些迷茫和寂寥。 她收到赐婚圣旨不开心么？ “郡主……”他生怕她反悔，扬起笑脸不放过她的表情，“开春就是我们的婚期了，我好开心。” 她回头细细的看着他，他眼里的害怕如有实质，似乎想捆住她，确认她的存在。 “婚期啊，是不是有些快了……” 她心底深处还是有一点抗拒婚姻，但是如果对象是他，又似乎能接受。 两个矛盾的想法在碰撞，让她心中乱糟糟的。 可是已经赐婚，也无法更改了。 “不快！如果可以我巴不得立刻成婚，你根本不知道，这一刻我等了多久。”他抓住她的手紧紧握着，不容她拒绝， “你已经答应了，不可以反悔的。” 第47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47 很多觉得不可能的事，一旦开了头，之后的发展就不可抑制了。 比如成婚。 她身边的丫鬟嬷嬷们喜滋滋的忙碌，长公主一有空就把她叫去挨个逛库房，逛的她眼花缭乱，看中啥就给列清单上，或者长公主觉得合适啥也给添了上去。 李歆觉得长公主是准备要清库房的架势。 还有府中秀娘，京城的秀娘，都在赶工的数件嫁衣。 长公主压箱底的宝石珠玉都掏了出来，李歆每天都在试衣服，试首饰。 听说闻成琅那边也在大张旗鼓的装饰他的大将军府，只是工程时间长，她还是得先嫁去安国公府。 身边人都在开心雀跃，而她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按着设定好的章程一步步走，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置身事外，没有多少参与感。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过年，就在这样忙碌中度过。 除夕夜闻成琅摸黑前来，在她即将睡下前偷偷翻墙进了她的院子，非要看着她入睡。 “没人阻拦你么？你不怕被府中的侍卫当贼子打了？”她裹着被子散着头发，昏昏欲睡。 闻成琅给她压了压被角，笑道，“长公主这是疼我呢，让我再见一见你——年后不论是朝堂还是婚事都事务繁多，恐怕来不了了。” “你不困么，”睡意迷蒙，她问完没等他的回答就沉入梦乡，帐内隐隐带香，闻成琅的手抚着她的头发，满眼的温柔， “困，也想来看你。” 这每一日都数着过啊，快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他放下床帐走了出去，常嬷嬷和白术向未来的姑爷行了一礼，闻成琅免了礼，只一起一落间，消失在墙角。 年后渐渐回暖，她的婚期也近了。 安国公府抬来了数不尽的聘礼，满满当当，沉沉甸甸。都说安国公把在与夷人之战中的战利品全给郡主来做了聘礼，极尽奢华，做到最高规格，以示对郡主的看重。 李歆早已在长公主的库房内被养花了眼，对于什么珍奇宝贝都习以为常了，是以没看两眼就扔给了常嬷嬷登记入册，只待成婚当天随嫁妆一起带去安国公府。 不知为什么，婚期越近，她心中就越是慌。 白日坐立难安，夜间难以入眠，黑夜中一个人默默醒来仰望星空，自己也说不清楚在慌什么。 她的异常很快报给了长公主，作为母亲的她微微一笑，“都会这样的……到了那一天就好了。” 还是让人去请了闻成琅，结果他愣是挤出时间来，衣服都没换，一身官服偷偷进府来瞧她， 一眼看到她时，心就软了， “郡主……你瘦了。没胃口么？想吃什么？” 李歆眉宇间有点腻烦，不太想看到他的样子，“不想吃，不开心。” 她讨厌自己这样的状态，可是又觉得他也很无辜，明明这门婚事也是她答应了的不是吗？ 过了一会儿她换了脸色，与他解释道，“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只是……害怕婚姻。” “别怕，我陪着你。”只要不是想悔婚，什么都可以，“我以后每天都来陪陪你好不好？你有不开心可以与我说，不想说打我也行。” 这辈子，她还没揍过他呢。 闻言李歆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谁要打你。你忙你的，我自己会好的。” 不过就是结婚而已，怕什么？ 大不了……不开心和离就是了。 幸好她没有说出来，不然定要惹的闻成琅红了眼眶，还没成亲呢，她连和离都想好了！ 再是万般心慌，春暖花开之时，也到了成亲的时候。 头一晚，长公主派来常宁嬷嬷带来特殊教育，各个画风，各种小玩具。常宁嬷嬷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这是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要她认真观摩。 她脑海里还有现代的记忆，这些东西就显然不够看了。 常宁嬷嬷也没想到郡主居然一点不害羞，脸不红气不喘的看着，就跟看书看花看白云一样，眼神平静的反而让她不好意思。 晚间闻成琅又偷偷摸进来，李歆早就上床准备睡觉，闺房内满满都是明日成婚该用的吉祥物品，大红色堆金织玉，富贵逼人。 他眼神炽热之极，守在她的床前，脸红红，笑意根本就止不住。 明日就是板上钉钉的成婚之日，李歆突然就不慌，现在换闻成琅慌了。 他今日被父亲塞了一本早就听说过无数回的书，面红耳赤的翻阅完，整个人都快熟了。 突然就很想见她。 他害怕这是个梦，天一亮就醒来后就飘散如烟。又害怕她突然反悔，嫌麻烦就不愿意成亲了。 他不允许出现差错——直到看到她乖乖的缩在床上准备睡觉，心才放下一点。 她没有想反悔。 闻成琅保持着在宣城别院，她昏迷时自己守着她的姿势，蹲坐在她的床头，双臂搭在床沿，下巴搁在手臂上目不转睛的看她。 李歆被他看的脸热，将被子半盖住脸，弯了眼睛问他，“你是不是……看那个书了？” “嗯……嗯？”他一下子脸爆红，彻底趴在床沿上转过脸去，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看了。” 还看的很仔细，他记得有哪个很得女人心的人说过，对女人最有用的，除了脸和权力金钱，就是那个事。 他每一样都要做到最好，让郡主离不开他。 李歆在被窝里暗暗的笑，稳了声音继续逗他，“都学会了么？” 埋首在自己手臂里的大男孩儿点了点头，仍然不敢抬头。 她终于忍不住在被窝里笑的发抖，闻成琅自然感觉到了，抬起湿漉漉的眼睛，一脸的控诉，“郡主你逗我玩儿呢……” “哪有，”她笑够了才正了脸色，“嬷嬷说了，这是夫妻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关系着子嗣大计呢。” “你就是故意的……”他悄悄把头凑的近了点，李歆的手从被窝里钻出来，抚上他的脸颊，立刻就被他捉住，挪到自己的唇边，细细的吻。 她的手指也摩挲着他脸上的皮肤，“闻成琅，你不怕么？” “我怕的，怕你反悔，怕你不要我。”他此时不顾礼仪的前来，就是因为他怕啊，“郡主呢，你怕什么？” 他认真盯着她的眼睛，希望她给一个明确的答案，如果这一个疙瘩解开了，他们的未来才会再也没有阻碍。 “怕婚姻的鸡毛蒜皮，怕背叛和猜疑，冷漠与算计。 如果有朝一日我们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我希望你能放手，与我和离。 我不想与你互相伤害折磨。” 她果然还是在结婚前说了出来。 闻成琅呆了几息，抓住她的手重重的吻下，“休想和离！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未来的事，谁又能预料。比如万一你看上了旁人……” “我这些年何曾看上过旁人，以往不会，以后更不会！” “或者未来，我不能生育……” “那就不要孩子好了！你我相伴一生就行！” “你现在说的好，以后……” “别怕，李歆，歆歆，柔泽，求你了，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 第48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48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就看到了常嬷嬷的笑脸，“郡主，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该起了。” 没睡足，没法感觉大喜。 她像个娃娃一般被伺候着梳洗打扮，一层层的穿上得到长公主肯定的嫁衣， 经过一系列在她看来繁复又没什么用的礼仪和吉祥话，浑浑噩噩，被常嬷嬷一步步指示着，最后戴上了沉重的发冠，盖上红盖头。 她好累——手里的苹果好想啃一口。 是她的婚礼，只需要她这个新娘子蒙着头当一个美丽的花瓶，红盖头外的喧闹与她无关。 恍然听到有人喊，“大将军来啦！”她只想着，是不是就要结束了？ 李以恒屈身背着她上了花轿，她在盖头下似乎看到了属于闻成琅的脚，在红色的衣摆下一闪而过。 长公主以最大的阵势嫁出了自己的女儿，安国公府以最大的诚意，迎娶了长公主的掌上明珠。 这是新帝登基后京城内第一场盛大的婚事，连皇帝也在其婚宴中现身恭祝，赐下新婚礼。 闻成琅新婚得意，坐稳了新帝最宠的臣子的名号，京城内无不艳羡，连幽居的前英国公夫人也带着前皇子妃远远的观看，心中复杂难言。 原来这才是长公主女儿的待遇。 她原该知足，侍女所出能得了郡主之位，长公主虽没有疼宠却也从不亏待她…… 只怪她自己不知道。 —— 李歆一点没觉得高兴，又累又饿，又吵又闹，轿子一停她就在心里默念，快些吧，还有多少礼仪，好烦呐。 在最终被扶着坐上新房的床上，一群恭贺之人都离开后，她自顾自的掀起盖头，问常嬷嬷，“有什么吃的，好饿。” 白术和常嬷嬷忙不迭的将准备的餐食奉上来。安国公府没几个丫鬟，是以李歆把自己身边的人都带了来，没有任何不适。 “世子爷还在外招呼客人呢，您尽管吃，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常嬷嬷格外疼惜郡主，她可从没饿过这么久。 “结婚好麻烦……”她吃完就想睡，可惜又得等闻成琅，不能脱衣散发。 她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闭上眼睛想着浅眠一会儿就好。 谁知就这么睡的人事不知了。 直到睡梦中感受到被摄人心魄的眼神盯着，她猛的清醒过来，却见眼前就是眼神朦胧，分不出是脸更红还是喜服更红的闻成琅。 浑身酒气，她立刻就皱了眉，“你怎么喝这么多。” “我高兴，”他扯开嘴角笑起来，傻乎乎的，带着一股子少年天真的味道，“我终于娶到你了……郡主你真好看。 不对！以后我应该叫你——夫人。” 说完旖旎的眼神自带柔光，“夫人，你知道我期待今天，有多久了吗……” 他一点点的靠近，被李歆一根指头压住，“浑身酒气，不许过来，先去洗漱。” “哦，好，”闻成琅向来听她的话，真停下来不动了，他的小厮们还在准备热水， 常嬷嬷帮她卸下发冠和满头珠翠，闻成琅在一旁着迷的看着看着就坐下了地，然后挪过来一把抱住她的小腿。 他把脸压在她的腿上，乖巧的像个孩子在撒娇，“夫人……” “嗯，听着呢。”李歆不敢乱动，这个发盘的复杂，拆的时候也很是费力，常嬷嬷加几个侍女，还有的忙。 “夫人……”他又一声呢喃，抓住她的一只手抚在自己脸上，热热的呼吸打在她的手心，无限眷恋。 “在呢，乖一点，别乱动。”她顺着他的力道摩挲着他的脸，烫的很。眼睫毛刷在她的手上，像抚在她心上，有一些痒。 她身边的侍女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纷纷红了脸，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再不快点，姑爷怕是控制不住自己了！ 洗漱间传话来，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李歆低声哄他，“去洗漱？我等你。” “唔，”他轻轻咬了一口她的手，抬起头向她确认，“夫人要等我。” “好，快去。” 得了她的承诺，他才由着嬷嬷扶着他去小厮的手里，摇摇晃晃，最后又回头瞧了她一眼，做了一个“等我”的嘴形。 李歆叹一口气，常嬷嬷轻笑道，“世子爷也太粘着郡主了。” “醉着呢，神志不太清楚。”李歆找个理由搪塞，常嬷嬷却知道，世子什么时候不粘她？不醉的时候也恨不得自己贴在郡主身上啊。 看着头发顺畅了，又由着她们伺候着脱下喜服，她才算是真正的松弛下来。 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轻盈无比。 享受的泡了澡，才穿着简单的里衣回了新房，谁知闻成琅早已躺在喜床上，睡的天昏地暗。 她一手戳着他的脸，觉得好笑，“这可怪不得我，你自己睡着了。” 早就补了一觉的她还没有睡意，兀自上了床，瞧着红烛闪烁， 陌生的屋子在侍女和嬷嬷们走后，显得有一丝冰冷。 身边某个人睡梦中摸索前来，两只手臂圈住了她，一头埋进她的发里，一副誓要与她贴在一起谁也别想分开的架势。 他身上很暖和，李歆用了一点力想挣扎开，却被他缠的更紧，她就干脆放弃了。 算了，可能这就是结婚后都会面对的吧…… 她不知道胡思乱想什么，也睡了过去。 —— 第二日她是被热醒的。 闻成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还是手脚并用的缠的她死紧，在她的肩窝处拱来拱去，像一只大狗拼命吸取她的味道。 他的头发黑且凉，扫在她的脸上痒痒的，忍不住伸手去扫开。 这一动，他就知道她醒了。 李歆刚醒还在迷蒙，声音软软的，“热死了……放手。” “不放，”清醒的闻成琅不听话了，“我们都成亲了，我们还有……没做呢……” 她无力的挣扎着，“这能怪我吗……你自己睡过去了。” “唔，我不管。”他里衣在挣扎间散开一些，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点疤痕。 晨间的他温软又粘人，李歆受不住他的磨，想着反正无论如何都得来这一遭，早来迟来都一样。 她完全醒过来问他，“现在什么时辰了？迟一些起会不会被怪罪？” 言语间的意思，明明白白了， “才刚到辰时！早着呢！我爹不讲那些破规矩，他巴不得我迟些！” 闻成琅双眼冒光，想要翻身时被李歆一手按住，他疑惑的问，“郡主？” 你是要反悔么…… 李歆撑起身体，一手压在他的胸口，翻身坐上他的腰腹，“是可以，不过你得听我的。” 闻成琅一双眼带着雾气，仰头看着身体上方的心上人，吞了一口口水，低哑声音道，“好，我都听你的。” ……一只河蟹爬过…… ……两只河蟹爬过……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李歆红着脸抽身离去，独留闻成琅一脸懵逼，这就没了？ “郡主！夫人！” 他尔康手，不管衣衫不整有多不雅，就要跳下床追上去洗漱的李歆， 谁知此时听到李歆召唤的丫鬟婆子渐次进来，他急急忙忙回身收拾衣服，不让别人看到他的身体。 这不对啊！就算他是第一次也知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可是他还能说什么，郡主已经起床洗漱了。 而后对镜梳妆的李歆，看到闻成琅怨念的目光有如实质扫着她的背影， 而后挥退丫鬟嬷嬷，将梳妆台上他亲手雕刻送予她的流云发簪，插入她的发髻之上。 两人的脸庞映在镜中，这是他期盼已久，于梦中无数回演练过的画面， 李歆对着镜中的他勾唇一笑，闻成琅的眼神软下来，只能毫无力度的道，“晚上再说！” 第49章 病弱郡主和重生世子49 晚上再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李歆又不是真的古代大家闺秀，在这种事面前闻成琅就只是个弟弟。 他每次想翻身都被她不大的力道压下去，天知道一个征战沙场，杀敌无数的大将军是怎么被自家“娇弱”的夫人，压的不得动弹的。 闻成琅只知道她自上而下的目光，带着让他沉迷的温柔，就为这一刻，让他付出什么都可以。 看到她快乐，他就知足了。 她如同他渴求她一样，也需要他，这样的满足感超越了一切，让他再一次忍不住软软的叫她， “夫人……郡主，唔” 李歆压下腰，手臂圈住他的脖颈，在他红红的脸上“啵”了一个。 他追逐而来的唇还带着水色，手臂紧紧的搂住她，一个翻身俩人就掉了个，紧密相连，呼吸交融。 他的眼里装着满满的她，她眯着眼睛，眉梢眼角都似有雾气。 此情此景太过美好，好的让闻成琅几乎要掉下泪来，她的手抚上他的眼睛，“怎么了？爱哭鬼？” 他一头钻进她的肩窝处，将脸埋在她发丝里，两滴泪水只一瞬间就消失不见，闷闷道，“很快乐。” 李歆一手捏着他的耳垂，声音带着难言的笑意，“你说你都学会了，学到哪儿去了？” 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他的温度又升高起来，“……这一次我不听你的了。” 让你看看我的学习成果，一定叫你满意的。 —— 朝堂之上各方争利，顾长均蛰伏下来，长公主也在放权。 每到上朝时，好一派热闹至极的场面。 备受陛下宠爱的英武大将军、安国公世子，则几乎不参与到其中去。 他在干什么？ 在一心一意的粘着柔泽郡主。 李歆本就是不喜欢外出的人，天天宅着，闻成琅一有时间就在她身边黏糊着，干什么都得一起。 他就跟有皮肤饥渴症似的，只要见面就非得和她贴着，她不允他就装可怜，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 毕竟年少夫妻，李歆又是个看的开的，两个人温馨的场面时常毫无预兆的就变了味儿，让丫鬟婆子们逃的飞快， 面红耳赤，心脏急跳，再一次感叹世子爷的粘人功夫。 最终李歆觉得不能这样下去，提议搬去了已经修缮好的大将军府，对此闻成琅和闻胥都深表赞同，但闻成琅很快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自从搬去大将军府，李歆就开始频繁外出游玩。 京城内，到处都留下了闻成琅陪着李歆的身影。 陪着她买零食逛街，去郊外钓鱼，去摘树上的果子。 甚至路过开在高处的花朵，李歆想闻一闻又不许他摘下，闻成琅便蹲下身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好能够的上花儿的高度。 于是整个京城的人都明白了，哪儿有柔泽郡主，哪儿就有英武大将军。 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夫人，有人说郡主何德何能，只要偶遇一次便什么都知道了。 偶尔能看到前英国公夫人，不愿与她对视，但是却没有了王蓉蓉的身影， “她生病了？没听母亲提过，” 长公主也不愿她在新婚时期还被影响心情吧？ “淤积之症，长公主为其请了太医，没什么有用的法子，慢慢将养着而已。” 其实也是拖着命，什么也做不了。 李歆“哦”了一声就没再问，闻成琅在热水中慢慢揉搓着她的脚，大手捏住她的脚趾，就着湿布一点一点的擦拭， “还有李刻……如今胖如猪豚，那腿怕是养不好了。”他擦干她的双脚，还抱在怀里不肯放手，抬眼看她，“据说……他有时会有先帝发病类似的征兆。” “是吗，”李歆双手后撑，抬起脚踩他的肩膀，“你怎么什么都去打听。” 闻成琅偏头在她的脚背落下一吻，一手握住她的脚脖子欺身而上，“夫人不想知道么？” “不必知道，结局已经注定。只希望母亲有孙子以恒，有所安慰吧。” 长期卧床，肥甘厚味，你不出事谁出事。 “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不会让他好过的。”她不许他插手，他便只能帮她扫清尾巴。 “不行，这种事得我自己来。”长公主还在，她动手和他动手，是不一样的。 李歆一手抵住他凑过来的嘴，“刚刚你亲的啥，不许靠过来。” 哪有人连自己的脚都嫌弃的！ 俩人公认的恩爱酸到了不少人，其中就有人提出李歆身子病弱，恐不能孕育子嗣，安国公府怕是后继无人的话来。 甚至有人竟敢公然向他自荐当如夫人！ 对此，正在抱怨的闻成琅没有得到她的安慰，只听到她问了一句，“好看么？” 这是重点么？ “那种事太频繁了似乎不利于子嗣呢，你忍一忍？”她难辨真假似笑非笑，坐在闻成琅的腿上，被他稳稳的圈在怀里。 他下巴搁在她的肩膀，闻言侧头吻了一下她的发丝，“……你在身边我怎么忍得住？” “而且，”他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她熟悉的沙哑，“夫人，你忍得了么？” 又不是只有他在单方面热情，明明她也很享受。 而且，现在谈孩子是不是太早了？ 他们成婚至今也才几月，他还在沉迷她，整个朝堂加上京城，都知道。 在这样揽权的最佳时机，他却不管不顾的整日粘着自己的夫人，有人笑他傻，也有人说李歆是妖孽。 闻成琅却知道，这样的自己才是皇帝乐于看见的。 他才不在乎外面怎么说自己，非常珍惜如今的生活。 这辈子他们还有好长的时间去探索，他只要守着她就好了。 “郡主，我真的好喜欢你。”他喜欢时不时的表白，不分场合与时机。 李歆听过无数次，每一次都在认真回应，“我知道的。” 而这一次，她盯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闻成琅，我也喜欢你呢。” 他湿润的眸子有些呆滞，随即不可抑制的笑出声，将她楼的更紧，整个人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热情，就要淹没李歆，让她与自己再一次沉沦。 她在他难以自制的时候，加了一句， “不行……这月葵水没来呢。” 他再次呆了一会儿，迅速松了手，求证般问她，“你的意思是……” “叫太医吧，大约是有了。” 第50章 番外 闻成琅的前世 结束 “她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那是长公主刚从乡下接回京城的女儿，听说回来时候遇到劫匪，都在传她失了清白呢。” “啧，那她怎敢出门？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再怎么说也是长公主的女儿，是郡主呢，哪里是我们能置喙的……” “她傲的很，不爱说话不爱笑，乡下来的果然不懂规矩礼仪，长公主怎么能放她出来？“ “嘘——别说了，被她知道就不好了。” …… 十二岁的武安侯府的世子爷闻成琅躺在花丛内发呆，总能无意间听到宴会上夫人小姐们的八卦。 他觉得这些人甚是无聊，一点鸡毛蒜皮小事叽叽喳喳的，大惊小怪。 这一次新来了个姑娘？ 也不知道胆子大不大？京城内的娇小姐们被他吓了个遍，如今都开始躲着自己，吓不到人了…… 他从花丛内抓了一只肥肥的、绿绿的虫子，捂在手心里循着她们八卦的位置寻去，那个特立独行的郡主在哪儿呢？ 在远离那些娇小姐的位置上，独自剥坚果吃。 她素着手，手腕上也只有极为简单的白玉镯子，低调简单的不像是个郡主。 看起来没有被排斥的小心翼翼，反而沉静非常，闻成琅想，这样才好玩呢！ 他溜达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盘子里的花生瓜子榛子，然后在她疑惑的看向他时，把另一只手里的虫子扔到了她的身上。 “嘿！”，咬着花生，他扯开嘴角等着看她花容失色，尖叫出声。 然而她冷静地用袖子隔着手，把虫子给抖落在地，一脚踩上，恶心的汁水在她脚底迸发，她也没什么表情。 闻成琅眨眨眼，一时间被震住，她伸手抓了他的衣服拉过去的时候，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结果是把脚底的东西全都蹭在他的鞋上，黄黄绿绿的东西夹着泥堆积在他的鞋头，最后蹭完了，还在他衣服上踢一脚，留下个小小的印子。 闻成琅嘴里的花生皮都不知道吐了。 “你！”他手中的坚果纷纷落地，很想说，你是女孩子吗！ 柔泽郡主冷漠的看他一眼，扬长而去。 眼神里分明写着三个字，小屁孩。 自此闻成琅单方面宣布与柔泽郡主结仇了。 他开始期待各种宴会，然而她并不常出现。来了也是躲在角落，避免和大多人接触。 真的开始关注她时，他才知道她险些被推下过水池，险些被关在偏僻的房间里遇到纨绔，或者喝下加了料的点心茶水。 难怪她喜欢剥坚果吃。 有壳子才是安全的。 他每一次看见她的喜悦超过任何一次恶作剧，坚持不懈想打破她脸上的平静。 什么送礼物的盒子里放着死鸟，死蜥蜴……他能想到的任何吓到人的小动物都被霍霍了个遍，也没看见她动容过。 他贱兮兮的围着她问奇怪的问题，“郡主你怎么不笑？是因为要长皱纹了吗？” “郡主你比我大诶，这么老了啊，是不是要嫁人了？你看你人缘这么不好，谁会娶你啊！” “那一盆坚果好像被狗舔过，郡主你没尝出来么？” 她气急了便冷着脸揪住他的衣服，在他装作害怕的动作里，啪啪打他的肩膀和背。 闻成琅假装哎呦哎呦的叫唤着，脸上笑容大大的，露出一口白牙，一看就知道根本没打疼。 她揍累了，小小的喘着气，看着他跟没事人一样站起来，还在怪笑，“诶？一点也不疼！”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后来的事情发生太快。 她及笄了，他的父亲战场失利，死讯传来，武安侯府被夺爵， 而此时，她非常突然的，嫁人了。 被连番的事情搅和的脑子纷乱的小少年，还没来得及理清感情，就背上生活的重压。 她大婚那天，闻成琅爬在墙头，对着她花轿的方向坐了好久。 他披甲参军去了西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参军的生活一点也不美好，朝局混乱，上头克扣粮饷，导致他们经常饿肚子，怎么打仗？ 夷人准备充足，兵强马壮，补给充足。 而他们这边皇帝与长公主接连去世，新帝势弱压不住朝堂，又好享受新建土木，纳了无数美人，人人都道他昏庸无道，恐有乱世之像。 而闻成琅年纪不大，且自小贪玩细皮嫩肉的，在军营里苦不堪言。 被殴打，被蔑视，被不怀好意的拉近草丛，甚至好不容易得了功劳还被冒领，整天整天的饿肚子。 他身体抽条渐渐长大，又因着饮食不好瘦的快成杆。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受尽苦楚，一路从一个纯小白，慢慢混上个不大不小的头领。那时他也不过双十年华，却成熟如而立之年。 与夷人的战争拖的太久，双方已经谈判暂时休战，他作为守将暂留西疆，却无意间碰到了她。 柔泽郡主和离了。 与顾长均的表面婚姻终于结束，她逃离皇帝的觊觎，到了看起来还混乱的西疆。 在刚恢复的西疆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闻成琅拎着自己刚买的羊肉，不可思议的拦住她，“郡主？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虽然不再是顾家妇，但也依然还是郡主之尊，怎么会独自到西疆这样混乱的地方来？ 柔泽郡主上下打量他，好久没认出来，还是闻成琅主动自我介绍，“我……我是闻成琅，郡主还记得么？” 记得，调皮捣蛋的熊孩子，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柔泽点头道，“你变化好大，如今是个真男人了。” 闻成琅的心热哄哄的，不好意思的很。 他久在西疆，身边无甚伺候的人，平时穿的潦草，现在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丢脸了。 “郡主你买东西么？这地方我熟，我帮你拎吧！我就住在军中大营里，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去找我……” 话依然很多啊。 受尽磨难的男子，与年少时就留在心中的女孩。 西疆的风沙很大，夜晚很冷，两个同样孤独的人在他乡，慢慢相处出了情意。 只是天不遂人愿。 闻成琅自以为攒些战功，再升一把，两个人就可以圆满了。 但是他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她瘦成一把骨头，深深躺在被窝里，生死不知。 “为什么啊……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对我，郡主你醒醒，别丢下我啊……” 他一身盔甲还未换，跪坐在她的床前抓着她的手，哭的撕心裂肺，涕泗横流， “求你了，我就只有你了郡主……我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我们还没成亲呢……” 他不停的絮絮叨叨，试图把她叫醒来。 李歆最后撑起的眼中，只看到他哭的不成样子的脸，满面通红，形象全无，却又真情实意，满是悲伤与绝望。 真丑。 闻成琅，你平时哭的有多么可爱可怜，现在就有多丑。 长得挺好看的男子，却是个爱哭鬼。 好好活下去吧，你的人生还很长。 ——可是她没力气说话了，他听不到。 第51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1 这是一个以人类为主，也有极少数精灵、恶魔、巨龙……的世界。 “辛蒂娜小姐，您已被列入去威尔斯学院交流学习的名单之中，请您务必在截止日期前赶往帝国港口，由帝国统一送往威尔斯，没有正当理由逃离将被视为叛国，请务必遵从帝国的安排。” 这一天，弥拉法帝国赫顿公爵的领地里，正在学习剑法的公爵小姐辛蒂娜·赫顿，接到了帝国皇室送来的信件， 在管家莫根大叔的担忧中，她收剑洗手吩咐侍女们收拾东西。 “小姐，威尔斯学院太危险了，您不能去。”莫根大叔头发花白，年近四十的模样，不想让她受一点伤害。 “那是最好的学院，去交流学习一年，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莫根大叔，这是好事啊。” 公爵夫妇俩都是不靠谱的人，整日里寻欢作乐，是莫根亲手带大了她，她知道他的不舍，“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听她说的那么轻松，莫根更忧心了。 威尔斯学院是厄瑞大陆最强，最富盛名，历史最悠久的求学圣地，它不隶属于任何国度，在厄瑞大陆的最南端，靠海而立。 它占地面积极广，围绕着学院形成了一个大城市，是一个最自由、也最混乱，最繁荣、也最堕落的各种族融合之地。 这里有世界最强的法师与剑士，藏书最多的图书楼，还有许许多多甚少露面的神秘种族。 它的学生不可计数，学院内奉行丛林准则，不压抑天性，弱肉强食四个字被贯彻到底。 追寻力量的人视它为天堂，而像她这样惜命的贵族子弟，则视它为地狱。 莫根大叔敢肯定，懦弱的皇族子弟不敢去，才把名额给了他的辛蒂娜小姐。 辛蒂娜，或者该叫她黎心还是李歆？她只记得她似乎来自现代，其余记忆模糊不清。 现在她的名字是辛蒂娜·赫顿，是赫顿公爵的第十个孩子，也是唯一的。 其余的在哪里？ 别问，问就是近亲结婚有恶果。 古老家族对于血统纯正的执念，她完全不能理解。 她当然知道威尔斯学院的危险，在封地内她是公爵小姐，有大批的骑士和魔法师护卫。 而威尔斯只允许学生进入，又不限天性，不够强是非常有可能被吞入腹中的。 但是她必须去——一是因为那是皇帝的来信，不可违逆；二是她要完全继承赫顿家族，光有姓是不够的。 这个世界的人类要想活的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温室里成长的贵族，能在威尔斯活多久？ 这也是现在威尔斯里的学生，在热烈讨论的问题。 “嗨！上一次塔瓦公国来交流学习的，活了几个？有谁还记得？” 在威尔斯城的酒馆内，一群年轻的男女围绕在桌前喝酒，看起来青春美好的画面，话题却非常血腥。 亚伦当先开口，一头红发张扬，勾着嘴角笑的不怀好意，“我记得是零吧？” “塔瓦公国他们太弱了，十多个人，竟然没过一月就被捕食完了！”一旁的妖艳女子口中吐出蛇信，竖瞳内毫无感情，“我才吃了一个，还没够。” 她对面的男子穆尔脸上三道爪印从眼角到嘴角，抱着酒杯一饮而尽，“丝塔娜，这一次来的是弥拉法帝国，你收敛一点，别把自己赔进去。对吧，纳撒以赛。” 被点名的纳撒以赛一头银白长发，男女莫辨，安安静静的坐在正位，苍白的手指翻阅手中的任命书，带着一点漫不经心。 单片镜后的眼眸如黑石上的金沙，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嗯”了一声。 “纳撒，看什么呢？都不喝酒？”亚伦凑过头去瞧他手中的任命书，学院内有时会发布一些临时职位给优秀的学生，像他是绝对拿不到的。 “弥拉法帝国学生的向导？这是怕他们像塔瓦公国那样，被吃干净么！”说完桌上笑声此起彼伏，“难道来了皇室成员？这么弱？” 丝塔娜眼睛眯起，“一定味道很不错，我等不及了。” “不行，”纳撒以赛一根手指敲敲桌面，“至少在我任命期间，公共场合不行，丝塔娜。” “哼，”女人不服的轻哼，但也不再说话，算是答应了。 亚伦瞧着纳撒以赛的脸庞，突然问道，“纳撒，你离成熟期还有多久啊，化为女人后，让我做你的情人吧。” “早着呢！排队去！恶魔的成熟期哪有这么快！”穆尔打岔道， “恶魔成熟化为女人，魔力增长非常迅速，到时候你更打不过纳撒了！还想做情人？” 没有人怀疑一个恶魔最后会选择的性别，这个世界神明隐匿，恶魔也仅剩极少的数量。 而作为以欲望为能量之源的恶魔，绝大部分会自动化为女身，美丽的无与伦比，魔力增长飞快。 纳撒以赛如今还早，但未来同样会走到那条路。 “弥拉法帝国的人到达港口，我得走了。”纳撒合上任命书站起身，银白色头发垂顺在胸前，五官柔美与坚毅融合，长得极高，还未选择性别的他美的让任何种族都想据为己有。 这就是恶魔的魅力啊。 等他成熟期到，世界又会出现一个强大无比的恶魔了。 威尔斯港口人山人海，看热闹的占大多数，他们私底下还在下赌注，这一次来的弥拉法帝国学生，能不能活超过一个月。 纳撒以赛在胸前别上学院徽章，抬起头时正好看到刚下船的公爵小姐——辛蒂娜·赫顿。 她身着简单的改良男装，白色衬衣加上黑色长裤，显得极为利落。 赫顿家族标志性的特征，一头如海藻一般蓬松微卷的黑色长发，和林中深潭一般墨绿色的眼眸。 她并不像其余弥拉法帝国的学生那样沮丧，而是非常平静的接受威尔斯学院的规定，舍去侍从和护卫，独自拿着行李上岸。 警惕地打量四周，眼神划过他，只与他对视一瞬就移开目光，继续听着威尔斯派来接引的老师说注意事项。 那一瞬的对视让纳撒以赛盯着她出了神，她的发丝在港口微风中轻轻拂动，扫过她的脸颊唇角，好像也扫在他的心上。 他觉得，她才该是恶魔。 第52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2 辛蒂娜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即便威尔斯的老师和优秀学生来迎接他们，她也不敢分心。 莫根大叔在她决定来往威尔斯后，对她重复的最大的注意事项就是——威尔斯是允许非人学生们相互捕食的。 也就是说，就算当着老师的面，你身边的食人种族想要吃了你，对你发起进攻，没有人会帮你的。 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 她的腰上系着长剑，右手随时保持方便拔剑的姿势，那是经过长久的剑术学习才有的身体记忆。 纳撒以赛向她走近没几步，她就察觉到动静转头盯着他，并带出了一点泛着银光的剑刃。 他立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后退一步笑着说，“哦，美丽的公爵小姐，请不要动怒，我没有恶意。” 第一次尽力发挥作为恶魔最引以为傲的美貌，想引起她的好感，纳撒以赛不复平常的冷淡，金色的眸子温柔多情，看起来热情健谈，魅力四射。 只可惜面对的是辛蒂娜·赫顿。 “请与我保持距离，恶魔先生。我手中的剑曾沐浴神光，受过神的祝福，会让您非常难受的。” 众神隐匿，还能拥有受神祝福的上古时代武器的，也只有赫顿这样古老的家族了。 也因为这把剑，她轻而易举就认出了纳撒以赛恶魔的身份。 “美丽的公爵小姐，我名纳撒以赛，会是你在威尔斯学习的伴读与向导，请展现一点友好可以吗？” 伴读？这是什么鬼？莫根大叔没提过啊。 此时带领着他们一行十余人，前往威尔斯学院宿舍的老师笑着回首，“啊，是的，纳撒以赛你不多选几个？就决定是她了吗？” “是的，帕尔老师，辛蒂娜小姐一定会在威尔斯拥有最完美的经历。”他笑意盈盈，举手投足礼仪完美无缺，像皇宫中走出的王子，引人遐想万千。 一行人中同从弥拉法帝国出来的芭芭拉羡慕道，“我们也可以有伴读么？或者，辛蒂娜你介意加上我么？” 她正要开口表示不介意，纳撒以赛冷了眼眸拒绝道，“恐怕不行呢，我介意。” 芭芭拉·特纳同样出身于弥拉法贵族，对于威尔斯学院之行依然保持着天真的心态。 穿着精致繁复的长裙，打着带蕾丝花边的小伞，单是拿着她空间扣的行李都嫌累。 伴读……和奴仆差不多吧？她不无自得的想着。 如果有这样好看的人做她的伴读，她不介意收他做情人——多给一点金币就好了，她又不缺钱。 一路上围着他们的人群就没散开过，除了芭芭拉所有人都感到后背发凉。 弥拉法帝国派来的多半都是有一定实力的人选，对威尔斯的危险早有准备，只是出身贵族的只有她与芭芭拉，俩人早就被其余人孤立了。 所以芭芭拉只能和辛蒂娜说话，“为什么都在看我们，他们没有见过贵族小姐么？” 辛蒂娜无力吐槽，但她也不知道原因，“可能是因为像我们这样来游学的人很少吧？” “不是呢，”纳撒以赛的声音插进来，在辛蒂娜警告的眼神中含着笑意保持了距离，“他们在计算，你们能不能活过一个月。” 他的话震住了弥拉法所有人，胆子小一些的居然哭出了声，喃喃着要回家。 而芭芭拉也白了脸，贴住了辛蒂娜，“这……这不是学院吗？老师们不管吗？” 他们是听过威尔斯类似的传言，但亲身体验其中的残酷还是让众人心中恐慌。 “别怕，孩子们，捕食种族的习性都是必须学习的内容，只要避开他们的捕食时间，熟悉他们的弱点，就不会轻易被吃掉了哦。”帕尔老师温柔的声音带着凉薄，一点也没有安慰到他们。 穿过威尔斯城的大街，终于走到了学院的大门广场前。 此地人来人往，总是有无数有意无意的目光扫过他们，辛蒂娜抬头瞧著名学府的大门，带着古老而蛮横的气息，不知矗立了多少年。 黑色泛着流光的避魔石，看似随意的搭起来一个既不高大也无威势的门头，远没有其后的学院建筑，更吸引人目光。 高耸入云的法师塔，数不清有多少座，说明学院内的法师数量极多且质量绝对过硬。 其余一座又一座外表普通的建筑，看不到边际，只偶尔飞出不明的生物，昭示着，这里并不是纯人类的世界。 芭芭拉吐槽，“好旧。” 此时斜后方处一个人影在广场上突然趴地化为大蛇，足有桶粗的身子，吐着信子张开血盆大口，朝芭芭拉和辛蒂娜迅速游来。 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纳撒以赛手指微动，还是决定先旁观，紧紧盯着辛蒂娜的身影，看她会怎么做。 等她害怕求救了，自己再出手救她，这样他们就亲近了。 然而辛蒂娜把发抖到快尖叫的芭芭拉往身后一推，抽出腰间佩剑便迎着大蛇砍去。 莫根大叔的建议之——在威尔斯遇到袭击绝对不能退缩，最好第一次动手就让他们知道厉害，越残忍，越能得到尊重。 威尔斯没有人性，只有兽性，不要害怕杀戮，要享受并且爱上杀戮。 公爵小姐的剑完全拔出后，如同附加了光明魔法，耀眼的光芒刺的人眯起眼睛。 一蛇与一剑相交，卜蓝蛇人原型捕猎状态时坚不可摧的皮肤，在她的剑下脆弱的如同薄冰，轻易就被划开碎裂。 蛇头高高扬起，一股子难闻的腥臭味儿从它张大的喉咙中散发出，辛蒂娜轻巧的步子挪移，躲开大蛇笨拙的大嘴。 它的尾巴悄悄从她的脚向上攀爬，试图蛇身缠绕，捆缚住她的身体。 辛蒂娜左手掐住了它心脏处，在蛇头又一次咬过来时将它摔在地上，踩着它的脖子，双手持剑狠狠的插入大蛇的头颈处。 无声的嘶吼与翻滚的身躯，怎么也挣扎不出。 它被剑死死的钉在威尔斯大门广场上，在众威尔斯师生面前。 似乎觉得不够，冷静至极的公爵小姐手中金光明灭，一柄光剑凭空幻化出来，让纳撒以赛皱了眉，表情难掩不适。 恶魔天敌，光魔法。 神隐之后，几乎已经消失的高级光魔法。 只见她手中光剑刺入无法挣脱的大蛇心脏处，然后便朝着蛇头反方向，一步步带着光剑，将这只试图捕食她的卜蓝蛇人，从心脏到尾巴，剖成两半。 这是在当场宣示，公爵小姐她，非常，不好惹。 第53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3 帕尔老师站在原地笑眯眯，第一次完整说出学生的名字，“辛蒂娜·赫顿，你天生就该在威尔斯。 孩子们，欢迎来到威尔斯，衷心祝愿你们学有所成。” 围观的师生们哈哈大笑起来，对于广场上凄惨的蛇尸司空见惯。 芭芭拉几乎要晕过去，再一次看到辛蒂娜的时候，眼中充满了恐惧害怕，再也不敢靠近她， “老师……我也想要伴读，可以找一个伴读保护我吗……我可以给很多金币” “啊，每一个人都有安排的。”帕尔老师非常好说话的样子，“只是他们现在没有来——唔，会去找你们的。” 但是究竟是保护还是做别的，他就不能保证了。 白衬衣染血的辛蒂娜面无表情，在一众威尔斯人肯定的目光里拔出剑，手里的光也渐渐消弭。 “可以进去了吗？”辛蒂娜从兜里掏出手帕，认真擦着剑上不存在的蛇血，总觉得还有一股子腥臭味儿。 纳撒以赛尽力控制自己不要厌恶那把剑，“走吧，辛蒂娜，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她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得到威尔斯的尊重，让他为她感到骄傲。 一行人进入了威尔斯学院大门后，广场上三个人影从阴暗中小心窜来，嘴角裂开到耳朵下方，尖牙露出，嘴巴张开不可思议的程度，大口啃食蛇尸。 在人群中隐匿的丝塔娜皱着鼻子，对这三个兽人嫌弃得很，“别人不要的猎物都吃，废物！” “狠心的丝塔娜，被吃的是你的同族啊，卜蓝蛇人真是冷血的种族。”·亚伦开玩笑，眼神还在纳撒以赛的身上，“我怎么感觉纳撒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这样的人做学生向导，本来就奇怪，”纳撒完美符合威尔斯学院的氛围，讨厌弱者，崇尚力量， “我们种族本就是冷血的，你们巨龙不冷，也没见你捕猎的时候留情过。” 丝塔娜瞧一眼只剩下血迹的地面，“纳撒只说公共场合不行，那私下里就没关系吧？我看上了一个猎物呢，亚伦你要来玩儿吗？” 她的舌头舔过嘴角，眼神贪婪，“就吃一个两个的……应该没关系。” “丝塔娜，别告诉我你看上那个公爵小姐了。纳撒对她是不同的，你最好换一个目标。”巨龙的直觉，公爵小姐会是他与纳撒之间的变数。 “啧，这不行那不行！不能吃，那我后面怎么办？”卜蓝蛇人的捕食期即将过去，下一轮就是漫长的繁殖期， 没有充足的食物补给，她担心自己会像今天被杀的族人一样，控制不住变身。 “我邀请你陪我度过繁殖期。”丝塔娜贴上他的身体，媚眼如丝，“你不会想一直等纳撒成熟吧？龙的欲望，等得起吗？” 亚伦确实在等，但也没有为其守身的意思，他手揽过她，笑道，“我接到了不少邀请呢，不过当然还是先满足你，还是像上一次那样么？去我那里？” 她深深吸了一口他的味道，巨龙在那方面总是最强的，她的繁殖期很快就能渡过了， “你可得忍住食欲，别吃了我。” “这是当然，”亚伦低了声音，“我会让你快乐的，丝塔娜。” —— 辛蒂娜和别的学生很快就分开了，纳撒以赛回头瞧了一眼，亚伦和丝塔娜黏黏糊糊，大概她的特殊时期又到了吧。 “我们要去哪里？这真的是宿舍？”她仰头看他带自己来的高耸建筑，密密麻麻的窗户极小，几乎都关闭着，不像是住宿，倒像是监狱。 “当然是，”他伸出手邀请她，“第一次就由我来带着你吧，美丽的公爵小姐。” “带我什么？”她没有被他迷惑，反而后退了一步，“威尔斯是可以在外租房的吧？我要求自己出去租。” “不不不，小姐，不行，您就算租房也得有宿舍，放心，我没有恶意。”纳撒以赛很苦恼，她对自己的警惕心太重了。 “以地狱之名起誓，纳撒以赛绝对不会伤害您，小姐，”他非常郑重，吐出的字在俩人面前凭空勾勒出扭曲的字形，这是恶魔的誓言在形成规则。 “恶魔最擅长欺骗，仅仅如此是不够的。”她盯着他的眼睛，仍然不愿给予半点信任。 “纳撒以赛绝对、永远不会欺骗您。 魔神在上，这是我对辛蒂娜小姐，永不反悔的誓言。” 像契约一样成效过后，字体碎裂成黑金色光点，一分为二散入他们的身体。 恶魔的誓言不容质疑，辛蒂娜这才将手放在他摊手邀请的掌心。 公爵小姐的掌心有常年练剑磨出的茧，和她的身份并不匹配。而恶魔的手光滑细腻，骨节分明，美的像艺术品。 “牵什么手……”她觉得去宿舍好像没必要这么做作，想退出手。 但恶魔抓稳了，不允许她退出。 从他身后突然张开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掉落的几根羽毛在他们之间飘荡， 辛蒂娜空着的手去抓羽毛，恶魔坏心眼的眯一下金眸，黑色翅膀一扇便拉着她冲向天空。 ！！！ 你提前打一声招呼会死吗！？ 双目圆瞪的公爵小姐压住惊呼，眼前只有腾飞的白发金眼的恶魔，和下坠的景色。 她不敢往下看，双脚腾空，只有一只手被他抓着，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 生怕他放手，她把他的手抓的更紧了些。 恶魔嘴角泛起得意的笑，一个用力把她拉近，另一只手圈住她白衬衣下的腰肢，避开她身上的佩剑，刚好是暧昧又不会引起反感的距离。 像舞池里的男女，双目对视。 本该起粉红泡泡的场景，女主却非常不配合，“到了没？” 没奈何，纳撒以赛带着她，收翅稳稳的落在顶层房间的露台上， 一落地她就迫不及待的撒开手，离他几步远，急急忙忙的远离没有护栏的露台。 直到看不见下方的景色，她才觉得砰砰直跳的心脏平稳下来。 是的，会剑术会光魔法，在威尔斯大门就敢动手剖蛇的公爵小姐，其实非常恐高。 细心的恶魔也发现了，却不动声色，跟着她走进顶层宽敞明亮的房屋，甚至非常温和的问她， “喜欢这里吗？” 这哪里是宿舍，与她原本在领地的城堡差不多。 “这不是宿舍吧？至少不是安排给我的学生宿舍。” 她当然喜欢，但她不觉得学校会因为她的身份而优待她。 “当然，这是我的宿舍。我是你的伴读与向导，我们当然要住在一起。” 阳光从大开的窗户洒入，给美丽的恶魔披上金沙， “帕尔老师已经确认，现在无法更改了，辛蒂娜小姐。 我相信我们会度过非常愉快的时光。”。 第54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4 她要去外面租房子。 这是辛蒂娜第一个想法。 纳撒以赛的宿舍——或者说顶楼大平层，很明显看得出是两个人的位子，然而却被他独自霸占，只留出一个小套房空着。 他个人的书房资料占了客厅大部分空间，卧室房门没关，看得到里面黑色天鹅绒的床单和枕头，和他的翅膀一样，神秘充满诱惑。 在恶魔的心里，容许别的生物进了自己的巢穴，就是最直接的表示亲近了。 “在这里你会很安全……没有捕食者敢来，”纳撒以赛跟随着她的脚步进入唯一空着的小房间，在她拿出简易的生活用品布置时，也不知道要避嫌， “公爵小姐这么节俭么？行李太少了，不过威尔斯城什么都有，离正式上课还有几天，我带您去采买吧。” “不用！”辛蒂娜更关心另一件事，“有正常的路下楼么？” “当然有楼梯的，不过我没有使用过。”他像个门神一样看她弯下腰铺床，腰后曲线起伏，使得他心悸不已。 他不错眼的盯着她每一个动作，眸子暗了下去，“今晚有卜蓝蛇人的晚宴，帕尔老师说要参加。” 卜蓝蛇人？ 跪坐在床上的辛蒂娜停下动作，“……就是我刚刚杀的那个？可以不去吗？我不想惹麻烦。” 纳撒以赛眨了下眼眸，没有说可不可以，“没有人会为了那个蛇人惹你麻烦，这只是一个晚宴而已，很多学院学生都会参加。” 听起来是个必须参与的集体活动，辛蒂娜没再说话，一片尴尬的寂静后，她准备解开纽扣脱掉衣服洗漱，才看到他还站在门口没有离去。 “恶魔先生，您方便回避一下么？”她语气里多有不满，为他的没有眼色。 “抱歉，”纳撒退开一步，在辛蒂娜关门的时候，又一手卡住了门框，“辛蒂娜小姐，请容许我纠正一下， 我不是先生——还未成熟的恶魔是没有性别的。您可以叫我纳撒亚，今夜的晚宴，我有幸做你的舞伴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笃定他是男性，忘了这个世界关于恶魔的常识。 “那……不知道您是什么恶魔？可以告诉我吗？”辛蒂娜不客气的询问，是眼魔？破坏魔？戮魔？还是…… 直接问恶魔的族别是非常不礼貌的事，这关乎着他的生命安全，但是纳撒以赛却无法生气，只是也不愿意告诉她。 女孩皮笑肉不笑的加一句，“你发过誓，绝对不会欺骗我。” 恶魔的誓言从来都是毁誉参半，莫根大叔说过，在威尔斯要永远保持警戒心。 “是……”纳撒以赛非常不情愿，但是迫于自己立下的誓言，还是说出了口，“魅魔。” 真的说出来后，他明显看到公爵小姐的防备少了一点，于是再度温柔的说道，“所以你看，您不必太过提防我。” 他说的没错，恶魔之中，魅魔是几乎百分百会在成熟后化为女身，就算现在是一张非男非女的脸，把他当作女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对。 而且，魅魔的目标多是男性——这样看来，好像对她来说，他/她确实比较安全的了。 和女孩子同寝有什么好遮掩的？辛蒂娜干脆不关门了，转过身去一路脱下衣服走进了浴室。 纳撒以赛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浴室里水流声响起，他提高声音问她，“辛蒂娜小姐，我要做下午茶小饼干，您想吃什么？” “不用了谢谢！”水汽中的声音也是湿漉漉的。 然而纳撒装作听不见，再一次喊道，“您说什么？草莓蛋糕可以么？” 辛蒂娜：“我说不用了！” “克丽饼吗？我可以进来吗？实在是听不清。”他的脚稳稳的站在门线之外，没有房间主人的邀请，恶魔不能进入别人的家园。 辛蒂娜都有点儿火气了，“进屋来吧！现在能听到了吗？” 得偿所愿的魅魔一只脚踏入屋内，满足的吸了一口气。 她亲口邀请，那么以后她的房间，他也能畅通无阻了。 这是他不喜欢的屋子，只有一个不大的窗户，床也很小，被她铺上碎花的被褥。 你可以和我住一起的，公爵小姐，我的卧室随时为你敞开。 “今天的下午茶是小蛋糕加红茶，”他站在浴室门外，声音十分清晰且明朗， 把她脱下的衣服都捡起来嗅了一下，然后放进脏衣篮里，“我等你出来，辛蒂娜。” 说完不等她拒绝就走，眼神瞟到床上的绿宝石发卡，手一招就将它握在掌心。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宝石内留下他的气息，在内部刻下魔法阵，以保证不会被她的光魔法所发现，才满意的离开。 恶魔的生活看起来比她这个公爵小姐还舒适，有阳光，有下午茶，有细腻美好的诗句，让她仿佛回到了赫顿家族的城堡里。 既然要去晚宴，贵族良好的教育下，必然要衣着精美，以示尊敬。 摒弃了空间扣里任何有蕾丝、花朵、蝴蝶结等看起来柔和的礼服，挑了一件极简单的黑色抹胸轻纱长裙。 在她对着镜子盘发的时候，纳撒以赛已经换好礼服等她， 她双手挽起黑发，使得露出的手臂和肩颈形成美好的弧度，几缕发丝弯曲着随意垂下，轻扫肌肤，让人忍不住想抚上去。 她真像个恶魔。 纳撒以赛一头银白长发用黑色发带松松束着，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衣加黑色礼服，绿宝石的胸针闪烁，金色纽扣和他的眸子相衬，看起来完全就是个男性了。 辛蒂娜在镜子里瞅了他一眼，喷上香水，“走吧，去晚宴。” 卜蓝蛇人的晚宴是为庆祝最后的捕食期，和迎接即将到来的繁殖期所设立。 这是一场集满欲望的宴会，可惜刚来的辛蒂娜，完全不知道。 她和纳撒以赛出现在宴会的时候，两人的衣着十分相近，且她的身上还有恶魔的味道，在向所有非人宣誓着主权。 可惜即便如此，依然有不怕死的当着纳撒的面，对辛蒂娜发出了邀请。 “美丽的小姐，我可否邀请您与我度过繁殖期？我想我对你，产生了刻骨铭心的伟大的爱情。” 他表情真挚而诚恳，俊美的脸庞、一双深情的多情眼，仿佛真的爱意满满。 纳撒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凝，站在辛蒂娜的身后与这个大胆的卜蓝蛇人对视，两人眼神刀光剑影，蛇人丝毫不惧。 辛蒂娜对他的邀请只回复了一个字， “滚。” 第55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5 “真是无情的公爵小姐啊，请不要这么快拒绝阿当斯，”男子褐色眼瞳竖起，分叉的舌头舔一把唇角，“还未成熟的恶魔，可满足不了你，小姐。” 辛蒂娜不予回应，一脸冷漠的走进晚宴大厅。 只留下阿当斯眯起眼看她的背影，充满了算计。 “弥拉法的赫顿公爵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古板冷漠，阿当斯，听说她连皇室的王子都拒绝了，又怎么会答应你？” 丝塔娜斜睨着他的眼睛上挑，媚气十足，前胸露出大片雪白，仔细看还有隐隐的红痕，一身暧昧的气息。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亲爱的？”对着同族的丝塔娜，阿当斯摆着吊儿郎当的笑脸，多加警惕， “唔，我新收了个弥拉法的小宠物，”说着她一手抚唇似乎在回味，“这位公爵小姐是个很特别的人类呢。” “人类不都一样，我没看出她有什么特别。”阿当斯想了想加一句，“如果按拒绝我算的话，她确实特别，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了。” ”呵呵呵呵……”妖娆的蛇女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阿当斯，她是恶魔的猎物，我已经收到警告不许吃她了，你关注她就是在找死。” “不，我和你不一样，”阿当斯端起一杯酒，神态优雅的饮尽酒水，“我不会吃了她……” 辛蒂娜对各方射来的眼神非常熟悉，那种令人厌恶的，黏腻的，恶心的目光。 这里不是弥拉法，对她的身份有所忌惮，即便有小心思也只会在与她独处时讲。 弥拉法的男女关系已经足够混乱了，皇室也好贵族也好，包括赫顿公爵夫妇，各自养了多少个情人？ 而她自小又遇到多少个说“爱”她的人 爱是什么？他们眼里只有欲望。 而以“自由”出名的，聚集了众多非人的威尔斯，更是开放到了极致，直白到令她麻木。 她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次“滚”，拒绝了所有献殷勤的人或者非人，如果不想谈情就是“古板”，那她就把“古板冷漠的公爵小姐”名号，给坐实了。 是她的错觉么？为什么今天的晚宴的气氛有些奇怪？ 她端着酒杯只闻了闻，没喝下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可以去找你喜欢的……”她停顿了一下，想起他说的还没性别，“你看那个人看了你很久。” 她眼神瞥向一个红发的高大男子，整个人张扬热烈的像一团火焰，多数时候眼光都落在她身边的纳撒以赛身上。 “看就看吧，”他嘴角带笑，好似不认识那个男人，“习惯就好了。” “他看起来认识你，有话要和你说。”她希望自己能一个人待一会儿，尽力的支开他。 纳撒以赛垂了眼看她，金眸微动，“辛蒂娜小姐，那你自己小心。” 没有我在你身边，你知道你会经历什么吗？ 也许你要亲身体验一下，才会懂吧？ “失陪，”他朝着她微点了头，走向亚伦的方向，红发男子挺立身形，迎接他的到来。 在巨龙严厉的眼光下他无奈道，“亚伦，你这是在向我挑衅么？或者我们现在就出去打一场？” “你今天穿的男装。”巨龙亚伦非常介意他的穿着，“我说过，如果你是男人，就是我的敌人。” 他不能忍受他成为男性恶魔，如果他比他弱，自己一定会杀了他。 “你没有资格管教我，亚伦，我并不惧怕成为你的敌人，就算现在你是我的好友——我也可以杀了你。” 纳撒整理自己的袖口，“有这个时间盯着我，不如好好满足今夜的丝塔娜，和别的蛇人。” 亚伦扶着宴会二楼的栏杆，看脚下的卜蓝蛇人和心思各异的种族们，心领神会的喝了酒越贴越近，他的身体也逐渐热起来， “你不会真的要做那个公爵小姐的伴读吧？听说都领着她进了你的顶楼？威尔斯的恶魔，什么时候会帮助弱小了？” 酒酣耳热，宴会逐渐就要进展到新的阶段，巨龙焦躁起来，而恶魔依旧漫不经心，“猎物进了巢穴，一切都才刚开始。” 本想一步步询问的巨龙，因着身体袭来的热潮失却冷静，直接警告恶魔，“你以前对猎物可没有这么耐心，你知道一个魅魔爱上人类……还是个女性，会有什么结果？！” 说完就从栏杆翻过身跳下去，融入了混乱的群体中，被数双卜蓝蛇人女性的手和尾巴缠住，开始了荒唐事。 爱上人类？ 亚伦在说什么胡话？ 他要他的猎物，满怀着对他的感情，再=被他送入腹中。 纳撒抬头看向之前辛蒂娜站立的位置，果然没了人影。 “我们的公爵小姐有麻烦了啊。” 威尔斯的学生，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他一点也不着急。 就如同纳撒所说的一样，辛蒂娜确实遇到了麻烦。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同样出身弥拉法，你竟然背叛我？” 她对于在宴会上找上她的，同一艘船来威尔斯的弥拉法男孩子放下了戒心。 她最开始不信他说的，这是一个非常混乱的宴会，直到她亲眼见到他们开始肆无忌惮。 两人都不愿参与其中，就由他带领着她，想退出宴会。 谁知竟然踏入了早就备好的陷阱里。 “高高在上的公爵小姐，这里不是弥拉法，我们也不是一路人，有什么背叛不背叛的？他们也只是想要与你一起度过繁殖期而已…… 骄傲的贵族小姐怀上蛇人混血，我真是太期待了，哈哈哈哈哈……” 青涩的脸庞此时五官扭曲，讨好的转向身后的阿当斯，“大人，我按照您的吩咐把她骗出来了，求您的庇佑……” 他们一起的人已经死了三个了，他实力太差，只能千方百计的抱大腿，希望得到保护活下来。 他们的艰难，她这样的贵族小姐怎么会明白？！ 她连进威尔斯，都有特权。 凭什么？ “做的很好，”阿当斯的手抚着他的脸，“真嫩啊……” 话音刚落，他瞬时化为一只两层楼高的巨蛇，大口一张，就把刚刚还在讨好他的人类吞进肚子里。 第56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6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所谓的“捕食”，一个刚刚还鲜活的人就这么被当作食物吃掉了。 她来参加宴会并没有带剑，如今被三个卜蓝蛇人包围着，只能化出光剑与他们对峙。 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她魔力不够强，光剑也不能持续太久。 “公爵小姐何必呢……不过是多几个情人而已，值得与我们作对吗？” 阿当斯还保留着巨蛇的外貌，蓝黑色的鳞片在黑夜中泛着冷光，蛇头突出来，吐出腥臊的味道。 “我们可不是你今天遇到的那个废物。没有武器的小姐，你的光剑能延续多久？” 在她身后的蛇人突袭而来，却没有下手，而是暧昧的在她耳边低语，确认她走不了。 冰冷的蛇尾有意划过她裸露的肌肤，激起她一层鸡皮疙瘩。 他们已经肯定她走不了，只是在戏耍她。 光剑用力挥过，隔开蛇人与自己的距离，辛蒂娜将礼服裙撕开露出长腿，方便行动，倒引得蛇人们吹起口哨，甚至流出口水。 “真恶心。”她双手合并，用力一甩，光剑迅速延长成为长鞭，亮的刺眼。 挥动间，长鞭就像灵活的利刃，所到之处，被破坏的极为彻底。 后斜方的蛇尾向她重重的拍下，辛蒂娜就地一滚躲开，有力的长腿撑地一蹬，跃起身甩出长鞭狠狠击在最近的巨蛇身上，顺便阻拦了另一只前进的步伐。 光魔法对非人造成的伤是极疼的，弱一些的蛇人嘶吼出声，阿当斯见手下这么没用，甩开俩蛇，亲自追过来。 与三只蛇人对战不能硬拼，辛蒂娜逃跑间钻进了黑暗狭窄的巷子，时不时地回头挥动长鞭，阻拦他们追逐的步伐， 顺手将巷子里的东西撂翻，弄的杂七杂八， 当求助无用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拉更多人下水。 她知道这附近住有很多威尔斯的学生，会不会被别的什么种族吃掉，她也不在乎了。 只要他们不袖手旁观就行。 发卡不知掉落在什么地方，头发散开来，身后的蛇人追击不停，嘶吼不断，眼看就要追上， 她一个没注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住一只脚，狠狠的摔在地上。 身旁黑暗里传来了嘻嘻哈哈的笑声， “哎呦，哎呦好狼狈！这就是新来的人类吗？” “好可怕好可怕，要被吃掉了呢！要一口口咬碎还是直接吞？” “我也想尝一口呢！可是我们还没到捕食期，我咬一口没事吧？” “她看起来就很好吃，嘻嘻……” 这又是什么种族的聚居地？ 阿当斯的蛇身蜿蜒攀爬而来，裂开的嘴角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她顾不上身边黑暗里都是些什么生物，阿当斯的蛇身扑过来时，她手中的长鞭毫不客气的甩过去。 只是他是敢和纳撒以赛挑衅的，又哪里那么好对付？ 薄薄的月光打在蛇身上，他的尾巴还是缠住了她的小腿，随即整个蛇身渐渐绕上来，坚实的肌肉让辛蒂娜挣扎不出。 她魔力难以持续，长鞭退却只余一柄匕首大小，用力插入阿当斯的皮肤，都止不住他缠绕上来的身体。 如果真被他完全贴上，她就死定了。 辛蒂娜双手双脚都在尽全力挣脱蛇身的纠缠，她眼神带着狠意，如果真的到那一步，自己只能…… 此时一双精美的皮鞋在静静躺在地上的绿宝石发卡旁站定，一股黑雾将它缓缓托起，落入一双修长干净的手中， 美丽的恶魔精致的眉眼细细打量着它，微微一笑并不着急。 “可怜的辛蒂娜小姐。” 而另一边辛蒂娜正在绝望之际，一声巨大的鹰啸在上空响起，她听到了翅膀拍打的声音， 随即一阵风起将她的头发与礼服都吹动起来，空中坠落的黑褐色羽毛非常巨型，头顶上空一道黑影掠过。 蛇身一僵，猛地抬头看月亮，“糟了。”时间到了。 黑暗里的声音又开始窸窸窣窣， “来了来了，卜蓝蛇人天敌，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那是伊戈吗？听说上一次捕杀了二十多只蛇人才吃饱。” “哎呀，好凶好凶，快点看热闹啊！” 原来是蛇人的天敌。 阿当斯不愿意放弃到手的猎物，可是再不走，他就成猎物了。 他吐出分叉的舌头在她脖颈处一扫，暧昧道，“美丽的公爵小姐，我们下一个繁殖期再见。” 说完就松开了缠绕的蛇身，蠕动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松了一口气的辛蒂娜从地上爬起，只见不远处的天空上，一个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在它振翅下，一阵阵风平底而起，将她的礼服裙都吹开来。 它猛的垂直扎下来，看起来那是阿当斯逃走的方向。 “伊戈！想吃了我，你也别想好过！”阿当斯的声音带着恼怒，难以忽视的动静，又是什么样的厮杀。 不过就那么一瞬，捕猎者就成了被捕食者，这就是威尔斯。 她应该没事了……辛蒂娜站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在什么地方，之前逃跑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记路，如今只能先摸索着离开。 黑暗里她明明能感觉到附近有生物，但是又格外寂静。 “现在你是我的了……” 突然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边，辛蒂娜回身后退，却被来人勒住腰肢，紧紧贴在她的后背， 从口中吐出一股烟雾，尽数钻入了她的鼻腔。 她只看到鲜艳的丰满的红唇，隐约感觉身后贴紧她的，也是一具女性的躯体。 “放心～就睡一小会儿。” 辛蒂娜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哦，可怜的人类……” “要被卖了，她值多少？” “克洛伊又要赚一笔了！” “地下俱乐部又要多一位女郎了！” 一个身材妖娆的金发女郎，画着厚厚的浓妆，搂着另一个一身黑色礼服的女孩，渐渐消失在小巷中。 身着整齐礼服的恶魔站在高高的建筑上，黑夜中只留下一个剪影，看着她们离去。 红发的亚伦蹲在一边，也没有错过这一幕。 “地下俱乐部的女人——可怜的公爵小姐，要遭受的苦难才刚开始呢。 这下我相信你没有看上这个女人了，恶魔，还是恶魔啊！” 第57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7 逐渐清醒的意识里，辛蒂娜恍惚感觉有什么东西摩擦着自己光裸的大腿，她瞬间清醒过来，把自己身上作乱的手，用力的捏住。 一声娇弱的声音响起，“疼……” 她定睛一看，白嫩的肌肤，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小刷子一般的长睫毛，身材纤细，最重要的是——从金色发丝中露出的尖尖的耳朵。 “精灵？” 她只在赫顿城堡的书房里才见过精灵的描写和图片，这还是头一次看见活的。 “轻、轻一点好么……”她委委屈屈的乞求她，泪水啪嗒啪嗒掉，“我就是，想帮你遮一下腿而已……” 低头一看，撕裂的裙摆压在她的身体下，一片颜色诡异的破布盖在自己的下半身，遮住了露出的大腿。 发现自己误会她的辛蒂娜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是……伤到你了么？我看看……” “没事的，”善良的精灵一听她道歉就原谅她了，“一点红印子，过会儿就好了。我叫西弗尔，怎么称呼您？” 辛蒂娜打量四周，她们似乎被关在一个笼子里，根本站不起身，且被防魔布遮住了，只露出一线光，让俩人刚好能看清彼此。 “我是辛蒂娜，”她想了想加上全名，“辛蒂娜·赫顿。西弗尔，这里是什么地方？” “辛蒂娜，”精灵小小呢喃着，“勇敢者的名字……您的父母对您期望很高呢。那我说了，您可不要害怕。” 她停了停，隐含担忧，“这里是地下俱乐部，辛蒂娜，你刚刚被卖到这里来了。” 才刚到威尔斯的公爵小姐完全没理解“地下俱乐部”意味着什么，但她也从精灵的表情里推断出这不是一个好地方。 “地下俱乐部……？” 精灵猛然发现她对这里一无所知，睁大了双眼，“你、你不知道？你是威尔斯的学生吗？” “我是弥拉法帝国派来学习的学生，确实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辛蒂娜爬去笼子的边上，试图寻找出去的漏洞。 “来游学的学生……也就是说你是一个人，”西弗尔眼中满含怜悯，看着她双手握着笼子的边缘用力，却没有扳动一点， “这是加固了的笼子，除非实力超出制作者，否则从内根本打不开。”她阻止了她的徒劳用力，“上面有防魔布，用魔法也是不行的。” 那就只能在笼子里待着了？ “为什么把我们关在笼子里？这个俱乐部，究竟是做什么的？”贩卖人口在弥拉法帝国是要被罚鞭刑的，在威尔斯竟然还是公开的秘密吗？！ 精灵叹了一口气，“这里就是威尔斯的地下王国……除了威尔斯学院的毕业考试，什么都可以买卖。我们就是被抓来，要被卖掉的‘货物’。” 而且，按照她的经验，这位小姐被估价很高呢，不然也不会和她关在一处。 辛蒂娜手里的光团熄灭，她不信邪尝试过后，终于确认西弗尔的话都是真的。 “那我们就只能等着被卖掉吗？你怎么一点不担心呢？” 辛蒂娜是因为无知而淡定，那精灵为什么对于自己被卖掉那么平静呢？是认命了吗？ 她是一定要逃出去的，这才是她来威尔斯的第一天！ “我习惯了呀……我都被卖到这里不知道多少回了。”西弗尔耸耸肩，无奈又有些有恃无恐，“反正没多久就有人来救我了。倒是你，辛蒂娜，你刚来没有伙伴的话，谁救你啊！” 怪不得她一点不慌。 她说的对，没有人会来救我。 “有什么可以逃出去的契机么？你这么熟悉这里，一定知道吧？”辛蒂娜虚心的问“前辈”的经验，让善良的精灵撑着脑袋仔细的思索着。 “很难，”西弗尔实事求是的回她，“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行……”她凑近辛蒂娜的耳朵，一点一点的告诉她呆会儿要经历的流程，以及最佳的逃跑机会。 虽然她觉得希望非常渺茫。 不过辛蒂娜仔仔细细的听着，没有放过任何一点。 果然她们说完没多久，笼子就被打开小门，勉强伸进来一只比她腰还粗的手臂，手指向上摊开，让西弗尔能平稳的坐在厚实的掌心上。 这待遇好的，让她深刻怀疑精灵有后台。 西弗尔熟练的坐上去，对着她摆手，“再见！辛蒂娜！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再见。”她点点头，目送她被带出笼子，小门又一次关上。 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安静的在脑海里重复着西弗尔说过的每一句话，不知道过了多久，笼子再一次打开来，这一次粗壮的手就没那么客气了。 它五指直朝她伸过来，摸到她的裙边就扯着往门口一拖，然后就捏蚂蚁似的把她捏在手里。 笼外灯光如昼，辛蒂娜双手挡住脸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过来，然后自己的手臂上，脖子上都带上了沉重的黑色的项圈。 她这才有空打量四周。 一个坚硬笨重的像石头的巨人，手里捏着她缓慢的行走，而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笼子，有的像她待的笼子那样盖着防魔布，什么都看不见。 而有的则什么都没盖，笼子里的生物清晰可见。 有人类，也有非人。 她看到了熟悉的卜蓝蛇人，在抓着笼子边朝着她尖叫；红色火焰羽毛的鸟儿在笼子扑腾着翅膀，甚至，还有一条小龙。 还有绝望的仰头看她的人类。 石头巨人走的慢，足够辛蒂娜对应着西弗尔说过的“流程”。 先是离开“仓储室”，接着是守卫森严的步道，不知疲倦行走的石头人，每一个手里都拿着‘货物’。 上楼梯，两边都是下了诅咒的扶手，然后——大厅。 拍卖场的上方。 石头人捏着她等着下方主持人念出‘货物’的编号。 辛蒂娜垂下眼睛，下方是一个圆形的拍卖台，主持人普通的毫无特点，随意在床边走动，舌灿莲花。 正中央是心形的大床，扔上大红色的玫瑰花瓣，恶俗至极。 “下一个，是我们刚到手的货物。她是黑发尤物，冷漠高傲，剑术高超，最重要的是——她会光魔法！ 哦，亲爱的，肯定有人猜到是谁了——没错！她就是今天才到我们伟大威尔斯的弥拉法公爵小姐，辛蒂娜·赫顿！ 友情提示哦，这位小姐是一枝带刺的玫瑰，一经卖出，后果自负哦。” 第58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8 “让我们欢迎——公爵小姐，辛蒂娜·赫顿！” 随着主持人夸张的动作，石头巨人将戴着锁铐的她扔下，正正好落在那恶俗的心形床上，将玫瑰花瓣弹起落了她满身。 凌乱的黑发，撕裂的黑色礼服裙，还有手臂上、脖子上的黑色锁铐。 四周形态各异的生物中，发出低低的呼声。 辛蒂娜从床上坐起身来，扫视四周，看不清买家都是什么模样，再向上看向穹顶，没有画魔法阵。 看来西弗尔说的没错。 没有禁制和诅咒，石头巨人离开后，魔力强大的守卫都退后到了买家后方，主力就在维持买家的安全了。 果然是奴场。 “亲爱的辛蒂娜小姐，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吧？”主持人贱贱的声音让拍卖房内每一个都听得到，“我们高傲美丽又古板的公爵小姐哦，连一个情人都没有呢。” 他说完做了一个超级过的陶醉动作，“公爵小姐，还没有尝试过爱情的滋味吗？” 还带着锁铐的她无法说话，一双墨绿色的眼眸冷冷的看着他表演。 “哦，我忘了，小姐还戴着镣铐呢！”他对着买家开玩笑的一笑，接着手里拿出钥匙打开她的束缚，“小姐可别有什么幻想哦，乖乖等着你的主人，买你回去吧！” 说完期待的等着她的反应。 辛蒂娜十分给面子的吐出一个字，“滚。” 场面一时冷凝住。 阴暗的买家座位上，银白长发的恶魔纳撒以赛戴着白色的手套，佩戴单片眼镜，看着拍卖台上狼狈的辛蒂娜，低低笑出声。 真是……太可爱了。 “真是倔强的公爵小姐——”主持人反应很快，“正是这份倔强，征服起来才格外有劲！” 说完围绕着她所坐的床，从头发丝到指甲盖，大肆夸着她的特殊，好提高拍卖的价格。 就是现在。 她微垂了头，黑发半遮住有些干燥的嘴唇，她无声的念着咒语，嘴唇阖动间，四周有什么东西在隐隐改变。 这个世界众神隐匿太久，久到所有人都不记得高级光魔法的危险了。 以为她只会化剑和长鞭吗？ 主持人还在卖力的推销，床中的公爵小姐似乎认命一般坐着一动不动，拍卖室中有着令人躁动不安的味道，特别是非人们，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主持人也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却必须得硬着头皮继续夸赞，直到发现有买家开始焦躁的站起来，他终于拿起小锤子， ”我们绝对的、无与伦比的辛蒂娜·赫顿公爵小姐，起拍价——50万珀！” “60w！” ·“100w！” …… 价格在一层层加上去，纳撒以赛也伸出手准备竞价。 而此时在床上似乎心如死灰的辛蒂娜突然站起身来，将头仰着望向穹顶，嘴唇从无声的阖动到低低的念出声来，空气中有什么元素在随着她的声音有规律的颤动。 她的手缓缓向上伸出，似乎要拥抱坠落的天使。 这个姿势让纳撒以赛瞳孔急剧缩小，不好！ 这是独属于向神借力的魔法收尾动作，她要施展的是禁术！！ 敏锐察觉到不对的恶魔倏忽间就消失在当地， 而魔法造诣高一些的魔法师也谨慎的离开，剩下的买家还在焦躁中不停的加价。 主持人一半兴奋一半不安的告诉辛蒂娜，“公爵小姐，别白费力气了，你逃不掉的， 我们地下俱乐部坐镇的法师都是威尔斯实力最强的那几位，你的光魔法还不够他们看的。” 辛蒂娜垂下眼，盯着他念出最后一个词。 什么也没发生。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有些得意，“所以——” “来了。” 话音刚落，整个空间内气氛突变，所有的光之能量凝聚到她的身边极速碰撞，拍卖室内墙壁灯光桌椅开始抖动， 辛蒂娜站在穹顶之下，被由上而下穿破云层与土地，倾泻的月光所包围。 以她为中心，光越来越亮，直到像太阳一般热烈，向四周猛烈炸开来，弹射出去。 碰撞—炸裂—弹射—碰撞—炸裂—弹射，循环往复，无法止息。反复穿过肉体与骨骼，血与光的碰溅唯美又血腥， 无论多坚硬的盔甲与防护，都在它的炸裂中，脆的像薄饼。 离她最近的主持人，最先化作一滩血水。 这是一个持续性的禁术，只要在她设置的范围内还有活口，炸裂就不会停止。 辛蒂娜在月光的接引中慢慢穿过穹顶，落在地面。 她的身体勉强能承受这样的能量，然而礼服裙却不能，碎裂的只能勉强遮住重点部位。 这是威尔斯学院内的森林，不远处还能看到月光下威尔斯学院法师塔的剪影。 地下俱乐部还要炸一段时间，自己不能留在这里，不然地面坍塌，她也危险。 辛蒂娜踉跄着往前奋力走，施展禁术已经让她身体极度不适，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咳出声。 手心与嘴角都溢出鲜血来，她又痛，又爽快，眼前黑沉，靠在一边的树干上艰难的呼吸，暂且休息。 一阵翅膀的拍打声响起，辛蒂娜支起眼皮看向面前穿的一丝不苟的白发恶魔。 他绅士的脱下外衣盖在她的身上，搂住她的腰肢将她轻松抱起，伸展开巨大的黑色翅膀，飞向他们的宿舍。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看着，从在巷子里被阿当斯缠住开始。 辛蒂亚眯着眼睛趴在恶魔的肩，将手里的血液擦在他洁白的衬衣上，迷迷糊糊想着。 真是可恶的恶魔。 落在露台的时候，辛蒂娜早就昏厥过去，纳撒以赛没有半点犹豫的把她抱进了他的卧室，放置在他柔软的黑色床帐里。 公爵小姐带着血迹的脸无力地偏向一边，格外脆弱，半跪在她身侧床上的纳撒以赛取下单片镜和手套，一手在她头侧撑住，低下头凑近了细细嗅她的气息。 好香甜可口，真想吃了你。 口中牙齿渐渐变得尖利，他舌头抵住上颚，控制自己的食欲。 金色的眸子落在她唇边未干涸的血迹上，恶魔伸出猩红的舌头，低垂了眼，将其一点点舔舐干净。 身上有些热，纳撒以赛不禁又舔了下自己的嘴唇。 第59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9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安睡的人身上，黑色的被褥沉的吸收了光的温暖，她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如同撒上黄金一般，跳跃着柔和的光。 美丽的恶魔捧着书坐在床脚沙发背光处，翻动一页后，单片镜下的金眸抬起，望向淹没在黑色被褥里即将醒来的辛蒂娜。 白的发亮的手臂抬起遮住脸，然后撑起身体，一双墨绿的眼眸穿过蓬松凌乱的黑发，与纳撒以赛对视。 “早安，辛蒂娜小姐。” 他笑容完美无缺，如同她见过帝国内的贵族子弟，彬彬有礼，极具绅士风度。 “早”，辛蒂娜眨了下眼睛就翻身下床，黑色天鹅绒留恋地摩挲她的皮肤，她身上裹着他昨天的外衣，穿过客厅回到属于自己的小屋内。 安全了。 脱下外衣的时候，有个东西掉了出来，啪一声砸在地板上。 她蹲下身捡起来，原来是自己的绿宝石发卡。 随手放在桌上，辛蒂娜思索着面向恶魔的方向，似乎要透过关闭的门，看到那个背着光端坐看书的身影。 ——- 禁术所受的伤和魔力的枯竭不是一时半刻能恢复的，辛蒂娜在自己的房间内宅了好几天休养，恶魔每天白天非常懂事的送来小羊排和烤饼干，夜晚静静守在她碎花小床旁，沉了眼眸盯着她毫无防备的睡容，谁也不知道他身体的煎熬。 她没有向他打听地下俱乐部的后续，反正没谁来找她，她就当不存在。 今天感觉好了很多，辛蒂娜穿着简易的长裙，只把头发随意编了下。 发现纳撒以赛不在，佩戴好长剑，准备第一次独自出行威尔斯城。 她不可能去依靠一只恶魔的。 宿舍的大门常年形同虚设，在她打开时发出难听的吱呀声。 门外走廊沉积着厚厚的灰尘，昏暗的楼梯蜿蜒向下方，看起来从未有人踏足过。 辛蒂娜左手提起裙角，右手握住剑柄，小心地顺着楼梯走下去。 一路走，只能听到她鞋跟落在地面的声音，偶尔窗外一闪而过一个身影，看不分明。 在她的感知内，有人在暗处盯着她，一动不动。 前方拐角处垃圾越来越多，她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走，肮脏的垃圾堆中，有什么在缓慢蠕动着逃离，在她经过随意一瞥的时候，还受惊的抖了抖。 住楼梯的学生？被舍友赶出来了？ 不想多管闲事，她越往下，偶尔能看到别的学生的身影了。 只是要么不经意躲的远远的，要么上下打量她一番后，对她点头示意。 直到她安全走出宿舍楼，回头时都感觉不可思议，竟然什么都没发生？ 她走出威尔斯学院，踏入城中的大街，一路上都非常平稳安全，没有昨天那种令人恶心的觊觎，也没有突如其来的袭击。 世界好像突然就友好了起来。 威尔斯城繁华不输帝国的大城，只是街上的生物种类多了很多——而且治安还不怎么好。 真是随处可见的在打斗。 走的累了，她随手推开一间普通的面包屋，浓郁的麦香味充斥着屋内，带着头巾的胖胖妇女在热情的迎接她的到来。 “哦！瞧瞧来了谁！辛蒂娜小姐！”她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拿起帕子将桌椅都抹了一遍，“凯伦大婶儿的面包可是威尔斯最好吃的了！” 辛蒂娜的手又抚上腰间的剑，警惕道，“你怎么会认识我？我从没见过你。” “喔，亲爱的，威尔斯现在没有谁不认识你。不得不说，你在地下俱乐部干了一件好事儿！ 孩子，要一点黄油面包吗？尝尝凯伦大婶儿的手艺！” 这自来熟的态度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禁术造成的后果，她至今没去打探，没想到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她干的了！ 好在这样开口询问租房子的事，也不算突兀了。 “辛蒂娜小姐想租房子？有什么要求吗？如果是像您家里一样的城堡，恐怕大婶儿帮不了。” 她当然不会这么娇气，“不用，只需要保证安全就行了。我只租一年，大婶儿可以帮忙找找看吗？” 凯伦大婶儿仰着头思考，辛蒂娜咬着买下来的黄油面包，耐心等待。 “有了！”胖胖的双手一拍，“就是会贵一些，保证符合辛蒂娜小姐的期望！” 贵一些有什么关系，她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夜幕降临之时，略有些许狼狈的纳撒以赛从窗口落入宿舍，好一会儿没站起身来。 他双手撑地，银白长发散开来遮住脸，急促的呼吸着，嘴唇鲜红如血。 指甲在伸长，黑色的翅膀不安的颤动，随着他的呼吸，一收一缩。 这些天，他越来越不对劲了…… 没有受到诅咒，没有被魔法攻击，没有受到任何外伤、内伤。他翻阅了所有书籍，排除所有的可能后，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他成熟期提前了。 高热，骨肉酸软疼痛，一波又一波的热潮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找不到发泄口。 身体所有的器官都似乎在重组，他眼眸里金色与血色交织，杀欲、爱欲、食欲翻滚，盯上她关闭的房门。 想去她身边……我的欲望…… 他一步步走过去，脑海里轮着思考，杀了她、吃了她、还是…… 门上被她设了小小的禁制，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捏碎了，穿过房门。 她竟然没在。 小小的屋里陈设非常简单，绿宝石发卡大剌剌的放在显眼的位置，她竟然连它都没有带。 怪不得屋里太过简便——她把一部分生活用品，带走了。 她一声不响地离开了他的巢穴。 孤独的恶魔于黑暗中坐在属于女孩的屋子里，低垂着头，勾着腰，还在忍不住的喘着气。 休想逃走……休想 翅膀“噗啦”一声展开到最大，带着他从敞开的窗户再一次飞向黑夜。 今夜的威尔斯城街道上，除了捕食者照旧，高楼上多了一个恶魔的身影。 他在仔仔细细的寻找着什么，带着一丝迷乱和急躁，全然没有了平时的冷静，时不时就眯眼嗅着味道，一路寻觅到了一家极其普通的面包屋前。 她来过这里。 辛蒂亚·赫顿。 我找到你了。 第60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10 凯伦大婶儿给她找的房子很明显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一个老魔法师的祖宅，机关重重，防护魔法阵四处都是。 外墙的石雕华丽繁复，窗台深深，绿色的爬藤绕上窗台，她铲去了挡住阳光的部分。 老旧却不破败的屋内，辛蒂娜穿着轻薄的睡裙，躺在她新置办的碎花被褥里，就着床头魔法灯看书。 她随身佩剑就立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剑刃反射魔法灯，银光闪亮。 突然，辛蒂娜从书中抬起头来，望着紧闭的窗户，似有所觉。 她谨慎的合起书页放在一边，把剑握在手里，滑下床一步步往窗户悄悄走去。 窗口锁着，她伸手试探一下开关，确定关紧了，才松了一口气，也许刚刚是自己的错觉。 正要拉上沉重的窗帘，一张熟悉的脸突然贴近了她面前的窗户，金眸带血色，隔着窗户紧紧的盯住她。 银白的长发杂乱无章，身上的衣服似乎被什么东西灼破，完美无瑕的姿态全无，整个恶魔的状态都不对劲。 “……你怎么了？”辛蒂娜不敢贸然开窗，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又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纳撒没有回话，仍然死死的盯住他，胸膛一起一伏，一只尖爪贴上了窗户。 此时房门处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辛蒂娜回头看时，恶魔一个振翅就消失了。 门外是房东老魔法师的学徒，是个年纪不大的雀斑少年，“辛蒂娜小姐，波拉大人说有东西踩到陷阱了，来问您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只犹豫了一瞬，她就决定瞒住纳撒的事，可能是前几天他的投喂，也可能是因为他至少没有伤害过她。 不过，一个陷阱至于让他这么不对劲么？ 学徒闻言礼貌的致歉道，“真是打扰了，祝您好眠。” 送走尽职尽责的魔法学徒，辛蒂娜关上房门，不确定自己瞒着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凑近了窗户，上上下下的看都没有恶魔的身影，提着剑的她转身回床。 此时窗户不知怎么“呼”一声打开，夜晚的冷风吹起窗帘，一个黑影顺着风向她扑过去。 辛蒂娜被冷风吹的打了一个激灵，手中的剑适时举起来。 对方似乎非常忌讳那把剑，半空扑向她的动作生生转弯，落在地上站起身， 一双黑色的巨大羽翅在屋内张开，将本就灯光不强的老旧房屋，遮的尽是阴影。 “……辛蒂娜。”他终于开了口，却只叫出她的名字，忍不住又重复，“辛蒂娜。” 公爵小姐剑尖指向他，非常无情的皱眉问，“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跟踪我？” 在纳撒的视角里，他根本听不清她问了什么。模糊的画面中，只有她身着洁白睡裙，散着头发的样子。 她的眼睛格外幽深，唇红润饱满，纤细的脖颈隐藏在黑发中，似乎能透过她薄薄的肌肤看到青色的血管。 锁骨划出优美的曲线，手臂不算细，一把让人厌恶的剑正指着自己。 他好渴，好饿，牙齿痒。 辛蒂娜问了几声他都不回答，只知道死死看着自己，她只好把剑送前去一点，试图逼退他， “纳撒，夜深了，这不是你的宿舍，你该回去了。” 说完就移动脚步，想把他往窗户领。 恶魔看着她挪，也跟着迈步子，比刚刚还靠近了一点。 这个样子，就跟食肉动物狩猎的样子一模一样！ 辛蒂娜怒了，“你走不走？！”说完就挥剑而上，非要把他赶出去。 恶魔的身影左躲右闪，速度极快，黑夜是他的主场，辛蒂娜学习剑术多年，却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这就是威尔斯优秀学生的实力吗？ 她赶不走打不过，也看不出他的意图，无论她问了多少次，他都不予回应。 用光魔法的话，又会破坏极大，她才刚布置好的小窝，马上就会化为灰烬。 他像一只大鸟蹲在墙角的衣柜顶上，还未打扫到的地方满是蛛网灰尘，被他蹭了满头满脸，和以往一丝不苟的形象大相径庭。 算了，他如果不做什么的话。 辛蒂娜也累了，一人一恶魔对峙一会儿，她先放弃。 拎着剑爬上床，回头看一眼他，没动，于是她彻底松懈下来，将剑放在她右侧的位置上，钻进被窝里躺下去。 抬眼时，恶魔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开翅膀，悬停在了她的上方，几乎将天花板的花纹遮的一干二净。 不好！ 她要去拿剑，纳撒已经从上到下将她整个人扑在了被褥里，长手长脚隔着被子将她裹起来，一个翻身就带着她离开剑的范围，滚下了床， 她像是被蜘蛛裹紧的猎物，无法动弹，恶魔圈紧了她，还带着蛛网灰尘的头埋在她的颈侧。 微凉的鼻尖顺着她的耳朵向下，一路喘着气，深深的嗅着她的味道。 双翅收拢，彻底成了个过于亲密的空间，他的额头蹭着她的头发和脸颊，带来的温度无法让人忽视。 恶魔也会生病吗？发高烧了？ 不对，他平时正常的体温是什么样的，她又不知道。 在她没看到的地方，纳撒的金眸暗下，张开嘴，尖牙露出，对准了她的脖颈。 而后又突然收回，猩红的舌头在自己唇边舔了一圈，止住自己的食欲， 鼻和唇继续在脖颈上逗留，等自己这副难捱的燥热稍微退一点，理智回笼， 他伸出舌头解馋一般在她的脖颈上舔了一下。 和他的一身的躁动相反，辛蒂娜非常冷静，知道自己现在打不过恶魔，她开始召唤光元素。 夜晚虽然不会太多，但依照恶魔对其的厌恶程度，放开她是有可能的。 “没用的，我不会放手的。”纳撒极为清晰的在她耳边低低说道，恢复了平时的从容，“你必须得陪着我。” “……你清醒了？你要做什么？”辛蒂娜完全摸不着头脑，她怎么就必须得陪着他了？ “都是因为你，辛蒂娜，辛蒂娜……我完了。”他仿佛在哀叹、在怨怪、在自嘲，想要她付出代价，又因不明原因而停手。 身体的变化越演越烈，怀中的公爵小姐什么都不知道，认真的建议，“去床上睡。” 反正你一个没有性别的魅魔，又不能做什么。 纳撒以赛从她的肩颈中缓缓抬头，在他黑色羽毛狭窄的空间里与她对视， 金眸火热带着血丝，墨绿眼珠沉静的像深潭古井， 他微微一笑，“好。” 第61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11 所以她的伴读有什么用？ 辛蒂娜在窗台前的书桌上翻着课程，头疼不已。 《普几牙草的栽培与功效》……《关于夜狼族的变身与影响因素》……《如何提高魔法阵的有效性》……《狮鹫骑乘》…… 威尔斯学院的课程安排厚厚一沓，装订成书，上面的时间、地点、内容随教师心情而定，随时在变动， 活着就是必修课，课程全都是学生自选。 她应该选什么？要注意些什么？她只来游学一年的话，哪一些课程是对人类来说最有效的？ 这都是伴读应该帮助她参考的问题，然而—— 他占了她的床，进入休眠了。 纳撒以赛蜷缩在收拢的黑色羽翅里，在床上尽力远离她的剑，又不肯离开满是她味道的被褥。翻到藏在角落里的《剑术》课程，公爵小姐换上男装，用出现在被褥里的绿宝石发卡束紧了头发，然后从床上拿起剑系在腰上，很明显看到缩成一团的恶魔松弛了一些。 只是他破碎衣服下的身体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他好像壮了一点？ “咔哧”一声关上门，时间慢慢过去，寂静的屋内黑色越来越浓，少女心十足的碎花被褥里，蜷缩着的身影慢慢舒展开， 一只手从黑色的羽翅内伸出压上枕头，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青筋凸起。 接着被褥拱起，凌乱的银白长发散开，铺在碎花图案上，随着他起身，早就不成样子的衣服不堪重负，碎成布片滑落， 一一露出宽阔的肩膀，紧实的的前胸和手臂肌肉。 曲线优美的脊背上，肩胛处黑色的羽翅伸展开，屋内暗色争先恐后的聚集在此，让其羽毛更丰密，黑的更沉。 纳撒以赛扬起头，一只手摸着脸，又移到隆起的喉结，平整的前胸，又继续往下…… 男性。 “呵。” 薄唇吐出意味不明的嗤声， 羽翅抖动间，他赤身经过辛蒂娜的穿衣镜前，带起身后的黑雾，让镜子看不明确。 一手捋一把长发，大开的窗户外阳光明媚，正是威尔斯城寻常的一天。 已经成熟的恶魔在窗前迎着阳光，银白的头发炫亮璀璨，像一只降临人间的天使，圣洁无瑕。望着不远处威尔斯学院的建筑，他感应她的位置，看来她今天好好的带着发卡呢。 金色的眸子一闪，整个身影倏忽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只黑色的羽毛，晃晃悠悠地飘落在地，昭示着他曾来过。 为谨慎起见，辛蒂娜去剑术课提前了很多时间，但依然被威尔斯崎岖的校园搞得迷了路。 到达上课地点的沙地时，她已经迟到了。 不过似乎不是什么热门的课程，只有寥寥几个学生在互相对阵，教学的是一位身穿铁色盔甲戴着面具的高大男子，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褐色眼珠，声音沙哑低沉， “辛蒂娜·赫顿，我是你剑术课的教师洛克——这把剑非常好，请不要辜负它主人的期望。” 正在对练的学生人类与非人都有，眼神飘过她纤细的身影。 不是没有女剑士，但是她的体型对比课堂上另外一名女剑士，看起来弱了很多。 瞧她腰细的——还是做魔法师更好，她不是有很强的魔力吗？威尔斯都传遍了。 “为我的迟到抱歉，洛克老师，我可以加入课堂了吗？” 辛蒂娜的良好教养让她对师者格外恭敬，让见惯了不羁的威尔斯学生的洛克，感到久违的熟悉， 他少见的耐心，为初来乍到不熟悉情况的公爵小姐解释道，“威尔斯崇尚自由，迟到并不是错。如果你觉得学不到什么，可以转身就走，不必拘束。剑士！拔出你的剑！” 辛蒂娜刚抽出腰间的剑来，一抹冷光就由上压下。 她举剑佯装格挡，脚步一转就卸去力道绕到他身侧，刺向他腰腹。 当然没有命中，被他一剑拍开，两个人便开始你来我往的对战起来。 洛克老师在很耐心的诱导她使出全力，她原本就剑术造诣不错，洛克在她的一招一式间，发现些熟悉的地方。 褐色的眼珠略一走神，辛蒂娜的剑就趁机挥向他的要害处。还好他经验丰富，双剑相撞，没有让她得逞。 真可惜…… 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洛克收起剑，“不错。有这个实力怎么还会被卖去地下俱乐部？” 说起来她就郁闷，“……我大意了。” 对此洛克老师不太满意，“你现在是在威尔斯，不是你家赫顿的领地，一不小心就会死。” 辛蒂娜老实的听训，他训起人来一板一眼，条理分明，从大到小，一一指出她刚刚每一个招式的破绽，和应对措施不当的地方，让她忍不住汗颜。 从来没有谁把她训得这么一无是处过。 在他的眼里她不是什么公爵小姐，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剑士。 最后想了想，还加上一句，“安德鲁对你的训练不够，太小心了，你可以进步更快的。” 辛蒂娜猛地抬头，直直的与面具下的褐色双眼对视。 洛克低笑出声，“原来他留在赫顿家族了，这么多年不见，他过的好吗？” 当初安德鲁留在赫顿的条件就是隐藏他的行踪，这么多年来都毫无破绽，洛克老师是怎么认出来的？ 通过他们刚刚的对练吗？ 他们是朋友还是敌人？ 辛蒂亚不愿吐露一个字，洛克老师表示理解，“不想说就算了，知道他还活着就好。” 这样的实际操作课程是最好跟上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课，后来又与其他的学生进行对练，肚子饿了就掏出从凯伦大婶儿那买来的面包，让身边的牛头兽人看的口水直流。 她也不是小气的，顺手就递给他一个，眼看着他一口吞下，又眼巴巴的朝她看过来，很明显没吃饱。 她又递给他一个。 身后建筑突然“轰”一声巨响，砂石夹杂着灰尘压下来，牛头人逮住她用背挡住一块巨石，护着跳到安全的地界。 辛蒂娜把所有的面包都给了他。 抱着剑的另一位女剑士身材高大健美，穿着清凉，蜜色肌肤下肌肉线条流畅，飒气十足。 她和众学生扬起头向上看去，兴致盎然， “哟，一只巨龙和恶魔打起来了。” 第62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12 “纳撒以赛！你不是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红发的亚伦眉眼几乎裂开，随时都要变回巨龙身形的样子。 双手手指间沙砾扑簌簌落下，蹲在断裂的墙体上，对着刚刚躲掉自己一击的恶魔怒吼， “你竟然到成熟期了！” 还化为了男性。 一个魅魔爱上人类提前化为男性，只会越来越弱！ 他还有什么资格得到他们的尊重。 高大的恶魔扇着黑色翅膀落在完好的建筑顶上，白衬衣黑裤子，和辛蒂娜刚下港口时的穿着类似，只是在他身上又是另一番的味道。 他瞧了一眼被打断课程的洛克老师，还有和牛头兽人站在一起，好奇观望他们的辛蒂娜，对亚伦的执拗有一丝不耐烦， “这是洛克老师的课，亚伦，你适可而止！” 喉咙一声低吟，巨龙龇牙发出兽类的威胁声，身体撑破衣服逐渐涨大，独属于龙族的啸声震的地面石子都在颤动， “我说过……你如果变弱，我就吃了你……你失去了我对你的尊崇！恶魔！你太让我失望了！” 全身布满暗红色鳞片的巨龙张开双翼，头颈和粗壮的前肢带着尖刺硬角，长尾拖着倒刺，威胁性十足的扬起， 从前胸闪起一团模糊的红光，巨龙缓缓张开满是尖牙的嘴，高温一路从前胸上升至喉咙，龙炎蓄满，即将喷吐出来。 纳撒以赛眼神凉凉，食指一挑，身周一圈恶魔文字跳动着噼里啪啦，像蛇一样冲到巨龙脸上，沿着他的嘴绑了个结结实实。 一口龙炎被堵在嘴里并不好受，且封了嘴，他现在的实力还无法念出龙语咒法，两只爪子只能先试图解开恶魔文字的束缚，但无济于事。 “这就是龙啊……”辛蒂娜难掩对巨龙的失望，被恶魔一个咒捆住嘴就不行了？ 牛头兽人专心致志的嚼面包，瓮声瓮气的说道，“不是纯血巨龙，年纪太小，没有得到传承。” 不然也不会到威尔斯学院来。 “还分血统啊。”她只在赫顿家族的笔记里，才见过画出来的巨龙模样，去了一次皇室，也只看到皇室收藏的巨龙遗骨，非常震撼，难以想象。 神隐之后，不仅是神与魔消失了，连带着强大的龙族与精灵也难寻踪迹，而现在她都见过了。 虽然这只龙小了点。 至少和她在皇宫见过的巨龙骨架一比，小了不是一星半点。 于是亚伦的龙身，在辛蒂娜的眼里自动划为了——一只刚从蛋壳里爬出的幼小龙族。 龇牙咧嘴拍尾巴打滚儿，都自动带上了宝宝滤镜。 这只宝宝挣扎不出恶魔的嘴链，又一堵墙被他砸崩了。 “不要在这里打，”恶魔自觉非常好心的想让亚伦冷静一点，翅膀一扇就飞上天空，“换个地方。” 然而亚伦压根儿不管不顾，嘴动不了，就烦躁地将尾巴扫来扫去，把场地搞得一片狼藉，让还在上课的一群学生都退到了安全地带看热闹。 大概只有纳撒注意到了洛克老师不爽的情绪。 这只巨龙暴躁的性子真是永远都改不掉。恶魔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它又要被揍了。 果然它的尾巴扫到了稳稳站立的洛克老师面前，男人带着盔甲的身体完全没有被撼动，一只手抓住它的尾巴就往后一拖，红龙脚步踉跄，愤怒的转回身用前爪拍去， 洛克一跃而起，踩在红龙的前爪跳上去一拳揍向它的眼睛，待它反射性的闭眼的时候，攀上头顶，抓住龙的长角蹲下身。 辛蒂娜目不转睛的盯着洛克老师的动作，对他的熟练和轻描淡写由衷的敬佩，他明明穿着厚重的盔甲，却没有影响到他的每一个动作。 “没见过龙吗？还是没见过传奇大剑师？”她的耳边传来恶魔语气难辨的话语，声音有些陌生又有点熟悉。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牛头兽人非常识时务的躲开了，恶魔瞥了它一眼没有说什么，辛蒂娜从红龙的身上拔下眼神，回头看恶魔，“你声音怎么……” 好吧，现在凑近了看，不仅声音变粗了，连身高和身材也有了变化。 还是银白头发，金眸子，只是眉眼凌厉些，五官轮廓更清晰，线条利落，再也不会让人认作女性。 像少年一夜长大，成了男人。 “怎么？”纳撒以赛侧了头期待的问她，“声音难听了吗？” 这个词怎么都不可能用在他的身上，“没有……挺好的，”她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习惯，他有什么变化也没有向她汇报的必要， 稳了稳心神，她回答他刚刚的问话，“我们人类王国里，确实没有见到过龙族和……传奇大剑师，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 传奇大剑师和安德鲁认识吗？那安德鲁又是什么实力？ “那恶魔呢？辛蒂娜小姐看见我时，好像并不意外。”恶魔的数量也不多，且在人类世界有着非常不好的名声，可是他从未在她的眼中看到厌恶。 在还残余了教廷势力的人类国度里，恶魔被塑造成了无所不能，邪恶又残忍的敌人。 当然他不否认教廷对他们的一部分描述，恶魔从来就没有人类所推崇的高尚品德， 人类又哪里就无辜了？非要把自己做的事都推到他们的头上。 每一个生物都有欲望，他们只是以欲望为食的种族而已。 “我见过恶魔。”应该说，不仅仅见过…… 辛蒂娜不再对此多说，守口如瓶，让等待着倾听的纳撒以赛无法满足。 是在哪里见过？ 教廷的焚魔仪式上？ 还是赫顿家族的藏书里？ 赫顿家族历史上曾经有过一位狂热的主教，在神隐之前带领教廷信众，捕杀了人类国度众多的恶魔和死灵法师， 那把剑就是他的佩剑。 而他有理由相信，公爵小姐的光魔法都是从他留下的魔法记录里学习来。 历史如此悠久的赫顿家族唯一继承人，真的会被迫来威尔斯学院吗？ 她来威尔斯，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公爵小姐专心盯着，戏耍着红龙的传奇大剑师身影。 而已经是完全成熟体的恶魔，则探究的看着身侧的辛蒂娜，这个已经和他命运般绑在一处的女人。 如果她是教廷的人，他这个爱上她的恶魔，简直就是最愚蠢的存在 第63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13 可怜的红龙被洛克老师戏耍的精疲力尽，化作人形红发暗淡，倒在灰尘里喘气。 盔甲没卸的腿脚，踢了踢他的身体，面具内的声音带着好笑， “怎么了？巨龙就这点儿体力？打扰我上课总要付出点代价。” 恶魔手指微动，亚伦嘴上的恶魔咒印字迹消失，他撑起身体咬牙向着纳撒的方向恨恨的瞪一眼，然后耷拉着脑袋向洛克老师道歉， “……对不起，大人。” 这是对于传奇大剑师的尊称，传言这位老师曾经屠过龙，让平时极其嚣张的亚伦在他面前无法硬斗， 他虽然是混血，身体中属于兽类的直觉，让他及时低头。 臣服于强者并不丢人——就像他当初臣服于纳撒以赛。 “把你自己搞出的烂摊子收拾干净，”洛克老师的铁靴砸在地上一步一声响，对着看热闹的学生吼道， “好了！继续练习！你们将来砍在对手上的每一剑，都是这样一次次练出来的！” 他路过恶魔时似乎对他非常熟悉，“你……”显然也看出来他的不对劲，但也没有多话。 纳撒主动发言，“我是学院分配给辛蒂娜小姐的伴读，洛克老师有什么吩咐吗？” 伴读？面具下的脸庞做出不屑的表情，这种表面职位，谁认真实行过？ 恶魔和人类公爵小姐，有意思。 “去拿把剑，做好你伴读的事，她刚好缺一位陪练。” 听到纳撒称是，辛蒂娜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太阳——一节课，竟是要上一天吗？ 这是在安德鲁指导下时，从没发生的事。 她自认不是真的娇贵小姐做派，在城堡里时，严格按照以前的上课制度来规划时间。 有休息时间，吃饭时间，中午还要打个盹儿。 剑术只是其中一项，如果上一整天，她身体是吃不消的。 高强度的训练给她带来了严重的后果，那就是下课后，她一步都不想动了。 全身酸软—-就算用魔法祛除了疲劳，身体感受不到不适，她都觉得自己一条胳膊都不想抬。 反观面前的恶魔气定神闲笑眯眯，“我送你回去？” 当然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最后还是他张开翅膀，把她带走了。 发现他送的地方不是她在外面租住的屋子，而是宿舍，她已经无力再纠正了。 无论什么地方，她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给她一个床铺吧，什么样都可以。 纳撒的屋顶大平层还是那么华丽非凡，恶魔放下她后，主动去承担了做饭的职责，哪怕她从来没说饿。 他饶有兴致的坐在一旁，看着她卸下腰间的剑，一边往嘴里塞食物，一边打瞌睡，最后坚持不住，终于睡在了餐桌上。 她实在是太累了。 恶魔嘴角勾起，笑一声，“娇气的公爵小姐。” 把她横抱起来，他熟门熟路的将她放在了他卧室的黑色被褥里。 辛蒂娜总是睡的非常香甜，紧闭着双眼，有规律的呼吸着，根本不管他在做什么。 防备心不够强的小姐啊。 每一个夜晚都有恶魔在身侧守着，这么放心他吗。 害得他永远都在努力抑制自己的食欲。 换上薄薄睡衣的纳撒一手撑着头，看着近的伸手就能抱在怀里的辛蒂娜，金眸暗沉。 他如今已经是男性的身体，自然不可能再无动于衷了。 她面容向另一边侧去，露出精巧的下巴和白皙的脖颈，让人浮想联翩。 纳撒想了好一会儿，才挪动身体又凑过去一点点，能感受到她在被褥里的体温了，她也迷糊着翻过身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软软的呼吸在他的胸口，恶魔的手拂开她脸上的头发，轻轻把手放置在她的耳后，垂下头来，从额头开始细细的嗅着她的味道。 哪怕今天进行了大量的运动，用魔法清洁过的身体也并没有汗臭味，萦绕着她身体独有的味道，像是一朵傲然的小花儿，坚强的开在你能看到的任何角落。 长长的眼睫毛扫着他的脸，这是俩人凑的太近的证明。 鼻尖相触，她属于人类的呼吸温热中带着活力，是他这个恶魔不曾拥有的。 接着就是丰润的红唇。 有一点干，她刚刚在进食的时候，仅仅喝了一点点水，根本不够她补充身体丢失的水分。 纳撒看着看着，发现自己的嘴唇也有一点干，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周，慢慢的凑了过去。 而此时沉浸在梦乡里的辛蒂娜，回到了她在赫顿城堡的家， 在她的花园里，一只黑白色小狗跳跃着想和她玩儿，呼哧呼哧的伸出舌头，拼命的讨好她。 管家莫根大叔站立在旁，笑意温存。 突然又换了一个画面，她站在赫顿家族的大型书房里，四周包括走廊挂满了赫顿家族族人的照片， 其中一个雪白头发和胡子的老人，身穿宽大的主教礼袍，头戴庄严高耸的大帽，手持教廷权杖，眼神慈悲中带着凌厉，俯视众生的模样。 而他左侧一张稍微小一些的画像是一个模糊的女孩，莫根大叔挺立的身体站立在它的面前，久久不动。 她沿着走廊一路走，路好长好长，两边全是数不尽的图像，从满是各个年龄段，各个服装或职业的赫顿家族成员，到越来越多的小孩子画像。 由于近亲结婚，根深叶茂的赫顿家族在漫长的时光慢慢凋零， 人口越来越少，无数的孩子出生不久即死去，或者好不容易养大一些，又得了怪病无法生存。 直到她的眼前出现了还未完工的，她的生身父母的画像。 她有时候总觉得他们很陌生，完成了繁衍任务就再也不相见的夫妻俩，让她独自一人守在庞大的城堡里，孤独的长大。 再后面就是正在打底的，她的画像——作为未来的赫顿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她的画像正在开笔，而她的人生，也正要开始。 她也会成为前方所看的的赫顿家族先辈们一样，为这个家族献上自己的一生，让赫顿家族继续得以延续。 拥有漫长历史的伟大家族，绝不能断送在自己的手里 第64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14 对于自己从黑色的羽翅中醒来这件事，辛蒂娜已经接受良好了。 在威尔斯学院的课程比自己想象的困难许多，有时候纳撒会在一旁等着她下课，更多时候还是自己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回宿舍。 不是她不想回租的房子，当累的要死的时候，当然住处越近越好。 早上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碎花小床，还是恶魔那宽大柔软的黑色床铺，这些都不重要了…… 洛克老师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任性的不再上课，辛蒂娜在数量繁多的课程里没有找到自己感兴趣的，独自去威尔斯的图书馆。 赫顿家族的藏书里没有的资料，也只有威尔斯学院可能有。 腰上别着剑的公爵小姐，在即将进入高耸入云的威尔斯图书馆前，被人伸手拦了下来。 自从地下俱乐部的事情过后，已经很久没有谁主动来惹她了，她还以为所谓的捕食期已经过了，或者她已经成功震慑住了这群极度媚强的学生。 她看向这只属于男人的粗大手掌到面容，忽然觉得他有点眼熟。 “辛蒂娜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一起从帝国长途跋涉而来，这才多久，就把我们都忘了。” 他亚麻色的头发微长，语气讥讽，嘴角勾起，眼里却没有笑意， “您看起来过的真好，不像我们这些平民，被当作猎物啃食，活着都快疯了。” 她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和她一起被帝国送来的学生吗，带头抱团孤立她和芭芭拉来着。 他们都是自认为实力不错招募而来，当然是看不上她和芭芭拉这样的贵族女孩，觉得她们会拖后腿。 自从进了学院互相没有联系，她也不知道他们的小团体怎么样了。 “你有事吗？”她认真的问他，不明白他的怨恨从何而来。 在她眼里非常普通的一句话，对方却从中听出了嫌弃的意思，更加难掩激动， “高傲的贵族小姐，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吗？因为我们是平民？” 辛蒂娜觉得他真是莫名其妙，“威尔斯没人和你吵架，你就朝我发泄？我并不欠你什么！你以为我就很轻松吗？！ 从上船开始我就从没在意过身份，因为身份而有偏见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在威尔斯学院里，抱怨可得不到尊敬，先生！” 她没有时间去照顾一个陌生人的敏感情绪，也没有责任去确保他们的安全，威尔斯的每一个生物都在挣扎生存，弱者只会被淘汰。 不再多看面前年轻的男子一眼，辛蒂娜转身就往图书馆走去，突然觉得这里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风气，比与人争论更能解决问题。 她讨厌情绪的碰撞，多过于身体的对抗。 男人的身影站着滞留一会儿，似乎没想到她会言辞激烈的反驳自己，随即突然想起自己找她的目的，追上前跟在她身后言辞恳切道， “辛蒂娜·赫顿！公爵小姐！请你帮一个忙好吗？” 她虽然不太高兴，也还是带着一点警惕站住身形回头，表情似乎在说，你求人帮忙就是这种态度吗？ 公爵小姐在地下俱乐部的事众所周知，他也知道自己过分了，她并没有他们想象的这么容易，“桃乐丝和芭芭拉受到死灵法师的攻击受伤了，辛蒂娜小姐你是光魔法师，可不可以帮忙施展一下治愈术？” 他们对于威尔斯的认识还不够，没有找到能祛除死灵法师诅咒的魔法师，想来想去，公爵小姐会光魔法的话，是不是也同样会治愈术？ 毕竟光魔法里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曾经教廷的治愈术——圣浴洗礼。 她确实会，但是想到之前遇到的背叛，辛蒂娜有些犹豫。 亚麻色头发的男子看出她的迟疑，以为是自己的态度惹的她不高兴，再一次道歉道， “请宽恕我的无知，辛蒂亚小姐，我为我的愚蠢和傲慢向您道歉，是我的错，您不愿意也是合理的，我不会再打扰您……” “……你如果是真心的，可以在这里等我，”她不会再全副信任的跟着去，一手摸了摸剑柄，给了自己信心，“我先做自己的事。”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好歹她同意了，他急忙自我介绍，“我是来自末达拉的欧尼斯特，公爵小姐，我在这里等你出来。” 她仍然有一点迟疑的点了点头，走进了这片大陆上最大的图书馆。 这里人来人往，非常密集，极其安静。 每一个都忙忙碌碌，根本没有眼神看向旁人，也没有谁带着贪婪的目光看向谁。 和谐的与外面的血腥和厮杀，像是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管理员是一位松垮垮的戴着眼镜，垂下眼，在极慢翻书的枯树一样的老人，她递上自己的临时威尔斯学生徽章，他撩起眼皮看一眼，慢吞吞的一字一句念出来， “哦……新来的……你要找什么书籍？” 辛蒂娜眨了下眼睛不想说，但抬头看一眼没有尽头的藏书，自己找的话，不知道会浪费多少时间。 “找……关于恶魔的书。” “恶魔……恶魔……”他的眼睛从小眼镜下抬起，一只手颤巍巍抬起来指着一个方向，“9楼第23排的最角落……” 说完又自言自语，“越来越少喽……不是以前的时候啦……” “谢谢，”辛蒂娜多谢他的帮忙，要走时又被他叫住， “不能在馆里拔剑啊……孩子，”他眼神热切的看向她腰间的剑，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似乎是认出了它，“这是……哦，赫顿家的孩子。去吧——” 她微颔首，向着他指引的地方而去。 老人坐在原处，眼神还在走远的辛蒂娜身上。 模糊中，她的身影渐渐变成了另一个身穿长裙的女孩子，她活泼开朗，蹦蹦跳跳，黑色卷发在阳光下随之一起一落，似乎还听到她清脆的笑声。 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 年纪越大，就越容易想起往事。 赫顿家的孩子，又来到了这里。 只是他记得关于恶魔的书，她都记录了一份回去不是吗？ 为什么赫顿家族的孩子还要来查呢？ 第65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15 越往上，看书的身影就越少。 光线黯淡下来，古老的木质书架上堆积了一层灰，很明显第9层是个极少被踏足的区域。 最角落一片黑暗，辛蒂娜循着管理员老人指出的位置慢慢走，指尖一挥亮起一团光，努力的驱散附近的黑暗。 一排又一排的书显现出来，关于恶魔的书籍十分古旧，有着上个时代的明显特征，围绕着缕缕黑色气息，那是书写者对观看者的警告。 她举着一只手照明，蹲下身，眼光一点点扫过书脊，暗绿色的眸子几乎成了墨黑，睫毛微微垂着，若有所思。 突然她眼光一闪，取下一本书来，无视封页的警告，翻开粗略看后，满意的抱在怀里。 短短的时间里，她取出四五本，或厚或薄，有的极为华丽正式，有的又粗略的如同手札，书边卷起，不知道被翻阅过多少次。 抱着去找管理员老人的时候，早就有所准备的老人慢悠悠的告诉她，“你……只能借一本……” 你可以早一点告诉我的。 她难以取舍的翻出看起来最基础的一本——《当代恶魔种类纲要》，成功的借到手。 不知时间流逝，走出图书馆才想起欧尼斯特在等着她，左右看一眼，却并没有他的身影。 走了？ 她朝四周找了好一会儿，才在角落草丛里发现身上斑斑血迹的他。 叹了一口气，她的处境好了很多，但是另外的帝国学生们，好像生存环境依然困难。 欧尼斯特看到她的身影想要站起身来，疼的龇牙咧嘴。 手中升起柔和的光团，没有法杖的她轻轻一挥，星星点点的光分散开钻进他的伤口处，给他带来暖暖的、痒痒的感觉。 圣浴洗礼。 传教者最擅长的治愈魔法。 伤口渐渐愈合，欧尼斯特忍不住对辛蒂娜说道，“您和我遇见的很多贵族，都不一样。” 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没什么不一样的，好了就起来带路。” “是。”他此时不敢直视她，再一次道歉道，“请容许我再一次为自己的无知和愚昧道歉，辛蒂娜小姐，您是一位可敬的贵族。” 怎么那么多废话…… “你要是不急我就走了。”她变相的催促他，瞧一下时间还不算晚，“还是他们状况还不错？” 亚麻色男子闭了嘴，做出一副恭敬的姿态，邀请她去救人。 她记得纳撒以赛在最开始的时候说，“你和他们不一样”，她以为只是随便说说，在欧尼斯特带着她一路去往他们的宿舍时，才觉得是真的有很大的不同。 纳撒的宿舍在最顶层，光线明亮，空气清新。 那附近都是有翼一族居多，地面不太见到什么身影，几乎都在天上。 而欧尼斯特带着她去的地方潮湿阴暗，地面堆积着不明水液，身边经常经过眼神丑恶的身影，让她熟悉无比。 一看到在欧尼斯特身后的她，就做鸟兽散，呼一下消失不见，不知钻到什么地方。 男子苦笑道，“公爵小姐的威慑力真强，看来他们都很怕你。” 她平时只觉得自己身边安生很多，倒还没直接面对这么明显的情况。 “这就是威尔斯，你得让他们害怕，你才安全。”她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做的，很明显，他们一行都被威尔斯打上了“弱者”的标签，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谁都可以欺负。 “公爵小姐就是这样做的吗？第一天在大门口杀戮，然后又去了地下俱乐部……大杀特杀。”成功的威胁住了想找她麻烦的种族，想想惹她的代价。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确实太温和了。 “我以为你们都知道？威尔斯不是我们弥拉法帝国，没有道德与法律，什么都不用顾忌。”如果不是他们在船上时就孤立她，肯定早就知道告诉他们了。 怪谁呢。 欧尼斯特此时深深的后悔，他们当初确实愚蠢的小看了她，以至于半懂不懂的踏上了威尔斯的土地，如今困难重重，除了他，谁都不敢踏出宿舍的门。 “我……我的父亲被末达拉的贵族驾车撞死，所以对贵族有成见，”他很想再一次道歉，却发现她明显不想听他啰嗦，“所以，只要会杀就可以自由的出去上课了吗？” 他们一行人的房间在最阴暗的角落，虫子肆意爬动，脏的几乎无处落脚。 辛蒂娜并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垂着眼眸一步一步跟在他的身后，非常明确的告诉他， “你狩猎过吗？威尔斯就是一个大型的兽场，你想活着，就要亮出你的尖牙利爪，在他们的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勇敢和无畏。 永远不要后退——这是一个弱者无法生存的地方。 想不做猎物，你就得当凶残的狩猎者。那个时候，他们就会尊重你了。” 不一定非得要杀，她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她的实力和武器，但是想要在这里活着过完这一年，躲在宿舍是不行的。 “你说的真容易，”迎接她入门的女孩哀怨的接话，抹一把眼角的泪水，“你试过门外随时有眼睛注视你的感觉吗，他们甚至把破碎的猎物就拖到走廊吃！我们如果出去也会被吃掉的！” “他出去了，”辛蒂娜下巴指了指欧尼斯特，“他是你们的头吧？总不能一年都靠着他一个人啊。” 不大的宿舍内挤着弥拉法帝国除她外仅余的几个身影，她晃眼看去，除了躺着的芭芭拉，其余人其实实力都不错。 所以怕什么呢？抱团的话，不输她啊…… 一行人围拢来看她施术，现今会光魔法的人非常少见，他们之前也从未听过赫顿公爵家的小姐会光魔法这件事。 “辛蒂娜小姐，您为什么要来威尔斯呢？”终于有人忍不住问她。 他们其中有的人是看上皇室的赏金，有的是被哄骗，也有自愿前来，以为是个学习的好地方。 像公爵小姐这样不缺钱，也不缺教育，又是赫顿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完全没理由来这里冒险。 她不想回答。 说着讨厌贵族的欧尼斯特，还是救起了娇气的贵族小姐芭芭拉，不惜来求她。 他是一个喜欢照顾弱者的人，实力也足够，但是， “你不能永远这么护着他们的，这不是你的责任，他们总要踏出门去，外面并没有那么可怕。” 她只能给他建议， “在威尔斯学习会让你受益终生，不要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不是让他放弃他们，“等你们实力好一些了，我去外面你给你们租房子吧，这个地方太差了。” “现在不行，威尔斯城内也不是安全的，和学院内差别不大，他们都得有些自保能力才行” 反正，她有钱。 第66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16 “好，”欧尼斯特垂着头认真的听进了她的建议，抬头发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幽幽的看着他，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辛蒂娜小姐的伴读。 “小姐，有人来找你了。” 找我？ 她转过头去，看到带着浅浅笑意的恶魔踱步而来，突然想到一个事情，“对了，你们的伴读呢？” 欧尼斯特脸色难看，“辛蒂娜小姐，不是每个人的运气都有你这么好的，” 他本以为他们也会有一个伴读带着他们熟悉情况，没想到盼来的不是友好，而是贪婪。 他们有几个人被自己的伴读吃掉了。 “还有被隔壁宿舍拖走的……突然不见的……”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些，他们怎么会不敢出宿舍呢？ 辛蒂娜眼神一闪，还是决定告诉他一件事，“有一个人伙同卜蓝蛇人诱骗我，让我差点成为他们的猎物。” 在他惊讶的时候，她继续说道，“不过他被利用完就吞了，我就被卖到了地下俱乐部。” 才有了后来的事。 人是会变的，希望他护着的他们，能一直尊敬他吧。 回去的路上，辛蒂娜一直默默地走着没有说话，纳撒以赛也沉默很久之后问她， “辛蒂娜小姐好像对他很有好感？他有什么特殊的优点吗？” 他对于她的情绪和感情非常敏感，一个才刚刚见面的人类，竟然得到比他还要多一些。 让他非常嫉妒。 她确实比较欣赏欧尼斯特，虽然身在不好的境地也懂得保护弱小的人，有最起码的骑士精神。 就算曾经对她出言不逊，但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又能很快改正。 这样的人在威尔斯学院里有些格格不入，不知道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只是有一点欣赏，不算是好感。”经过与欧尼斯特的谈话，她免不了对“伴读”有了怀疑。 如果他们的伴读都是别有用心的话，那么凭什么自己的伴读就是个好人。 而且还是个恶魔。 回了自己的租房内，她没有注意纳撒以赛有没有跟着她，在窗台书桌前翻开从图书馆借的书籍，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里。 就在她的窗台外，一个优美的身形安安静静地抱着胸斜靠在墙上，倾听她翻书的声音。不过离她两步远，却因为位置看不到他。 随着他和她接触越多，对于她的渴望越来越烈，他已经分不清究竟是食欲大于爱，还是爱大于食欲。 他因为她而化为男身，一身欲望都是因为她，也归属于她，可是她的所有都和自己无关。 这怎么可以呢…… 她的所有欲望也应该属于我。 羽翅开合间，沉思的恶魔突然消失不见，出现在毫无防备的辛蒂娜身后。 向着她的肩膀伸手的恶魔陡然间看到了她正在翻阅的书，正是关于自己种族的。 她在试图了解我。 这个信息让纳撒改变了原本的想法，手从她肩膀的上方移动撑到她的桌上，以把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的动作，低垂了头看着她，“你想知道恶魔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辛蒂娜很淡定，“不用，我自己看。” 记录在书上的，肯定比他嘴里的话要真。 何况她最需要了解的东西，是不可能从恶魔身上得到的。 被拒绝的纳撒没有生气，反而顺着她看的内容，一条条的讲解补充。 他声音温柔，讲解细致，许多她没有明白的细节，都被他一点点揉碎了讲开，生怕她不明白。 “书上只写有恶魔的一小部分，还有一些魔力比较弱小的，对人类影响不大的恶魔，都没有收录在里面，” “恶魔的种族竟然有这么多。但是为什么看见的很少。”辛蒂娜以为恶魔与人类的关系是无法断绝的， 他们有许多种类的力量源自于人类的欲望，比如面前这位魅魔。 以爱和欲为食，几乎都是会化成女子，拥有无与伦比的美貌，辗转于人世间，得到众多无私的爱。 可是看他现在的模样……他化为女性会是什么样子？ 他现在是不是——有点过于男性化了？ 她仰望他的脸，短暂的迷乱一会儿。 纳撒的金眸转过来，有些许得意，趁机问她，“辛蒂娜小姐的欲望是什么？” 欲望？她想要什么？ “我只想要变强回领地，平稳的继承公爵之位。”她说出来其中一个，非常公式和官方，让人挑不出错来。 一点私人感情都不带，让恶魔的不满之心堆积起来。 他眼神紧紧盯着她，说出那句他早就准备好的问话，“你知道，我的欲望是什么吗？” 这种事，除了他自己，还有谁知道？ 辛蒂娜摇摇头，像他这样威尔斯的优秀生，想要什么呢？ “毕业？” 她不是这里的正式学生，但据说威尔斯想正式毕业是极其难的，多数是终其一生都只是威尔斯的学生，一辈子都在学习的，非常多。 比如她认识的凯伦大婶儿——她知道她是威尔斯的学生时，无法用语言表明自己的惊讶。 当这里能学习到无止尽的东西时，毕业和不毕业都不那么重要了。 但是像纳撒就不一样吧？ “不是。”他否定了，鼓励她继续猜。 “胜利？”她一路朝着威尔斯的习性上想去，在极度媚强的学院里，胜利带来的满足感什么也无法比拟。 “呵，辛蒂娜，胜利是必然的，多了，就没有那么渴望了。” 他实事求是的说，他的生命里，胜利就像是他双翅上的羽毛，又多又密。 “那……”她想了一个更适合的，“杀戮。” 这个词就特别适合他恶魔的身份。 纳撒以赛无奈的笑，“辛蒂娜，记得我是什么恶魔吗？” 她当然记得，魅魔，还是个未成熟的，也等于还没长大的孩子。 难不成他想要长大？ 结果纳撒以赛的回答像个重磅炸弹，炸的她几乎魂飞魄散， “我的欲望，是你啊！辛蒂娜小姐。” “什么？什么？你……”她快速眨眼，试图从他脸上看出撒谎的影子。 恶魔为数不多的诚实都给了她，一手扶住她的脸侧， “你没听错。” “可是，你……”你还没到成熟期，还是个孩子啊！辛蒂娜脑子混乱，语无伦次。 “拜你所赐，我已经化身为男性了，辛蒂娜。”他凑近了她的唇，趁她还没回过神，极为温存的吻上去。 “我所有的欲望，都是属于你的。” 第67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17 相比于辛蒂娜从小到大见过的限制级场面，她以为一个吻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恶魔非常投入，微垂了眼，金眸专注，极尽全力的想要勾起她的回应。 他的嘴唇柔软温暖，舌尖轻轻拂过她的嘴角，带来痒痒的感觉，像是大灰狼在诱惑一只小白兔，乖宝贝，为我开门吧。 小白兔犹豫着颤巍巍开启一点点门缝，他便急迫的追逐着，惹得她头微微后仰， 金眸带着笑意，他不容拒绝的将手移到她的后颈，不让她躲避， 大拇指摩挲她皮肤下的血脉，她微凉的几缕黑发与他修长的手指纠缠， 纷乱的就像她的心。 辛蒂娜只是一点迟疑的试探，就让恶魔认命般眼一闭，越加激动，让辛蒂娜恍惚觉得他要吃了她。 都是她的味道，真甜。 脑子里有个念头叫嚣着，咬破她的皮肤！撕碎她的肉！那一定是世间最顶级的美味！ 理智告诉他，不行。 他身体在发热，微睁的眼眸中印着她被湿气氤氲的墨绿，眼角似乎有水液，一副难以承受的形象。 真是可爱。 辛蒂娜的呼吸都被他掠夺，亲密的接触让她无法招架，双手忍不住推上他的肩膀，希望挣脱这让人窒息的纠缠。 他不肯，两人目光对视，她忍不住手中光魔法闪烁，他这才松动下来，缓缓退出。 总是难舍，还在吻着她的下巴，希望她能改变主意。 辛蒂娜喘着气，侧过头去拒绝，“够了。” 手背擦过嘴角，另一只手拨开他后颈上的大掌。 她表情虽然没有嫌弃，但是也没有刚刚些许的沉迷，微皱着眉不肯看他，似乎是在苦恼。 纳撒以赛直立起身体，语气难以分辨地问道，“辛蒂娜小姐……不满意吗？” 她不知道。 目光落在摊开的书上，文字与图画清晰，“……恶魔是没有眼泪的……”短短的一行字，她反反复复看，都进入不到大脑里。 拒绝过无数人求爱的公爵小姐，对于恶魔的突袭好像并不讨厌，但正是这样不讨厌的心情让她苦恼不已。 为什么是他呢，一个恶魔。 人类和恶魔，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种情况她不说话比开口否定意味的太多，纳撒得寸进尺，“小姐不讨厌我，对吗？可是纳撒以赛爱上你了…… 能不能请求美丽的公爵小姐，赐予我一份爱情？” 他不说还好，一触碰到某个词，辛蒂娜就理清了一团乱麻里的线头， “爱情？什么爱情？”她撑着书桌站起身，比恶魔矮了一个头的她走到离他远一点的床角坐下， “都是欲望的借口而已。” 她的语气含着不屑，又有一点怅然。 “你说的没错，爱情给欲望披上一层靡丽的丝绸。”他追随到她面前蹲下来，给无情的公爵小姐递上一杯牛奶， “可是欲望本身，有什么错呢？” 他的爱没有错，他的食欲也没有错。 想反驳的辛蒂娜抱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试图清楚掉他留下来的感觉。 恶魔盯着她唇边一圈牛奶，金眸微暗。 她不肯说话，他只能继续啰嗦，“公爵小姐没有品尝过爱情的美妙，正好我也没有——也许我们可以试一试？” 她垂着脸不看他，“可是我不爱你。” “没关系，我爱你。”他非常坦然，“小姐也不是完全没感觉，没有尝试过，又怎么能说它对还是错。” 喝完牛奶的她放下空杯，“我没有说爱情是错的……” 只是她看过的，要么是打着爱情幌子的欺骗，要么只是一时兴起。 就像看着一朵花很美，就想摘下，把玩几番后就厌烦的丢弃。 爱情不是这样的——她见过的深刻感情，不热烈但历久弥坚。 她觉得苦，当事人却乐在其中。 曾经期待过，后来却清晰的认识到，也许她永远都遇不见——既然如此就干脆不要心存侥幸了。 爱情只是个危险的非必需品。 “让我做你的情人，如果厌烦了你随时可以走。”他把姿态放低，想先把关系确定下来， 在卜蓝蛇人的晚宴上，她对一个个求爱的人说出“滚”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可不希望，她对他也这样。 恶魔的态度没有让辛蒂娜放心，反而越加怀疑，“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的心。” 你的爱和欲，嫉妒、开心、心碎、气愤……你爱上我后所有的感情和情绪。 当你的爱超过了我，就会是我最美味的食物。 他当然不能这么说。 “我不相信。”辛蒂娜浅笑道， 说着不信任，却也没有拒绝，她内心并不是毫无波动。 恶魔在她面前始终表现的还不错，没有做出让她不可接受的事情。 辛蒂娜权衡利弊，他作为一个优秀生能帮自己的肯定不少，只要自己不爱上他， 一段关系似乎对她的助益大于损失，而且…… 她有自己的考量。 于是在双方各有心思的前提下，公爵小姐没有主动也不拒绝的和恶魔先生，确认了情人关系。 关系更进一步了，纳撒以赛的待遇却有所降低。 “你要赶我出去？”辛蒂娜推着他到窗口，催促他离开，纳撒不可思议道，“我们之前不是一直住在一起吗？” “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性别，当然不一样。”公爵小姐非常理直气壮，“绅士怎么能未经同意进出淑女的房间，你现在已经是男性了！” 好不容易赶出了恶魔，关上窗户的她回到床上，翻开了还未看完的书籍， 循着目录找到“魅魔”关键字，一行一行地看过去——可惜翻完所有的内容，书上没有男魅魔的记录。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一只修长的手从她怀中抽出书合拢放在一边，为她盖上被子。 她的课程安排表扔在床头柜，纳撒以赛捡起来一页页翻过去，修长的手指上下点了几门课，保证耗尽她的时间与精力，这样她就只能留在宿舍了。 希望公爵小姐明天别生气。 恶魔嘴角带着笑意，一支羽毛晃悠着落到她的黑发里。 第68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18 辛蒂娜不可能不生气的。 第二天看见报的课程里竟然有一门《狮鹫养护与骑乘》，深吸一口气才回过神来， “别的也就算了，弥拉法帝国没有狮鹫，我学它有什么用！” 更何况她恐高，领地里又没有战争，养狮鹫做什么？ 纳撒非常耐心的解释，“有一个野生狮鹫群最近迁移到了附近的峡谷，在威尔斯，如果你能捕捉到，那就是属于你的。” 他的意思是！ “我可以带回弥拉法帝国？那么好的事情，会有很多捕捉者吧？” 狮鹫性情高傲凶猛，在神隐之前是教廷圣骑士的专属坐骑，到现在留下的记录里都有他们的身影。 人类国度里早就不见它们了，但人们对它的向往却一直都在。 “这里是威尔斯，非人对狮鹫的兴趣不大。就算捕捉了，又有谁有足够的财力，养得起呢？” 她公爵小姐养得起。 这样看来，对她而言确实是个绝好的机会。 只要克服自己的恐惧——不过就是恐高而已，那可是一头狮鹫啊！ 想要实际操作前，还得学习足够多的理论知识。 辛蒂娜和纳撒以赛去上课的时候，热闹的课堂小小的骚动了一下。 她只去过剑术课，好像比较冷，并没有几个同学， 关于狮鹫的课程，也许冲着想要一头坐骑的想法，来上课的人类或者小型非人格外多。 半圆形的露天阶梯课堂，保证了多数人都能听到。 纳撒作为优秀学生，认识他的明显特别多。 而她因为某件事，也被注视着，其中掺杂着些许不怀好意的眼神。 前排的位置让了出来，纳撒习以为常的走过去坐下，后边隐约传来声音， “他哪里还需要来上这种课……” “是为了那位公爵小姐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公爵小姐啊……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蠢货，你想被炸成碎片吗？” …… 辛蒂娜当然也听到了，第一次对自己造成的爆炸感到好奇， “……炸的很严重吗？” 悠闲的坐着等上课的恶魔转过脸来，银白色头发在阳光下晶莹璀璨， “辛蒂娜对自己的禁术，没有信心吗？” 其实也不算严重，那间屋子里除却像他那样逃得快的，都死的差不多了而已。 威尔斯不会为此做什么的。 “那是神隐之前用于战场的魔法，第一次使用也许会有误差，如果不是不得已，我也不会用出来的。” 她并不后悔自己做出来的事，给自己带来了意料之外的好处不是吗？ 如果不是在威尔斯，她也许永远不会有机会使用。 从天空投下一个不大的阴影，她仰头看去，狮鹫如同她在书中所看见的那样，载着他们的老师从身后飞向讲台。 它长着狮子的身躯，却有着鹰的头和前爪，一对金色的翅膀从背部伸出，翼展极宽，在天空扇动间闪着耀眼的光辉。 强大威严，金光闪闪，难怪被教廷喜欢。 落地时，地面吹起一阵灰尘，狮鹫恭敬的趴伏下身体，好让骑乘者方便下地。 一身盔甲，戴着面具，这是……洛克老师？ “好了！今天来的不少啊！不过我先警告你们，狮鹫可不是会轻易认主人的生物——你如果得不到它的肯定，它宁愿和你们一起死！” 听声音，确实是洛克老师无疑了。 有一头属于自己的狮鹫，又是传奇大剑师，洛克老师的身份很令人存疑啊！ 他显然看到了坐在前排的辛蒂娜和纳撒以赛，不过没有多余的话就开始了今天的讲解，那只狮鹫就老实的趴在讲台边缘，认真梳理毛发，对谁都不多看一眼。 辛蒂娜拿起本子，时不时就把洛克老师的话记在空白页面上，完全忘记了身边的某恶魔。 他没有在听课，身体后靠，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看。 她认真的样子，真是可爱啊……公爵小姐在自己的城堡里，也是这样吗？ 正在为拥有一头狮鹫而努力的辛蒂娜，满心满眼都只有洛克老师的身影。 要定时梳理羽毛……每天需要补充充足的生肉……喜欢住在高处的地方…… 绝对不能吃婆婆纳草，会消化不良…… 这些都是赫顿家族的藏书里没有的东西，她一一记录下来，心想就算自己最后没有抓到，也可以把信息留给后代，让他们去抓。 她认真的态度让洛克老师极为满意，忍不住点她的名字，“辛蒂娜，上来。” 来不及错愕，她放下笔就走上台去。 一步步离洛克老师的狮鹫靠近，它从前爪里抬起头，兽眼一动不动的打量着她，喉咙里咕噜噜出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求助的看向洛克，希望他做出指示。 “把手摊开，表示你没有恶意。” “看着它的眼睛，不要闪躲，一点一点靠近。” “它能感知到你的情绪……如果你不是怀着友好的心，它会毫不犹豫攻击你。” 它在看着她靠近，除了一直在咕噜咕噜的出声外，没有挪动身体的动作。 反而非常好奇，甚至主动把头往她的方向伸出了一点。 “它很喜欢你，公爵小姐。” 拥有光魔法印记的人类，身上会有特殊的气息，而辛蒂娜尤其——也许是因为她的心灵更纯净。 “我可以摸摸你吗？”她询问这只高大的只在书中见过的生物，希望它能听懂自己的意思。 兽眼一眨，在她站在它身边时，它主动把头低下来，好让她够的到它的头。 辛蒂娜如愿摸到了它头颈部泛着细碎金光的羽毛，忍不住露出笑容。 此时的洛克对着台下的学生说道，“如果是遇到野生的，这时候就可以尝试登上它的背部了。记住你的情绪——不要露出恶意。” 此时有人问道，“那如果它发动攻击，是什么样子？” 最主要的是，先知道它的攻击方式，如果它不愿意，难道还不能强制吗？ 威尔斯的学生对‘得到它的肯定’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洛克示意辛蒂娜可以了，她才恋恋不舍放下手停止撸狮鹫。 “想知道狮鹫的攻击方式的话，纳撒以赛，你上来做个示范！” 第69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19 在威尔斯的学习生活慢慢正常起来，除了课程比较特殊，时不时在剑术课上被洛克老师虐以外，竟非常的和谐美好。 从恶魔自认为确定了关系后，他几乎无时无刻总出现在她的身边， 辛蒂娜问他，“你没有课程吗？或者你自己要做的事？不用天天跟着我的。” 她看完了一本恶魔纲要简介，正要去图书馆借其他的书，并不想他知道她要借阅的其他书籍。 “现在辛蒂娜就是最重要的。这么快就对我厌倦了吗？亲爱的公爵小姐？”恶魔情话随口而来，也不管她一副“我不信”的表情。 “你正常说话。”她其实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毕竟一个会主动给自己倒茶递小饼干的恶魔，也是有点招人喜欢的。 如果不是一点私人空间都不给的话。 “有人来找你了……”纳撒以赛站在他宿舍的露台向下观望，对来者不太喜欢的样子，“你们弥拉法的人类。” 是欧尼斯特。 他也不想再来麻烦辛蒂娜，可是——他实在没办法了！ “芭芭拉和桃乐丝都被抓走了！辛蒂娜小姐，又要求您帮忙……” 欧尼斯特脸通红，“您说的没错，宿舍也不是安全的。” 辛蒂娜波澜不惊的样子，“你怎么知道她们是被抓的？你们宿舍里别的人呢？只有她们不见了吗？“ 恶魔在一旁手里还端着未喝完的红茶，看戏一般带着微笑，浅浅喝了一口。 当着另一个男人的面再一次显露自己的无能，让欧尼斯特无地自容，“只有她们……你的意思是？” “他们告诉你被抓去哪里了吗？” 好奇怪，为什么是被抓，而不是——吃掉。 “是……地下俱乐部。”欧尼斯特有些难以开口，在辛蒂娜为难的神色里急忙解释道，“我并没有想让辛蒂娜小姐亲自去救他们出来，只是听说那是个拍卖场，想向您借一点金币，去把她们赎回来。” 这倒不为难。 只要是钱能解决的，在她眼里都不算事。 “需要多少？”可是她记得那里似乎不是拿金币结算的，她转头去问纳撒， “地下俱乐部用的是什么货币？” “是珀，独属于地下俱乐部的货币，辛蒂娜也无法借出，”恶魔对欧尼斯特不屑一顾，但是对辛蒂娜有什么说什么， “地下俱乐部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辛蒂娜要去救她们吗？如果她们进入了拍卖场，花费恐怕是这位先生承担不起的。” 她眼神询问欧尼斯特，确定去救吗？ “去！”年轻的男子咬咬牙，“还请您帮忙救出她们——欧尼斯特会还给您的，先生！” 辛蒂娜欣赏他，恶魔却还是没什么好感，“救出她们，你就负债了，她们也不一定能在威尔斯活下去。” 除非像辛蒂娜那样以绝对实力跑出来的，被卖入地下俱乐部，就算被救回来了，还是会被卖入第二次第三次。 弱者在威尔斯没有生存权。 “是我把她们聚集起来的，她们当我是头信任我，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当作不知道。”欧尼斯特这种奇怪的坚持，恶魔不明白，但他嗤之以鼻，愚蠢。 看在辛蒂娜的份儿上，他答应带他们进入地下俱乐部。 她还在追问他，“我可以去吗？” 别的不说，她炸出的那一片估计让他们损失不小，没有主动来找她麻烦可以算作是威尔斯的传统—崇尚强者， 但自己主动跑去他们的老巢，也不能毫无顾忌啊。 “当然能去，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自己逃离的。辛蒂娜虽然造成的破坏很严重，但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了呢！” 对比她和欧尼斯特的紧张，纳撒非常自如，熟练的带路，“这一点损失，他们也不会看在眼里。” 专门做一本万利生意的地方，欢迎每一个买家的到来，哪怕是曾经被卖入的货物。 她当初逃出来的时候，才知道所谓的地下俱乐部是真的深埋地下，她是昏迷着进去的，根本不知道入口在哪里。 而纳撒带路她才发现，他们的入口竟然就在威尔斯城最繁华的大街上！ 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曾经骂过弥拉法帝国黑暗的欧尼斯特，突然觉得帝国虽然偶尔有贵族太放肆，但至少还是有律法和规则的。 他们一家小时候虽然是平民，也没有到吃不饱饭的地步，更不会在大街上就被人抓住，卖去肮脏的地方。 而威尔斯根本就不以为耻，反而大胆的把门开在人来人往的地界，没有谁觉得他们应该受到惩戒。 不，其实很多人不满的，只是不敢。 但欧尼斯特不知道，他性格的极端，现在还改不了。 地下俱乐部的门头非常夸张，跳舞的浓妆艳抹女郎和露着上身的男子，橱窗上摆放着各式的稀奇展品， 有各种魔法师作出的精巧小玩意儿，和极难得到的魔药原材料，如巨龙的臼齿、玛多蜥蜴的尾巴、和深海魔鱼的血液…… 只有想不到，没有他们不敢卖的。 门饰精巧华丽，站在门口的石头人辛蒂亚非常熟悉， 只见纳撒以赛拿了一个小小的徽章在他们眼前一晃，石头人的眼睛闪出一线红光，就亲自为他打开了大门。 他带着他们畅通无阻的进入，前前后后也陆陆续续的跟着进来的买家，看起来热闹无比。 内部又是各个风格和装饰的门，让人眼花缭乱，但进来的买家都熟门熟路，径直走向门推开，然后消失不见。 传送门。 竟然有这么多。 纳撒目不斜视的走向一扇绘画着女体的门面前，辛蒂娜一看就知道，这里对应着她之前被展示的地方——奴场。 他回头伸出手，极为有风度的邀请她先走。 “传送的过程有时会令人不适，辛蒂娜小姐请扶稳我的手，让我来为你驱散不安。” 恶魔绅士无比，无视一侧的欧尼斯特。 “不用，我习惯了。” 她拒绝的干脆，传送门虽然难度高，比较稀少，但刚好赫顿家族有。 纳撒毫无被拒的尴尬，仍然笑眯眯， 此时进入传送门的辛蒂亚突然好奇问道，“他们什么都卖，那他们卖过恶魔吗？” 第70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20 纳撒以赛若有所思的靠近她，贴近了她的耳朵，“辛蒂娜想买恶魔？我把自己卖给你怎么样？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就一个金币，” 他若有所指，紧盯着她的眼睛，“……什么都可以。” 欧尼斯特背过身表示自己不存在，而她却不解风情的，极其认真的问，“包括杀了你吗？” 神情没有一丝戏谑和开玩笑，她很认真。 恶魔难以描述现在的心情，既是兴奋又警惕，让他第一次知道汗毛竖起的感受。 她是生存在人类躯壳里的恶魔，从里到外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如果你能杀的了我。”在又一扇缓缓打开的门前，他屈起手臂，示意她挽上。 两人身影如同去赴宴的亲密爱人，仿佛刚刚说的话只是开个玩笑。 欧尼斯特垂着头跟在他们身后，像一个忠实而沉默的护卫，很容易让人忘却他的存在。 奴场并不是只有她知道的那一个拍卖场，实际上按照“货物等级”分成了好多个层次，最低一级的地方混乱无章，到处都是绝望的气息。 熟悉的笼子一层又一层摞着，里面有男有女，高大的瘦弱的，兽耳的狼尾的、混血的各种族，有的在笼子里蜷着瑟瑟发抖，有的麻木的看向笼子外的买家。 这比拍卖场更加让辛蒂娜厌恶。 她脚步停顿，不愿踏过去。恶魔拍拍她挽在他臂间的手，直接把事情扔给欧尼斯特， “你自己找，找到了就报我的名字，我和辛蒂娜去别的地方看看。” 对方点点头，便一头钻入了人群中不见人影。 纳撒带着她踏上铺着柔软地毯的楼梯，去奴场的专属拍卖场。 她走在楼梯上还忍不住向下看去，人头攒动，热闹的就像集市，却没有让她觉得一点儿温馨。 “他们会被卖到哪里去？” 纳撒顺着她的目光轻轻一瞥，“下面的那些多数是卖去做奴隶。被俱乐部划为了低等级，就意味着他们和牲畜没什么区别。” 可以是奴隶，也可以是预备的食物。 那她之前呢？ 和西弗尔在一个笼子里，远没有下面他们的拥挤，又想起那个俗气的心形大床加玫瑰花瓣，她只觉得自己当初炸的还轻了些。 “公爵小姐在弥拉法帝国，没有见过这样的事吧？可是这就是威尔斯的常态——它逼得每一个生命为了生存永不停歇的进步。这也是威尔斯最根本的理念，强者才能生存。 您是在同情那些弱者吗？” 辛蒂娜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刺耳，“就算是弱者，也不应该被这么对待。” 她经历的那些，可以自己挣脱出来，但是他们呢？ 如果强者的生存是为了欺压弱者，生命有什么意义？ “去哪里找她们……总不能一个个拍卖场都看过去吧？” 辛蒂娜刚说完就被纳撒带着走到一个瘦高的过分，像一根木头一样立着的“人”面前。 他抛出一枚晶莹的宝石，对方手掌一拍，将宝石拍在掌心，开口，“问吧。” “两个人类，很弱，叫……”他皱了眉看向辛蒂娜，才想起自己对她们一无所知。 “叫桃乐丝和芭芭拉。一个棕发棕眼，一个浅灰色头发比较娇气。”可惜的是辛蒂娜自己也不甚熟悉，只能勉强记得外貌。 说完她瞪了纳撒一眼，在这里就能获得情报的话，为什么要让欧尼斯特去下面无头苍蝇似的找？ 回应她的是恶魔温柔的微笑。 “一个在楼下……一个在第四号拍卖场。” 熟悉的拍卖场，只是这一次自己不是台上的货物，而是买家。 她瞧了眼身后站立的魔法傀儡和纠缠的魔法阵，还有拍卖台上明显新加固的穹顶。 这一次就算自己故技重施，也不一定能逃出去了。 和纳撒一起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没多会儿，就有穿着暴露的女郎为她端来了礼物——一杯蓝绿色梦幻的酒水和凯伦大婶儿做的纸杯蛋糕。 她警觉的没有接受，纳撒自己亲手取了过来递给她，“拿着吧，这是他们的首领给你的。” “什么首领？”她不记得她认识什么首领，而且很明显不怀好意，对方对她在威尔斯城的生活似乎非常熟悉。 “地下俱乐部的首领。他的爪牙遍布威尔斯，想知道你的信息非常容易，不必害怕，这只是个警示而已。” 毕竟她上一次搞出的动静不可谓不大。 恶魔不太放在心上，但是辛蒂娜却觉得非常不舒服。 “他给每一个逃出去的‘货物’，都会送礼物吗？”蓝绿色的酒水还在杯中旋转如星河，蛋糕散发着她最爱的甜香， 她隐约察觉出一点试探和威胁，说不清道不明。 纳撒听说她的话也垂了眼，若有所思。不过就算对方要做什么，他也不怕。 辛蒂娜放着酒水蛋糕一点没碰，专心的等着拍卖台上肢体夸张的主持人，开启新一轮的拍卖。 她强忍着看他在台上恶心的表演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话术和动作，难不成主持人都是照着一个模子培训的？ 一个又一个身影出现在台上，漂亮的混血精灵，狼族少年，被绑的浑身渗出血液的裸身男子…… 他们依次被此起彼伏的声音竞价，或屈辱或愤恨或认命，最后还是无法逃脱，在脖颈上刻下咒语，成为奴隶。 并没有看到她等待的身影。 是他们找错了地方，还是情报有误？ “他不会说谎……所以，是‘货物’被临时更换了。”纳撒以赛抱着胸，有一种被戏耍的愠怒， “辛蒂娜小姐，如果不是你那位同类太特殊，就是我们被针对了。” 地下俱乐部的首领，不想让他们救到人呐。 于此同时，在底楼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的欧尼斯特，被告知人已经被亡灵法师带走了。 “……是哪一位？” 自责的他沉着声音问道，“亡灵法师买人类做什么？” 卖家一脸的粗毛横七竖八，牙齿突出嘴唇，讥笑道，“还有哪一位？威尔斯最有名的那位，德拉维大法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买奴隶， “我可没听说哪个活着。” 第71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21 察觉到不对的辛蒂娜和恶魔离开拍卖场，在路过瘦高的情报人时，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急忙去找欧尼斯特， 纳撒以赛心情不爽，无法明确他们究竟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就把被他们首领戏耍的愤怒发在了他的身上。 指尖微动，一串极小极小的身影落在地上蠕动着向他爬去，从鞋子爬进裤脚，消失不见。 爬过的皮肤渐渐开始焦黑，又瘦又高的情报人痛苦的蠕动着，在辛蒂娜和恶魔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时候，“啪”一声倒在地上。 纳撒眼皮都不抬一下，只环视四周，第一次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首领感到好奇。 “欧尼斯特！”公爵小姐在站在楼梯上，手扶着栏杆叫住下面颓丧的男子。 对方沉浸在思绪里没有抬头，辛蒂娜干脆一脚跨过去，从高处跳下落在他的面前。 这不贵族不淑女，但很方便。 “怎么了？没找到人吗？她们其中一个肯定在的啊！” 她望向还堆积着的笼子，“上面拍卖场原本该出现的人，被他们内部压着，没放出来拍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说他们也没找到人。 “桃乐丝……我来迟了，她被亡灵法师德拉维带走了。” 就算他们都是新来的，也知道德拉维的大名。 威尔斯最高的几座法师塔里，最诡异最阴暗的那座就属于他，永远披着斗篷独来独往，法师塔上常年停着乌鸦，没有谁愿意靠近那座建筑。 欧尼斯特非常挫败，他最开始以为自己能保护好他们，结果人一个个的死去，剩下的不愿意面对现实，又私下里对他有抱怨， 而这一次两个最弱小的女孩被卖入不堪的地方，更显示了自己的无能。 “那在俱乐部里关着的，是芭芭拉？” 那个娇气的不谙世事的贵族小姐。 首领不肯放人，他们也没有办法，欧尼斯特还在执着的想要救人，非要去闯一闯德拉维的法师塔。 本就看不上他的恶魔嗤笑道，“找德拉维要人的，你还是头一个。” 欧尼斯特一脸羞愤，低下头不再说话。 不同于卖场内奢靡奇诡的装饰，地下俱乐部一间秘密的空旷房间内，却是一处圣洁而光明的所在。 屋顶上绘画着姿态各异的低垂着眼的众神，述说着多年来大陆上流传的神迹故事。 四周的墙壁上满是精美的雕塑，虔诚的做出祷告的姿势，在晃动的烛光中就像活着一般。 蜡烛一排一排整齐的燃烧，滴下的泪水凝固成一团，紧紧的贴在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上。 屋内隐隐有风琴声、钟声，还有柔美的嗓音在唱着圣诗。 她怎么会到这里了？ 教廷？ 芭芭拉一步一步的循着声音走近巨大的神像处，神像前一个身影背对她站立，和墙壁上的雕塑一模一样的姿势祷告，对她的到来似乎毫无所觉。 “神父……？”芭芭拉小心翼翼的问道， 在威尔斯受的种种苦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她再也忍不住软下身体，“请仁慈的神救救我吧……” 说完泪水便顺着她的脸庞流下来，哭的越来越烈，抽噎着趴在地上，放肆的发泄情绪。 模糊间，那个祷告的身影站到她的面前，洁白的长袍曳地，他的手也很温暖。 他抚着着她的头，就像抚着一个可怜的、可爱的、迷路的孩子。 “想离开这里吗？孩子？”他声音温柔，手掌捂上她的双眼， “想离开的话，就得听我的……做我最乖的孩子，好吗？” 只见她的小脸上泪水渐渐止住，只留着红唇喃喃着，“好的，我父……” “我是您最忠诚的信徒，最乖巧的孩子，最卑微的奴隶……” 男人另一只手满意的顺着她的头发，“好孩子，可怜的孩子。” …… 毫无收获的一行人回了威尔斯学院内，辛蒂娜依然坐在窗台前的书桌上翻书，纳撒以赛少见的也有些沉默， 他问她，“为什么要管他们的事？一开始不就毫无关系吗？” 回到最开始他们的生活多好，欧尼斯特的存在让他十分不爽。 “他们如果不来找我，当然可以当作没关系。”她又不是主动要管他们，只是同胞都找上门来，难道她当作没看见？ 在纳撒眼里就该当作没看见。 “要用你的时候才会来找你，人类都是这么功利。”恶魔眯起眼睛，“你一直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从没想过去求助他们，所以他们也不应该来找你。” 保不住自己，就死了好了。 不得不说，恶魔有时候非常熟悉人心。 “公爵小姐美好的品德要求您必须要救他们吗？”纳撒以赛不想表现的冷漠，想先摸清楚她的态度。 “不是，”她又不是圣母，“是我觉得，也许可以救她们……试一并没有什么，不是吗？” “何况他们都是我弥拉法帝国的人民，如果不是很难，我还是愿意帮一把的。” 当然，要她付出过高的代价，她就不愿了。 可怜的恶魔又被辛蒂娜推出了窗外，看着他振翅离去，她才拿书笺做上记号， 正好卡在了——“恶魔的生命不依靠心脏，所以被摘取也不会死亡……”一行字上。 她看了看这句话，伸手拉上窗帘，为自己换了一身轻便的深色衣服，将剑系在腰间， 一把抓起头发束紧了，又顺手摸起绿宝石发卡固定住头发。 黑色的斗篷拢住全身，将兜帽遮住头脸，辛蒂娜趁着夜色走出了房间。 深夜不寂静，街角和小巷里窸窸窣窣声永远少不了， 掩藏在角落的罪恶，是威尔斯夜晚血肉狂欢的伴奏曲。 有不长眼的将贪婪的眼神盯上她，辛蒂娜也不在乎被认出，手中剑刃银光耀眼，毫不迟疑的走向一个地方。 德拉维的法师塔。 离得越近，黑色越深，甚至四周萦绕着一股难闻的酸腐气味，让人不禁对这位亡灵法师的猜测越加恐怖。 “你果然会来。”辛蒂娜在塔下毫不意外的看见了欧尼斯特的身影。 而在德拉维的法师塔下转了很久，都没找到入口的男人惊喜的看着她，“辛蒂娜小姐……” “你这不是来找死吗？一个人？” 第72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22 如果欧尼斯特再不改一下自己的行事，她恐怕就要放弃他了。 光有保护弱者的心，却没有与其匹配的脑力和实力，就只会坏事。 她可以找到更好的人来培养，她未来的骑士队伍里，不需要蠢货。 “我知道看起来太自不量力，可是辛蒂娜小姐，如果不从德拉维手里救出桃乐丝，她一定会死的！” 欧尼斯特被困在愧疚里无法挣脱出来，“我说过会保护她的！” “在对自己的了解不够深之前，随意做承诺是很不负责的表现，你高估自己了。”她不知道他们小团体之间怎么，但非常明显欧尼斯特对桃乐丝不一样， “你们关系不一般？” 芭芭拉的情况他没怎么过问，却甘愿为了桃乐丝做出闯法师塔这种事来，除了这个理由，她不做他想。 见他没有说话，她就当他承认了。 辛蒂娜垂下眼思索一会儿，做了一个决定，“我和你一起找桃乐丝，至于能不能带走，就不好说了。” 有身为光魔法师的公爵小姐的帮助，当然要比他自己没头脑的找好很多， “多谢！多谢公爵小姐！我和桃乐丝都会报答您的！你真是个好人。” 被称作好人的辛蒂娜在心中淡淡的笑，她不是啊。 擅自闯入法师塔是极度危险的行为，通常为了自己的安全，身体瘦弱的魔法师们会在入口处设立重重的困难，来规避被人洗劫的风险。 她租的房还仅是老魔法师的祖屋，严格说来都不算法师塔，还设立了许多的陷阱和魔法阵呢！纳撒第一次来的时候，把他的衣服毁的彻底的，就是老屋子留下的攻击。 作为有名的亡灵法师德拉维，性格和脾气谁都不知道，她觉得自己还是恭敬一些的好。 硬打是打不过的。 她在塔下的石头缝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在其上以最诚恳的口吻写了想拜访他的想法。 塔上一只乌鸦飞下来衔住她折起的纸，翅膀一扇就飞到最高处去。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想到了某恶魔。真像。 在宿舍里的纳撒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这样就可以了吗？”欧尼斯特学习剑术和锻造术多一些，对法术的了解并不深，只以为这样就能进入法师塔了。 “当然不行——这只是一个最常规的程序。德拉维不看的可能性是很高的，所以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回应，” 而且现在是大半夜——虽然对于亡灵法师来说，黑夜才是他们最活跃的时候。 法师塔内。 乌鸦衔着的纸落在一张凌乱肮脏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书桌上，书籍堆积如山，纸张乱飞，记录着奇怪的魔法方程和魔力线路， 还有不知名的奇怪颜色留下的印记，手一摸就是恶心的味道。 桃乐丝并没有别人想象的凄惨，相反，她还挺自在的。 最开始她也是极度绝望，被一个浑身裹在黑布里的骷髅像牵狗一样牵回法师塔，她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 在她的人生里，亡灵法师都意味着死亡、腐烂和肮脏，会传递瘟疫，打扰已死去人类的安眠，甚至吸取活人的生命。 在极度的恐惧过后，真到了他传说中阴森恐怖的法师塔里，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爱怎么怎么吧！反正也活不了！ 谁知道这塔里除了过于脏之外——还可以。 裹在黑布里的骷髅黑色的眼眶中一抹绿火，自己安静的做自己的事，也不说话，把她扔在一个“窝里”就不理她了。 楼上的实验研究和书籍更能吸引他的心力。 没有堆积如山的尸体，腐烂的臭肉和蛆虫，倒是有很多奇怪的骨头，拼凑成奇形怪状的做家务。 当然做不出个什么结果，反而越来越糟糕，让整个法师塔从上到下都肮脏无比。 德拉维反正就一堆骨头加黑布，根本无所谓。 但是桃乐丝在最开始的害怕后，发现自己生命安全——甚至比在宿舍里还安全时，她就受不了这个环境了。 在家里的时候，她就是个勤快的姑娘，总是把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看他给她的住处是什么？一个窝！ 她家里的狗不睡！ 脏的发亮的布，看不清花纹和颜色。 于是没多久，她也不管房子的主人怎么想，非常心大的自顾自捞起破布条和扫帚，开始代替那些乱拼的骨头做家务了。 德拉维把自己的书房关了起来，其余的地方随她去，竟然就又出了法师塔，不知道哪儿去了。 夜晚的时候桃乐丝还在发呆，一只乌鸦带着纸跳到还未打扫的书桌上，桃乐丝急忙取了下来。 看到信上的内容，她喜出望外，两只手胡乱收拾自己的衣裙和头发，又从窗子伸出头去，却根本看不清楼下是什么情况。 德拉维做了魔法阵，她根本出不去。 她问跟在她身边的骨头架子们， “你们知道怎么开门吗？我朋友来看我了，我保证不逃跑，我就看一看他们，让他们放心就好了！” 可惜骨头们不懂，突然从她的脚下一堆小骨头窸窸窣窣的拼凑起来，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没多久就拼出一只小狗的骨架，看样子活着的时候，大概还很肥，骨头缝有些大。 它拼出来后就在“窝”里打个滚儿，她才知道原来这不是德拉维给她住的地方， 可恶，她连个窝都没有吗！ 它看起来很满意被她收拾出来的新住处，在她脚边跳来跳去的撒娇，就差嗷呜嗷呜的叫了。 骨头能叫么？不能， 所以桃乐丝只听到了咔擦咔擦的骨头相撞声，脆的她怀疑下一刻它就成渣了。 “你可以带我去开门吗……？德拉维好像做了很多陷阱，我怕走错了。我想见我朋友。” 她也知道期望一只小狗骨架不靠谱，但是又实在没办法了。 如果欧尼斯特与德拉维起了冲突，他绝对打不过。 她觉得德拉维可能并不会伤害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裹在黑布里的骷髅身影似乎没有那么可怕。 小狗骨架在她脚边转悠着蹦跳，突然朝一个方向跑去，见她没跟上来，摇着尾巴停下来等她。 它似乎真的想领她去什么地方。 第73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23 辛蒂娜仰着头，被黑雾笼罩的法师塔只有粗略的剪影，她顺着乌鸦飞行的轨迹望去，眼底微亮，隐约透过黑雾迷障看到一点点真实的痕迹。 “在那里……”可是太高了。 如果有坐骑就好了…… 突然法师塔底部黑腻的石头墙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一根白色的线，从底部歪歪扭扭的往上画，在一人高处拐弯横拉，又往下，画出一个门的形状。 接着真的出现一扇石门，辛蒂娜和欧尼斯特面面相觑，犹豫着往前推开。 一股浓烈的酸腐臭味袭来，她皱着脸捂鼻，欧尼斯特的表情也有点难看，但还是到她的身前去探路，怎么能让公爵小姐保护他呢？ 两人一走进墙内，身后的石门变回了完整的石墙，他们想后退都不行了。 第一层底部杂乱的堆满了东西，像是个垃圾场一样什么都有，难说那股子恶臭不是从这里而来。 随着他们的进入，只有一只蜡烛微弱照明，四下里生物的爬动声窸窸窣窣，在烛光照不到的阴影处，晃动着触须和多足。 身后的墙壁八条长腿阴影缓缓落下，辛蒂娜头也不抬的反手拿剑，刺穿了想偷袭的跟人头一样大的蜘蛛。 她嫌恶的举着剑把尸体甩进“垃圾堆”里，亲眼见着数不清的小虫子，从各种小阴影里钻出来扑上去。 已经走到破败楼梯口的欧尼斯特回头，对站在垃圾堆里的公爵小姐感到非常的抱歉，“您……还好吗？” “没事，”她拒绝他伸来帮助的手，“走吧……去找桃乐丝。” 来都来了。 楼梯铁锈斑斑，墙壁上的墙纸表皮翻起脱落，露出的内墙和楼梯的锈迹一样呈红色，高处挂着碎裂的各式花边装饰的镜子，眼见也是破破烂烂，不知道挂了多久。 辛蒂娜一手拿剑，一手大拇指与食指点着，碰出无数的光点凝聚成一只山雀，浑身通亮只有一双小黑豆豆眼，在她的肩膀和头顶跳来跳去。 它就是个移动小灯泡，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随着他们的脚步上移，身后走过的路渐渐笼罩在黑暗里，连微弱的烛光都没有了。 墙上的碎裂镜子里倏地闪过一个影子，谁也没有注意到。 欧尼斯特原本警惕的沿路探索，却发现一路上除了无处不在的垃圾就只有各式的虫子，还有窜过他脚背的老鼠。 他走的急，不远处的一声响动吸引了他的注意，急忙追了上去，“桃乐丝！” 结果只是从垃圾高处坠落的玻璃器皿，一只肥硕的老鼠抖着胡子，看到他也不逃。 辛蒂娜走的慢，时不时的往后看去，墙上的碎裂镜片反射着山雀的光，看起来没有一点异常。 一拐角，她发现只有她一个人了。 欧尼斯特不见人影。 紧跟在她身后的黑暗里，传来有规律的啪嗒啪嗒声，有什么东西沿着楼梯，爬了上来。 握紧了手中的剑，辛蒂娜心道，来了。 此时的欧尼斯特回首去找她，却发现楼梯和走廊处空无一人，好像公爵小姐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辛蒂娜小姐？你在哪里？” 回答他的只有寂静。 在他头顶上方模糊的镜子碎片里，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和他同样的位置有一个女孩，双手握住剑，向从黑暗中爬出来的怪物勇敢地砍去。 ——- 小骨头狗子甩着尾巴带路，在杂乱堆积着的屋子内时而兴奋的跳跃打滚， 时而警惕的绕开在培养罐里伸出的植物触须，或者脚下的某块看不清颜色的地板，完美避过德拉维随手造出的危险陷阱。 桃乐丝被德拉维带上来的时候，她只觉得那具裹着黑布的骷髅最危险，现在他不在，法师塔里原来到处都是危险！ 德拉维的实验产物有的不会对小骨头狗有什么反应，但是她就不一样了。 她是活人。 可是欧尼斯特和公爵小姐就在楼下，如果自己不下去，让他们上来的话，他们肯定会死的。 她跌跌撞撞的跟紧了小狗，才刚收拾好的衣服和头发又一次变得脏乱，一层又一层穿过德拉维堆积起来的奇怪物品，最后终于到了最底层。 大门好好的关着，一路上什么人都没看见。 “他们没进来吗……？”她不是按照小骨头狗的指示，打开门了吗？ 桃乐丝难掩失望，连欧尼斯特，也没来？ 紧闭的大门旁，一个锈迹斑斑的等身镜前，小狗子蹲坐在地，骨头尾巴扫着地面，染上了一些脏污。 “你要照镜子吗，太脏了。”她从裙子上撕下一块布，唯一会的魔法就是打湿了帕子，也足够她将镜子擦干净了。 从上方一点点往下，被污垢掩藏的画面出现在眼前，一张腐肉纠结的脸和突出的眼睛突然出现，桃乐丝吓得连连后退，惊叫出声。 镜子前的小狗骨头咔擦咔擦，似乎在笑她胆儿小。 桃乐丝一手抚着胸口，却发现了熟悉的东西——那不是辛蒂娜小姐的剑吗？！ 所以他们其实进来了？ 她鼓起勇气上前大力擦着镜面，画面才终于完全显示出来，里面正是挥着剑的辛蒂娜小姐和怪物打在一起！ “辛蒂娜小姐！”她拍着镜面呼喊着，“危险！” 可惜对方根本听不到。 也不知道德拉维从哪儿挖出来的腐尸，拼凑出4只手4只脚的模样，她的剑能把它们砍碎，但过一会儿就又能迅速拼接在一起，向她扑过来。 墙上似乎有一面镜子在闪烁，她也没有精力去看了…… 亡灵法师的奴仆手下，不生不死，根本不知疲倦。 黑暗处越来越多的啪嗒声传来，辛蒂娜发现自己的剑，除了能让这怪物下一次拼凑慢点外，根本毫无办法，反而自己越来越累， 她念起咒语，落在她头上的山雀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桃乐丝在镜子外都忍不住遮住眼睛，千万缕金光像利剑一样射出，在她面前的怪物无知无觉被刺穿，被融化。 它身后刚爬出来的同类也免不了消散的结局。 当桃乐丝再睁眼的时候，镜子里已经没有怪物的身影，而辛蒂娜也同样消失了。 只有一颗绿宝石发卡，在肮脏的垃圾堆里，闪着幽冷的光芒。 第74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24 “辛蒂娜小姐！”桃乐丝把镜子翻过来看后面，除了锈迹就只有蜘蛛网， 她拍打着镜面一次次的呼着辛蒂娜的名字，可是画面依然停滞，什么都没有。 骨头小狗歪着脑袋仰头瞧她，她只能求助于它，“她怎么样了？是出事了吗？还有……还有欧尼斯特……” 正心慌意乱的时候，法师塔一阵明显的晃动，面前的镜子站立不稳，就要倒下来。 桃乐丝双手稳住镜子，骨头小狗站起来对着她身后龇牙，她转头看去，紧闭的大门渗进来一缕又一缕的黑雾， 一个银白头发的高大身影在黑雾中显出身形，金眸冷冷的看着她，“让开。” 愚蠢又弱小的人类。 他看自己的眼光带着蔑视与不耐烦，仿佛她如果不听话，下一秒他就会杀了她。 桃乐丝后退着被堆积当杂物绊倒，骨头小狗走前几步拦在他与女孩中间，努力的龇出自己的乳牙威胁。 她突然想起刚刚那画面，“辛蒂娜小姐她……”话还没说完，恶魔一手伸向光滑的镜子，镜面如水波荡开涟漪，恶魔抬脚就走了进去。 他身后的黑雾跟着他一起，镜子里的画面只剩一片黑暗。 没多会儿，一声咔嚓声响起，镜面出现一道裂纹。 随之越演越烈，裂纹像蛛网一样散开，镜面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撞击，越来越碎，直到再也不见一点平整， 又一声撞击，镜面突然爆裂开来，碎渣子四处飞溅， 桃乐丝抬起双手手臂挡住脸庞，从缝隙间看见纳撒以赛拎着一个人出来，扔在地上的碎玻璃上， “欧尼斯特！”桃乐丝不顾对纳撒的恐惧冲出去扶起男子，他身上血迹斑斑，汗水打湿额前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和脸颊，看着非常狼狈， 他也和辛蒂娜一样，被层出不穷的怪物缠住了。 “哼，”纳撒手里捏着绿宝石发卡，不肯多给他们目光，而是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黑袍骷髅问道，“她在哪里？” “我只找她，别的事我不管。”他眼角瞥一眼这两个只会惹麻烦的人类，心中厌烦， 德拉维孤僻的连拟个声音都不愿意，和恶魔只凭意识交流，让桃乐丝听的一头雾水。 “光魔法？是她。” 说到光魔法，桃乐丝插嘴道，“辛蒂娜小姐使用完光魔法就不见了！伴读先生，请您一定找到她……” “先担心你们自己吧。”恶魔已经尽量忍住恶言了，还是忍不住出声，“太弱了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说完不知道德拉维给了他什么消息，他“砰”一声化为黑雾消失不见，只留下骷髅眼里闪动着火焰，转向了坐在地上的女孩子。 桃乐丝挡在欧尼斯特的身前，想对着这位法师塔的主人扯出笑脸，却发现根本不行， 身后的男子努力站起身，对德拉维恭敬的垂下头， “请问您需要我用什么来交换，才肯放了桃乐丝？” ———— 辛蒂娜在下坠—— 她的魔法结尾的时候，虽然怪物们消灭殆尽，但眼前被自己照亮的破败突然越离越远，她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拖着，抛向未知。 失重的感觉让她万分恐慌，脸上第一次出现无措的表情。 天上一轮半月，在夜色中怜悯的看着她。 清冷的月光下，她似乎看到了不远处山的轮廓和下方黑压压的树林，向史前怪兽一样张开巨口，要吞噬掉她的生命。 我可以的，别怕—— 努力翻转身体，学习鸟儿张开双臂，在离树林越来越近时，又使用一个风魔法，让自己不至于掉的太厉害。 选了相对茂密的树冠，她闭上眼睛，护住头脸，让数不清的细枝抵消掉她下落的速度， 代价就是断裂的枝干划破她的皮肤，浑身疼的几乎没有了知觉。 最后她卡在树枝里，离地面只有一人高， 身上的剑落了下去，她喘着气，一动也不想动，双腿还在发软。 “圣浴洗礼。” 没想到有一天，她要给自己使用治愈术。 黑夜中点点的碎光，跟随她跳下树枝的步伐形成拖尾，辛蒂娜身上的伤在愈合， 但被树枝划破的衣服却只能这样，破破烂烂。 这是哪里？ 威尔斯附近的树林很多，这是其中一片吗？ 她要怎么回去？ 不过最重要的是，从小仆人环绕的公爵小姐，怎么在这一片原始的森林里，活着找到出去的路？ 她捡起剑，发现腰带被扯裂，没办法再别在腰上，只能提着它，再一次爬上树。 黑夜不适合探路，而且她也希望能在树顶看到威尔斯学院的高塔，指引她前进的路。 四周只有昆虫的鸣叫，偶尔地面有黑色的身影快速的窜过，或跑远了回头瞧她这个陌生的生物， 天空上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从她斜上方掠过，辛蒂娜沉住呼吸一动不动，等它飞远了才松了口气，继续把剑遮的严实，不让被夜行的猎食动物发现。 坚持不了多久，天亮了就好了。 一声鹰唳突然传来，刚刚还在寻找猎物的捕食者，被另一个更大更利的爪子摄取住， 翅膀急速拍打，羽毛乱飞，纠缠的身影在天空俯冲翻滚，最后黑色的身影还是被金色的利爪刺穿内脏，无力的任其嗜咬羽毛下的皮肉。 在黑夜中极为华丽的金色羽翅落地即收拢，猎食者放下尸体，在相对开阔的地面上，低头尽情享受自己的猎物。 辛蒂娜藏在茂密的树叶中看着这一幕，双眼张的极大。 狮鹫！ 背上没有鞍，羽毛金黄，毛发健康，身形比洛克老师那一只更雄壮，也更凶猛的野生狮鹫！ 它在这里就表示—— 这附近有狮鹫群。 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静静的等着它吃完猎物，雄壮的狮鹫舔着爪子清理身体，又展开翅膀用嘴细细梳理羽毛，爱干净的习性和洛克老师说的一模一样。 整理的差不多了，它前腿微弯，一个用力就冲上半空，扇动金色的翅膀朝一个方向飞去。 辛蒂娜看着它离去的方向，默默记在心里。 一边回忆着洛克老师的课程内容，一边等着太阳升起，这是辛蒂娜在森林里的第一个晚上。 第75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25 德拉维只说把人扔去了森林，却无法给出具体坐标。 威尔斯附近的森林格外宽广，里面生活着数不尽的珍奇异兽， 有一些是威尔斯的老师从世界的各个角落里寻来，特意放养。 没有谁能具体搞清楚森林里的状况，由于进入森林的魔法时常失效，除开一部分实力足够强的非人，多数魔法师都是不愿意踏入其中的。 纳撒以赛就是实力强大的非人中一员。 他高高的飞在半空，从手中股股冒出黑色的符文，带着小翅膀落入下方的森林里。 它们寻找着森林中的生命，其中一只啪地贴在蹲着吃蘑菇的长耳兔上，蠕动着钻入兔子的耳朵， 它突然身体一僵，眼眶渐渐被黑色注满，停住嘴，爪子里的蘑菇滑落下来，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它开始疯狂的奔跑。 和它有差不多状况的，还有正在做窝的鸟儿，蹭树的棘皮野猪，打盹儿的风极狼…… 都去给我找她吧。 一只红色的巨龙盘旋在他身侧，语气讥讽，“一个人类贵族小姐，就算她会用剑会点儿魔法，也不可能在森林活下去，你找到的只能是她的尸骨。 可怜的魅魔先生，如果她只剩一具破败腐烂的身体，你会后悔为了她，化为男身吗？” 亚伦对于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他又是为他可惜，又是愤恨他的不理智。 同时暗自期待着，未来某一天，作为男性魅魔的他实力减弱，被自己踩在脚下的样子。 如此复杂的心情，每次遇见纳撒以赛都越来越强烈。 然而现在他依然打不过他——说好的实力大减呢？ “如果这样作为亡灵存活也不错。”纳撒捏住手心，换往下一个地方，“没有我的允许，她不能死。” 他还没有彻底得到她的情呢。 “被爱情迷惑的愚蠢恶魔。”红龙翅膀一震，冲入云层将其穿破一个洞，又俯冲下来，消失在茂密的森林里。 是吗？被爱情迷惑？ ——— 辛蒂娜在天际微微亮时，跳下树枝踩着露水，往昨晚狮鹫飞离的方向走去。 白天并不比夜晚安全，在树木后、草丛里，总会有她根本不认识的生物，或观望，或威胁。 不知名的草有可能是食肉性的，飞来的漂亮虫子也许带着毒。 地上的落叶可能是某只地虫张大嘴伪装的陷阱，更何况随时随地都可能会遇到的猎食者。 虽然不会像威尔斯学院里的能化为人形，但是完全兽化的动物没有多少理智，杀太多了，血腥味又会引来更多的猎食者，种种麻烦。 她并不是完全的娇气贵族小姐，作为家族继承人培养的她，曾经学习过如何在极端环境下生存， 如果外敌入侵赫顿家族的领地，她也是需要提着剑去战场的。 这一处森林里的求生，比她想象的要难。 穿过倒地的朽烂树木，她在潮湿的一端采摘几片可食用的蘑菇，就这么当作零食生吃了下去。 野外猎杀的动物腥味太重，她试了好几次都只能勉强吃下去，已经被恶魔的香甜小蛋糕养叼嘴的她，格外受不了野生肉上的骚臭味。 赶了一天的路，将要到夜晚之时，她已经在一颗大树上用树枝铺好巢穴，无论是从地面还是天空中，都看不出异样，可以让她好好的安睡一晚。 可惜防不住嗅觉灵敏的风极狼群。 她只浅浅的睡着一会儿，身体感应到了危险一样突然惊醒过来。 透过她铺好的树枝缝隙，看到她所在的树下围着十几个黑影，红色的眼珠闪着光，贪婪的盯着她所在的方位。 有一只身形较大的，似乎是头领，在树下绕着走了一圈，然后蹲坐在地，爪子开始刨树干的位置。 风极狼群，血缘最接近狼人的的种族，智商高，团队合作，身形虽然不是最大，却是顶级的猎食者。 她的临时巢穴，估计稳不住了。 只见狼群开始分工合作，它们有的开始试图跃上最低那根树枝，有的开始利用自身的魔法属性， 把一道又一道的风刃割在她所在的树枝上，在她跳跃道另一根时，她临时的巢穴已经和树枝一起，崩溃的落到地面。 她不是不能杀了他们，但是这样，也许会引来更大的捕食者…… 突然从天空俯冲下一个身影抓起一只风极狼，扇动着翅膀飞高，盘旋着又松开爪子，让其从高处摔落地面， 狼群龇牙低吼着，然而一只又一只金色身影从半空有样学样的俯冲，即便没有抓到狼，也用爪子阻止了它们的逃跑与反抗， 其中一只落在了她的身侧，狮鹫巨大的身形站立在粗壮的树枝上，让她有一种即将听到树枝断裂声的错觉。 它只瞧了她一眼就跳下去，和别的狮鹫们一起享受满地的美味。 狮鹫群猎食场景——或者说是，狩猎技巧学习现场？ 最先动作的狮鹫明显比别的大一号，此时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叼过来一只狼尸，只是这只的眼睛不是风极狼的红色，而是漆黑一团。 它看起来很是嫌弃，没有把它扔到地上的狼尸堆里，自己也不吃，就用爪子一下一下撕着玩儿。 她感觉现在就像洛克老师带着学生们在练剑，一旁蹲着他认真梳理羽毛的狮鹫。 只是现在掉了个儿， 狮鹫的长者在带着崽子们学捕猎，一旁的她没有羽毛梳。 这是她还没学到的课程，狮鹫不是完全的群居或独居。 偶尔会有族群里最强大的几只狮鹫，带着族群里发育不错的崽子们去集体狩猎，饱餐一顿。 但是越到成年合作的可能性就越少。 比如昨天她看到的那只，就是独自捕猎。 辛蒂娜不知道她现在是应该走，还是停留着等它们吃饱了离去。 不过它们也不给她思考的时间，那只最大的狮鹫张开爪子向她抓来，刚刚才挠过狼尸的身体非常腥臭，让人作呕。 似乎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把她完整的抓在爪子里，也没有让指甲刺穿她的身体， 它带头飞上天空，吃饱了的狮鹫崽子们纷纷跟上，辛蒂娜回头就瞧见了这一副美丽的场面。以黑夜中的森林为背景，一群年轻的狮鹫扇动金色的翅膀形成整齐的队列。 像一幅画。 第76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26 狭长的天然峡谷内，风声飒飒，四处巨石嶙峋，只偶尔有矮小的灌木，在贫瘠的山地里顽强的生存。 辛蒂娜免费乘坐了一趟狮鹫航班，就是降落姿态过于狼狈， 不怪它松爪太早，身在高处脚不沾地，让她头晕腿软的，反应慢了很多。 它们落在一处避风的石台，巨大的翅膀带起石子碎成的细沙，和狮鹫们脱落的毛，扑了她满脸， 辛蒂娜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嵌进手心的尖锐石子，面前的狮鹫收起翅膀，侧着头看她手心的点点碎光愈合了伤口， 对着后方一阵鸣叫，吃饱了就在天空盘旋着打斗贪玩的年轻狮鹫们，似乎得了怒斥，一一分开落地钻入巢穴，消失不见。 它用嘴叼起她的衣服，扔进了自己的巢穴。随即盘着身体，收拢翅膀，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 见她爬起来又用嘴赶着她，把她塞入自己有着蓬松羽毛的胸腹下方，咕噜噜的像安抚幼崽一样，非要把她埋在羽毛里。 爱干净的狮鹫巢穴只有树枝和各种毛，但是兽类独有的气味依然非常浓厚。 感受着它身上传给自己的体温，辛蒂娜觉得自己不能不识好歹了。 洛克老师说，狮鹫作为曾经的圣骑士坐骑天然亲和光魔法，得到了验证，她现在就被当崽子照顾了。 不知不觉间，她安稳的睡了过去。 峡谷内寂静无声，慢了一步的恶魔落在一片狼藉的树上，脚下是未散去的浓浓血腥味， 小型食肉动物们啃食着狮鹫留下的残骸，竖着耳朵留意大型掠食者来分一杯羹。 地上被血液和凌乱的脚印覆盖的树枝，明显有人工的痕迹。 “狮鹫群……” 被狮鹫爪子撕成碎片的狼尸脑袋里，爬出一个黑色符文凝结的球，扇动着翅膀向他飞来。 纳撒以赛打了一个响指，它应声炸开，森林里其余所有的符咒也纷纷炸裂，连带着奔跑的宿主们突兀的倒地而亡。 知道她在哪里，就好办了。 ——- 清晨一缕阳光洒进温暖的巢穴，辛蒂娜独自醒来，浑身上下都粘上细软的绒毛，连嘴角都痒痒的。 外面狮鹫的叫声此起彼伏，热闹的像在赶集。 她捡起剑，用巢穴内的烂布条捆起来，勉强系在腰上，小心翼翼的走出去。 外面天高云阔，几只狮鹫在半空追逐嬉戏。 在她不远处的碎石上，一群狮鹫迎着朝阳，有的梳理毛发，有的打的羽毛乱飞，也有的懒洋洋的半躺着，把落到它身上的调皮崽子一翅膀扇开。 它们正处在峡谷一侧的高山之上，成年的狮鹫从这里一展开翅膀，轻轻一挥就能乘着风飞起，一收，就能俯冲到峡谷底部。 巨大的落差形成绝佳的地势，还有森林里数不尽的食物，这就是狮鹫群迁徙到这里的原因。 辛蒂娜攀着石头往上爬，站在最高处被风吹的几乎站不稳身形， 阳光越烈，雾气和云层逐渐消失，站在最高处的她，终于依稀看到了一点点威尔斯学院的尖塔，还有另一边粼粼波光的大海。 一切都尽在眼底。 突然一只狮鹫从她头上极近的掠过，本就没站稳的她，被它翅膀带起的气流刮的险些滚落， 撤下了好几步路，用被包起的剑插在石头缝隙，才让自己勉强站住了身形。 它在天空盘旋一圈，回过头落在她刚刚站立的石头上，咕咕叫出声。 辛蒂娜自认为听懂了它的意思，“好啦我知道了，我不能站在最上面……你来你来！” 她顶着一头的绒毛，朝着来时的石头路爬下去。 它也跟着跳下来，把本就不稳的石头们踩的七零八落，像个故意捣乱的小孩子，翅膀时不时的扇起，就是不让她站稳。 辛蒂娜抓不住石头就去抓它的毛，它挣扎着咕叽咕叽还是被它揪下几根来，疼的伸过头来推她，却被她又用力揪住颈羽。 一人一狮鹫离得太近，她突然就想起了洛克老师课堂上的内容，福至心灵，一个翻身就骑到了它的身上。 这是一只年轻的狮鹫，身上突然多了重量让它猝不及防，甩了几下都没卸掉， 便张开翅膀，跳跃着靠近到悬崖处。 辛蒂娜心脏咚咚直跳，又是慌又是怕，压不住心中的期待，稳稳的趴伏在它的身上， 眼神飘过下方万丈深渊，她瞳孔微缩，双腿酸软无力，手用力抱紧了狮鹫的脖子，闭上了眼睛。 不看，就不会害怕了吧？ 可是怎么可能不怕？！ 突然的坠落感袭来，迎面而来的风将她头发吹的打在脸上，带着疼痛。 狮鹫金色的翅膀张开，从高山悬崖上快速滑翔向下方的峡谷， 辛蒂娜逼着自己睁开眼睛，还算平稳的飞行让她勉强能忽略高度带来的不适感，狮鹫顺着气流在峡谷上方盘旋飞翔，连翅膀都没怎么动。 下方银带一样的小河流淌，她还能看到几只动物在河边低头喝水，突然竖起的耳朵动了动，抬头看到他们，又惊慌的逃开。 两旁的景色在迅速倒退，除了偶尔抖动一下翅膀，狮鹫非常乖的飞行让她稍微放松了身体。 前方水雾迷漫，峡谷上方突然断裂的地势，和细小的河流营造出一条飞瀑，狮鹫突然猛的侧过身体，直直地就朝着瀑布冲去。 她就说它怎么可能会乖？它是野生的啊！ 辛蒂娜四肢并用抱紧了它的身体，死死的把头埋进它的羽毛，高速穿过水雾让她浑身打湿，露出的皮肤也被拍打出红痕。 然后它几个振翅，向着天空猛力爬升，冲进云层，让她的身体贴上冰渣。 在云中翻滚而出，被散落的阳光照射在它金色的翅膀，羽毛上水珠圆润，它一抖就尽数掉落，没有沾湿它一点。 然而辛蒂娜完全湿透了。 直到顽皮的狮鹫突然收起翅膀，从半空直直坠落下去，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叫出声， “啊——” 一路跟着躲在下方的恶魔捂着嘴，笑的难以抑制。 活着，生龙活虎的。 课程还没学完，就敢去尝试骑乘了。 该说你勇敢，还是鲁莽呢？公爵小姐。 第77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27 辛蒂娜和它杠上了。 她怎么也不松开抓着它的手，任它怎么挣扎。 最后只能认输一般带着她飞回了高山巢穴。甫一落地，她便迫不及待松手下来，软着腿坐在地上，头晕眼花，恶心不已。 双手撑在地面，脚踏实地带来的安全感安抚她乱跳的心脏。 深深呼吸抑制住想吐的欲望，狮鹫还在她身边叽叽咕咕仿佛是在笑她，辛蒂娜捡起手边的小石子，丢过去啪一声打在它的翅膀，被羽毛弹开又落回地上。 “你给我等着！” 它还真等着，也不和它的同族玩了， 屁颠屁颠的跟着她去找食物，对于她摘的果子，抓的鱼儿不屑一顾， 在她勉强填肚子的时候，突然“砰”一声，从天而降一只黑色粗毛死不瞑目的暴牙猪， 它当着她的面用爪子撕开肚腹，向她推了推，一副“真没用，这个给你吃吧”的即视感。 ……“谢谢，我不吃。” 肉太骚，吃下去不用你带着我乱飞，我都能吐出来。 双方各自看不上对方的食物，饱腹之后辛蒂娜又一次爬上它的背，狮鹫适应良好的抖了抖身体，一个猛力冲上云霄。 它就跟炫技一样在天空翱翔，优美的身姿，高难度动作，可惜只有恶魔在欣赏。 也不对，他欣赏的不是它，而是趴在它身上的辛蒂娜， 那明明非常害怕但努力坚强的样子——可怜又可爱。 “身体都在怕的发抖啊……”连他宿舍楼那点高度都受不了的人类，却想征服在天际遨游的狮鹫。 “就那么想要吗？” 他隐匿在阴影里，抱着胸扇动羽翅。 一支黑色的羽毛脱落，落在他修长的手指里，细细把玩。 ——- 辛蒂娜这一次真吐了。 这只可恶的狮鹫就是故意的，连个适应期都不给，上来就是前空翻后打滚儿的， 伴随着别的好事狮鹫的鸣叫，它越玩儿越花，反正也不怕她掉下来，就当跟同族炫耀了。 被它搞的肚子空空，她连捡起石子砸它的力气都没有，它得意的和别的狮鹫蹦来蹦去，好不快活。 多来几次就不会怕了。 她只能这样告诉自己。 记不起究竟飞了多少次，中途太饿的时候，她强迫自己吃下了倒霉狮鹫分给她的肉——很腥但可以填肚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终于愿意接受它的“分享”，这一次它平和许多，带着她沿着森林向遥远的海边飞去。 辛蒂娜在多次飞行里终于与它有了一点同调，在风速和气流平稳时，她可以稍微放松一些，尽情欣赏宽阔的天地，体会有翼生命畅享自由的心情。 只是这一次发生了意外。 在本该平稳滑翔的区域内振翅高飞，反转身体。 天空中一只比狮鹫大许多号的身影从森林中挥动膜翼，带着滚烫的气息袭来。 狮鹫声音尖利满是威胁，丝毫不怕，但体型的差距摆在这，它不得不灵活躲避。 “红龙亚伦？！” 这不就是在洛克老师的课上，被戏耍到无力的家伙吗！ 他怎么在这儿？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一点没有遇到熟人的开心，反而非常恼怒—— 她只知道他似乎和纳撒以赛有些龃龉，但自己也被他连带着记恨了吗？ 为什么要来攻击她？ “很明显，来杀你啊，娇弱的公爵小姐。” 龙身的亚伦独自面对她时，不像面对纳撒那样情绪化，而是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蔑恶意，仿佛手指头一捏就能杀了她， 之前还对他有宝宝滤镜的辛蒂娜，现在已经拔出来剑，沉住眉眼昂起下巴道，“来啊。” 不用问缘由，在威尔斯杀戮需要理由吗？不需要。 一龙一狮鹫的缠斗落在下方的纳撒眼里，他冷凝了脸随时要出手的架势， 但看到她还游刃有余，又忍下来，隐藏起身形，悄悄飞到他们不远的半空中。 年轻的狮鹫非常勇敢，在面对比它大许多的巨龙也完全不带怕的，攻击性拉满， 爪子与尖喙专挑巨龙没被鳞甲覆盖的地方刺，什么眼皮、鼻子，还有巨龙还没来得及长好的细嫩鳞片， 辛蒂娜发誓不是她教的。 她完全没有对战巨龙的经验，这一场争斗目前都是以狮鹫在主导，他们没有配合，只能是辛蒂娜见缝插针的用剑砍在任何她顺手的地方。 还没有认主的狮鹫野性十足，打起来根本不知道顾及背上的她。 巨龙身体相对笨拙，它之前带着她飞行的技巧用的非常娴熟，利用灵活的飞行技巧让亚伦愣是没摸到。 几次喷火都被狮鹫躲了过去，它毫发无伤，辛蒂娜的头发尖儿还是被燎到了。 这样不行——她趴在它背上想着，在狮鹫又一次绕过亚伦的头顶时，她放开紧抓狮鹫身体的手，跳到了巨龙崎岖的身上。 蹲下身，用剑划破手心，让自己的血染上手心迅速凝结好的法阵， 她抓住巨龙凸起的厚重鳞甲，将染血法阵一手按在巨龙的头颈处。 金色缠绕着血红钻入他的皮肤，带来微微的刺痛，亚伦怒吼，“这是什么？没有魔法能穿透龙的鳞甲！” 可你是混血还没发育完全啊！ 而且只是做个印记而已，真正的魔法，在后面…… 他用力甩动身体，比狮鹫更大的身躯只有凸起的尖刺能抓握，辛蒂娜猝不及防间没抓稳，脚下一空坠落下去。 狮鹫满心满眼都是和巨龙的战斗，根本不知道要去接人， 辛蒂娜现在无法驱使它，如此，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视线里的龙和狮鹫在缠斗，她念着咒语，体验熟悉的落空感。 刚刚划破的掌心举起，对准红龙的方向五指张开。 突然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接住，银白色长发，黑色的羽翅，恶魔出场的及时，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接住你了。” 辛蒂娜的魔法催动停顿一瞬，抬起眼对上他的金眸， 四目相对，她眼神一闪又转过脸去，继续她未完成的魔法。 “莹耀之光，听我号令。” 空中最耀眼的几缕阳光节节折断，碎成菱形重叠、分裂，以蜂群集结的方式，随着她指引的方向，从四面八方汇集而去。 纳撒以赛仰头看着，笑意渐渐收起来。 第78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28 她专注地指引着光的方向，数不尽的菱形光刃形成包围之势，让亚伦第一次有了恐惧之感。 狮鹫身形较小，发现不对猛的下坠，光刃对它没有一点敌意，只专注的追逐那只红龙， 突破了包围圈的它此时才想起背上好像少个啥，眼力极好的它，不仅看到了她，还看到了一只恶魔。 它的尖啸声再次响起。 纳撒以赛勾起嘴角，“还没认主呢，就开始护着你了，你挑选了一个好坐骑。” 冲过来的狮鹫对着恶魔发出威胁的低吼，辛蒂娜微微挣扎一下，他知趣的将她抛向它的脊背，这次狮鹫终于知道要接住她了。 辛蒂娜坐稳后，它还故意扇动翅膀吹他一脸，她幽幽的对他说，“我杀了他，怎么样？” 她说的是亚伦。 纳撒以赛极为绅士的一手抚胸，微微鞠躬，“这里是威尔斯，您做什么都可以，公爵小姐。” 是吗。 辛蒂娜眼一眨，身体微向右方移去，狮鹫配合着她的方向振翅而起，追着红龙逃离的方向飞去。 恶魔紧随其后，一金色一黑色的身影，掠过森林的上空，前方不远处一只红色巨龙在半空翻滚挣扎，吐火，空间魔法，分身……使尽浑身解数也逃不脱蜂群样纠缠不休的光刃。 他并不是完全的巨龙，身上鳞甲还没到抵抗任何魔法的地步，何况他身上又不是每一个地方都覆盖了鳞片！ 光刃密集，看似温暖，刀刀割肉。 亚伦也算是身经百战，在威尔斯的实力派里有名号的学生，曾经除了恶魔纳撒以赛外谁也不服的巨龙！ 他从未见过，这是光魔法？ 混乱间，他分不清天空与地面，看不明前方通向什么地方。 他砸倒了大片树木，嘶吼声中，血液一滴滴穿过光刃染红土地， 死咬住他不放的光刃，穿梭间竟然没有伤及一片树叶，一根草。 此时的他恍惚感觉它们的威力小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黄昏时分，森林中一部分掠食者已经开始行动起来，被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吸引着，在暗处伺机而动。 不能留在这里。 亚伦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振翅起来，迎着即将落下的太阳，朝着大海奋力飞去。 狮鹫怪叫出声，追上红龙后在他身侧左右摆动，看到他滴落的血液尤其兴奋，仿佛都是他的杰作一样，骄傲的无以复加。 黑色乱发掩藏下，辛蒂娜神色不明，她看了一眼前方的落日低声道，“可惜了……” 时间快到了。 红龙最终体力不支砸在沙滩上，渗出的血液将白色的沙滩浸染成红色，属于巨龙的膜翼无力的耷拉在地，光刃聚拢成一起，将他密密麻麻的覆盖起来。 沙子被狮鹫扇起，它平稳收起金色翅膀落地。 辛蒂娜踩上沙滩，只瞥一眼巨龙的身影就坐下，撑着脸看海边落日。 踱步在巨龙身侧的狮鹫得瑟的不行，爪子踩着沙，翅膀一边扇一边跳起，仿佛在向只有微弱呼吸的巨龙示威，示意自己有多健康，而他有多脆弱。 恶魔的脚步轻轻，面对自己曾经的友人即将死去的画面，毫无动容。 反而自在的在她身侧坐下，凭空端着一份蛋糕递到她的面前。 蛋黄色的膏体雪白的奶油，上面点缀一颗红色的酸浆果，无不诱惑着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的辛 蒂娜。 她一点不客气的拿过来几口吞下，指着像个蛋黄一样与海平面相接的太阳道，“看，好美。” “他死不了，太阳落山就结束了。” 纳撒以赛低笑出声，“他就是死了也没什么，这里是威尔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太阳一点点沉入海底，“算了，巨龙也没几只了，杀一只少一只，灭绝了就没意思了。” 保护一下珍稀动物吧。 她提高声音对沉在血沙里的巨龙吼道，“没有下一次了！” 亚伦身上的光刃随着太阳落山逐渐减弱，成半透明状，在它们覆盖下的巨龙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慢慢的缩回人身，“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普通的人类贵族小姐，可以无声无息的拥有这样的魔法吗？ 辛蒂娜嗤笑出声，“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你也说了呀，我是娇贵的公爵小姐。 怎么，给我按一个什么身份，会让你好受些吗？” 可笑的自尊。 她招手让摆出攻击阵势的狮鹫过来，然而它无动于衷，辛蒂娜抓起一把沙子朝它扔过去，只堪堪碰到它的尾巴。 不过好歹它的头转了过来，疑问的“咕噜？” 她觉得自己要不要再回狮鹫群挑一挑，它好像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过来，你毛脏了。”她找了个理由，狮鹫这才蹦跳着跑过来，顺便把沙子扇起来，扑到恶魔的身上。 爱干净的狮鹫乖乖坐在她身侧，任她扑着不存在的赃污，而它一点点梳着羽毛，还时不时的展开翅膀，让落日的余晖照耀在它的羽翅上，流光溢彩。 纳撒以赛很肯定，它是做给他看的。 金色翅膀了不起啊，你的黑翅膀有我的美吗？ 狮鹫对恶魔的恶感似乎刻在血液里，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就被它讨厌了。 “要不要以后都和我玩儿？如果哪一天想家了，就回来，我不束缚你。”辛蒂娜顺着它的羽毛邀请它，“我给你做金鞍，金护具，我们一起去打很多架，行不行？” 它咕噜噜拿头蹭着她，辛蒂娜笑道，“那这就算就是同意了。” 此时太阳完全落入海洋，他们的身影在沙滩上都只留下暗色的背影， 纳撒以赛突然说到，“公爵小姐……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呢，刚刚那个光魔法，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我从来没说过我很弱啊——” 从小泡在赫顿家族的书房里，在绝佳的光魔法天赋，和曾经最顶级光魔师藏书的指引下， 她在光魔法上的造诣，谁都无法估计。 她突然就有点想家了。 也不知道管家莫根大叔怎么样了…… 她来了威尔斯这么久，他怎么连个消息都没带过来。 第79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29 欧尼斯特终于决定与他宿舍的人决裂了。 原因无他，桃乐丝说，是他们把她和芭芭拉卖去的地下俱乐部。 而且，那天在他问出那一句话后，德拉维大法师没什么反应，桃乐丝却出声拒绝了，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欧尼斯特，我很感谢你来找我，可是……我不想再当只能躲在宿舍里的废物了。” 她知道听起来很不知好歹，他和辛蒂娜小姐冒着危险来救她，可她却要辜负他们—— “可是这里……”他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德拉维，结果大法师他谁也不理，只留给他一个黑色的干枯背影，就消失不见。 桃乐丝苦笑着垂下眼，“哪里不危险呢？在这里我至少不用担心会被卖掉或者吃掉。大法师他没空管我，我有很多时间可以学习他遗落的资料，我如果跟你回去……也会成为你的负担吧？ 我也想成为辛蒂娜小姐那样耀眼的人啊！我真是太没用了，才会害了她……” 这何尝不是欧尼斯特想的呢？是他太没用，才会一出事就去找公爵小姐。 “而且，我想试着考上威尔斯的正式学生……我回不去了，欧尼斯特，你还能回家吗？” 他们都回不去了…… 颓丧的欧尼斯特在城堡外站了一夜。 又因为担心辛蒂娜小姐，而去纳撒以赛的宿舍下一直等他们回来。 几天后，他终于看到了天空上属于恶魔的黑色翅膀，同时身边还有一个身影，那是——狮鹫？！ 活的、真的、曾属于圣骑士专属坐骑的狮鹫？ 等等，它背上的那是，辛蒂娜小姐吗？！ ——— 纳撒早就看到了宿舍楼下等待的他，但他只瞥了一眼，就试图将她的眼神转移到他身上， “这里的露台够大，刚好可以让它停留。你租房那可没有那么宽的地方，还是搬回来住方便。” 她“嗯嗯”地胡乱应着，没有被他糊弄，“他在等我，我去看看。” 凉凉的垂眸瞧那个人类男人，恶魔声音温软劝她，“他看起来也没什么急事，辛蒂娜可以换身衣服、吃点东西再说，我想他不会介意的。” 公爵小姐的礼仪，不会衣衫不整的见客人。 只是她没听，狮鹫翅膀一斜，就带着她落下地去。 宿舍楼里窗户处人影幢幢，金色的狮鹫在威尔斯也算是个稀罕物，特别是和公爵小姐、恶魔出现在一起。 纳撒以赛眯起眼威胁的向后方宿舍楼盯去，便有一部分身影识趣的消失。 仰头看着狮鹫和辛蒂娜的欧尼斯特一脸惊叹，在看到她翻身下地时，才从她的一身凌乱里猜出她这几天经历了什么，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公爵小姐。” 辛蒂娜瞧他一个人，忍不住问他，“桃乐丝呢？没找到她吗？德拉维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看来纳撒以赛什么都没跟她说。 “桃乐丝很好，她准备留在法师塔里了。辛蒂娜小姐，我们要准备考威尔斯的正式学生了！”欧尼斯特整理出一个笑容，努力做出乐观模样，“我们会努力活下去的！” 她安抚身边不耐烦的狮鹫，一针见血道，“你们有钱吗？” 她知道他们的出身不高，威尔斯学院又不是想考就考，等游学时间一过，帝国不再支付学费，他们没实力又没金币，怎么活？靠信仰？ 一句话让男子梗住，她的目的本来也不是要他难堪，非常真诚的说，“我可以资助你们，直到你们开始有自主和自保能力，” 她给欧尼斯特足够的面子，“当然，我不是在施舍怜悯你们——我需要你们拿东西来交换，那就是你们宝贵的忠诚。 学成之后，无论是否毕业，都要来我赫顿领地，效忠于我。” 钱，不是白给的。 很合理的要求，完美解决他们的困境。 辛蒂娜小姐果然是个好心的贵族。 欧尼斯特单膝跪地，以骑士礼仪单手捂住胸口低头，“如您所愿，公爵小姐。” 我将献出我的一生来侍奉您，感恩您这些日子以来的帮助。 成为赫顿家族的骑士，会是我的荣耀。 很好。 她满意的点点头。 回到了宿舍的她，从窗户着他离去的身影，纳撒以赛不怀好意的在她耳边低声问，“公爵小姐用这个法子，得了多少心了？” 她扬了眉毛反问道，“你猜？” 一点金钱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有的时候这点金钱，就能决定某些人的一生。 欧尼斯特不会让她失望，就算他失信了，她也不过损失一点点而已。 “他怎么值得呢……您不妨看看我，辛蒂娜。”纳撒以赛握住她的手，附在他左侧心房的位置上，“感受到了吗，它在为你而跳动。” 恶魔的心脏如果这么容易被感知，就不会那么难杀了。 “感受到了，可惜是假的。”她一根食指点点他胸口，问他，“你的心在哪里？” 他嘴角拉开笑容，金眸微闪，“我的心，就在公爵小姐的手里啊……您如果不信，就挖出来看看？” “我是恶魔，没了心也不会死。” 她指尖一点星光，将他衣服的胸口灼烧出一点焦痕， 手指穿过衣服触摸到他的皮肤上，带着光魔法与恶魔身体接触，让他忍不住痛哼出声， 一缕烟冒出，透着皮肉烧焦的味道。 “唔，真狠心。” 他轻轻的责备，却又像很是享受。 指腹下的心脏跳动加快，仿佛感知到被她抵住的危险，在拼命的警示主人。 如果真的是他的心脏，她只要用力，就能刺穿它了。 “您赐予的疼痛让人着迷，辛蒂娜小姐，”他的手包住她的，凑近了身体，吻上她的脸颊， “如果把它献给您，可以换来同样的回报吗？” 她指尖微微用力，又陷进去皮肉一点，他小小的喘出声，一口咬住她的红唇。 金眸紧闭，眉间似痛苦又似欢愉。 辛蒂娜微启唇，感受他紧追而来的热情，心中答道，那可不行啊恶魔，你没了心不会死，但我会。 所以，这真的是你的心脏吗？ 第80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30 为了给狮鹫一个合适的地方，辛蒂娜如了纳撒以赛的意，长住在了宿舍里。 她每天除了按时上剑术课和狮鹫课程外，全身心的泡在了图书馆， 纳撒做好了她出门前点的坚果小酥饼，左等右等老是不回来，他就知道要去哪里找她了。 辛蒂娜果然窝在图书馆的9楼角落里，毫无形象的蹲坐在地上看书，仅有面前的两只山雀光团挤在一起，为她照出一团光明。 她坐在黑暗里看书的身影格外温暖，特别是翻开的每一本都是关于他的种族——恶魔。 一整天都没有动过。 纳撒嫌弃的看一眼两只山雀光团，轻轻走过去蹲下，将她不知什么时候散开的黑色微卷长发撩起。 修长的手指穿过柔软的发丝，她这才惊醒一样抬起头，一手揉捏脖子，“纳撒你怎么来了？” “你坐一天了。”他用自己的发带将她黑发束起，一手撑地也坐下来， 从怀里掏出坚果小酥饼，一杯牛奶，还有牛角面包，“不饿吗？” 趁着她专心吃的功夫，他伸头去看她摊开的书，“关于恶魔的年龄和力量源细讲……辛蒂娜想知道我的年龄吗？” 嘴巴不闲的她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一口牛奶送下去面包，她舔了一圈唇，“你不说也没什么。” 坚果小酥饼香甜酥脆，她夸赞他的手艺，“烤的真好，比我家里做的好吃。” 被夸奖的恶魔金眸微弯，在她喝掉最后一口牛奶后，他主动凑上去，替她清理唇边残余的奶渍。 直到把她惹的气喘吁吁，纳撒把她搂到怀里坐好，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有没有哪里不明白的，我给你讲。” 有一个大恶魔在身边不问，她就非要自己看书来了解，每一次都是他主动问起她才肯开口，这是属于公爵小姐的傲娇吗？ 他在她肩颈处深吸一口，这一次她没有提问书上的内容，而是关心起另一个话题来， “地下俱乐部有芭芭拉的消息吗？” 提到她，今天确实有一个事，“有人在街上看到她了，她没事。” 所以你不要再关注他们这些人了。 “放出来了？他们这么好心？”不像他们的风格啊——她联想着之前给自己的酒水和纸杯蛋糕，或者更往前…… 那一场爆炸。 那个地方有不对劲。 她对身后的恶魔说道，“待会儿带我去看看吧。” 或许就有线索了呢。 “辛蒂娜小姐，你要去报复他们吗？”纳撒以赛笑盈盈，跃跃欲试，“再去炸一次？我也要加入。” 他想起她造成的伤害，一时间期待不已，“不知道光魔法与恶魔符文碰撞，会不会有更好的效果……” 会死多少呢？会不会将地面也给掀起来？ 辛蒂娜一句话打消他的期待，“就是看看，什么也不做。” “那真是可惜，”他美丽的脸庞失望不已，“我还想再一次看到公爵小姐，施展禁术的样子呢。” 神圣又凶狠，就算被刺到双眼疼痛，也想把这个画面印入脑海啊！ “禁术有很多种，你会再看到的。” 闭馆时间临近，辛蒂娜推着他，丢下满地的书籍往外走，“就现在，快走！” 急什么……纳撒失笑带着她振翅飞向天空，向着她一炸成名处而去。 无人的9楼角落处，地上散乱摊开的书籍在黑暗中一一退回原位。 在重重书籍最底处，最后一本归位的书籍封面消失，只翻开的一页歪歪扭扭写着——“恶魔·束缚与封印”。 ———— 她那天逃出来的时候是夜晚，又因为使用了禁术而身体极度不适，对周围印象不多。 但也应该不是这个样子。 这是威尔斯学院内的一处不大的森林，大半地面塌陷，树木倒的横七竖八。 如果不是她炸出了效果，谁会知道这下面是地下俱乐部呢？ “还好，看起来破坏没有很严重。”她还以为有多吓人，其实就是塌陷，好在没有影响周边。 “只是表面看起来还好而已，”纳撒以赛带着她站在没被波及的建筑上，居高临下的观望， “内部坏的一干二净，被他们抛弃了。” “那是帕尔老师吗？他好像在叫我们下去。”辛蒂娜看到一个向着他们招手的身影，对方作为迎接她们入威尔斯的老师，她印象很深。 这位看起来极为普通人畜无害的老师，究竟是怎么做到威尔斯的教师位子呢？ 他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啊，是辛蒂娜同学和纳撒以赛同学。你们是来观摩自己曾经的战场吗？辛蒂娜小姐果然和我想的一样，适合威尔斯呢。” “帕尔老师，”她恭敬的打了招呼，有一些尴尬，“我那时候刚来不懂，没想过会造成这个样子。” “没关系啊，孩子。”帕尔老师示意他们跟上他的步伐，“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低估了你而已。 看来纳撒以赛和你相处很愉快呢，” 他仿佛现在才发现他的不同，“哦，纳撒，你提前成熟了，是因为我们美丽的公爵小姐吗？” 辛蒂娜瞧了恶魔一眼，他非常坦诚地说道，“帕尔老师猜的没错。” “真是美好的爱情——对了，辛蒂娜同学，”帕尔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港口那边似乎有你的来信呢，要去看看吗？” 来信？终于？ 她惊喜地问道，“真的吗？那我先过去了，老师！” 笑眯眯的点点头，帕尔站在原地看着她拉着恶魔离去。 纳撒以赛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帕尔与他对视间，慢慢淡下笑容，被发现了。” 不过，就算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 辛蒂娜急匆匆从码头的信使那里收取了信件。 其实是一大包莫根大叔差人送来的东西，一些她惯常用的小饰品，城堡里为她新缝制的礼服，还有领地里出产的糖果。 她开开心心的翻着箱子时，纳撒以赛遥望着码头陷在沉思里，仔细琢磨帕尔老师刚刚的眼神。 箱子里一封老式书信是莫根大叔所写，非常古朴庄严的花体字，一笔一笔写出来，没有用一点魔法。 只是其内容她看着看着，就心情低落下来。 “你怎么了？” 第81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31 他察觉她心情不好，是信里写了什么？ “没事。”她不想多说，抱起箱子又被纳撒接了过去。 一人一恶魔都在暗自想着心事，辛蒂娜手里捏着信纸，以一种莫名的神情看了纳撒一眼。 莫根大叔越来越严重了…… 虽然还能写字，可是他的语句组织和表达方式，都已经出了问题。 事情变得急迫了。 后来的时间里辛蒂娜越来越拼命，她让欧尼斯特去上洛克老师的剑术课，而她花更多的时间泡在图书馆里，自己带着干粮，从开馆待到闭馆。 恶魔被她指使着去地下俱乐部，让本就对这个地方，开始有所疑虑的他答应的爽快。 他没有告诉她，从那天与帕尔老师的对视开始，他从他身上嗅到一点不同的气息。 让他极度厌恶。 帕尔和地下俱乐部是有关联的，这件事他很早就知道。 他怀疑的是，他身上为什么会有——教廷的味道？ 狮鹫和辛蒂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飞行配合练习，速度快而猛，姿势变化奇诡。 辛蒂娜经过狮鹫无数次的狂暴飞行后，已经勉强不会再吐，对高度的恐惧也好了很多。 她和它最大的问题就是，它在激烈战斗的时候，容易忘掉她的存在，比如对红龙那次。 野生长大的狮鹫还不习惯有人和自己并肩战斗。 而现在就是在一次一次的让他习惯。 飞行中，辛蒂娜从它身体上松开手脚坠落，看它会不会发现及时，来接住她。 它有时候记住了，接住便皆大欢喜。 没接住的时候由纳撒以赛上前抱她满怀，惹来狮鹫的怒叫，和低低的威胁。 它真的讨厌他。 从接到信后就心情低沉的她，这时候终于露出笑脸， “好孩子，下次飞快点，争取在他之前接住我。” 咕噜噜。 她把脸埋到它的颈羽里蹭了蹭，又一次翻身骑上它，“走！再来一次！” 被当作工具人丢下的恶魔，嗅着刚刚抱过她的手，干干净净。 她是一个极具天赋的光魔法师，魔法里有众神时代的印记，身上又没有半点儿教廷的气息。 你会像你家族内的教廷大主教，道恩·赫顿那样，以诛杀恶魔为己任吗？ 辛蒂娜·赫顿。 白天一人一恶魔各自忙碌自己的事，辛蒂娜日常回宿舍倒头就睡， 纳撒以赛每一次都要将她抱去他的大床，撑着头注视她睡着的模样，时不时吸取她身上的味道，拿翅膀上的翎羽去刮她细嫩的皮肤。 你想要什么？ 为什么你的感情还是那么少。 他伸出舌头舔着被他刮红的肌肤，仿佛从皮肤里能尝出点点甜蜜的血味来，好能解了他的一点馋。 还要怎么样，才能得到你的心。 辛蒂娜，你这个恶魔。 ——— 让人头昏脑涨的恶魔文字，她实在搞不明白。 图书馆内的记录让她翻了个遍，仍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解决之法。 难道真的……要如此吗？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赫顿封地再一次来的信，逼着她不得不做决定。 出事了。 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她又一次泡进了图书馆，黑暗中就着山雀光团发出的亮光，她一点点记录下破旧笔记上的魔法阵。 这一天，她没有回宿舍。 纳撒以赛在黑夜中独自坐在宿舍的窗户边，想象着她此时，应该是在租房内的窗台，就着烛光细细的看书吧？ 去找她。 他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她怎么还是这样突然就离开，一声不说。 他想了想，终于还是飞到了她的租房外。 她果然在看书。 一支笔握在手里，还在不停的写写画画，他隔得很远都能看到书上溢出的恶魔气息，那又是一本关于他的书，图书馆里关于恶魔的书籍，都被她借阅完了吧？ 你足够了解我了吗，辛蒂娜。 熟悉的滚烫从心口处传遍身体，恶魔站到她窗台的外面，正好又是离她最近，她又偏偏看不到的地方。 而窗台书桌上的她，摊开的书，赫然就是那本没有封面的书籍。 连着几天都是如此，后来辛蒂娜课也不上，图书馆也不泡了，整天整天的待在屋内。 恶魔有时候会在窗台放上一块小蛋糕，一碟子果酱饼干， 又一次悄悄站在窗外的时候，辛蒂娜推开窗户，深绿色湿润的眼睛笑着看他， “纳撒以赛，过来。” 他收起翅膀坐在窗棱上，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裙子，侧过身抱起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了他。 他最开始愣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以更大的热情去回应她。 口鼻内满是她的味道，辛蒂娜眼眸微睁，一个用力，示意他进来。 他便从善如流，跨过窗棱站在屋内，继续吻着她。 辛蒂娜非常热烈，他从未尝试过，只觉得浑身就像化身那天一样滚烫， 骨头都在酸痛，翅膀在颤抖。 他顺着她的力道退到床尾处，她将他推坐在地上，他忍不住笑出声， 红润的唇微张，金眸闪亮，“辛蒂娜。” “怎么了。”她双臂搂着他的脖子，靠的他极近问他。 “你要做什么。”他眼眸暗下来，顺着她的嘴角一点一点。 她拉起他圈在自己腰侧的一只手，用最弱的光魔法做成的束缚带，将他绑在床前一边柱子上。 纳撒轻笑出声，“这个可困不住我。” 她看起来很认真，“你不会逃的对不对。” “是”。 他追逐着她的手和唇，任她将束缚一层层加深，到了他都觉得有些疼的地步。 “纳撒以赛，你怎么不挣扎，”她把他另一只手同样绑在了柱子上，一根手指撩起他的头发， 此时整只恶魔都迷乱起来，难耐的挪了下位置， “公爵小姐，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他吞了一口口水，呼吸滚烫，盯紧她的唇，等着回答。 “我想要你的心。你给吗？” 她抬起他的下巴，绿眸对上带血丝的金色，神情平静的好像刚刚的热情都是假象一般。 “我的心不是一直在你手里吗？” “不，”辛蒂娜抬起头， 自天花板到墙壁，从窗台到他们现在蹲坐的位置，都被她隐匿的画上了魔法阵， 以被束缚住的他为圆心，一缕又一缕看不见的丝线将他纠缠着困在原地。 “辛蒂娜，书上的恶魔束缚对我没用的。” 第82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32 “所以我加了点别的，”她松开手一步步退后去，魔法阵在随之一层一层亮起。 她几天来的绘制、修改、叠加，在图书馆中看到的研究稍加修改，加上她作为赫顿家族后代所学习的光魔法。 “呵……”恶魔双手被束缚着，仍然姿态优美，低声笑道，“弥拉法的公爵小姐……” 被她封闭的空间里，铺天盖地的魔法阵纠结着传输能量，然而抵抗不住渗透的黑暗蚕食。 纳撒以赛翅膀轻轻挥动，身后的床帐飞舞，和他的银白长发一起，荡漾起柔软的弧度。 “不够的，辛蒂娜，”黑色就像幕布，慢慢试着覆盖住她一笔笔刻画的线条，两股力量相交，冒起一股细烟，随即拼杀互相吞噬，直至一方完全将另一方消灭。 “我对恶魔的了解太少，短时间内做出针对你的魔法阵，勉强了。”像平时和他认真讨论学习一样，辛蒂娜态度不疾不徐， 通过被他蚕食的魔力来推断，她在绘制魔法阵时的错误。 “可是你还是做了，”纳撒以赛一只手挣脱束缚，放在屈起的长腿上， “赫顿家族内流传下了最完整的光魔法传承，没有关于恶魔的记载吗？在道恩·赫顿诛杀了这么多恶魔之后？” 她站在他几步远，身边就放着属于曾经的大主教—道恩·赫顿的佩剑。 来威尔斯唯一带着的武器。 “全都销毁了，一本不剩。” “你是为了恶魔而来，”他另一只手也松了下，闲适的靠坐在身后床栏，“你花在图书馆的时间远多于其他——你究竟在找什么？” 他曾经想过，她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才醉心于关于恶魔的书籍。 她想要了解他，是因为爱上了自己吗？ 可是终究是他自作多情了。 “果然……”她现有的力量束缚不住他，浓密黑色将他的身后的床帐，还有她的碎花小被褥都遮盖的消失不见。 纳撒以赛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声音轻飘飘，“辛蒂娜，回答我，你要杀我吗？” 她终于把眼神落在他的身上，“我没想过杀你。” 至少这一次没有。 “那是为什么。”恶魔站立起来，抻平了自己的衬衫，领口的纽扣被他撕开，显然身体还有些燥热难耐， 是什么原因，让你突然这么迫切的想要恶魔的心脏？ 可是她不想说。 纳撒以赛只能自己来猜，“公爵小姐是教廷成员吗？” 她否认掉，“我才不是那群神棍，”她言语里的不屑不是作伪，“我哪儿看起来跟他们有关系了？” 她学习的光魔法是由曾经的大主教道恩·赫顿写下，免不了有宗教的痕迹，但这并不代表她本人就是教徒。 无论在这个世界多久，她都不可能像他们那样，向神祈求心灵的平静。 纳撒一步步走来，她一点点后退，直至背靠墙壁，退无可退。 他身后和四周已经完全被浓稠的黑暗占满，由她精心绘制的魔法阵被他的力量侵蚀的一干二净。 她被黑暗包围了。 面前还有他黑色的羽翅，抵在她头两侧的墙壁上，留给她一个小小的空间， 这个空间里，只有他。 “想要恶魔的心，你拿什么来交换呢？”他手扶住她的腰，额头抵住她的，在极近的距离下与她对视，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的心，你的爱情和欲望。 他另一只手与她五指交叉，握紧了让她手背贴上他的胸膛，凑到她的耳边说， “……我告诉你，真正的心脏在哪里。” 恶魔的诱惑让人难以抵挡，辛蒂娜下巴微扬，他眼眸满是笑意接住她的吻， 手臂横过她的细腰，将她搂的死紧，双翅一扇，带着他和她后退到粘稠的黑暗里。 身下软软的触感告诉她，这是她的床帐， 但目之所及只有滚动的如同有生命一样的黑暗，只有他清晰又明亮， 银白长发和金眸，还有挺直的鼻梁和温软的唇，滚烫的身体与她紧紧相贴， 他的手带着她的，缓缓移到胸口的位置， “这里……你想要，就挖吧。” 她微微喘着气，眼里带着雾气看他，手掌覆盖在其上没有动。 这是真的吗？ 她犹疑的眼神让他轻笑，“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与魔神发过誓，绝对、永远不会欺骗您，美丽的公爵小姐。” 恶魔的誓言好似没有违背过，她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纳撒以赛。” “嗯，” 你有爱上我了吗？ 从脖颈一直到肩膀都透着痒，他的长头发因着动作，扫在她身上，有点凉。 她指尖点点魔力，他的皮肤与之相接处烧出焦黑，恶魔神色不动，只是搂着她的手又紧了些。 恶魔真正的心脏藏的深，她这五根手指用力按入他的皮肤，他便如同上次那样痛哼出声， 他把她按在自己的肩膀处，“辛蒂娜。” 到这个地步，你逃不了了。 她下巴放在他的肩膀，轻轻点了一下头，恶魔将吻落在她的耳下，再一次叫她的名字， “辛蒂娜·赫顿。” 她的手指深入他的胸膛，触到了被重重魔力包裹着的恶魔心脏，纳撒忍不住皱起眉，呼吸加重，在她耳边道，“你得和我一起疼。” 搂住她腰的手向下移，用力让她贴的更紧， 在她试探着触摸他跳动心脏时，一阵强烈的刺激让她张口咬住他的肩膀，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受从下到上冲进大脑，她的手也一把抓住了他的心脏。 痛苦与欢愉的极致，是纳撒以赛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他的心脏被她握住，跟随他的节奏一起跳动，恶魔滚烫的鲜血顺着她的手滴下，黑暗的空间里，都是他自己血的味道。 耳边是她凌乱的呼吸，人类牙齿在他肌肉上的摩擦有些可爱，他侧过头去大口的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也把血都蹭到她的身上。 切割心脏与身体的链接更慢更痛，纳撒以赛到后来笑出了声，在她湿了眼角受不住的松开牙齿的时候，他极度激动着迷的喊着她的名字， “辛蒂娜、辛蒂娜……” 她的手里血淋淋的躺着他跳动的心，恶魔含着笑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第83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33 “你爱上我了。” 恶魔在她耳边低语。 是吗？ 辛蒂娜还来不及想，就被他再一次夺去吻。 他低低得逞的笑，仿佛丢失一颗心脏没有任何影响， 可是她手里滚烫的、黏腻的、跳动着的心脏不是错觉。 她收拢五指捏紧，纳撒以赛还会随之暧昧的喘一声求饶， “轻一点……” 他真的把心脏给她了。 可是她并不高兴……这明明是她期望的不是吗？ 她看着他流连在她的肩膀、手臂，银白长发沾染上他自己的血，对胸口被她掏空这件事毫不在意。 “你再不管伤口，会死。” 圣浴洗礼对恶魔没有用，反而会加重他伤口严重程度，她空着的手扳回他的脸， “清醒一点。” 他眉眼带笑的把她换了个姿势抱在怀里，前胸贴上她的后背，这样她就看不到了。 “等会儿就好了，恶魔没那么脆弱。” 不过就是一颗心脏，何况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 他心情好的很。 一手顺着她的手臂到手腕，抬起她那只紧握着他心脏到手，第一次看着属于自己身体里的器官， 还在跳动。 辛蒂娜觑着他的表情，后悔了吗？ 她的手用力捏紧了些，后悔她也不会放手的。 谁知他带着她的手，把跳动的心脏送到她的嘴边，然后两手圈住她的腰，从后方吻了一下她的肩膀，满怀期待的说， “来吧，辛蒂娜，吃了它。” 他迫切的开始垂眸舔着她的肩膀，金眸越来越暗， 牙齿在异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张开嘴，尖牙满腔，对着他觊觎已久的白嫩，就要咬下去。 心脏腥的要死，还在跳动，她怎么可能吃？ 她又不是非人！ 从被血染的通红的裙子里掏出一个项链，指尖一点珍珠模样的坠子，它便弹出一个珍盒，刚好让她放进去心脏。 恶魔的尖牙将要落到她皮肤上时，又一次自动缩了回去，只能虚虚的衔着，舔了又舔。 他没办法吃了她。 她竟也没吃心脏？ 纳撒以赛看她把自己的心脏装进盒子，然后缩小放进了项链的坠子里。 他在她身后帮他戴好项链，“你不吃了它吗？新鲜的最好了，吃了你就能得到我一半的魔力。” 我的一部分也会永远留在你的身体里，与你紧密相连。 “你要留着也行，拿着可以威胁我哦，亲爱的辛蒂娜，我的公爵小姐。” 得偿所愿的恶魔态度极好，声音里满是笑意，甚至跃跃欲试，还想再来一次。 她一手捏着项链，低下头看着它坠在自己的胸前， “我不吃。” 至于拿来做什么，她也不说。 纳撒以赛原本还不甚在意，反正已经给了她，她是要吃了还是捏着玩儿他都不在乎。 但是他缠着她想继续时，辛蒂娜却推拒了想离开，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得到了就抛弃我了？好狠心的公爵小姐。” 他似真似假的抱怨，在她坚持要在黑暗中摸索离开时，他幽幽的问她， “辛蒂娜，你要那颗心脏，不是为了得到我的力量吗？” 她摸到床的边缘，下了床站立起身体诚实的告诉恶魔，“……不是。” 陡然沉下心，他脸上表情依然温和，“那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得到这颗心脏的过程有一点超乎意料，她看了他一身血的狼狈模样，还是告诉了他， “为了……救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她找遍了图书馆内的资料，也没有其他解决办法。 而且赫顿封地的来信，让她无法再继续留在威尔斯。 她必须得回去了。 “你要把我的心脏，给别人？”纳撒以赛突然笑出了声，“男人？很重要的男人？欧尼斯特？不对……” 他努力的想她进了威尔斯后所遇见的各种人，始终对不上号。 最后绝望的发现，她好像从来没有提过这个人。 “是谁？！”他和着四周的黑暗开始暴动起来，突然双翅一扇出现在她面前，举起她丢回了床上，压低了眉眼覆在她上方恶狠狠怒道， “是你在弥拉法的情人？！” 辛蒂娜不悦，“你弄疼我了，什么情人，当然不是！” “不管是谁，我都要杀了他…… 你可以吃了它，揉捏它，但是你不可以给别人！” 他眼眶内血丝弥漫，显然已经进入了疯狂，“你还和他有很深的感情！” 他不允许！ 说着便要来抢夺她胸前的项链。 然而辛蒂娜怎么会让他得手？ 她挣扎着起身，手中魔力化出一柄光剑，割破浓稠的黑暗，在扑来的恶魔身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没了一半魔力的恶魔，在她面前终于有了一丝脆弱。 因为挖了心本就没愈合的胸口，又添上一道伤，恶魔越笑越大声，对着有些悔意的她问道， “他那么重要？！究竟是谁啊？公爵小姐的骑士？还是皇室的哪一位王子？你告诉我？” 他要去弥拉法挖了他的心脏，吃了他的血肉，将他的灵魂放在魔火上炙烤！日日夜夜！ “或者……是一位恶魔？” 他突然想起她一开始就对恶魔似乎有些熟悉，可是她说过赫顿家族里，关于恶魔的书都被销毁了啊！这只能说明， “你在弥拉法，身边有一只恶魔，你是为了他，才来威尔斯，对吗？” 辛蒂娜双眼惊讶的圆睁，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哈哈哈哈……一只恶魔，在赫顿家族的城堡里？”他现在就去杀了他！ 双翅一抖，他就要带着翻滚的黑暗去吞噬自己的同类，辛蒂娜手中的光剑化为长鞭缠住他的身体，硬生生的把他甩了回来。 虚弱的恶魔浑身是血，倒在床上仰着脸狂笑，“辛蒂娜！辛蒂娜！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去吃了他！哈哈哈哈……” 屋内的黑暗渐渐凝聚在屋顶，像泪水一样一滴一滴落在纳撒以赛的身边。 她之前画出的魔法阵显露出来，听从她的调动，又开始了运转，恶魔的束缚再一次开始。 纳撒笑着对她说道，“辛蒂娜，我是为你而生的魅魔，只要你的情和欲还在，我的力量终会恢复，你束缚不住我。” 他语气里温柔的癫狂，“杀了我吧。” 第84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34 她指引着一丝又一丝魔力缠绕上他的身体，坐在他的身边，拨开他凌乱的长发。 修长的手捉住她的，金眸看着她，他无比认真的说了一句，“我爱你。” 辛蒂娜与他对视良久，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住了嘴。 “你要走了，是不是？”他撑起身体勉强坐在床头，完全不管被她指引着缠过来的丝线。 她自从收到赫顿领地的来信就变了，他不去过问她的私事，她也就不说。 “因为他，是吗？” 辛蒂娜微闭了眼，与他解释道，“他和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 “你们感情很深，”他语气里带着嫉妒，打断她的话，“你说他是你最重要的人。” 不惜付出自己，也要得到他的心脏去救他…… 可是，他明明也感受到她对他的情和欲了，说明他们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的，不是吗？ ”我从来都没有情人，你是第一个，”她讨厌误会，他现在没有疯就正好可以说清楚， “我与他相伴多年，是亲人，他另有心爱的人，只是把我当作孩子……” 纳撒以赛静静的看着她，在她以为他已经了解了之后，他又一次笑出了声， “你还是对恶魔不够了解，辛蒂娜，”他捏着她的手指，很想再吻她一下，但是他现在活动受限，做不了大动作了， “我不管他是什么……他在你心里最重要，我就要杀了他。” 他们是恶魔啊——他一定能理解的，对吧？ 她不懂，他教她懂，恶魔的心是什么样的。 “我不明白，”她以为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她的话基本等同于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为什么他还要执着？ “哪怕是我的父母？你也会这样吗？”这是不正常的，他一定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纳撒的话让她心中一凉， “对。”他语气软的不可思议，“要么，你谁都不在乎，要么，就只有我。” 只有我可以占领你所有的感情，你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你让我尝到了你的情和欲，我便不能容忍你给任何人，以任何方式。 什么情都不行。 辛蒂娜这才觉到他的可怕，想缩回手却被他死死的握住， “你后悔了吗？可惜太迟了，是你让我尝到了…… 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会永远纠缠你，直到我们死去。” 他在她怔怔的表情中舔上她的手指，一根接一根， “不对……就算死去，我也要缠着你的亡灵—— 辛蒂娜，威尔斯是个好地方，什么都可以学到。” 他想当亡灵法师，也不是难事。 “我不允许你杀他……”辛蒂娜的手指按住他的舌头，他眼角微勾，牙齿在她的手指上轻轻的磨，很是勾人。 他已经全无顾忌了。 舌尖舔着她的指腹，他抽空盯着她说了一句，“除非我死。” 他看向床尾处，她那把曾经染上过无数恶魔鲜血的剑，给她出主意， “提着它，杀了我。否则我必定要去的。” 他心念一动，几缕黑雾勉强带着那把剑飞过来，让他的脸白了几分，更加虚弱。 第一次触碰到他最讨厌的剑，恶魔手上被灼烧出难闻的气味，还饶有兴致的看着剑刃上他的倒影， 啧啧，好丑。 他把剑递到她的手里，“来吧。” 来杀了我。 辛蒂娜没有动手，把剑放到身边，又坐的离他近了些，把脖子露到他的眼前， “你说你要缠着我，你忍得住不吃了我吗？” 她的话很突然，让纳撒以赛微微一愣，叹道，“原来你知道啊……” 对，她知道，他露出的牙齿虽然每一次都没有咬上去，但是她也不是傻的，不是吗？ “我不吃了……辛蒂娜，我放弃了。” “给你咬一口，你别杀他，”辛蒂娜讨价还价，她不想杀他，但是也不可能放任他找去赫顿领地找麻烦。 他们谁死，她都不开心。 “哈哈哈哈……辛蒂娜你真可爱，”纳撒以赛手一用力抱住她靠近的身躯，“你这样，更让我想杀了他啊……” “你不舍得我死对吗？怎么办啊……”他又把她腰上的手压下，示意味道浓厚，“再来一次，好不好？” 他这算是拒绝，不可商量了是吗？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魔法阵思索，而他已经粗着气吻上她的脖颈，趁着她的不忍心和舍不得，做自己最想做的事。 他闭上眼睛毫无防备，等着她做决定。 究竟是他死，还是她妥协。 任凭他动作，她忍不住皱起眉抱住他的头，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怎么样？”他的脸贴在她的脖颈处，哑着声音问，“做决定了吗？” “我……辛蒂娜·赫顿。 以我的名字，捆缚住身前的恶魔，不可移动，不可清醒，沉睡入梦。” 她断断续续的念着咒语，在一层又一层的魔法光线里，紧闭上眼睛。 他声音低沉的笑，“啊，封印啊，我的公爵小姐，这也对我没有很大的用处哦。” 他额上起了汗水，沉迷的仰头看向她，闻着她头发的香味，和独属于她身上那该死的，不可逃脱的味道。 曾经勾起他万千食欲，搅得他夜夜动喉咙，恨不得一口吞下肚的味道， 如今成了魔药师手里的毒药，一丝丝一缕缕的烙印在他的骨骼里，让他难以抑制。 他怎么忍心吃了她。 她应该每天都和自己纠缠在一起，和他一起痛苦，一起欢愉。 看，她的神情多美啊，这独属于他的，情和欲。 他眼皮在渐渐沉重，听得她的话断断续续， “我已经买下了这一栋房屋，封印完成后，谁也无法来打扰你。 好好的睡吧——我知道困不住你多久，纳撒以赛， 也许等你醒来，我们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不……辛蒂娜，我很快就会醒来的。 我很快就会来找你——还有他。 “辛蒂娜……”他嘴里最后吐出了她的名字，带着气音， 无力地垂下头，闭上双眼沉沉的睡去。 他的翅膀还在裹着她，辛蒂娜好不容易拨开他黑色的羽翅，爬出来看着他的身影，默然无声。 第85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35 弥拉法帝国，赫顿领地。 今天是辛蒂娜和狮鹫一起，去森林狩猎的日子。 她黑发用绿宝石发卡盘起，几缕调皮的卷曲发丝从额前耳边垂落，嘴角轻抿，紧紧的贴在飞翔的狮鹫背上。 贴身的轻便骑装，黑色长靴，洁白手套，腰间一把耀眼的长剑， 和狮鹫一起掠过森林边缘的金色麦田和果园，惹来正在劳作的农民驻足抬头观望。 “哇！辛蒂娜小姐！” 正在捡果子的小姑娘脸蛋红扑扑，围裙里的圆滚滚果子扑簌簌掉下来也不管了，对树上的妈妈喊道， “妈妈快看！那是狮鹫和辛蒂娜小姐！” 正在给苹果树剪枝条的妇女也看到了那个金色的身影，笑着安抚女儿， “是呀，那是我们勇敢的公爵小姐，宝贝还不快打声招呼！” 附近的村民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她了，公爵小姐时不时的就会和狮鹫一起去森林深处， 在落日时从他们的田地经过，飞回属于她的城堡。 偶尔还会降落下来买他们的果子呢！ “她……她在天上，能听到吗？”小姑娘扭捏着揉搓小裙子，不好意思。 “再不快点，她就要飞走了哦。” “啊？！”小姑娘提起裙子，踮起脚尖跑向狮鹫的方向，把害羞的情绪抛在脑后，一边大力招手一边跳起来大喊，“辛蒂娜小姐——” 双手捧起做喇叭状，“辛蒂娜小姐——你——好——吗！！” 狮鹫身上的身影转脸过来，显然看到她了，小姑娘蹦的老高，看到公爵小姐也对着她挥了挥手致意。 “妈妈妈妈！她和我打招呼了！” 结果看到妈妈脱下头巾，也在挥手，“回家啦，小姐！” 金色的身影越飞越高，逐渐飞远成了一个点，像一颗流星，闪一下过后彻底消失不见。 这下小姑娘才满意的回到树下，把刚刚掉落的果子又捡回围裙里， “妈妈，夜神节能在金尊城看到辛蒂娜小姐吗？” “当然啦，听说小姐要和我们一起庆祝呢！还会表演魔法节目哦！ 到时候穿上妈妈给你缝的新裙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咱们去金尊城看热闹！” ——- 辛蒂娜笑着对那个蹦跳的小姑娘打了招呼，就和狮鹫一起加速赶回城堡。 这片森林有些远，今天玩的迟了，回去后莫根大叔怕是又要碎碎念。 下方的田间路上，悠闲的农人们坐着兽车晃晃悠悠，唱着歌儿回家， 小孩子在宽阔的路上奔跑，伴随着妇人的惊呼和训斥，一派温馨的场面。 穿过数不尽的麦田，前方隆起的山丘挡住视线，狮鹫极速上升，一片开阔的水面逐渐显现。 波光粼粼的湖面几艘渔船划过，拖着长长的尾巴。 她似乎渔船上的鸣笛声，在她飞过他们的时候。 回家吧。 沿着湖面继续飞行，湖边一座巨大且规整的城市印入眼帘。 此时城市路灯逐渐亮起，橘色的灯光指引着每一个还在归家的路人。 而坐落在城市中央最高处的城堡格外的亮，辛蒂娜知道，那里有一个身影正在焦急的等待她的归来， 他必定衣着整齐，站的板正，为她准备好了水和外衣，为她的不准时而皱紧了眉头。 那就是她的家——赫顿城堡。 天色擦黑时，终于在天空看到熟悉的身影，在修剪整齐的花园里等了许久的莫根管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翅膀啪啪挥动的声音响起，狮鹫带起的风让仆人们的头巾和围裙纷纷飞扬，莫根摆手让他们全都后退些，为狮鹫与小姐的着陆腾出更多地方。 “咕噜噜……” “好啦好啦，今天玩的不是挺开心吗！下一次再换个森林？我们多玩几天？”她从落地的狮鹫身上翻下来， 长靴落地一声轻响，她拍了拍狮鹫的头，“乖，去睡觉啦。” 城堡最高处为它筑了巢穴，没有人可以靠近，它每一次都很自觉的回去睡觉，这一次也不例外。 打发它离去的辛蒂娜觑着黑脸的管家，有了一丝忐忑，“莫根大叔，等很久了吗……” “小姐，您说好了会在太阳下山前回来的！” 他声音不悦，但还是细心为只穿着骑装的她披上外衣，“阳光带走大地余温，您这时候回来太容易生病了。” 她接过他手里的帕子擦脸，“莫根你又忘啦，我是光魔法师，就算生病也可以治愈自己的。” 管家挺直的身影一滞，熟练的拿过她的帕子递给她一杯水，“……遵守诺言是——” “遵守诺言是作为一名贵族的高贵品德，我知道。”她当先往屋内轻快的跑去，回头对他调皮的眨眨眼， “不过下次一定。” 一行人跟着她浩浩荡荡的穿过走廊，两边摆放着的浅蓝色花朵正在盛开，散发幽幽香味， 走廊边的灯做出了鸟儿的形状，一直通往城堡的正厅。 莫根管家照例询问，“浴室的热水已经放好，晚餐也早就准备好了，小姐要先进餐还是沐浴？” “先进餐吧……我饿了。” 她一边走一边取下手套递给他，放开盘着的发，一手刨散发丝放松头皮，顺便将领扣也松开了些。 露出的一节脖颈，有一根银色的链子闪过， 坠子深埋在她的衬衫领口里，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他们今天怎么样了？”她有些漫不经心的坐在金色的客厅长桌一头，以一个标准的贵族小姐姿态咬开肉排， 莫根为她倒上半杯红色酒水，“没有醒，已经试过一切办法了。” 他们说的是她这个身体的父母——她早就预感他们的荒唐会搞出事。 只是没想到各玩各那么多年，最终的命运让他们差点儿死在一起，还是以一个极不光彩的方式。 她当初在威尔斯接到的信就是关于他们的。 参加乱七八糟的派对，不知道又惹了什么情债，得到爆闪魔法报复，炸的浑身上下没块儿好皮肉。 就算最好的治愈魔法师也难以弥合他们身体深处的伤。 她自己就是光魔法师，她不知道严重？ 就算她回来也没用。 只能这么吊着， 死不掉，活不了。 这样也好——至少赫顿公爵夫妇，终于消停下来了。 第86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36 “凶手呢？是皇室那边的人吗？” 辛蒂娜吃的非常迅速，并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什么不对，“欠我们的钱，他们不想还了是吗？” 最后莫根把一碟子坚果小蛋糕放到她面前，声音低低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王城那边传来的消息，皇室赤字已经很久了，他们也在找解决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 增加税收，还是和有钱的大领主结亲？ 弥拉法帝国谁比她更有钱？ 以为弄死这对荒唐的公爵夫妇，再和她结婚，就能得到赫顿家族千百年的积蓄了？ 家族凋零，已经被人小看到这个地步。 也不知道墙上那些赫顿家族祖宗们知道了，能不能气活过来。 “教廷那边怎么样了？” 莫根摇了摇头，没有关于教廷的异动， “小姐在威尔斯也没有找到线索吗？” 前些年辛蒂娜察觉到教廷对他们的窥探，一路追查，竟然不是皇城，而是威尔斯方向， 正好皇室那边来了通知让她前往威尔斯游学，这巧合实在是阴谋的过分，她原本也有另一层心思，就顺水推舟的去了。 威尔斯的实际情况太复杂，她如果不是从小暗中学习了足够的光魔法，又有莫根大叔的建议，她也会死在那里。 或者，他们原本就想让她死在那里的。 时间太短，她在威尔斯没找到关于教廷的任何痕迹，甚至她开始怀疑自己，教廷怎么可能存在于非人众多，崇尚自由和无序的威尔斯？ 或许是自己查错了也不一定。 相比于不明原因盯着他们家族的教廷，皇室的诡计才是她应该注意的。 她低垂着眼陷在思维里，一口一口地喝酒。 莫根花白的头发在明亮的灯光中泛起丝丝银光，他眼神慈和的看着可爱的、他从小带大的辛蒂娜小姐，心里有着难以言语的悲伤。 她吞下最后一口酒后，又抬起头期待的看着他，莫根无奈道，“小姐，再喝你要醉了。” “就一点点，”她把酒杯移到他面前，捧着脸讨好的笑。 拿她没办法的管家只好真的如她所愿，倒了“一点点”给她，辛蒂娜一手撑脸，摇晃着酒杯， “莫根……你的身体……” “我身体很好，小姐，请您不必担心。”他答的非常迅速，嘴角保持着几十年如一日，不，是几百年如一日的笑容。 “你真的不要……”她一手移到自己的胸口处，隔着衣服摸项链的坠子，那里面有一颗跳动着的恶魔的心脏。 她翻阅了那么多书籍发现，能延续他生命的除了放他自由，就是吃下另一颗恶魔的心脏。 他当初签订的契约里，只有他的主人能放他自由——可是那个人还没放了他，就死了。 莫根被禁锢在了城堡里，几百年。 “小姐啊……你怎么能把恶魔自愿献给你的心脏，给别人呢？” 莫根的语气就像在教育小时候的她，“恶魔没有泪，不会哭泣，但是会疯的。” 她记得纳撒以赛那个时候，确实是近乎疯癫的状态，现在想来心中有一点的刺， “可是你很衰弱，就要死了……你忘了好多事情。” 比如我不喜欢喝酒，至少不会在饭后喝酒。 比如我会光魔法，小时候的她都是在他的监督下学习的。 他从小养她长大，既当母亲又做父亲，会给她编头发，给她做好吃的小饼干。 会在她学习魔法的时候躲在一边监督——哪怕她经常不受控的释放魔法，伤害到作为恶魔的他。 对她来说，莫根不仅仅是管家，更是父亲、是母亲、是师长、也是挚友。 她知道他是活了几百年的恶魔，也许曾经也这样养育过赫顿家族其余的孩子，他也许只是把她当作任何一个“赫顿”,因为这是他的职责。 但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他死在她眼前。 “每个人都会死，恶魔也会死。”莫根看起来不过四十岁的模样，脸上的皮肤只有一点细小的皱纹， 五官锋利，显示出年轻时候的性格和容貌，不像是会认人类为主人的样子。他又经历了什么？几百年来心甘情愿的被禁锢在城堡，一步也走不出？ “我曾经看见太多人死亡了，我的小姐，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也许是我的解脱呢？” 他笑的有些苍凉，“辛蒂娜，你不能自私的让我活下去。” 辛蒂娜哀伤的看了他很久，才勉强笑道，“好，莫根，你的生命，由你自己。” 他说的对，也许尊重他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只是这偌大的城堡，以后是不是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 黑夜里的威尔斯城，暗处角落里有数不尽的罪恶。 一道弯曲的影子在一幢房子外缠绕着试探，在仔细寻找房子的破绽。 他已经注意这里很久了…… 外表毫不起眼的旧房子，门窗紧闭，攀爬植物覆满了墙壁与窗台，平添一抹阴森。 这里的时间与魔法规则有非常微妙的不同——很多魔法师都会以为，这是这座老房子遗留的陷阱和魔法阵， 但是他觉得不是……这个房子里有什么东西。 他嘴里吐出一支分叉的舌头，感应着窗台那一点微小的缝隙里，渗出来的味道。 藏的那么严实，也许是宝物？ 或者，是进入休眠的非人？ 觉得自己可以饱餐一顿的蛇人，忍不住开始破坏窗台的封印。 漆黑的屋内有丝丝缕缕的光纵横交错，又一根根的断裂。 碎花的床头，一双黑色的翅膀微微一颤，垂着的头颅也突然抖了一下，似乎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缓缓抬起头，一双金色的眸子在银白的长发后睁开，听着寂静中传来的窗户破坏声，微微勾起嘴角， 来吧，刚好做我破开封印的，第一份食物。 辛蒂娜，我醒了。 你在赫顿领地……吗？ 我要来了，等着我。 他翅膀猛的张开，一根根黑色羽毛如同利刃尖锐，泛出沉沉的冷光。 等着我，杀了他。 “呵呵呵呵……你最好没有把我的心脏给她，亲爱的公爵小姐。” “我最爱的辛蒂娜·赫顿。” 第87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37 夜神节就要到来，作为已经答应了要表演节目的她，辛蒂娜在城堡里认真的做着准备。 金尊城是领地里最大的城市，也是赫顿家族城堡所在的地方，他们家族长久的和这座城联系在一起，历史上每一次夜神节，都会有他们家族成员的身影。 就算她那一对不靠谱的父母，平时再怎么貌合神离，在夜神节这一天也会装个样子，在广场上露个面。 这一次，就只有她了。 所谓的夜神节就像她记忆里现代社会里的夜市一样，有众多居民出来吃点小零食，喝点儿小酒，在黑夜里起舞，过精彩的夜生活。 在晚上的节日，做什么最震撼呢？ “小姐，您今夜美的像一个精灵。”莫根扶着戴着长手套的她，一步步走下城堡的大旋梯。 辛蒂娜穿着暗红色的长裙，衬着露出的肩颈白的冷凝，一颗简单的项链坠着珍珠，两相对比下，她的皮肤竟比珍珠还白了几分。 黑发盘的随意，绿宝石的发卡深深藏在黑发里，被珍珠发冠温柔的夺去注意力。 城堡大厅灯光璀璨，莫根站立在大厅中央的地毯上，就着光细看灯下的女孩。 她将是他侍奉的最后一位赫顿。 “在城堡也可以看到广场的光，莫根你可要不要错过啊。” 她即将出发去广场，作为“特别嘉宾”出场夜神节的欢庆仪式。 “小姐，我已经看了几百年了。”他蹲下身为她整理裙摆的皱褶，力图她每一个角度都能让人惊艳，“不过今天是小姐精心准备的表演，肯定是不一样的。” “你一定要看啊！”她临走前还在嘱咐他。 他不得不停下送她的脚步，再往前一步就出城堡的范围了。 莫根管家一身精美的礼服配合节日气氛，却永远无法去目之所及的广场，参与夜神节的热闹。 只能在送走她后，前往城堡最高处，遥望着属于人类的烟火气息。 ——— 广场上人声鼎沸，无数金尊城和周边、甚至弥拉法帝国其余城市慕名而来的人们，拥挤在广场中，等待赫顿公爵来节日的开场仪式。 “为什么一定都要来等着？我们又不是赫顿领地的子民。” 路过的冒险者不懂当地人的激动，他不理解当地人对于赫顿家族不一样的感情。 “大家都拖家带口的来，肯定有什么不一样的！既然来了就等着看看。” 同伴沾染了周围人的兴奋，开始跟随着大大小小的欢呼声起哄，等着高台上出现那个身影。 “这次来的是赫顿家族的辛蒂娜小姐，听说长得很美！也不知道他们说的真的假的。” “我见过辛蒂娜小姐，我可以保证！她超级好看！” 一名身穿节日盛装的小姑娘，在一群冒险者身边骄傲的昂着小下巴，“你们等着看吧！” 好看又怎么样？她在弥拉法最出名的，难道不是古板吗？ 不办派对不喜欢社交，到了结婚的年龄，身边连一个情人都没有，活的像个教廷修女。 肯定很丑。 他们互相眼神交流着，保持神秘的微笑不戳穿小姑娘的吹牛， 她脚一跺，“哼！你们等着看吧！” 此时身周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纷纷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有人追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 “辛蒂娜小姐来了！” “在哪里？没看到啊……啊那里！” “嘿——她来啦！” 一阵阵欢呼声在人群中响起，黑夜中狮鹫的双翅在广场的灯光下闪现金光， 它背上女子身着暗红色的长裙，腰背挺直，随着狮鹫一起掠过人群的上方，落在高塔。 “那就是辛蒂娜·赫顿！” 金尊城欢呼着这位受他们爱戴的公爵小姐。 她美丽勇敢，金尊城在她的治理下越来越繁荣，直逼王城。 没有人不爱她。 还没见过她的许多人尖叫出声，众多民众跳跃着想引起她的注意，此起彼伏，直到她在高塔上做一个双手下压的姿势，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我亲爱的人民！今天的夜神节，尽情欢乐吧！” 她不说一大桶冠冕堂皇的废话，而是直接开始， 双手捧起，几只光团小山雀从她的手心飞出，人们发现每个人的身上都凝聚出指甲大小的光点，受到召唤一般缓缓上升。 像无数只萤火虫和小山雀聚集在一起，越来越大。 辛蒂娜的手向上一抬，光点颜色渐渐如同火焰一样，附近的人们甚至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气。 一双巨大火焰双翅形成，修长的脖颈抬起，向着天空一声尖唳，带着长长的华丽拖尾，振翅飞翔。 “哇哦！！” “不死鸟！” 它在广场上方盘旋飞翔，所过之处，便是一朵炸起的彩色烟火。 然后烟火下仰头观看的孩子们，便被数不清的糖果砸了一脸，原来那烟火里，满满都是馈赠！ 他们欢笑着纷纷开始捡起来，或者掀起围裙接着烟火，让那一颗又一颗的各色糖果噗噗掉落在自己的怀里， 嘴馋的已经拨开糖纸咬进了嘴里！ 好甜！ 连大人们也开始伸着手抓起来，广场上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接着不止是不死鸟，还出现了逼真的独角兽、巨龙、小精灵， 或者是晒衣服的女人、撒渔网的渔夫、做面包的老人……他们平时最常见的画面， 也或者就是他们自己，在黑夜的上空一一闪现。 他们彼此交汇着，一波又一波的糖果坠落，让来广场的每一个人都荷包满满。 突然所有的画面又开始往最中央聚集，逐渐升空凝聚成圆，广场里所有的人带着笑脸期待的往上看，看还能掉落什么。 她聚精会神的控制住它，越来越大，如太阳一样光芒万丈。 “那是什么……” 到了一个合适的高度，辛蒂娜手一捏，如太阳一般的光团砰一声炸开，碰撞出无数星星，拖着尾巴朝金尊城四处飞去，几乎覆盖全城。 天空一瞬间亮如白昼，连还在城堡的莫根头上都飞过了星星，看到这个壮观的景象。 而广场上的人们更兴奋了，因为这一次掉落的，不是糖果， 那金灿灿的，是金币！ 公爵小姐大手笔，有钱她真撒。 第88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38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身影靠墙而立，没有加入疯狂捡金币的队伍。 只是他修长的手指也捏了糖果，一颗又一颗塞入嘴里。 金色的眸子紧盯着塔上的公爵小姐，舌头在口腔里和糖果共舞，表情似是在回味什么。 离开威尔斯的公爵小姐，更美了。 真甜。 他轻轻笑起，眼看她还要再继续与这些人类同乐，他一手伸出斗篷拉紧帽檐，遮住银白色的头发，低头离去。 他已经见到了她，现在更想做另一件事。 赫顿城堡。 莫根完整的观看完小姐的表演，默默地下楼，推开了城堡书房的大门。 走廊两边挂满了赫顿家族人的半身像，他一步步的走过画像熟悉的脸。 几百年的时间里，他看着他们出生、成长，最后只剩下这一张画像，表明自己曾经存在过。 其中道恩·赫顿的画像极为巨大，显得他左侧的一张格外小。 莫根脚步停留在了这张小画像前，抽出左胸口袋里的小手帕，不知道今天第多少次擦拭边框。 里面是一个极为典型的贵族小姐，穿着考究，优雅的坐在书房的窗前。柔和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微笑和他对视。 “薇薇安，我今天差点儿忘记你了。”他的手指轻蹭着她的脸，粗糙的画纸被他摸出柔嫩的触感，“我终于要死啦。” “如果我们的女儿能出生，也一定是辛蒂娜的模样……” “她有一个愿意给她心脏的恶魔呢……是不是比我好多了？” 莫根弯下腰靠近画中的女孩，第一次闭上眼露出疲累，“活着好累啊……” 为什么一定要我活着呢，薇薇安。 突然间，他猛地睁开眼睛，直起身体向着一处望去， 我的同类……是辛蒂娜的恶魔吗？ 来杀我了？恶魔的天性啊…… “薇薇安，等着我。” 他收起小手帕折好放回胸前，低垂的眸子里血红色迅速蔓延，一双黑色的巨大蝠翼破开精致的礼服，展现出不可思议的宽度，只一瞬间就消失在了走廊里。 他就算老了，要死了，也不是这个稚嫩的恶魔可以轻视的。 ——— “稚嫩”的纳撒以赛眼前，是赫顿家族千百年来屹立不倒的巍峨城堡。 它位于金尊城的高地上，被参天的大树半掩藏着，黑色的石头围墙上整齐挂着灯，其内精美的花园和连绵的房间，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喷泉上雕塑的女神和天使……清晰可见，却无法触碰。 他被拦在围墙外，进不去。 赫顿家族的大本营不可能没有一点防卫，他也没觉得自己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 但是他躲过了巡逻的护卫，和严阵以待的骑士们，却没注意被一层察觉不到的屏障给弹开， 一层电流穿过他的身体，把他翅膀上的羽毛都微微炸开。 “有人触碰到了禁膜！快！分开搜寻！” 不远处巡逻的声音传来，纳撒以赛隐入黑暗中，暗自皱眉， 他只想偷偷的杀掉那个恶魔，没想惊动辛蒂娜。 他在广场上侦查过了，辛蒂娜的身边都是人类骑士，没有可疑的恶魔。 所以，他肯定在城堡里。 他陪了她多少年呢？为什么她觉得他是最重要的人…… 纳撒以赛难以掩饰住自己的嫉妒，突然察觉到同类的气息，让他瞳孔一竖，消失在原地。 “啧，”一声好整以暇的声音从围墙后的树上传来，“原来是只魅魔。” 莫根的身形隐在树枝里，只露出一角宽大的黑色蝠翼，翼手处尖刺凸起，十分具有威慑力。 “你来找小姐的吗？幼小的魅魔。” 纳撒自有记忆起就从没被这么轻视过。 他不是没有遇到过同类，威尔斯的恶魔，比他弱的都被他吞噬了，谁敢看不起他呢？ 从对方的蝠翼上看，明显是一只非常强大的恶魔，但是…… 辛蒂娜是为了救他才去威尔斯，也是为了他才想要他的心脏， 他受伤了？命不久矣？也许自己有机会吞了他。 纳撒以赛吞了一口口水，露出身形讥笑道，“我是她的情人，当然是来找她的。你又是什么东西？” 辛蒂娜有没有把心脏给他？ “情人……？”莫根从树枝跳下来，两只恶魔第一次面对面。 他眼眶内覆满了红色，完全不是在辛蒂娜面前慈和的形象，变得嗜血且危险性十足，仿佛随时会收割生命，大口嚼着温热的血肉。 纳撒以赛的眼眸闪了一下，戮魔……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以杀戮为力量的古老恶魔，而且是在赫顿家族的城堡里。 只是看起来确实很老了。 “没有城堡主人的允许，你无法踏入。如果你是辛蒂娜小姐的情人，为什么没在小姐的身边呢？” 他舌头舔一下自己的嘴唇，满是不屑，“哼，情人。” “老东西，你要死了。”纳撒笑的不怀好意，神情阴冷，“不要管我们的事，否则只会提前结束你苟延残喘的生命。” 两只恶魔互相看不顺眼，在围墙内外打嘴炮互相伤害，谁也不服谁。 “我是要死了，不过我看见一颗鲜活的心脏，充满了魔力。” 莫根意有所指，果然看见魅魔陡然变黑的脸色，充满了杀气的向他看来。 “她给你了？” 不对，他没有在对方的身体里感应到他的心脏。 不过也难保戮魔强大的消化力，已经让他的心脏彻底化作养分消失不见。 “我们需要一场战斗，老家伙。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染指我的东西。” 纳撒以赛龇牙露出恶魔的全战斗状态，“给我出来。” 年老的恶魔无动于衷，甚至咧开嘴笑起来，衬着他优雅的一身礼服格外诡异， “等你能进来再说吧，自以为是的情人，你现在没资格挑衅与我。”他转身朝着城堡内走去，不理纳撒以赛的愤怒， “等着小姐回来——这可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如果她否认了，你就躲在角落里哭泣吧，可怜的魅魔。” 第89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39 可惜恶魔们没有等到辛蒂娜回来。 她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你们是领地里最强的骑士，怎么会连小姐都跟丢！” 正在发脾气的是赫顿公爵下的属臣，其家族是赫顿最忠诚的跟随者，金尊城的城主。 “因为庆祝夜神节，来城里的人太多了，查找难度非常大！” 金尊城里各方臣属都聚集在赫顿城堡的议事厅，对外暂时封住消息，没有透露半点儿情况。 辛蒂娜小姐本身是光魔法师，又是在广场那样众目睽睽的地方，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的？ 众人愁眉苦脸，连带着金尊城的老魔法师们也毫无办法。 莫根坐在众人的上首，俨然是作主的人， “狮鹫呢？” “它回来了——没有异常。”仆人在一旁回答，声音带着疑惑不解， “没有任何不对，鞍具上、它的身上都没有任何线索。” 这让许多人都皱了眉，“这不可能，它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有危险。” “或许是辛蒂娜小姐突然有什么事呢？也许过段时间就会回来了。” 一个年轻的魔法师学徒猜到，“也不一定就是有危险吧？” 他身旁一位年长一些的薅了下他的衣服，示意他住嘴。 没看到莫根大人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吗？ “她不会毫无理由地去什么地方……而且她答应了会回城堡，就不会食言。” 莫根非常了解自家小姐，她一定是被突然带走了，但是具体是谁…… 谁有这份实力，在人多眼杂都地方，带走一个美丽的，有名的公爵小姐呢？ 而且，还能不被狮鹫察觉到恶意，甚至非常的信任？ 莫根想到了一个怀疑，不禁厌恶至极。 教廷。 但是没有证据。 他不能走出城堡，教廷在人类的印象里太好，他无法撼动其在人类心中的信任，派遣人调查他们。 同时也担心被他们发觉。 招来城堡外巡逻的骑士，他问道，“你们在城堡外，有没有看到一个银白长发的男人？” 骑士们和仆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问这样的问题，是莫根大人察觉到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了吗？ “没有，大人。”骑士团长信誓旦旦的保证，“禁膜有被触动，但我们并没有找到可疑的身影。莫根大人有发现什么吗？” 那时候他和自己在交流，应该不是那只魅魔搞的鬼，莫根默默想到。 听得她不见，魅魔也迅速消失，应该是去找线索了。 最好让他知道对教廷的怀疑……同样是恶魔，他肯定懂。 还有，“通知安德鲁回来——就说小姐出事了。” 纳撒以赛最开始，还能循着在绿宝石发卡里遗留的东西寻找过去，结果没多久，追踪魔法炸裂，她的发卡被破坏了。 究竟是有人对她发起了攻击，还是已经发现了发卡的存在？在对他做出威胁？ 失去她方向的恶魔，第一次懂得了惊慌、茫然、恐惧。 辛蒂娜，你在哪里？ 你带走我的心，去了哪里。 ——— 昏迷的辛蒂娜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有着道的一天，还是在公共场合中。 早在看到芭芭拉的时候，她就该警觉的。 回了领地太久，比威尔斯舒适许多的生活，让她放松了警惕。 昏迷前似乎听到了有些熟悉的男声，夸奖芭芭拉，“乖孩子。” 就像夸一只狗。 这个声音，她听过，是谁呢…… 可惜睡意太沉，她终究抵抗不住，彻底昏过去。 刺眼的光照在她的头上，辛蒂娜眼皮沉重，身体就像被束缚住不得动弹，但是她的大脑一直在叫喊着，快醒! 她被绑了……有危险！ 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力量，她猛的睁开双眼，但马上被头顶上方的光线刺激的眼睛酸痛，又闭上了眼睛。 她衣服没有换，还是那一身暗红色的裙子，脖子上的项链也还在。 只是头发上的珍珠冠落在一旁，碎的一颗一颗，旁边还有她被砸碎的绿宝石发卡，那是她最喜欢的饰品。 她睡在一个半人高的平台上，像被献祭的贡品一样，放置在神像的面前。 这是哪里空旷的教堂？四周桌椅全都没有人影，放的整整齐齐，仔细看还有一层飞灰。 她的头顶上是一盏极为豪华的吊灯，充满了宗教色彩。 明明是温柔的暖光，她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的战栗，这教堂里为什么会这么阴冷！ 她起身坐起来，环望四周，除了神像光洁、干净如初，其余的都像很久不来打扫，似乎被遗弃了一样。 “有人吗？”她试探性的问道，空旷的教堂内，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反复回荡。 她站起身去开门，却发现全都被锁着甚至加固了魔法阵，一点余地都没，势要把她死死的关在这一处。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隐隐地，有齐声唱圣歌的声音传来，她跟着分辨方向，朝一个小门慢慢移去。 还没走近前，门锁咔哧一声旋转开来，魔法阵应声而碎。 小门被人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神圣的属于教廷高层的白色外跑，笑眯眯的看向她， “辛蒂娜小姐，你醒的比我想象的快多了。” 这？！ 帕尔老师？！ 威尔斯学院的老师怎么和教廷扯在一起了？！ 辛蒂娜突然觉得，这其中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 “很奇怪吗？辛蒂娜小姐惊讶的样子真是可爱。” 帕尔就像第一次引领着她进入威尔斯学院那样，声音里有一些凉薄，一点假惺惺的关心。 “帕尔老师，竟然是教廷的人。”她属实没有想到这一点，为什么身为教廷人员还能在威尔斯任教，还没被撕碎呢？ 天知道那些非人们，有多讨厌教廷牧师。 “你想要做什么？”她警惕的离他几步远，终于记起来了威尔斯的生存状态。 帕尔虔诚的站在神像前祷告，双手合十，垂下眼帘，口中年年有声，一副忠诚教徒的模样。 “我有什么值得利用，把我关在这里？” 她不信任任何神明，所以根本不觉得打扰别人祷告会怎么样。 第90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40 你拜你的神，我跑我的路。 趁着他全心致志地祷告，辛蒂娜抓起裙子就往帕尔来时的门溜去。 她抓住把手猛地打开，没有任何魔法的阻碍让让她庆幸万分，就算门后一片黑暗也止不住她逃跑的脚步。 从手心蹦跳出几只光团小山雀开路，辛蒂娜勉强看清了四周的情形。 蜿蜒曲折的小路，头顶和两边都是漆黑的石头，水声滴答。 没有除小山雀的任何光线，也没有滴答声之外的任何动静。 像是在某个山洞里，静的过分。 她回头看了一眼她走出的虚掩着的门， 帕尔老师没有追来，但是前方的未知道路，也让她茫然。 为什么在山洞里会有教堂？ 就算教廷已经没落多年，也不至于窘迫到把教堂安置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山洞里的石头杂乱堆积，她暗红色的长裙时不时的就被勾缠住，行走非常不便。 辛蒂娜被绊了几次，咬牙顺着破损的裙子撕一圈，让裙子短了些，才继续跟着小山雀磕磕碰碰的走。 只是这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一成不变的甬道，纵横交错的分叉口，没有一点标识，无论走了多远，路都还是那个样子。 安静，黑暗，湿冷。 小山雀颜色在慢慢黯淡，辛蒂娜让他们落在自己的肩上，在一处稍显宽阔的分叉口稍作休息，便开始低声吟唱咒语。 召唤光元素的聚集，她需要魔法为她继续带路。 “辛蒂娜小姐，诚挚的建议您停下咒语。”帕尔从其中一条小路走出来，白色外袍纤尘不染，和她破损裙角的狼狈模样对比强烈。 她不理他，继续感受着附近光元素的存在。 帕尔认真的告诉她，“这里不会有光元素的存在，你怎么召唤都不会有结果。”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话，辛蒂娜手中星光寥寥，小山雀暗淡到合并起来也无济于事，还是消失在她的手心里。 真的没有光元素。 什么地方会没有一丝的光元素存在？ 是地狱的魔神居所，还是大陆最北端的永夜极夜。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无力的问道，在他的示意下跟上他的脚步， “你们教廷真的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帕尔看起来对这里非常熟悉，在潮湿昏暗的狭窄道路上左拐右拐，没用多少时间就带着她又走回了教堂， “这是一个您很熟悉的地方，公爵小姐，它为赫顿家族创造了数不尽的财富。 您在金尊城撒下的金币，有多少是来自于这里呢？” 帕尔一手推开教堂大门，明亮的灯光照亮门前的路，让他们从黑暗走进光明。 赫顿家族众多年来的经营和积累，才有了家族成员们奢侈的生活。 让她可以富裕到皇室都得向她借钱，公爵夫妇怎么挥霍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为家族创造财富的地方多了去了，他说的是哪个？ “帕尔老师有话可以直说，”这种属于贵族间的有话不说偏绕弯的调子，让人腻歪的很， “您看来很眼馋那些金币，只要放了我，皇室给了你们教廷多少好处，我都可以双倍给你。” 她试探道，“皇室财务危机，能给你们的，绝对没有我给的多。” 她的话听起来很是让人心动，但是很可惜，她面对的是帕尔， “连末达拉的矿藏，公爵小姐都不放在眼里，您真的很富有。” 末达拉？欧尼斯特的家乡？ 不对……说到末达拉的矿藏的话，那这里最有可能是—— 巫达纳亚大矿坑。 曾经赫顿家族和末达拉大贵族们，一起买下并开采的金矿。 可是一百年前就停挖了不是吗？ 而他们赫顿家族也早就因不明原因退出，再也没有染指这里的矿藏生意。 帕尔瞧着她发白的脸色点点头，“看来公爵小姐知道这是哪里了。” 这是一个储藏量非常大的矿藏，开采了数代人的时间，末达拉这个城市，就是在掘金人的基础上发展而来。 这个城市完全就建立在矿藏的上方，地下如同空架子，让城市岌岌可危，所以才在一百年前就停止挖掘，填土回埋，以保住末达拉城。 “那您应该清楚了，辛蒂娜小姐，在这里，您如果妄想使用禁术逃跑，会有什么后果。” 这里不是地下俱乐部薄薄的土层，冲破地面就能逃离。 深逾近万米的地下，交错繁杂的矿道中，稍微大一些的动静，就能将她深深掩埋。 而且连光都达不到的地方，她身上一把剑都没带，怎么逃？ 这里就是对付她的天然牢笼。 “是皇室他们的命令？要我的命？还是要囚禁我？” 阴冷的教堂里，她望着帕尔嘴角的笑容格外讽刺， “教廷的触角竟然到了近万米的深的地下。已经停工百年被封印的矿坑， 你们在这里修筑教堂，就不怕连累末达拉城百万的人民吗？！” 这地底下因着开采金矿有多脆弱，一旦出事，整个城市塌陷，让城市里的人们怎么办？ 这是教廷应该做的事吗？！ “这就不劳烦公爵小姐操心了……再说末达拉城也不是您的领地，您还是先关心自己吧。” 帕尔对于她的指责态度敷衍，根本不在乎她所说的人命。 他们的动作不可能瞒过末达拉城的贵族，这么有恃无恐，说白了早就得了其领主的首肯，根本无需她这个外人来义愤填膺。 辛蒂娜嘲讽的看向教堂内高大洁白的神像，和在神像前“端庄圣洁”的帕尔，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 “你们真恶心。” “这种地方修筑教堂有什么用，给那些死在采矿场的工人吗？” 那还不如多给家属抚恤金，也比假惺惺的在这里祈祷的好。 “有什么用……您来了这里，就有用了。”帕尔真心实意的笑起来，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陌生的狂热， “亲爱的公爵小姐，你不知道，我在看到你施展禁术的时候，有多兴奋。 神隐时代里，我们一次次的向神祷告，祈求神给予我们神音，赐予我们祝福，却从来没有得到回应过， 可是你施展禁术那一天，向神借力， 祂答应了。” 第91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41 失去了辛蒂娜方向的纳撒以赛，没有办法只能回赫顿城堡， 又因为城堡的禁膜，没有其主人的应允无法进入，他蹲在城堡外，死死盯着来和莫根商讨对策的骑士长和赫顿家族的臣属们， 他们有什么新的消息？ “莫根大人，那个人是谁？”有好奇的骑士问管家，“意图不明，要不要赶他走？” “不用，”他冷冷的看着皇宫发来的信件，责令公爵小姐豢养恶魔，要她立刻去皇城教廷受审， 否则视为认罪，将会由皇帝带兵来讨伐。 已经在赫顿家族侍奉几百年的恶魔本魔，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不要脸的皇帝。 他随手一甩扔到壁炉里，火光腾起将信件吞噬完毕，他站起身整理衣角， “我去会会他。” 正好，他要问他一些事。 两只恶魔默契的站到第一次遇见的地方，墙里墙外，一老一壮年。 “她不见了，你还能稳稳的坐在城堡里，你根本就配不上她的在意。” 纳撒以赛开口就是指责，不遗余力的贬低对方， “老东西，你难道没有在你家小姐身上留下追踪的魔法？” “你留了，那你找到她了？”莫根也不客气，对于他的无功而返非常清楚。 被他一句话打了个正着的纳撒以赛咬牙，“你最好有线索告诉我，否则找不到她，我就毁了这里。” 如果没了辛蒂娜，赫顿城堡算什么？ 这老家伙想龟缩在城堡中，享受着本属于她的东西，凭什么？！ “教廷。”莫根直接就甩给他目标，“王城的教廷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了，其余的还在布置。” “跟他们什么关系？”纳撒以赛不愿意信服这只辛蒂娜身边的老恶魔，怀疑道， “她是光魔法师，又有狮鹫的肯定，教廷推崇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找她麻烦。” 他们在威尔斯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怀疑她是教廷的人。 就是因为她的配置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赫顿家族有名的道恩·赫顿佩剑在身，有着深不可测的光魔法，看起来就像是道恩·赫顿的继承者。 如果她被教廷找麻烦，也肯定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这只老恶魔， “是因为你吧？你给她惹麻烦了？” 戮魔的杀戮欲望是很难抑制的，同为恶魔，他再清楚不过本族人的习性。 就像他身为魅魔，为了辛蒂娜而选择成为男性，对她的欲望永无止尽。 辛蒂娜这么看重家族的荣誉，一个不受控的戮魔能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她不知道？ “收起你的嫉妒心！魅魔的脑子果然都有病。”莫根有些头疼， “在去威尔斯前，小姐的身边就有教廷的人在窥探。她要去威尔斯，也是想趁机调查一下。” 虽然因为时间太短，她还没调查出什么东西。 “总之，教廷的目的我们还不清楚，我派一队人跟着你追踪的位置，去搜查附近的教廷的动向。” 只知道教廷那边修建了很多教堂，其余的没什么异常。 “对了，在威尔斯有教廷的人吗？” 辛蒂娜没查到什么，那这位威尔斯的学生知不知道呢？ 原来她去威尔斯不仅仅是为了这个老东西…… 纳撒以赛莫名的心情好了一些，要说到教廷，他确实有点线索， “有个人，值得注意……我怀疑他是教廷的人。” 另一边。 “那不过是一个魔法收尾动作，众神时代的很多魔法都有，这根本没什么稀奇的。” 在道恩·赫顿书写的光魔法书籍里，这种宗教意味浓厚的动作比比皆是，她从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狂热的宗教主义者，就喜欢在方方面面都要和神拉上关系。 他写的时候或许真的满怀对神的敬意，可她用的时候不是。 在她这里，不过是一个施展魔法的步骤，要她真心去感谢神什么的……那确实没有。 所以帕尔说“神的回应，”她只觉得是他做梦。 “你说的对，很多魔法都有……但谁也没有成功过……如果不是有神的回应，单纯施展禁术，你是逃不出去的，辛蒂娜。” 他十分肯定的告诉她，“那天你造成的爆炸，远比你想象的，要可怕。” “你全程观看了？这么肯定？”辛蒂娜嘲讽，“要真有那么厉害，你就应该被炸死在当场，而不是在这里和我讨论向神借力。” “呵呵呵呵……你施术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崩裂的光点，我都看到了。” 帕尔眯起眼睛回忆起那天的场景，可惜到，“以后的时间里我期待着你的再一次魔法，你却再也不用了。” 他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期盼着她就是那个被神眷顾的人，又同时嫉妒神对她的回应。 可是她使用光魔法并不频繁，他竟再也没看到类似的场景。 “你是地下俱乐部的人……”辛蒂娜想到她再次去威尔斯寻找芭芭拉时，他们送的那杯酒。 一直在盯着她的，竟然是他吗？ “唔，反了——是地下俱乐部是我的。” 他毫不在意的认下身份，“公爵小姐的逃脱，让我损失不少呢，现在我向您讨回一部分，不过分吧？” “哈！”肮脏的地下俱乐部的主人，竟然是教廷的虔诚信徒，这真是她听过最荒谬的笑话。 “你天天向神祈祷，你的神知道你做的脏脏勾当吗！ 先不说有没有神的回应这件事——就算真的有，神为什么要回应你这种人？！” 做尽了神训里的禁忌，还觉得自己是忠诚的信徒，谦卑的神仆？ “你是个假的信徒，帕尔，你对祂没有尊敬，凭什么期望祂回应你。” 不过是功利。 “你尊敬祂吗？辛蒂娜，你甚至都无视祂也不信任祂的存在！ 可是你就能得到祂的偏爱—— 赫顿家族公爵小姐，从小光魔法的天赋远超所有人。 轻而易举的学习了光魔法，甚至使用了禁术都还能安全无虞。” 他就是想要力量——如果需要付出他的信仰，那么他愿意。 “你到底想做什么？” 第92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42 “你到底想做什么？神的回应那又怎么样？”这跟她在地下的教堂里有什么关系？ 帕尔仰头深吸一口气，做出神像一模一样的姿势，陶醉道， “我要让神，再次降临世间。” “祂既然愿意回应你，那么你就能请求他，回到这个被众神抛弃的世界。” 我看是你想做神吧。 辛蒂娜冷然的看着他，对他的异想天开感到无语。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能力，如果这世界真的有神的存在，怎么会听从人类的请求？ 你以为你是谁？ 她在赫顿家族的藏书里，把所有关于众神时代的书都当童话看，还是黑暗童话。 即便是后来被道恩·赫顿美化了许多，她还是从书中的记载中，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众神时代的人类过的并不好。 他们是那个时代的牲畜，在众神与非人之间艰难生存。 谁会想要回到那个时候？ 你以为你就一定会是神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怨念撼动天地，辛蒂娜只觉得脚下一阵晃动，整座教堂开始抖动起来，让她站立不稳。 地震！ 帕尔似乎习以为常，只皱了眉若有所思道，“啊，越来越近了呢。” 就算在地表，这样的晃动也足以让人恐惧，更何况他们现在是在地下！ 随时都会有被埋的风险。 “矿坑内结构不稳，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你要请神，也应该是在王城教廷的祭坛里或者大厅里，在众主教的见证下，才能瞻仰神的风采不是吗？！” 辛蒂娜手扶着她之前沉睡的高台稳定身体，“在一个漆黑无光的万米矿坑内，请求光明神的降临，怎么可能成功？！” 而且谁也没有请过神，不知道会有多大的动静。 如果神的力量真如他们所以为的那样强大，这脆弱的矿坑结构，怎么能支撑的起祂的降临？ 都不用被神的力量反噬死，他们就先被矿坑里的石头们压在地底，砸成肉酱。 “你不用再多说，我不会让你出去。“帕尔在渐渐平息的地动间，慢慢走向教堂大门，“皇帝给我的要求，就是要你悄无声息死在这里，我让你活到现在，你应该感谢神的馈赠。” “请了神，你也会听从皇帝命令让我死，那我为什么要帮你请？” 辛蒂娜跟上他的脚步，不想再一个人留在形如坟墓的教堂里。 “你会按我说的做的，辛蒂娜小姐，”帕尔不担心她会逃跑，巫达那亚大矿坑内矿道是什么样，她已经知道了，单靠她自己，根本不可能出去。 就算她跟着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就算不为你自己，这座矿坑旁末达拉百万人口，你也不在乎吗？” 他笑着回头，像是个披着神父皮囊的恶魔， “您不会忍心的，受领地人民尊敬、爱戴的公爵小姐。 哪怕不是自己的领地，您也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吗？” “如果您不愿意配合我们，这地下的教堂就没什么用处了—— 不如炸掉吧，就像公爵小姐炸了我的拍卖场一样。” 那个时候整座矿坑炸毁，连带着末达拉地下崩塌，整座城市都会掩埋在建筑堆里。 辛蒂娜拳头捏的紧紧，她跟在他的身后穿过重重的石头甬道， 头顶偶尔有砂石滚落，或者渗出的水滴在她的头顶，她都没有躲避。 她从没被这么狠的威胁过，偏偏她没有办法！ “你是人类吗？帕尔，我觉得你比我见过的恶魔，更像恶魔。” 她声音冰冷与愤恨，带着一股子杀意又和着无可奈何，让帕尔心中畅快。 “我算是人类……混血太多，已经记不清了。”帕尔踏上了一座旋转下行锈迹斑斑的梯子， “辛蒂娜小姐说的恶魔是纳撒以赛吗？他本来可不是你看到的模样哦。” 那个恶魔在他们这里，和在辛蒂面前是不同的。 “帕尔老师我不是好人……但是恶魔，永远是恶魔啊，辛蒂娜小姐。” 他留着悬念，不想把事情都告诉她，“我们去看看伟大的壮举吧，公爵小姐一定会惊讶到要哭泣的。” 辛蒂娜只觉得他们一直在向下走，无止尽的梯子，通向地下深处最深处。 越走越发现人工开工的新的痕迹，显然，他们不仅仅是建了个教堂。 在地下，他们还在做什么？ 一个大坑。 这里就是巫达那亚大矿坑的最底部……一个依然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像一个张开的怪物巨口，幽幽的仿佛随时都会吞下看向它的生命。 辛蒂娜觉得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冷冷的凝视她，带着最纯粹的恶意。 “你们还在挖？！”她看到了带着工具还在向下的工人，带着魔法灯也无法照亮太大的范围。 那种浓稠黏腻的黑暗，她只在纳撒以赛的身边见过。 在她封印他的那一天。 这不是天然能存在的东西。 “当然……通往地狱穹顶的路，就快要到了。” 帕尔一身白袍此时让辛蒂娜刺眼到头疼， “你说什么？地狱穹顶？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教廷的人吗？为什么要挖去地狱的路? “你看，我说的，会惊讶到公爵小姐到哭泣的伟大壮举！”帕尔伸出手要去触摸犹如实质的黑暗， “不知道会不会有地狱的守卫者出来，在我们快到触摸到的时候，” 他欣赏的看着下方开凿的人群，在凌乱的声音和光线中，他的脸上明暗交错，让辛蒂娜骨头里都透着冷意， “你不是要请光明神吗？为什么……” “啊，是，我也没说只请一个神啊。只有光明神在的世界，怎么叫众神时代呢？” 他理所应该的态度，仿佛辛蒂娜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话。 “最少也要多一个魔神吧——没有黑暗的侵蚀，怎么能体验到光明的伟大呢？ 没有魔鬼的罪恶，怎么能体现我神的慈悲与智慧，怎么能让世界都相信我神的力量。” “所以我才是我主最虔诚的信徒，最忠诚的仆人—— 是祂在这个世界的代理人，折磨这个世界，以帮助祂得到更多的信仰。 我是我神的左右手，应该与祂一起站立在信仰图腾，与祂一起刻画在教廷壁画，与祂一起流传在信徒传说里。” 不，你只是，想做神罢了。 第93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43 他不是狂热的宗教分子，他是一个借着教廷，来实现冲天野心的人类。 洁白空旷的教堂内坐满了信众，帕尔换上一身奢华的的教廷礼服，戴着高帽，其上绘满了宗教图腾，闪闪发光。 他手持一柄辛蒂娜熟悉无比的权杖，从神像的身后走了出来。 俨然把自己当作了神的代理人。 辛蒂娜站在下方，讽刺的看向他的礼服和身后的神像，然后视线落在他手中的权杖上，眨了一下眼睛，垂眸不语。 那支权杖和她的剑一起，与道恩·赫顿一同入画像，就挂在赫顿家族的城堡内。 它是教廷权力巅峰的标志，在道恩·赫顿死后还给教廷，而赫顿家族将剑保留了下来。 无论是画像上，还是记载里，这支权杖都不应该这么黯淡才对。 “我神庇佑——” 帕尔举起权杖，带领众信徒站起身，高举双手向着教堂前的神像“深情”叙述对祂的敬爱。 她翻了一个白眼环视四周。 在她和他去往矿坑底部时，教堂的天花板和地板上被到处绘满了魔法阵，和着突然出现的信众们，显得格外拥挤。 她拒绝穿他们的白色教袍，还是留着一身破烂的暗红裙，和他们格格不入。 脚下的魔法纹纠结反复，交叉碰撞。 她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在所有人仰头唱赞歌的时候，只有她低头细细观察它们，惊奇的发现，在丝丝缕缕的魔法规则里，竟然有那么一丝熟悉。 光魔法的捆缚——那是她当初在试图束缚纳撒以赛的时候，在威尔斯临时学习的魔法阵。 该说不愧是帕尔老师吗？比她的更加精妙。 不过，这里教堂，他要捆缚谁…… 她？还是——神。 “辛蒂娜小姐，该你了。”帕尔微笑着伸出双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让我们一起瞻仰神迹，期盼神的莅临。” 她万分不情愿的走上前，用只有俩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道， “你请求神降临，根本就不是为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想囚神，帕尔老师，胆子很大啊。”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公爵小姐，你还是得乖乖听我的话。” 他笑容不变，“末达拉有多少人呢……来，到祭坛上来，跟着我念……请求神的垂怜。” 半是强迫的让她登上她醒来的高台，帕尔后退几步压下手掌，让信众们随着他们的咒语下跪，匍匐着等待真神。 他眼神明亮，仰头看着她一句一句跟着自己吐出字眼，带着得逞的笑容，自得意满。 神……究竟会是什么模样呢？ 辛蒂娜不知道，她只知道神经病是什么模样的。 地面又一次开始抖动，她停顿住口警惕的开始四处逡巡找避险的地方。 帕尔脸庞扭曲，咬着牙低声怒道，“不许停！继续！” 教堂顶部砂石簌簌落下，这一次的晃动相比于上次更加激烈，而她周围跪地的教徒们依然稳稳的匍匐在地，仿佛就算死亡也无法移动他们的信仰。 辛蒂娜终于怒吼出声，“你个疯子！要塌了！” 突然外面一阵似乎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引人心神俱裂的嘶吼声，引得整个建筑几乎要裂开来，那嘶吼声能勾起人心中最深的恐惧，辛蒂娜捞起裙子就要跳下高台， 帕尔权杖一挥，从他衣服上浮出来银色的字符围绕着她，阻拦她的步伐。 只见他阴着脸，用权杖指着她，“我说，继续，公爵小姐。” ——- 自地底而来的声音在末达拉上空飘扬，早就熟悉了地面抖动的末达拉居民们，纷纷离开屋子，去空旷处等待这一波震动过去。 “那是什么声音？”抱孩子的妇女问拖着行李的丈夫，“今天也不能回屋子吗？” “唉，这地方是待不下去喽……传说当初开矿的时候挖到了地狱的一角，封印了多年，现在怕是要出事了……” 男人牵着另一个孩子，“我们攒的金币差不多，就可以搬去别的地方了——再留在末达拉，迟早要被埋在这里。” 女人仰望着天空，喃喃道，“那是什么……” 男人跟着她的目光看去，末达拉城边的巫达那亚大矿坑之上，一抹不详的红光照耀半空，升腾起的雾色逐渐蔓延，又是一阵嘶吼声传来。 每一次声音就像在召唤什么，失去心脏的纳撒以赛竟然感到了一阵阵的心悸，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忍不住想向嘶吼声而去， “饥炎魔……” 他深呼吸几口，眼眸中一点血丝溢出，“她离它很近……辛蒂娜！” 被莫根派遣出来跟着他的骑士们面面相觑，他找到公爵小姐了？ 这是什么声音？ “你知道小姐在哪里了？请带我……先生！”骑士话还未说完，纳撒以赛便迫不及待的振翅而飞，只留下声音， “末达拉—巫达那亚大矿坑！饥炎魔苏醒了！” “什么？”虽然没明白他说苏醒的是什么，骑士团长还是迅速报告给了城堡里的莫根，然后带着剩余的人追踪而去。 不管怎么说，都得先找到小姐！ “跟上！去末达拉！如果他们敢阻拦——允许你们动刀！” 自家公爵小姐被掳走出现在他们领地里，看他们有什么好解释！ “告诉我，那是什么……”辛蒂娜只剩最后两句咒语没念，箭在弦上，惹得帕尔以杀人的眼光瞪着她，阴沉笑道， “……地狱的守卫者，魔神座下的忠犬，它醒了。” 他再一次威胁她，“只有神可以阻止他毁灭的力量……你如果不请出神明，那这个世界都会是它的游乐场。” 它是众神时代就存在的古老魔物，通过教徒们的不懈努力，才将它自万米深地下的沉睡中挖出。 所谓地狱的穹顶，就是沉睡的饥炎魔。 一个能代表了魔神的强大魔物现世，现在，就剩光明神的神旨了。 祂如果来了，便将祂禁锢在这里。 如果不来，只要给予他一点点回应，他就能代替神，去履行清除邪恶的任务。 等着饥炎魔肆虐末达拉，将痛苦与绝望散播， 那时候，能拯救他们的，就只有他。 他就是神。 第94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44 “帕尔，我没有得到神的偏爱，我没有光明神的回应！你疯了！！” 辛蒂娜现在也不管会不会造成什么后果了，教堂外的嘶吼声阵阵，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热量靠近教堂， 它来了！ 辛蒂娜聚起的光剑砍向他的束缚，同属一源的光魔法相撞，崩裂出火花四射，终于让匍匐跪地的信徒们抬起了身子。 “你们逃啊！不知道你们挖出来个什么东西吗？站着干什么？！” 她的光魔法在地下并不能持续多久，打得非常急躁。 而帕尔不疾不徐，魔法极为多样，丝毫不乱，在他面前，辛蒂娜非常吃力。 他毕竟是威尔斯学院的老师。 “趁它还没进来，公爵小姐，快把最后的请神咒语念出来……” 他勾起嘴角，看着她手心的光剑渐渐暗淡，忽然近了她的身，用权杖把她按在神像前。 “我要神的力量……和地位……” 辛蒂娜被他大力的压着，呼吸困难，“你不仅想囚禁神，还想吞噬神……” “不行吗？可怜的人类连想都不敢想吧？你们太局限了——所以你们只配做牲畜，就像他们。”后面一句话他贴在她的耳朵边，仿佛情人的低语， 目光移到开始有了惊慌神态的信徒身上， “瞧他们慌乱的像迷路的羔羊，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有多么美味。” 哪怕在威尔斯学院早已熟悉了非人的习性，但是当一身庄严与圣洁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还是有一种错乱感， “他们是你的信徒……全身心的信任你，尊敬你，你却把他们当食物？” 帕尔呵呵笑出声来，“我是非人与人的混血，吃他们不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吗？亲爱的公爵小姐，他们可都是自愿的。 你如果不让我得到神的力量，我只能吃了你——你在我的身体里，祂还会回应吗？” 她不知道。 门缝处慢慢渗进来橙红色的液体，饥炎魔的呼哧声就在门外，似乎在倾听着教堂里的动静。 信众们有的还稳稳的匍匐在地，对帕尔的话遵守的非常执着。 而有的人则暗自躲着渗进来的液体，溜到教堂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第一个触碰到橙红色液体的人一声尖叫，在所有人的眼下迅速化作一团气，消失的彻彻底底。 随即除了极少部分教徒似无所觉，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其余皆开始惊恐的后退，寻找稍微高的地势，试图躲避橙红色液体。 辛蒂娜与帕尔所站的位置，却谁都没有回来。 “神！求神保佑我！无所不能的光明神！请不要抛弃你的子民！” 他们热切的目光看向辛蒂娜，“辛蒂娜小姐，请让神重返世间！祛除黑暗与罪恶！ 让我们都沐浴在神的光辉中，得到永生！” “为了神！” 他们互相鼓励着牺牲自己，跳入已经开始腐蚀地板和座椅都橙色液体，一个接一个连骨灰都没剩下。 教堂的门和墙都在融化，露出一部分炙热且庞大魔物身躯一角，辛蒂娜在心神俱疲中，念下了完整的请神咒语。 她被帕尔压着，眼睁睁看着他的信徒们一个个融化成气。 一只巨大的手掌扳开教堂的屋顶，灯光熄灭，黑暗中露出一张可怖的兽脸。 头上盘旋两只蜿蜒的长角，布满了永不熄灭的魔火，一双眼睛直直的看向她，目标明确。 “没有回应吗……”帕尔在她念完咒语后，耐心了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她那一次的禁术向神借力，只是一个意外吗？ 神对她，也没有什么特别？ “既然如此……你也没用了。 神不愿从恶魔手中拯救我们，那就让我亲自来吧，” 帕尔还在冠冕堂皇的说着话，压着她的脖子，张开的嘴逐渐变大，黑漆漆的口看不到尽头，辛蒂娜空着的手抓住他手中的权杖，费力的将手心的鲜血，涂抹在了权杖的顶端。 那颗多年以来永远黯淡的宝石，竟然在一点点的，亮起荧光。 正要吃了她的帕尔眼神被吸引去，疑惑为什么多年在他手中的权杖会变了模样。 “你……” 一股巨大的力量突地袭来，狠狠的冲击上帕尔，将刚刚分心的他撞到神像上，砸到地面。 辛蒂娜一时放松下来，就被拉入一个怀抱。 纳撒以赛。 他金眸带红，一句话不说，抓住她出血的手掌舔去血液，搂紧人就要往外面飞去。 辛蒂娜察觉到他不太对劲，抓稳他轻声问，“纳撒？” 饥炎魔踏入教堂，熊熊烈火便开始灼烧一切， 甚至包括在帕尔站起身时，他身边的神像，也开始一点点融化，而他一脸漠然，和一直以来的虔诚信徒模样，大相径庭。 它一掌往他们的方向拍来，纳撒被拦住去路，带着她后退，小心不让她沾染上半点火星。 光魔法师一旦被饥炎魔灼烧，不死则火焰不灭。 这不是骑狮鹫那样简单，同是魔物，他很清楚对方的属性，不能让她冒一点点险。 “呵呵呵……纳撒以赛，没脑子的男魅魔。” 在帕尔的眼里，为了任何理由放弃追逐力量都是愚蠢的行为。 魅魔选择男性，显然放弃了其生存的便利，走一条艰难的路。 “站在饥炎魔的面前，血脉被压制的感受怎么样？可怜的魅魔，当初你如果选择女性，就不会这么弱了。” 辛蒂娜抓紧纳撒的衣服，仰头担忧的看向恶魔。 不仅如此，他的心脏，还在她这里…… 纳撒侧过脸看出了她的担忧，只是低下眉眼，辛蒂娜配合的仰头，一人一恶魔就默契的浅吻在了一起。 或者这一吻拉回了纳撒的心神，他眼眸中的血色退了些许，盯着帕尔冷笑道， “再弱，我也能杀了你。 辛蒂娜，他有恶魔的微薄血脉，我可以吃了他吗？” 说完舔了舔唇，询问的看向她。 公爵小姐一脸茫然，“啊，请便，为什么问我？” 而且，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饥炎魔看过来了啊！ “因为我是你的情人。亲爱的辛蒂娜，以后我都听你的。” 我会比莫根，还要贴你的心。 第95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45 饥炎魔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辛蒂娜。 她不明白，这里有三个身影，为什么它就是要盯着自己不放！ “刚苏醒的恶魔需要补充能量，它想要吃了我。”纳撒以赛耐心的和她解释，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 “谁让你拿着我的心呢……我很开心，你没有给他，亲爱的。” 说完又在她耳边吻了一下，“我好像更爱你了。” “……我还给你吧。”她手去掏项链，谁知纳撒以赛压住她的手，又给她塞回了衣服里， “不，你得留着。”他要他们建立起紧密的联系来，她拿着属于他的东西，这样她才会给他，独属于她的。 心脏，多私密的东西，拿在她的手里，她就会坐立难安，时时刻刻想到他。 “纳撒以赛，我们快离开吧……这个矿底马上就要崩塌了。” 再继续留下去，难保不会全都填在这里。 还要尽快通知末达拉的人们离开，在城市下方被掏空的矿道塌陷下去，会对城市造成多大的影响，谁也无法估计。 而且在这万米的地底，她的光魔法实在受限。 “他呢？他掳走了我的宝贝，试图伤害你，辛蒂娜不想惩罚他吗？”纳撒盯着饥炎魔的动作，又瞥一眼帕尔，眼里并没有话语中这么轻松， “亲爱的，你看了好几眼他手里那东西？你想当教廷的主教？” 她跟教廷又没关系，当然不是想当主教，“我只想要权杖。” 纳撒以赛温柔的笑着说“好”，就突然变脸和帕尔战在一起。 她其实并没有看见过他认真打架的样子，和她的那些不算， 她知道纳撒是威尔斯学院的优秀生，他陪自己上过的课程，似乎他都学过。 他究竟在威尔斯待了多久，能把威尔斯多如牛毛的课程学个差不多， 而且在自己翻阅图书馆书籍的时候，告诉她很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 和帕尔的战斗完全不落下乘，明明帕尔会光魔法，看起来应该可以克制纳撒， 谁知道纳撒根本不怕，被属于教廷的专门对付恶魔的手段打中，他也不痛不痒。 冲着恶魔最大的弱点都没有办法，帕尔不得不说，自己似乎低估了纳撒以赛。 他的实力和性别毫无关系。 就算没有选择成为女魅魔，迅速成长魔力，现在的他也能顺利从威尔斯毕业，成为一个响彻大陆的魔法师。 光与影的碰撞，辛蒂娜第一次希望黑暗能战胜光明。 她随时关注着饥炎魔的方向，它在他们三个身影里缓慢的追逐，因着身形极大而行动较为缓慢的饥炎魔，刚开始还盯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地它竟然盯上了帕尔，在帕尔怒骂的时候，纳撒以赛还闲适的躲避着饥炎魔身上滴落的橙色液体， 有一点讽刺，“你弄出来的饥炎魔，拿去当宠物吧……肯定比老鼠要好。” 说好的血脉压制呢？魅魔不是恶魔里实力比较差的那种吗？ 一个不留神，纳撒夺去了他手中的权杖，很是嫌恶，远远扔给辛蒂娜。 他不知道它的渊源，只觉得和她身上的佩剑一样，令人讨厌。 “走！”他抱起她倏忽间趁机会越过饥炎魔。 狭窄的矿道里，并不适合展开翅膀飞翔，但是纳撒以赛还是紧紧的带着她，循着来时的路迅速爬升去。 饥炎魔眼前的食物飞走，它再一次盯紧了帕尔。 他二话不说，也开始试着离开矿坑。 没有请到神，也没有吃了辛蒂娜，只有被他们故意惊醒的饥炎魔，会顺着矿坑如他所愿的，为末达拉带去灾祸。 他还是有机会的…… 纳撒以赛带着她左拐右拐，仿佛非常熟悉一般。 从极为狭窄崎岖的甬道和横生的石笋，再慢慢开始有了曾经的矿工们的生活轨迹，这说明他们离地面越来越近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这个矿坑矿道太复杂，我一下子就迷路了。” 逐渐宽阔的道路，偶尔反射进来的灯光，无不让她感到熨帖。 有光的地方，她就越来越有精神了。 “由我的心带路，还有——”他看起来极为不乐意的说出另一个人名， “莫根正在矿坑外施展追踪术……为了找你。” 万米深的矿坑，想找一个她谈何容易。 她最终还是会看到她的管家，不如早一点打个招呼，千万不能是“惊喜。” “你说什么？莫根在外面？” 辛蒂娜声音高了一些，一瞬间就激动起来， “纳撒以赛，快！快回矿坑口！” 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变了脸色，急匆匆的追着他催， 莫根怎么出来了！ 他当初签订的契约里，是不能踏出赫顿城堡半部。 而这些年来，他严格遵守着当初的约定，从不违背。 现在为什么…… “怎么了？”她身边的人一双手搂住她的腰，“就这么想去见他？” “不是，莫根不能出来啊！他会出事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赫顿家族的历史问题，只能简单的说道， “他只要一出城堡，身体机能就会极速下降，这是他当初亲口应允的代价。” 而且他现在本就年老，也许撑不住太久日子了！ 出了城堡，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为了找她吗？！ “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说从末达拉开始，就在末达拉结束。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一听说她在这里就亲自赶来，纳撒以赛这才想起来，到达矿坑顶部时，他确实看起来老了很多。 熟知家族历史的辛蒂娜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这座矿曾经是属于我们家族的财产。快，纳撒以赛，我怕我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辛蒂娜抱紧了他，催促他加速，“至少，我想亲自送他走。” 亲自看着他离去，结束那一张束缚了他一生几百年的契约。 他们的身后嘶吼声随着矿道的颤抖声又一次传来，纳撒以赛侧耳细细听着什么，对辛蒂娜严肃道， “帕尔把饥炎魔惹怒，他们追上来了。” “我亲爱的公爵小姐，饥炎魔现在，才算是彻底苏醒了。” 他们的身后一声怒吼加上炙热的气流升上，纳撒以赛用身体完全挡住了辛蒂娜，自己的羽毛被燎到，只是轻轻拍了拍， “现在，麻烦大了。” 第96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46 前方就是宽阔的主矿道。 辛蒂娜在他的怀里看到了矿坑外直射进来的阳光，身后的饥炎魔和帕尔的身影出现， 纳撒以赛双翅扇起黑色的浓雾，试图堵住他们前进的道路。 终于能让纳撒全力展开双翅，一缕极弱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辛蒂娜满血复活，双手接住阳光，开口就是熟悉的咒语， 光如同断裂的锋利剑刃，碎的规整，从上至下流星般坠落。 纳撒沐浴在光剑的海洋里，本能的身体紧绷，逆着剑流飞升上地面。 那不是攻击他的光……是辛蒂娜的魔法。 它们穿过他的身体，也没有带来一丝的伤害，辛蒂娜低头去看甩在他们身后的帕尔和饥炎魔，被数不尽的光剑淹没。 上方已经能看到圆形的天空，离坑口越来越近了。 她似乎看到了站在坑口边缘的身影，略显佝偻，再也不是她印象里身姿挺拔的中年男子形象。 “莫根！” 一声呼喊，老管家的身后呼的伸展开巨大的蝠翼，纵身跳下。 “莫根！你做什么！” 话音刚落，自他们的身侧突然伸出一只满是火焰岩石的爪子抓来，莫根刚好一脚踢在它的爪子上，让它的偷袭落了空。 他整齐的制服被烤的裂开，头发已经完全成了灰白色，脸上皱纹交错，苍老的非常明显。 “快回去！回城堡，莫根！”辛蒂娜被纳撒带着飞向天空，下面莫根和巨大的饥炎魔战在一处，从天空看，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口滚动着岩浆。 地底传出的震动蔓延至地面，巫达那亚大矿坑四周荒芜的山脉上，岩石滚下，带出大片飞扬的沙土。 不远处建筑密集的城池，就是依靠矿产发展起来的末达拉。 地动山摇中，末达拉几座高高的建筑摇摇欲坠，纳撒以赛抱着她稳稳的停在半空，冷眼旁观。 一个苍老的恶魔飞出矿道，饥炎魔带着流动着的橙色高温，怒吼着冲出地面。 “放我下去，纳撒。”辛蒂娜挣扎起来，狮鹫在她身边盘旋着不敢靠近，也不敢落地。 “不行。”黑云逐渐聚集到城池上方，遮住了本就不明亮的阳光，让他的金眸也暗了些许。 “辛蒂娜，地底要塌了。” 现在谁也不知道哪一处会崩塌，他怎么能放她回地面？ “可是莫根还在下面！还有末达拉城……” 矿坑周围还有很多跟随而来的骑士，在地动中东倒西歪， 辛蒂娜双手围住他的脖子盯着纳撒以赛的眼睛，“你刚刚不是说，都听我的吗？” “放我下去……地动再加上饥炎魔，末达拉城就完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百万人口的末达拉城在她眼前毁灭，还有莫根，他坚持不了多久。 “这不是你的城池，你也做不了什么，我的公爵小姐。”为什么要管他们的死活呢？“你对他们没有责任，不必救他们。”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她知道恶魔本性就是如此不在乎人命，放弃与他讲道理， “你说你爱我……那就帮助我做我想做的事。” 纳撒以赛在与她对视中败下阵来，他远远的看一眼老戮魔的身影，答了一声， “好。” 我帮助你保下末达拉城。 他养大你，陪伴你二十年，所以你对他感情深厚。 我也要做点什么，在你的心里，刻下不输于他的印痕。 他把她放在城边的高山上，隐秘的讲条件， “……你得多爱我一点。” 末达拉城内道路开始下陷，建筑物在摇晃间脆弱的如同纸板，终于不堪重负，裂出一道又一道痕迹。 人群飞奔着逃命，这一次不再像曾经那样只是短暂的摇晃，连天空都阴暗的像是末日就要到来。 “惩罚！惩罚！我们挖通了地狱之门，魔鬼要带着末达拉沉入地底！” 纳撒以赛冲向饥炎魔的方向，和莫根一起阻拦它朝着末达拉进发的步伐。 辛蒂娜在山顶之上勉强站稳，手里握着纳撒从帕尔手上抢来的权杖—— 它在教廷手中多年，早就已经成了一个象征。 可是她知道，它不仅仅是权杖。 它是道恩·赫顿的法杖。 我可以。 她告诉自己。 我是赫顿家族的后人，是道恩·赫顿光魔法的继承人！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请给予我回应……” 她将权杖高高举起，在黑云密布的末达拉城郊，山峰之上，将它对着太阳的方向， 开始重复在地下教堂里，帕尔逼着她念的请神咒语。 这一次她希望帕尔说的是真的， 如果真的有神，请停止大地的颤动，地下的崩溃， 请饶恕城中无辜的百万人民，让他们免遭伤害。 权杖顶端的宝石再一次亮起，连带着她的身影，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下格外明亮。 末达拉城有人注意到了她的方向， 随着她的咒语一句接一句，云层滚动的越加汹涌，辛蒂娜的四周空气开始变得沉重， 她恍惚觉得云层里电光闪烁，有一道沉重的压力，穿透了天空与云朵， 落在她身上，压的她整个人都要炸开。 一个身影悄然接近，被巨大的蝠翼扇开，老恶魔捏住帕尔的脖子提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塞进嘴里。 莫根已经苍老的显出戮魔最原始的形态， 近三米的身高，头发和翅膀都变得灰白，眼中没有眸子，只有一片血红，皮肤上血管纵横，和老年斑一起，看起来极为可怖。 辛蒂娜无法说话，只转过脸看着莫根的状态，面露哀伤， 老恶魔压着帕尔对她温柔的说道， “坚持住，孩子……你可以的。” 就像在她小的时候，练习光魔法遇到困难时， 明明自己也很难受的恶魔管家，轻声安慰她，“小姐，你可以的。” 可是如果咒语完成，真的有神降临，莫根的身体会受不住的。 “小姐，让莫根见一下神迹吧，”他抓着帕尔的身体扯起他的头发，“这位主教大人，见过吗？ 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结束。小姐，我该和你说再见了。” 他的生命，也该结束了。 第97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47 天光破云，一束温暖冲破黑暗落在她手中的权杖上， 使得它如同太阳一般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莫根的身影被照得支离破碎，在越来越刺眼的光线中，从垂下的蝠翼开始，一点点消失。 “哈哈哈……你果然可以！！众神降临，从今后又是神主宰的时代！ 我尊敬的神主，我是您忠诚的奴仆，请赐予我无上的力量，让您的荣光洒满每一个角落！” 帕尔不死心的祈祷，又回到虔诚的信徒的模样，好似在地下的算计都不曾发生过。 他爱好吃人，在地下教堂设下束缚，试图将神召唤在万米地底里好让他吞噬。 而今又一副忠诚模样，企图得到垂怜，也不过是为了想做神在世间的代言人。 可怕，又可笑。 辛蒂娜固执的看着莫根一点点消失。 她眼角有一些酸，是因为被耀眼的光刺激了吗？ 老恶魔的死亡悄无声息，没有在世间留下一点痕迹，化作飞灰，落在他第一次遇见薇薇安的末达拉城。 脚下的大地开始停止晃动，末达拉城里逃窜的居民们躲在空地处，怔怔的看着她权杖发出的光。 帕尔期待的等着辛蒂娜被神占领身体，却失望的发现，她还是她。 祂又一次借与她力量，仍然没有现于世间。 辛蒂娜双手握紧了权杖，冷着脸紧闭嘴唇，像打小孩一样，举起权杖劈头盖脸的向帕尔打去。 “为什么……祂不愿意留在这个世界？做至高无上的神，不好吗？” 一身破碎教廷礼服的帕尔撑起手躲避，被赋予了神的力量的权杖，让他所有的魔法都脆弱的像纸， 他被辛蒂娜从山顶掀翻下去，毫无还手之力，扬起脸似是质问， “你明明就不信仰祂，为什么能借得祂的力量？” “你倒是信仰祂，你又做了什么？你以为在神像面前装作恭敬的祈祷，张口闭口谈神明，就是信仰吗？” “我是教廷的至高者，我能带给祂数不尽的信众……” “可是众神时代早就已经结束了。 帕尔，你们信仰的根本就不是神。” 你这种极度自私、唯力量论、蔑视生命的生物，有什么资格谈信仰？ 每一秒虔诚都装出来的，拿着一副伪善的面具欺骗自己，也想欺骗神明。 阳光再次洒在地面，纳撒以赛的声音近在咫尺，“它来了。” 他独自无法挡住饥炎魔的步伐，权杖的光没有吓退它，反而吸引了它，让它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滚动的橙红色液体犹如有生命一般弥漫，所过之处一片漆黑，化为气体。 饥炎魔的热度在靠近，辛蒂娜手中权杖将帕尔打的步步后退，后方就是他放出来的饥炎魔庞大的身躯，他逃无可逃。 纳撒以赛落到她的身边，忍着权杖带给他的不适靠近，“让我杀了他。” “不，我来。” 没有什么比让一个教廷主教死在权杖下，更讽刺的了。 它在他手中时，暗淡沉默，象征了教廷最高的地位，却从不曾给予半点力量。 而现在在她的手里，一个非教众的女人手里，却完全变了样。 帕尔眼睁睁看着那柄熟悉又陌生的权杖袭来，感受着他渴望却不属于他的力量，在五脏俱裂的痛苦里，落入饥炎魔的手中。 赃污的教廷礼服包裹着他的血肉，在它手中燃烧，在最后的一刻，他的手抬起，对着辛蒂娜手中的权杖吐出最后一句话， “神的力量……” 为什么不能属于我。 炙热的温度蒸腾着空气，面对饥炎魔的到来，辛蒂娜不能再后退。 身后就是正在震后自救的末达拉城，他们再也禁不起任何摧残，她不能让它再前进一步。 “辛蒂娜，我们杀不了它。” 纳撒以赛实事求是的告诉她，眼神飘过莫根消散的位置，“它是不死的，只能让它沉睡。” “怎样让它沉睡……”辛蒂娜带着视死如归的眼神，仰望着如同山一样的怪物。 他拉着她退至矿坑附近处，果然见饥炎魔转过身，追寻她的位置， “我可以试一下，亲爱的，给我一点力量。”他笑着低下头吻过来， 辛蒂娜虽然不满在这种时候他还神态随意，但是她对于魔物的了解远不如纳撒，只有听从他的话。 “真是敷衍。”他舔过她的唇，眼神暗暗，“辛蒂娜，你要多爱我一些，知道吗？”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纳撒，等我们回去……” 她皱着眉，举起权杖再一次念起咒语。 谁知他的手伸过来，也握住了权杖。 恶魔怎么能触碰教廷的神圣之物，他的手立即便灼出一片黑色，顺着蔓延到手臂，眼看就要继续侵蚀。 辛蒂娜吓得立即松手呼喊，“你!你做什么，你不能碰这个！” 他握紧了权杖，忍着不适，将它从她的手中夺出，一瞬退到了矿坑的边缘。 “亲爱的，记得封印吗。”他满意的看到饥炎魔的眼神跟着权杖到了他的身上， “等我带着它下去了，你可要记得封印住矿坑，别让我白做牺牲。” 辛蒂娜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什么下去！你……” “所以让你多爱我一点啊……不然我真的会死。” 说完就在饥炎魔追来的咆哮声里，带着正在侵蚀他身体的权杖，身体后倒，看着她震动的眼神，落入了矿坑。 眼中只有权杖的饥炎魔，也带着一身的热度紧随其后，消失在了地面。 发生了什么…… 他带着权杖作为诱饵跳进去了？！ “纳撒！” 辛蒂娜回过神来，冲过去时，只看到了一点饥炎魔身上的火光，渐渐坠入深渊，连带着那只银发恶魔一起。 “你要做什么……” “封印……对，封印。” 她抖着声音念出咒语，双手牵引魔法阵图，将最强的光编织成网，一层又一层的覆盖在矿坑的表面。 但是总忍不住留一个空隙，从最开始的能让他振翅飞过的宽度，慢慢到仅容一人，矿坑一直没有动静，她动作也慢下来。 纳撒以赛，快出来吧。 第98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48 辛蒂娜，你才是个恶魔，你知道吗？ 那只老管家在你面前死去，我要怎么做，才能比他在你心里的分量更重呢。 我要在你的心上，狠狠刻下我的名字。 坠落的纳撒以赛仰头，似乎看到她追来跪坐在地的身影。 你有没有落泪？亲爱的？ 饥炎魔带着焚毁一切的速度压下来，挡住了他看向她的目光。 纳撒以赛金眸染血，身体异化，银色的发内渐渐生出双角，身体暴涨撑破衣服，嘴角裂开至耳下，牙齿细密尖锐，几乎没有了人的模样。 黑色的羽翅膨开似乎泛起血光，一片片的羽毛飞散着，和矿坑最底处的黑暗如出一辙。 “她没在……就简单多了。” 他永远不会让她知道他的这副模样。 —— 直到最后一层的封印覆盖，辛蒂娜还是没有等到纳撒以赛出来。 赫顿家族的骑士团们纷纷赶到，在她的身后小声询问着， “小姐，您还好吗？” 不太好—— “您有没有受伤？末达拉的城主要见您，要您为此次地动负责，交付末达拉城的重建费用。” 皇室也就罢了，末达拉城主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讹诈我？ 辛蒂娜从木然中渐渐回神，嗤笑出声，“要我负责？凭什么？矿坑底挖掘的教廷人，可不是我放进去的。” 也不是我放出了饥炎魔。 她深呼吸几口调整自己的情绪，在骑士团绅士的扶助下站起身，对着已经被覆满封印图腾的矿坑再看最后几眼， “走吧。”她说完还是继续等了几秒， 骑士团长疑惑的问道，“小姐？” “嗯，走。”说完她好似下了决定，果断的转身召唤被饥炎魔吓到的狮鹫。 在带领着一群人整装待发要离开时，身后的矿坑处突然传来了声音， “辛蒂娜……你掉了样东西。” 一只漆黑的手抓住矿坑边缘的地面，在封印的重压下抬起头来。 他的银发还在燃烧着火光，一身衣服完全消失不见，露出的身体线条完美却伤痕累累， 左眼无法睁开，流了半张脸的血迹，从下巴处一滴滴落下。 她从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 然而看着她时，举着手里的权杖，他还带着笑意，“亲爱的，快拿去，我快撑不住了。” 辛蒂娜急忙跳下狮鹫的脊背，提着裙子跑的飞快， “纳撒以赛！手给我，快出来！”她脸上肉眼可见的惊喜做不的假，恶魔仅剩的那一只眼睛看着她拒绝道， “……不行呢，不要碰到我，辛蒂娜，”他甩出权杖的那只手干枯的如同老树枝，像是被权杖吸收了生命力， 离得近些的辛蒂娜这才发现，他收拢的翅膀也覆满了火焰，黑色与红色交织着融化，再也不复往常那丰盈的样子。 “你怎么了……纳撒？”她捡起被他扔到面前的权杖，被火灼过后的它带着些黑灰，杖身上部分金属装饰已经融化到变了形，跟神圣半点儿不沾边了。 恶魔仔细看着她，她心中的情绪一波接着一波，脸上却没有太多变化， 就像现在明明担忧着、心痛着，除了眼神透露出一点点，其余全然看不出来。 可我是魅魔啊……辛蒂娜，你的情和欲，我都知道。 “没什么，就是一点火而已。 你是光魔法师，不能沾染上，不然它灭不掉。” “那你呢，在你身上能灭掉吗？”她紧跟着询问，“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纳撒以赛没有回话，只是又一次说出了那句话， “多爱我一点啊。 我会回来找你的，辛蒂娜，只要我活着。” 这句话的意思让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你要去哪儿？纳撒以赛，快出来！” 她说着就要去揭开封印。 他的身后腾起一片火焰，仿佛饥炎魔的力量又扑到了眼前，只是这一次像是地狱里永不熄灭的魔火， 纳撒身体彻底被火焰吞没，他剩余的翅膀被烧的一片一片坠落，连带着他的头发也只剩短短的一截。 “等我。”就算是地狱，我也要爬出来找你。 他一直紧闭着的左眼睁开，竟不是金色的眸子， 而是如同火焰最深处金红色的融芯，看见她时，都带着热度。 这一次他没有坠落，而是在她的眼前化作一团火焰，彻底消失不见。 辛蒂娜手握权杖，却发现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空着的手摸着坠在胸前的项链，那里藏着恶魔的心脏。 只要打开盒子，就能看到他跳动的力度，摸到他滚烫的温度。 好，我等你。 ——- 赫顿城堡内发出了召集令，在威尔斯学院的欧尼斯特和桃乐丝都接收到了。 现在是公爵小姐需要他们的时候，该他们做出回报了。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欧尼斯特？” 桃乐丝长时间都在法师塔里不出去，对威尔斯的事都不清楚，更何况是弥拉法帝国的事。 “唔，公爵小姐要准备做大事了。”他听说了他的家乡末达拉的事，辛蒂娜小姐召唤神明停止了大地的分裂与颤动，让末达拉免于陷落的命运。 甚至还有说她在巫达那亚大矿坑那里，封印了来自地狱的魔物。 “什么大事？”桃乐丝作为小乡村成长的姑娘，对所谓的大事没有丝毫概念。 “就是……也许我们以后要叫她女皇了。” 欧尼斯特收起信件，“该是我效忠的时候了，桃乐丝，你去吗？” 赫顿城堡内再也没有了莫根管家的身影。 辛蒂娜和她的骑士团首领走过书房外，那挂满了赫顿家族成员的走廊， 她厌烦了皇室的贪婪与算计，他们对于赫顿家族的觊觎，让弥拉法别的家族也开始蠢蠢欲动，妄图从她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皇室不想还钱，总要还点别的什么。 她一一看着画像上各式各样的“赫顿”们，数着他们的职业， “剑士、骑士、诗人、冒险家……蛋糕师、铸剑大师、魔法师、魔药师……我们家族原来什么人都有呢……” 她在薇薇安的画像前顿了一下，又走到她刚去世的父母的画像前，看着俩人的画像有一丝陌生， 他们就是纯粹的只做了公爵和公爵夫人。 下一张就是自己的。还没有完成。 “再加一个做女皇的吧，你觉得怎么样呢？我的骑士长。” 第99章 公爵小姐和美貌恶魔49 若说赫顿家族几百年来没有半点野心，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天时、地利、人和，总是差那么一点…… 谁能想到，在家族繁荣昌盛的时候总是缺少机会难以成事， 而末路的时候，仅剩的唯一继承人会完成这个野望呢。 “赫顿家族忠诚、善良、守信的美好品德，辛蒂娜小姐全然抛弃了吗？ 您的剑上染的是弥拉法帝国皇室的鲜血！您还记得您的先祖，在王城立下的誓言吗！” 无论多腐朽糜烂的皇室，都总会有其拥趸。 以维护皇室的荣光为己任，对着敢于对抗他们主人的人，狺狺狂吠。 “他效忠于勇敢无畏的先王，坚毅忠诚，守卫领地一生不曾改变。 然而看看我们现在的皇室是什么样子？ 走出你们的精致的城堡，看看普通人家的生活，听听他们的哀嚎， 为了满足皇室的奢侈欲望而增加的税收，让多少人活不下去了！” 统治者犯的最大错误就是失却民心，让本就名声在外的她格外顺利。 毕竟，一个是只会收税的皇室，另一个是会在节日洒金币的公爵小姐。 听说公爵小姐的领地里，不会有税官牵走我们的羊呢！ “不是我抛弃了赫顿家族的美好品德，而是皇室抛弃了他们的臣民。 与此同时，他们也失去了坐在王位上的资格。” 手持权杖的辛蒂娜·赫顿在弥拉法人民的拥戴下进入王城， 开始了她作为弥拉法第一位女皇的传奇一生。 她英勇、公正、不惧艰险，是一位强大的光魔法师也是一位杰出的剑士， 她温柔、谦和、勤政廉洁，在她的治理下，弥拉法人民的生活越来越好。 上一个皇室奢靡而混乱，这位女皇陛下反之走入了另一个极端， 古板而克制。 她加冕后也依然保持着公爵小姐时候的习惯，几年的时间里，一心扑在政事，对华服与宴会毫无兴趣。 无论是王城贵族青年的示好，还是邻国的联姻请求都被拒绝， 她像一名虔诚的修女，将自己奉献给了这片大地。 弥拉法的人民们还是不愿意他们的女皇，生活毫无乐趣， 连写给女皇的信，都会提到家乡有美貌的少年，希望女皇有一份真挚的爱情。 在王城皇宫里把他们的信当睡前读物的辛蒂娜：……你们好闲。 —— 她其实也没他们想象的苦。 比如现在，就趁着送新一批的学生来威尔斯学院的机会，游玩来了。 不同于多年前，她和一船的学生毫无准备的来到威尔斯学院，这一次在临行前， 对他们进行了严格的选拔和训练， 也详细讲述了威尔斯学院的生存规则。 “这是一场生死的考验，如果活下来了，你们将会在威尔斯学到一身的本领。 我将会在王城修筑属于我们弥拉法自己的学院，希望以后有你们的加入。” 也许没那么自由，但至少安全的学院。 威尔斯的港口，如同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人山人海，人类与非人们眼神熠熠，好奇的观望渐渐停靠的巨型船舶。 “听说他们女皇亲自送他们来的？” “不是吧，弥拉法的女皇也是强大的光魔法师，学院有邀请她来。” “她以前不是也来游学过吗……？” “是啊——古板的公爵小姐，还拐走了一个恶魔。”吐蛇信的女子抱着胸站的随意， “真是可惜啊……若不是他的阻拦，我也许就吃掉她了。” 这话引得他身边的红发男人蔑笑，“丝塔娜，别说大话了！你不被她一剑插死就好了，还想吃她？” “这可说不好，”她扶一下耳边的头发，斜着眼看他，“我可不像你，差点儿被她杀了，亚伦。现在看见她，会害怕到发抖吗？” “你最好注意你的言辞，蛇人，”亚伦脸上龙鳞骤起，鼻息炙热滚烫，“不然我可不保证，下一次繁殖期，我能控制的住自己。” 丝塔娜扬起笑脸讲和，“亚伦，别和我生气了。看，她来了。” 穿着银白色礼服的女皇陛下，带着华丽的皇冠，身佩长剑，在身边大剑师的搀扶下走下船舶。 威尔斯学院的老师迎接的阵势大了许多，一番客气的寒暄后， 辛蒂娜轻声对身边护卫的安德鲁说道，“你去找洛克老师叙旧吧，我不会有事的。” “小姐……女皇陛下，”他皱着眉显然不同意，以前如果不是因为他离开赫顿城堡，她又怎么会被教廷掠去？ “去吧。”她语调温柔但坚持，话语里的不容置疑，才是女皇该有的气势。 在熟悉的威尔斯学院，见过了接受召集令为她而战后，又回到威尔斯学习的欧尼斯特和桃乐丝， 还有图书馆老的和树根一样的管理员。 威尔斯大街上地下俱乐部的门头还在，她似乎还看到了芭芭拉穿着暴露的身影。 夜晚又是一个宴会，辛蒂娜接到威尔斯的老师亲自送来的请柬，开玩笑道， “噢，是为卜蓝蛇人而办的宴会吗？” “当然不是……怎么能让您去那种地方，这是专门为了迎接您而举办的宴会。” 这一次来迎接他们的老师出身没落贵族，对于辛蒂娜十分的周到， “您会喜欢的，女皇陛下。” 她可不这么觉得。 宴会其实是很无聊的、浮华的、浪费时间的社交。 她坐在主位上扶着头上的皇冠，冷淡至极的看他们起舞，竟然没有人敢去邀请她。 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身影靠近，穿着简单的白衬衣黑礼服，绿宝石的胸针和金色的纽扣，身材高大健美，礼帽遮住了头发，低下头，单膝落地跪在她的面前。 盘算着离开的辛蒂娜，不自觉把眼神落到他身上，觉得这身打扮有些熟悉。 “亲爱的女皇陛下，听闻您极其富有，不知您可否愿意买下我的身体，只需要一个金币……您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又有熟悉的诱惑。 “包括杀了你吗？” “嗯……如果能讨得您的喜欢，我会笑着面对死亡的亲吻。” 一只金币从她手中弹出，一面刻着弥拉法帝国新的图腾，另一面刻着她戴着皇冠的侧脸。 半跪着的男子稳稳的接住，把刻着她侧脸的那一面送到唇边一吻， 金眸带笑抬起眼看她。 “现在，纳撒以赛是你的了，我的女皇陛下。” 第100章 番外刀 莫根与薇薇安 （大写的刀啊啊啊,我为什么写这俩，我不知道我就是想写啊啊啊） 今天是薇薇安·赫顿成年的日子。 作为她父亲的教廷大主教道恩·赫顿，不知又去了哪里，处理着永无止尽的公事。 现如今魔神与光明神已经很久不再有神迹，各种族混乱无比，非人在人类的土地上肆虐， 而教廷在道恩·赫顿主教绝佳的光魔法带领下，发展壮大，有了众多无比坚实的跟随者。 她的父亲忙也是应该的。 薇薇安拆着礼物，努力让自己不露出失望的情绪。 “成年了，就可以抽签得家族的财产啦！薇薇安，你抽到了什么？” 她的哥哥安慰自家温柔可爱的妹妹，摸着她的头发， “有了自己的财产，就可以买好多漂亮的小裙子小发卡了噢。” 她撅着嘴躲开他的手，把抽到的纸条拿起来，就着赫顿城堡的吊灯看上面的字。 矿产！ 她眼眸一缩，忍不住捂嘴，“哥哥……好像是一座矿诶。” “真的吗！薇薇安你太幸运啦！有矿产，薇薇安以后就有数不尽的珠宝首饰穿了！” 和她五官有八分相似的男人，笑着接过她递来的地契，“让哥哥看看，在哪儿……末达拉？” 看见这个名字他的笑容滞在脸上，一口就打碎她成为富婆的幻想， “这个不行，薇薇安，末达拉不安全，哥哥给你换一个。” “怎么了嘛……哪里不安全了。”她撒娇道，“一座矿能有多不安全。” 男人非常严肃的压下地契，“末达拉矿内有恶魔……薇薇安，现在还没有祛除他们。” “那我不去就是……等把他们赶跑再说。”她抢过来地契跑开，“反正是我的了！” “唉——抽到这座矿，还不如一片牧场呢。”他看着妹妹跑远的身影，提高了声音， “你就放着它别动啊！等父亲忙完了，他会帮你去清理恶魔的！” “知道了！哥哥你好啰嗦！” —— 无忧无虑长大的叛逆贵族少女，当然不会听话。 她趁着哥哥也忙于家族事务，便带着一部分护卫，兴致勃勃的去巡查第一份属于她的财产。 此时的末达拉还是一片山地和荒草，因为恶魔的存在而荒废的矿坑有些许凄凉，地面有挖出的砂石和一些杂乱的工具，工人们早就跑的不见人影。 这就是矿产？为什么别人都说矿产很值钱呢？明明看起来好破旧。 她问身边的向导，“这是金矿？我没看到金子啊？” “公爵小姐，都在地底下呢，挖出来的早就被抢光了！” 向导不明白一个娇小姐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他只想满足她的好奇心后拿了钱快点离开， “矿坑里有恶魔在守着金子呢，小姐，快走吧，把他吵醒了就不好了。” “就一只恶魔而已……我父亲是专门消灭恶魔的大主教，我也会光魔法的！”她不无骄傲的扬起下巴， “我就想看一看金矿是什么样子！”她蹦跳着让护卫们带着她下矿，“快点！我就看一眼，不会有事的！” 她以为只是一只沉睡的恶魔……就像冒险小说书里写的，只要不吵醒它就好了。 或者醒了也没关系，她会光魔法，她父亲那么厉害，她也不会逊色。 只是冷酷残忍的真实世界，给了刚成年如温室花朵一样的少女，响亮的一耳光。 让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矿坑内，不是一只沉睡的恶魔，而是各种族混杂，饥饿难耐的，一群恶魔。 它们不是就着小甜点喝茶，衣着整齐，礼仪规范的贵族。 它们眼里闪着嗜血的光，看他们如同一块鲜美的食物，扇着翅膀扑闪来，扭断了她身边护卫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喝血。 它们聚集起来，从人类身上撕咬下大片的血肉，在一声声惨叫声中，嘎吱嘎吱的嚼着骨头连着肉。 它们掏出了内脏，那个人身上还穿着她熟悉的衣裳，她还记得他在她下马车的时候扶过她。 都死了…… 她的眼前只剩黑色的恶魔和猩红的血液，世界突然从天堂变作地狱。 还是她连想都想象不出的地狱。 整个人都在发抖，嗓音堵在喉咙，她想尖叫却又不敢。 呼吸急促，血液的腥味和满地尸体，让她两眼发黑，双腿发软，忍不住干呕，大脑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一双猩红的双眼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最美味的食物属于最强的恶魔，他渐渐从黑暗中走出，盯着她一身细皮嫩肉笑出了声，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愚蠢的贵族少女啊，将为自己的无知与傲慢，付出代价……” 与别的恶魔可怕模样不同，他五官邪肆俊美，一头黑色短发散乱半遮住眉眼，毫不掩饰的露出犬牙和背后的蝠翼。 在薇薇安所学的书本里，越是和人类相似的恶魔，越是强大。 特别是他还有着完全的人类思维，还能熟练说着人类的语言。 她逃不掉了。 在极度的恐惧下，她艰难的转动脑子回想曾经学过的光魔法， 在对方越来越靠近的身体，在他掐住她的脖子压在墙上，犹豫着第一口从哪里开始的时候， 她终于释放出一支光剑，划向他的头颅。 他轻松的头一歪躲了过去，侧过的脸上，线条流畅的下颌线，还是被光剑划出一道血痕。 另一只手抹过下颌，脸上便又恢复如初。 他松开掐着她脖颈的手，任她坠落在地，艰难的咳着，呼吸着。 “想杀我？我改变主意了……” 他蹲下身，一手抓住她的下巴抬起，“你的名字？” 少女惊恐且倔强的闭着嘴一个字不肯说，哪怕被他捏的红了眼角，泪花闪烁。 “不说？那我就吃了你——不，让它们吃了你。先从哪里开始好呢……” 意有所指的从她的脚打量到她的脸。 他真的会吃了自己，她浑身发冷，木着脸回答，“薇薇安。” “薇薇安，”他点点头，拉着她的下巴靠近自己，垂着眼皮看她， “听好了，我的名字——莫根·伊斯塔尔。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娇弱的贵族小姐。” 第101章 番外刀 超级坏莫根 薇薇安出事了。 在她的哥哥追寻着线索赶到末达拉矿坑的时候，只剩下满地散乱的尸体难以拼凑，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所有人都默认她死在了这里，只有哥哥不愿意接受，“薇薇安不会有事的……她一定活着，我会找到她……” 而薇薇安情愿自己死了。 她被这只名为莫根的恶魔带入一座岛屿上的城堡。 四面都是一望无际的海水，岛上除了她，没有任何生物。 哪怕一棵树，一根草，什么都没有。 恶魔偶尔会飞离岛屿很久不回来，在城堡里吃尽了食物后，饿肚子的娇气小姐也开始学会去寻找海滩边搁浅的鱼儿， 她曾经试图逃离过，看着她在海水里沉浮到几乎死去，恶魔才狞笑着捞她起来，残忍的告诉她， “这座岛我下了禁咒，除非有我带着，你永远都出不去。” “你放了我……或者杀了我……”她受够了，如果活下来的代价是承受无止尽的饥饿和孤独，她宁愿死去。 恶魔摸着下巴，“我还没想好怎么玩，你就想死了？这怎么行。” 那你要想多久呢？ 薇薇安憔悴不堪，日复一日，不知时间，直愣愣的坐在岛屿的乱石上，看着海平面的日升日落发呆。 有没有人能救救我…… 直到有一天，不知道多久没回岛屿的恶魔拖着一袋子面包扔到床上， 把缩在床褥里的她掏出来，恶狠狠从她的乱发里掐住她的脸， “你是道恩·赫顿的女儿？！薇薇安·赫顿？！”那个杀了无数恶魔的大主教？ 她毫无生气的眼睛这才移动到他的脸上，“是啊……你要杀了我吗？” 莫根眯着血眸杀气四溢，而她早就不再害怕，无力的爬起身，捡起面包就往嘴里机械的塞，根本不管自己衣衫不整， 他愤恨的从她身后撕开她的衣裳，少女雪白的背上蝴蝶骨突出，瘦的连脊椎都能看清楚， 优美的曲线到腰部收拢，下方隆起诱人的弧度，他忍不住把手贴上去，眼眸暗下来。 薇薇安和着满脸的泪水，一口一口把面包吞下肚。 他的身体靠上来，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有更好的报复方法……怎么会杀了你呢？” 恶魔冰冷的手顺着她的曲线游走，一手按住她的身体，覆在上方， “你乖乖的……说不定我就能放你走了呢……” 恶魔的戏言，她当了真，他如了意。 他最喜欢邪笑着去舔她大颗大颗的泪水，仿佛那因他而起的液体是美酒一般，让他痛快无比。 只是自从这一次过后，他会备足了人类的食物，也会在离去时，多看几眼在被褥里缩成一团的身影。 他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开口。 下一次回岛屿时，便越加激烈的折磨她。 这样的日子薇薇安数不清过了多久。 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他满足地抱着瘦弱的她走到窗前，隔着窗户看城堡外雷雨风浪中翻滚的大海。 他第一次带了温情的舔上她的眼角，那里还有刚刚留下的一些濡湿，“我下次多备一些东西……你现在需要进食足够的肉……” 窗外的景色就如同她心底的绝望，汹涌澎湃，无边无尽。 “你想要什么？薇薇安。”他似乎是在认真的问她，又难免带了些试探。 她被闪电激的眨了下眼睛，眼神紧盯着海水， “我想要……挖出你的心。” 我想要挖出你的心脏，狠狠的踩碎，再把你剁成一块一块，然后烧成粉末…… 显然恶魔误解了她的意思，搂着她低声笑道， “这可不行，恶魔的心不能给你——换一个。” 她垂下眼，思考了一会儿，在他也低下头来看她的动静时，才慢慢的出声， “我想去图书馆，我想看书……” 这个要求不过分，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真不愧是贵族家的小姐啊，提要求都是要看书。 只是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看书呢？他的城堡又不像她家赫顿城堡那样，有专门的书房。 他想了想，答应她，“不远处有一家小型的学院，我送你去看书。不过，别想着逃跑……” 他声音冷下来，“我会找到你的。” 薇薇安乖巧的点下头，惹得恶魔心生喜爱，抱着她又回了床褥，开启新一轮的折磨。 烛光闪烁，没有窗帘的遮挡，外面的雷电清晰可见。 自天空撕裂到地面，声势巨大，却被隔绝在外，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为什么不劈到这里来呢？ 她迷迷糊糊的想着，在他的故意动作下，又一次咬紧了下唇。 为什么不来劈死这个恶魔。 ——— 海边的学院才创立不久，只有一座极为简陋的大门，和其后破烂的建筑。 不像是个学院，倒像是个流浪者聚居地。 被放下的薇薇安却极为兴奋，这是她多少时日以来，第一次见到活的生物啊！ 哪怕肮脏、丑陋，哪怕不怀好意的盯着她，又忌惮她身边的恶魔，不敢直视。 “在……哪里?” 久不曾说话的她，语调奇怪，一个字一个字的蹦。 他习以为常，带着她去了不过三层的歪歪扭扭摇摇欲坠的房子。 “进去吧……迟一些我会来接你，不要乱跑。”他神态似乎是她极为亲密的爱人，依依不舍。 而薇薇安则迫不及待的跑向图书馆，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他扫视了一圈心思各异的眼神，威胁道，“你们最好给我老实点……她如果有什么，你们都得死。” 他是以杀为生的戮魔——说到做到。 薇薇安推开了图书馆的大门，在门口练习扬起笑，恢复正常的社交状态，对图书馆的管理员问到， “请问……这里、有关于恶魔、的书吗？” 管理员是个带着眼镜的少年，皮肤水嫩嫩，眼眸清澈非常，看向薇薇安的时候还有点羞赧， “啊，有的，在三楼，上去第一眼就看到啦。” 他擦着手站出来，“我带你去吧，顺便也打扫一下。很久没人看了，所以我有点偷懒……” “那，谢谢你，”薇薇安从来没觉得和别人说话会这么开心，她忍不住真心实意的说了一句， “你真好。” 我好久，没有感受到好意了。 第102章 番外刀 你想要什么，薇薇安 小而破的图书馆是她短暂的安全所。 此时的威尔斯学院远没有后世一望无际，她在一本本的书籍里夹上纸条求助，期盼着有谁能无意间看到，然后去报告给她的家里人， 哥哥一定会来找她的。 清秀的管理员来扫尘土的时候，期期艾艾的问她的名字，薇薇安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 “薇薇安·赫顿。” “薇薇安小姐，那只恶魔是您的伴侣吗？天天来接您。” 她笑容淡下去，假装没听见，将手里的书翻的哗哗作响。 她拒绝回答。 终于有一天，有人出现在了海平面，她的哥哥来救她了。 她兴高采烈的坐上了离岛的船，在哥哥心疼的眼光里死死的揪着他的衣服，听他讲大家有多担心她，她的小侄子小侄女在念叨她…… 然后骤起风浪，满船倾覆。 请来的魔法师和佣兵团并着他的护卫们，被海里的怪物拖走，哥哥拼命护着她在海里寻找漂浮物， 薇薇安在苦咸的海水里抬头，看见夜空中宽大的蝠翼在云层里掠过，那个身影冷冷的看着他们挣扎，等着她妥协。 是你做的，对不对。 再强大的魔法师和剑士也无法抵挡大海的威力，她的哥哥被风浪裹挟着越来越远，眼看海水中的黑影就要扑上他的身体， 薇薇安对着恶魔的方向哭道，“我不逃了！我求你！只要你救他！他是我哥哥，求你了！” “薇薇安，你要是乖乖的，不就好了吗？”恶魔把她搂在冰冷的怀里，咬着她的耳朵狠道， “无论谁来都得死——包括你的父亲道恩·赫顿，我十分期待着能亲手杀了他。” “他们不会来的……我不让他们来……别杀了……让他们忘了我吧……”她缩着肩膀喃喃，看着她的哥哥被冲上了岸，然后有人救走了她。 “我不逃了……” 薇薇安绝望的笑道，“我不逃了……” 她又一次被完全困在了海岛城堡，再也不愿说话，每天只做一件事——把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全都写画出来。 有时候画一只鸟儿，画赫顿城堡的样子，有时候记一段咒语，描一角魔法阵…… 恶魔开始长时间在城堡停留，偶尔会给她提一些大陆上的消息，来激起她说话，却极少能得到她的反馈。 这一次，她总不能不理人了吧， “你的父亲道恩·赫顿受重伤了，薇薇安，他不能来找你了。” 她垂着眼落在纸上，也只回复了一个字，“哦。” 恶魔凑近她，紧紧盯着她的侧脸，“你永远也无法离开这里，死心吧。”看她无动于衷的样子，他眼神一闪又一次似是而非的说， “如果我们能有一个孩子……”说不定就放了你。 可惜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傻女孩了。 “恶魔，想要、孩子？”她讽刺的笑起来，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恶心，肮脏，做梦！” 他倏地捏住她的脸，“嫌我是恶心的恶魔？薇薇安，你以为你吃过的，是什么肉？” 嘴唇靠近她的耳朵低语，“你还不是吃下去了？怎么样？人类的肉是不是很甜？” 薇薇安吐的生不如死，再也不愿意吃东西。 人类的身体比恶魔想像的还要脆弱，她很快便虚弱的再也起不来， 任他怎么威胁、诱惑，她也只闭着眼睛落泪，看见什么食物都只会呕，哪怕什么也呕不出来。 他端着据说女孩子会喜欢吃的糖果和饼干，对着形如枯木的她道， “不是人肉，我骗你的，你想要吃点糖吗，他们说很甜。” “很甜”两个字激起了她的反应，她再一次痛苦的抱着头，要将内脏都呕出来的样子。 他只能给她下了昏睡咒语，防止她伤害自己。 恶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守在她旁边，突然很想问她一句，你想要什么？ 这句话在其后的日子里，他问了很多遍。 “薇薇安，你想要什么？除了回家。” 这一天她不再毫无回应，而是轻声说了句，“末达拉，金矿。” 原来是想要金子。 恶魔在她脸上一吻，“一天就回来。” 城堡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许久没有进食的她，稍微动一下便头晕目眩。 她扶着梯子，艰难的走出城堡。 阳光明媚，照的她眼睛眯缝着，用石子划开手掌心，就着血，沿着海岛慢慢的在地上画着什么。 一天的时间够用了。 她年少时不懂学习的珍贵，没有学好光魔法，以至于在恶魔面前束手无策。 那学点别的……比如召唤恶魔。 不大的岛屿被她画上一个巨大的魔法阵，虽然魔法规则的运用还稍显稚嫩，但也算勉强完成。 她画完便坐下来抱着膝盖，等着魔法阵生效。 一点火焰缓缓升起，沿着她画的线一路燃烧， 红色的火焰交汇，慢慢从地底渗出一点橙红色的液体，鲜艳异常。 她的眼神落在了它上面。 上古魔物——饥炎魔，原来这么容易就可以召唤了？ 来吧，毁了这个岛，也毁了我…… 赶回来的恶魔目眦尽裂，飞速一把捞起那个阵中的身影，“你要干什么！” 他一脚踏碎稚嫩的阵法，阻止它的继续运转，“薇薇安，你召唤不出它来的。” “是吗，”她露出苍白的笑容，可是已经够了啊…… 手臂上一点橙红钻进皮肉，她炫耀一般示意给她看， 似乎在说，看，我已经达到目的了。 “你想要什么？”他握住那只手臂，试图阻止橙红色液体在她身体的蔓延。 可是不行……光魔法师一旦触碰饥炎魔的火，便是难以挽回的焚烧。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看着她的笑再次问，“你想要什么，薇薇安。” 他想，这一次，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回家，我要回家。”薇薇安还在笑，瘦弱的手臂揽住他的颈， “在我烧成灰烬之前，让我回家。” 你能做到吗？恶魔。 我逃不了，可是我也不想这么活下去了。 如果可以，真想再看一看赫顿城堡的样子…… 还有父亲、母亲、哥哥… 第103章 辛蒂娜番外 翻旧账 好消息，我们的女皇陛下终于有情人了！ 坏消息，那个家伙是威尔斯学院的学生！ 专门为了弥拉法的女皇陛下而准备的晚宴，发挥超出预期的作用，成功让她的身边多了一位男子的身影。 他是怎么得到了女皇陛下的青睐的？ 与会群众表示，就看到他就往女皇面前那么一跪，然后俩人就拥吻上了。 他怎么敢？ 纳撒以赛表示，他不仅敢，还特别能。 一吻毕，辛蒂娜眼中晶莹闪烁，说不出别的话， 不停的抚着他的脸和眼角，仔仔细细的看他。 纳撒喘的厉害，他倒是还想继续，可惜这是宴会，不能让她失了态。 他声音轻轻的，“您还想在宴会里找别的男人吗？陛下？有我还不够？” 言下之意就是，我们快离开吧。 他的眼神带着灼热，紧紧抓住她的视线，明明没说话，她却明白了他的意图。 “站稳。”她松了手假装整理他的礼服，右手将他的银白短发捋起，露出完整的额头和五官。 在他想抓住她的手时，权杖轻点他的手腕，带着一点安抚的味道。 “别急。”她眸中带笑，示意他跟在她的身后。 有了身份，做事就会有很多束缚，比如在这样稍微正式的场合，即便她再不耐烦，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她带着他去和威尔斯的老师、接待她的一众威尔斯人应酬， 还介绍了她的侍卫长、骑士团长等人给他。 众人心照不宣的打量纳撒以赛，从头到脚，互相眼神交流，极为暧昧。 他倒是坦然的很，神情非常自然，姿态完美， “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这算是正式踏入了女皇陛下的生活里。 辛蒂娜带着他提前退场，黑夜中的威尔斯街道暗处，仍然有熟悉的不安定因素。 她想起了俩人认识的第一天，忍不住开始翻旧账， “你故意带我去卜蓝蛇人的晚宴，是想看我出丑吗？” 她后来才知道那样的晚宴并不是必须去的，相伴的多半本就是情人，独自去的才是目的不纯。 刚进入威尔斯就被他划到身边，她一无所知的时候就被他标上了记号。 “对不起，”纳撒以赛非常干脆的认错，“用了一个不好的方法开始我们的关系。” 他最开始分不清自己心中的欲望，只想要把她绑在身边看清楚。 “是不太好，”辛蒂娜想到这家伙一路看热闹似的。 好在她真的无力的时候，他还是来接住了她。 “我错了，亲爱的辛蒂娜。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曾经的错误呢？” 他凑近了一把抱起她，没有在正式的公共场合，让他们都放开了许多，尤其是纳撒， “我乞求你的原谅，但我不后悔。 如果不是经历了那些，我永远无法确定自己有多爱你。” 辛蒂娜揪着他的头发吻上去，“你这个坏家伙。” “嗯，我是恶魔啊。”他细细密密的舔她的唇，看她绿眸微湿，很是享受的模样，压低了声音， “那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谁要原谅你，天天惦记着要吃我的家伙，”她语气有了一点年轻女孩子独有的娇气和别扭，拿手指去戳他的唇，又要顶他的牙齿， “你还想吃我吗？纳撒，瞧瞧你的牙口，想不想撕下我的血肉？” 他极为顺从的张开嘴任她搅，她的手指试图去触摸他的牙，被他用柔软的舌头卷住， 虽然现在没有完全用恶魔的形态，牙齿并不尖利，但仍然不想让她受伤。 她突然就起了好奇心，“如果尝过了我的血，是不是就会忍不住想吃我了？” 万一哪一天不小心受伤，会不会让他发狂？ 纳撒握住她的手轻吻着答，“不会，我尝过了，不会忍不住。” 就是会……热一点而已。 “哦，”辛蒂娜放弃再去试他的牙齿，“你什么时候尝过了？趁我不知道的时候咬过？” 这要怎么说呢…… 那天她使用完禁术…… 纳撒叹了一口气求饶，“辛蒂娜，饶了我吧。” 她吃吃的笑，很明显就是在逗他玩儿，“真不想吃我啦？” “嗯，不吃，”他换个姿势抱起她，让她坐在他的手臂上，“舔舔就好了。” “可是……”辛蒂娜抱住他的头，凑近他的耳朵，坏心眼的亲一口用气音说到， “我想吃你呀。” 纳撒本来在走的姿势一瞬间就停下，他抬起眼和她对视，看她神色分辨她的话的意思， “辛蒂娜……恶魔不好吃。” “哦，”她点点头，一缕头发在耳边拂动，眼含戏谑，“不咬一口怎么知道。” 纳撒突然就想起了那一次，她咬自己的肩膀那软软的劲儿，浑身又是烫又是疼，只觉得不可思议， 她这是主动……吗？ 他突然就笑起来，头脸埋在她的头发，蹭在她冰冷的皇冠上， 一双黑色羽毛翅膀展开，辛蒂娜去捞他掉落的羽毛，他一口吻在她耳边， “这是你主动的，辛蒂娜。” 她拿他的羽毛扫他的脸，“所以，你的宿舍还在吗？我的恶魔？ 从今天起，你就是女皇陛下正式的情人，要开始履行你的责任了。” “遵命，陛下。” 他翅膀腾地扇起，就像第一次他带着她去恶魔的巢穴，迫不及待，别有用心。 “你是不是又经历过变身了，纳撒，我总觉得你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曾经无数次把她带到他黑色的床褥里，一整晚对着她馋的不行。 这一次美丽的公爵小姐，哦不，女皇陛下， 裹在他的黑色里，似是抱怨的咬他的肌肉， “你还有成熟期吗？” 纳撒以赛头发被汗水濡湿，他眯起金眸衔起她从不离身的项链， 那颗珍珠样的坠子里，是他的心脏。 将咬着的坠子送入她的唇，带着难言的感情，他叹息着拥紧她， “辛蒂娜，吃了它吧……我的心脏， 吃了它，我就永远在你的身体里了。” 就像那一天你亲手将它挖出，珍藏到现在。 你给予的疼痛，和赋予的欢乐，都是我最重要的存在。 第104章 番外 纳撒 私设如山不要介意啊 自从纳撒以赛和她回了皇宫，就越来越往大管家方向发展了。 你看他今天，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剪裁良好的制服勾勒出完美的身形，腰背挺直站在她的身边，戴着洁白的手套， 为正在翻阅弥拉法学院教科书的她，端上一杯牛奶， 辛蒂娜喝了一口若有所思，“现在很多种族混血很多啊……书籍上关于它们习性的内容，怕是会和实际情况有出入，需要修改。” “这需要很长的时间，辛蒂娜，”纳撒把盘子里的奶油面包，小浆果，坚果饼干一一摆放在她面前，还特别细致的注意摆盘好看， “不必太心急。先尝一点我烤的饼干，我今天改了点配方。” “嗯，”她一直以来就很满意他做糕点的手艺，而他原本就喜欢做，每次看她吃的开心，自己也非常满足， “我记得帕尔也是混血，有人和恶魔的血脉……好像还有别的。” 因为有恶魔的血液，帕尔吃人无论是心里还是生理上都没有一点负担，还有别的什么血统，还没等调查他就死了。 “你管他做什么，”纳撒以赛闲不住一样，指挥着鸡毛掸子去扫她书架上的灰尘，“都死了多久了，还记得他。” 她也就不明白了，只要是她说一个异性如何如何了，也不管对方的年龄身份，他是统统没一句好话。 “发生那么大的事，我肯定会记得他啊……算是个教训吧。” 她撑着脸看纳撒忙碌的背影，“你说人类和恶魔啊、精灵啊什么的，都能混血，那你们自己的种族内，也可以混血吧？” 她回想起自己在威尔斯看过的关于恶魔的书，“你们恶魔有那么多种类，会互相混吗？” 不像纯人类生活环境就算差异很大，外表和生理上其实差别也不会离谱。 恶魔他们的种类繁多，无论是外貌、智力、还是习性，那差别简直过分，他们会互相混吗？ 混出来的又是会继承哪一方的血脉呢？ 她说完便发现纳撒以赛的身影停下来，回头笑看她，“当然会。混血是每个种族内都不可避免的。“ 特别是现在的时代，非人数量相比于人类太少，如果还非要讲求血统，种族还能延续吗？ “那，纳撒是混血吗？”她有时候觉得他看起来满满的魅魔习性，但偶尔又似乎掺杂了别的什么。 她想起在矿坑外，他那只流血的眼睛。 这一次重逢又恢复原状了，她认认真真的扮着他的脸看过，没有损伤，好像那天发生的都不存在。 “辛蒂娜很在乎这个？”他眼神一闪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如果我是恶魔混血，会怎么样？” 她其实并不在乎，“这个并不重要，反正我知道你是纳撒以赛就好了。” 似乎被她的话满足到了，恶魔忽然就闪身到她的面前，给了她一个甜蜜的吻， “你真甜啊，我的女皇陛下。你真的不想要吃了我的心脏吗？” “纳撒以赛，我们说好了，不谈这个了。我确认不吃那玩意儿。” 她最糟心的就是他时不时的来这个提议，让她无语至极。 谁要吃那个东西！ 还在跳呢，而且捏一下他都能不舒服，吃了的话，他会怎么样？ 怎么会有人喜欢疼痛呢…… 好吧，纳撒以赛他不是人类。 辛蒂娜·赫顿女皇在位时间很长，一生未婚， 但是一生身边都有一个人在她的身后，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她的情人。 他从不在乎权力，也不要名分， 没有给世人留下任何他的资料，只在辛蒂娜女皇的所有画像上，都留下了他的痕迹。 他似乎无处不在。 黑色翅膀的图腾，一只黑色的羽毛笔，一件礼服上的黑色羽毛胸针，或者一双洁白的手套。 “你可以和我在一张画像上啊，为什么不画。” 辛蒂娜知道他一直在致力于无孔不入的钻入她的生活，难道不想和自己一起被人铭记吗？ “皇室的画像都不要，但是你在赫顿家族的画像上，得画下我。”纳撒以赛非常理直气壮， “你的家族，才是你最看重的。” 于是在辛蒂娜未完成的赫顿城堡画像墙里，她如同每一个“赫顿”的端庄模样，在她的身后，开始勾勒他的身形。 他凝视着她，银白的头发，和金色的双眼，一只翅膀落在她的肩上，以绝对守护的姿态保护着他的爱人。 纳撒以赛非常满意，他站在画像前抱着她，“这就是我们啊。” 可是，“我们又不会有后代，画出来给谁看？”辛蒂娜吐槽，“就我们看呗。” 因为某些原因，纳撒以赛坚决不想她怀上孩子， “你的心里只能我最重要。你如果怀上孩子，我就不是了。” 纳撒以赛原本对此非常执着，可是现在，恶魔开始考虑还是要有个后代为好。 辛蒂娜作为赫顿后代经常看家族画像，他也想他们的后代看到他们的。 她和他。 可是不想让她怀。 “辛蒂娜想要孩子吗……”他站在她的身后，下巴搁在她的肩膀，蹭她的耳朵。 “还好，有没有都可以。”她找一找赫顿家族的分支远房什么的，用来继承也是一样的。 家族已经被她拔高如此，后面的继承者再不济，也不能落魄到哪儿去吧？ 他在她身后垂眸想了很多，而辛蒂娜对今天的话完全没放在心上， 到晚上的时候，他在属于公爵小姐的闺房里缠的她死紧，带着恶狠狠的语气警告她， “就算有了……你的心里也得我最重要！” “不会有……你激动什么。”她锤他的翅膀，又被他的翅膀给裹紧了，她隐约觉得今天的他不太对劲。 “……你想要几个？”模糊间听到他在羽翅里问她， 已经被他闹的脑子混乱的辛蒂娜脱口而出，“两个吧，儿女双全正好。” “……好。” 然后每天在她身边的恶魔不见了。 落了她一床的羽毛，也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 如果不是他的心脏还在她胸口的项链里跳动，她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 我是不是惹他生气了？ 所以惹了恶魔生气，要那么长时间才消气？ 时隔两年她才重新见到纳撒以赛，他没有什么变化，除了瘦了些，眼神疲惫。 甫一见面就被他夺去吻，整个人瞬间燃烧起来，思念让感情越加强烈， 辛蒂娜包容地搂着他的脖子，亲吻他透着疲态的眼睛， “你去哪儿了，我很想你。” 极少听到她将感情说出口，这一次也算值了，他想着。 他累极睡去，辛蒂娜爱怜地摸他的头发，不知道是什么事让恶魔消耗极大，这还是第一次他先于她睡去。 给他压好被子，起身去安抚因为纳撒突然回来，而惊动了的侍卫队，结果看到她的侍卫长和两个刚会走路小孩子大眼瞪小眼。 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五官，赫顿家族典型的绿眸黑卷发…… 辛蒂娜整个人都不好了。 “……陛下，您什么时候生的？” 摊在女皇陛下书桌上的，《恶魔种族概要》修订版，在今天被女皇翻到了魅魔一页。 黑色的羽毛笔在其空隙处添上两个字，“孕育”然后打了一个问号。 本该沉睡的魅魔在女皇陛下的床褥里微睁开眼睛，然后勾起嘴角往枕头里蹭过去，嗅着满是她的味道又一次沉入睡眠。 你果然更爱我了，辛蒂娜。 第105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1 “纳撒，无论如何人类的寿命都不能和恶魔相比，你强行留我活太久了。” “我们都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不，我不吃你的心脏。” “我知道，多爱你一点……” …… 黎心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只能听到女人的声音，画面一时模糊的像五颜六色倾倒的水彩，一时又清晰的能看清花朵中随风而晃的花蕊。 它们在她的脑子里奔跑而过，在她睁开眼时，竟然没留下一丁点痕迹， 全忘了。 好像做梦了，什么梦？不记得了。 她很突然的来到这个世界，睁眼就是偏僻的古代版农家小院子。 冬天即将到来，她没时间去追寻身世，了解时代背景， 当前最重要的是，先在寒冬里活下来吧。 窗外雨点夹着雪花砸下，黎心独自在屋内床上缩着发呆。 小院在风雪中坚强稳固，屋内不进一丝风，有米有肉有柴， 很明显有人为她准备好了一切，足够她安全的猫着过冬。 桌上一纸书信拆开，“心心听话，爷爷要去隔壁落谭村除妖，好好待着别乱跑，等爷爷回来。” 除妖？ 这是个什么世界？ 隔壁似乎就是“爷爷”的房间，放满了奇奇怪怪的老旧工具，乱七八糟的黄符纸，蘸着朱砂的笔，各种八卦图，还有铜钱剑、拂尘…… 道士？ 那自己占据了人家孙女的身体…… 黎心有点惶恐，这位“爷爷”究竟是修行高深的真道士，还是个走街串巷的“神算子”，她要不要跑路？ 可是她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眼看就要到冰天雪地的时候，自己能去哪儿？ 等来年开春，再想办法吧…… 黎心趁着生火做饭的功夫暖手，把自己在正屋内无意间发现的书拿来翻了翻，结果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 完了，我成文盲了。 灶头前的她被烟熏的咳了一声，火光熨的她脸红彤彤的，她捡起一个红薯埋进灶内的炭灰里，又往里继续添加了一块儿木材。 柴禾噼啪响，她突然听得厨房外的院门有什么动静。 拍拍手站起身，她捡了一根长条的木头做护身，从门缝中瞧出去才发现， 外面随风飘起了雪花，门外的地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白，远处的草木上也开始堆积点棉絮。 没有人影。 她警惕地又站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才犹疑的打开门，左右看看，荒无人烟。 正要嘀咕着关门的时候，发现门下雪地中，有一连串小小的梅花脚印， 从一侧墙根处走到门边，凌乱了步伐，然后又朝另一侧墙根而去。 黎心循着小脚印找寻，在墙角一处勉强背风的角落，一个小小的白色毛团背对着雪地，死死贴着墙根团在地上， 只露出两只耳朵尖尖，顶着飘来的雪花瑟瑟发抖。 小可怜儿。 黎心蹲下身一手拂开它头上、身上的雪花，捞起它的身体时，它颤巍巍的睁开水润润的双眼，小尖嘴张开似乎想冲着她叫一声，却什么音也没有发出。 这么小，这个冬天可怎么过哟。 她叹了一口气，把它拢在怀里回了屋子。 ——— 白朗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冷过。 他修炼失误出了差错，导致修为尽退，被迫现了原身，跌跌撞撞的逃往人界。 没有修为护身的他，第一次知道冬天可以这么冷。 他不知道身后还有没有跟着觊觎他的妖，但是他真的快支撑不住了。 荒地里一座小屋，屋顶积雪，炊烟袅袅，显然有人居住。 白朗跑到屋门前就几乎精疲力尽，他费力地挠门， 希望屋主能听到，给他开一点缝隙，让他进去躲避风雪。 可是没有回应——他连墙都爬不上去了。 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白朗颤抖着沿着墙走到角落处，就着围墙圈住身体。 谁能想到一个狐妖，会被冻死在人界呢？ 迷糊间他似乎听见门开的声音，一只温柔的手掌拂去他头上身上的雪花， 然后把他拢在手心，抱进了怀里。 他费力的睁开双眼，也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随即一阵温暖包裹全身，他迷糊着便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裹在厚厚的衣服里， 一边是她温热的身躯，一边是已经半熄火的灶台， 火光点点中扑面而来的温热，让他清醒了很多，扒着她胸口的衣服抬头看她。 黎心刚解决完自己的一餐，就着灶头的热度再烤一点火， 突然发现胸前的衣服一动，白色的毛团似乎醒过来了。 她已经热乎乎的手掌拂上它的头， “小家伙，醒了啊。” 一身雪白的皮毛柔软干净，它的眼睛睁开时还带着懵懂，湿漉漉完全就是初生的小奶狗模样。 黎心爱不释手的揉他的耳朵，“没受伤吧？我这里没药哦，你是谁家的小狗子，这么冷不在妈妈的窝里吃奶，还到处乱跑。” 白朗使劲钻出她的衣服落在她的膝头，农家灶头难免有点枯枝败叶，又加上她刚刚才摆弄了木炭，显得有些脏， 白朗洁癖的不想下脚，就只好腿一矮，盘在她的膝头，鼻子和嘴巴都藏在前臂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她。 这一次终于看清楚了。 淡眉细眼，小鼻子小嘴巴，皮肤粉白可爱，发丝蓬松颜色有点淡，就是很普通的农家女孩子形象。 可是她有一双极其温暖柔美的双手。 她似乎不愿意离开他的皮毛，一次又一次的抚摸，顺着他的毛发的方向，从头顶拂过尾巴， 偶尔会点点他的鼻头，“我这里没有羊奶，只能让你跟我吃一样的咯，小家伙，将就些吧。” 她从灶头里掏出烤的香喷喷热乎乎的红薯，扳开一小块来露出金黄色的红薯泥， 用自己的嘴唇试探了一下温度，然后低下头递到他的嘴前， “不烫了，你要不要试一下？” 白朗伸出小舌头舔了舔，然后一卷咬去红薯吞下肚， 黎心继续一点点扳给他吃，在他吃的欢快的时候，又忍不住捏他的耳朵， 他终于忍不住一只爪子扒拉了下她的手， 然后伸出舌头在她的手心舔了舔。 第106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2 一人一“狗”就这么愉快的在一起过冬。 黎心发现自己捡的小狗子特别好养，很乖的窝着，不捣乱也不叫唤，安安静静，给什么吃什么。 它会特别自觉的团在她的腿上，和她一起烤火；在她做饭的时候，蹲在勉强干净的灶头前凳子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然后看到它的胡子被烤弯了，她会毫不留情的嘲笑它。 晚上的时候，它团在她的枕边，听着她的呼吸声，毫无睡意。 我应该走的，白朗想，等我身体再好一些，我就走。 到了清晨时分，黎心半醒时看到一个白色毛茸茸在自己的眼前，从被窝里伸出双手，拖着他就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像抱着洋娃娃一样搂在怀里，不理他微弱的挣扎，把脸在他的耳朵上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她怎么总那么喜欢搂着他。 白朗小心的从她的手臂间钻出来，被子里的热气烘的他脑子晕，他绝不承认他刚刚有一点留恋。 人类的女孩，真是不矜持。 他心里哼道。 还有，谁是狗啊…… 我是狐狸！ 他站在她的枕头边看了她好一会儿，肉垫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下，一个梅花印记落入眉心， 她皱了皱眉，咕哝一句什么没听清。 懒姑娘。 白朗转身跳下温暖的床帐，他自从被她抱入屋子，大部分时间都几乎在她的怀里，还没有独自探查过房屋。 他那天凭着本能靠近这间偏僻的民房，原本以为只是一间普通的农家。 甚至在她怀里的大多数时候，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 但是随着他慢慢恢复，隐约间察觉这里恐怕不是普通人家的屋子。 小农女懒不爱动弹，就只在她自己的屋子和厨房之间移动。 但是让他发现屋内有一本破书，书皮都被虫蛀了的道家术法，虽不算高深，但也是正统传承，不是寻常人类能得来。 可是看她平时的生活习惯，又好像完全不懂半点，和普通人类并无区别。 他钻出门前回头看了还在被褥中的她一眼，心思复杂。 乡村的清晨，农家院子里养的家禽早就醒来饥饿的踱步，等着那个懒姑娘的投喂。 白朗四肢轻巧的走过檐下小道，雪花纷飞的天气里，呼吸间白气飘浮， 毛耳朵一撇，无视关在栏里叽叽喳喳的鸡鸭，对它们的聒噪甚是烦。 就是这间屋子。 他的爪子轻轻推了推门，上方门锁很随意的松垮垮挂着，一推就是一道缝隙。 人类进不得，他轻巧巧的一钻，就进去了。 这是专属于“爷爷”的屋子。 里面陈列大大小小的东西，白朗是再熟悉不过了。 除妖师。 轻轻一跃跳上桌子，随即就开始嫌弃的甩脚，看起来这位除妖师是个极为散乱的人，桌上的灰尘，都多厚了！ 画废的符纸也不扔，堆积在桌上一层一层，他踩上去都快碎了，甚至还有爬动的小虫子。 白朗实在受不住想跳下桌子，却瞅着哪儿哪儿都脏兮兮的样子，忍无可忍的呼出一口气，又抬腿按原路跳回去， 算了，反正他也知道这位是什么人了。 只是，他怎么留她一个女孩在家，太危险！ 公鸡的打鸣声终于叫醒了黎心的好梦，她毫无形象的伸懒腰，在床上滚来滚去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起床。 白朗从门缝处悄悄钻进来，正好看到她缩在被子里穿衣服，穿一件在被窝里捂暖和了，再穿下一件， 连梳头发都不下床，收拾好了还要流连被窝一会儿，受苦受难一样穿上鞋，把自己裹的死紧才开始去忙碌。 有那么冷吗…… 他大概忘了自己被她搂在怀里的温度了。 床上被子和衣服凌乱，枕头上还有她梳掉落的头发，梳子、镜子、头绳…… 所有能放在床上的，几乎全被她搬上床，生怕自己多挪出被窝半步。 白朗跳上凳子，朝她的床榻看去，真是难受极了。 可惜自己还没恢复灵力，不然挥一挥手就能处理好，现在缩小的原身真是不方便。 他在床下的帕子上擦自己的脚垫，然后跳上床去咬着床单和被子拖平整， 爪子薅住她一根又一根掉落的长发，到床边去抖落在地， 然后把她枕头下藏着的蜜饯、板栗、花生，一一拖出来，扔到盘子里。 还有被褥里的梳子镜子，咬着放到梳妆台上。 呼，好累。 屋外面黎心跑去打开了鸡鸭的栅栏，洒下谷子玉米，院子里吵得不行， 白朗蹲坐在床边，看着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屋子，勉强满意一点， 一只鸡啄着地面，悠闲地跳过门槛，飞进来落在桌子上“咯咯咯”。 舔着爪子的狐狸顿时咧嘴，一脸凶相，滚出去！脏东西！ 气急了跳下来就要去挠那只胆大包天的鸡。 黎心呼着白气搓着手，进来就看到“小狗狗”在追着一只鸡跑，可怜的鸡无处可躲， 羽毛乱飞，咯咯咯不停就像是在骂架。 黎心打开门让它溜走，白朗气呼呼的蹲坐在地上，看都不想看她。 她蹲下身一把抱起他的小狐狸身体，好一番猛吸，脸颊在他身上的毛发蹭啊蹭， “想吃鸡了吗，小家伙？现在还小了点，过段时间养肥了再说。” 她把他搂在胸前，大拇指拨弄他的耳朵，“现在可以吃鸡蛋，你喜欢蛋黄还是蛋白？” 他当然不能回她。 被禁锢在她的怀里，白朗眼神飘开，尽量让自己不要注意脸颊旁，隔着厚厚衣服的柔软。 人类女孩子真的是……大胆热情。 不是说他们注重礼教，婚前被男子抱一下，都只能嫁给他吗？ 那他们都这样了…… 她柔软的手又来点他的鼻头，他佯装要咬，其实是舔一舔她的手心， 黎心一会儿去抓他的嘴，一会儿又去碰他凉凉的鼻头，就是想惹他生气， 结果小狗狗脾气超好，被她惹的烦了只会装死，怎么着都不呲牙。 “哎呀，你怎么这么乖！”黎心搂起他来啵了一口，“这么乖的狗狗，起什么名字好？” 这下白朗装死更彻底了， 我不是狗！ 第107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3 107。 没有书也没有朋友可以消磨时光，怀里的小可怜就是她的最宠爱。 无聊的日子重复又重复，白朗在夜里偷偷的修行，日渐恢复。 每天都在告诉自己，我可以走了，但是每天早上，又会忍不了她的被窝， 他每天都尽量收拾好，然而每天她依然能把一切搞得乱糟糟， 最重要的是，她还根本看不出差别。 他白做工了。 夜晚时候，她搂着他在被窝睡觉，呼吸打在他的皮毛，他也渐渐有了点睡意， 突然门外一点响动，狐狸眼一睁，瞬间清醒， 双爪伸出舒展身体，一点点光亮中，他的身体拉长白色毛发退去，慢慢变成一个少年模样。 他黑发油量顺直，眉目清澈，眼眸温润带着湿气，鼻梁挺直，唇如丹朱。 是一个面容清秀又一点不女气的少年。 因为黎心本来就是搂着狐身的他睡觉，现在他恢复人身，自然也在她的怀里。 靠的极近，他抬一点眉，她沉睡的脸就在他的眼前。 现在没有化出衣裳，他纤长的睫毛抖动着，缓缓挪下她压在他身上的胳膊， ……真的是，有辱斯文…… 白朗想了很久都想不起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 但是他们都这样了，按照人类的习俗，他们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了吧？ 他不能不负责。 如果什么都不做的丢下她，他还是顶天立地的妖吗？ 他才不会像人类那样背信弃义。 黑夜中从她的床帐站起来一位少年，他捞起她扔在床尾的外衣，试探性的往身上披。 按照他们的关系，穿她的外衣应该没关系吧？ 他现在还没恢复完全，为节省灵力，只能穿人类的衣服了。 好在农人冬季的外衣原本就分不出性别，所以他穿着走出屋门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丝违和感。 院外有东西在窥伺，她毫无灵力也无修行痕迹，如果让她对上了绝对毫无胜算。 只能他来。 他站在围墙上，看着外面围着的几只野狗，竟然已经成妖。 而且还是已经开了杀戒，吃过人肉的妖。 他们焦躁的围在她家的围墙边，只见他们每一次想跳跃进来，看起来破旧的围墙上就站起一圈金光，让他们的跳跃次次不成功。 看来她的那位除妖师家人并没有放弃保护她的安全。 幸好他当初没有头铁的想翻越围墙，不然等不到她出来救他，他就得死在围墙外。 野狗妖扬起头，龇的牙缝中还有撕碎的不知名血肉，嘴角和鼻子红彤彤，一看就是刚捕食不久的模样。 他们瞧见了白朗，刚开始有些忌惮。 但瞧见他只有一个，便越加凶狠起来。 它们群体捕猎，从来都不怕单打独斗的狩猎者，哪怕就是虎豹，他们成群结伙也有一战之力。 “不要多管闲事。”领头的野狗脸上刀疤纵横，不明白为什么同是妖，他要保护屋子里的人类， “他是捉妖师就该死。” 白朗摇头，不肯退让，刀疤野狗不耐烦道，“你居然袒护人类？你知道他杀了多少妖吗？你要背叛妖族？ 第108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4 他蹲坐在椅子上，看她来来去去的忙活——为了这只冻僵的杂毛鸟儿。 合适的温水，柔软布料做的临时小窝，小米粒、馒头碎…… 哼。 趁她没注意，上前去拿爪子扒一下鸟儿。 耷拉着翅膀、缩的没脖子的小家伙，顺着力道猛然一倒，委委屈屈的挪着离他远点。 “别！它不能吃！”黎心急匆匆的三步并作两步跑来，双手捧起鸟窝，跟教育小孩一样教育他， “想吃肉等会儿给你做，不能吃小动物。” 她抱起鸟窝去烤火，白朗不屑的举起爪子舔了舔，轻巧的跳下去跟上她的步伐。 黎心就着火盆的热度把鸟儿的翅膀拉开，检查有没有受伤， 小白狐狸蹲坐在一旁，眼神直溜溜地盯着她——还有她手里的家伙。 她那天把自己捡回来，有没有这么细致的检查过呢？ “应该没什么事……羽毛有些湿了，骨头没断吧？要喝水吗？吃点儿小米？” 她不太会救助小动物，据说很多野生动物胆子都很小，也许自己应该离它远一点，免得吓到了它？ 白朗被火燎的胡子又弯了，却丝毫没有察觉， 直到黎心突然想起自己是不是冷落了小狗狗，一手摸摸它的头，顺着下去似乎被烫到手，才发现它靠的火盆太近，一小部分蓬松的毛已经被燎黑了。 放下已经暖烘烘的鸟儿，她将白朗搂进怀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一身皮毛还靠着么近，生怕点不燃你呢，傻狗子。” 白朗蜷在她的腿上，只拿湿漉漉的眼神望着她，黎心觉得自己的心瞬间被击中， 忍不住又是好一通揉蹭。 他眯着狐狸眼享受的任她蹭，时不时的顺便舔一下她的手，她的脸，呼噜噜的表示开心。 瞟一眼缩着的鸟儿，白朗暗暗有些得意。 黎心蹭够了才把脸埋在他的皮毛里，诉说自己的心事。 “爷爷要回来了，怎么办啊……要是他发现，我不是他的孙女……” “也不是我愿意来这个世界的啊，我以前……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不太记得了。” “我好像忘了很多东西，小狗狗，小白白，” 她一边没头没尾的念叨，一边揪他被燎弯的胡子， “要是爷爷把我赶出去，你怎么办……他会收留你吗？” 为什么会赶你出去？那个除妖师不是你的家人吗？ 白朗拿肉垫拍她总想揪胡须的手，对她的话感到十分的疑惑。 而且这样的天气，她被赶出去的话，必死无疑啊。 人类会对家人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吗？ 她挠他的狐狸下巴，“我对这里什么都不知道，自从醒来还没遇到过一个人呢。” “你要不要跟我走？可是我估计养不活你……这究竟是哪一个朝代？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对女子束缚多不多……” 我会跟你走，不需要你养，我的伤马上就能好全了，我来照顾你—— 白朗的肉垫压住她的手，水润的狐狸眼郑重的看着她，无声的承诺道。 然后被她使劲揉耳朵，烦恼的哎呀出声， “啊啊啊——怎么办嘛！为什么好死不死是冬天，还是这么偏僻的地方！” “或者我装一下他孙女？万一他看不出来呢？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了？” “道法啊妖怪什么的，都是假的吧？封建迷信，一定是骗子！” 她握着拳安慰自己，完全不知道被她揉着的这个，就是真·妖怪。 她对于未来的恐慌被白朗察觉到了，小狐狸蹭着她的手，很想告诉她， 别怕，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他说不出来。 黎心好笑的开始揪他的舌头，“好奇怪，你怎么一声都没叫过，是只小哑巴狗狗吗？” 白朗不自在嘴地巴张了张，又开始团成一坨希望她换个话题， 可惜她不懂，顺着它的毛，“小哑巴，一切顺其自然吧。” 到底“爷爷”会不会认出她这个孤魂野鬼，她要不要装孙女苟过冬天再坦白，一切都是未知数…… 夜晚时分，白朗钻出她的怀抱，化作了少年模样。 他神情严肃，挥手在她的床帐四周布了一层结界。 这一次不是为了巡查屋子，而是他察觉到，他的仇家寻来了。 趁他们还没有摸到这里来，他得提早解决掉，免得她被牵连。 只要她不出门，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他出门前回头看了她一眼，只希望自己几日不回来，她可千万别把屋子作的太乱。 捞起她捡的那只杂毛鸟儿，白朗暗道， 不管你究竟是不是普通鸟，既然没死就该走了。 休想赖在她这里。 轻轻推开院门，白朗拂开挡着视线的黑发，化作一只体型雄壮如野牛的白狐。 抖落身体上的积雪，他朝着仇敌寻来的方向，在一片白茫茫中迈开四肢飞奔而去。 落下的雪覆盖了他的足迹，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黎心醒来后就只剩她一个人，她翻遍了被子里、床底下、厨房……到处都没有小白狗的身影， 连带着刚救的鸟儿也不见， 她裹着衣服纳闷道，“难道它叼出去吃了？” 早知道就拴住好了……这种天气到处跑，她怕不是哪天就会看到它的尸体。 她郁闷了几天，没有了毛茸茸的身影，猫冬无聊了很多，她偶尔裹的厚些在窗台看雪，没多会儿就冷的跑回来。 一天，她又听到了有爪子挠门的声音。 小白狗回来了？ 她踢踢跶跶的跑出去打开院门，只见门前一只大白狗满身血污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皮毛纠结脱落，甚至有被烧灼的痕迹，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肤。 它头上还有抓痕，将鼻头和脸都破了口，眼看就要结冰， 黎心呆了一瞬，蹲下来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 “你……小白白，小白狗，还是它妈？被谁打了伤成这个样子……” 她凑近了些，准备抱起它前打声招呼， “你别咬我啊！我带你进去。” 白朗嘴巴张了张，似乎叫了一声，但是没有声音，然后舔了下她的手心。 “小哑巴？小白白？” 她不无担忧问道，“你这些天跑哪儿去了？吃什么突然长这么大？ 你不会是妖怪吧？” 第109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5 她不是原身，根本不知道屋子里有没有疗伤的药。 白朗被她带入门，他就非常自觉的去往他最熟悉的地方—-火盆的旁边， 艰难的舔着伤口，听她翻箱倒柜叮叮咚咚的找药。 “家里肯定备有药吧？放在哪里呢？……这里没有，爷爷的屋子里呢？” 她自言自语，第一次起了去原身的爷爷屋子里的心思， “我不是要偷东西啊！就找一下有没有药，我保证不拿任何值钱的东西……” 在门前也不知道和谁保证，她很不愿意被误会是小偷。 可是除妖师的房间内都是她不认识的东西，她连找东西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拘谨的开了几个箱子柜子，她只看瓶瓶罐罐，上面也没贴字，打开闻了下感觉是药，就一股脑儿的拿走了。 “……哪个能有用，你闻闻？”不是说，野生动物会自己给自己找药吗？ 本土的就算是动物也比她懂吧？ 她一一打开来凑到他鼻子前，在他迟疑的时候就倒一点在手里，好让他闻的清楚。 白朗落在她脸上的眼神有些愣，黎心空着的手撸了把狗子的大耳朵， “看我做什么，这个有用吗？” 她倒出一个圆圆的黑色球体，愣了一下，这个世界也有大山楂丸？ 条件反射的开始分泌口水。 而白朗眼睛睁大了些，也呆了一呆，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蛟龙妖丹。 她的除妖师亲人不简单啊。 一人一狐狸面面相觑，黎心吞了一下口水，把丸子递到他嘴边， “这个有用吗？” 当然有用……她真的是给我的吗？ 他把蛟龙妖丹衔出来放回瓶子里，表示自己不能要。 但是黎心又不懂，她对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完全没概念。 她只知道他对这个东西有反应，那说明肯定有用的，直接就倒出来塞他嘴里， “吃了吧。我去给你清理伤口，别乱动。” 白朗趴伏着，他虽然赢了与仇敌的争斗，却也得了一身的伤。 回到温暖的火盆前，得到她的悉心照顾，他很是眷恋这种温馨， 这是家的感觉吗？ 她低头一点点擦去伤口的血污，嘴里还在不停歇， “趁现在我还在这里，先把你给养好了。我要是被赶出去了，就没法治你了。” 嘴里衔着蛟龙妖丹的白朗望着她， 你要是被赶出去了，和我一起生活，我来照顾你。 “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近，万一看出来了，不是要赶走我，而是收了我魂呢？” 黎心明知道他不会回答，还是问到，“除妖师有多厉害？” 别的不好说，但是她家里的这位，很厉害。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些担忧，但是如果她的忧虑成真，他伤还没好，怎么保护她？ 有这枚蛟龙妖丹…… 如果除妖师要怪，就怪他吧。 他要快点好起来。 白朗喉咙一动，把这一枚稀有的蛟龙妖丹吞了下去。 “我给你包扎好，你可别蹭掉啊，明天再给你换药。” 她摸摸他的耳朵，白朗扬起头舔了她的手一下，接着勉力站起身。 “你起来做什么？伤这么重，你要去哪儿？”黎心跟在他的身后拦不住这只大白狗， “我才刚给你包扎好，你就要出去玩了？还是去打架？” 白朗用鼻子拱了拱她的手，似乎在撒娇。 等我炼化完蛟龙妖丹，就来找你。 她无奈的看着他消失在雪地里，想到自己曾经看过有谁说的， 狗会在生命将至前独自离家，给自己寻找埋骨之地。 怎么会这么让人生怜呢。 独自一人的黎心，忐忑的等着这具身体的除妖师爷爷回来。 她甚至想好了各种可能，和应对方法。 原本收拾好了一个包裹，试探着走出房门，离开这座农家小屋。 走一段路做个标记，越走越远的时候，回头发现自己找不到路了，差一点冻死在雪地里。 她完全抛弃了独自离开的想法。 就这样吧—— 她自暴自弃的想着，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她爷爷是个厉害的除妖师，一眼看出她不是原身，然后打死她。 也许还能回去呢…… 好的可能，也许他看不出来呢？ 或者就算看出来了，不会为难她， 那她也可以帮原身孝敬他老人家，给他养老送终。 胡思乱想着，却从来没想过一个可能。 她也许等不到那位除妖师回来了。 —- 门外风起云涌，雷声阵阵。 强劲的风吹的窗户哗哗作响，岌岌可危。 她恍惚觉得屋顶都要掀翻来。 冬天为什么会有这么不正常的风？她偷偷的趴在门缝向外看去的时候， 似乎看到两个身影在天空打斗。 刀光剑影，声势浩大。 原来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这具原身的爷爷是除妖师，说明这个世界有妖怪，两者互相争斗，必定会引起腥风血雨。 人类在他们的面前太弱小。 就像此时的她。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两个身影在她附近打起来，让她无处可逃。 若逃出去，冰天雪地荒无人烟，她活不下去。 若不逃，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房屋就会成为他们打架的炮灰，在他们的力量下灰飞烟灭。 她连说一声“别打了”的资格都没有。 给自己裹上厚厚的衣服，黎心勉强包了一点食物，在狂风与地动山摇里走出院门。 再不走，自己也要被埋在瓦砾里了。 到现在，究竟是修士打架还是在捉妖怪，她都完全不知道， 一个完全无辜的普通人，就这样被牵连进了战场里。 雪花狂乱，她看不清前路。 天空一抹剑气落下，因着使用者修为高深，即便被削弱，仍然势如破竹，带着凛冽的寒风。 也许对于修真者无碍，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依然是避无可避。 被雪花遮住视线的黎心完全不知道，更何况躲。 她从帽子里眯着眼睛分辨方向，回头时看见农家小院子的墙已经倒塌，屋顶消失不见。 现在只能往前走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刺骨，有什么东西从上到下冰冷的穿透了她，让她的思维和身体瞬间停滞。 风还是很冷，雪花却不飞了，停在半空， 眼前画面像是被突然拉下灯，只剩一片黑暗。 第110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6 110。 白朗没想到炼化蛟龙妖丹会这么费力。 等他发现自己短时间内无法成功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停止了。 再等几天，应该就可以了吧？ ……就几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的他浑身舒畅，灵力充沛，充满了力量。 化出原型的他对着阳光舒展四肢，浑身雪白的毛发根根分明，蓬松柔软。 他要去找她。 好像迟了些，现在已经到了春天，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他。 不过就算不记得也没关系。 白朗化成男子模样，墨发如鸦，眉目清澈，眼神温润有光，正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美好模样。 与她重新认识也不错。 春日与雪地的风景自然是天差地别，白朗一路寻觅而去，从最开始的憧憬与喜悦，到后来慢慢有了极为不好的预感。 他似乎，闭关太久了。 “喏，就是这里。你如果想找那位除妖师遗留的东西，我可告诉你，早就没了！” 被问路的村民咬了一口手里的碎银，确定是真的，才好心的提醒他， “这房子都毁了多久啦，连土墙都倒完了，你还来找什么。” 白朗无法把荒地里的碎瓦泥墙，和自己记忆里的画面对应起来。 他呆立在空地上，第一次认识人类生命的短暂。 “他们人呢？”清冽的男声传来，仔细看可以发现他的嘴并没有动，但是村民也听到了问话， “什么人？哦！你是说住这里的人？死了几年了！”，他抱着手臂一副聊八卦的样式， “老头在外面除妖出意外死了，孙女在家里屋子被风吹倒了，冻死在外面。” 他连叹着可怜，“一个冬天，相依为命爷孙俩都没了！” 说完还纳闷儿道，“说来也奇怪，那会儿风确实很大，但也不至于把房子都吹倒的地步，这村里村外的，就他家倒了！” “那姑娘可怜哦……死在外面，我们发现的时候，都冻硬了。” 白朗捏着拳头闭了眼睛，“你可以走了。” “诶？好！”村民喜滋滋的准备走，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不知为什么还是安慰了一句， “年轻人，你是他家亲戚吧？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伤心了……他们就埋在那里呢！你看！” 他指了位置，想再安慰也找不出词来，只能摸着头走了。 死了……冻死了…… 她就这么死了？ 她这么怕冷的人，冻死在冬夜里？ 白朗的心跳的沉重，深深的呼吸，走到她原本所在屋子的位置，回忆她床的位置，她火盆摆放在哪里，桌子上有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慢慢的朝着村民所指的坟墓走去。 春雨细微，丝丝缕缕。 湿润了他的眉目，也围捆住他的心。 俩个小小的坟头越来越近，只有枯萎草丛中奋力钻出的点点绿芽为装饰，连个墓碑都没有。 他蹲在较小的那一座坟前，低着头嘴唇开合间，无声地说着， 对不起。 我来迟了。 ——- 黎心在另一个身体里醒来的时候，才意识到之前自己那种拉闸的感觉是死了。 奇葩的是，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有什么从天而降的东西能瞬间杀人的？ ——-她来这个世界也没多久，还猫了大半冬天，啥也不知道。 第111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7 白朗要在废墟之上，重新盖院子。 凭着记忆里曾经巡视过的一寸寸土地，慢慢的复原。 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由他亲自动手。 有好奇的村民驻足围观，唉声叹气，直道可怜， “唉！听说他是黎老头的孙子哦？这好不容易回来看他，结果人没了！” “我怎么听说他是那户的儿子？老头在外面和别人生的，回来认祖归宗呢。” “对啊，据说是个寡妇，老头去除妖救了她，一直养在外面。” “哎我说怎么老是不在，原来在外面有相好的。” “你们说，会不会是去看他们母子才丢的命哦？” “难说难说，我看啊，这老头死的奇怪，你说怎么就刚好他死，这家孙女也死了。莫不是……” …… 莫名其妙成了除妖师私生子的白朗，没有去解释他的来历。 他们臆想了诸多爱恨情仇，为他安排了最离谱荒诞的身世，越传越广， 有人还因着可怜他，主动来帮忙。 偶尔给他递个馒头，安慰他，“你爹他人不错，不过人都死了，你也别太伤心了……” “要重新盖房子可以找人帮忙，你自己动手，得盖到什么时候去？” “这间房是那二丫的？哎呦，她死的可怜。不过我听说点别的事儿，她可能不是冻死的。” 对他们的编排一直无动于衷的白朗停下手里的活儿，疑惑的看过来， 正在八卦的村民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突然感兴趣，突然有点语塞， “我……我就是听说，那天晚上这附近好像有人打架，天空中刀光剑影的， 你说这老头是除妖师，会不会是妖来报复了？” 他其实并不确定，就是闲人们嘴巴一碰得来的消息，也就这么一说， 谁都知道不可信，但是白朗却有些迟疑。 他自己就是妖，思索了一下可能性，手里的墙泥就抹不下去了。 有空在这儿伤心，还不如去调查真相，给她报仇。 于是村里那个要独自盖房子的年轻人，突然消失了。 他执着的要去寻罪魁祸首，追查那天晚上，究竟是什么造成了她的死亡。 是谁斗法连累了她？还是有妖盯上了除妖师，心存报复？ 无论怎么样，她都是无辜的。 她就只是个心地善良、有点懒散的普通人类而已。 踏遍千山万水，与罪魁祸首的争斗让双方都精疲力尽， 对方无奈的道歉，“我很抱歉在与恶鬼的争斗中，无意间害死了她。但是人死不能复生， 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已亡的人类与我不死不休吗？” 狐身原型的白朗，身上犹有剑痕，鲜血染红纯白的皮毛，眼神凶狠。 他不能说话，态度说明一切。 “你一个修行千年的狐狸，怎么和凡人扯上关系了……”男人收了剑表示希望停战， 和狐狸商量到，“你就算杀了我，她也回不来不是？要不然这样，我帮你找到她的转世如何？” 转世？ 白朗犹豫了那么一会儿，男人便察觉到了，再一次表明自己的悔过之心， “算是我的补偿，我帮你找到她，咱们的仇一笔勾销怎么样？” 可是谈何容易，人海茫茫，要在人类短暂的生命里分辨出她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无辜死在我的剑下，在剑内应该留有一点魂魄碎片，我把它取出来做成灯， 再去求天狐族占卜指个方向，花点时间就能找到人了。” 他非常真诚的样子，“白朗，人与妖相恋，通常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与她没有相恋，她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一盏魂灯，指引着他在人间红尘里翻滚。 走过了繁华与荒落，从一个乡村到一座城池，狐狸的足迹踏过重重山河， 在一个寻常的小山村附近，魂灯终于发出萤火虫一样的微光。 她在这里。 ——- 春日水寒，但是架不住背上奶娃娃要换洗的太多，春妮儿不得不和舅妈一起来河边洗衣服。 此时河边早已聚满了大姑娘小媳妇。 大家拿着木头啪啪敲击衣裳，一边嘻嘻哈哈聊天打趣，一边双手红红的揉搓一家老小的衣裳， “哎，我家那口子昨儿个去山上打猎，说是看到一个白狐狸，那身皮，啧啧！别提多好看了！” 粗布衣衫的黄大丫刚新婚，嫁的一个精壮猎户，是村子里过的比较好的了。 “怎么样？逮住了没？一身好狐狸皮，得卖不少钱！” 那都是卖给达官贵人做狐裘的，成色好的卖出去，抵得上他们大半年嚼用了！ “就是没抓着啊！那狐狸可机警，一个不错眼就不见了，我家那口子弓都没打开。” 话音一落，妇女间“可惜”声此起彼伏，大家纷纷感叹丢失了一个挣钱的好机会。 其中一个声音羡慕的说道，“要是有哪一天，我能穿上件狐裘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 谁家大姑娘小媳妇没想过，做个穿金戴银，身披狐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小姐， 只是偏生投胎在村子里，这都是命啊！ “让你家老李头去林子里碰碰运气？说不准攒个几年，就能凑出件来呢！” 春妮儿身边的老妇人笑着打趣，“看你舍不舍得！” “算啦算啦，我家那位身体可没黄丫头家那位身体好，还试试呢，可别把自己搭进去。” 说着想穿狐裘也就是过一下嘴瘾，谁还能真痴心妄想不成？ 突然看到默默帮舅妈抖衣服的春妮儿，“春丫头岁数也到了吧？说亲了没有？ 咱们春丫头长的好，找个能买狐裘的富户，怕是不在话下。” 舅妈面带苦相，连忙说，“咱家春丫不讲那些，她还小，不急。” 她们这玩笑话要是传出去，春妮儿就得有个嫌贫爱富的名声了！ “舅妈，我先回去了。”提起一桶子洗干净的衣裳，春妮儿不理这些碎嘴子， 晃晃背上的小八，不让他胖手抓自己头发，走上回家的石板路。 路窄仅容一人，前方一个高瘦的身影迎面走来，看见她便顿了脚步侧身给她让位置， 春妮儿垂眼与他擦身而过，那个身影却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久。 找到她了。 可是，他似乎又来迟一步…… 她竟然已经有孩子了…… 白朗捏着亮荧光的珠子，心中苦水泛起。 第112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8 村子里来了一个好看的男子，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据说是个哑巴秀才，长的倒是好，高高瘦瘦，就是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不太会干活儿。” 舅妈摘着菜与她闲聊，“那天你不是在路上碰到了吗？看见长啥样了没？” 春妮儿愣道，“碰见谁？没有啊！” 舅妈指出，“就那天，你提衣服回家的路上，不是刚好和他打了照面嘛，”她搂过跌跌撞撞走过来的小六小五， 双胞胎正是调皮的年纪，一刻不停歇的闹腾， “乖啊，娘干活儿呢，去找你们姐玩儿。” 那天？春妮儿想了想，始终记不起遇到谁，遂摇头道，“没见着，不记得了。” 舅妈难掩失望，笑着打趣她，“那就可惜了，你这走路就光看路的性子，错过了一个美男子。” “什么美男子哦……能当饭吃不成？”春妮儿不屑一顾，把背上叽叽咕咕的小胖子放下来，递给舅妈回房喂奶， “男的长的好看什么用，人品好能养家才是最重要的。” 在农村里的生活，脸好看不如一把子力气。 饿肚子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最重要啊…… 想虽然是这么想，但真要碰见的时候，她也就能理解舅妈的可惜了。 此时正是乡间清晨，村子里雾气朦胧，炊烟袅袅， 太阳还未升起，扛着锄头，背着背篓的农民就已经开始劳作， 包括她，也是背篓加镰刀，一早起床去割猪草。 乡村的小道就是窄，俩人再一次狭路相逢，只是这一次她抬头看清了他的模样， 才知道男子也能长的如此好。 对面的人一身灰白素衣裳，长身玉立，眉眼清澈，眼珠乌润有光泽。 有一种少年人的干净，又有点成年男子的稳健。 俩人不约而同的想侧身让路，男子眉眼弯弯的笑起来，手势指了指她走的方向， 自己站到极为窄小的路边，示意她先过。 春妮儿低声道谢，擦身而过时能感觉到他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让她头皮都绷紧了。 这人怎么回事？ 她提的镰刀擦着路边的杂草，过了好一段路才偷偷回头一瞧，发现他还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自己。 搞什么！ 她整个人都不自在了。 白朗是故意在这里等着撞见她的。 他在村子里偷偷听了很多八卦，知道她已经从冬日里被子都不整理的懒姑娘，变成了勤快麻利的春妮儿。 一个投靠穷苦舅家的孤女，带孩子做饭做农活，什么都会，什么都做。 他不知道怎么和忙碌的她相遇，只能在这里等着她出来，让俩人有一个比较美好的初见。 可是真的见了，他并不是很开心——他有点心疼。 她原本不该吃这些苦的。 春日寒凉，她穿的也不薄，却肉眼可见的瘦， 身后的大背篓更是衬的她身形娇小，走在乡间小路上看起来格外可怜可爱。 他看到已经走远的她回头瞧自己，不自觉的笑了一下，但又想起这个距离，她大概是看不清他的脸的。 这么大的背篓，她背的动那么多东西吗？ 唉，真是让狐操心。 ———— 今天割猪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她一路镰刀收割，背篓里渐渐堆起来，只是这草里怎么有一窝野鸭蛋？ 不拣是傻子。 她把它们小心翼翼的藏在背篓里，用草盖的严严实实，免得被人瞧见。 背起来时还朝四周望了望，确认没人瞧见，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寻另一处野草。 路上偶尔有正在锄地的村民和她打招呼，“春妮儿！这么早！好勤快呀！” “王大叔早！哪有您勤快啊，您都锄了一陇地了，我这才刚来呢！” 她不想多聊，背篓里草也没有很多，万一蛋露出来了可说不清。 “割猪草的话，那边多！快去吧。”王大叔看见她步子加快一溜烟的跑掉， 忍不住笑，“这小丫头，聪明还跑的快，也不知道会便宜谁家小子。” 又在一丛野草里看见红彤彤的野果子，她觉得也还能接受， 也许是掉落的？或者什么小动物藏起来的？ 对不起了，不知名小动物。 她毫不犹豫的又覆了一层草，把野果子堆上去， 在侧面瞧了瞧，确认没露出来，才背上去继续前行。 然后什么蘑菇、野菜、甚至人参—— 更过分的是，还有一只被草茎缠住脚的野鸡，在草丛里扑腾。 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灵异事件？ 她左瞧瞧又看看，已经隐身的白朗不知为何，心虚地往身边的树后面藏了藏， 等她的眼神略过他的地方，他才恍然想起，自己躲什么？！ 随即像是为了确认她看不见自己，故意往她身边走了几步， 结果春妮儿猛地瞧过来，他身形一僵，一动不敢动，生怕被她听见动静。 “奇怪……”她先在附近转了一圈，确认这只野鸡不是哪个村民的猎物， 才拾起几根草茎把野鸡捆了又捆，没法扔背篓里，就先捆在背篓边上。 无论如何，反正落在自己手里的，就属于她了。 她从背篓里捞出个刚刚捡的野果子，坐在石头上咬着甜甜的果肉， 有些荒诞的想着，这算是山神馈赠？还是自己捡了妖怪的储粮？ 在她看不见的身边，白朗拿着红果子蹲坐着，咬一口眼睛眯起， 如果是原型，尾巴一定在摇摆， 这是他最喜欢的野果子了。 她一定也喜欢。 收获颇丰的她现在有些发愁，因为东西多了沉的很，她现在的小身板背着起不了身， 试了一次后，她就开始考虑要不要先藏起来一点，等会儿再回来拿。 没想到休息一会儿后，却好像轻了许多，肩膀都没觉得勒着疼了。 我力气变大了？ 她身后的白朗帮她提起背篓，心中叹气， 看吧，我就说，没我不行。 脚步生风的回了家，在厨房里，舅妈目瞪口呆地看着春妮儿，从背篓里变戏法似的一个个掏出东西， 压低了声音问到， “……你这是撞了什么大运了？” 谁家去割猪草能捡的比草多？ 春妮儿也没法说，毕竟她也觉得这事儿不科学， “呃，反正……不是偷的。” 站在她身侧隐身的白朗抬头四处打量厨房，越发心疼她了。 第113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9 没有熏肉没有香肠，米面也少。 家中大大小小的孩子一窝蜂挤进简陋的厨房，白朗后退了几步让出位子，看他们聚集在她的面前喊着姐姐， 然后她把红果子尽数分给了孩子们。 “哎，给自己留一点，别全给他们了啊。”舅妈抱着一个小胖奶娃指挥着孩子们，“老三你做个榜样，给姐姐留一些， 怎么能全吃光呢？” 白朗在一旁点头，那都是我给她的，她也才吃了一个呢。 “没事儿，去喂一个给你娘尝尝，”她摸了摸小四的辫子，小姑娘听话的举起来送到母亲的嘴前，让舅妈笑的欣慰， “娘不吃，你吃吧。” 春妮儿拍拍手，舅妈怀里的奶娃娃冲着她做出要抱的动作，她干脆就把他递到春妮儿的手上， “小八不愧是在你背上待久了，最黏你。” “阿娘，吃……”小四丫头还在执着的把果子递给母亲，舅妈熬不住咬了一口，摸着她的脸， “乖，出去玩吧。” 春妮儿抱着小八坐到了厨房的门槛上，逗怀里的奶娃娃，“小家伙，叫姐姐……乖，姐姐给你好吃的。” 奶娃子盯着她嗷呜嗷呜，似乎在学说话，笑的胖爪子乱晃。 白朗靠着门站立，垂眼瞧着这奶娃子，可不就是那天她背上那个？ 姐姐？ 不是她娃娃啊？ 他弯腰来瞧他，谁知小八黑眼珠子一转就与他对上视线，开始盯着他口水直流，嗷呜嗷呜了。 白朗吓了一跳，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人类幼崽，他看得见自己？ 可是别人都看不见……春妮儿和舅妈，甚至别的几个孩子从自己身边跑过，如果不是他躲避，险些撞到他， 显然是看不见他的。 奶娃娃热情的很，整个小胖脸冲着他不停的笑，用婴儿特有的语言和他说话，白朗莫名的心也软下来。 春妮儿冲着小八看的地方望去，什么也没有，心中不禁纳闷儿， “小家伙，冲着谁乐呵呢？这么快就不理姐姐了？” 白朗变着鬼脸逗弄小奶娃，果然引得他乐不可支，笑的都停不下来。 女孩坐在门槛温柔的搂着孩子，时不时拿帕子擦去奶娃嘴边的口水， 颀长的清俊男孩靠着门，低头做鬼脸逗弄娃娃，跟着无声的勾起嘴角， 胖乎乎的娃娃晃着小手笑声一串又一串， 阳光落在俩人的身上，这是一幅极为温馨美好的画面，可惜谁也没有看到。 夜晚之时，春妮儿的床上滚进了小六的身影，在春妮儿的怀里睡的死死， 白朗扒开窗户溜了进来，小狐狸身板的样子，轻巧的跳到她的床头， 看着她怀里的小孩心有不满，爪子点了点小孩的头，又缩了回去， 唉，这原本是他的位子。 算了，先让着你们。 他在她的枕头旁团成一圆，脑袋埋进前腿里，露出尖尖的毛茸茸耳朵。 狐狸眼眨眨，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想起了冬日夜晚的她也是这幅模样， 眼眸弯弯眯起，站起来舔了下她的额头，又蹭了一蹭。 再一次团在离她极近的地方，感受着她的呼吸，闭上眼睛。 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睡过了呀。。 第114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10 关于春妮儿去割猪草的收获，一家子商量了过后决定一部分留着自己吃， 而比如野鸡和人参什么的，去镇上集市去卖掉比较好。 “去远一点的大萍镇吧，那边人多能卖个好价钱。”舅妈一锤定音， “春妮儿还没去过呢，一起去瞧瞧，顺便扯点布料，舅妈给你做件新衣裳。” 白朗在房梁上点点头，是应该给她做点新衣裳，都小了…… 在这一家子准备背上背篓去赶集，走过村口的时候，恢复人身的白朗十分坦然的加入他们的队伍。 舅妈眼睛亮亮的，主动打招呼， “哟，这不是新来的……那个秀才后生嘛！”她忘了自己不知道他的名字了，尴尬道，“咳，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准备去哪儿啊？” 白朗比划着背上的小背篓，舅妈瞬间就明白了，“哦，你也要去赶集吗？镇上的集市不远，你要买什么？” 春妮儿今天轻轻松松，手里一根树枝一路拍打草丛，抬眼瞧清俊的男子比划着手势， 舅妈和他居然在非常顺利的交流。 他偶尔眼含笑意瞥过来，春妮儿被他的眼神看的不好意思， 想起上一次在清晨小路上遇见，自己逃掉一定被他看到了。 她不想让人觉得她看不起残疾人，于是在他看过来时扬起笑脸表示和善， 舅妈拉着她加入话题，“来你们年轻人认识一下，这是小白，这是我家春妮儿。” 此时一行人走到大路上，白朗步伐渐渐慢下来，与她并肩而行， 他笑着向她无声地打招呼，干净清澈的瘦高男子，实在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她点点头问好，“你好，我是春妮儿，我……应该叫你小白吗？还是你的名字？” 舅妈那把年纪这么叫他还行，他们同龄的不能这么叫吧？ 白朗伸出食指在手心划着，示意她伸出手， 她马上摊开手掌伸到他的面前，他一笔一画落在她的手心，痒痒的，软软的。 写完后，他眼神亮晶晶等她喊出他的名字， 然而春妮儿与他四目相对，尴尬起来， 完了，她忘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不识字了！ 他写的啥？ 她缩回手掩饰尴尬，顾左右而言他， “你怎么一个人来我们村子啊？听说你是秀才是吗？” 他垂着眸子想了一会儿，点头认下了“秀才”的身份，眼神落在她身上，等她继续问话， “那……你可以教我识字吗？”问完才想起他不能说话，而且这年头学认字可不免费。 正要搪塞过去说自己开玩笑的时候，就见面前的男子柔和了眉眼坚定的点头， “真的啊──你那里有很多书吗？什么时候方便去找你？会不会打扰到你？” 好不容易在乡村找到个文化人，春妮儿可得抓住机会，摆脱自己文盲的身份。 她拉着他问东问西，什么尴尬都没有了，叽叽喳喳在沉默的男子身边问个不停， 而白朗脾气极好的打手势回应，但是她又经常猜错，俩人拉锯着，一路就没停过。 舅妈拉拉自家那口子，下巴点着俩人悄悄问，“我觉着这后生不错，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挺好看啊，”黑黄脸汉子没明白她的意思，“除了不能说话都挺好。” “嗨！”她掐一把自家男人的腰，“让你看，说给我们春妮儿怎么样？他们俩年纪合适，也聊的来。” 他们哪儿是聊的来，俩人打眼一看根本就没那意思，特别是自家侄女儿，一脸苦恼的还在猜小白手势的意思呢。 小白也挺有耐心，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甚至隐约有点乐于见到她着急的样子。 “再看吧，你也不想想，小白一个秀才，咱村儿里多少人看的上，怕是轮不到我们。”汉子非常清醒， 一个偏僻小村庄里好不容易来的文化人，长的还好，早就被盯上了。 他们家得来的消息晚，实际上早就有媒婆子去找过小白，探听消息。 这小年轻一来就买了屋子，穿的干干净净，一表人才，虽说没见过身边的人， 但一看就不是吃苦长大的孩子，都在猜测他手里还有不少银子呢！ 可不比嫁给村里犁地的要好得多？ 村子里还有几个未嫁的大姑娘，没去他屋子前转悠？ 何况还没探清楚他的品行，现在就谈将来是不是早了？ 宁愿错过，都不能害了春妮儿一辈子。 白朗喜欢看她急着想理解他的样子，绞尽脑汁的样子看起来极生动， 他有时候故意装作无辜的表情，她就挠着后脑勺拼命的想办法， 手脚并用做出夸张的肢体语言，她已经尽力了。 要不然过段时间，还是用术法说几句话吧？ 就说自己治好了？他听着她清脆的声音想到。 他原本也不知道去集市要买什么，但是现在，有想要的东西了。 大萍镇唯一的书局前，春妮儿和他挥手道别，“买书呀，我们去药房了，等会儿买完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他望着含笑站一旁的夫妻俩眼神询问，可以吗？ “那忙完了就在这里汇合，”舅妈很想为俩人制造机会，春妮儿跟着他们没走几步，突然想起来什么， 跑过来从兜里掏出满满一把，塞进他的手心里， 然后摆摆手做出“等会儿见”的口形，欢快的跟上夫妻俩的步伐。 白朗站在书局前摊开手，发现那是他亲自埋进她枕头下的小零嘴， 忍不住眉目疏朗笑出来，又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花生和蜜饯有一些潮湿，还带着她的体温，夹杂了一点草屑， 他拈起一块儿蜜饯咬下去，竟觉得比自己买的时候还要甜。 在她面前认下了“秀才”的身份，想着要教她习字了，该买什么书好呢…… 买完了再去给她添一点小零食吧，镇上可以买到的品种，就很多了。 给出去一大把零嘴，春妮儿还是有那么一点心疼的。 她本来给自己留的也不多，大半都分给了弟弟妹妹们，剩余的就留着一路哄嘴巴， 但是她要向他学字，自己没有钱付给他，总不能什么都不给吧…… 看他年纪也不大，应该还是会喜欢吃。 男孩子嘴巴也会馋的。 第115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11 她忙完家里的活计来找他的时候，舅妈非常支持的掏出了省下来的鸡蛋， “快去！家里的事儿别惦记，好好跟小白学！回来记得教弟弟妹妹们就行！” 然后穿过村子里意有所指的眼神，由他亲自开门迎了她进家。 为什么他们这么看我？ 跟在白朗脚步后面的春妮儿瞪回去，细数了下在他家门外留连的，似乎都是村子里未嫁的少女。 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原来都瞧上他了呀！ 她不会被当作情敌吧？ 春妮儿把一篮子鸡蛋放到桌上，瞧着屋子被他打理的有模有样，根本不像单身男孩子的住处。 院子里一片落叶也没，看着有些空旷。 屋内桌椅摆放整齐，地上打扫的干干净净，不染纤尘，让她不禁低头检查自己的鞋底有没有粘泥。 临着窗户似乎是他的书桌，笔墨纸砚样样齐全，看起来最近写了不少字，墨汁都还没干。 她走近了拿起他的字一看，很好，果然不认识。 白朗端了个果盘和零嘴们一起走了过来，招手让她坐下，然后放到她的面前。 看她不好意思就直接拿起来塞到她手里，就像那天她在书局门口塞给自己一样。 别客气，他做出了嘴形。 她是来学字的，怎么能随便吃他的东西呢？ 挑了个枇杷剥开皮咬一口，嗯，好甜。 一个哑巴秀才怎么教人认字？ 白朗是个假秀才没什么头绪，春妮儿这个真文盲就更懵了。 只见他微微一思索，提起笔在纸上落下两个大字，然后指着自己， 我的名字，白朗。 她仔细瞧他的嘴型，“白？哦！你的名字吗？拉？浪？狼？朗？” 白朗。 他把笔递给她，手把手的教她握住毛笔，一笔一画的在纸上勾勒出他的名字。 然后在旁边又写下——春。 他瞧着她，指了指她的名字，让她知道这个字属于她。 “春……” 让他意外的是，她天分极高，教了一回就能写的有模有样。 春妮儿（黎心）心里吐槽，这个世界的字这么复杂！ 跟画符一样！怎么能普及的！ “能先学常用的字吗？”她主动询问，不准备按照这个世界的教学顺序来走， 毕竟她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很欣慰她的好学，白朗一个又一个写下她提起的字，她学写的有些艰难，但认的很快。 他一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很聪明不是吗？ 一个学的认真一个教的极有成就感，时间就这么在墨香里流逝， 到后来时，春妮儿明显有些内存不够，开始复认之前写出来的字。 偶尔会忘，就求助的看向他。 白朗一边把橘子剥干净了放在她手边，一边纠正她认错的地方。 屋内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直到她肚子咕噜噜响，两人才知道已经到了饭点， 白朗面带抱歉，忘了她是凡人，一日三餐都不能少， 按住她起身要回家的身体，面色严肃地让她坐好继续认字， 他卷起袖子就走了出去。 春妮儿没奈何只能拿果盘里的零食稍微垫吧垫吧，心不在焉的想着， 要是不回去，舅妈怕是会担心， 但是白朗也要吃饭，自己总不能厚脸皮的蹭人家饭吧？ 她收拾一番桌子，摸着他的方向寻去，没多久就闻到饭菜的香味从一间屋子传出来， 伴随着清晰的炒菜声，油滋滋作响，锅与碗的碰撞一起汇聚成完美的交响乐。 这时候伴随拉长的一声，“吃饭了──”那就完美了。 这就是家的感觉呀。 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春妮儿深呼吸一下，就想转身悄悄离开， 白朗似乎早就预料到一般，从屋子里跑出来一手捏住了她的腕子，拉着她就进了厨房。 “哎，我要回家啦……舅妈要担心我。”她被他按在厨房的桌子上，又站起来，又被他按下， 一副非常真诚的语气拒绝，“我和舅妈说好了，要回家吃饭的，不回去她要来找我了！” 她来就让她一起吃饭好了。 白朗卷起袖子露出漂亮的小臂线条，和他书生气质有些不搭， 低头切菜的空隙，他对她笑着说了这样的话，她看懂了，顿时就感觉头疼。 “我真的不能──”还没说完，他就端着一盘子菜放在她面前， 正是她最喜欢吃的回锅肉。 这做法……这个世界有吗？ 她眨了眨眼睛，脑子当掉了。 他也是穿的？ 看他熟练的切菜炒菜的忙碌身影，就差一个红围裙了。 她突然觉得就很像她老乡。 于是在他把两盘子红彤彤的菜摆到她面前的桌上，还给俩人都乘好了香喷喷的白米饭时， 她忍不住问他，“老乡？吃鸳鸯锅吗？” 白朗坐下来给了她一个疑惑的眼神，什么？ 好吧，不是。 她莫名失望，闻着熟悉的香味，每一缕都在诱惑她。 这都是她在冬日的农家小院厨房里做过的菜，他蹲在灶头上可不是单单烤火了，全都记着呢！ 不知道她转世了，还合她口味不？ 你尝尝。 他夹了一筷子在她面前的碗里，满眼的期待。 这样的情况，她想走也不行了。 加上她原本就很久没吃过家乡的菜肴，肚子里馋虫直闹，她只好做了一个不要脸的“蹭饭的”。 不得不说，他做的不错。 在物资缺乏调料缺少的古代，能做出这样的味道已经很好了。 她大口大口的吃饭，也不再提要回家的事。 反正脸皮已经不要了，何必再别别扭扭。 填饱肚子最重要。 白朗只是浅尝辄止，他并不需要进食人类的食物， 她胃口极好的吃下去，就是对他厨艺的最佳赞扬， 她还是喜欢这些菜的，以前她在厨房里做出来便要分给他一份， 还抱歉的告诉他，没有奶喂他，只能跟着她吃饭。 他吃过她做的每一盘菜肴，记得她在冬日的灶头，小心的扳开烤红薯给他。 就算转世了，她似乎也没有多大变化。 春妮儿把饭菜吃的干干净净，抬头看到他直直的看着自己，尴尬又席卷而来， “谢谢招待……你手艺真好。” 还能说什么？ 她自觉的收拾碗筷，他也跟着一起忙碌，俩人之间有着一种难言的默契。 第116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12 春妮儿(黎心)的心情很复杂，在回去的时候，舅妈并没有过问她没有回来吃饭的事， 反而极为开心的表示，“没事……你学字学的怎么样？小白人不错吧？” 人是不错──那是非常好。 长的好性格好厨艺好……怎么感觉他什么都会？ 而且他为什么会做这些菜，她还是心有疑虑。 他不是她老乡，这个世界也不可能会有和她一模一样的菜谱。 她只在以前的农家小院里做过，谁都没有看见，不可能会传出去。 他究竟是什么人？ 春妮儿兀自想着杂七杂八的心事，没听见舅妈的絮絮叨叨，她拍着手说道， “那就这么决定了！”才把春妮儿的心拉回来， “什么？什么决定了？” 舅妈表情暧昧，“春妮儿你瞧你，一回来就心不在焉的想啥呢！就是想小白吧？ 舅妈知道，舅妈懂！少女嘛，看上他了也没啥，咱也不是配不上。” “没有的事……”春妮儿抚着额头，一脑门子官司，“我才多大啊，不谈这个行吗……” “不行！你呀！这村子里多少女孩子盯着他呢，这可不是矜持的时候。”舅妈一副过来人的表情， “先告诉舅妈，他怎么想的，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想啥呢！啥也没有，”她哭笑不得的就要回屋，妇女抱着肉嘟嘟的小八一路跟上来， “怎么没有，他愿意教你认字，留你吃饭，不是对你有意又是什么？ 你呀就是心太大，还非得人家读书人，直白说出来不成？” 小八趴在女人肩头咿咿呀呀，口水滴答，春妮儿拿帕子给他擦掉，捏了一把他的脸， 舅妈还在苦口婆心，“不是舅妈非要你嫁人，就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不抓住的话， 在村子里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 春妮儿低着头不想说话，她能说她一点不想成亲吗？ 这是个古代世界，她这具身体又只是个投奔而来的亲人，就算俩夫妻对她再好， 也不可能会理解并包容她的想法。 她最终总是要嫁人的。 舅妈说的也有道理，村子里大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嫁过去一辈子看的到头， 好不容易有一个读书人，长的还不错，嫁了他必然是相对好的选择了。 可是她的心底里，还是不想要这么功利性质的婚姻关系。 “你不会是嫌弃他是哑的吧？春妮儿呀，这真不算啥事儿，你可千万别在意！ 听舅妈的话，只要他人品好，家里还行，还对你有意的，不会说话真不重要！” 这样还清净呢！ 春妮儿只沉默着没回，而窗外隐身的白朗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真的在意这个？ 他作为妖从来没觉得自己不能说话是什么大事，他不会嚎叫，不耽误他从很小就能揍的别的妖满地打滚， 不耽误他的修炼，和与别的妖或者修士的交流。 是以从来也不掩饰自己不能说话的事情，因为他没觉得这是他的缺陷， 原来人类社会里，会很在意这个的吗？ 她是因为这个，所以犹豫了？ 第117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13 这天，正在往春妮儿枕头底下塞核桃的白朗差点儿被发现，他隐了身站在角落里悄无声息， 朴实的农妇正在对春妮儿说人生大事， “村头冯家那二小子，你记得不？” “不认识，”她大概猜到了舅妈要说什么，“他跟你啥了？” “嗨！没──他娘来我这儿打听你来着，我看她有意思让你去做她家媳妇儿。”舅妈笑眯眯， 凑过来欣慰道，“我们家春妮儿长大了呀！” 她无语的很，“你不是觉得小白不错吗，现在又说这个……冯？这么快就变了？” “也不是，人也没挑明说，就是让你心里有个数。” 那没影儿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盯着我做什么？想从我脸上看出羞涩？那可能性不大。 “你咋没一点儿反应呢？”舅妈拉了她的手，“看不上吧？” 这不是正合你的意吗？ “我要去学认字了。”她带了逃避的心思，不想再谈。 舅妈止了话题，“去吧去吧……你摸一下小白的心思啊， 他要是没那意思，咱也好另外寻，不耽误你不是？” 春妮儿嗯嗯啊啊的应着，逃也似的离去，白朗见状飞速往回赶， 提前落在院中整理衣裳，等待敲门声响起。 “叩叩叩” 他露出笑意迎她进来，期待地看着她。 春妮儿：他今天怎么怪怪的，老是盯着我。 白朗：不是答应了要摸一下我的心思吗？你开口问呀？ 她在奇怪的氛围里低头盯着纸张，好似全身心都在学习上，尽力忽视落在头顶的目光。 白朗眼神越来越哀怨，在她掐着时间告辞的时候，他送她出去，扶着门框身形萧瑟，眼带控诉， 你怎么不问呐。 看着她的背影，他心道，算了，她是怕我拒绝吧。 这种事，还是我来主动好了。 人类求亲，需要准备什么？ ────── 在狐狸绞尽脑汁准备的时间里，拿暧昧眼神看春妮儿的人越来越多了。 村子里的女孩到了岁数，都是早早的相看好就成家。像春妮儿这样长的不错、干活儿麻利、带孩子一把好手的姑娘， 自家村子里儿郎不下手，隔壁村儿就上门了。 这不，又一波不认识的老人来家里，上上下下打量牲口一样看她来， 间或和舅妈拉着低声交头接耳嘀咕着什么，不时的点点头表示满意。 春妮儿很想翻个白眼，对这种藏着掖着的装模作样很烦，不就是说亲事吗？ 能不能大方点儿，你们叽叽咕咕的，鬼都知道在干什么啊！ 外出时，也会有人推搡着谁家小子来瞅她， 红着脸摸后脑勺的少年人支支吾吾的叫她，“春妮儿……你干活儿呀？” 这是谁？ “嗯，你们做什么呢？”她扫视一圈你推我我推你的男孩子，跟她差不多高，还小着呢。 “没……没什么。”少年话音刚落就有好事者叫起来， “东子和我们来看他媳妇儿！”说完一群人便“哄”一声笑开来，打趣的看向俩人， 春妮儿一头雾水的看少年一眼，他却低着头红了脸捏起拳头要追那个开口的人。 一群人打闹着嬉笑着跑远，而她内心毫无波动。 小屁孩，你们满十八了吗。 真是无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家已经说好了！ 不懂事的半大少年，再过几年再谈媳妇儿不媳妇儿的吧！ 回了家，舅妈噙着笑意，神采飞扬，显然和来相看她的人聊的开心的很。 她瞧了一眼便低头忙碌去，几个中年妇女还在自以为是的打趣， “哟！瞧瞧，还害羞了！” “春妮儿这岁数正好，嫁了人里里外外都是撑起起来的，可得找个好人家。” “你们家小八都是她带的吧？这感情好，以后等她自己有了也顺手。” “不止小八，好几个孩子都是她帮忙的呢！”舅妈不遗余力的夸奖侄女儿，“都只知道姐姐，亲的很！” “身条儿不错，是个好生养的，三年抱俩不是问题。” “诶不是我说啊，我这里有一户好人家，你看看行不行……” …… 春妮儿愤愤的手起刀落宰猪草，哪里有什么害羞之情？ 她只觉得烦。 他们的对话让她有一种自己是个待宰的猪的感觉，只算着她几斤几两， 哪里的肉怎么做好吃。 实在不行，她离开好了——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容不容的下单身女子生存。 不知道最后舅妈是怎么打发了她们，好不容易清净下来，她才搬起凳子坐到她身边， “放心，舅妈没答应。” “不过也没完全拒绝，总得挑一挑才好。有几户人家条件还是不错的。” 难得她手里没有忙活儿，就只认真的和春妮儿谈事情， “不是让你探一下小白的心思么？他怎么想的？实在不行，舅妈挑个殷实的人家，也不比他差了。” 她哪里有去问？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看她沉默舅妈就知道怎么回事，“唉，那算了，咱不惦记他了。” 说曹操曹操到，门口一阵礼貌的敲门声，俩人抬眼看去， 白朗抱着个箱子站在门口，看见她就温柔的笑起来。 他来这里做什么？ 春妮儿没想太多，舅妈却乐滋滋的站起身来迎上去，对着她使了个眼神， 示意她跟上来。 干什么？ 只见白朗进了堂屋里，当着俩人的面打开箱子， 从里面一件件掏出让人亮瞎眼的金簪、银钗、耳坠子、手镯…… 不仅是舅妈，连她都震惊了…… “你要娶我们家春妮儿？！” 舅妈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急急忙忙跑去把门关上， “这也太贵重了！小白，你这是家底都拿来了？财不漏白知不知道？” 他一个秀才，长的白生生，也没个拳脚功夫的，被人知道有那么多钱财，还不危险？ 她招手让侄女儿过来，笑的见牙不见眼， “这事儿你们俩自己谈，你俩都是有主意的，我就不掺和了。 咱家不讲那些规矩，日子好不好都是自己知道！” 这礼数量过大，她得先缓一缓。 看着他含笑的眼睛，春妮儿认真的问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第118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14 白朗当然知道。 他去打听了，只说乡村人家也没那么多礼数，男子给的聘礼多一些比较容易成事。 这箱子里够吗？ 他把写的礼单递给她，包括自己细细斟酌过的一些话，字里行间都是他隐秘的心意。 春妮儿没看礼单，先把他的“小字条”拿来勉力认着，心里有些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在她看向他的时候，白朗用自己坚定的眼神告诉她，他是认真的。 “成亲要慎重啊……”她想说自己其实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外面夸她的勤快啊、持家啊， 都是装的。 事实上她特别懒，性格也一点也不好。 “你喜欢我吗？”她冷不丁问一句，得到他点头的肯定后又接着问道，“你喜欢我什么啊？” 他们才认识多久，喜欢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把他难住了，他没有去想过喜欢她哪一点， 他只是很想和她在一起生活，想要和她分享喜怒哀乐，欣赏四季轮回。 白朗心中焦急，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好呢？ 他在她的视线下嘴唇开合， 我想、和你、在一起。 春妮儿眼神微动，盯着他好久没言语，在白朗越来越慌乱的神情里， 问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你多大？满十八了没？” 他一个狐妖，当然不止这个岁数。 虽然不知道她言外之意，白朗还是重重的点点头。 ──── 春妮儿定亲了。 舅妈把白朗带来的一箱子贵重饰品都给她保管，而春妮儿嫌麻烦，又扔给了白朗， 美其名曰，“太值钱我怕搞丢。” 舅妈目瞪口呆，摇她的胳膊絮叨，“你也不怕他反悔，不给你了？” “不给就不给呗。”她看的很开，“大不了就是退婚，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她觉得他也干不出来这事儿。 舅妈指着她叹道，“你这丫头……心也太大了！” 她那时候由着俩人自己个儿商量，谁能想到商量出这么个结果来，婚期非要放到她满十八之后。 那时候都是老姑娘啦，隔壁家媳妇十八都抱娃了！ 拖这两年，万一小白秀才反悔了怎么办？！ 她不懂侄女儿的想法，得和她舅再说道说道。 且说白朗一脸失望的拿回了箱子，还是挑了一个金镯子给她戴上，一副再推脱，他就不开心的样子。 不收，就是对他不太满意了。 春妮儿拗不过，只能收下了。 虽然确认是定了亲，白朗只开心了一会儿，就发现了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那就是她显然并不太上心他们的婚事。 先不说等她到十八岁这件事，就是定亲之后，她也没见和他亲近多少，维持着之前那样不近不远的关系。 夫子和学生。 不过有了一层婚约，他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对她好，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衣服要给她买各种颜色各种花样的，头花儿要买好看的，还有零嘴绝对不能少…… 每天学习完字也不用再客气的表示要回家，反正已经定了亲事，就由他做饭给她吃好了。 舅妈尽量放两个年轻人在一起，希望他们哪一天想通尽快就把事儿办了，不必等到什么十八岁。 结果春妮儿不急，白朗也不急。 感情嘛，都是慢慢培养起来的。 收了他那么多东西，她自然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白朗一有空就在倒腾屋子，这个瓶子不够好看，那张书桌磕了道裂痕， 他总是能在家里找出边边角角的活，然后撸起袖子缝缝补补，敲敲打打，没见停过。 或者就拎着扫帚满屋子扫地，她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他就是能扫出一些小小的棉絮一样的东西来。 他家没有柳树啊？这是啥？ 春妮儿经常闲的啃水果，看他扫出这些东西来，着实有些好奇。 白朗赶忙把掉的狐毛烧掉，不让她看出端倪。 虽然每天晚上有特意去搜集，但春季温度升高，他掉毛实在无法控制。 其实扫地啊，修修补补也还好， 但是有一天，她看到他在熟练的纺线，整个人都当掉了。 “这是什么？”她不是不认识纺织机，但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会看到一个， 虽然长的清澈明朗，但是身体健壮的男子，会纺线？ 白朗不好意思告诉她这是他自己的毛，顿了顿假装没听见她问话。 “需要我帮忙吗？”她没见过男子做这个活的，隐约记得需要两人吧？ 说着就主动靠近来，接手了一部分。 狐狸很开心她来帮忙，家里的事务他虽然都能做，但是有人帮忙总是不一样的。 她有了参与感，以后才会是两个人的家啊，每一处都会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白朗咂摸出了一点幸福的味道，眼眸弯弯，磕磕碰碰的配合着把他收集起来的毛，纺成了线。 做什么好呢。 他还没学会别的，要不然从最简单的毯子开始吧？ 春妮儿怕冷，以后除了被子，也可以盖着他的毛织出来的毯子。 一想到她会窝在他的毛毯子里烤火，他就莫名很开心了。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心情好起来了， 问他，“高兴什么呢？可以分享一下吗？” 慢慢的相处里，她也摸清了他的一些手势动作的意思，两人的交流顺畅许多， 也不会存在急的满头汗，都理解不了对方的时候了。 他其实很好懂，每天看看书写写字，养花儿，然后就是每天都在房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找事做， 就像个在辛勤工作的鸟儿，正为了繁衍后代，在认真的蓄窝。 春妮儿想到这一点后不禁就被自己雷到了。 就算他是在蓄窝，这都是为了谁？ 他的房子每天一点点的变化着，他暗暗的试探她喜欢的模样，一点一点的修改， 在门前种上四季常开的花儿，在院子里立好一座秋千，拴好一个吊床，摆上一座石凳， 狗屋就算了，他不允许家里还有别的动物。 对！想都别想！ 猫咪也不行！春妮儿你就死心吧！ “猫咪可以啊，至少可以抓老鼠嘛！”春妮儿不明白他的坚持，“猫咪多可爱。” 白朗坚决摇头，死也不改。。 第119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15 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如果有人压着她，指着她的头告诉她，你一定要做什么什么， 她绝对起逆反心理，黑脸发脾气走人。 如果有人默默地为了她做了很多，又完全尊重她的话，她很容易就心软的不成样子， 有求必应。 白朗做的这些事她当然看的到。 最开始只有他住的房子是什么样，她是记得的。 现在已经慢慢修改出她喜欢的样子，他的心思，她没法说不知道。 怎么会有这么可心的人呢？ 她啃着他做的烤鸡，看他全神贯注的织毯子──就是她帮忙纺过线的那种。 这些时日他对她毫无保留的样子，让她从他身上看出些特殊属性， 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枕头底下经常出现的小零嘴， “是你放的吧？” 她吞下一口肉，冷不丁的问道。 白朗身形一僵假装没听见，全副身心都在手上膝盖上毯子的感觉。 “你别装听不见啊！我知道你只是不能发声，耳朵好着呢！” 春妮儿好笑道，“是不是你放在我枕头底下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回忆着第一次发现蜜饯干果的时候，恍然发现真的有些早。 似乎是俩人偶然第一次见面没多久。 别告诉她是一见钟情啊，她怎么不信呢！ 白朗没得办法，小心瞥了她一眼点头，觑着她神色没有不高兴，也笑起来问她， 好吃吗？ 甜不甜？ 春妮儿大大的点头，“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进了我屋子的？我家窗户那么小，你总不能钻进来吧？” 他缩小了狐身钻进去的。 这当然不能和她说。 她是人类，能不能接受自己是妖这件事，他不敢赌。 见他不愿意说话，春妮儿无奈道，“不想说就算了，只是以后不许再进去了知道不？” 谁希望自家屋子里，突然出现一个男人啊？！ 虽然他似乎不会对她做什么…… 他乖乖地点头称是，春妮儿心软了下来，“不是在责怪你，就是怕你万一摔着……还有被人看到了也不好。” 也许最开始她很是担心婚姻生活，但是为数不多的几天相处下来，她发现舅妈说的有道理， 他长得好、脾气好、比她勤快多了，不会说话也就不会和她吵架， 他心里有她，事事为她着想， 还什么都会…… 春妮儿看着他熟练的穿针引线的样子，觉得她如果真和他成了亲，大概率会被养废， 她在村子里勤快的名声极有可能毁于一旦。 她撑起脸好奇道，“你怎么什么都会……还有，秀才这么闲吗？朝廷会经常发钱？” 怎么感觉他好有钱的样子？ 这个世界的读书人福利这么好吗？ 他也没去办私塾教书做先生，没看见他挣钱，还能给她买东买西的。 难道是他父母的财产，“好像没听你说起过你的家人…… 方便说吗？如果冒犯了，就当我没问过。” 他似乎非常习惯于一个人的生活，如果没有意外自己会和他过下半辈子， 总要对他有足够的了解吧？ 如果是他的话，她觉得婚姻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村子里盯着白朗的姑娘们，刚开始还酸言酸语的，把春妮儿贬了个彻底， 但是无论她们说什么，她也不理会。 还没成亲呢，这俩就经常走在一起，也没粘粘糊糊，但是就是跟多年老夫妻似的， 默契十足。 白朗买了块儿地，自己又不会种，就把地契给了春妮儿，一副随她处置的做派。 春妮儿：其实我也不大会。 白朗：……没事，咱们种来试试。 最后还是舅舅舅妈出场，手把手的教未来的小夫妻侍弄土地， 俩老有点小心思，主要对着白朗教， 让春妮儿抱着小八在一旁笑嘻嘻的，看年轻又清俊的秀才挥舞锄头的样子。 别说，他学的还挺认真。 只是多看一会儿她就不忍心了，刮一下小八的胖脸绑到背上，也加入了进去。 舅妈拉着男人站到一边，年轻的未婚夫妻埋头劳作，女子背上还有个奶娃娃，随着她的动作爪子乱抓， 男子制止了她的劳作让她去休息，表示自己就可以， 春妮儿对于他干净的眼神毫无抵抗力，犹豫了一下，也就坐到一边去， 挑一下种子，或者把小杂草捡起来丢掉。 老夫妻俩已然悄然离去，隔壁的土地里是别家村民劳动的身影， 不知道是谁摘了些晚熟的橘子来，瞅着这对儿未来的小夫妻磕磕碰碰的干活儿， 手里抱着几个橘子就大声吆喝，“春妮儿──吃橘子！” 淳朴的老农民抱着还带叶片的橘子，光脚踩着土走过来，娴熟的招呼她， “这地儿你男人买了啊？还不错，秀才老爷肯干农活，春妮儿你眼光不错啊！” 老人家没啥坏心思，夸完白朗夸春妮儿，分享自家的东西， “年前没收完的橘子，你婶儿尝了个还挺甜，就是丑了点，拿去吃着玩！” 乡下到处都是的橘子不值钱，人家热心肠的，春妮儿也只好收下， “谢谢赵大叔。” 老农民嘿嘿笑着，摆摆手继续回自家土地。 春妮儿剥开橘子皮，把肉瓣儿扔进嘴里，在枝头歇了一个冬天的橘子味道有好有坏， 她这第一个就还不错， 第二个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春妮儿整张脸低下来皱成一团，酸的激灵灵打了个颤， 小八在她怀里流着口水直愣愣的盯着她，她坏心眼的把酸橘子的汁水滴到小家伙的嘴唇上， 奶娃娃兴奋的吧嗒吧嗒嘴，只一瞬间小胖脸皱成一团，眼泪汪汪的， 春妮儿撇过脸就低笑起来。 低头干活儿的白朗听到她的笑声瞧过来，眼中带着询问， 春妮儿正经了面容，“这橘子挺甜的，你尝尝？” 她不容置疑的走过来，递到他的嘴边， 白朗略带羞涩，不疑有他的咬下去，在唇舌里迸开的汁水酸的直冲天灵盖， 让狐狸脸都僵了。 他哀怨的睨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 春妮儿毫不顾忌的大声狂笑，眼泪都要从眼角冒出来， 小八在她怀里伸小手蹬腿儿，也咯咯配合着笑出声， 白朗咬着牙把酸橘子吞了下去， 对俩人毫无办法。 笑吧。 第120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16 他的存在让贫穷的乡村生活都惬意起来。 在舅妈的再三唠叨下，春妮儿考虑着提前成婚的可能性。 在俩人一起去赶集的时候，白朗极为顺手的拿过她的背篓挂在肩头，递上他自己烙的还热乎的烧饼。 我大约真的会被他养废，春妮儿一边大口吃着饼子一边默默想。 他们是为新家来采买的，春妮儿去挑东西砍价，白朗默默跟着， 等她砍完价他付银子，然后接住她搬来的东西放进他的背篓里。 她与别人讲价时，眼神明亮，妙语连珠， 白朗目光温柔如水，直勾勾的凝视她，眼底是一片湖水，表面平静而底下波涛汹涌。 她砍价成功了就得意的笑看过来，好像在说，“看！我厉害不？” 你最厉害了。 “要歇息一下吗？买的有点多了，重不重？”她站在他身后踮着脚放战利品， 担心他的秀才身板扛不住她购物的重量。 白朗摇头示意她继续，她不好意思道，“咳，买多了……还是算了。” 然而准备回去的时候，她又突然想起来还有东西没买， 白朗放下背篓，让她原地等着自己，由他去跑一趟。 春妮儿在人来人往的小镇集市上，守着采买好的满满物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海。 她像个新婚小媳妇，脸上是幸福的笑容，眉眼弯弯，等待情郎。 一个衣衫褴褛的落魄身影走到她的面前，四周人群皆捂着鼻子散去，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春妮儿也想走，奈何买的太多，白朗轻松背起来的背篓子她竟然挪不动， 只能护着背篓，警惕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这位壮士，有事吗？” 对方装扮形如乞丐，花白头发拿稻草系着，胡须张扬浓密，一看就没打理过。 微微躬着身体，身上的衣服不知沾染了什么东西，又脏又臭。 只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盯着她时，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搬不动背篓，她也不想面对。 他上下打量她一番，被胡子掩埋的嘴唇一动， “姑娘，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呀！” 她看起来很好骗吗？ 春妮儿很想翻个白眼走人，奈何不行呀。 “我没钱。” 这三个字足够堵死所有后续的花言巧语。 而对方显然不想轻易放弃，“姑娘身上有妖气，想是与妖过从甚密， 老夫提醒你一句，姑娘还是小心为好。” 好了，现在又加了一个妖？ “我周围的人都挺好的，没发现谁是妖。”她还是忍不住解释， “而且我一个农女，妖图我什么呢？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 总而言之，你休想从我这里骗到钱。 邋遢老人哂笑道，“妖物擅长迷惑人，喜食人心，姑娘你胸中那颗心脏，便是它所图。” 他围着她仔仔细细看一遭，掐着手指摇摇头，“唉……竟是看走了眼，天生短命之相， 活到现在了……？算了算了，老夫无能为力，你自与那妖物纠缠，被吃了谁也怨不得。” 他神叨叨来又神叨叨走，春妮儿暗自思忖， 确实是短命之相，这不就让她给穿来了嘛！ 至于别的什么妖啊、血光之灾的，她就不太信了。 虽然之前她知道了有“除妖师”这个职位，对于这个世界也许有妖的存在有心理准备， 但是她没有亲自见过，是不相信自己的身边会有的。 乡村里怎么会有妖呢，都是些勤劳朴实的农民，还有一个小哑巴秀才。 村民们都是知根知底的，断然不会是妖， 小哑巴秀才会是妖？别开玩笑了！妖怎么会做饭纺线织毛毯…… 她更趋向于相信他是个骗子。 或许有一点道行，半懂不懂，骗的一个是一个。 她没多会儿就将刚刚的对话抛诸脑后，看到白朗的身影出现时，对他扬起手招呼， 那个眼眸澄净清澈的男子，也举起手热情的回应她， 跑过来不费吹灰之力的背起背篓，把怀里的一包瓜子递给她， 而后便闻到了一股让他不适的味道，眼神瞬间锐利，左右察看。 春妮儿嘴里埋怨，实际却非常欣喜，“又买这个做什么……回去的路上会忍不住吃光的， 还是拿来待客吧。” 她后知后觉发现他的动作，“怎么了？找谁呢？” 刚刚有谁来找你吗？ “哦！有个很邋遢的骗子来乱说一通，我没理，怎么了？你要找他吗？” 她也跟着左右张望，白朗急忙拉着她走， 摇头表示不用在意他，指了指天色，俩人再不回去就该晚了。 春妮儿带头走在前面，想起刚刚遇到的奇怪的人，絮絮叨叨， “他身上好脏啊，不知道怎么搞的…… 不像是乞丐，但是太不注意形象，我看旁边的人嫌弃死他了。” 白朗比划着问她，他说什么了？ 他瞳孔微沉凝视她，担心那个除妖师会给她灌输些偏见。 “说什么？就那样呗……说我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是短命之相， 就差拉着我卖符了！还是大师开光那种。” 这种骗局对她来说太低级，她只当作是笑话说给他听， “我就直接告诉他我没钱，果然没糊弄两句就自己走了。” 白朗不像她这么轻松，少部分除妖师能看人命盘，也是有的， 何况他找上她来定然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事，果然春妮儿又继续说道， “他还说我和妖过从甚密，说妖喜食人心，会迷惑人，让我小心。” 她开玩笑的回头瞅他，“哎？白朗，看起来你最像妖了呀！你会吃人心吗？” 狐狸笑着摇头， 不是所有妖都吃人心的。 春妮儿很快便转移话题聊到别处去，白朗细致的听着她说话，暗地也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若有所觉回头，与远处审视他的邋遢老者冰冷对视，眼含威胁。 而女孩子一句话又让他柔和了眉眼，宛若一个美好的少年郎。 “狡诈的狐妖……” 除妖师胡须下的唇角微微下撇，笃定那只狐妖欺骗了天真单纯的农家少女， 怪不得她看起来命不久矣，原是他要作孽。 本道最讨厌狐狸精，特别是男狐狸精。 第121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17 俩人满载而归，一路上和戴着草帽挥锄头的村民打招呼， 回了村子还被坐在檐下缝补衣服的老人打趣， “哟！春妮儿！买了啥好东西？可有当家的样子啦！” 俩人准备提前成亲，她那秀才男人背篓里的，可都是未来小夫妻的家用！ 她大大方方，回应道，“没啥好东西，咱家穷，哪儿比得上您家。” 不好意思的反而是那位哑巴秀才，垂头跟上她的脚步，只看得见他勾起的嘴角，看起来也是极为高兴的。 “这对儿感情好！一个做学问，一个家里家外的操持，可配！” “谁说不是呢，那秀才万一更进一步，春妮儿怕不是还要做官夫人。” “没听说他学问怎么样，不过能帮着背东西，可见是个会心疼人的！还是她舅妈会挑人啊！” “诶？对了，刚刚的事儿你听说了没……” “啥事儿啊？我才从地里回来，不知道……” …… 春妮儿和白朗倒是很快就知道了。 白朗父母皆不在，所以俩人长辈的事儿多半都是舅舅舅妈在忙， 舅妈偶尔来白朗的屋子里瞧瞧有没有能搭把手的，但是经常都感慨，这孩子指定吃过不少苦， 没见谁家儿郎这么会收拾屋子的，压根儿用不上她。 “你们去镇上的时候，咱才从村子里听说了件事儿。 说是昨晚上二柱子家的孩子不见了，早上才发觉，到现在还在找呢！” 舅妈说话间扶着白朗的背篓，想帮助他放下来，结果差点儿被重量带的步子不稳。 白朗毫不费力的提起来，顺便稳住她的身形，惹的舅妈不好意思， “哎呀，年纪大了力气不够，还是你们年轻人好使！” “那孩子3岁了吧？怎么会突然不见？是不是哪儿躲着呢？” 春妮儿一件件把背篓里的东西拾掇出来，漫不经心的闲聊， “家里柜子、床底什么的，都找过了吗？” “找过了！一点儿痕迹都没有呢！哎你说奇怪不奇怪？晚上门窗关着呢，孩子都能不见…… 村里有老人说，是让妖怪给吃了！” 正在摘菜的白朗手停了下，眸光微动，注意春妮儿的反应。 她是明白村子里某一些老妇人的嘴的，没一句好话，更没一句实话， “听他们造谣，啥妖吃的囫囵整个儿吞？蛇妖啊？” 春妮儿好笑道，“这妖还挺礼貌，吃了他家小孩，在走之前还带上门，谁也不打扰。” 狐狸笑了笑，春妮儿侧身请求他的印证， “你说是吧，白朗？书上有说这是啥蛇妖么？指不定家教甚严，是个大家族呢！” 舅妈要拍她的手，“严肃点儿！人家小孩儿丢了呢，你还开玩笑。” “漫无目的的找也不是个事儿啊！要么报官，要么……”春妮儿眼神暗了暗， “要么去他家亲戚或者邻居屋子里寻一寻，说不定会有线索了呢。” “就是报官也没什么用……”舅妈念叨着，想起自家几个孩子来，不知为何有一点危机感， 起身擦了擦手就要走，“我先回去了，你舅不在家，我不放心孩子们。” 白朗站起身挽留她吃饭，春妮儿笑眯了眼，“他手艺可好了，舅妈不留下来尝尝？” “不了不了，”妇人拉过春妮儿的手，一起走到大门处咬耳朵，“胡闹！哪有让秀才老爷做饭的？ 丫头你这还没成亲呢！悠着点儿！” 差使人也得有个度！ “他做饭比我好，而且他也乐意。”春妮儿想着反正也快要成亲了，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舅妈一根手指“你呀你呀”指着她，没奈何摇着头，急匆匆回去了。 厨房门外，白朗身穿围裙支着脑袋瞧她，见她看过来便招手示意她上前，尝尝他做的好吃的。 正要关上大门，一只手撑住门扉，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印入眼帘的人虽然稍微收拾齐整了些，依然散发出邋遢的味道， 是赶集时候遇到的老神棍。 “你找谁？”春妮儿态度冷漠，他们前脚回村儿，他怎么后脚就到了？ 莫不是一路跟着他们回来的？ “小姑娘，我找……”他的大眼睛原本盯着她，态度还算和善， 随着她的身边走来一个身影，他对上白朗暗藏锋芒的双眼，语气凝重， “找你身后之人，有要事相谈。” 他声音在“要事”两个字上加重音调，与白朗对视间刀光剑影，互不相让。 春妮儿夹在两个男人之间，左左右右的张望，明显察觉气氛不对， 她坚定的站在熟悉的白朗一边，悄声问他，“你认识他吗？” 摇摇头不愿多说，狐狸拉过门就要关上， 老神棍双掌抵住门，似笑非笑，“本道游历来此，忽觉此地妖气冲天，便前来探看。 谁知刚好村中有人莫名失踪，怀疑是妖物作乱，本道受村长所托，来调查真相。” 这是在集市里骗不到她，现在骗到村子里来了？ 乡村人家没什么文化，迷信居多，确实是行骗的好目标， 但是这一套在她这儿可不行。 “你怎么知道是妖物作乱，再说，要调查难道不该先去失踪案发现场吗？”到别人家乱窜是怎么回事？ 想要得额外好处？讹诈村民们给钱来洗脱嫌疑？ “自然是先查，有嫌疑的‘人’。” 白朗单手发力与老神棍隔着门板较劲，沉重坚硬的木头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春妮儿识趣的后退几步，远离他们的角力。 穿着围裙一身烟火气的男子，和邋里邋遢须发花白的老者， 一个看起来轻轻松松，眸底不屑， 一个用尽全力也扛不住门后的力量，眼看着它渐渐阖上。 在门即将关上之前，白朗下巴微抬，做足了嘲讽的姿态， 就凭你也来跟我叫板？ “啪”一声，门页合拢，老者站在门外气急败坏，双手捏成拳头。 盯着门，似乎想透过厚重的门扉，怒视那个胆敢蔑视他的妖物。 可恶的狐妖…… 你最好和失踪的人口无关， 否则我定要连着前仇一起， 让你灰飞烟灭。 第122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18 “你们看起来像是有深仇大恨似的。你真不认识他？” 春妮儿觉得这门大概得提前报废，她看见好几条裂缝，越来越大了。 白朗神态轻松，非常肯定的摇头表示不认识，但也不能告诉她， 就算不认识，但他们确实是对立的双方，互相怀有敌意。 他不是个明理的除妖师，对他成见颇深， 从集市追逐而来，如此执着，他们大概率会有一场恶仗要打。 他不想让她看到那一天，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妖。 他不敢赌。 他不是没见过，和人类和平相处了几十年的妖，一朝被揭穿便人人喊打， 活生生被打出原型，剥皮抽骨。 所有曾经的感情似乎都是假的，可以轻易抛却。 只要身为妖，就是他们所有不如意的源头，是他们所有罪恶的开端， 背下所有的罪名，只因为一句话， 妖擅长迷惑人。 他们把自己做的孽都归结到“被迷惑”的头上，把自己的责任推的干干净净。 人类啊── 白朗心事重重的吃饭，春妮儿又一次尝到他的厨艺，自然不吝于夸奖， “真好吃啊，我恨不得再长一个胃出来，全部都吃光。” 她的话让他心中好受些许，也许她是不一样的呢？ 他忍不住想探听她对于妖的态度，于是放下手中的碗筷， 从桌子旁拿起纸张，一笔一画的写下一句话， 你对于妖有什么看法？ 还以为吃饭期间也有认字的小考，春妮儿一手拿起来，在他期待的眼光里念出这句话， 然后又端起碗，继续一边吃一边思考， “我怎么看？我都没看见过。” 她想起那只突然长大的大白狗，确实对它有一些疑问，但除了大了一点没太多区别，还是动物。 “我没法对我完全不了解，甚至没见过的事物做出评价。除非我亲眼看见了，也体验了，” 她保持着客观，不说妖还还是不好。 至少到目前为止，她也没见过什么妖物作乱的事情。 妖也是生物，谁会闲的没事干来捣乱人类的生活呢？ 妖不也要吃喝拉撒吗，要繁衍后代吗？ 也许会和人类有一些利益冲突，就像她印象里的人与野生动物一样。 说白了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利益不同而已。 世人都说妖是坏物。 白朗在上一句问话下方又写下一句， 春妮儿喝了一口汤笑起来，“什么坏不坏的啊。 人类有道德有好坏，妖又没有……妖都是以本能来活着吧？” 白朗不想承认，但是她说的确实是事实——本能。 就像他本能地想追着她，想和她生活，不问理由，不想原因。 “我没见过妖，我不知道妖可怕不可怕。但是我见过很多很多人，人心倒是特别可怕。”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淡下来扒拉几口饭，吞下肚后对白朗感叹到， “你呀，好险是遇到我，但凡我心思重一点，想要算计你，你还不得棺材本都被我骗光？” 她开玩笑道，“哪有你这样的人呢？你要是妖，那都是最傻的那种妖，在故事里会被骗身骗心，最后灰飞烟灭那种。” 第123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19 “你如何盗了蛟龙妖丹？你若无辜，我那孙女为何会横死？” 他准备了足够的食物给她，嘱咐过她，绝对不可放任何人进院子！ 定然是狡诈的狐妖，化作这副样貌迷惑少女，才骗得她开门！ 他不信妖狐的话，白朗也不想再多说。 他记得她此前担忧过多次，自己会不会被赶出去，若不是她对于“爷爷”的归期十分恐慌， 他不会在受伤后因急于恢复，而吃下妖丹，就不会放任她一人留在院子被战斗波及…… 一人一狐谁也不信谁，老者果然如白朗所认为的那样，不是个简单人物， 能在家中院墙下禁制，又能得到蛟龙妖丹的除妖师，自然不是好对付的。 他顾忌着刘洪临是她前世的亲人，不忍下杀手， 但老人带着恨意，一招不成又换新手段，连番进攻下，白朗始终以躲避为主， 哪怕对他毁坏了院中景致有怨，也不曾打回去。 这样的妖，刘洪临还是第一次见。 “为何不出手？！”妖狐吸收了蛟龙妖丹，实力深不可测，他知道自己也许杀不了， 但一直不肯正面相抗，多少让他更怒，难道是心中有愧？ “老夫不会因此而感激你。心心之死，与你脱不了干系。” 他的做法越加让他认定妖狐与孙女关系密切，不然怎么会明知他来报仇仍不还手？ “我没保护好她，但我没杀她。”白朗坚持这一点， “她只要安然在院中，自然不会有事，根本就不需要你的保护！” 可是事实就是，她那时候无论怎么样都逃不过死亡啊─── 白朗心中戚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身体内的蛟龙妖丹，几乎就是他的罪证， 说出来前因后果，他会相信吗？ “她是被一场战斗波及而死的，”狐狸非常后悔当初的事，可是已经无力改变， 他现在找到她的转世，他们马上就能好好的生活了── 他不希望有人坏了他们的未来。 “该杀的我已杀了。如今她已转世，我会给她好的生活。”白朗语调平静，郑重承诺。 “好的生活？你和一个农女在一起，你给她什么……你的意思是？” 刘洪临难以置信，“你说她是心心的转世？”他停下进攻的动作，收起拐杖。 回想女孩的容貌，却怎么也记不清楚，他本能地想痛骂妖狐胡言乱语， 但是又忍不住想，万一，真的是呢？ 天际微明，除妖师与妖狐的战斗无法分出胜负， 刘洪临就算是有些道行，比普通人多活过百岁，但毕竟身体已经衰老， 和妖狐的缠斗耗费大量体力，他有点撑不住了。 他一住手，白朗也安静的背手退回。 刘洪临问道，“你凭什么认定她是心心的转世？” 这世间魂魄皆由地府接管，旁人不得触碰和更改，以免坏了冥府规则，导致人间界大乱。 老人颓唐道，“就算转世，她若什么都不记得，也就不是心心了。” 孙女确实也是短命之相，他将她自小养在身边，不曾让她经历半分危险，才勉强养到成年。 若不是落谭村情况危急，他怎么会在冬日放她一人在家？ 她还是死了。 如果是因为意外，因为病痛，他都无话可说。 但不能是因为任何人或者妖。 他心中不甘，多年四处追寻却毫无结果。 幸好让他查到了妖狐…… 他说的是真的吗？ 那天那位农女，是他孙女的转世吗？ 可是她记不得自己的爷爷，已经完全是另一个人了。 而白朗觉得她并没有什么变化，即便转世，她都还是她。 “这村里小孩失踪，可与你有关？” 刘洪临对于妖狐的说法心存疑虑，但是如今又拿他没有办法， 只能先换一个话题。 白朗眼中带着几分讥讽摇头，村中碎嘴妇人的胡言乱语，除妖师竟然能当真？ 她前世的身体有没有被吃掉心，难道他不知道？ “我会继续调查……如果让我发现你说谎，老夫拼了这条命，也会杀了你。” 刘洪临摸着胡子后退，院中结界收拢，纷纷缩回他的拐杖下， 他佝偻着身形离去，在乡间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中，渐渐消失不见。只剩他一只狐面对狼籍的小院，认命的捡起扫帚， 这情景一看就知道经历了战斗，他得在邻居发现之前收拾干净， 特别是别让春妮儿发现了…… 她种在花坛半死不活的花儿，终于寿终正寝了。 除妖师刘洪临在村子里出现，让春妮儿觉得多了一束目光在身上。 老人似乎并无恶意，但那种上上下下打量的眼神还是让她心生不快， 在她帮着舅舅舅妈干活儿的时候，他被埋在花白头发与胡子中的脸皱起，似乎非常不爽。 春妮儿不知道他不高兴啥，自己帮自家人干活，关他什么事儿！ 她也不怕别人的目光，他看她，她就看回去，看谁先受不住！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心理准备，在她一个人洗衣服的时候走过来，坐在她旁边， “你……你不觉得辛苦吗？” 他自小带着的孙女，虽然不是呼奴唤婢的大小姐，但是跟着他的时候也极少吃苦。 转世过后，她这么熟练的做家务，让他看着忍不住的心疼。 “辛苦啊，可是村子里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大家都很辛苦。”春妮儿心情复杂， 一个陌生老人的心疼让她无所适从，明明他看起来过的并不好。 “你可以过更好的生活……只要不与妖纠缠。”他想告诉她，那只妖狐目的不明， 你上辈子很有可能就栽在他头上，这辈子可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春妮儿直接问他，“你说的妖，是谁啊？” 她听了好几次他说妖了，可是怎么就不指明是谁呢？让她玩猜猜猜？ “是白朗？” 甩下手上的水滴，春妮儿双手叉腰，在阳光灿烂中笑的满不在乎， “他就算是妖，也不影响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啊。” “糊涂！妖物最会迷惑人心，他终有一天会害你性命！” “哦，迷惑人心。”她扶着下巴想了想，“我确实被迷惑了……如果能有一个人也像他那样， 脾气好会做饭做家务，把钱都给我保管，长得不错喜欢我，我就不被他迷惑了。” 至于性命？她又不是没死过── 第124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20 春妮儿的话把刘洪临气的吹胡子瞪眼，除了骂她执迷不悟，也说不出别的。 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村子里发生了一件事。 又有小孩子失踪了。 白朗是不关心这些的，就算除妖师又到他面前来询问，他也漠然不理。 他忙的很，哪儿有空去抓小孩子啊？ 村子里的气氛隐约紧张起来，流言四起，有说妖物作孽的，也有说是拍花子进村儿， 多看着点自家小孩儿。 本来这事儿对白朗毫无影响的，直到他发现春妮儿都不来习字了。 他左等右等她才给他个话，说是舅妈家孩子多，这段时间她得多帮忙看着点儿。 不论是妖物还是拐带小孩的，她家里都少不得人。 狐狸只好低气压的自己纺线织毛毯，自己去打理俩人的那片小土地。 成亲的日子怎么这么远呢。 最讨厌的是，赶集也得自己去了。 春妮儿数着给他量身的尺寸，估了大概的数字告诉他要买的布匹数量， “都是拿来给你做新衣的，总是给我买，你自己也要穿好点呀。” 她针线活儿肯定跟原身没法儿比了，但是简单的衣服裁剪，应该没问题吧？ “就镇上那个王胖子布庄，卖米粮对面那家，买回来我给你做新衣服。” 她信心满满，给他递上背篓，“去吧，早点儿回来。” 原本不太情愿的心霎时间飞扬起来，她要给我做衣服啊！ 忙不迭的点头，狐狸雀跃的踏上了独自去赶集的路程， 走的远了回头一看，春妮儿还在目送他，见他回头便招招手， 他也满怀热情的挥手， 等我回来啊，春妮儿。 此时春光明媚，站在檐下的少女穿着干净整洁的粗布衣裳，脸儿和手都白生生的， 笑着对他招手时，比那阳光还要烂漫。 等我回来啊。 ──── 我还能等到他吗？ 手腕脚腕上的麻绳打了死结，嘴里也塞了布团防止她出声， 她被关在牛车逼仄的角落箩筐里，干枯的草叶挡住了她的视 线，却挡不住外面的声响， “这票可值了！一个小的一个娘们，还长得不错。卖去红妈妈那里，至少得这个数！” “嘘，小心着些，别被听到了，村长请了人，可别被逮住了！” “怕个鸟！咱之前卖的是你侄儿也没见你怂，谁能查的出来什么！” “老子要不是被你害的欠了赌债，老子会打我兄弟儿子的主意？被逮到了，老子得被打死！” “孬货！干都干了，悔也晚了！现在可不是老子逼你，你自己主动抓的！” “她活该！谁让她看不上我，老子让她去尝尝千人踏万人枕的滋味！” 说完便用力敲在她所在的箩筐边上，声音恶狠狠的，“宁愿跟个哑巴好，都看不上老子！ 这回老子看你怎么哭！” 春妮儿蠕动身体，他们手熟的很，绑的她皮肤都勒出深深的红痕，怎么也无法挣脱开来。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村子里最老实的李老根儿和冯家二儿子会干出拐带的事儿。 她抱着小八在家附近晒太阳，这俩人赶着牛车拉草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她也没警惕， 谁知就趁她没注意捂了她的嘴，强行把她和小八塞进了草堆里，现如今，已经快要出村儿了。 她听到俩人自如地和村子里的人打招呼开玩笑，她被绑的太紧，连挣扎都是徒劳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 谁也不知道。 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被带出了村子。 之前的小孩子也是这样吗？ 其中一个还是李老根儿的侄儿，大半夜突然不见的小孩子？ 他们要把他们都卖去什么地方？ 春妮儿费了大力气也挣扎不开，索性就先冷静下来储存体力，小八还在他们的手上， 自己被冯家老二记恨着，他们村子离镇上并不近，这牛车大概得走好一段距离， 她只希望那位除妖师能有点儿实力，至少能找过来。 同时她也要想办法自救。 牛车摇晃，春妮儿看不清外面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只有李老根儿哼唧着曲子， 冯家老二时不时的来框子面前，来来回回的说些“你求老子说不定我就大发慈悲放了你”的废话。 赌徒有什么信誉。 而且她与他都没见面，也仅仅是当初探了个消息，也没谈婚论嫁的，没收他家一份聘礼， 他怎么就能这么记恨？ 脑子有问题的人怎么沟通？ 春妮儿任他在外面气急败坏，骂出些难听话， “老子要把你卖到最贱的地方去！让你被乞丐、疯子糟蹋，再也傲不出来！” “你以为你长的多好？！去了红妈妈那里，你也就配给院儿里的姑娘们当丫鬟，给她们洗脚！” “等被人玩儿烂了，老子再去看你，看你还能傲什么？看不起老子？” 春妮儿眼睛半闭，不给办点儿动静。 李老根儿细细听了半响，拉开冯家老二问到， “你绑啥样了？别给弄死了吧？这可是上等货，我可是提早就给红妈妈打了招呼，保证不少一根头发的卖过去！ 你要是毁了老子的生意，弄花了脸或者弄死人，老子卖个鬼啊？！” 冯老二“呸”一声，老子记不住怎么绑的了！你自己去看！ 说完就犟着头跑去牵牛，三白眼里愤愤不平，显然还在生气。 李老根儿也看不上他这种人，但是还得和他合作着捞一笔， 瞧着四周无人注意，他挪过去打开原本拿来关猪仔的笼子，里面被绑的严实的少女一动不动， 仿佛已经死去。 “哎！”他一根手指戳了戳她，春妮儿没有反应，他急了起来，自言自语道， “丫丫个呸的！不会真死了吧！冯老二老子跟你没完！害老子丢了好大一笔银子！” 他一只手慢慢伸到少女的鼻下，春妮儿屏住呼吸，憋的头疼， 李老根儿一试之下，吓得跳起来，“哎呦”一声叫到， “冯老二！你个脑子里装牛屎的！人死了！” 他跳下牛车一巴掌拍到人头上，“你这里面装的啥？老子白担心了！你让我在红妈妈那里怎么交代？！” 第125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21 “老子怎么知道？！就绑紧了一点而已！怎么就死了？你看错了吧？！” 冯老二极不服气，他确实带了私心，想让她受一些苦，好让他出一出鸟气， 但她一个村子里干活麻利的女孩子，哪有看起来那么娇气？绑紧点儿就死了？ 一时间两个人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服谁， “你个脑袋里装草的！一大笔银子就被你这么霍霍掉了！下一次村子里哪儿还有这姿色的卖出去？ 你卖个娃娃，有这么个女人值钱？” 李老根儿口中唾沫横飞，训他就跟训孙子似的，冯老二再一次犟上了， “怎么就不比她值钱了？这次的那个娃娃，铁定比她卖的多！” 那可是她家里的老幺，养的白白胖胖的，见人就笑，那些富贵人家生不出娃， 缺人继承香火的，可不得掏出家底儿来买儿子？ “所以老子本来有两份儿银子！”他忍不住脱下鞋就要追过去揍人，“你赔我银子！ 这次的债还不上，老子就得被卸了胳膊！娃娃哪儿有她好卖！红妈妈那里，老子都收了定金了！” 如今，上哪儿给她找个差不多的交出去？ “要不……要不捯饬捯饬，就说被迷晕了还没醒？，”冯老二不是不知道自己闯了祸，只是不想担上责任而已， 他也欠了债需要还，原不过是想折磨折磨人，谁能想到她这么脆，就这么死了呢！ 说来，不过就是绑紧了些，怎么可能会死？ 冯老二皱了脸，“不对！你个老小子骗我！想独吞银子！” 她肯定没死！李老根儿就是想假装她死了，自己偷偷的卖了，就不用给他分银子！ “好哇！你个丧心的老货！老子拿命来跟你干这等缺德事儿，你还敢骗老子！” 他比李老根儿年轻，一把子蛮横力气，用些力就把人推的倒在地上， “别以为就你有门路！老子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老子都干这些事儿了，也不怕背上人命， 你要是敢跟老子做对，惹急了老子，能做出什么可说不准！”“你、你！”李老根儿气的一佛出世二佛生天，他是知道这个人根子上的坏，但是他竟然敢威胁他的命，他是没想到的， 俩人原本只敢干倒卖的勾当，等捞够了银子就金盆洗手，彻底从良， 没成想这是个混不吝的，根本不考虑要真沾上人命，就甩不开手了！ 他不想死，但是也不能真让这货觉得自己被威胁到了，不然银子怎么分？ 昂起脸，他那张老皱脸上黄牙突出，不无自得的告诉冯老二， “你要没有我的门路，去了镇上就会被人报官抓了，到时候入了牢，谁也救不了你！ 这种事儿，可不是你去卖猪卖菜那么简单。没那条线，你手里再好的货，也卖不起价钱！” 直愣愣的冯老二，哪里有自己那么多门路？他没有自己，就是绑了人，也找不着买家， 他能有自己的脸面？让买家相信绝对是“干净”的货源？ “你听话，咱俩都有银子，你要不听，咱俩干脆一拍两散，谁也别耽误谁！” 第126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22 春妮儿还是被老李头儿给拉了出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在那个男人怀里傻乎乎的小八，他咧开一颗牙的嘴冲她笑起来，天真无邪。 “您看……咱村里的姑娘也就那样，大字不识一个的，这姿色哪儿能入得您的眼……” 老李头不是很想做这笔买卖，这位接头人是在大家族之间牵线，上头有人， 虽说收尾很干净，但他压价重的很，怕是没有红妈妈开的高。 可他又不能得罪了，只能一个劲儿的贬低春妮儿，希望他打消对她的想法。 “还成。”他看起来上了年纪，举手投足间带着股女气，拿腔作调的，打量一番被绑的死紧的少女， “村女能长这模样不错了……你肯干活儿不？”他问春妮儿。 她瞧着他怀里的小八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对方什么来路，但是小八大概率是卖给他了， 自己必须得跟上去。 因为一旦分开，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们有家老爷正好要一房好生养的丫头，我看你不错。”他似真似假的说道， 笑意爬上带皱纹的眼角，“你若是卖给了红妈妈会有什么后果，心里有数吧？” 他是要她求他。 春妮儿低下头眨了下眼睛，随即泪盈于睫，哀求的看向他，仿佛他是她的救命稻草， 这让他心中极为满足，自得的抬眼，就像他的主子们那样，高傲的说道， “行吧，这丫头我也要了。李老根儿，开个价。” “这……” “不行！她不能卖给你！”冯老二这时候突然犯起倔来， “她还想去当有钱人家的小妾？没门儿！老子要把她卖到丽春院去！” 李老根儿眼见男人冷下脸，急忙拉住这犟驴，“赵管事您看……咱都收了红妈妈的定金了， 我要是反悔，怎么着也得……” “行了行了！”男人不耐烦的挥手，示意人把春妮儿松绑来，怀中的小八递给她，说了一个数， 李老根儿苦了脸正要说什么，却见四周渐渐围拢来一脸横肉的打手们，喏喏地拿了银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八回了怀里，春妮儿算是浅浅的放下了心。 只是后续要如何她也没有头绪，身边都是健壮男子，她抱着个奶娃显然无法在这密林里逃脱。 赵管事从袖中抽出帕子撩了撩鼻子，总觉得还能闻到刚刚那个泥腿子身上的臭味， 他瞅了一眼春妮儿，她身上不会也这么脏吧？ “去那里面待着，不许出来。”他下巴点向身后的马车，“别想逃，到了府里，说不定你还得感谢我。” 春妮儿抱着小八，撩开车帘就看到里面坐满了少女们，一看就是从各村子里收集而来， 都是身体健康，脸盘儿圆润的福气长相，现在都恹恹的，瞧了她一眼就各自低下头去。 她刚坐下，身边的姑娘就低声问她，“你也是要去做付老爷的通房丫鬟的？” 不，她不是。 不等她说话，姑娘眼含泪花，“我们都被骗了，根本不是这样的…… 那个付老爷是个恶鬼，听说他没有子嗣，便专爱折磨女子，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他手里！” “我们这一去，怕是没了活路了。” “呜呜呜……我还不想死呢！” 没多会儿，车厢里此起彼伏的哭声，惹得小八都扁了扁嘴。 “哭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怎么逃出去！”此时一位面容坚毅的女孩轻声呵斥，眉头紧锁。 “有什么办法？他们那么多人！我们几个弱女子，能怎么逃？” 她们比春妮儿来的早，各种法子又不是没尝试过，已经绝望了。 “也说不定呢……”春妮儿摇摇小八，看起来并不着急，“找寻机会就行。” 发现哭也无济于事，女孩们还是伤心着，安静下来。 马车缓缓突然开始移动，赵管事的声音在外面叮嘱打手们，“都给我看住了， 谁敢跑就打断她的腿，不许手下留情！” 女孩子噤若寒蝉，马车内死水一样的氛围，小八在春妮儿怀中盯上了她身边的姑娘， 流着口水冲人家乐。 “他好可爱，我可以抱抱他吗？”女孩被傻乐的奶娃平复了心情，都不用春妮儿说， 他就支着手要人家小姑娘抱了。 一股奶味儿的肉墩墩落在怀里，女孩挨一挨他的脸，露出笑容。 马车一抖开始加速，车内的女孩子们惊慌的抓住身边的东西，春妮儿与身边的女孩一起稳住小八，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摩寨土匪！快走！他们想吞了我们的货！” “绝不能停下！他们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事儿，从不留活口！” 本来被骗就已经够可怕了，现在还来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女孩们更是绝望。 两边都是豺狼，她们就是那被争夺的肉，谁都想吞下去。 马车嘎吱嘎吱几乎快要散架，载着一车的女孩，怎么能跑过后方骑着马的匪徒？ 眼见匪徒的呼哨声越来越近，车上的打手进来随手抓了一个人就拖出马车。 正是春妮儿。 她来的最迟，坐的离门最近，被一股大力拉出去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小八不懂事，但抱着他的女孩却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伸出一只手抓她，却哪里抵得过男子的力气？ 马车摇晃的厉害，春妮儿勉强看清了后面追来的匪徒们，一个个身带武器，凶悍异常。 “这可是我们手里最好看的姑娘，我把她献给你们，不成敬意，还请寨主放过我们！” 说是这么说，却没有丝毫停下催赶马儿， 春妮儿想抓住马车棱角，赵管事不耐烦道，“该舍就舍！咱们不能死在这里！” 说完一个眼色，打手把春妮儿的脸捏起来，给后面的马上悍匪瞧了眼，便一个用力， 将她推下了正在疾奔的马车。 身体落空，加上扑面而来的马蹄，她知道，她是真的完了。 她根本不知道马蹄有没有落在她的身上，由于惯性而止不住的翻滚，最后脑袋砸在路边坚硬的石头上， 只听的“嗡──”一声，伴随着蹲地查看的土匪喊着“晦气！”， 画面模糊起来，她的意识里也只剩下， 小八，小八。 第127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23 白朗除了挑好布匹，也给春妮儿，她的舅舅舅妈，还有孩子们都买了东西。 又是满满的一背篓，他想了又想，确认自己考虑周全了，才轻松拎起背篓，走上了回家的路。 是啊，回家。 有她在的地方，就是家啊。 路上会经过弯曲的小路，会遇到村子里劳作的村民们打趣他和她， 听他们开着玩笑，自己和她在别人的眼里已经紧密联系在一起，谁也分不开。 她会给自己做什么样的衣裳？他好像从没见过她做针线活儿，她会吗？ 白朗翻来覆去的想她手握针线的样子，眉梢眼角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如果身边没有跟着烦人的除妖师，他的心情会更好。 这妖狐竟然真像个人类一样买东西？！ 刘洪临发现他要离开村子便跟上了他，还以为自己会抓住他的把柄， 没想到就全程看他买买买？ 一路瞧着，他还挺熟练。 他不死心地盯着，总不肯相信他会这么简单， 然而他最后背起冒尖的背篓，和村子里的每个农人一样， 微躬着身体，一步步的走回村子—— 他在很认真的做一个人。 村口处，舅妈在张望着谁的身影，邻居妇女们围着她安慰， 她老远便看见白朗，迈着步子急切的迎上去， “小白！春妮儿没和你一起？” 狐狸的神情瞬间冷下来，摇头拉着她的胳膊， 发生什么事了？ “春妮儿不见了！还有小八……我们找遍了村子，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舅妈带着哭腔，“她舅还在村儿外面一路找呢，你没瞧见？” 没有。 紧跟在后头的除妖师踏步走来，“什么时候不见的？所有地方都寻过了？” “春妮儿不贪玩，平时拢共就去这么几个地方，加上带着小八，她是决计不会走太远的…… 您是村长请来的大师，您帮帮忙，找到我家孩子吧……她是个好姑娘，已经快要成亲了呀！” 无助的妇人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 白朗心有些慌，卸下背篓往地上一扔，就朝她的家跑去。 她只是在家带着孩子，是绝对不会走太远的。 “小白！等等！我也去！”舅妈擦了眼泪想要跟上，除妖师刘洪临拦住她， “你守着余下的孩子，我们去找。” 随即苍老的身形跟上白朗的步伐，看他五指逐渐尖利，几乎要露出原型来。 “她有经常串门的手帕交吗……”刘洪临话还没问完，他便窜出去， 在村子里挨家挨户路过，微仰了头，嗅着空气中残留的细微味道。 遇到神情各异的村民们，或怜悯或看好戏的目光，他一概不理，再也没了好脸色。 没有…… 可是她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这村子里早就被他标记好了地盘， 不可能会有别的妖敢来放肆的。 他站在村头位置，闭着眼睛仔细回想附近的妖、或者有什么可疑的人…… 背着锄头的村民路过，带来泥土的气息， 不远处几个老太聚在一起，眼神瞟着他，交头接耳，八卦的兴致盎然。 一个三白眼，几步外脸带蛮横的男人靠墙角蹲着，手里的布鞋“啪啪”拍着地， 终于把草做的鞋垫抖松开来，容下他黑漆漆的脚。 白朗睁开眼，肃着脸，毫不掩饰的带着杀气朝他们看来。 “她们就是村子里的普通老妇，嘴碎了些，你何至于和她们一般见识。” 除妖师不想他连累无辜人，“她们又不会做什么……” 一个从来和和气气的男子冷了脸，让八卦的人根本聊不下去，慌乱四散开， 而墙角的冯老二抬眼看到他，心虚的垂下眼就要回屋子，没想到关门的一瞬间， 白朗一脚踹开，掐着他的脖子猛地举起按到墙上，土墙的泥沙簌簌而落， 衬着他由下往上的阴沉眉眼，格外可怖。 刘洪临钻了进来关上房门，“你可是闻到她的味道了？” 这个人身上，确然有她的味道。 白朗收紧了手，指头尖爪突出，随时都可以收走他的性命。 她人呢？ 他无声问道，把冯老二扔下地，溅起灰尘来，让本就一身脏的他，更臭了。 “你个哑巴要干什么？！突然来动老子，是以为老子好欺负吗？！” 又犟又坏的男人装作不懂，百般抵赖，“你找谁找到老子这里来， 随便冤枉人，咱要去村长那里，告你一状！” 白朗懒的和这种人争执，直接双手撑地，在除妖师和冯老二面前，恢复他的本体。 雄壮的白狐身躯庞大，九条尾巴挤满了整间屋子，一双兽瞳冰冷无情，看着地上那个渺小的人类， 咧开的嘴里，尖牙整齐排列，犬齿露出，带着十足的威胁性，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撕成碎片。 “妖……妖怪……妖怪……”冯老二确实坏，但也仅仅是在同为人类的面前横的起来， 因为他知道只要没被抓住错处，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然而传说中的妖就在眼前，才不会管他犯不犯错，他直接就被吓得尿了裤子。 “你最好老实点交代，否则他真的会吃了你，”刘洪临也没想到妖狐直接现了本体，但是也足可看出，他是真的急了， “春妮儿人呢？” “春……春……卖，卖了！不是我！是李老根儿干的！他逼我的！别吃我！” 他撑着身体都站不起来，只能抖嗦着退后，这只和房子一样大的妖怪，给他带来的恐惧，无法言喻。 “是他带的路……我不知道那是谁！只有他有门路，我都是听他的！你去找他，去找他！别找我！” 他极力推脱自己的责任，狐狸和除妖师对视一眼， 白朗嫌弃的退后，隐下身形向屋顶一跃破开了房子，将屋顶和部分墙撞出大洞，让本就不稳的房屋摇摇欲坠， 刘洪临瞧了一眼冯老二，也跟着狐狸追上去，丝毫不管即将倒塌的土墙和房梁。 腿软的冯老二胆战心惊的等着他们离开，几次挣扎都没站起来，想呼喊，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墙带着沉重的沙土，朝着他重重的压下。 第128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24 被卖了……去做富裕人家的通房丫鬟。 白朗从老李头儿那里得了消息就要举爪杀了他，奈何被除妖师拦下， “现在真相大白，不用你动手，他都会死，何必让自己手染鲜血。” 狐狸意味不明地瞧了他一眼，不再耽搁时间，循着老李头所说的方向， 狐身全力追逐着她的味道而去。 她怎么会愿意当通房丫鬟，她是要和我成亲的。 深山密林，她和小八的味道隐隐约约，混合着别的女子的脂粉味， 和独属于马儿的味道。 车辙越来越明显，但伴随着车辙的，是其后更多的马儿蹄印，显然有人追逐而来。 怎么会有另一波人？ 他心道不好，怕是一场争夺。 她的味道越来越近，伴随着血腥味，让他加快了脚步，心脏咚咚直跳，似乎有了一种无法言明的害怕。 不要这样。 一抹身影在乱石中沉寂，狐狸一时间不敢去确认那身熟悉的衣裳内，究竟是不是她的身体。 说不定是别人穿了她的衣裳呢？ 说不定…… 一只体型巨大的狐狸，脚步竟然有些瑟缩， 春妮儿，那一定不是你对不对。 他越走越近，视线内慢慢出现的是她的手，她的发，她的脸，还有──她的血。 从脑后汩汩流出，将石头染成了黑红，在地面凝结聚集。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 她脸色苍白，生息全无的躺在乱石里，白朗脚步围着她左绕右绕，脑子里完全没有了章法， 只用鼻子拱起她的身体，似乎这样她就能站起来，睁开眼说，好疼啊。 春妮儿啊。 他好想唤她的名字，如果他可以说话，她可以答一声吗？ 怎么会……怎么办？ 我是不是又迟了？ 你的魂魄不见了，我还能找到你吗？ 他陷入自责和自怨无法自拔，徒劳的一次次拱起她的手和身体， 用牙齿轻轻叼起她坐起来，她又倒了下去。 刘洪临赶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一种无言的悲伤蔓延，他无法告诉自己，那只妖狐他是罪魁祸首， 在他无数次尝试将她放起的时候，除妖师忍不住有了些怜悯， “别白费力气了，她已经死了。” 女孩的短命之相，他曾经想过会应在狐狸的身上，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却都是人类的孽。 他满腹心思都放在这只妖狐的身上，只想着防着他，便能理清所有事情。 人类啊人类。 一只修为强大的狐妖，认真学着做一个人，安安分分，勤勤恳恳，遭受他由始至终的怀疑。 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农人，却利用大家的信任，倒卖自家亲人的孩子，捆绑同类卖钱。 人心，比妖更可怕。 狐狸愣愣的蹲着低头看她，突然舔了把她的手。 你还在担忧着小八是吗…… 我去帮你找回来，别担心。 他慢慢化为人类模样，无声的蹲下来搂住了春妮儿的身体， 我带你，去把小八找回来。 “你要做什么？妖狐，把她送回去吧。”除妖师心中也难受，但是他也是人类，更希望人死后能入土为安。 他带着她的尸体，要去做什么呢。 第129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25 等除妖师追上来的时候，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被封闭的山庄血光冲天，尸横遍野， 仆从与主人死的惨烈，角落里缩着的少女战战兢兢，看见他来也不敢出声。 隐约听的有人尖叫，视线里几只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天际，刘洪临叹道， “冤孽……” 他跃上屋顶，在一座华丽的小院中，被园丁修剪整齐的花木被踩踏，鲜血将花儿染的更红， 仆从护院围着一个服饰华丽的女人倒在地上，只有一个少女勉强站立，面对眼前巨大无比杀人无数的狐狸，抱着襁褓步步后退。 “你冷静一点！不要伤及无辜！”刘洪临在院中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也许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这山庄的主人，有问题啊。 妖怪…… 阿晨想向屋顶上的老人呼救，可喉咙堵着一样咕隆不出声音，牙齿上下打架，她紧紧抱稳了奶娃，退到背靠墙角，再无可退。 白朗狐眼血红，强大的压迫感让阿晨瞪大了双眼。 狐狸暴虐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怀中的小八许是肚子饿了，哼哼唧唧嘴巴一扁就扯开嗓子嚎起来， 他的脚步一滞，似乎猛然想起来，小八…… 阿晨抱紧了奶娃蹲下身，抖着手轻轻摇晃着小身体，希望他能安静下来。 眼前的强壮爪子慢慢开始变化，接着小八似乎看到了熟人，嗷呜嗷呜的伸出胖爪子要抱， 一双修长的男子双手伸过来，不容置疑的要从她怀中抱走他， 阿晨抬眼间，眼前已经不是巨大的狐狸妖怪，而是一个清俊的男子，眉眼死寂， 身后蠕动的毛尾巴里，卷着一个苍白的身体，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你是她的家人吗……”阿晨哆嗦着问出声，“她的孩子……” 还没问出整句，白朗不顾她微弱的挣扎，把小八捞回怀里， 便带着尾巴里的女子，和怀中咿咿呀呀的奶娃，踏过无数尸体，满身孤凉的走出山庄大门。 除了被拐进来女孩们，谁也没放过。 刘洪临扶着胡子，站在目送妖怪离去的的阿晨面前，声音沉重， “小姑娘可否告知老夫，这宅子是否出过人命？” “人命？”阿晨停了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这宅子底下，谁知道有多少白骨呢…… 那个人死了吗？”她问的是此间主人，付老爷。 得到老人的肯定，她整个人松快起来，“哈哈哈……杀的好，杀的好！他欺骗虐杀了多少女子，如今终于收到报应了！ 谁能想到是妖来为我们讨得公道？这世间……真真好笑啊！” 刘洪临一时无法反驳，在他的观念里，会杀人的妖，就应该由他们除妖师终结以除后患。 可是现在的情况，他无法告诉自己妖狐做错了。 除妖师回了村子才知道，妖狐带着小八和春妮儿回家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在舅妈前去安慰的时候，把小八崽还给了她。 但春妮儿呢？ 院中的狐狸咬出一个珠子，放在她的身前。 圆润莹亮，内里漆黑，原是她的魂灯，若不是有它的指引，这一世她也寻不到她。 下一次呢？又要多久能找到？ 没关系，我是妖，我有足够长的生命，慢慢找你。 ──── 意识在飘荡，杂乱的声音纵横交错，明明不合理，又极度和谐。 “闻成琅，你就没想过，也许我不是前世的李歆吗？” ────“你是，我知道。” “我活的太久了……老恶魔啊，因为你，再没有人类能比我活的久了。违背世间规则，会被惩罚的，纳撒。” ──“和我一样久而已，惩罚？如果真有，那就惩罚我好了。” “下辈子罚你吃尽苦头，看你悔不悔！” ───“亲爱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哪里有下辈子，我只要现在…… 我是你最重要的存在吗？陛下？” 你当然是…… 她的脑海里自动补上回答，似乎根本不需要任何思考， 即便她对这些对话没有印象，却总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吗？ 她像是漂浮在湍急的意识河流里，被冲撞着，裹挟着，不能自主，无法动弹。 无数细碎的画面闪烁，语音嘈杂。 她越来越感到窒息，头痛，想张开口大吼一声，别吵了！ 用尽了全力也只发出一声嘤咛，竭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只见得眼前一颗圆润的黑珠子， 里面点点荧光一闪一闪。 她浑身酸痛，一身的汗腻，肢体动一下都似乎能听到生锈的嘎吱声。 “小姐，你终于醒了！快！递信给未来姑爷！” “姑爷说只要把这颗珠子挂在帐中，小姐一定会醒，原来是真的！” “快去请蔡郎中来！” 好吵……她这是又穿越了吗…… 这具身体不知道躺了有多久，她艰难的想撑起身子坐起来，被一个圆脸丫鬟轻柔的压下身体， “您身子还没好呢，可得仔细养着，小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不，我躺的难受，就想坐起来。 “小姐您别任性了！病了这么久，若不是未来姑爷帮您撑起场面，老爷留给您的家业，全都没了！” 另一个妇人身材胖胖，苦口婆心的压低声音劝她， “小姐，听张妈的话，咱别想那个许公子了，您躺着的这些日子，他都没看望过你！ 咱未来姑爷比他好看，比他能干，是老爷去世前为您挑的好夫婿，您干啥就看不上，非得吊死在歪脖子树上呢！” 信息量好大，这个原身干什么了？！ “未来……姑爷？”黎心沙哑着声音，低低疑问道。 这个词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这具原身的未婚夫？ “可不是！他拿着您的庚帖，和老爷亲手写的婚约，就是老爷说过的，为您订下的未婚夫呀！” 好了，现在无论有没有那个劳什子许公子，她都一定要想办法退婚。 她不要这个未婚夫。 她的未婚夫，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小哑巴秀才。 他会拿一双清澈的眸子温温看着她，会给她塞好吃的小零食。 他……他是谁也比不上的人。 是妖她也认了。 黎心失力的躺回去，翻身抱住被角， 我死了，他怎么样了？ 第130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26 这似乎是一个小有家财的人家，养得起一个丫鬟和仆妇，卧室里的装潢算不上富贵，但也算是体面。 至少比在村子里的时候好多了。 她那个“未婚夫”此时还在外收账，据说是原身的爹以前放出的债， 人一死，都欺负她一介孤女，谁都不愿意还了。 “所以他是在我病的严重的时候，自己拿着婚约找过来的？”她听着只觉得神奇，“你们就这么让他入了家门？” 张妈妈把药碗端出来放在床旁小桌子上，被烫的捏了捏耳朵， “小姐，您那时候病的人事不省，这家，总要有一个人撑起来呀！ 他手里有老爷的信物，据说他是落魄大家族出身，哪儿能看上咱家这点儿钱财！” 她瞧着未来姑爷就是极好的，在小姐病的将死的时候，稳住了混乱的情势， 把趁人之危的亲戚们打出去，将老爷留下的财产给小姐保住了，不拘贵重药材的养着，这才熬过来。 落魄大家族之子，怎么会与原身老爹一个商人订下婚约？ 黎心手里捏着蜜饯若有所思，这位未婚夫能力出众，已经收买了家中下人的心，如今出门收账，若成功回来， 估计更受人信服了。 他救原身于危难，她要以什么理由，毁掉婚约呢？ 她干不出来这事儿…… 可是── 想着心事，她面不改色喝下张妈妈端来的药，含着蜜饯还在苦恼。 张妈妈很惊奇，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干脆的喝药了？ 大病一场，懂事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思来想去，她都觉得也许坦然相告最好， 由他们得来的关于他的信息里，这位未婚夫脾气应该不错，也明事理。 他们可以好好谈谈。 张妈妈以为她终于想明白了，笑的见牙不见眼，“姑爷过两天就回！ 他要是见您醒了啊，指不定多开心呢！” 那可不一定…… 最后一个蜜饯下肚，黎心幽幽想着。 “我想洗澡，烧点热水吧。”浑身腻的不行，她都觉得身上快有味儿了 ！ “哎，不行不行！”张妈妈拒绝，“您身子刚好不能受凉，您放心，姑爷不会嫌弃您的。” 可我嫌弃我自己啊！ 她倒回床上，现在已接近入夏，究竟还要养多少天才能洗澡！ 在等待未婚夫回来的时间里，她细细盘算着每一句话，对方可能的应答， 该拿什么样的理由来说服他，同意与自己退掉婚约？ 真到了他要回来的时候，她紧张万分，虽说有张妈妈那里确认， 除了原身偷偷瞧过对方，俩人并未见面， 他应该瞧不出自己不是原身才对。 又是要把脉的时候，门房一声“姑爷回来了！”直接吓她一大跳，蔡郎中笑眯眯的抚着胡子点头， “很好很好，已经大好了，我再开个方子养一些时日，就可痊愈。” 属于男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张妈妈眼睛一亮站起身来，到门前迎接， “她好了？”清泠泠的声音十分简短，介于少年与成熟男子的嗓音十分好听。 “姑爷终于回来了！小姐好着呢！刚刚蔡郎中才说了，已经大好了！” 张妈妈率先进来给黎心使眼色，然而她不太愿意面对，低了眼看被子上的花纹。 男子疾步走到了刚刚张妈妈坐的凳子前，离她极近，柔了声音问她， “林梨，不先看看我吗？” 直呼原身名字，这态度哪里是不熟，怎么感觉他认识她很久的样子？ 黎心脑海中翻滚万千，一手捏皱了背面，想好了说辞，却在抬头后骤然失了言语。 怎么是你？！ “阿梨，怎么了？”她眼中的震惊太过明显，男子依然维持了微笑，但还是忍不住心下怀疑，难道我做的不对？ “……挺好的。”黎心从他的眉眼，看到衣着，再看到手…… 现在倒不是简单的秀才打扮了，瞧这精致的玉冠，一身团花纹的宝蓝锦衣，连坐姿都板正的像用尺子量出， 端的是大家族出身的公子做派。 还有清冷好听的嗓音…… 让她忍不住怀疑，他是那个人吗？ 这脸完全就是──她的直觉也告诉她是。 可是他不是不能说话吗？ “阿梨为何这般看我？”他好似有些羞涩，眸子微垂，长睫毛压低了，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现在这神态── “看你好看啊。”黎心本来一肚子的草稿被他的出现打乱，在这里看到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又有一点恼怒。 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就成了林梨的未婚夫了？ 亏我醒来后还一直想着你，想方设法的计划退婚呢！ 你什么时候能说话了？ 你又什么时候成了落魄大家族的公子了？还和别人定了亲？ 和跟自己在村子里时完全不一样的做派，到底哪一个是你啊？ 她越想越恼，没好气的很，坐姿完全放松下来，自己主动端起了药一口喝下。 男子熟稔从怀中掏出一包小零嘴递给她，她也极为顺手的接下，没发现他嘴角隐隐的笑意。 她愤愤的咬住糖果，男子带着十足的温柔夸她，“我们家阿梨才好看。” 你无论转世成什么模样，都是最好看。 没想到她倏地转过头来，眼含怒意盯着他，又不肯说话， 让男子有些许凌乱，“怎么了？哪里惹阿梨生气了？” “没有，我才没生气。”黎心嘴里咔哧咔哧，花生糖有些粘牙，她好不容易吞下去才继续说道， “还没成婚呢，不要阿梨阿梨的叫！” 他和原身很亲近吗？！ 男子“哦”一声应下，肉眼可见的失望，不知所措的坐着瞧着有些可怜。 张妈妈急的死命儿朝她使眼色，小姐你怎么这个时候耍小性子呢！ 她知道自己恼的毫无道理，但是！ 连蜜饯都是酸酸的味道，不甜了！ 她就是不开心，斜了眼睛问她，“这些日子我病的糊涂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男子顿了下，然后非常自然的说出来，“鹤城周家，周敏之。” 黎心手里的核桃“咔嚓”一声被她捏爆，她面无表情的低了眼把仁儿掏出来，一口嚼碎。 好啊，你连名字都换了！白朗！ 第131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27 张妈妈总觉的她家小姐和未来姑爷之间怪怪的。 她之前本来还担心小姐会对许公子念念不忘，结果她醒来后，没主动过问那个人一句， 倒是那天见到未来姑爷后，整个人都变了。 从以前对他的嫌弃万分非要退婚，到现在时不时的作弄他一下，使点小性子，带着莫名的别扭。 比如，“我想出去晒太阳，躺太久了没力气。” 他便主动把她拿毯子裹了，也不嫌他一身臭汗味儿抱起来，去避风处晒初夏的阳光。 “太热了！为什么要裹毯子！” 这眼熟的毛毯，她曾经亲眼见他织的。 “你不能见风、受凉，”他非常耐心的回答，搂住她的手臂极稳，“蔡郎中说的。” 他刚提着魂灯找来时，她就躺在床上差点病死。他特意去寻了药，又夺了周家敏之的身份， 得以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来到她的身边，不必再去走漫长的路。 黎心心里酸酸的，他对原身那么好，张妈妈还说俩人没见过面，怕都是假话。 她不是说自己死了，白朗就一定得守着， 但是亲眼见到他对别人好，她难免不舒服──毕竟那些温柔，曾经是独属于她的。 “等你身体完全好了，我们就大婚好吗？”白朗试探道，他占了周敏之身份的便利，自然要利用婚约彻底。 早点和她把关系定下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才多久，就要大婚了？ “你知道林……我以前的事吗？”她难以说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林梨过去是个恋爱脑，一心追逐姓许的浪荡子， 对未婚夫不屑一顾， 他难道一点不介意吗？这样都要和她成亲？ “我知道，”白朗眼中寒光乍现，“阿梨不会现在还念着他吧？” 她能说她都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 “当然不会。”她又不是原身林梨，“排除他的因素，我们说大婚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婚约是由岳父亲手所写，我们已经过了约定好的大婚时间了。” 他怕了，不愿意再细水长流，水到渠成，浪费时间。 这一次他想早早的和她在一起，想到林梨以前还喜欢过别人，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 黎心转过脸看着他，在他脸上看到了认真与忐忑， 她是受不了他这么看她的，“好啊，成婚。” 反正她想要在一起的，也只有他而已。 得到她的回答，白朗笑的十分甜蜜。 而黎心心里非常复杂，明明应该是开心事，她却一直在反复纠结。 张妈妈生怕她反悔，把老爷给女儿攒的嫁妆拉出来清了又清， 每天都在殷勤的告诉她，姑爷去哪儿了？做什么了？见到谁了？ 黎心无奈，“他每次外出回来都会先来看我，有什么都会自己告诉我，不用去特意打听。” 白朗即便变成了周敏之，骨子里也还是那样，不可能会招蜂引蝶的， “我们会成婚的，张妈妈，你不必一直提醒我。”黎心无奈说道，“我还能逃婚不成？” “但是您会反悔……”不愧是跟随多年的老人，“” 第132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28 大半夜电闪雷鸣中突然精神百倍的醒来，就很难再睡着了。 黎心在床上滚来滚去，躁动不安，怎么换姿势都觉得不好，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只能眼睁睁的数着时间，直到天际泛白。 她还在慢悠悠地吃早膳的时候，张妈妈就来报告未来姑爷的行踪了， “今儿一早，姑爷就去咱家的铺子了，之前闹事的人砸坏了门窗，得去盯着修呢！” 她病重的时候，消息灵通的人有觊觎她家财的，使了好些手段。 趁她人事不省去打砸一番，然后压价买下铺子，就欺负她一个孤女，这事儿屡见不鲜了。 她还想找他“谈谈”呢，难道又要拖？ “我也去看看，”也许是因为大病痊愈，她现在精神抖擞，正好想出去转转， “哎！那我让我家那口子给小姐套马车去，”林家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商户，张妈妈男人也是府内的车夫。 黎心在窄小的马车里，随着慢悠悠的晃动瞧帘外的旭州城。 林老爹生前非常能干，从一个木匠小学徒，拼死拼活的在旭州城里奋斗出几间铺子，没有儿子就尽数留给了女儿， 还怕她被欺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硬是给定了个出身好的未来女婿。 她这一趟出来，也好看看属于“她”的财产，免得有人问起，被看出不是原身。 “张叔，停一下，”她瞧着路过的包子铺有点馋，跳下马车买了两个大包子， 突然就不想坐马车了，咬着包子悠哉的逛街，反正据张叔说也不远了。 一个年轻公子刚好搂着个娇俏的身影，从一家首饰铺子走出来，与她打了个照面， 黎心眼神一晃就移开去，落在了卖布匹的小摊上，正要去瞧花色， 突然想起现在她不是农女，不用自己给白朗做衣服了── “林梨！”许昭不耐烦的叫那个装模作样的女人，“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跟着我， 我是不会娶你的！” 黎心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是叫她，还是凑近瞧了眼布料， 直到张叔的 破锣嗓子骂起，“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污蔑我家小姐！ 我们未来姑爷和小姐好着呢，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 她回头瞧见张叔通红了脸，唾沫横飞的骂人，要不是牵着马绳，都要冲上去揍人了。 许昭见她惊异的看了他一眼，以为她是在故意引起他注意， “没看上最好，还请林小姐以后遵守妇道，莫要再做出丢人现眼之事！” 黎心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现在她是林梨了， 她拿着半个包子咬了一口，不屑道，“你谁啊？” 这是什么普通且自信的货？ “他谁也不是，”一声清冽的声音传来，白朗扶住她的肩膀，“穿的也太少了。” “都快夏天了，不用穿那么多，”她把手里另一个包子递给他，“挺好吃的，你尝尝？” 不知不觉就恢复了曾经在小乡村里的熟稔，白朗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然后被黎心嗔怪到， “你拿着吃呀！现在有空没，等会儿陪我去铺子瞧瞧。”顺便摊开来谈谈心，讲正事。 “在茶楼坐着稍等片刻，我交代好事就来陪你。”他极其自然的拉着她转身就走，完全忽视了面前的一男一女。 许昭心中复杂难言，一个曾经追在他身后而他不屑一顾的女人，现在突然不追了，而且身边有了个比他更好的男人， 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女人果然是善变。 “哼，哪里找来的小白脸，一定是冲着她的钱财去的，蠢女人。”他完全没有了公子风度，话说出来带着尖酸。 他怀里的花娘低垂着头目露鄙夷，人家林小姐有钱，找个小白脸又怎么了？ 你不是看不上她吗？如今有了旁人，不正合你的心意？酸给谁听呢…… 俩人啃完了大包子，虽然她说饱了，但白朗还是被她备好了小零嘴， 让她在茶楼看戏听曲儿，等他交代好了修缮铺子的事再来陪她。 台上咿咿呀呀，她对戏没多大兴趣，想起了舅妈和舅舅，还有小八，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她想去找他们……也许帮一把，或者只是看一眼也好。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春妮儿，但是好歹一起生活过了一段时日，不可能没有一点感情。 恍惚间一个身影突然坐到她的旁边，呼吸声沉重，像是运转超时的机器，发出难以负荷的哀鸣。 一个年纪极大，行将就木的老人。 黎心不可能对他责难，只能压低了声音耐心问他，“您找我有事吗？” 老人眉毛胡须雪白，脸颊油润红亮，一双眼睛浑浊，眼光发直。 她突然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他找到你了啊……”老人的声音嘶哑，看着她的神情难掩慈爱，“我那个时候不信他的话，才害得你…… 现在就好，你活的好就行。” “老人家？你是……？”她在脑海里翻着曾经见过的人，终于对上了一张脸，顿时震惊的说不出话，除妖师？ 他怎么这么老了？ “我是……我是你前、前世的爷爷，丫头，你信不信？”他的手干枯成树枝一样，老年斑遍布，倒茶时还在止不住的抖， “老夫这话听起来真像骗子。” 确实像，但是她没做声。 因为他看起来只想有人听他说话，并不一定要她给什么反馈。 年纪大的人家就是这样的，她当个好听众，让他满足了倾诉的欲望就够了。 “老夫忙碌一生，妻儿早死，连带着孙女也保不住。” 人在年老的时候回忆过去，才会发现曾经的自己做了多少错误的决定。 “年轻时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脑子里只有天下大事，抛却家庭。 半生颠簸之后唯余一个孙女，却是早夭之相。” “老夫费尽心力养大，还是抵挡不住命运的收割，让她惨死在雪夜中。” 听到这里黎心猛地睁大双眼，雪夜、除妖师爷爷…… 他是── “老夫本以为是妖狐作祟，追逐多年后，我那孙女的转世却与他再一次有了瓜葛。这一世，也依然。” 他盯着她的眼睛， “心心说，她不在乎他是不是妖，那你在乎他是妖吗？” 第133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29 她和他说过她不在乎白朗是不是妖。 哪怕到现在，她也还是同样的回答。 可是这不是重点，他话里的透露的消息才更重要，什么叫“再一次有瓜葛”，什么叫“这一次也依然？” 小乡村里，不是与白朗的初见吗？ 他的意思是，现在的白朗知道是她？ “他这一次寻到你，还是向你瞒了身份，多说无用，”他伸出手握住她的腕子，另一只手里的拐杖点地三下， “你自己看清楚，再做决定。” 一阵水波似的纹路以他的拐杖为中心一圈圈传开，黎心眼里的场景层层虚化，似乎和他们桌隔绝开来，分在不同的世界。 她只觉得脑中闷闷的，眨眼之间，眼前从热闹的茶楼，变成了凄凉的荒院里。 而她与除妖师爷爷坐在石凳上，仿佛俩人一开始就在此处，做了一场关于茶楼的幻梦。 黎心整个人都懵了。 她转头左右察看，都是真实的画面，真实的景物，石凳冰凉也是真的，那么── 这个世界真有术法，也有妖怪。 “你要做什么？”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说白朗是妖这件事，他是除妖师，难道俩人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老人咳了几声，抚着胡子说道，“这样还在担心他啊……老夫其实没想做什么，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实情，再做决定。” 白朗没有亲口告诉她自己是妖，她也没有亲眼见到他真实的模样， 刘洪临做除妖师多年，不是没见过人与妖怪相恋，而大多不好的结局里，都是从隐瞒开始。 人类一方毫不知情，突然被现形的妖活生生吓死的有， 因为一场极普通的夫妻拌嘴，妖突然忍不住吃掉人类伴侣的有， 更多的是，人类生命短暂，妖为了延续伴侣生命，做出的一桩桩恶事…… 有律法说，人与妖不能在一起吗？没有。 但是有太多悲剧，让他不看好这样的感情。 就像妖狐和他的孙女，上一世他在她死后，他是怎么过的？ 难道往后他的人生里，都要重复着一次次看见她的死亡，又一次次去寻找她的转世，直到妖寿已尽？ 总有一天妖狐会受不了── 与其俩人最终折腾的灰飞烟灭，不如趁着还早，早一点认清楚。 至少也要让双方都清楚的想明白，如果在一起，他们会面对什么。 他松开她的手腕时，似乎察觉了什么，仔细多看了她几眼。 “什么事情？谁是妖？”黎心不相信他没想做什么，只觉得他管的多， “等着吧……他定然会来找你，他执念颇深，我这番带你走，他怕是已经恼羞成怒了。” 刘洪临眉目沉寂，不再做声，似乎进入睡眠，和身旁的大树融为一体。 ──── 除妖师带走她的一瞬间，白朗就发觉了。 他急忙赶到达茶楼时，就只剩温热的茶水，和原封不动的点心们。 此时的他心里只连连感叹，幸好幸好……昨夜就完成了血誓，她如果受到伤害，都会由他来承担， 至少她性命无忧。 茶楼处留下的线索极少，还是让他查到点蛛丝马迹。 白朗凛下心神，跟着线索，追出了旭州城。 荒僻的院落草木茂盛，近夏日午间，天气热起来，黎心等的有些不耐烦。 白朗是妖啊……是什么妖？ 她得让他把事情好好捋一捋给她听，她怎么觉得他瞒着的事儿有点多。 想着想着，她捧着脸期待的看向残院内的门框，等着那一抹身影出现。 她等的都快睡着了，老人睁开双眼，“他来了……” 来了？哪里？门口没有，她没看见啊？ “妖狐，”刘洪临义正严辞，“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不，”白朗非常干脆的拒绝，见黎心朝着他声音的方向看过来，隐身的他下意识想找个地方躲一躲。 他昨晚立血誓耗费过多，如今无法恢复完美的人形，他不想让她看到他这个模样。 “阿梨，别看。”他还在维持着他的周敏之人设，“他如果说了什么，都是骗你的。” “你何至于如此畏畏缩缩，不肯把一切如实告诉她？”除妖师看不惯他的隐瞒，哪怕是好心， “你不肯现身，那就让老夫来帮你！” 年老的刘洪临提起拐杖，向那个妖气聚集的地方攻去。恍惚间摸到满手的毛，才惊诧到， “你修为倒退了？竟然已不能维持人形？” 这话白朗回得极快，“与你无关。” “你藏着做什么？担忧她害怕？可是你想与她在一起，难道要隐瞒每一世吗？” 不好好沟通清楚，未来就是个悲剧。 黎心只看到老人在和空气动手，通过俩人的对话，她隐约猜出白朗是个狐妖。 狐狸？她没印象，见过吗？ 上一次刘洪临和狐妖打，狐妖还能游刃有余，对他处处相让。 而这一次，他明显力不够，像是刚刚受了重伤，整个狐的状态都没有调整好。 他的拐杖打在了妖狐的身上，白朗一个不察，让他破掉他的隐身术，在荒院之中露出完整的身形来。 高大强壮的雄狐，雪白的狐毛覆盖在身上，一双眼睛带着红色， 不像是狐，倒像是兔子，黎心默默想着。 只能更引人注意的是，他额间的复杂纹路，带着诡异的线条，延伸到狐狸脑后。 就像在一片白布上勾勒的花朵。 白朗第一时间就忘掉自己在战斗，转头向黎心望去，担忧她害怕。 谁知黎心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一瞬也不错眼的盯着他的狐狸原身， 又有点眼熟…… 小哑巴狗？ 黎心与白朗对视间，她眼里似乎只有无尽的好奇，让他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好像不怕他。 “共生血誓？妖狐你──”刘洪临说他怎么修为就跌了，原来是血誓！ “你分了一半生命给她……妖狐，你不怕后悔吗？” 只黎心一头雾水，什么血誓？什么生命？ 她听到那只雪白的毛茸茸大狐狸清泠泠的声音道，“决不后悔。” 他小心翼翼的拖着大尾巴走到黎心面前，“阿梨？” “你还真是妖啊，白朗。” 第134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30 白朗一听她的称呼就僵住了，“阿梨？” “我说了不要叫我阿梨……”黎心勾了勾手，示意他走到她的面前来，“你想叫我春妮儿也行，或者……黎心。” 狐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都记得？” 不是转世了吗？ 白朗想到之前自己还在她面前装周敏之，不禁有点脸红， “你既然都记得，为何不说。” “我还记得你是那只大白狗呢。”原来那个时候才是他们的初见？她在院外捡的快冻僵的小狗，居然是只狐狸？ 话说，应该不只是她分不出来吧？ 那时候她只把他当作小可怜，是她在在雪中小院的陪伴，什么都说过， 他是妖的话，那他会她做的菜也说的通了。 “狐狸啊，过来。”她招手让他过来，她是真的不怕，“让我摸一下。” 那只小家伙的毛，顺滑的让她想念啊。 白朗此时却像个扭捏的姑娘一样，有点怯，犹犹豫豫的走到她面前蹲下，听话无比。 刘洪临收起拐杖冷哼，“就记得妖狐，不记得爷爷了？”如果一直都有记忆，为何在还是春妮儿时，没认出他来？ 她真不记得── 黎心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自己不是他孙女这件事，于是沉默着考虑。 白朗垂下头拿鼻子拱她，舌头伸出来一舔，让她瞬间回神，“不要乱舔！” 她抓住白朗的耳朵，迫使他继续垂头，“别的先放一边……我就想知道，那个什么血誓，是个什么东西？” 她隐约觉得不像是个好的，但是她又不好问除妖师爷爷。 白朗一直以来都是对她知无不言的，从不撒谎，这一次也是，他不想撒谎，但也不想告诉她，于是只能沉默。 “你会说话了，不许瞒我。” 黎心的手点点他的黑鼻头，一手搂住他的头去薅他另一只耳朵，毛茸茸在手里动来动去，躲避她的骚扰。 耳朵上脉管浅，知觉很敏感，她这样逮着薅，让他难免躁动。 但是又不忍拒绝。 刘洪临专业拆台，“共生血誓，分你一半生命，替你承受所有伤害。是个邪门的法术，原本是用来延长自己生命的。” 如今他换了主体，用他自己来延续她的命。 “分我一半，那你怎么办？白朗？”她搂着狐狸头，让高大的狐狸躬着身体有点艰难， 一双眼睛清澈温润的看着她，未见他张嘴，却听的他清泠泠的声音，“我无事。” “嘁，修为大跌，现在都不一定打得过我了，还无事。”老人拄着拐杖找个地方坐下， “你们好好思考未来怎么办吧……如果一定要在一起。” 人类活那么长的生命真的好吗？狐狸付出的这一半所有，未来可会后悔？ 能怎么办呢？他都付出了这么多，当然是要在一起了。 她没有按照刘洪临说的那样去担忧未来，而是问起了过去， “舅舅舅妈他们还好么……小八找回来了吗？” 白朗眼眸微沉，声音带着黯然，“春妮儿，从你……已经过去百年了，” 他们也早已去世了。 黎心摸着他耳朵的手停了下来，“那你这些年，怎么过的啊？” 怎么过？带着小八，养他长大，天天守在你的墓前，等着魂灯亮起。 第135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31 知道白朗是妖，黎心就多了一个爱好，每每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盯着他的头顶上方，一脸期待。 然后白朗就会无奈的把狐耳露出来。 啊兽耳，谁懂！ 白朗也没想到她不仅接受良好，甚至比以前投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还要多。 当然他乐在其中就是了。 不过等她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时，他还是坚定拒绝。 “又不是没睡过……就回到以前那个样子，小小的软软的毛茸茸的那种，”她近乎撒娇的道， “怎么就不行嘛！” 白朗十分坚持，“不行。” 他现在的心境和以前又不一样，哪里还能平静的睡在她怀里？ 黎心眨眨眼，“你现在都能拒绝我了……以前在村子里，我说什么你都听的。” 那怎么能一样呢？ 白朗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狐耳边，“你要是睡不着，我守着你，行不行？” 行吧，一步一步来。 黎心捏着手里暖乎乎的耳朵妥协了。 “你原来会说话，为什么要装小哑巴啊？”她最喜欢在这种温馨的时间里翻起过去的事情， 都是想起来就很美好的画面，她很想知道以前的他都在想什么， “我自小便不会，这只是用法术凝结出来的声音。” 他握着她的手从头顶挪到喉咙，他没有开口，但是声音依然在她的耳边，无比清晰， “这一世，怕你看不上我。”所以他在拿了周敏之身份后，努力做一个世人眼里的“好男人”， 生怕她会不喜欢他。 说到这里，他就想起来那天在街上看到的“许公子”， 她真的曾经喜欢过那个人？ “呃，其实林梨以前的事都不是我——我的记忆也只是从病愈醒来开始而已。”她想着怎么和他解释清楚， “就像我不是除妖师爷爷的孙女心心，也不是村子里的春妮儿。” 狐狸愣了一愣，“可是──都是你啊。” 他没有找错人，她是在大雪里抱起他，温暖他的人，是小村里勤劳的小农女， 现在是盯着自己狐耳不放的娇气姑娘。 “我是落入这个世界的孤魂，”她笑容里的无所谓有些勉强，“无意间遇到了你而已。” 她莫名其妙的活，突如其来的死，感觉是过了两世，但是仍然没有一丝牵挂， “以前的林梨是林梨，病后醒来的，就是我黎心了。”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喜欢“许公子”？ “我喜欢的是我的小哑巴秀才，现在是坐在我面前的狐耳美男子。”她笑弯了眼， “所以我的未来夫君呀，今天能不能用狐形陪我睡？” 被突然表白的白朗根本忍不了眼角眉梢的甜蜜，竟然羞涩的眼尾都红了，眼珠亮晶晶， “咳，好。” 反正他们也快成亲了……白朗安慰自己，忍一忍就可以。 到了晚间，黎心穿着因气温日渐升高而十分单薄的寝衣，半躺在床上笑望着他， 一手撑头，一手在自己面前的位置拍了一拍，十分油腻勾起食指，“过来。” 白朗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捏紧了腰带。 不对，他躲什么？！ 黎心自己都被自己油到了，趴在床上抱着枕头闷笑， 凉凉的狐狸鼻头伸过来，拱了一下她，黎心顽皮的伸手去抓他的耳朵， 白朗眼里也带了笑意，头一歪，让她的手抓了一个空。 “哇，你还躲！”她不服气的爬起来，佯装生气的样子，“不许躲！” 她抱住大狐狸的脖子，把脸埋进他丰软的毛里，“这是你的原型吗，这么大，怎么好到床上来睡。” 用力拖他的身体，“所以要小一点啊！” 可惜如果不是自愿，他纹丝不动，谁也拖不走。 不过见她面带恼意，白朗从善如流的缩小了一些趴在她的身边， 头放在枕头上，示意她可以睡觉了。 她怎么越来越娇气了呢。 黎心拖过枕头，缩在他的身边，让自己能完全触摸到他的皮毛，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她不安分的手，温顺的侧过脑袋，好让她能抓他的耳朵， 睡吧。 “不太想睡。”黎心抱住狐狸头，啵一声在他的眼睛上。 因为担心她穿的单薄而着凉的白朗，拿尾巴包全了她，安抚的拍拍她的背， 很是熟练。 在她是春妮儿去了的那些年，他也去带过小八，学会带小孩的技能了。 比如哄睡，拍一拍背，轻轻摇一摇。 黎心才不那么容易哄呢，她顺手揪包裹住自己的尾巴毛，一个没注意就抓下一把来， 吓她一跳，“疼不疼！我不是故意的！” 白朗摇头，爪子薅起被她抓下的毛团啊团，黎心想起来以前在他的房子里，就见过很多这样的毛球。 原来都是他的毛？ “又要退毛了？”或许她应该问，他什么时候不退毛，“要到夏天了啊，热起来了，一身皮毛确实难受。” 她出主意，“要不你还是化为人形吧。” 有什么区别呢，那不都是他吗？ 偏偏狐狸拿她一点办法都没，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在她面前又慢慢回到人形， 双手还在捡他自己掉的狐毛。 你是不是呆子啊？黎心撑起脸看他，在这个世界她穿的算是很诱惑了，他怎么没一点反应呢？ 自己傻啦吧唧的找理由作，而他更在乎不要让他的狐毛落到她的床上。 哦，现在看过来了。 他的手伸过来了。 然后从她的衣领上， 捡起一缕轻飘飘的狐毛，在手心里聚集起来。 “……”黎心撑起身体一个用力扑上去，打乱了他手中的狐毛， 在他愣神间，印上了他的嘴唇。 她好笑的看他似嗔似怒的神态， 他的手扶住她的身体，眸子带着笑意，任她施为。 由最初的被动承受，到和她一起共舞，他只花了短短的的时间，就反把她吻到沉醉。 黎心一手抓压住他的肩膀，一手抚他的脖子， 他想制止住她的手，可是抓住了她也不敢用力，便放开了她的唇，试图向她讨饶。 然而她喘了一口气，只觉不够，又咬了咬他的下巴，将唇印在他的下颌、耳朵， 还在低笑，“狐耳呢？” 白朗难得肃了声音，“休想。” 再让她碰到狐耳，就止不住了。 第136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32 终归是黎心没有得逞，狐狸还在一本正经的和她讲道理“不可太过”，听的她昏昏欲睡。 她也真的睡着了，当着“小白秀才”的面。 白朗看见她闭上眼睛，听着她有规律的呼吸，立马掐住法术的声音， 一只手拍拍她的背，捞起被子给她盖上， 睡吧，做个好梦。 他也不拣狐毛了，自己答应了她要陪她，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早上趁着她还没醒，白朗溜出她的房间时，被起床烧水的张妈妈看见。 他不自在的对她点了下头，张妈妈“你、你”还没说出一句话呢，他轻咳一声扬长而去。 “哎呦！”凌乱的胖妇人拍了下手，第一时间就要去看她家小姐，可是黎心睡梦正酣，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这叫什么事儿哦！ 她确实希望小姐忘掉许公子，和未来姑爷一起走入正途，也没想发展这么快啊！ 这还没成亲呢！万一姑爷不负责…… 她越想越严重，甚至未来姑爷临时悔婚，还吞了小姐所有财产， 把她们尽数赶出旭城的后果都勾画出来，别提多急了！ 小姐糊涂啊！ 等到屋内终于有了起床的动静，张妈妈推开门进去，并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 但是小姐抱着被子迷蒙的赖床，脸儿红彤彤的，真像是一副被疼爱的样子。 “小姐……”她苦着脸叫她，“您也不必如此牺牲……” 难道小姐也怕未来姑爷反悔，想拴住他吗？ 可是还未成亲就……那周家大家族出来的子弟，虽落魄也是学了规矩的，可会看不起小姐？ “啊？”黎心醒来没看到白朗的身影，便知他溜得早。 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辈子顶了个秀才身份，她发现他有的时候格外的古板。 比如昨晚，这样也能忍得住？！还能反过来训她！ 简直没谁了…… 张妈妈说的什么，她没听明白，一方面是她原本刚醒，脑子还没理清楚， 另一方面是，她不知道她牺牲什么了？ “小姐还是别太依靠未来姑爷了，毕竟是您的家产，得牢牢把握在手里才是正经。” 张妈妈苦口婆心，生怕小姐即便忘却许公子，又沉迷于另一个男人， “只有钱财才是不会背叛你的呀，小姐。” 不是，我刚醒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发生什么事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她蓬头垢面的坐起来拥着被子打哈欠，“张妈妈不防说说。” 她的寝衣虽然歪扭，但依然完整，张妈妈思忖，也许他们没发生什么呢？ 那他不自在个什么劲儿！ 第一次腹诽未来姑爷的胖妇人想了想，还是老实给小姐说到， “来烧水的时候，正瞅见未来姑爷从您房里出去……鬼鬼祟祟的。” 她没多少文化，不知道在哪儿学来了这个词儿，就迫不及待用起来。 “所以张妈妈以为我和他怎么了？”黎心有些好笑，虽然她确实有那个意图…… “这……”严格说起来，小姐真要想怎么，她也不能说什么。 黎心给她一个定心丸，“放心，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下一句又给了一个炸弹，“虽然我还挺希望发生点什么……” 而且他是狐狸，也不叫鬼鬼祟祟，应该叫狐狐祟祟。 诶？ 张妈妈闷着头许久，才吞吞吐吐地对黎心说到，“还没成婚呢……” “这不是快了嘛！” “小姐就这么信任他？”不怕他始乱终弃？ “他救了我们府啊，我信他不好吗？”如果白朗还不可信，这世上就没人可信了。 张妈妈不会拿陈腐的那一套说服她，小姐既然说没事，那就是没事。 只是她对于未来姑爷的热心大大减退了，如果说以往是抱着让小姐熟悉他的心情， 现在就是最纯粹的审视。 一定小心未来姑爷是否有二心！ 白朗顶着胖妇人的目光做事，虽说他不是很在乎， 但是他记得她以前明明是很欢迎他的呀，怎么…… 她去问黎心的时候，黎心勾勾手示意他侧耳过来，然后悄悄说到， “你那天从我屋里出去，是不是碰到她啦？” 确实如此。 “她觉得你不可靠了！”黎心乐不可支逗他，“刚开始还以为我们……” 她拉长了声音，眼神暧昧，白朗轻叱一声，闪烁了眼神躲过去， “我们明明没事。” “是啊，我告诉她了，我们什么也没做，”黎心搂着白朗的脖子，又趁他不注意一口啵在他的耳侧， “不过我也说，我本人还挺想你做点什么的！哈哈哈哈……” “你……”白朗的手稳住她的身形，既是甜蜜又是难受，“原来都是你害的。” “对啊，生气吗？”她就是仗着他的喜欢，“要不我们做实了怎么样？” 每次一提到类似的问题，白朗不是在害羞就是在害羞的路上， 让本来还很淡定的她，越看越喜欢，经常在府内冷不丁的时候搂住他啵一个， 白朗明明很享受却还是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小声嗔怪她，“成何体统。” 她理直气壮的很，“我在我的府里，与我的心上人亲近，要什么体统。” 而且他一个妖，跟体统也没半毛钱关系啊！ 他是怎么做到有一个清俊好看的少年脸庞，然后突然冒出些老夫子做派的？ 都学了些什么啊！ 张妈妈日常躲在黎心的后面，无论小姐与未来姑爷会发生什么，现在坚决要维护小姐的意愿。 她喜欢未来姑爷……多喜欢啊，总喜欢啃。 事情怎么会发展的这么快的？张妈妈始终想不明白。 小姐真的再也没有说过许公子了，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未来姑爷，两个人如胶似漆， 她仔细瞧着，未来姑爷竟然还收敛一些，眼里的情意做不的假，他是真心喜欢小姐的。 而小姐就无比大方了，喜欢就好喜欢表现出来， 每一次她与姑爷的亲近，都喜欢在他的身上上露出一点痕迹， 姑爷也不恼她── 或者说，他还挺享受的她标记一般的行为，让他觉得，她是真的很看重他的。 …… 第137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33 这一天她拖着他陪着逛旭城。 小城温暖简单，她大大方方的拉着他的手，在街上左看看右瞧瞧。 然而又碰到了个讨人厌的身影。 “我说过了，既然有了未婚夫就要守妇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一个不太熟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黎心觉得有的人真的自恋的可以， “这大街你修的？不能逛？” 林梨喜欢的都是什么人哦，垃圾堆里找的吗？ “嘁，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拉着你的小白脸一起……”许公子身边又换了一个如花美眷，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年头冒充大家族之子的人可不少，你别被人骗的一无所有，到时候只能在旭城讨饭去。” 白朗确实不是什么大家族的人，但是她还是要给人撑起场子的， “我被骗又跟你什么关系？你家开衙门的吗？什么事儿都要管？” 她很烦莫名其妙的来找骂的人，林梨确实单纯了些，但是怎么就惹上这么个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总是甩不脱呢？ 有风度一点的男人，就算不喜欢那个女孩，在她终于醒悟去找另一个人生的时候， 不说祝福，难道不该是松一口气，以后只当陌生人吗？ 她这里怎么好像林梨跟他有杀父之仇一样？ 这样想，她也就问出口了，“你父母可健在？” “自然。” “你兄弟姊妹呢？” “你想说什么，林梨，故弄玄虚，好引起我的注意吗？” “不是，”黎心恶心透了这个人，“我还以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灭了你全家呢，竟然千方百计的为难我一个女子， 读书人都说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你是不是哪里太小了，所以这么小肚鸡肠的？” “就你这样，竟然还觉得自己能高中进士，做梦呢？” 一天到晚只知道玩儿，还以乱搞为荣，眼瞎的林梨看上了，人竟然还不领情…… 白朗举着大大小小的零食过来的时候，黎心已经阴阳怪气的怼了一通了。 他看都不看那个人，只给黎心递了一个果子，趁着黎心注意力放回小零食，他阴沉的瞥了他一眼。 “算了，跟个瓢虫回话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黎心毫不客气的冲那个家伙翻了一个白眼，拉着白朗问，“这是什么地方？不能来吗？” “烟花之地。”白朗直说，“他身边的人都是从这里出来的，换的很勤。” 黎心讥道，“这么乱，迟早得一身治不好的重病，早早死掉，居然还想考进士……”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不提醒我一下。” “我以为你好奇，”白朗主动认错，“你不喜欢，那我们就不逛这儿了，换个地方。” “不喜欢──但我想看看。”不就是什么怡红院，花满楼的，她有身边的妖在，怎么会害怕？ “林梨，与其在这里丢人，不如回家看看自家的账本吧？”姓许的恶意嘲笑道， “说不定你家的银子，都快不属于你了。” 他这是在暗指她的未婚夫对她的家产有觊觎之心，若不是这样， 谁会看上林梨这种商户家的孤女？ 她当初跟在自己的身后，多少人挤眉弄眼笑他有福气，都说他捡到了便宜， 和她成了亲就可以靠着她的家财做个富贵闲人了，好似他们已经成了婚， 他只觉得满是讽刺。 他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商户人家孤女！ 他是要上京考试做进士，娶京城家的女儿的！ 把他和这种女人放在一起谈论，就是对他的侮辱！ 他就是要与她划清楚界限，免得她痴心妄想做着嫁入他家的美梦。 许项从不觉得自己对她态度恶劣有什么问题，反正她以前也能受着，从不敢说什么， 现在是换了个方法引起他的注意吗？ 以为找了个小白脸，他就会反悔？ 可笑！ 黎心极端厌恶他的不依不饶，拉住白朗昂起下巴，“他就是把我家搬空了，我也乐意， 而且我的家事不需要你来多管闲事，我们很快就会成亲。 我就是最终去要饭，也要不到你许公子的头上。” 好好地约会被一个恶心人打扰，黎心抱着白朗的手臂直呼晦气。 “真的乐意？”白朗把糖纸拨开，塞到她的嘴里， 黎心眯着眼睛道，“真这样，林老爹还不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林梨如果和他在一起了， 最后才会人财两空吧？” 她一直没有关注原身留下的问题，以为自己不管了事情也就过去了， 属实没想到会恶心到自己。 “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为什么老是逮着林梨不放，也没听说林梨做了多过分的事啊？” 原身是个备受宠爱的姑娘，识人不明，对读书人有滤镜，才会觉得许项哪儿都好， 但是从张妈妈那里听来，她表白过被拒绝，然后确实纠缠过他，但是多的也没有。 怎么他就对林梨有那么大的恶意。 “他家父母都是读书人，特别是他自小被寄予厚望，能通过殿试，进入三甲，光宗耀祖。” 说来白朗比她还更了解许项，他最开始可是把他当作情敌的。 “他学问很好？”她就遇见他几次，身边都有人，可见是个沉迷于女色的， 居然还想考到京城去？他以为自己是天才？ “不知。”白朗不装秀才，也就坦诚相待了，他自己的文学造诣不深， “不过，他自小就是神童，旭城人传言，他定是会走出小城，飞黄腾达的。” 怪不得那么自信。 “自视甚高啊……他是觉得自己配得上京城里的大官之女，所以特别看不起林梨吧？” 黎心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他总是愤恨她的点，“觉得林梨拉低了他的卖价了？” 狐狸好笑的侧脸瞧她，“他的父亲对于尊卑极为看重。” 所以，他是觉得她商户人家的身份，格外低了？ 他的言语暴力，是想全力营造出“我们家高洁脱俗，不和一身铜臭的商人为伍”这种意思？ “好笑，混迹于欢场的脏男人，觉得自己高洁。”黎心咬下他递来的糕点，舌头不小心舔到他的手指， 白朗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附和道，“就是。” 第138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34 连续两次被恶心到，搞得她出门都要注意些，不想再遇到那种人了。 但是日子还是要过的，她每天都会和白朗一起去看自家的铺子， 偶尔还会去看自己名下的良田。 在田野间总能让她想起曾经在小乡村的日子来。 夏日即将来临，微风吹拂禾苗，她走在田埂边，有些微的汗意。 白朗手里几支野花儿，紧随其后，举着扇子要给她遮一遮阳光，黎心只道不用。 “我哪儿就这么娇气了，”她手里是几片大树叶，拿来当扇子扇风，在手里转来转去， “倒是你得遮一点阳光，不然当不成小白脸了！”说完就哈哈笑起来。 白朗也不生气，不同于她额上微湿，他浑身干爽，阳光射到他身上仿佛没带给他一丝热气， 整个人依然清爽，让黎心羡慕不已， 她悄悄凑到他耳朵旁问，“你真的不热吗？没有使用法术什么的？” “心心如果需要，我可以……” “咳，不用，”她摆手拒绝，不想让他费力，每次一想到所谓的血誓，她都有一种他身体很虚弱的感觉。 她不知道该怎么弥补，总是心存愧疚。 狐狸追上来摇着扇子给她送去一点清凉，两人站在树下的阴凉处，听着渐渐响起的的蝉鸣，遥望稻田。 “那里是玉米吗？到盛夏的时候，我们就有玉米棒子吃了。”她手里的树叶子指着一处绿地，似乎也是她的土地。 白朗眼神跟随着看过去，点了点头。 黎心突然想起什么，兴致勃勃的拉着他要去玉米地里， “这个时候有好东西呢！”她隐约有点印象，但是又不确定这个时候有没有， “现在吃玉米还早……”白朗无奈的跟着她跑，现在玉米还小呢，能有什么好东西？ 只见她一头扎进了玉米地里，在比她高的地里钻来钻去， 白朗的额上脸上，还有手臂突然凭空多了几道红痕，他恍若未觉，轻轻一抹就让其消失， 这只是小伤而已。 他不知道黎心在找什么，听到她一阵惊呼，然后手里拿着一个鼓包的玉米跑出来， 炫耀似得举到他面前，“你看！” 这不就是玉米吗？狐狸完全没明白，疑问地望向她，看什么？ 她站在他面前剥下玉米皮，手里一个畸形的玉米出现在他眼前，灰色的大颗粒挤在一起，就像坏掉一般。 她看起来很开心，与他得意解释道，“没见过吧？这个东西对玉米有害，但是可以炒菜吃哦！” 白朗不置可否，她把手里的东西给他拿着，自己又钻进去找，“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去都摘掉。” 狐狸只好乖乖站住了，脸上一会儿一道红痕，不知道她被玉米叶割到多少次了，尽数都落在他的身上。 等她怀里抱着好多个灰包玉米出来的时候，白朗刚收拾好脸上红痕，她眉眼弯弯，一脸丰收的喜悦， “回家！我做给你尝尝！” 他伸手来接她怀里的东西时，黎心看到他手腕上的一道红痕有些眼熟，连忙瞅自己的手腕，发现也有一道， 长短和方向一模一样。 他一手轻轻拂过她的手腕，俩人的红痕就都消失不见，此时她才想起，自己这毫无防备的钻了玉米地， 身上似乎没觉得不适。 “都到你身上去了？”她丢下怀里的东西，就要去撸他的袖子，“疼不疼啊……我怎么忘了……” “无事。”白朗给她瞧自己白皙的手臂，完好无损，黎心这才蹲下身把灰玉米捡起来，默不作声。 狐狸蹲下来帮忙，再一次强调，“真的无事。” 这一点点点划痕而已，对他来说真的是微不足道的伤了，一会儿就可以恢复了，根本无需难过。 但是黎心又不知道，她现在才知道所谓血誓的作用，回家路上问他， “如果我被刀砍了，会把伤害都转给你吗？”她想理解这个血誓的意思，“就是我有伤口，你也会有？” 他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这怎么不是大事呢？意思是，我有任何伤害，都是你来流血和疼痛？”她之前囫囵听了一通，也没放在心上， “那我要是万一……” 万一又出了意外，像之前那样受到致命伤，会连累到他也死去吗？ “’万一‘在你身上会致命，在我这里不会，”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选择在她还没同意的时候就立下了血誓，“别怕， 我们都不会死，你爷爷还担心我们以后的几百年时光里会吵架呢。” 我都告诉过你，我不是他孙女了…… 黎心身上还有灰玉米留下的粉，把衣服弄的脏脏的，她却丝毫不在意地把头埋在他的肩头，叫他，“狐狸。” 他侧过脸“嗯？”了一声，把她搂着坐正了，认真听她要讲什么，她却一句话不肯说。 我有点心疼你呀。 “那我要是生孩子，也是你疼吗？”许久之后她冷不丁的问出一句，让白朗整个狐都僵硬了， 他有点难堪的回她，“这、人与妖结合是很难孕育的……心心你想要孩子的话……” 恐怕会很难。 “哦，”她听见这个消息无悲无喜，“那我来葵水呢？” 她非常认真地探讨，殊不知白朗的脸上温度一点点升起来，这种事……这种事怎么能开口说呢…… 他磕磕碰碰的解释清楚后，黎心不禁更心疼他了。 她得对他好点儿。 许久不曾做菜的她，挽起袖子让他等着她动手，白朗坐不住，时不时地来瞅瞅， 她拿手拐杵他，让他老实等着去， 张妈妈在一边看着面色几番变化，最后只能撇一眼未来姑爷，眼不见为净的去忙自己的了。 小姐竟然要为他下厨！ 可见是入了心了……快成亲吧！ 黎心端起炒出来的玉米灰包，放在他面前，“试试？” 她记得还挺好吃的。 哪怕看起来不太好看，白朗也夹起来尝试着， 黎心捧着脸坐在他对面，突然说道，“我们提前成婚吧……管他什么吉日不吉日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想等了。 “我不在乎那些虚礼，省去那些讲究，就咱俩。” 第139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35 就他们俩吗？ 在狐狸眼里，当然是极好的，但是她是人类呀。 人类社会的婚嫁习俗也能省吗？ 可是她很认真，没有在开玩笑。 “好。”你知道我总是听你的。 两人对视间唯有彼此，黎心笑了几下突然就开始害羞，吃完后她就去准备提前成亲的事宜， 把一些不必要的礼节全都去了，张妈妈一叠声的反对， “小姐！这个省不得呀！不吉利！” “我与他都没有亲人了，讲究那么多做什么，日子提前一些，这两天可以吗？” “这两日都是不宜嫁娶呀！小姐，祖宗的规矩要守的！” “也没什么道理呀，没事儿，日子是咱俩过的，好不好的不是别人说的。” 张妈妈死活不同意，但是又没别的话来说， 她再怎么讲也不是她的长辈，小姐若是不听，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拿袖子抹了眼睛，哭诉到，“老爷！您若是泉下有知，劝劝您的闺女吧！ 她鬼迷心窍，就要草草的嫁予他人，半点儿礼法都不顾了呀！” 林老爹泉下……也许已经跟女儿团聚了吧……黎心尴尬的想道。 不过她这副委屈样儿还是让黎心稍微缓了缓， “那就……选个更近一些的日子？” 张妈妈一抹双眼，凑近了来，左右瞧了瞧没有人，“小姐，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了？” “啊？”黎心一脸空白，这哪儿跟哪儿？！ “不然您为何这么急！哪有人家成亲这么赶的，谁家嫁女儿不得准备个月的……” “你想哪儿去了，没有的事。”她好笑道，“我就是觉得咱也不是名门望族的，无需做给别人看，简单些不好吗？” “那姑爷那边会怎么想？他是大家族出身，不讲这些礼，就怕他看不起你啊！” 张妈妈细细给她说起其中的道道，“小姐您不知道，这些出身好的人家，最是看重这些了！” 白朗并不是他们呀…… “您别不信，听张妈妈的没错，省不得。”她拍拍黎心的手，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就得让他费心，以后才会好好过日子呢！” 其实真的不必…… 她挣扎失败，回头遇到白朗的时候，诉苦到，“怎么就这么难呢！” “礼不可废，我等得。” 其实日子原本也没多久了，只是她突发奇想，特别想和他在一起而已。 晚上的时候，她又一次硬拉来了白朗陪她，她还是穿的很少，白朗进来时， 她就突地拉他的衣带， “来啊我给你梳毛。”她的手被他握住，她还不依不饶的，“与其每天捡狐毛，不如都梳下来。” 虽说如此，你不必做的如此暧昧。 白朗在她拉开他衣服的一瞬间化作原身，黎心眉毛一挑，拿起梳子示意他躺下来， 略带遗憾的说道，“藏的这么紧做什么……” 他鼻子拱了下她的脸，黎心慢慢的顺着他的毛开梳，一时间狐毛乱飞，很快就在她的旁边堆积起来掉落的狐毛。 真多啊…… “累积起来都可以再做一件毛毯了，”她没有看到他再纺线过，好奇的问他， “现在不做毛毯了吗？你把自己的狐毛收集起来做什么呢？” 白朗尾巴晃晃，把散开的狐毛扫成一堆，狐狸眼弯起，没有回她。 黎心揪住他的尾巴，“还有秘密了呀，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他的尾巴又大又蓬松，是她除了耳朵外最喜欢的地方了，抱在怀里使劲蹭， “还没成婚呢，就知道瞒我了，张妈妈说的对，男人就是善变！” 这话一出，狐狸自然是无法继续躺着了，撑起了上半身来舔她的脸， 见她还是一脸笑意，才知道她并没有生气。 “给你做衣服。”他本想做好了再告诉她的，现在必须提前说出来了。 “衣服？”她顺着毛捏到他尾巴尖儿，隐约感觉他抖了一下，剩余的尾巴围拢过来，希望她放开手， 但她就是不放，“可以做衣服的吗？”做衣服和织毛毯可是两回事。 抱着一只尾巴很舒服，但是快夏天的日子了，被几条尾巴包围着，属实有些热。 她跳出尾巴包围，整理梳理出来的狐毛，顺便把他团的毛球也放在一起，方便他拿走。 “狐狸呀，我觉得我好像越来越任性了，”她躺到床上让他过来，一手抱着枕头，一手去摸他的下巴。 白朗化作人身拢好衣服也躺上去，等她凑过来时搂住她，“睡吧。” “以后的日子那么长，我们会变吗……” 我不会变。 “如果我变了呢，”她从他的胸口抬起脸，“如果我变得乖张狠毒，你会讨厌我吗？” 当有一个人无原则的顺着自己的时候，哪怕她自诩成熟，性格也变了些。 她担心岁月漫长，人心易变。也许他不会变，但是她自己呢？ “狐狸啊，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你一定要说。我真的会被惯坏的。” 你不会变成那样的。 “可是我都不知道未来的我会是什么样。”她挪着身体上来，双手搂住他的脖颈， 轻轻贴上他的耳下，“也许对于人类来讲，活太久并不好。” 那你怪我吧…… “舍不得，你离不开我，我也不想离开你。” 如果死去，再让你去人群里寻找我，是不是也是一种残忍？ 她不愿再想，气息灼热，故意撩拨他，“婚期不能提前，有些事却是可以的……” 不行。 再一次被拒绝的黎心只是“哼”了一声，“还说听我的呢。” 后续又叽叽咕咕说了很多话，在他好听的应答声中，她慢慢睡去。 白朗点了点她的鼻子，心道，急什么呀，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黎心皱了眉又往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狐狸看了她很久之后，正欲睡去，她却一个翻身，挪的离她远了些。 他也跟着移过去，从她的身后搂住她的腰， 结果没一会儿，她又挣脱开来。 好吧，他明白了。 这是嫌弃他身上热了。 刚刚还说不想离开我呢，现在就贪凉，不喜欢他了。 白朗拿毯子盖住她半身，“坏姑娘。” 第140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36 虽说不能提前，东西也要快点备起来。 她置办东西自然是瞒不了的，没多久旭城里就知道她要准备嫁人了。 许项自然也听说了。 “许老弟！放着这么大一个钱罐子不要，你真不后悔？”他身边的男人喝下花娘喂来的酒， 一脸的戏谑，“若不是她看不上我，我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和一介商户女成亲。”许项推开花娘的手，纤纤素指间的水果落在地上， 他自己倒了一杯酒给自己。 “老弟你就是迂腐！娶了她，把银子都拿到手里，等去京城得了势，再把她踢掉便是。”他想过好几回， 可惜那位林小姐确实看不上他，谁让他没有许项会装样呢！ 未来的三甲？他觉得这旭城里的人，恐怕是言过了。 许项只觉得他的话听着都是对他品行的侮辱，放下手里的酒杯，甩袖就走。 只留下还倚在花娘怀里的男人哂笑，“装什么装？明明心里小九九比谁都多，还一副圣洁样儿给谁看？” 他搂过怀里的花娘问道，“你也接过他的客，如何？他在你房内，可也是如此？” 花娘捂嘴笑道，“爷真会说笑，都来找奴家了，不办事儿做什么？”做那事儿……算什么圣洁？ “你等着看吧──他迟早得后悔。”男人对许项家中了解颇多，有些名声但是不算富裕， 为了撑起他“未来进士”的名头，这些年很会撒钱。 “他老是想留着妻位傍上京城人家，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若是去了京城，没考出一个好成绩铩羽而归， 别说京城了，旭城里也不会有好亲事留给他。 他是真不关心黄白之物，家中亏空成啥样了，还一无所知。 “读书人呐，眼光太高，总要摔一跤才行。” 花娘嘻嘻笑着应付着，几杯酒下肚，男人便拍着手唱起歌来。 另一边，许项在花楼窗户处醒酒，楼下的人缓缓而过，他竟然又在其中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黎心亲密的拉着白朗，要去买布做春妮儿没做完的事。 虽然现在不需要，她还是想给他做一身衣服。 总是自己的心意嘛。 “你可不许嫌弃，我手艺肯定没有绣娘好。”以前大家都在乡村里，谁也不会嫌弃谁， 但是现在他对外身份是大家族的落魄子，她是小富户，衣服太差恐怕拿不出手。 白朗哪里会嫌弃她，他开心还来不及呢！脸上笑意根本止不住。 俩人甜甜蜜蜜的走过，楼上的窗内许项心里还在冷哼，这才多久，就和这小白脸卿卿我我的， 果然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他没娶她是对的！ 黎心数着哪家料子比较好的时候，白朗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和许项双目相接， 顿时让还在腹诽的男人吓一跳，连退几步。 “怎么了？”黎心问他，也跟随着他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了？” 看错了。 白朗意味深长的收回目光，表示什么也没有，握着她的肩继续前行。 ──── 一间宽敞的书房内，烛火闪烁，其中的男子笔下游龙，文思泉涌如有神助， 让他极为自得的字跃然纸上，书写他的抱负。 眼角皱纹的许母极为满意的等着儿子停笔，才端着熬好的参汤进门， 她瞧着房内一排排的烛火眼神顿了顿，而后万分慈爱道， “我儿辛苦，多喝参汤补一补，才好做的好文章。” 他头也不抬，“卫家兄弟有一孤本极为难得，我定要拿到手。” 他不问金银钱财，在外花销极大，古籍孤本更是想要就一定要到手，根本不看价格。 许母停了一下为难道，“儿啊，又要多少？” “不过三十两银子。”对于说出来金钱这件事极为抵触，他眉间不耐，“一点小钱，辱没了好书。” 小钱？他们既不是大官也不是世家，三十两从来都不是小钱啊！ 特别是现在，根本拿不出来这个钱了。 “我儿就这么喜欢吗……非要不可？”许母从小到大对他有求必应，如今却犹豫了， 让许项有些不满，“母亲这是不愿了？” “不不不，只是……可否宽限些时日，”她无法说家中余钱已不多，这定然要惹的儿子恼怒， “只要是书，母亲定然让我儿如愿的。” 再不济，当掉些首饰，也就够了。 这样的事发生了也不止一次两次，见儿子埋头看书，许母瞧着放肆燃着的烛火张了张嘴，还是收回了到嘴边的话。 为省银子，她抹黑前来都舍不得点烛，儿子只爱于夜间读书，每日单是蜡烛都得耗费多少。 算了……他是有大前途的人。 许母第无数次安慰自己。 再熬一熬，就可以看到好日子了。 妇人的离去悄无声息，许项丝毫没注意到母亲斑白的发和日渐消瘦的脸庞。 风儿吹拂书房轻纱，带来凉爽的风，让闷热的书房内有了些许的缓解。 夜色中一抹倩影缓缓而来，模糊不清，在书房门口时已然清晰至极，手一挥便是一碟子点心在手， 风情万千的扭着腰走进去。 “你是母亲买来的新婢子？叫什么？” 正觉枯燥的许项眼见来了个甚合心意的女子，还以为是母亲送来的人，红袖添香，谁能拒绝？ “奴婢……”女子眉眼勾魂夺魄，特意垮了衣裳露出大片皮肤，“奴婢名为侍书。” “好名字！过来伺候。”此类事件他再熟悉不过，一把搂住了女子的纤纤细腰，“知道要做什么吗？” “奴婢当然知道。”女子巧笑嫣然，在他没看见的时候，舔着唇露出诡异的笑容。 ──── 而此时的黎心还在和刚买到手的布匹较劲，“唉，是这么裁的吗？纹路好像对不上……” 白朗一点点教着她重新裁剪，她看着看着头都大了， “还复杂……比学字还难。” “若是学字，现在可否算是红袖添香了。”她开玩笑的对白朗说道，“为什么我们要大半夜在这做衣裳？” 一点不浪漫。 可是这不都是你开的头吗？ 今天夜晚，有的是人在玩红袖添香呢。 白朗的眉眼在烛光下落下阴影，带着一点阴沉， 希望你好好享受啊，许公子。 第141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37 总是让白朗动手，那还叫做衣服给他吗？ 黎心把他推了出去，警告他不许再帮忙。 狐狸看着面前“啪”一声关掉的门，愣了一瞬， 挽着袖子干活的张妈妈正好听见动静看过来，一副想笑又不能笑的样子。 正要走，门又突地拉开，黎心伸出头说道， “咳，最近都无须过来了……专心准备婚礼！” 我们一直都在准备啊，其实你就是不需要我了吧？白朗闷闷的想道。 唉，夏天。 其实黎心还真没想到那儿去，她就是想做一些特殊一点的，在这个世界不会有的衣服给他。 所以第二天醒来时，看到在身前蜷缩的白狐狸毛团，她一把就搂了过来， 把脸埋在他的毛里，听到他的心跳。 狐狸眯了眯眼，甚是满意，伸出舌头舔着她的头发，催促她该起床了。 “你再舔，我也舔了啊！”她呢哝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倒是狐狸听到就住了嘴，把下巴放在她的手臂上，歪着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瞧她。 黎心当即就心软成一片了，收紧了手在他狐狸脸上耳朵上“啪”“啪”亲个不停， 他耳朵撇下去明明很开心，却还是拿爪子象征性的扒了一下她， 欲拒还迎的，惹的她把他的毛彻底蹭乱，才心满意足的下床洗漱去。 白朗大尾巴啪啪打着床，在她浇水洗脸的水声中仔仔细细的舔平整自己的毛， 非常认真，以至于没意识到有另一个人进了屋， 在他抬眼时，正好对上了张妈妈诧异的眼神。 “我的乖乖……这身皮毛真好，拿来给小姐做围脖指定羡煞旁人！” 白朗：“……” 黎心脸上还滴着水，在毛巾后的眼睛露出狡黠，“那可不行，我舍不得呢。” 老妇人麻利的收拾她家小姐的梳妆台，在她坐下时拿起梳子，一如既往地解开她的头发， “小姐什么时候养的宠物，竟是第一次见。毕竟是畜生，这样放在屋子里可不好， 咱家老头去年的兔笼子还在，小姐把它关进笼子里吧，免得他跑出去，便宜了旁人。” 这么好的皮子有价无市啊！一出门，指定回不来。 镜子中的女孩通过反射，看到狐狸趴下去一脸无语，美目流盼， “我恨不得时时抱在怀里呢，哪里舍得关着他去笼子。” 狐狸一只爪子压住脸不好意思，趁着她们主仆俩谈话的功夫溜了出去， 张妈妈忙完回头一瞧，不见狐影，着急地满房间找， “我说要关着吧？一眨眼就不见了呀！小姐你怎么一点儿不着急，被外面的人抓住了可怎么好！” “没事，他会回来的。” 黎心往发髻插上一根银钗子，眼角瞥过某狐狸化为人身的衣角，“他才不会走呢。” “不行，要成亲了不能见面，周公子您忍忍！”张妈妈胖身子拦在白朗面前，她还记得黎心前一日说过的话， “您得听小姐的！” 她连“未来姑爷”都不喊了。 男子通过镜子瞧她一脸戏谑，只能无奈的听从老人的坚持。 他得去给她撑着铺子，而她就专心给他置办东西去了。 白朗不是真的周敏之，没有父母亲眷作为后盾。 他们成亲后在外人眼里，就等同于他入赘，虽然他不在乎，但是她不想他受人非议。 旭城不大，她带着张叔一路买的大多是男子使用的东西，大家便都知道是给她那未来夫婿买的了。 “林姑娘好事将近，不知道小老儿能否讨一杯喜酒喝？” 她买了一大堆东西，掌柜的格外开心，顺嘴就是客气的询问。 黎心清点货物，嘱咐了一声张叔轻点儿放，笑着回答， “自然是可以的，到那天大摆宴席，掌柜的不嫌弃就行。” 即将做新嫁娘的她面色红润，在她走后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围拢一堆，叽叽喳喳， “她真的要成亲了？不纠缠许公子了？” “那还有假？我天天都看见她和未婚夫出双入对的，恩爱的很呢！” “这林小姐大病一场，似是变了很多……” “嗨！差点儿病死，结果心仪的人连看都没来看一眼，搁谁不心寒呐！” “就是不知道这位未婚夫是什么人了，老林拼下来的万贯家财，会不会便宜给旁人来。” “反正是便宜不了许公子了……哎我告诉你个事儿，昨儿个听见我那在当铺里的大侄子说， 许家流出来一些首饰，咱们那位许大才子家里，怕是出了事儿了。” “说来，好几天没看见那位出来了……” “对啊……红袖楼里，竟然没看见他了。” …… 众人聊着什么黎心不知道，在她去看首饰的时候，店家正介绍了一枚成色不错的男子玉佩，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男子粗粝的声音， “不愧是林小姐，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黎心让店家包起来，继续看玉腰带，眼都不瞧后面的阴阳怪气。 对方竟然沉不下气了，走到了她的眼前。 云鬓花颜的女子被一名眼神轻浮的男子搂着，一看就不像是正经人家， “大家都是熟人，林小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不认识你，”黎心干脆的离他远点，不想和他有一点儿瓜葛。 男人眼里一股恼怒，又是这样！ 她以前无论在许项面前如何没脑子，对他始终都没好颜色，真是不知好歹！ “林小姐不认识我，那许项呢？你知道为什么他许久不出现吗？” 他就不信她真的能无动于衷，几年时间的感情，哪里是说没就没的， “他最近得了一女子，爱不释手，整日在书房内缠绵，还说娶她呢！” 其实他也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自视甚高的许项，不再盯着京城的高门贵女了？ 可惜他的身份进不得许家大门，不然定要想办法，瞧一瞧是何方神圣。 “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爱娶谁便娶谁。”黎心脚步不停，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把给白朗买的配饰都收好了，便要转身离去， 男子眼馋她的大方，冷笑道，“也是……林小姐如今也快要成亲了，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也正常。” “不，”黎心摇摇食指，“没有旧爱。他哪里配和我的未婚夫混为一谈。” 第142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38 黎心在准备婚事风生水起，而许项在书房里醉生梦死， 只觉得了这个女人，每日飘飘欲仙，下笔有神，最是人间乐事。 窗外日升日落几次都不重要了，母亲也被他关在房门外。 书香墨痕里，女子媚眼勾人，雪服花貌， 他在她凝脂般的肌肤上落下笔触，引得她娇声微微，诱得他气血上涌。 此乃人间天堂。 “侍书，你可真是我的心肝儿。”许项以手书废稿为床，与女子勾缠在一处， 浑然不知此时的他已经目下微青，两颊凹陷，近乎虚脱之相。 “少爷尽会哄奴家，”女子看起来比他精神百倍，眼里精光四射，喂他喝下茶水， “您真的不见老夫人？她似乎要打死我呢！” “不见，她哪里懂文人墨客风流事……不如此，怎么做得出好文章……” 女子咯咯笑着黏住他，“少爷，可想好做什么文章了？” …… 白朗收到她搬来的东西还在纳闷，这是什么？ “聘礼啊！”黎心理直气壮，“我给你的！别不好意思，收下吧。” 哪有女子给男子聘礼的……不过为什么他很开心。 “小富婆”黎心为未来姑爷置办聘礼，似乎是他要嫁来林家一般， 众人只道这位未来姑爷好福气，不曾想第二日，便有整个车队到了林府， 送来了白朗的回礼。 黎心在旁边瞧着领队的老者高声一件件报着礼单，悄悄问白朗， “不是说这个身份是假的吗……” 身份是假的，东西都是真的呀。 堆满院落的聘礼惹的人眼热，曾经酸过他看中她财物的人脸都有些疼， 谁说他家落魄了！ “真是破船还有三斤钉呢，他家这是一船的钉吧？” “看来是很满意这桩婚事。” 张妈妈乐不可支地左看看右瞧瞧，笑的眼睛都不见了， 让城里那起子看不起她家小姐的瞧瞧，这是什么好夫婿！ 不比那个心高气傲的许家强？ 她家小姐和未来姑爷站在一起，神仙眷侣，天生一对。 未来定是美满幸福，来年添个小小姐小少爷，她再忙也甘愿。 老爷啊……您的在天之灵看到了吗？小姐终于懂事了！ 忙忙碌碌中，婚期临近，赶上了旭城的传统火花节，渐渐热闹起来， 而她的铺子也忙碌的不行，白朗又是要帮她管理铺子又是要准备婚事， 俩人竟然有几天都来不及见面。 婚礼前一天夜晚，张妈妈把婚服拿出来示意她再试一次， “明日小姐就要穿上它了，今夜再做检查。” 她慈爱的目光里，女孩穿上隆重的婚服，已是非官宦人家最华丽的制式， 张妈妈想象着明日旭城里的客人们，该是有多感叹她家小姐的美丽。 黎心很累，试完衣服倒头就睡，张妈妈还在就着烛光一点点检查， 有没有掉了一颗珠子，有没有少了一丝绣花。 白朗化作狐身左右为难，张妈妈守着，他要不要进去？ 他心中忐忑，不看着她难以安定下心来。 想起前几天他告诉她，他的妖族好友也会前来，她感兴趣的眼神， “会有很多狐狸吗？各种颜色的都有？猫妖有吗？狼妖？” 为什么你一点不害怕。 “我就只见过你这么一个妖啊！” 黎心想知道别的妖是什么样子，对于他的好友也很好奇， 因为她似乎从没听见他提过，也没见谁来看望过他。 她一直以为白朗是个独来独往的狐狸，没想到还有好友的！ 他有点担心她会看上别的妖……的皮毛。 不想看到她的手，落在除他之外任何妖的皮毛上。 他想守着她，想要在她半睡半醒间被她搂紧了，与她紧紧贴在一起，近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反正张妈妈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他了，白朗想着， 放弃了爬上窗户，而是老老实实从正门钻进，果不其然对上她的眼神， 他尽量让自己自如的爬黎心的床榻，谁知道张妈妈一手把他薅了起来， “小家伙，不许打扰小姐，明儿是她的大日子呢，你不能扰了她。” 狐狸耷拉着脑袋，听张妈妈碎碎念“这时候你不能进来啊，刮花了姑爷送来的布匹， 或者打碎了翡翠摆件，都是极不好的，你不可以出现在这里……” 她想了想捞着他去了院中，“小姐宠爱你，她的婚礼你得老实一些，不要吓到了客人。你就在这儿呆着，等婚礼结束我再来放了你。” 于是，成亲前一天，林府的未来姑爷就被林家老仆张妈妈，给关进了兔笼子里。 白朗眼中哀怨如有实质，上床不成反被锁， 待张妈妈走远了，他爪子扒拉一下锁头，链子应声而碎，他这才出来。 就很离谱…… 算了，不进去就是。 狐狸跳上屋顶，在黎心床榻上方的屋顶处掀开一个瓦片，小小的方块里，黎心沉沉的睡相落在他的眼中，让他莫名安心。 不会再有意外……他们总算可以在一起了。 他在屋顶蜷成一团，眼神半眯半睁瞧着她，就像很多个夜晚里，他曾经在她枕边做过的那样。 如果她能抱着他就更好了。 不对，以后是他要抱着她。 白朗想到这里狐狸眼蕴起笑意，冬天的时候，她定然会死死的抱住了他寻求温暖， 他们会躲在被窝里，喁喁细语，吃甜甜的烤红薯，喝暖暖的甜酒。 她会裹着他织的毛毯，翻滚炭火余热，会抱着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皮毛里， 使劲的蹭。 对了，还有他为她做的狐毛衣裳……她穿上后，浑身上下都会是他的气息。 无论是人还是妖，都会知道他们是一体的。 而且，新婚之夜……还有别的事…… 微凉夜风中，狐毛内的脸似乎微微有些红，可惜谁也瞧不见。 数着时间的白朗根本睡不着，独自蜷缩在屋顶的他想了很多， 在东方微白的时候，他看向了日头将出的方向，告诉自己， 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独来独往的狐狸了。 有一个人会和你相伴，你们会一起走过漫长的岁月， 会一起春日扑蝶，夏日纳凉，秋季摘果，冬日烤火。 他们会陪着对方，直到生命的尽头。 第143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39 由黎心主导的婚礼简便很多，张妈妈虽然这反对那反对的，还是被她省去了许多步骤。 白朗没有重新置办宅子，于是他带着她的花轿队伍，敲锣打鼓绕了旭城一圈， 小小的旭城街上满是看热闹的人群，人们追逐着她的花轿捡红包，嘴里说着吉祥话，讲的好了，红盖头下的黎心便笑弯了眼。 在众多宾客祝福中拜了堂，她也没有去新房里枯等着新郎官的到来，而是由白朗揭了盖头后，一起出门招待宾客。 她才是林宅里的主人呢！ 张妈妈和众宾客都对这不合世俗的婚礼震的有些懵，但人家新郎官都不在意，他们也就只能私下里讨论， “抛弃祖宗习俗，成何体统，不吉祥啊！” “林老爷走了，这位林小姐越发胆大妄为了！” “啧啧啧，她迟早要后悔！新嫁娘出来抛头露面，姑爷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想……” 而事实是白朗嘴上没说，心里也没觉得不对。 来客中有他认识的妖，他们伪装的极好，在热闹的院子里和人类一样举杯畅饮， 甚至喝高了还和客人们勾肩搭背，让黎心胆战心惊，悄悄凑到他耳边问， “他们不怕露出原型吗……” 他一身红衣，多了分少有的艳色，与她站在一处面对妖们的祝福，对于她的问话感到好笑， 能修成人形的妖，哪里那么容易失控呢？ 妖怪们的祝福总是格外朴实，“祝你俩早生崽崽！” 说完就被身边的妖一肘子拐到腰，乱说啥呢！人类和妖在一起，哪儿那么容易…… “恩恩爱爱，甜甜蜜蜜，”一个看起来极为憨厚的壮实男子咧着嘴笑，好不容易记起来他家雌性教的话， 黎心记得他带了一大罐蜂蜜送来，还在猜测他是什么妖呢。 其他的妖抓耳挠腮也说不出别的好词儿了，只管大口灌酒， 其中一个女子走过来到她身边轻轻嗅了一下，白朗把黎心拉近了些，不赞同的警告女子， 只见她捂着嘴娇笑道，“哎呦呦，你还舍不得呢？一身都是你的味道，你们竟然还没──” 话音一落整桌的妖都笑起来，“颜娘，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事儿！小心白朗揍你！” “少给老娘装啊！我这都多少年没见过人与……修成正果了，好奇嘛！”颜娘叉腰顺嘴就要开骂， 突然想起来周围都是不知他们妖身份的人类，稍微收敛了些， 妖怪们虽然在笑，到底也拉住了白朗，要传授他一些“关于雄性的本事”。 而颜娘一手揽过黎心的腰坐下，没骨头似的靠在她的肩头，“说说呗，怎么拿下他的？” 她算是很早就认识这只沉默的狐狸，从来都是个独行侠，甚至有的时候非常冷漠，属于死在他面前都不会抬眼看的那种狐狸。 他怎么会和人类有牵扯呢？ “只是有缘分相见而已，他是个很好的人。”黎心不不愿说太多。 “他可不是什么好性子……你知道以前的他什么样子吗？”女子的手滑腻冰冷，握住她后似乎非常喜欢黎心的温暖， “我不过是想拿他一些东西……差点把我咬成两段。只是一个珊瑚而已，他都不肯给我瞧瞧——他肯定给你了吧？” 黎心想着他送来的礼，确实有一个极大的红珊瑚摆件，如今正放在林宅的正屋新房里。 “你想瞧瞧，我可以带你去看。”黎心非常好说话， 女子趴到她的肩头，斜眼瞅着被男妖们教育的白朗，低低说着狐狸曾经的糗事， 俩女孩乐不可支，颜娘又迫不及待的向她传授自己的“御男技巧”，听得黎心眼中异彩连连，脸颊发热。 直到妖怪们都放开了俩人，新婚的夫妻俩对视间带着难言暧昧，两人都无法控制的红了脸。 人来人往间，门外走进的一位妖媚的女子，与正在喝酒的妖打了招呼，也坐了下来， “喝酒怎么能少了我，哎呀奴家这几日可累死了～腰酸腿疼的，有没有人来心疼一下奴家～” “你又去哪里吸人精气了，可别搞出人命来，适可而止。”颜娘双臂趴上桌子， “知道～他自己受不得诱惑，可怪不得我～”她与白朗暗中对视一眼，又看向黎心， “这位就是……” 这样的姑娘怎么会看上那种货色呢？还是要她出手替女孩们整治这些坏种， “新婚快乐，林小姐。” 她从许项那里，听说了一点过去林梨的事迹了。 一时糊涂的姑娘，迷途知返，可喜可贺呀！ “多谢。”黎心看不懂对方眼里的复杂，和白朗一起礼貌道谢后，在大门处看到了一个苍老的身影。 除妖师刘洪临。 他还是很想看到她出嫁。 那只狐狸是个好的──至少目前看来是不错的。 他的孙女转世几次他都跟了上来，这一世她再也不会突然惨死，短命之相已然被他破却。 他的生命已经接近尾声，看到她披上嫁衣，算是圆了自己的遗憾吧。 黎心扶着面前的老人坐到正位前，郑重其事的行了一个大礼。 “你……”刘洪临眼神复杂，急忙把她扶了起来，“不必如此。” “对不起……”她还是无法把真相说出口，但是她既然曾经占了他孙女的身体，也得了他的照顾， 她想要补偿回去。 “您即便是有修为在身，也年纪大了，我希望您留在‘林宅，不再奔波。” 她说着瞧一眼白朗，见他无异议，“算是心心孝敬您。” 她这边讲着，妖怪们神经紧绷的盯着除妖师，十分忌惮的样子。 特别是那个妖媚女子，立马躲到了颜娘身后，“怎么会有除妖师？” “让你收敛一些，怕什么。他与他们认识，不像是来砸场子的。” 刘洪临就算想砸也不行了── 他半生除妖，仅有的孙女如今嫁人，还是和一只狐狸一起。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刘洪临不禁心中熨贴。 苍老的身影坐端正些，没想到竟然也有一天，能有人主动愿意照顾他── 他眼眶微湿，低声说了一声，“好。” 第144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40 林宅的宴席持续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分。 宾客们逐渐散去，妖怪也互相挤眉弄眼的离开，黎心送走了他们，还穿着沉重的服饰， 一下子躺在了床榻上， “结婚真累……” 您把婚礼改了这么多程序，本来拜完堂就可以回新房安静等新郎回来，您不愿， 自己非要和姑爷一起给客人敬酒，您不累谁累？ 张妈妈帮她抽出发簪，解开她身上繁复的衣带，又是心疼又是想吐槽， “小姐先起来，先洗漱好了再睡不迟──”接下来还有人生大事呢，您可千万别睡过去了！ 刚想完便听得她规律的呼吸声，黎心已经趴在床上睡的不省人事， 烛火中的脸庞美丽而安宁，张妈妈恍惚觉得的，她家小姐真的长大了。 白朗进来的时候，对于她睡着毫不意外，坐在了她的床头，与张妈妈一起卸下了她的发饰， 要脱衣服的时候，他瞧了一眼张妈妈，她这才想起来， 小姐已经成婚了，余下的事可以交给姑爷了…… 自觉的站起身告退，她关上房门前最后再瞧了黎心一眼， 见姑爷一脸的疼爱看着小姐，才放心的锁上门，去烧水为小姐备着去。 与天地万物相告，你我已结成夫妻，从今往后，再不分离。 狐狸微红了脸剥去她身上的喜服，她缩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乖巧安静，显然是累着了， 任他如何摆弄，她都没醒过来。 新房内一片喜庆的红色与金色，他歇了屋内的灯，仅余床头两根巨型蜡烛， 微弱的光透过新房的红纱帐，为帐内带来一丝暧昧。 可惜了女主人睡梦正酣，浪费一番好光景。 狐狸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爱怜的吻落在她的额头，额间的一点红代表着俩人紧密的血誓联系， 加上婚事，这样才算是把她牢牢的绑在他的身边了。 睡吧……睡吧。 白朗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还是忍不住舔了一口她的下巴，一吻落在她的唇角， 然后不无遗憾的规矩躺好，做她的人形大抱枕。 算了，有什么想要的，日子还长呢…… 他安慰自己，不急于这一时。 半夜睡醒的黎心突然万分精神，她在白朗的怀里热到了，悄悄挪了出来。 看着床头的巨型蜡烛燃烧大半，估摸着也许天要亮了，但是又不想起床。 白朗也悠悠的睁开眼，床帐中他的眉眼在幽暗的烛光中格外清晰， 黎心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这只狐狸是自己的了。 他眼中没有丝毫的睡意，俩人各自怀着心思对视许久，仿佛心有灵犀一般， 慢慢的靠近。 他/她是我的了。 他们同时在心底里告诉自己。 双唇的接触早已不是第一次，却再没有比这一次更能让人激动的， 黎心觉得汗水又冒了出来，她也不嫌弃他身上热了，手臂紧紧搂住他， 一只手细细的抚摸他的脖子，感受指尖下他血脉的跳动。 他怎么就不出汗呢？ 可是白朗也很热，他搂着她，让她紧紧贴在自己的身边，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 再也没有平时的温柔与退让，反而第一次展露出属于野兽的饥饿感和掠夺感， 不再压抑自己。 她只觉得对方仿佛换了一个人，哦不，换了一只狐， 在她渐渐瘫软下来的时候，他的眼神越发直接的盯着她，不容许她有半点儿的走神， 占据了她视野所到之处，让她满心满眼的只有他。 “狐狸，”她不知道她自己现在脸颊红润，温喘着的样子有多可爱， 任性的提出要求，“我要你的耳朵，还有尾巴。” 他的唇在她的发丝流连，也不做声，只是黑发抖动间钻出一双毛茸茸的耳朵， 撇掉覆盖其上的头发，看的她心痒痒。 软软的狐尾也跟着塞满了整张床铺，一下子从夏日的凉席变成了大号毛毯， 黎心都不知道该揉他的耳朵，还是该抱住他的大尾巴。 她拿脚丫去踩他的尾巴，蓬松的狐毛下能感觉到他的尾巴根儿，一下一下的扫着她的腿， 甚至试图将她的腿卷起来，让她痒的笑出声。 “讨厌……”她从来不知道她也可以这么娇气，咯咯笑着躲他的尾巴，也躲他带着笑意的双眼， “臭狐狸。” 白朗全盘接受，不闹不怒，任她撒娇。 这是她对谁也没有露出过的一面，是他亲自惯出来的，独属于他的心心。 就像是狐狸同类之间的玩闹，在草丛里滚来滚去，互相假装扑咬， 把对方按住，舔舐着对方的皮毛，交换各自的气息和味道。 这是最亲密的关系，是他还是个矇昧的小狐狸时，对着同窝的兄弟姐妹才做过的事情。 她一边笑一边又不愿意放开他一丝一毫，两人头抵着头，对视里尽是要将对方吞下去的趋势， 黎心的一只手从他的脑后抓住他的毛耳朵，亲眼见到他眼神微微一变，才得意的又一次吻上去， 这一次白朗明显就更激动了。 第145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41 谁知道黎心的手比他快，他的视野里只有她弯弯的双眼，带着的羞意被大胆覆盖，像是在挑衅他一般。 那一双在雪夜里为他挥去冰冷的双手，与他肌肤相贴，和她抚过他的狐毛时截然不同的感觉， 她微微用力拉低他的身体，对视间她竟然还有力气撑起脸吻他的眼角，显然是爱死了他的眼睛。 他紧紧的注视着她，看着她因为他从最开始的挑衅，到微皱了眉咬住下唇， 在他一下下啄着她的唇时，又微恼的要咬他。 被打乱的呼吸潮湿温热，几缕发丝贴在额角，他始终不疾不徐的，让她好想给他身上挠出几道印子。 最后还是舍不得，只在一波一波浪潮里抓住了他的尾巴尖，指尖用力，她似乎听到了他的吸气声。 “哈哈哈……”在黎心坏心眼的低笑声中，狐狸一把压住她揪尾巴的手，一点点的从她的下巴向下， 让她每一寸的肌肤都染上他的烙印。 她的腿被大尾巴卷着，不知道是他的狐毛白还是她的肌肤更白。 “狐狸……”世人对妖狐的评价果然是没有错的，真是惑人。 白朗抬眼歪了头听她的下一句，狐狸耳朵下意识的抖落发丝，黎心突然就被他萌到了。 她用脚把他勾了上来，也不管他的耳朵尾巴的，一整个就扑了上去。 反正天亮还早着呢！ 她像个女妖精一样贪婪，白朗要么沉沉的盯着她的表情，要么安静的把头抵在她的额头，或者肩颈处， 让她清晰的听到他一次次的喘气声。 昏天暗地中，她咬着他的狐耳笑道，“我好喜欢你呀……” 他尾巴把她裹的紧紧，搂住她的腰，带着她坐起来， 黎心惊呼一声，指尖划过他的后背，不知道有没有留下痕迹。 白朗无声的笑了笑，她瞧着他眼角的媚意，咬牙问道， “狐狸，你是要诱惑我，吸我的精气吗？” 胡说，明明是你。 他稍微一动，黎心便觉得腰软，“坏蛋狐狸……” 对，我是坏狐狸──可是你就是喜欢呀。 她在难耐间问他，“如果……我现在受了伤……血誓也是给你承受吗……” 他眯起眼似乎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是又如何呢？ 是，她就要任性一次了。 他纵容她的任性，只是她毕竟是普通人的身体，扛不住他的索取， 最后还是累的睡过去，甚至在睡梦里还极为嫌弃的翻过身背对着他。 白朗失笑，用法术为她清洁了身体后，躺在她身边，用尾巴轻轻覆盖住了她。 虽然是夏日，在即将天明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凉的。 她非常顺手的抱住他的尾巴，他的手也落在她的腰间， 狐狸眼神还有些迷蒙，显然意犹未尽。但是闻到她满身都是他的味道，他也觉得暂且得到安慰了。 她累极睡的死沉，天亮了后，张妈妈在院外犹豫着没敢敲门，想了想又回厨房把膳食都温着， 小姐和姑爷……怕是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没有长辈的宅子，他们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黎心醒来的时候，腰间一紧， 白朗的脸和毛茸茸的耳朵一起自身后袭来，在她脸颊吻了一下，一只尾巴尖儿啪啪拍着被子，很是悠闲地样子。 她转过身体就看到他撑着头垂目看她，俩人对视间，又一次像磁铁一般互相吸引着，贴在一处。 外面天光大亮，而帐内依然昏暗，黎心不知道时间，还以为很早， 又要卷着他胡天胡地。 白朗非常乐意，于是好不容易等到新房有了动静的张妈妈，越来越尴尬…… 她算是听出来了──小姐好主动…… 姑爷也太纵着她了，年轻人须知……算了，小姐想折腾就折腾吧。 她回厨房再去热一热饭菜。 黎心很想问血誓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她为什么就很想粘住他、甚至吃了他呢。 真真是爱极了呀。 如张妈妈所说的白朗是极纵着她的，她想要他，他就给， 狐狸裹着心爱的姑娘不想放手，黎心跟一头饿狼似的哪儿都想咬一口，还撒娇不许他用法术消去痕迹。于是干净清澈的狐耳男子，被她弄的狼狈不堪，又无可奈何。 他仰面半躺，双肘撑着被子，狐尾铺了满床，其中一只还裹着她的腿，尾巴尖一晃一晃， 满足的惬意。 许久之后她才想起来时间的问题，趴着从紧闭的帐中伸出头瞧去，只见外面天光大亮，阳光白的刺眼，甚至能听到些许蝉鸣。 怕不是都午时了。 卷着她腿的尾巴一用力便拉着她拖了进来，男子的手臂肌肉匀称，手指修长，从她的身后压住她的纤指， 整个身体覆盖上来，什么天光都又恢复了暗沉。 她侧过脸想提醒他该起了，狐狸却柔情蜜意的吻住她，看着她闷声横他一眼， “真是狐狸。” 一只圆润莹白的手臂从帐中伸出，又被狐尾卷回去， 最后床帐被从内部抓紧，许久之后才松开，黎心趴着不想动，白朗一手穿过她的腰腹，把她搂了起来， 亲昵地用脸蹭着她，与她十指交叉，眷恋非常。 他不想放她走。 “我想吃东西。”黎心认真道，再不出去，她就要出事了。 白朗把她整个人拢在怀里，外面围着他的狐尾，占有欲姿态十足，闻言舌头在她脸上舔了下， 算是默认了。 他率先出去，张妈妈还在等着他们呢，姑爷叫人，她急忙站了出来， “热水已经好了……让我去伺候小姐……”闹这么久，她家小姐还不知道身上…… 还没说完就看到姑爷领口后的痕迹，咳出声来，不再继续。 她进去后发现，她家小姐都快长在姑爷身上了，被他抱着去了浴室，手臂上光洁细腻， 面色红润，有些慵懒，根本就没有她担心的情况发生。 她把新做的餐食摆在桌上，听见姑爷亲自给小姐沐浴的声音，小姐还在低声说着什么， 然后又咯咯的笑出声来。 所以她担心什么呢！到底谁该补一补啊！ 她把一早去药堂买的白玉平痕膏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把本来给小姐备的大补鸡汤，分了一半给新上任的姑爷。 第146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42 沐浴洗去一身的疲累，在白朗把她安置在梳妆台前为她挽发时， 她瞧着认真比对钗环的夫君，想起自己未完成的事。 镜中女子眼波横飞，目不转睛的看着全心为她梳妆的新婚夫君， 在他终于满意地站直身体后，黎心啪嗒啪嗒去衣柜里找出自己为他做的衣裳。 几经修改，一针一线都是由她完成，熟手一看就知道针脚不熟练， 但是她还是完整做出来了。 黎心极为忐忑的把衣服递给了他，在他“可以打开吗？”对眼神里点头道， “你试一下，要是不合适……我再改。” 白朗手指爱惜的摩挲着衣服，在她的期待中穿上身。 她趁此机会翻出自己之前为他置办的玉佩和腰带，帮他一件件加上。 清水蓝的窄袖长袍，其上水波纹层叠，那是初次见面他给她的印象， 像隔着雾看小河，朦胧又清澈，岸边小鸟掠过水面，爪尖一点便荡起了圈圈波纹。 现在她可以在这条沉静的河流内翻搅，变出惊涛骇浪了。 她为他整理衣领，露出喉下一寸皮肤，手指尖不受控制的点上去， 白朗垂眸握住她的手，暗含鼓励的眼神让她猛然惊醒， 啊！狐狸。 不要再被他诱惑了！ 她抽不出手，就揪住他垫脚吻上去，把他彻底满足了，才被放出， 眼角瞧见张妈妈背对他们的僵硬身影，她瞪了他一眼，在他的笑容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若无其事的转去餐桌。 一切收拾好已是下午，小夫妻俩被张妈妈的目光逼着面对一碗奇怪的补药， 白朗不明白为什么他的那碗格外大，不过黎心喝完就意有所指的盯着他，他只好尽数饮下。 然后在张妈妈的欲言又止中，黎心已经拉着白朗逃了出去。 没有长辈便少了诸多的规矩，新婚的夫妻俩大婚第二天就溜去街上， 眼神交汇间丝丝缕缕，勾缠不休。 他们五指交握着走过旭城街道的阴凉处，漫无目的，像每一对刚结合的情人一样， 一个眼神手指微勾，举手投足都是甜蜜。 黎心最是嘴馋，咬了一口蜜果甜到心底，把剩下那一半塞进白朗的嘴里， 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曾经骗他尝过酸橘子，如今自己又塞给他甜到极致的蜜果， 下一个是什么？ 她把俩人牵着的手一前一后的摇晃，像个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不好好走路。 “这样就把嘴里的味道消了吧？”她有些幸灾乐祸，想到俩人不对等的补药，大概猜到张妈妈的心思， “咳，她也是为了你好……” 不知道张妈妈怎么就认为姑爷虚了，给她补也就算了，再给他满满一碗，继续呆在家里，她还要不要出来了！ 白朗就是个书生脸，武将身。 昨日她先撩拨，而最后先受不住的，也是她。 她承认自己乐在其中，并且对他似有若无的诱惑毫无抵抗力。 不过，怎么就会认为他虚了呢！就因为她白白净净的，就认为是她欺负了他吗？ 自己欺负他了吗？ 第147章 横死农女和人妻狐狸43 一人一狐在旭城一待就是几十年。 许公子一家高调的搬去京城，再也没了消息。 有人说他蟾宫折桂，娇妻美妾，平步青云。 也有说他卖了族产，结果去了京城屡试不第，穷困潦倒，还在念叨着一个叫侍书的丫头。 传言中，他穿着打补丁的素衣，追着公侯家爱妾的马车叫侍书，结果被一鞭子下去毁了容，好不凄惨。 不过旭城人是不信的，尤其是传这些话的，还是个混迹花楼的浪荡子。 他们尽情八卦，还是有好事者传到了她的耳边，想看她是懊悔还是幸灾乐祸。 可惜没让他们看上热闹，这对儿旭城有名的恩爱夫妻，依然每天黏糊糊，形影不离。 多少长舌妇传的有鼻子有眼儿，说她那夫婿迟早会因为她无法生育而休掉她， 然而一年又一年，等到进了地府，他俩还好好的，连容貌都没怎么衰老。 黎心送走了除妖师刘洪临，又送走了张妈妈， 老太太临终前还在唠叨，“小姐，肯定不是你的问题，让姑爷去瞧瞧郎中吧……” “还是要生一个呀……” “要不您换一个夫婿，不然谁来继承姥爷留下的家产……” 她伺候了林家老爷和林梨半生，到老了还把她当作女儿一般念叨， 黎心认真听着，安抚她的心，也许过几年就有了。 “没见到小小姐和小少爷，我下去了怎么向老爷交代……” “他不会在意的，”黎心非常肯定这一点，“他一定已经投胎了。” 张妈妈闭眼前还在念叨子嗣问题，让白朗非常忐忑──都是因为他是妖。 他们这些年如胶似漆的，他从不压抑自己，她也黏他的紧，但是到了如今，还是很安静。 他揽住她的肩头，怕她会伤心。 林宅内的老人一个个离去，他们虽然有白朗的法术遮掩，也无法装出老态来， 黎心搂着他建议，“狐狸，我们离开旭城吧。” 他是无法拒绝她的，只疑问，她想去哪儿。 “要不我们去开一个客栈？妖和人都可以入住的地方？” 她不想再伪装自己的容颜，也不想看着熟悉的人老去。 他带着她去了很多地方，为她梦想的客栈选址。 这期间会遇见烟火朦胧的城市，过怪诞节日的妖怪们。 他晚上会带着她坐在无人林间的树上，用尾巴拢着她，将她抵在树干肆意爱恋，不分彼此。 月光下俩人的影子与树影交叠，四周寂静的连虫子对叫声都没有，只有她偶尔低低的声音， 树叶为之害羞飘落，云与月遮住眼，在黑夜中也红了脸。 “不知羞的狐狸。”她嘴上轻微的责怪，实际从来都容忍他的胡作非为。 或者说，其实她也喜欢他胡来。 “你就不怕被看到了。”她半是嗔怪半是好奇，一点也没有推拒他的意思，反而手臂搂的他紧紧， 去吻他媚意十足的眼尾──真是太可爱了。 他们成亲之后白朗非必要都不用法术出声了，恢复到了以前在小乡村的样子。 那是他最自在的状态，也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瞧瞧，她现在死死贴着自己的样子啊──白朗眼尾越加红润，恨不得钻进她的每一寸皮肉里， 与她彻彻底底的融为一体。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偏僻无人，前后路都离城镇极远，就是看起来太不正常了……” 没关系，妖不会被吓到的。 “后面可以开辟一块田地……我的小哑巴，你还会种菜吗？”她啵了一口白朗，他微喘着气点了点头， 她便开心的笑起来，把他勾的又紧了些。 ──── 红柒镇到由城那条偏僻又诡异的路上，开了一家小小的客栈。 对人类来说，那一条路常年闹鬼，但每到科考的日子又是近路，客栈开在这里赚不着银子，还危险。 对妖来说，从山上到人类世界的路上，有了客栈作缓冲，当然是极好的。 主要是客栈老板夫妻俩都长的好看，脾气也好，一些初入世的小妖有什么不懂的，他们都比较有耐心。 老板娘是个人类，数十年如一日的容貌，根本不老。 都知道老板是妖，还是个哑巴妖，却都不知道他的原型是什么。 “那么爱清洁，是我们猫科吗？” “我偷偷去厨房瞧了，墙上挂了那么多腊肉香肠的，说不定是熊，为冬眠储存食物呢。” “可是客栈后还有他种的菜呢！熊会吃菜吗？我看到他去除草了！” “傻！就不能是为了他妻子种的吗！对了，老板娘好像揣崽儿了……” 妖的幼儿时代都是原型，所以只要等老板娘卸货就知道了。 妖怪房客们等啊等，眼睁睁的看着老板娘挺了肚皮，打赌究竟是什么种族的时候， 老板宣布要暂时关闭客栈了。 懂，要下崽了。 有漫长生命又没有人类那么多欲望的妖怪们，闲的翘首以盼夫妻俩的归来。 直到第二年上京赶考的学子们来按传说来留宿，他们都没回来。 妖怪们好心赶走书生，“老板他们生崽去啦，客栈没开。” “这……那我们如何是好？” 妖怪们出主意，“厉鬼厌三娘的墓旁边挺安全的，她挺喜欢你们这种书生，去歇一宿她还会保护你们。” “或者找老庄吧，他家的熊窝挺大的，看能不能收留你一晚。” 妖怪们七嘴八舌的认真讨论，书生们吓得魂飞魄散，收拾行李想溜的时候，发现夫妻俩回来了，正在开客栈门。 只是俩人都有些萎靡，老板提着一个大篮子，里面用小软被包着嘤嘤叫的小家伙乱蹬腿，被他一手拦回去。 书生们一窝蜂的去老板娘那里登记入住，白朗第一时间就拿起扫帚打扫卫生，篮子就搁在了柜台上，她的手边。 认真登记入住信息的黎心，没注意小家伙从篮子里支出了头。 闻着母亲的味道后肢用力，一只巴掌大的白毛团从篮子里“啪”一声落在柜台， 眼珠蓝膜未退，湿润无辜，冲着黎心的方向叫着想引起她的注意。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总共五只白团子爬出来，有的眼睛都还没睁，嘤嘤叫着，在柜台摇摇晃晃的乱爬。 “哎呀，老白！快来抱抱崽！”老板娘拉高音量呼唤在打扫的老板白朗， 下一刻他就出现把毛团们一个个捡回篮子，轻手轻脚的带去俩人的住房。 书生好奇道，“老板娘，那是你家的宠物吗？可以卖给我一只吗？” “不。好好读书，不要玩物丧志。”老板娘看起来年轻的也就双十年华，却经常一副老人口吻。 躲着看热闹的妖怪们看着白朗带走崽子，又凑一起讨论到， “看清楚是什么了吗？” “好像是狗？” “屁！那是狐狸！” 第148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1 一颗小型的偏远农业星上。 清晨，被大片大片平整田地包围的红顶小房子窗台，一个女孩正在细致的打理自己。 贴身轻便的长衣长裤，带上一系列自卫用的枪、小刀，手腕上的高压表。 最后想了想，把剩余的牲畜用麻醉剂，也塞进了衣服里。 原本纤细的身影看起来壮了些，拾起项链一般的抑制器戴在脖子上，她束起头发再为自己加上围脖蒙面，几乎分不出男女。 她久宅在拉卡，星网上新闻沸沸扬扬，她们星系附近，又有小规模的摩擦战争了。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身边跟着一个悬浮的小机器人，尽职的汇报每日任务。 “星历3212年，拉卡星7月，气温30，天气晴。 提醒主人，库房内储存的可用能源已不足10，请尽快更新补充，以免农业生产受损……” 唉，又来了，天天念。 在星际当个农场主也累啊……就算不用她下地，由机器们来监控生长情况和采收， 但是要维持多种类智能机器人的运转，能量块的耗费也不小。 小机器人从20的能源催促到只剩10，她犯懒拖到今天，必须得出门去采购了。 “怎么都冲出太阳系了，人类还要被能源所困呢？” 屋内光脑上旋转的是她熟悉的蓝色星球，被现在的世界称呼为“母星”，可惜如今已经没有一点陆地，不适宜生存了。 人类走出了母星，在遥远的番多里拉星系繁衍生息了漫长时间，连生理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她无法理解的变化。 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是个干瘦的小孩，懵懵懂懂的出现在纷乱的战场，对世界一无所知。 一个即将退休的老兵救下并收养她，买下这颗叫拉卡的农业星，然而因着伤病没几年就去了。 她顺理成章的继承了拉卡星，安心做一个农场主。 开启家用警戒系统，她带着搬运机器人离开拉卡，去往最近的中转星──和娜和星，去采购她的生活所需。 甚至还需要囤一波武器。 “这是我们新到的货，您瞧瞧？联邦武器研究所的新品，专供军队的！你去哪儿都搞不到！” 和娜和星的市场并不规范，什么都敢卖，不问来源，颇有一种黑市的即视感。 “专供军队？”被拦住的男子身材高大，一身黑衣，裹在布料下的肌肉薄而有力， 蒙住面只露出一双凌厉的双眼，眉目深邃， 黑眸一转就看向小贩说的东西，眼角都是不屑，“供的哪个军队？” 他怎么不知道？ 身边的男子气质温和，拉住他，“别急躁，冷静。” 他哪里不冷静了！ 小贩没看出有什么不对，指着不远处正在付款的身影， “咱们这边要出事啦，您看，附近星系的居民都来囤武器了， 不管军队不军队的，真打起来了，谁也管不了我们的死活，还是得自己保护自己。” 温和男子表情微凛，一句“我们会保护你们”的话都无法说出， 前些年联邦确实对附近星系管理不足，任他们自生自灭多年，要重新建立起对首都星的信任，谈何容易。 身边的凌厉男子停下脚步，死死的盯着小贩指着的，付完钱正在等机器人收货的人。 她一定是一个女孩子。 他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他就是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眼睛。 她或许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抬眼瞧来，隔着冰冷的武器，与他相望。 不过一个眼神，他便觉得自己浑身过电一般的颤抖和兴奋，就要追上去的时候被好友拉住手臂， “惟扬，”他问他，“有什么可疑的吗？” “没有，”他眨了几下眼睛，装作不在意的看看别处，眼神又无意识的划过去。 “惟扬。”好友桑万斯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提醒他，“这一次回首都星，我们的信息就要入库匹配了。” 联邦会为他们匹配一个合适的妻子，安抚他们暴躁的精神力，结为伴侣，生下后代。 他们的伴侣，不能是一个普通人。 “我知道。”惟扬不是不知道桑万斯说的没错，他以前从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这一次，他莫名的就觉得不舒服。 他想认识她。如果错过，我一定会后悔的。 他的心里有一道声音说。 ──── 莉娅一样样对着货单，隐约觉得身体有一些热。 起初她还不在意，但是当一阵明显的热力侵蚀上头的时候，她不禁摸向脖子的抑制环，难道失效了？ 快走！ 她收起货单就带着搬运机器人要走，非常突然， 惟扬想跟上去，却被桑万斯拉住，“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对的莉娅朝最近的，人少的地方跑去。 她记得附近有一个废弃的室内靶场，宽敞无人， 她只要进去躲一段时间，不要被谁察觉到，等热潮过了就没事了。 她靠在冰冷的机器人身边，就着机器人微弱的灯光，把手里的枪、麻醉剂一一摆放在手边。 谁敢追进来，就别怪她狠心。 浑身燥热躲在黑暗废弃靶场的她，此时听到了一声声的脚步，慢慢的靠近。 被察觉到了。 “别躲了，你已经成熟，香味蔓延到数十座大楼，他们马上都要追来了。” “等来的人一多，难免有人会失去神智，你希望被几十数百人围猎吗？不如让我标记你吧？” “能出现在和娜和，你也没首都星那群人精贵，傲什么呢？” 话音刚落，暗处冲来的人影呸一声，“滚！她是老子的！” “你说是就是了？” “少废话，谁强就是谁的！” …… 她忍着身体的不适，在合适的角度，肃着脸，枪口瞄准了外面争论的人， 随着她扣动扳机，中了麻醉枪的人们，在强力的麻醉剂作用下，一个个倒地， 紧接着又有人追进来，而这一批却是急躁的快失去神智了，甫一碰面就打的拳拳是血，眼里都是疯狂的红色。 幸好莉娅已经采购足了麻醉剂，足够让他们睡个一整天的了。 几个小时热度就会退却的──她安慰自己，再躲一躲，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的漫长。 “你察觉到了？”桑万斯瞧着惟扬一手扒下蒙面，对着空气猛吸一口，问他。 “嗯，有人精神力外溢了……” 第149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2 从地球走出的人类，少部分人进化出了无与伦比的实力，伴随着异常高的难以抑制的神经兴奋度，非常容易失去控制。 他们身体极为强大，精神却极为脆弱。 伴随着也诞生了一部分人，有着超出常人的精神力，却过于细腻敏感，极度依赖感情。 两者天然的嵌合， 一方能安慰、包容、梳理对方暴躁的精神，让其对自己产生无可替代的依赖， 一方能给予对方绝对的安全感，无论是身体还是心，因为自己的精神完全在对方掌握之下，无可隐瞒。 他们互相标记，互相都是对方的不可或缺。 为了联邦的军事实力，这两种人类都会在成年后被登记入库，由官方分析出匹配数据，为他们找到最合适的伴侣。 莉娅第一次在光脑上看到这些就祈祷自己是个普通人， 然而伴随着她的长大，从光脑上对应的一项又一项身体数据，都在打破她的希望。 她的养父也察觉到了── 为联邦流了一辈子血的伤残老兵 问她，“你不想去首都星参与匹配？” 莉娅：“不。” 养父：“孩子……你们这样的……一个人会很苦。” 莉娅：“我可以的。” 养父：“唉……其实不去也好……好的很好，坏的，也特别坏。” 老兵在军队里里见过许多能力者，他们能力超群，战斗力卓绝， 比起他这样的普通人，他们就是完全的战争机器，不累不疼，随时都精神百倍。 他们的配偶并不是每一个都幸福──得不到感情的回应，很多都会走上绝路。 如果养女不想走那条路，他要帮她。 于是莉娅躲过了联邦的检测，她的身份就是一个极普通的人类。 可是越长大，她的精神力越来越强，无法学习精神力训练这样被首都星垄断的知识，她只能任其外溢。 如果是在家里还好，在人多的地方，外溢的精神力犹如香甜的花朵， 让众多能力者上瘾一般趋之若鹜，甚至精神弱一些的还会失去理智。 她也不想的……谁知道抑制器会失效了呢？ 在又一次将麻醉剂通过子弹打入来者的身体时，莉娅暗自摸额头，计算着结束的时间。 应该快了吧。 为什么这一次的热潮和以往在家里时不一样？ 她脱下面罩散开头发，身上也不舒服，但是理智告诉她，衣服不能脱。 怎么还没有结束……或者说，和娜和星的街面监察大队已经没有了吗？ 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动静？ 离她不远的地方躺满了各式各样的能力者，有的还能勉力保持睁着眼睛，有的彻底睡死过去，一动不动。 黑暗中的莉娅捧着脸，突然就握紧了手里的枪。 有人来了。 而且还是个非常谨慎，实力不错的。 莉娅放下麻醉枪，捡起来刚买的“军队供货”，瞄准了大门处， 这样的人如果不拿出全部实力，她一定会被单方面标记了。 别怪我……我只能尽量不打致命部位。 他通过倒地的人们判断出了她藏身之处，以视觉盲点绕过她能看到的地方，顺利进了废弃靶场里。 第150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3 她是精神力者。 但是没有上报告给联邦，也没有注册编号。 年轻军校生的告白非常隐晦，求绑定就如同求婚一样，是一生的承诺。 谁知她是个野生的，压根儿不懂他的意思。 精神力外溢引起的热潮褪去，莉娅现在只想溜号。 她给不出注册编号，在惟扬期待的眼神里扬起脸笑到，“我有些累，抱我起来可以吗？” 惟扬只当她默认了他的意思，难以抑制兴奋，眼角都冒出了星星，一只膝盖触地挪到她身侧， 还在诚实的报告自己的财务状况，好让她放心和自己在一起， “和我绑定后账户里的星币都给你，我在首都星有三处房产，还有海尔拉星系的一颗矿星，都可以划到你的名下， 我条件不算很好，但是我可以保证只有你一个人……” 他真心做保证，然而莉娅一个字没信， 在他抱起她，问“我们什么时候去登记”时，她手心里捏着的针管，毫不犹豫扎入了他的脖颈。 高剂量麻醉剂推入他的身体，哪怕惟扬受过专业耐受训练也抵抗不住药物的作用，身体不受控制的软下来， “你……”他不可置信的转头看怀里的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莉娅跳下他的怀抱，轻轻一推，年轻的军校生就轰一声倒了下去，双目大睁， 他连自己的放假时间都算好了，与她绑定登记后刚好可以一起去旅行培养感情。 难道她对他不是同样的感觉吗？ 基因和精神力匹配最高的两个人，不是第一次见面就会认定彼此吗？ 她把剩余的枪支和麻醉剂握在手里，在他挣扎着要站起身时，又给了他一剂， “我不想杀人，你老实一点。” 他趴在地上侧过脸看她，难道她是间谍？是敌国的奸细？ 但是他问不出口，随着身体吸收药物，他渐渐失去意识。 ──── 即将毕业的优秀生惟扬，栽在了和娜和星上，让桑万斯乐不可支， “你一定失控做了什么吧？不然精神力者怎么会连你一起麻翻了？” 向她求绑定算吗？由于身体里的麻醉剂还未完全代谢掉，今天只能由桑万斯开飞船，他毫不客气的嘲笑好友， “人家连注册编号都没给你，抑制剂的去向还得写报告上去，一顿处罚少不了。” 副驾驶的男子放倒座椅，捂着脸仰面躺在上面，整个人萎靡的很， “她大概是看不上我……” “不过也不用太难过了，按你说的，你的精神力与她格外相合，等回了首都星，一定会匹配上的。” 桑万斯安慰他，“那是强制型的匹配绑定，最终你们还是会在一起。” 虽然是事实，但并未安慰到惟扬，他反而愈发担心， 万一还有比他匹配度更高的呢？ 她并未对他有什么的特殊，也许他们没有想象的那么相合。 “先完成任务。”惟扬甩头忘掉昨天的狼狈，却怎么也无法消除那种委屈， 自己在计划着和她的未来时，她却想着扎自己一针！ 眉峰簇起，惟扬拉开飞船的屏幕，“军队征用星球作为驻扎点有高额的补贴， 应该很多人愿意才对，为什么征不上？” “所以上面派我们两个人来查看───也许有隐情也说不定。”桑万斯其实心里有一些猜想， 但是这些问题他不能直白说出来，只有惟扬这样有身有后台的提出来，问题才能解决。 “奇怪，这颗星球的主人没在吗？”惟扬继续请求与星球主人通讯，却只有忙音， “电子管家也没安装？喂？这里是军部十七军团内务部办事员，我方请求降落，请回答。” “先下去吧，农业星偏远落后，可能真没电子管家。”桑万斯也是普通人家出生，对于落后地区的科技水平有一定的了解。 电子管家这种昂贵的东西，哪一个农业星主会买？ 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人，买来做什么？ 银白色的飞船从天空缓缓降落，惟扬透过窗口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田野，麦田青青，无数小机器人正在按着程序，兢兢业业的记录数据。 他们的到来造成了一定混乱，发动机吹起的风影响了数据，小机器人们闪烁着灯光，把飞船的图像传回了总脑里。 莉娅坐在控制室的座椅前，点开它们传回的图片，一张张的瞧。 “竟然还敢来？” 这飞船她眼熟，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又要来强征我的星球了？” 前些时间莫名来了一队人，说是她星球的位置适合作为军事驻地使用，要她无偿提供给军方。 她果断就拒绝了，被他们好一番威胁， 还扬言如果她不服从，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这也是她要囤武器的一个原因。 因为她不愿意被征用，就派手下来强抢吗？ “武器系统初始化……27、39、46……99，请确认，10秒后即将完全开启拉卡星武器系统，抵御外敌，不计代价。” 智能光脑的机械女音提醒，莉娅点了确认，随即面前的屏幕突然撑开， 在养父活着的时候，就布置好的警戒加武器系统，星球的地势地貌全都出现在眼前。 无处不在的农业小机器人传递来实时数据，由无数线条组成的落地的飞船里，走出了两个身影，不甚清晰。 为了数据的快速传递而放弃了清晰度，让莉娅根本没认出来那个英武的身影，就是她在和娜和星药翻的家伙。 很好，看起来这俩人是空手下了飞船。 她指引着离他们最近的炮体对准了那一艘飞船，按下了发射键。 于是从首都星的钢铁建筑林里而来的两位“城里人”，在毫无防备的下飞船，感叹农业星的美好环境，空气里都是麦香的时候， 身后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的一颗炮弹，“啪叽”落在了飞船上。 顿时爆炸声轰然而起，火焰升天，毫无准备的俩人被爆炸的余波击飞，落在了麦田里。 “我——-”惟扬最先爬起来，对着被炸毁的飞船就是一个怒骂，“谁啊！袭击军方，你知道什么后果吗！” 莉娅在控制室里，只能看见他们俩人模糊的身影在跳脚，得意的啃果子， “切，飞船里都是对付我的武器吧？先给你们炸飞了，看你们怎么办。” 第151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4 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偏远地区没有法律，只有拳头！ “想要抢夺我的土地，就要准备付出代价。”莉娅昂起下巴，将掩藏在土地下的武器尽数激活， 惟扬和桑万斯毕竟是军校出身，就算最开始被她偷袭成功，如今也反应过来， “看来我们惹了星球主人不开心了。” 桑万斯一个翻滚躲开草丛里射出的炮火，“还好都是落后的装备，不然咱俩说不定还真得交代在这里。” “边远星就这么无法无天吗？二话不说就开炮？”惟扬激活手臂上的作战服，一层薄薄的冷光覆盖住全身， “追踪生命痕迹，屏蔽信号，我非得抓住这个人不可。” “比试一下，看谁先抓住？”两个军校生的好胜心一起，就这么说定了。 蹲在控制室内的莉娅，突然就在屏幕上失去了两个人的踪迹，光脑不停的闪烁着灯提示， “目标已丢失！警告！目标已丢失！……” 她切开数个小农业机器人的摄像头，均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顿时就迷惑不已， “跑哪儿去了……？” 拉开全地形图，她养的牲畜们还在悠闲地吃草，天空飞翔的鸟儿都留下了信号点，但就是没看到两个人的身影。 她想起养父说过，军方似乎有屏蔽信号的装备，一旦开启，就会在探查雷达上失去任何信号。 为了对付自己，来的是真军方的人？ 不是雇佣的星盗混混？兵痞子？ 莉娅突然就感觉到了危机，真军人的话……她就危险了。 养父曾经说过无数次，联邦培养的顶级军人有多可怕， 那些出生后被标为“a级”的人类，能力者，人形兵器……普通的武器根本对付不了他们。 可是他们不是被严格束缚在军队里吗？是精锐中的精锐，怎么会拿来对付她？ “不能留在这里了……”她当即就决定要跑，红顶小房子太扎眼，拉卡星球上的武器系统对于一般的人， 或者小型的星盗什么的还能应对， 如果对方是联邦的人形兵器，贴身带着最先进的科技，那她的武器系统完全就是废铁一堆。 不能被抓住── 快走！ 红顶小房子外墙，摸近一个男子的身影。 贴身的作战服呈灰黑色，将他的肌肉线条完美的勾勒出来，黑色面罩与作战眼镜，将他的面孔覆盖完全， 只留出又硬又黑的头发， 侧脸倾听墙内声音时，从耳朵到下颌线到脖颈的线条，格外清晰，让人赏心悦目。 惟扬比桑万斯先找到这座可爱的红顶小屋， 这是他们来这个星球上，除了各样式的机器人外，遇到的唯一一个人类活动的痕迹。 房子花园里草木茂盛，打理的井井有条， 阳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花盆，还有手工粗糙的风车和木头凳子，门窗紧闭，看似无人。 可是他刚刚分明听到墙内，有机器运转的声音。 这就是那个炮轰了他们的，星球主人的屋子？ 可让我逮着你了──比常人强化许多的身体一跃跳上阳台，只一捏，合金门锁扭曲变形， 他拉开门，粉红色的小桌子，小镜子，轻纱床帐，可爱的小动物抱枕，花瓶里还插着几朵小花儿。 常住在这里的是个女性。 惟扬打开生命探测功能，结果被告知本栋小楼里没有生命！ “探查到地下有不明空间，请主人谨慎查看。”手臂上的智能电脑给出分析，惟扬一路破坏门锁， 踹翻了十层高强度合金做成的大门，才打开了地下室的房间。 其内光脑闪烁，他们落地时的地方，飞船还在燃烧， 大大小小无数个农业小机器人的画面里，牲畜群和作物田地全都安安静静， 只有一个声音在重复“警告！目标已丢失！警告！目标已丢失……” 目标都在眼前来了，还丢失呢？ 他走上前关闭了声音，单手操作老旧的武器系统，手动修复了因年久而迟钝的功能后， 在全新的星球地图里，发现了一个模糊的娇小的身影。 找到你了。 放炮弹炸他们飞船的星球主人。 莉娅只觉得突然汗毛直竖，猛地回头看去，仍然是熟悉的田地，他们没有追来。 过了前方的树林，就可以到达她备用的躲避屋了。 她握紧了手里的枪，扒开拦路的草丛，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过堆积的草丛， 没多会儿，便听到了除了她之外，另一个踩上枯草的声音。 来了。 她第一反应就朝那个声音处开枪，然后撒腿就跑，只听得身后一声浅笑， “你跑试试看？” 试就试！ 不跑是傻子！ 惟扬已经认出了她的身影，之前被突然袭击所产生的愤怒一瞬间就烟消云散， 从“不可理喻先动手攻击的暴躁星主”到“非常谨慎容易炸毛的可爱女孩子”转变的非常迅速， 尽管已经在她身上栽了一次，被她偷袭麻晕过去遭到桑万斯的嘲笑， 但是这算是误打误撞下，找到她的家了吧？ 想到他最开始看到的粉红色小屋，惟扬松懈了下去，解除自己的高战斗状态， 准备轻轻松松的和她玩追逐游戏。 他就看看，她能跑多远。 闻着空气里独属于她身上的香味，他不禁心中好笑，精神力又外溢了……只是这一次是用来探查他方位的吗？ 她真的很不会用精神力啊……在首都星怎么学的，自己是不是应该带她回去补补课？ 莉娅脚步凌乱，她能感觉到身后有人一直跟着，怎么也甩不掉， 扶住树木稍作休息后，头也不回的继续跑，在他那种不紧不慢的戏弄态度里， 她突然回头对准他散漫的身影，就是一记密集的枪子，直到把弹夹打空。 也不管命中如何，她转身就要溜， 猝不及防撞到了一具肉墙，被对方的坚硬胸膛碰到鼻子，顿时眼泪花儿都要出来了。 手里的枪被他轻松夺去，惟扬叹一口气无奈道， “好了……是我，”想起她似乎对自己不感兴趣，他主动报上名， “我是惟扬，就是在靶场被你麻翻的军校学生，还记得吗？” 捂住鼻子的莉娅说话瓮声瓮气，语气非常不好， “记得。怎么军校生也干这种事儿了？收钱替人消灾？” 啊？ 第152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5 “什么？”惟扬发现她似乎误解了什么事，“什么替人消灾？” 莉娅眼里被撞出的泪花还没褪完，想要后退被他拉住，她反手就来抓他的脸。 贴身格斗她只向养父学过一点，难免带了军队里的习气，惟扬黑眉一挑认真与她对拆招数， 莉娅只觉得自己尽数打在了钢铁上，生疼生疼的，这人身上怎么这么硬！ 她每次攻击都被他拦下来，没有一点反击的意思，就像在逗一个小孩子玩儿一样， 漫不经心中还带着戏谑。 这让莉娅越来越火大，她想踢他腿，捶他胸，刺他脖颈，用力想把他拖下地， 惟扬放松了身体顺从的倒下去，她眼一亮就扑上来， 伸向他脖子的手被他牢牢抓住，她掌心里赫然又是一针麻醉剂， “又来……” 莉娅手一麻，就被他打掉了握着的针药，要退的时候，又被他拦腰捞过来，压在地上， 他翻身一手压住她的双手，一手压住她的腰不让动，连腿都被他压住， 她整个人跟被钉在地上一样，半点儿都挪不了，只喘着粗气，脸颊红红，眼中湿润。 惟扬身体罩在她上方，看见她的眼神就忍不住松了力道──他不该这么对一个身体瘦弱的精神力者的。 她倔强的样子让他想笑，“明明是你先炸我们的，我还没生气，你就这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不就是在你的星球降落吗？ 不欢迎就拒绝嘛！火气这么大。” 想了想又软下声音解释道，“不是特意来找你麻烦的，我来这里只是意外而已。” 他不知道她信不信，手掌下的她还在用力，想扭又扭不动的样子，瞪着他眼眶发红，似乎要哭了一样。 惟扬看着看着就被吸引住了，只觉得他手掌下的她怎么这么软，好想欺负，好想让她哭出来…… 一手手指摩挲她手腕的皮肤，一手就想去握住她手掌宽的腰肢，整个人就跟泡在热水里一样，不仅自己在发烫，连空气的温度都升高了。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惟扬心跳开始加快，呼吸急促，压低了身体， 越靠越近，几乎都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透过衣物，蒸的他手脚发软， 她的黑发黑瞳，在四周氤氲着五彩光芒的彩色蘑菇之间，格外的明亮，如果再多一份湿润…… 等等，彩色蘑菇？ 他突然停下，俩人互相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洒在脸上，惟扬如同从大梦中猛然清醒， 作战服的通讯中桑万斯的呼叫由小至大声， “走！快走！惟扬！听见了吗！” 队友间的默契让他不用思考就放手抽身，然而铺天盖地的香味将他包裹住，眼前莉娅整个人都化作了无数颗小蘑菇和蹦蹦跳跳的小人儿， “啪”一声在他的身下炸开来，彩色的烟雾与花瓣纷飞，扑了他满头满脸。 这都是假的…… 似乎有一只手攥着他的大脑，由内而外的疼痛伴随着嗡鸣声让他身体发抖，头痛到翻江倒海， 眼前一切都成了纷乱的线条，桑万斯的声音被淹没，他从心底里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和暴虐， 双手抓住头发跪地，死命地敲头，想把搅翻他脑子的手抓出来。 他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了。 这就是精神力者的可怕之处──直接影响人的大脑。 突然一声浅浅的闷哼传来，所有的疼痛与幻觉潮水般退去， 桑万斯的声音由远及近，一管药剂注入肌肉，惟扬大喘着气，终于听清了他说的话， “再来迟一点，你就没了。” 眼前回归现实，他半蹲在地上，身前两步就是莉娅紧闭双眼晕过去的身影， 惟扬第一时间就担心道，“你把她怎么了？” “怎么了？一点电击就晕过去了。”桑万斯点着手臂上的显示屏，“我已经申请支援，明天就会派新的飞船来接我们。” 他抬眼见惟扬移到女孩的身边，小心把她抱起来，抱怨他下手重， “她身体那么弱，你可以用更温和一点的方式……” “然后让她继续用精神力攻击你，让你疯到伤害自己？”桑万斯凉凉道，“吃亏第二回了，还不长记性呢？” 她一个人守着一颗星球，狠一点也是正常的。 惟扬在心里为她辩解，把她拢在怀里，没再反驳好友的话。 ────── 红顶小屋的房间里，小床上躺着的女孩中长黑发，身材娇小，还没醒来。 床边守着身材高大的男子，双手交叉撑在鼻梁，眉头锁紧，视线落在女孩的身上，不肯移动分毫， “怎么样？找到她的基因信息了吗？注册编号是多少？她还没醒来，会不会受伤了？” 惟扬询问刚抽了女孩血的桑万斯，按道理来说，一滴血已经足够掌握她的个人信息了， 但是好友面色凝重的看着跳出来的数据， “惟扬──这一次我们要写的报告可能会有点多。” “本来就会很多，飞船的损失、还有驻地征用调查结果，我身上备用抑制药的去向……” 惟扬侧过身不解的看向他，“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不止，”桑万斯的目光从屏幕落到女孩的身上，“我们还遇到了一个没有被录入联邦基因信息库的精神力者。” 床边的惟扬回转身来，“……这不可能，精神力者没有去首都星学习，早就崩溃了。” 见他不信，桑万斯把星网上查到的信息都调给了他， 惟扬翻了翻，关于她的信息真的极少极少，只有她孩童时代的收养记录， 还有就是拉卡星主人变更时录入的名字──莉娅·阿利克斯。 没有教育记录、就医记录、远途交通记录…… “她的信息被人为抹去过──然后又突然出现，在边远星生活多年从没更新过个人信息。” 如今能查到的还是她被收养时的身体数据，那个时候她还小，没有出现精神力的迹象， “十二岁到十四岁之间就可以发现精神力的端倪了──她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没有上报联邦，也没有去首都星学习。 我很好奇，这些年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随着年龄而暴涨的精神力，是那个岁数的孩子不能控制的， 就算是在首都星的严格教育里，每年都会有少年精神力者崩溃的案例， 她这样“纯野生”还活到了成年，精神力除了会外溢，竟然没有崩溃？ 第153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6 被两个人注视着，小床上闭着眼的女孩睫毛颤抖，缓缓睁开了眼睛。 “莉娅，”因为知道了她的全名，惟扬第一时间出声。 结果女孩捞起手边的东西就砸过去，下床的时候眼前一黑，直接坐在了地上。 惟扬翻身过去抱起来放回床，她嫌弃的抽开身体， “你们要干什么？” 桑万斯走到床尾，与惟扬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无奈， “这个问题难道不是应该我们来问吗？毕竟先动手炸毁我们飞船的，是您呀，莉娅·阿利克斯小姐。” 他浅金色的短发微乱，隐约可见被火燎弯的发丝，眸光温柔，“我们可没有伤害您的意思呀。” 缩在床上抱着膝盖的莉娅只露出一双眼睛，指责道， “你们没有我的允许就踏入我的土地，按照联邦法律，我做的没错。” 惟扬马上接过话来，“我们在降落前主动联络过，没有任何回应，”他为她找好了原因， “是不是电子管家忘记激活了？还是通讯设备出了问题？” 女孩一脸懵，“电子管家是什么？我没有接到你们的通讯。”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惟扬没想到她连电子管家是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没有回应，你们就能降落了吗？”莉娅的语气很不好， “你们没有目的，我是不信的，说吧，你们来做什么的？” 惟扬从个人光脑里拉出自己的身份证明，郑重其事的给她看，以求得到她的信任， “我们是军部十七军团内务部的办事员，因为军队驻扎的征用耗时过长，前来实地调查的。” 看到她没有意外的表情，看起来是知道这件事。 “我们随机挑选了这颗星球，只是想询问你们为什么不愿意被征用？” 她直起腰冷笑一声，“为什么愿意？被征用了我拿什么养活自己？” 一颗星球，说送就送白给，农场主们谁会愿意啊？ “可是军部的补贴，并不比产出少。”而且还非常稳定，不用她操心。 “什么补贴，从没听说过。”莉娅翻白眼，“都是要我们无偿腾出来，不愿就要我们好看。 隔壁星的农场主斐老头因为不愿意，连着好几季作物被投毒，还被打的差点死去。” 她意有所指的看着他俩，“就像你们这样，不经同意就出现在我的地盘，一身军匪气。” 惟扬是军人世家出身，家中里里外外都是正派，从没人说过他有“军匪气”的，他非常不愿意被这样评价， “我们真的是来调查的，军部征用的短期驻地肯定会给足够的补贴，这是规定。” 他担忧的问她，“那你也遇到过那个老人家的事吗？” 被威胁，被恶意使坏？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囤武器做什么？” 莉娅没好气道，“离他们上一次来‘劝说’我已经过了好些时间了，我以为你俩是他们来逼我签同意书的，” 结果竟然不是吗？她再一次向他们确认， “你们不是来强征的？” 桑万斯失笑道，“不是──军部确实需要驻地，但会给足够的补贴，甚至想换一套首都星的房产都可以。” 谁稀罕首都星的房产……莉娅心中默默吐槽，“那你们不早说。” 你也没给我们机会来说啊！ 误会解开，后面就要开始解决正事了。 “莉娅·阿利克斯小姐，和娜和星系第435附属农业星主人， 与军部签署星球征用同意书，需要您的详细个人资料， 您在公民系统留下的信息都已经超过时限失效了，您得先去更新。” 更新意味着她现有的身体状况得提交，她精神力者的事实就要捂不住了。 惟扬希望她自觉将信息去录入基因库，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掩藏自己，作为精神力者在联邦能有多少优待？ 能无条件的去优渥的首都星学习、能有一份待遇极好的精神疗愈师工作，还能分配一个强大的“a”级人类能力者绑定。 怎么样都比在偏远农业星种菜强，为什么要逃避？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女孩沉默许久，闷闷回答了一句，“关你们什么事。”一句话就把惟扬梗住了。 他耐心的与她说清楚后果，“你的精神力外溢已经很严重了，以后像靶场那样的事还会发生…… 你难道希望有一天，与一个陌生人绑定吗？” 抑制剂也不能一劳永逸，随着年龄的成长，不去首都星学习精神力控制，要么崩溃，要么就是会在突然的外溢中，与人随便绑定。 如果“他”给不了她需要的抚慰和安全感，以精神力者天然的感情需求，总有一天也会走向自毁。 所以联邦要求每一个精神力者上报，也是为了他们好。 “我现在很好……就算外溢，在我自己的星球里也很安全。”她执迷不悟，固执己见，就是不愿去首都星。 “现在你不想去，也得去了。”桑万斯及时止住了惟扬过于温和的劝解，告诉她一个残忍的事实， “你炸毁了我们的飞船，全程的记录包括你的资料会上传至军部，你躲不了。” 莉娅又一次沉默了。 她垂着眼眸思索良久，然后看着惟扬的眼睛问他，“去了首都星，会怎么样？” “会有专门的精神力者课程学习，以后你会成为一名伟大的疗愈师。”他说着就笑起来，“等成为了疗愈师就可以留在首都星， 供职于军部，前途无量。” 可以进入基因匹配数据库，我们的匹配度一定会是最高，然后……然后顺理成章的登记绑定成为配偶……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疗愈师吧？如果不去军部的话，做什么？” 她指出他没说清楚的话，“你不要只讲好处。” 没有成为疗愈师的精神力者，说明他们精神力不稳定或者太弱， “会分配到军部文职工作，如果无法自理，会有军部统一收入病院，不必担心。” 每一个精神力者都是极其敏感的存在，她会担忧也是正常。 惟扬说完，桑万斯隐晦的瞧了他一眼，略带无奈，首都星长大没有经历风浪的学生啊，太天真。 面前的女孩子显然早就有所了解，眼带嘲意， “你骗我。” 第154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7 而后无论他说什么，莉娅都转头不看他了。 此时他才疑惑的望向桑万斯，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了她不开心。 “他没有骗你，很多事他都不知道。”桑万斯的话引起惟扬的不满，什么事他不知道了？！ “有些事我们无法对抗，只能一步步往前走，直到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此时他手臂上的信号亮起，桑万斯点了一下光脑屏幕，“支援来了。 莉娅·阿历克斯小姐，我知道您有很多不愿，但是请诚实的配合工作，无需吃不必要的苦头。 首都星也许没有您想的那么糟糕，当无法逃避的时候，您只能面对了。” 窗外的光线暗了下来，庞大的钢铁巨物在红顶小房子上方盘旋，寻找降落的地方。 发动机的声音嗡鸣，吹起窗户的帘子呼啦啦响，让女孩的眉头皱的死紧。 她跳下床要往窗外走，被惟扬拉住，“让他们停稳了再出去。” “弄坏了我种的作物怎么办？喂！不要停在这里啊！”她提高音量，也不管别人听不听的到， “喂！要赔偿我的损失的！” “我们会核实情况报上去，由军部给予您补偿，”惟扬拉着她坐下，“放心，我们会负责的。” “包括你们造成的……”发现俩人好说话，她不禁得寸进尺，“还有我要提高征用驻地的补贴金。” 桑万斯走出去迎接从飞船下来的人员，独自面对莉娅的惟扬对她的要求有点招架不住， “你想要多少我都补给你，不过征用补贴都是订好了的，我们没有提高的权限。” 见她不高兴的样子，他打趣道，“你一个农场主缺这点星币？” 似乎觉得她收入一定很高。 莉娅“哼”一声，“你们这些首都星子弟，哪里懂普通平民的辛苦。” 他一看就是从优渥环境里走出来的人类，身边所有人都会露出好的一面给他看， 他不在乎钱财，对世界抱有最正的期待，看不到阴影处扭曲的灵魂。 说实话，莉娅有些羡慕他。 她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很长的时间里都和老兵养父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吃不好，穿不好， 作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子，在还是幼童时就经历了恶心黏腻的眼神，和无处不在的黑手。 幸好她不是真的幼童。 她在这个世界饿过，穷过，差点被猥亵，差点被抛弃，差点就死去。 比穿越前活的艰难， 十几年见到的，全是阴暗，让她没有办法对任何人产生信任。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对她露出友好的一面。 门外的脚步声传来，莉娅紧张的绷紧了身体。 身边的男子给了她一个“别怕”的眼神，她深吸了一口气坐稳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就是会被送去首都星吗？多大事。 可是去了首都星住哪里？她的钱够不够花？她谁也不认识，怎么在首都星生活？ 还有，成为了疗愈师后，被强制匹配给一个很糟糕的陌生人怎么办？ 万一没成为疗愈师，那结果── 那结果还不如留在拉卡星，至少她现在神志清醒，有尊严的活着。 在她脑海里过了无数个问题的时候，走进来五位军容整齐的身影。 挺括的军装，板直的身形，带着的智能眼镜闪烁的数据，她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头像。 惟扬与桑万斯与他们行过军礼，她也站立起来，等待着他们的审判。 为首的人对着她缓和了表情，带着安抚的语气，“您好，莉娅·阿历克斯小姐，我是联邦人口管理处的第6789号检查员， 由于您的身体信息与原有差距极大，由我来为您更新检测。” 说白了就是，你有精神力就别躲在普通人里了，出来给军队效力吧！ 他们带来了专业的检测设备，示意惟扬和桑万斯回避， 莉娅突然被十数个白色的圆形机器人围住，有一点惊慌失措，向离自己最近的惟扬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别怕。”他停下外出的脚步，又走回了她的身边，“只是检查而已，别怕。” 它们提取她的头发与血液，对着她浑身上下扫描录入数据。 检查员的手上，光脑立即聚集出一个与她等比例放小的身影，她身体的所有状态都化作了数字在他眼前呈现。 还算健康。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卡片，做出向她抛去的动作，莉娅很自然的视线移到他的身上， 然后他脱手，她便顺利接住了卡片。 这是什么？ 检查员满意的看向她因为这一系列动作，而在光脑上跳跃的数据波动， 精神力勉强稳定，暂时非常正常。 “那是你新的身份卡。请收拾随身物品，注意听通知和我们一起回首都星。” 小机器人们围着她检测完毕就飞离，莉娅有一种被人脱了看完的错觉，立马躲在自己身边占地最大的惟扬身后， 闻言把手里的卡片瞧了瞧，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因为她躲了多年的检查，让检查员忍不住警告她，“你作为精神力者的身份卡必须去首都星才能激活， 如果你再躲，以后就只能是联邦的黑户了，账户里的星币会全数没收。” “好的。”谈到钱，她才终于乖乖听话。 惟扬还从没被人躲在身后过，她似乎把他当作了一个依靠，让他心生满足， 安慰她道，“军部还会来人和你商量征地的事宜的，放心，不会比你种地的收入差。” 她木着脸，她还没同意征用呢！ 可是她如果必然要去首都星，确实无法管理拉卡。 与其荒废着，或者租给别的农场主，也许给军部征用，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战争一旦来临，谁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会有多大损失， 她如果留在这里，能不能活到最后都说不定。 至少给军部，自己是铁定有补贴有收入的吧？ 如果他们能顺便给拉卡星升级一下武器系统……就更好了。 莉娅啪啪的打着算盘，想着等他们来商量的时候，自己是不是该再提一点要求。 她的躺平种地生活，就这么结束了。 第155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8 可惜的是，除了惟扬他们以外的军部人员，都格外的冷血无情。 她根本无法提要求，不知道多少次听到重复的，“征用之后的安排属于机密，我无法对您做出任何承诺。” 也就是军队驻扎后，会在哪里修建什么，要布置什么样的武器，都不是可以说出来的。 要不要升级星球上的武器系统？那是肯定的，但是有一天他们走了，也会拆的干干净净。 那补贴金究竟是多少？ “这是一个比例，我无法给你确切的数字。 不过我调查了您每个季度的粮食和畜牧产量，有一点您是可以相信的，那就是一定比你现有的收入高。” 她是担心你们不给……惟扬很想接过话来，但是他现在只是一个即将毕业的军校生，还没有说话的资格。 莉娅很想拍一声桌子怒吼拒绝，但如今她就要离开，现在站在自己的星球上的，可不是之前来强征的痞子， 都是实打实的军人，纪律严明，正气肃然。 连惟扬明 明眼神里有很多想要说的，都安静的坐在一边，半个字都不敢说。 她前世里是非常信任军人的──虽然这些年来，她看到的军人也有一部分极为不堪， 但是骨子里的习惯还是没有变，天然的想要相信他们。 她还是签下了同意书。 在不知道补贴金具体是多少，他们也没有透露要不要对拉卡星进行改造的情况下。 之前想出的条件们一一被自己给否了，她瞅着光脑上自己签的字，猛然就有了要后悔的想法。 军队征用，那么她以后就都不能再来了。 她没有家了。 偏偏这时候惟扬蹲过来非常欣赏她的懂事，“以后你就会在首都星生活了，他们会帮你看管好这颗星球的。” “他们给的补贴，够我在首都星的生活吗？” 莉娅把首都星带入帝都的地位，忍不住担心自己的钱包， “够的，”惟扬把自己的光脑编号给她，“如果不够，我给你打星币。” 莉娅似笑非笑的看他，“你好富裕是不是？这意思是要养我了？说来，你到底是什么背景啊？ 你家开矿的？那天还说要划到我名下什么的……” 他如果真的星币多的用不完，那她就不客气了！ “养就养，养你难道不是一件简单事？”惟扬非常大气的挥手，“我先给你……” “等等等等……我们又没有关系，我做嘛要你养。” 她虽然有一些爱财，但是她非常清楚，什么样的可以争，什么样的必须不能沾。 比如她就不能沾染他太多。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心思，只是还不是很确定。 毕竟他们也才见面几回啊？ “我是希望，你以后成为疗愈师，可以多照顾我一些。”惟扬找了个借口，半真半假， “毕竟关键时候，疗愈师能救我们的命啊！” “你是不是夸张了些。”莉娅有点冷眼旁观的味儿，“第一点，也许我没有成为疗愈师呢？ 第二点，等我被那个什么匹配的后，就会和最相合的结婚。我哪里会救你…… 第156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9 忙活一天结束后，莉娅对惟扬的态度改变了很多。 她拖着一只家禽绑在小飞车上，和刚摘的果子和蔬菜一起， 趁着夜色将起，四周亮起能源灯，飞回了红顶小房子。 他被支使一整天，不见一点恼怒，反而开心的很，把她给他的一篮子红果一口一个。 回了小房子，她去做饭，他坐在她的小椅子上，看着下灯光渐起的田野，虫子在草丛里鸣叫，凉风习习， 油然而生一种叫幸福的感觉。 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虽然落后，但也很温馨。 正在磨刀的莉娅可不知道他的想法，他的目光转过来的时候，她刚好擦干净刀子， 利落的一刀割破家禽的喉咙。 嗯，很温馨……惟扬再一次告诉自己。 实地考察还在继续，只有帮她干活的他被留下来共进晚餐，桑万斯他们回了新的飞船上传数据， 只有惟扬没事做，和她一起吃饱了就在躺椅上看星星。 “去了首都星，就见不到这样的夜空了。”他双手放在脑后，舒展身体，非常自在。 “你们不是说那个地方哪儿都好吗。”她摇着腿，啃完一个果子，把核远远的扔出去。 首都星当然很好，那是他出生成长的地方。 “你去了就知道了。”惟扬知道他说什么她都不会信，还不如让她自己去体会。 莉娅不置可否。 “你很难付出信任，甚至包括军部──可是我记得你的养父就是退伍军人吧？” 他始终在想，她说他骗人是什么意思，“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没有，”她很明显没说实话，“你想多了。” “为什么不愿意去首都星？你对疗愈师有很大的偏见。”她刻意的隐藏自己，一定有特别的理由， “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 莉娅的视线从天空移到他的脸上，和你说又有什么用呢？ 他收到她的目光，严肃的坐直了身体，可惜莉娅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桑万斯的声音突然响起，“惟扬，有不明飞行物靠近，注意警惕。” 他立刻站起身来，点开手臂上的桑万斯传来的信息，果然有一艘飞船正在悄然靠近星球， “是你认识的吗？” 莉娅摇头，“我这里一般不会有人来的，”想了想补充道，“应该是，正常情况下都不会有人来的。” 那这一艘靠近的飞船就很可疑了。 军部的人警告多次，他们仍然没有回应，桑万斯他们升起自己的飞船去截停，留惟扬和莉娅在地面看着他们离去。 “常年都不会有谁来，结果一来就是一串。”她忍不住感叹，“都扎堆儿了。” 夜空中两个光点靠近，惟扬与桑万斯保持着联系，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也许不太对劲。 果不其然，桑万斯的声音越加严肃起来，“警告！再不证明自己的身份，将等同于威胁！请配合军部执法！” 对方缓慢的飞行着，突然一个奇诡的转向，避开桑万斯的飞船，绕到其后，并且将武器对准了他。 “桑万斯──” 半空中的猛然开火让莉娅惊了，“这是？” 怎么就打起来了？ 两只飞船在夜空中翻滚躲避，互相攻击，追逐着从他们可见的地方飞到远处， 惟扬转过头来问她，“你的飞船呢？借用一下！” 莉娅急忙带着他去她的库房，然后眼睁睁看着他追了过去。 留她站在安静的红顶小房子边，觉察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拉卡星确实不能再留了…… 一只不明飞船尾部冒出青烟，被身后的攻击追的无处可逃，慌不择路的撞向夜色中的果林里， 惟扬赶过来的时候，桑万斯和检查员他们已经打开坠落的飞船门，将里面的驾驶员拉了出来。 “摩厄星人？”惟扬拉开防护面罩，面罩下的脸布满鳞片，满是肉瘤，牙齿露出嘴唇，眼珠漆黑无光，对着他龇牙威胁。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摩厄星人虽然凶猛但智商不高，在星际中多是被充当炮灰， 桑万斯与惟扬暗道不好，立刻后退躲避，隐蔽身形， 果不其然，在他们不远处，一座巨大的黑色飞行物撤掉隐身系统，慢慢显露出来。 巨大的舰体上，扭曲的文字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就是造成边境星系不稳的罪魁祸首──迪安尔族。 他们已经开始试探性的进入联邦的边境， 这简直就是不宣而战了！ 黑色舰船中打开一道大门，悬梯落下，从内走出一排又一排的迪安尔士兵， 他们全身包裹在合金的防护服里，只有头盔里垂坠的长触须表面他们的身份。 为首者头盔处的红灯一闪一闪，说出联邦星系的通用语， “你们都在我们掌握之中，如果不投降就尽数歼灭。” 惟扬咬牙勾起嘴角，与桑万斯对视一眼，域外星系的迪安尔族，果然够狂妄啊！ 看来已经摸清了他们人少，就肆无忌惮了。 不过……也太小看他们俩了。 惟扬伏低身体，仿佛一只豹子遇见了猎物，眼神紧盯着远多于他们的敌人，蓄势待发。 “上一次输给了你，这一次我可得扳回来。”桑万斯不甘示弱，“总不能次次让你赢。” “那就比比看，谁击中的最多──桑万斯，加油。” 惟扬与桑万斯的相识就是源于他次次都输给了他，惟扬的天赋比他好，一旦兴奋起来，爆发的能量远高于他， 但是同样也有坏处，一旦超过阈值，躁动的能量无法梳理，就容易失控。 好在惟扬还没有经历过。 只是这一次…… 检查员在身后感叹，新的军校毕业生就是狂妄，仅两个能力者就敢挑一座舰船的人员。 怎么着也不能让年轻的他们来承担一切，但是很明显，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宁静的边远农业星拉卡田地里小小的战斗，开启了联邦与迪安尔族长达数年的摩擦。 从今天开始，一个叫惟扬的年轻军校毕业生，正式踏入了军界， 他往后的精彩人生，都从此刻开始。 现在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只一心沉浸在战斗中，像一个真正的杀戮机器，收割臭名昭著的域外迪安尔族人性命。 “a”级人类，顾名思义身体每一项数据都高于普通人类，天生的猎手与军人。 身体强度与敏捷拉到最满，没有谁拦得住他们的攻势。 第157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10 血与火激起人心中最暴虐的神经，军校出身的人，没有谁会害怕失败， 他们只怕自己不能在战场足够痛快。 当站立在尸山血海里，以最原始的力量获得胜利，刻在基因里的颤栗传遍全身， 让人忍不住想仰天长啸，宣告自己才是最强！ 检查员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无视任何防护措施，撕开迪安尔人的身躯， 以他看不清的速度，撞飞准备瞄准他们的武器，看起来装备精良的敌人，转瞬间就乱起来。 他是知道军部里“a级”人类的存在的，他也不是没见过他们的威力，但是这两个还是刚从军校毕业的学生啊！ 这样的实力从军部底层做起，谁能压得住他们？ 他只能在一旁补枪，操控飞船的攻击系统，去轰击迪安尔人的舰船──差距太大，有点难度。 保存好从他们最开始到现在的视频，足够让他上报联邦后，与迪安尔人正式开战。 而惟扬和桑万斯也没有想象的轻松。 其实这算是他们第一次对敌实战，一开始就难以抑制的兴奋，整个人都如同燃烧起来，跃跃欲试， 酣畅淋漓的战争，手刃敌人的快乐固然让人爽快，没有经验的他们，很快就出现了能力者最初进入战场的通病， 那就是能开始，但是止不住了。 他们能极速进入战争状态，但是缺少经验代表缺少自控能力，在战斗中越来越杀红了眼，大脑失去了说“停止”的想法， 让战场越来越血腥。 检查员开始觉得不对了，他等他们暂时停歇的时候，趁机会去给就近的人注入一针，“清醒一点！” 桑万斯没有陷入太深，头一疼就勉强停住了手，第一时间去寻找惟扬，却见他越来越激动，把舰船的楼梯都撕碎了。 一副癫狂至极的模样。 看情况他是一定输了，他们那一届，有谁比得上惟扬的疯狂呢？ 这一针给他有些浪费了，“还有吗？我觉得他更需要。”他指着惟扬的身体，试图走过去制止他。 检查员摇摇头，“你们应该有备用抑制剂吧？第一次见血太容易出事了，怎么会没带上？” 桑万斯确实没带上，他一直认为他自己是不可能失控的。 倒是惟扬有，却给了莉娅抑制精神力外溢去了。 对了，莉娅。 惟扬说，她的精神力和基因都一定与他非常相合，她虽然还没有成为疗愈师， 但是也应该有能力找回惟扬的神志吧？ 只是梳理精神而已──让惟扬暴虐的神经平静下来，如今只有她可以试一试了。 “把莉娅带过来。如果不行，惟扬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这里太偏远，离他们最近的真正经过学习的疗愈师，都在星系之外， 等她赶来，惟扬都已经自行恢复，也会留下永久的精神痕迹。 谁也没有预料到，他们两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首次实战，没有疗愈师在的全力战斗， 就是两败俱伤，以一换一。 惟扬已经把迪安尔人杀的七零八落，寻找目之所及的任何敌人。 一身血腥气比桑万斯更甚，战斗服上属于迪安尔人的体液滴落下来，那是不同于人类的蓝紫色血液， 像随意泼洒的颜料，在他的满背满身都留下痕迹。 他眼珠无机质的盯着敌人，根本不让他们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再不把人带过来……他就要把我们都认作敌人了。” 桑万斯推着检查员，“我来守住他，你快去！” 然而莉娅这里也出现了危机。 她在惟扬走后就躲入了地下室，通过小机器人来查看他们的情况。 当在屏幕画面中发现一小队迪安尔人靠近时，她还没来得及攻击，他们就率先开始轰炸她的小房子， 以至于整个地下室都跟着晃了几下，墙面扑簌簌落下灰来。 莉娅本想反击，但看到他们手中的新式武器，又联想到不知道暗处还有没有别的援手，只能忍气吞声。 苟着吧！ 剩余的摄像头传过来的图像里，明显看到她的小红顶屋子已经被炸毁大半， 他们在废墟上逡巡，似乎没有寻到对他们有用的东西，砸坏了完好的所有家具后，又晃晃荡荡的离开。 她眨了眨眼没动，没一会儿，果然又返回了几个，直到确定没人后，彻底离开了。 到现在，她才松了一口气。 惟扬那边已经打上了，几个人能对付得了十倍于他们的迪安尔人吗？ 这群家伙毁坏了大部分摄像头，她现在想去看他们的战况都不能了。 她试探着去推地下室的大门，谁知竟然纹丝不动， 这让她有些许的慌乱，地下室就这一个出口，外面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她怎么出去？ 难道是被炸毁的废墟倒塌在了地下室门口，堵住了？ 她双手加双腿用力都丝毫撼动不了，急忙去寻找通讯却发现自己没有留他们的通讯码， 而更加让人绝望的是，地下室的能源突然一下子断掉， 没有了照明，控制室突然集体黑屏下来，只有红色闪烁的警示灯，在一片漆黑里， 加重紧张的氛围。 她隐藏的能源仓库也被毁了。 出不去了。 莉娅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汗水一滴接一滴的落下，慢慢滑下来蹲坐在地， 怎么办？惟扬和桑万斯他们还能回来吗？ 回来后会来找我吗？ 如果他们出了事，那谁能知道她被掩埋在废墟的地下室， 她难道要困死在这里吗？ 越想越绝望，莉娅咬着自己的手指，不知不觉间身体也开始不对劲， 昏昏沉沉间，她像溺水的小孩一样，呼吸困难， 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希望有一只大手砸烂墙壁，把她从溺毙的危险中拯救出去。 谁能来救救我…… 头发被汗水打湿成一缕一缕，眼前的黑暗交织成蠕动的魔鬼，嘶吼着向她扑来。 “什么？房子被炸毁了？她人呢？”从检查员处得来的消息让桑万斯顿感不妙， 而他的面前，惟扬已经盯上了他。 他默默后退一步，低声道，“你冷静一点，我带你去找她，行不行？” 第158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11 血，都是血。 他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身体里疯狂的奔涌，眼中只分的清活人和非活人。 身体的一切行为都遵从着本能，暴虐的因子在聚集，惟扬享受的深深吸了一大口腥臭的血味， 仿佛那是对他无上的称赞，是附带的战利品。 还有一个活的…… 他的大脑自动评估对方的实力，对方似乎说了什么，他听不清楚，不过，那重要吗？ 杀了就好了──他们存在的意义，不就是杀戮和胜利吗？ 桑万斯见他毫无反应，就知道他是真的失控了。 在局势未明的时候，两个人动手是最次的选择， 他不怕和惟扬的比试，但是不能是现在── 星球上不知道还有多少迪安尔人，他们的支援还没到， 惟扬保持这样的状态太久，将会对他的精神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来吧，我们去找她，”事情最好如你说的那样，她与你足够相合， 哪怕她还不是疗愈师，也希望能够找回你的神志。 桑万斯把自己当作诱饵，带着惟扬往红顶小房子赶去。 一路上众多的农业机器人被破坏，再也不像之前有条不紊的忙碌，也没有暗暗对准他们的摄像头。 桑万斯有极为不好的预感。 检查员在小房子附近也没有找到她的踪迹，根据周围机器人的状态，她的能源仓库应该是出事了。 那么她在哪儿？ 被迪安尔人抓住了？ 她是个野生的精神力者，如果和能力者绑定了，对方就能轻易的闻到属于伴侣的香味， 但是现在上哪儿找呢？她连怎么使用自己的精神力都不知道。 精神力是什么？ 她只知道那是她身体里的一股能量，它们像一个个气泡，有时候细碎的看不见， 有时候又凝结成一团，里面像是装了流动的液体或者气体，试图吞噬和包裹什么。 这个东西能用来做什么？可以拿来自救吗？ 她将身体里的精神力全都释放出去，眼前漆黑的地下室一点点亮起荧光， 以她为中心，地面亮起的光点慢慢涨大，她似乎听到“啵”一声，一只又一只蘑菇冒了出来， 在她的周围簇拥着生长，有的还向她扑撒孢子，在半空勾画成水母的样子，在她的身边飘来荡去。 “所以你们有什么用？吃了顶饱吗……” 她觉得自己更难受了。 首都星吹的厉害的精神力，就是拿来养蘑菇的？ 还是说，只有她是蘑菇？ 又一次的精神力外溢让她体温升高，手脚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也不想再动，在汗水滴落如此迅速的情况下，她撑不了多久，身体就会垮掉。 ──── 桑万斯半路又遇到了一队迪安尔人军队，都不用他出手，杀疯的惟扬就一股脑儿撕的粉碎， 他双手撑地，肌肉隆起，在金发的桑万斯后退的时候正要攻上去， 却突然停了下来。 一阵若有似无的香味飘散，没有理智的惟扬只剩本能去分析，却突然由于香味在脑海里闪现出一系列的图像， 是她…… 不同的猎物不同的欲望，“是她的精神力……惟扬，去找她吧！” 桑万斯也闻到了莉娅精神力外溢的味道，他没有什么感觉， 但是惟扬却不一样，他只一会儿便果断的放弃目标，头也不回的朝着精神力的方向寻去。 那是致命的吸引力，是他不用思考本能的追逐。 不用桑万斯的指引，惟扬就直直的朝着红顶小房子跑去。 也就是说，她还在那里。 可是检查员不是说，没有生命的迹象吗？ 跟着好友的金发男子，眼看着惟扬冲进了小房子的废墟里，这里满满都是她的味道， 是她外溢的精神力，在聚集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桑万斯不禁叹气，首都星的老师们要是看到她这么用精神力，不得骂她个狗血淋头…… 他肯定是与她没有一点匹配度的，以至于身处于她纯度极高的精神力场里，除了感觉有一点舒适， 并没有像惟扬那样的痴狂。 瞧他现在一眼都不看他了，半眯着眼睛极为享受的模样，顺着她精神力的走向，寻找她的所在。 惟扬说她与他肯定匹配度极高，所以他能感觉到她精神力的一丝一缕，在摇摇欲坠的废墟里， 他终于找到了精神力的主人所在的方位──地下室。 加了厚重钢板的墙壁在惟扬的手上被轻松抬起，大大小小的碎石被他徒手刨开， 他现在一心一意要找到她，因为已经感觉到她的绝望和低落，即便脑子不再清醒， 也要用尽全力到她的身边去。 桑万斯走近一步就被他紧紧的盯住，威胁的眼神向他而来，警告他离他的宝贝远一点。 好吧好吧……桑万斯只能老实的站远一些，难以想象惟扬还能有这么“单纯”的时候。 这就是他们能力者的宿命吧。 无论有多强，他们的脑子都会不自觉的追寻属于自己的那一位。 然后圈住，占有，打上他们的烙印，谁也不能觊觎，谁都抢不走。 快要失去意识的莉娅似乎听到了砂石滚动的声音， 她被自己的蘑菇包围了，倚靠在一圈儿半人高的伞盖里，连睁眼都十分的费力， 地下室的大门动了一下，从缝隙中流出一点沙子和碎石，让她知道这不是她的幻觉。 有人找到她了。 随着一声粗暴的拉动门的声音，来人仗着自己力气大，把门连着还压着的碎石统统掀开， 一脚踏了进来。 莉娅艰难的抬眼望去，脏兮兮的作战服，从长腿到有力的细腰，到胸膛上的不明液体，再到一双深邃又专注的眼睛。 他从进入地下室，就锁定住了她。 踩着她的蘑菇们，每一步都带起孢子的飞扬，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一声不吭的把她圈住了。 放在她腰后的手力气不小，软哒哒的莉娅下巴磕在他的肩膀，皱眉想呼痛， 一只手在他身上抓哪儿都抓不住，又抬不起来，只觉得他一身硬邦邦的，但是又很暖和， 她的脑子也开始不清醒了，咕哝道， “你踩到我的蘑菇了……它们好不开心的。” 第159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12 两个人在蘑菇群中相拥，惟扬躁动的心慢慢地安定下来，理智一点点回笼， 属于她的精神力场平稳祥和，里面有她的一点懒洋洋， 就像在阳光下晒太阳的鸟儿，悠闲地梳理每一根羽毛。 她是个很强的精神力者，不用任何锻炼都能释放出绝对柔和的精神力，平定他内心的暴乱。 但是就是不会控制── 为了求救而大量释放的精神力非常浪费，消耗她的身体导致她现在失力很严重， 因为精神力外溢而出现的潮热，让他刚刚才缓和下来的神志，又有些乱起来。 他把她整个人拢在怀里，顺着她的脊背安抚着，希望她身体的不适尽快过去。 他们没有抑制剂给她打了。 桑万斯悄悄溜了进来，没有因为惟扬之前的敌意就有介怀，从怀中掏出军用的营养剂扔给他， “补充好能量，只能她自己熬过去了……你自己也要稳住啊！” 现在他如果忍不住与她做了什么，后续就怕有极为可怕的后果。 “我知道──”惟扬咬开营养剂喂给她，“我是那种人吗？” 好友同意的点点头，“你不是……但是你在她面前实在是，有点太过了，我怕你忍不住。” 单从他的表现看来，也许两人的匹配度，不是一般的高啊！ 她什么都没做，他就恢复了。 难道是她的精神力比较特殊？ “蘑菇？”他有点想笑，“好像没有听说，谁的精神力具象化会是蘑菇的。” 大部分都是无法具象化的，精神力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对他们的用处和影响不大，不检测，谁都不知道谁有。 但是有极小的一部分人是可以把自己的精神力具象出来的， 只是每个人都不一样，有的可能是自己熟悉的景象，一个杯子，一只动物， 也可能仅仅是一团看不清形状的云朵。 联邦历史的记载里，曾经有一位疗愈师的精神力具像出人类模样，让他的配偶吃了一辈子的醋。 不过这样五彩斑斓还在吐孢子的蘑菇，还是第一次见。 惟扬一手擦去她脸上的汗水，拨开她的头发问她， “莉娅？还要吗？够不够？” 桑万斯的担心不无道理，他其实现在并不好受，她现在毫无反抗能力的躺在他的怀里，让他有十足的冲动， 想和她绑定。 想把她占为己有。 但是不行── 他们每个能力者都会学习的一个过往惨痛案例， 曾经有过一名能力者强行占有了一名新的精神力者，但是在她清醒过后，感情极为细腻柔软的人，没几天精神就开始崩溃， 不仅疯狂的伤害他，更是在伤害自己，无论怎么安抚给她安全感，都没有用。 在给了她麻醉剂的情况下，她在睡梦中精神力一点点自我蚕食，再也没有醒来。 军校里的教官几户提溜着他们的耳朵告诉他们，“绝对绝对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事！” 惟扬是优秀的毕业生，他当然知道，但是却没有人告诉他，这么难熬啊！ 他把她的手臂捞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莉娅顺势抓住了他的头发，紧贴住他向他寻求安全感， 嘴唇无意识的在他的脖颈擦过，让他一手握住她的腰固定，希望她不要乱动。 他可难受了！ 第160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13 他在刻意的勾引她。 她虽然反应慢半拍，也意识到了。 惟扬手很规矩，但是紧紧摄住她的眼神，不说一句，却胜过千言万语。 莉娅仅余的思想问吵闹的蘑菇们，“要不要上？” 它们似乎闹的更欢了，她估摸着它们的意思，在惟扬的眼神似有若无的落到她的嘴角的时候， 暗暗叹了一口气，主动吻了上去。 磨磨唧唧，明明想要又偏不肯说。 一个好看的男孩子对你有意图，能拒绝吗？ 亲一下而已，还能缓解身体的不适，有什么不行的呢？ 反正她赚了。 惟扬如愿以偿得到她的主动，立刻笑弯了眼反客为主，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在她懒洋洋的回应里，越来越沉迷。 她又软又暖，有一股果子的香味，像是他一口咬伤了刚从枝头摘下的青红加林果， 一口下去就是酸酸甜甜的汁水，和他尝过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 女孩子是这样的吗？ 他垂着眼仔仔细细的观察她的每一个表情，含着她的唇，不敢再用力一点。 不想惹了她不开心，这关乎着他们的以后！ 他的贪婪与小心都落在莉娅的眼里，抓住他头发的手落到他的耳后， 自他的耳朵尖顺着轮廓划到耳垂，惟扬整个人都颤抖几下，唇舌忍不住用了些力， 明明是他先要撩拨她，现在却是被她蛊惑了。 瞧她气定神闲，懒洋洋的样儿，就只有他自己越来越难耐？ 相比于惟扬越发激动，莉娅却越来越清醒，热度在退却， 他的急切与渴望让她精神稳定下来，抬眼间，便见到他的头顶上，“啪”地冒出一只蘑菇。 趁着他换气的时间，她的手爬上去揪住了这只乱跑的蘑菇， 惟扬笑意盈盈，把她捞住靠的更近一些，另一只手固定住她的头，不让她的视线落在除他之外的任何地方， “你喜欢我的吧？” 他想从她的嘴里确定这点，“是不是对我很有好感？是不是像我被你吸引一样，无法抑制的被我吸引了？” 虽然听起来很不要脸，但是这就是他认定的“相合”。 莉娅好想吐槽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种话如果从别的人嘴里说出来，多少让人觉得好笑。 但是他说出来，她发现自己好像不能反驳。 她被他吸引了吗？不知道。 好感确实是有的。 任谁面对这样一个男孩子都不会无动于衷吧？ 惟扬也不是非要她的回答，见她不说话，就想要再来一次。 然后神志恢复大半的莉娅侧过脸躲掉了。 满脑子问号的男孩子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变了？把她的脸扮过来， “怎么了？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 悄悄把他头上的蘑菇摘下来握在手里，莉娅将身体退后又被他压回去， “别不说话啊，我、我也是第一次，没经验……” 这是哪儿跟哪儿？！ 莉娅头疼，“不是……你挺好的。” 理智回笼的她只是觉得，这样不清不楚的继续，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才认识多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她还没有想过要和谁发展一段关系，说白了就是不想负责。可是沾染了他，还能退掉吗？ “你惹完我就想丢了是吗？”惟扬算是看出来了，她的精神力一平稳就想甩掉他了。 “不是──”虽然心中是这样想，却绝对不能说出来。 “是你先主动的，”惟扬的表情有些委屈，似乎在指责她，“你先吻我的，你要反悔吗？” “没有反悔……”她只是逃避负责，并没有后悔主动招惹了他。 惟扬接着提出要求，“那再来一次。”他还没吻够呢！ 清醒着的莉娅，却下不了嘴了。 他没有刻意的靠近，俩人明明靠的很近，极其暧昧的距离，却因为她的清醒，变得有些尴尬。 他等着她主动，莉娅看着惟扬的脸，和蘑菇们碎碎念， 再来一次吗？怎么办？我不敢了！ 有什么不敢？你刚刚不是亲上了吗？ 那是我没脑子的时候做的事！亲了人以后呢？我和他算什么？ 管他算什么呢？反正你又没吃亏！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她在和蘑菇们争论，惟扬在耐心的等待。 终于，莉娅沉了沉气，一手撑住他的肩膀，昂起了下巴。 不等她完全靠近，惟扬已经弯起嘴角主动咬了上去，把她生生压的后仰， 又被他一手撑着后背倒向他，热情的不得了，甚至左右晃动着身躯， 惬意自在的气氛也传染给了她，让她也感受到他的欢欣。 他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莉娅原本觉得会尴尬，现在却被他带的也认真起来，她本就是不讨厌他的。 “咳咳！”本来渐入佳境的两人被一声咳嗽突然打断，莉娅一瞬间就挣扎着想后退， 被惟扬稳稳的抓住，不允许她半途而废。 而咳嗽的人倒尴尬的转过身去，也觉得自己出现的时候不对，但是现在再走是不是也不太好？ 只等着他终于满足的放开人，莉娅懊恼的躲他远远的， 惟扬才转过身，大拇指擦过嘴唇，看着她带点儿气愤的背影，轻轻的笑着问好友， “怎么了？” 完全不管莉娅尴尬的快钻进地底了。 桑万斯清了清嗓子，“检查员去寻找莉娅的路上，失去消息了，合理怀疑是被剩下的迪安尔人抓住，我们得去把他找回来。” “上面的支援什么时候到？”他们已经撑了很久了，他们两个人再怎么样，都不能继续决定未来的局势走向了。 究竟要不要与迪安尔人大战一场，打到什么程度，这都是需要上级来决定。 战争，岂能是说打就打的。 “不知道。”拉卡星太偏远，最近的联邦舰队赶来也需要时间。 “莉娅和我们一起去吧……放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桑万斯主动提及她，“惟扬不知道还会不会失控，需要你来稳住他。” 说正事就不管尴尬的了，“我不会啊，那什么精神力，我都不会用。” 惟扬眼神亮亮的看她，让她一点点脸红，“刚刚不算吧？” 第161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14 “你只要在他身边，就好了。”桑万斯中肯的答道，“不用你做什么，他自己就恢复了。” 他没有说什么匹配度的事，这是他们当事人双方的事，他掺和进去不太好。 莉娅一头雾水，“这么简单？那根本就不需要去首都星学习啊？”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是你们俩的个人情况，和别的人差别太大，才会觉得简单。 不是每一个精神力者和能力者都能不用磨合就能这么契合的。 惟扬完全信任她，对她的感觉足够深，只要感觉到她的精神力就能不自觉的吸引过去，无论脑子里是什么。 可以说，他的本能里，除了战斗就只有她了。 而且她还排在战斗的前面。 在失去神智的时候，得到她的威息，就能自动优先去寻找她， 这已经是和他们的训练相违背了。 军部不会允许她这样的人处在掌控之外。 万一有一天惟扬完全失掉神智，她甚至能将他当作傀儡，自如地控制他去做任何事。 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对惟扬来说意味着什么。 “和我去首都星──”惟扬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说出这句话了，一开始是小心的提出要求，现在是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而且在等着她的答案。 她站起身和他们一起走出地下室，假装没有听到，然而这一次惟扬自觉他们的关系进了一大步， 需要她给出确切的答复了，“莉娅？好不好？” 她无奈的抬头看他，无视桑万斯看好戏的表情，“我能说不去吗……我还能去哪儿？” 惟扬说的，可不仅仅是这些。 他话里的意思还包括，和他绑定，和他成为配偶，成为属于他一个人的疗愈师。 但是现在说这些还是早了点。 他们刚刚才亲吻呢──她还没有多喜欢他。 寻找着可以代步的小飞车，三个人去往追杀星球上迪安尔人的路上。 莉娅躲在他们的身后，把驾驶位给了他们，竟然完全没有她开着的时候颠簸的感觉， 让她在想那一天，惟扬是怎么在她的身后还能自在的看风景的？ “要我帮忙什么吗……”明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她还是很客气的问他们。 “你安全就好。”惟扬很想凑过来吻一下她的额头安抚她， 可惜她是个木头，完全没有再靠近他的意思。 看来要与她建立一段足够稳健的关系，任重而道远啊！ 桑万斯优先发现敌人，“人数不多……”他瞧了眼惟扬，十来个敌人，他们去一个就够了。 现在正是在心上人面前，大展身手的好时机。 多年好友，一个眼神就能足够代替言语。 活动活动手指，惟扬和桑万斯说了一句，“保护下她，”就直接从小飞车上跳了下去， 莉娅惊了一声，“哎！” “他不会有事。”桑万斯笑着点开惟扬身上传输回的录像，画面里他的身影从空中落下， 像一只豹子扑入猎物群，引起一片腥风血雨， 莉娅带入他的视角，竟然觉得自己也兴奋起来，好像在敌人之间游走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第162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15 惟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来的时候，就只见着桑万斯和莉娅谁也不理谁， 连带着她对自己也冷了一些。 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决定先去问好友，桑万斯苦笑着低声还原对话，惟扬听完了也没意识到她为什么不开心了。 只好硬着头皮去问， 莉娅一脸冷漠的看着他，一个字都不想说。 精神力者，那奇怪的、多变的脾气啊！ 他们一起以一种诡异的安静氛围继续，在下一次桑万斯独自去侦查的时候，惟扬悄悄凑过来问她， “还生气吗？” 她其实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很，抬眼看他的表情，想说自己不生气，又突然停下了嘴， “你这样的家庭，早就给你安排疗愈师了吧？” 他的人生什么都不缺，怎么会和自己有牵扯？ 不过就是逗自己玩儿。 “我哥哥是疗愈师──他效力于军部，还没有匹配到最合适的精神力者。”他不想隐瞒她， “别的没有安排……我比较特殊，一般的疗愈师对我不起作用。” 他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强是真的强，但体检出来的数据也是非常危险的。 他就是极度依赖专属疗愈师，极其难以配合的人。 “所以你只是想要一个疗愈师而已，怎么，没有会死？” 她说话特别不客气，觉得他接近自己只是有目的而已。 把她当作工具人吗？ “会死。”惟扬很实在的告诉她，关于他最大的秘密，“我如果没有专属疗愈师，在盛年就会精神崩溃， 陷入疯狂，神智尽失。” 莉娅原本不信，看到他认真的表情，连问一声“真的吗”都显得多余。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欺骗人……”在她眼里，你如果需要一个疗愈师，可以大大方方的来告诉她， 我需要你的精神力，所以以后帮助我好吗。 而不是做出一系列暧昧的举动，把感情掺杂其中。 在她的眼里，感情和利益纠缠，就不纯粹了。 她也会怀疑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她的不安全感在扩大，连带着他的话都开始不相信了。 惟扬尽力安抚她的心，“我没有骗你，无论是哪一句话都没有。精神力者与最匹配的疗愈师之间， 非常容易产生感情，这是很正常的。”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还不知道你是精神力者呢。”他说到这里笑起来，想起与她对视的第一次。 所以他和她──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奇怪的精神力了？ 极度敏感多疑的她都忘了，一开始她想要的只是缓解身体的不适而已。 怎么现在就开始患得患失了呢？ 莉娅一边讨厌自己难以控制的情绪，一边又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她要和他在一起吗？ 她不讨厌他，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一声通知打断她胡思乱想，惟扬拉着她往外走，“走吧，去看一下桑万斯── 我们的人马上要到了。” “你们的人？” “军部派了一个舰队过来，这群迪安尔人跑不掉了。”惟扬看起来格外轻松，像一个小孩子在献宝， “你见过军部的舰队吗？主力舰有高能炮还有最先进的生物力场，又大又威风！ 以前见习只是看过，这一次说不定我们就能登上去！” 年轻的军校生对武器的热爱显然超越一切，也不管她听不听的懂，说一大堆专业词，手舞足蹈。 “不知道来的是哪一个舰队，这里的敌人太少了，主力舰估计都不会开火，可惜！” 他此时终于发现她完全对这些不感兴趣，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太开心了。” 俩人在夜晚流萤里走着，她低头瞧着地下小心脚步，惟扬本来跟在她身边， 突然站定，仰头看着半空，“来的比我想象的快呀。” 什么？ 半空中的光线一阵扭曲，她原本以为的夜空，隐约间缓缓划过一个黑灰色的影子。 不，不止一个。 它们在夜色里安静无比，什么时候遮天蔽日，完全代替了黑夜，她都没意识到。 不同于别的飞船还有一些噪音，它们完全没有一点动静，就连舰身上闪烁的小灯，都和萤火虫完美的贴合。 他们像游动在海洋里的鲸群，寂静、肃杀，配合完美。 这才是联邦内最顶尖的科技造出来的产物。 是这个世界科技最完美的呈现。 她站在他们之下渺小的就是个蝼蚁，只看得见离她最近的舰队腹部精密的结构，无懈可击，触手可及。 她被震撼到失语，惟扬立刻通知桑万斯，然后一把捞起她就跑起来， “想不想凑近了看？或者摸一摸？” 要挣扎的莉娅一听就不动了，“可以吗？不会被抓吗？这应该是机密吧？” 她真的非常非常好奇，这个世界的顶尖科技是什么样子。 “就算是军部的人，也不能随便摸吧？”何况你还刚毕业，还没有正式入伍呢！ 他把她的双臂拢在自己脖子，让她抓稳了， “我刚刚看到编号了，哈哈哈──来的是熟人，别怕！说不定还能坐上去看看！” 他看出来了，她对舰队感兴趣的很，“很喜欢？” “不好说喜欢不喜欢的，我们偏远的地方还从没见过呢──它们看起来好厉害……” 她喜欢足够强的存在，那会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当然厉害，以后我也会拥有一支舰队。”他信誓旦旦的表示，在她不信的眼神里骄傲的仰起头， “你就等着吧！” 你就吹吧……莉娅想吐槽，但是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又想起桑万斯说过他的家庭和他的实力。 也许他真的能实现。 “他们是去接桑万斯和检查员的吗？”莉娅感觉风在耳边呼呼吹过，不知道他跑的有多快， 远远的看到了悬在半空中的十来艘大大小小的舰艇，其中一艘精致的小艇上，有个人扶着栏杆朝他们望过来。 惟扬悄悄侧眼看了下一无所觉的莉娅，大大方方的抱着她走近了他们，直到她发现了不对劲， 在众目睽睽下她挣扎着从他怀里蹦下来，尴尬的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好。 身边的惟扬扬起脸对栏杆上的男人叫到，“哥，你怎么来了。” 第163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16 哥？ 惟扬的疗愈师哥哥？ 男子矜贵的点了下头，一身藏蓝色的贴身大衣，显得他人格外修长。 “我们离得最近，接到求援就赶过来了。怎么，你对付不了？” 他与弟弟七分相似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神划过他身边的莉娅，眉毛微皱， 女人？ “第一次战斗失控了？你的抑制剂呢？”他缓缓走下悬梯，干净的长靴踩在实地干草上， 身后是威风凛凛的舰队，看起来凛然不可侵犯。 哥哥刻意的忽视他身边的女孩，让惟扬有些不满，“是失控了，但是她把我唤醒了。” 他把莉娅强行拉进他们的话题里，让莉娅一脸懵的看向他，你做什么？ “唤醒？疗愈师？”哥哥这时候才算是正眼看莉娅，正式的自我介绍，“联邦直属莱夫军团，惟尚。” 他们兄弟间的谈话为什么要带上她？ 莉娅只能硬着头皮，“莉娅·阿历克斯。” 她没有说出自己所属的单位，难道不是疗愈师？ “你好，莉娅，很高兴认识你，作为疗愈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偏远的星球上，并没有军队。” 没有跟着军队，到处乱跑的疗愈师，也太不负责了！ “她还不是疗愈师……她没有去过首都星，但是有很强的精神力。” 惟扬非常主动的护着她，“哥哥你别吓到她了，我和她匹配度很高，她对我的精神治疗作用很大。” 没有受过首都星学习的，偏远地区的野生精神力者？ 还和弟弟匹配度很高？ 惟尚眯了眯眼睛，冷下脸，“逃避身体测试，甚至逃避作为精神力者的义务，为国效力。 莉娅小姐，您是个很不好的例子。” 不仅是如此，“我需要您的详细资料，请原谅我的谨慎，因为您出现在的太巧合了，需要先确定您是不是细作。” 他身后跟上来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惟扬怒道，“惟尚！你做什么？” “为了你好，我的傻弟弟。你根本不知道一个过于契合的精神力者，意味着什么。” 她出现的太快也太不是时候，惟扬身份敏感，不应该随便就和一个人绑定， 特别是她没有在首都星学习过，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应该如何是好？ 她究竟是不是细作？还是说她有没有足够的责任心做好一个疗愈师，够不够对他负起责任， 在未来会如何，根本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莉娅能理解做哥哥的心，她虽然对于什么疗愈师的并不太感冒，答应去首都星也是不得已， 但是被怀疑是细作，就很难受了。 “查吧──我不是，不怕查。”她一口答应下来，“怎么查？桑万斯和检查员那里不是已经扫描了我的数据了吗？” 难道要重新来？ 惟尚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由我们舰队专门的医疗官，给你做个全面的检查。你没有学习过控制精神力，我还得亲自试一下，你的精神力是否健康。” 同为精神力者，他要严格把控出现在弟弟身边的人。 他才刚认识她吧？怎么就认定他们匹配度很高了？ 第164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17 “任命书下来了──惟扬，我们得离开这里。”桑万斯提醒他查看自己的光脑。 如今拉卡星的事务被惟尚带领的莱夫军团接管，他们和检查员被召回， 军部给俩人重新安排了职务，即将编入新的队伍，这趋势，是要与迪安尔人直接开战了。 他们早有预料，但是莉娅呢？ 没有人说过她的安排？ “她呢？”他不怕去前线战斗，但是她的去向，他总得知道吧？ 说到这里桑万斯也奇怪，莉娅的数据已经上报，为什么没有对她的安排？ 她是一个很有潜力的精神力者，军部不可能无视她这样的好苗子。 除非…… 惟扬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拼命想要联上和哥哥的通讯，“惟尚！” 他在军部把莉娅要到他的军团里了！ 惟尚作为军部高层，可以在第一时间就收到更新的精神力者的资料， 所以在他们赶来的路上，他就已经迅速的把她捞到自己的手下了。 莉娅一点儿都没学习过，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适应军团的节奏？ 惟尚在军部的名声堪得上“冷酷”两个字，她才刚从农业星离开，就要面对他了？ “惟尚！”就不能让她先去首都星慢慢学习吗？！ 可惜他亲爱的哥哥，不准备给予他任何答复。 他双手环胸，从透明的墙壁瞧着满是警觉的女孩，“我那傻弟弟，大概是回过神来了。 怎么样？老肖，她的身体数据都是真实的吗？” 他确实要仔细的重新核实莉娅的情况，为了弟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因为他已经向军部要了她来。 她以后会是他手下的疗愈师，他看过弟弟的身体波动情况，确实是她让他清醒了过来， 那么她就绝对不能落入不可信的人手下。 他们的父亲政敌不少，不能让她成为捏住弟弟的把柄。 “误差是在可接受范围内，”肖博士一头的银发乱七八糟，屏幕上飞快闪过的数据比检查员的机器人们更加细致， 半空中模拟出的她的身形，在立体旋转着展示，比她在观察室内的状态要配合多了。 “没有受过首都星训练，她就像是拿着武器不会用的孩子，对自己对别人，都很危险哪。”肖博士点了一下屏幕， 模拟出探测到的她的精神力场可影响的范围， “你把她拦下来，是想亲自教她？” 如果没有战争，惟扬和她一起回去首都星，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的形势，她如果单独去首都星，就怕会遇到想利用她给他们家使绊子的人。 “我有学习精神力的资料，她就算不去首都星，我也能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疗愈师。” 肖博士不怀疑他的能力，他只担心这个看起来还很简单的女孩，能不能承受的住他的“教习”。 惟尚可不是首都星精神力学校的老师们，会一步步来，循序渐进的教育， 已经在军部走上高位的他，只怕会把女孩当作手下的军士， 以非常人的方法，迫使她尽快学会使用和控制自己就的精神力── 他自己就是疗愈师，没有谁比他更懂他们的临界点在哪里。 第165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18 惟尚带领着莱夫军团，清理还遗留在拉卡星上的迪安尔人。 这对他而言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战斗，根本无需他亲自关注。 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能悠闲地翻着光脑，把舰艇外的火雨战斗，当作背景板， 偶尔瞥过去一眼，再嘱咐声军团的小子们悠着点儿，别把地都给犁平了， 瞧星球的主人，看的脸都绿了。 莉娅绝对不是因为害怕战斗场面而脸色不好，而是他们打的太激烈，毁坏了她好大一片田地！ 被烧毁的作物，还有肆无忌惮的军火肆虐下，光秃秃的果树…… 她那已经快要成熟采摘的果子，就这么大片大片的没了。 她好心疼。 “会有赔偿吗……”她扒着屏幕有气无力，他要是敢回答“没有”，她绝对和他拼了！ 幸好惟尚不以为然，调出一个表格让她填，“你慢慢写，有哪些损失估值，会给你报销，直接打到你的账户上。” 这还差不多！ 莉娅现在就抱着表格，舰队所过之处，每烧毁一处，她就认认真真的写下来，然后以她卖出过的最高价填上去。 啧，能源块飞的到处都是，腐蚀了土地，不知道多少年不能种植，这损失必须加上！ 她斤斤计较的样子让惟尚有点嫌弃，他不理解这样的女孩怎么会和惟扬的精神力相合， 他的弟弟他最了解不过，完全和她是两种人啊。 关于她是不是细作还有待商榷，她目前为止没有做出任何超出常规的举动，肖博士还在复盘她的精神力数据， 而关于她的身世，也在暗暗的调查中。 目前关于她能见到的信息，只知道是被领养长大的女孩。 那被领养之前呢？ 把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有什么意图或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等到完全确定她的清白，他也就可以把教学提上日程了。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培养出一个足够跟得上弟弟脚步的疗愈师。 莉娅才不管他在多想什么，她只看到了自己大片的损失， 在与迪安尔人的小规模战斗中，那些军团内的士兵们，个个骁勇善战，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最厉害的还是那个人…… 刚想到他，就看到他的身影了。 惟扬。 她不受控制的看着他，在他似有所觉的隔着屏幕看向她时，微微勾起了嘴角， 有点开心又要压制住。 这当然逃不开惟尚的眼睛，他轻轻叹一口气，暗自给他发了条简讯，就看他能不能见着了。 算了，他那傻弟弟要去别的军队效力，让他们再见一见吧。 说的她那么重要，竟然都没能加上人家女孩的光脑？ 她看起来并不是很难相处的人，他也看出来了，她并不讨厌惟扬。 那为什么一直没互相联系？ 惟尚思来想去，最后归结在了弟弟的身上。 他一定不懂讨女孩子的欢心。 作为哥哥的惟尚虽然也不懂，但是把他能找到的资料，全都给了惟扬， 反正，他肯定比弟弟懂的……吧？ 第166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19 这是不对的。 莉娅在心里默默说道，把弟弟当作傀儡来使唤，太不尊重他了。 可是他们是亲兄弟，她有什么资格抱不平？ 她追出去的时候，惟扬已经走出舰艇，在渐渐关闭的舱门外，突然惊醒一般回头， 他表情有些愤怒，有些无奈，看着她只说出一句“保重”， 舱门关闭，隔断了他们的对视。 回了惟尚的办公室，她捡起视频继续观看，低头忙碌的惟尚眼也不抬， 俩人安安静静各自做自己的事，谁也不理谁。 她仿佛有了学习使用精神力的动力，不用去首都星就能接触到新的知识， 可以让她变得强大吗？ 心事重重的她，连握着表格填损失的精力都没有了。 惟尚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小的房间，远离士兵们，让她有足够安静的环境学习精神力的理论知识， 连着好几天，她都没再看到惟尚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特意关照， 她连别的士兵都没见到过。 同在一艘舰船上，她还按照着自己的作息时间生活，经常都有一种整艘舰艇就她一个人的错觉。 他们在做什么她完全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中，几天下来都有人盯着，丝毫不敢懈怠。 “你难道要一直这么怀疑她？”肖博士调出她的基因图像分析着，漫不经心的问身边的惟尚， “你是不是太小心了？” “这叫谨慎。”男子压低帽檐，“找到她可能的亲属了吗？” “没有……”老科学家盯着她的基因图纳闷道，“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但是记不起来了。” 什么意思？有他记不住的信息？ “应该是曾经无意间见过──”他苦恼的思考着，希望从大脑里找出些陈年记忆来作证， 也许是时间太久远，也许确实只是路过看到，并不是很重要，所以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犯罪图录？绝密档案？”惟尚往最坏的地方猜到，“还是星际海盗的名单？” ……肖博士好想翻白眼，“不，你说的这些信息都在我的脑海里。” 就算他脑子坏了，舰艇内与联邦联网的总脑，也都记得，不可能毫无反应。 “她是她养父在战场捡到的孤儿，难道是敌方的后裔？” 惟尚始终不放弃做最坏的打算。 “她小时候被捡到的时间，我们是与虫族们战斗。”所以什么敌方后裔？ 她难不成还是只虫子？虫子能有精神力？ “也许是战地孤儿，那时候我在别的队伍效力，也许看到了领养通知吧？” 肖博士也不是很肯定，只好告诉惟尚， “目前为止，她除了身世，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没有可疑就是最大的可疑。”惟尚坚持己见，“继续观察，不着急。” 他瞧着她走出自己的小屋子，四处查看，似乎在找什么。“、 莫不是露出马脚了？现在就开始考察舰艇数据了？ “看她要做什么，保存好录像，必要时候，这就是证据。” 第167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20 她没有如他所想的做一个间谍或者细作，让惟尚既失望又有一点欣慰， 失望的是，她也许真的只是个普通的人，他的猜想没有得到佐证， 欣慰的是，弟弟惟扬没有被骗──她也许真的是他最契合的精神力者了。 就这样连续观察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包括但不限于他们故意泄露秘密， 或者不设任何障碍的敞开舰艇的各个舱室等等。 但是她没有丝毫的逾矩，生活非常规律，和舰艇的士兵们完全错开，避嫌的不行。 终于有一天，在莉娅的小屋子里响起了冷然的男声， “到我办公室来，现在。” 这是惟尚的声音！莉娅放下手里的教学视频，停下手抄的笔记，听话的前去见他。 他要做什么，她不知道，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路过的舷窗外是漆黑的太空，远处缓缓转动的，就是属于她的拉卡星， 看来他们已经离开了。 她还没道别，没感伤，就和自己待了多年的星球说再见了。 前方未知，生死不知。 她所站立的再也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钢铁地板与墙壁，反射着冷光。 而军团的主人和这一艘钢铁巨怪一样，冰冷、坚硬、毫无感情。 “跟我来，”他点头让她跟上他的脚步，也没有多余的问话，带着她穿过重重士兵的训练基地， 惹了一众血气方刚的能力者们纷纷探头看来，甚至有人还用手肘拐着身边的人， “那是谁？怎么就落在头儿的手里了？” 他说的是莉娅，在他们眼里惟尚向来在训练他们的时候，不把他们当人， 但是这位女孩子是精神力者吧……？ 她以后也会留在莱夫军团吗？是做头儿的助手？ 老大又从哪儿拐来的──一众人蠢蠢欲动，以后她留在这里，也许他们就有机会了？ “做梦！”消息灵通的士兵一巴掌拍醒他们的美梦，“那是长官弟弟的人，你们想啥呢？！” “他才多大……”有人不服气的哼哼，被人一个眼神瞪过去，“他年龄是没你们大，但是前途无量， 也比你们能干，军校才毕业，就找到了契合的精神力者。” “她还不是疗愈师？”终于有人发现这一点，“是还没训练好？” 立即就有人凑过来八卦，“所以现在是有我们头儿亲自教啊！以后我们军团也会多一个疗愈师了。” 凭什么就认定她能快速学好，就因为是长官弟弟看上的人的缘故吗？ “我们头儿……下手可不轻。” “精神力者的感情十分细腻敏感，但是咱们老大好像就不是这样。” “所以老大会不会把人逼疯啊？她看起来就是很典型的精神力者，如果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收场？” “长官应该有分寸……” 正说着，惟尚一个冷眼打过来，他的声音在他们的脑海里出现， “闲得很？今天的重力测试再做一遍！” 顿时一阵哀鸿遍野，莉娅悄悄看他们一眼，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举手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力， 让她有点儿受宠若惊。 第168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21 “就这样可不行！我给你的资料你没看？”连着几天的训练，她都没有进步， 惟尚就开始嘴上不饶人了，“这都多久了！你的精神力还在乱窜！” 收放自如四个字并没有那么容易做到，他不愿意承认是他太心急，过于苛责她了。 不过很快，他就没空去亲自辅导她，军部的任务下达，联邦和迪安尔人的战争，正式开始了。 从他的口中，莉娅才知道，惟扬早就已经上战场。 上一次与自己那极为短暂的通话，想必就是他最后一次与外界的单独联系。 现在，惟尚的军团也要参与截杀迪安尔人的物资运输舰队，整艘舰队整装待发，气势汹汹。 只有她无所事事。 她的位置很尴尬，没有正式的编入军团，没有职位，像个过客一样，在惟尚的舰艇上， 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点开惟尚在忙碌前甩给她的视频资料，里面是独属于首都星疗愈师的中心教学内容， 是军部最核心、最根本的，关于精神力如何自如最大化的运用。 也是她最想要的东西。 她将其拷贝了一份在自己的光脑里，那是她的养父在黑市，无论如何也搞不来的东西， 只要融会贯通了，以后她就不会再有精神力失控的风险。 也不必去首都星。 外面的战争与她无关，莉娅在光脑上点开养父的照片， 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一身破旧军服扛着武器，身边一众勾肩搭背的战友，个个笑的灿烂。 可惜他们全都不在了。 她只依稀记得几个人，在她刚到这个身体还是小女孩的时候，会把军粮里极为稀少的甜食省给她， 在与虫族的战斗中，会把还没适应的她抱在怀里，躲过虫子的腐蚀性体液，还有尖锐的牙齿。 刚从和平的地球少女，突然到了人类与虫子们的战场，她很长的时间里都像个失了神智的人偶， 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联邦又开始战争了呢……”她的左手食指在半空中划着圈儿，一群孢子随着她的指头追逐着， 完全不是在惟尚面前的桀骜样儿。 桌面一丛白色的蘑菇冒出头来，随着她点点伞盖，又一批孢子飞出来，加入她的指尖舞蹈。 “我好像在惟尚那里听到熟悉的名字了──我没有冲动复仇哦，他们如果自己落到我手里，不能怪我吧？” “出来一趟，比我想象的收获还要多。” 不仅不用去首都星，就获得了疗愈师的教程，还顺利的在战场中央，有了念叨的人的消息。 如果不是战争，她自己去首都星，得多久才能找到他们？ “趁着战乱，正好……”杀了他们。 只希望惟尚真的足够重要，那么他们与莱夫军团的接触，就近在咫尺。 精神力杀人，这一次，她一定不会露任何痕迹。 首都星的资料啊……果然比她那些在黑市里购买来的，要有用的多。 指尖的孢子们飞舞着，在她的眼前聚集成一个圆，然后模拟着爆炸，四分五裂。 就像舰船外的战场。 黑色宇宙里，迪安尔人的货运飞船被惟尚带领的军团，有条不紊的围剿， 无声的爆炸只能看到碎片四散拖着长尾，一如她多年前所见过的那般。 第169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22 “最近身体有什么不适吗？你之前有过精神力外溢的情况，现在感觉怎么样？” 肖博士在百忙之中仍然在为她做体检，切实履行他的职责。 “现在学会细化精神力，不会再外溢了。”不会再出现精神力成长过快导致的不可控， 她在拉卡星独自摸索多年也没找到的方法，都在惟尚给她的教学里呈现。 “就是有点累──你知道的，我控制的还很吃力。”她不好意思的笑笑， 肖博士点头承认她的努力，“哎，都是这样的，别担心，你进步已经很快了。” 他对她没有任何偏见，又可怜她被惟尚揠苗助长，难免话多， “你要是实在受不了他的训练，可以直接反抗，不必太忍着。他对谁都是那样， 对他弟弟也一样，严厉的很。” “其实还好，”莉娅懂事的样子让人心疼，“虽然难受，但是确实很有用，如果不是他，我也不能进步那么快…… 比起这个，” 她为难的看着窗外漆黑的宇宙中，被俘虏的迪安尔人舰船， “我更难受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虽然我还是个半吊子的疗愈师，但也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她能做什么？ 她不是能力者，不能直接参与。 但是军团的下一次任务是要将俘虏的物资，送入刚胜利的一处战场，霍得星。 那里据说很缺疗愈师。 她去做一个助手应该可以。 “去霍得星我给你安排……我们会停留一段时间，你也刚好可以亲眼看看，疗愈师对军部有多重要。” 肖博士一锤定音，女孩笑弯了眼，直道“多谢，”让他对她的好感更添一层。 真是个善良可爱的女孩子！ 而莉娅的脑子里却是前几天，在惟尚那里无意间听到的报告， “霍得星的战场战损不算多，但他们后勤的仓库却被烧了，连他们的副部长都受了伤。” “怎么？迪安尔人去偷袭了？” “看起来似乎是这样。” “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吗？被偷袭成这样？不应该呀！他们负责人是谁？” “斯通格，你知道的……” “……果然是那个废物。” 这名字让她一下子聚集起了心神，回忆再现，原来这个人还在后勤的重要位置上， 故技重施，又吞了后勤保障的物资。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兵士们还有莱夫军团送来物资， 以前…… 这么多年了，这个人还没有收到任何惩罚。 而且看他们的对话里，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事，但是心照不宣的，谁也不去捅破。 就这么祸害无辜的兵士们。 斯通格。 她无声念着这个名字，在记忆中的画面里， 养父的战友们咬着牙骂过这个名字，到后来只剩他养父一个人的默然无语。 贪战争财的垃圾，自己吃的脑满肥肠，丝毫不顾手下人饿肚子。 让别人饿死，也要把东西捞入自己腰包的混账， 他间接害过多少人呢…… 莉娅不管，她只知道，当年的事，他的责任跑不了。 第170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23 原来就是你── 莉娅第一次把名字与人对上号，她的身影在他面前显得格外渺小， 面罩后的的双眼仔仔细细观看他的模样，神情厌恶加上嫌弃， 真肥。 她以为会很激动，但是真的站在他面前了，才发现她心情平静的如同死水，毫无涟漪。 短暂的会面并不愉快，博士他老人家受人尊敬已久，斯通格这样不懂的尊重技术人员的部长， 是他也懒得应对的存在。 互相看不顺眼，也就敷衍着过去了，莉娅手指动了动，扫了眼四周的精密医疗器械， 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肖博士带头走开，她也跟着队伍而去，忍不住回头一瞧，斯通格油腻的向她看来， 和他正在嘲笑的人说话，带着炫耀。 “你是‘a’级人类又怎么样，谁看得上你？瞧瞧，她在跟我抛媚眼呢！”他歪曲事实地自我感觉良好， 不遗余力的刺激精神在躁动的能力者，“罗夫，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再升一步。” 不过是一时得罪，他就能记仇到现在， 斯通格的小心眼人尽皆知，但是偏偏谁都拿他没办法。 如果可以杀了他就好了……罗夫咬牙发狠的想着，别逼我杀了你……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莉娅十分平静，做一个完美的见习生，适应良好，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有惊无险的一天过去，安排的小宿舍里简单的令人发指，可见在惟尚带着物资来之前，他们确实过的比较艰难。 阴暗的灯光下，她慢慢翻阅着惟尚给的资料，复习昨天学习的内容。 手臂的光脑上一闪一闪，有人给她留了言。 “莉娅，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惟扬身在战场，私人通讯受管制，只能趁着空闲给她发了一句话，谁知延迟到了夜晚才发送成功。 开心的事不算，但是想做的事有一件。 她试着与他通话，惟扬那里也正好空闲，面前摆放着小山一般堆积的食物，他嘴里鼓起一块， 正在大快朵颐。 难得遇到她主动给他信息，惟扬急忙吞下口中的食物，喝了一口水，笑着问她， “今天很开心？” “嗯……还好，遇到一个有意思的人。”她眯了眯眼，“感觉自己有事情做了。” 她语焉不详，让惟扬顿起警惕，但是又不能表现太过，“哦……男的吗？” 莉娅点点头，男的，又高又胖，自恋之极。 “他很吸引你吗？”画面里的男孩子饭都不想吃了，着急的问她，“长得好？” 莉娅还沉侵在自己的思绪里，“吸引啊……”吸引她想弄死他， “长得很丑，”丑的她想吐。 惟扬看她神色不似作伪，试探着说道，“长得不好就不用太关注吧……” 你看看我，我长得好。 他危机感越来越重，恨不得立马飞到她身边，看看谁能得到她的注意力，能被她说一声，“有意思的人”。 她都没这么说过他。 “他长得如何不重要，”说着她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我知道是他，就足够。” 第171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24 “叩叩” 一番鸡同鸭讲被敲门声打断，莉娅对着惟扬笑了笑，拉开了门。 门前的身影让她的眼神迅速沉下，这里是专门分配给肖博士助手住的宿舍，他怎么来这里了？ 斯通格。 “我这里有法力蓝的酒，来喝一杯？”他挤出自认为完美的笑容，油腻的脸上都起了褶子，眼睛眯成一道缝， 看不清里面流淌着的暗影。 “不喝。”他大摇大摆的走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想泡她， 莉娅虽然想杀，但绝对不是现在。 所有人都知道他来了这里，虽然周围的门关着，她保证门后有无数双耳朵竖着听他们的动静。 说完就想关门，但是他肥重的身体压上简易房屋脆弱的铁门， “这么不给面子吗？小姐？”他无赖的、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她，“别不识好歹啊！” 对他有企图的人多得很，按照她白天的勾搭，他来给她一点回应，已经很给面子了！ 莉娅好想骂人，但是现在又不能闹的太难看，只能假装打哈欠的推辞， “我太困，想睡了，您约别人吧？” “我都亲自来了，你过了啊！”斯通格脸沉下来，被拒绝是一件很伤面子的事情，他原本也不怎么喜欢她， 如今她还装腔作势的，他瞬间就给她打上“不识好歹”四个大字。 “装什么呢？今天看着我不错眼勾引的，也不知道是谁。”斯通格不耐烦的拉衣服想进她的屋子， “想留在军部我可以给你想办法，不要搞欲擒故纵，老子见多了。” 莉娅拦住他人不让进，僵持间，罗夫过来拉着斯通格，一把将人扔地上， 然后眼神询问她有没有事。 “罗夫！你还在我的手下做事，就这么对待你的长官？”斯通格的巨大身体砸在地上，半晌没爬起来， “你是想要去矿星挖矿吗？！敢对我动手？” 他横行霸道多年，没见过罗夫那样身后没背景，还死认道理不会变通不会来事儿的人。 “私自闯入研究人员的宿舍是违反规定的，斯通格部长，就算您是部长也必须遵守。” 见义勇为的青年一根筋，“她不愿意，你就该离开了。” 好不容易爬起身的斯通格狠狠瞧了俩人一眼，一副“我把你们俩都记住了！”的样子， 一瘸一拐的扶着墙离开。 她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跟他有矛盾？你这样他会为难你吧？” 谁能和斯通格没有矛盾呢？ “我之前顶撞过他，我落在他手下，升迁无望，为难就为难吧。” 罗夫看的很开，“反正最后也就是陷入疯狂，或者死了算了。” 在莉娅若有所思的看向斯通格的背影时，罗夫才想起，也许她是愿意的呢？ 也许只是个把戏？ 谁知这位看起来小巧可爱的女孩子，开口道，“你可别想着死，要死也是他先死吧？” 她意有所指的用只有俩人听到的声音说道，“他才该死……如果她死了就好了。” 语气之间毫无尊敬，罗夫以为是小女生的气话，笑着附和道，“是。” 、 第172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25 加娜虽然有一些对她的怀疑，但是原本就是让她来做助手，要求并不高， 她说了几句也就算了。 做一个合格的跟班，莉娅不觉得的有什么难度。 “请出示您的身份。其德洛先生，您预约的时间还没到，请您稍等片刻。”莉娅拦住急不可待的士兵， 这也是她必须要做的工作之一，“加娜女士正在使用精神力治疗上一位患者，您闯进去会打扰到她的。” 急躁的患者坐不下来，来来去去的踱步，“好的，下一个就是我了吧？” “是的。”她翻过等候的士兵资料， 再下一张就是斯通格。 终于轮到他了。 她走入加娜的诊疗室内，加娜此时正闭上眼睛，把精神力柔和成流水汇入半躺着的士兵身体里，安抚他暴躁的情绪， 莉娅手里端着一杯乳白色的安神剂，非常尽职的等待加娜的醒来。 这几天一直如此。 疲惫的疗愈师终于睁开眼睛，加娜倒在椅子上，接过她手里的安神剂，一口一口喝着。 恢复了平和心绪的士兵站起身向她行了一礼，对她也颔首示意，不再多言， 留加娜自己揉着太阳穴暂且休息。 “今天还有几个？” “还有其德洛和斯通格。”莉娅语气平静的念出两个名字，一视同仁。 听到斯通格的名字，加娜有一瞬的表情空白，“他又不是能力者，还要来浪费我的时间。” 莉娅垂着眼没有说话， 等加娜休息时间到了，她走出诊疗室的时候，正好看到斯通格要闯进来。 俩人见面，莉娅仿佛不认识他一般例行公事， 而斯通格则斜着眼睛，一副要找她麻烦的样子，“你怎么没在肖博士身边了？被赶出来了？” 她示意等待着的其德洛进入诊疗室，结果斯通格叫住人，又一次把矛头指向了她， “说话啊！不过是肖博士身边的小助手，有什么好傲的？” “加娜女士正在等待你，进去吧。”莉娅对其德洛保证，再一次无视斯通格的话，仿佛他是个透明人。 几番挑衅的斯通格都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不禁觉得自己伤面子，站在她的身边，恶狠狠的盯着她。 “我就不明白了，你算什么啊？”他一身肥肉几乎遮挡住她的身影，“真以为老子看上你了？” 她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斯通格对上她乌棱棱的双眼，她毫无情绪的眼睛让他瞬间收声， 不再说话，只盯着她，就是不想让她好过。 直到其德洛精神治疗完毕走出来，斯通格理了理快要撑爆的军装，瞪了她一眼，走进了加娜的诊疗室。 她回头看了他肥硕的背影，为其德洛录入信息后，指尖点在光脑屏幕， 屏幕的灯光下隐约可见微小的黑点徘徊，不仔细看，很容易就忽略掉。 其德洛礼貌的表示感谢，笑的非常温柔的莉娅加了一点阴郁，“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她计算着时间，等待加娜全身心投入精神力的忘我状态， 那是她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才掌握的规律。 加娜年老，全身心投入就会累到半失去意识。 那个时候就是她的机会。 第173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26 不是能力者的斯通格非要让加娜给他做精神疗愈，这让她非常郁闷。 “您不是能力者，不会出现无法控制的局面，实在无需来找我。”她想让他知道， 他是在浪费时间。 可惜他坚持，加娜也没有办法，只能控制着精神力去进入他的身体，给他催眠，让他陷入沉睡。 诊疗室内，加娜和斯通格都安静下来，如同沉睡一般， 此时一个身影端着安神剂进来，毫不意外的画面让她勾起嘴角，一步步走到加娜的身边坐下。 在这个角度看，他更像一摊肉了。 数不清的孢子在诊疗室里飞舞，加娜已经身心疲惫，没有余力感知， 孢子们遵循着她的意愿，飞向开始打鼾的斯通格，从鼻子、耳朵、还有嘴巴钻进去， 没有任何人察觉。 她眼看着睡梦中的斯通格如同做了噩梦挣扎起来，而她无动于衷，仿佛没有看到一样， 将杯子里的安神剂再摇匀一些。 她无声无息的欣赏他的难受，一再告诉自己，他是活该的。 如果他不侵吞养父和战友他们的物资，他们其实可以撑久一点。 可以不受这么严重的伤，后来也不会死。 贪得无厌的老鼠吃的肥胖，谁能知道吃的都是别人的救命粮？ 斗大撑汗珠随着他的胖脸滴下，肚子上的肉一颤一颤，四肢抽搐着想做什么，却徒劳无功。 她感觉到孢子们钻进他的表皮，直入血管里，欢呼雀跃着与血液里的细胞翻滚， 最后植根于脑子的最深处。 如同顽强的植根，根须包裹着大脑，让斯通格即便在睡梦中，也感觉到疼痛。 扎破了他的大脑，他就得死。 莉娅暗暗思忖着想现在动手的利与弊，她如果不想连累别人，就不能当场结束别人的生命。 她搅动着他的头脑，让其陷在沉睡中受苦，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真可惜，不能现在就动手…… 莉娅虚空中一点，孢子们再次聚集在她的指尖，旋转着渐渐消失， 加娜没有看到，也没有任何镜头，没有人知道她做了什么。 孢子们钻进他的身体，在他的身体各处落下记号，等待着她的命令。 她握着杯子的手上，一只小小的蘑菇颤颤巍巍的冒出头来，在她的特意阻挡下， 捏拳放在自己的怀里。 加娜眉毛微皱，一时间诊疗室内剩余的孢子们迅速回流，或者直接就开始消失， 让任何人都难以寻觅到它们的踪迹。 莉娅捏了捏掌心，向刚醒来的加娜递上安神剂，她问莉娅，“他醒过一次没有？” 莉娅诚实的摇摇头，让加娜疑惑到， “不对……那我怎么感觉到他身上有精神力……” 怎么会不听我的意愿呢？ 她好像感觉到了另一个诡异的精神力，但是由捕捉不到。 “是你的精神力？你违反我说的话了？” 加娜第一时间开口问她。 莉娅一脸惊讶，“您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有精神力，您却不知道呢？您高估我了。女士” 我怎么会做什么呢？我只是一个见习的而已。 第174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27 连续几天，都没有丝毫好转， 斯通格只要一闭眼，就能感觉到身体内部被根须扎入，一点点变得不受自己的操控， 甚至知觉都在钝化。 他慌了。 这不正常──他没有乱用药，也没有生病，经验丰富的疗愈师看不出他出了什么问题， “不！肯定是有人害我！”斯通格原本就招人厌恶，众人只以为他疯疯癫癫，又在想什么折腾人的招数， 谁也没有相信他的话。 “他这次又准备要闹什么事？为什么这种废物会是我的上司？希望军部给我调令，我想换个头儿。” 私下里都在幸灾乐祸，“靠着关系做到这个位置，什么也不会还出了纰漏，如果军部不追究，那就没意思了。” “他的身体出问题不是很正常吗！你说是吗？莉娅小姐？” 这是在排队等候加娜诊疗的士兵，他们算是和莉娅有点熟悉了，听说了斯通格骚扰过她，所以把话题引导过来， 莉娅看起来完全不感兴趣，“不知道呢，没关注。” “他这个人迟早要出事的，”士兵们低声讨论，“别以为上面不知道他干的事儿，看着吧，他迟早被清算。” 女孩兀自核验他们的资料，似乎没注意他们的谈话内容，实际上暗暗听在耳中， 确认了斯通格确实是个混账。 再过几天……时间就到了。 莉娅算着日子，饶有兴致的等待那一天，却没想到被突如其来的事打乱了计划。 “惟扬不见了？” 惟尚告诉她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不见了就去找人，她能做什么？ 他这个做哥哥的，比她能发挥的作用更多不是吗？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不见？”惟扬参与的什么战斗她不清楚， 但是按照他的实力，应该是不会出事的才对。 惟尚神情凝重，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就通知她，“我派一个小队跟你过去，务必找到他， 不要问地点，这是机密。” 机密？机密能让她知道？ “可是我能做什么？”拯救弟弟计划？她这样一个没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的人，去拖后腿吗？ “我希望用不上你。不过是以防万一。”惟扬那边情况不明，他担心会出现电磁辐射干扰信号， 到时候恐怕无法运用机械和光脑，也许她和惟扬那契合的精神力可以做点什么。 莉娅没有资格拒绝，只能收拾东西，等着他说出发。 这期间斯通格又一次找到加娜，无意识间，莉娅手指微动，一缕孢子拥挤的扑入他的耳朵， 在加娜走后，她食指点上斯通格的额头，催化他身体内的孢子们。 她要走了，就不必慢慢来了。 “卡擦”一声，门被打开，罗夫刚好看到了这个画面，疑惑了一瞬就丢掉， “莉娅小姐打扰了，我没看到你所以……” 在她平静的眼光里，罗夫不好意思的退出去锁上门，莉娅也收回手指， 懊恼自己太大意。 不过就算被他看到了又怎么样？ “莉娅小姐要回首都星学习了吗？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 他旁敲侧击希望能有她的联系方式，但是她似乎听不懂一般，不愿谈论太多， “有缘份，总会见面的。” “缘分？”正统星际居民的罗夫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见她没有要加自己光脑账号的意思，心就凉了些许， “希望您旅途愉快……”他干巴巴的祝福，在她录入信息时还在努力找话题和她聊天，“去了首都星，您就有极为光明的未来了。” 是吗，莉娅不太放在心上，与加娜完成最后一次合作，看着斯通格的背影， 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也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附带一个神秘的微笑。 惟尚在催促，莉娅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才发现他所谓的“派一个小队”并不是让他的手下一起， 更像是一群雇佣兵。 他自己手下有人不使，却雇佣人来去寻找他的弟弟， 这只能说明，这一次的寻人是他私底下的决定。 雇佣兵不像正统军人那样纪律严明，他们看着她瘦弱的身板儿，嫌弃溢于言表， “为什么要带一个她？她能做什么？找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带一个包袱？” 为首的刺儿头不满道，“到时候打起来，谁会顾及到你？你会什么？” 我会把你逼疯，你信不信？ 莉娅还没说话，他身边的人拉下他的身体，“雇主的第一要求是找人，没提及她一句，我们可以不用管她。” 她就是死了也无需在意。 莉娅不意外的挑起眉毛，只问他们，“可以走了吗？” 她不走，斯通格怎么死？ 来的时候，她是跟随着惟尚的莱夫军团，风风光光。 走的时候，却只能坐着逼仄的货运飞船，偷偷摸摸。 这其中的反差让人郁闷，特别是在飞船起飞前，惟尚穿了一身的便服过来， 与她单独说了一通话，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莉娅·伊利克斯。”他压低了声音，半是威胁半是警告，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只要你找到惟扬，我都可以不追究。” 他在她诧异的眼光里轻笑，“你以为你做的很隐秘吗？如果没有我给你扫尾，精神力者意图谋杀军官，你现在已经进了监牢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莉娅心中像压了一大块石头，咬死不认。 “不，你知道。”惟尚那和惟扬相似的眉眼里多了几分阴沉，“你什么都明白，却要装作不懂。我可以原谅你的欺骗，但仅此一次。” 只要把我的弟弟找回来。 眼看实在辩驳不过，莉娅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不过惟扬到底怎么了，当哥哥的不能亲自去救，还得悄悄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了？” 她转移了话题，说明是同意了他的条件。 “……他们也许，是遇上准备卷土重来的虫子们了。”惟尚猜测到， “但是军部不会允许这个消息泄露，不然曾经所谓的胜利，都成了笑话。” 他的眼里也不知道是对谁的讥讽，“现如今，与迪安尔人的战争，比虫子更重要。” 第175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28 他走的还不够高，即便手里有了一个军团，依然不能随心所欲。 惟扬失去联络，他即便军团全都停在这里无所事事，都不能带着去。 现在不能让联邦的民众知道虫族还没消灭完，只能雇佣一批人和她，一起去虫族的沦陷地， 将人找回。 希望惟扬还活着。 那边的消息保密工作做的太严，即便是他都不知道，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虫子。 可以说，这群雇佣兵和她，去的未知之地，极有可能有去无回。 不过只要能找到弟弟的下落，把他们都牺牲了，又怎么样？ 他惟尚，可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 “真奇怪，他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莉娅在上货运飞船的最后一句话感叹道，“你们俩真不像是兄弟。” 不，他们俩是绝对的兄弟。 惟尚眯起眼睛，“他也不会相信，会有你这样的女人吧？” 会暗暗的用精神力杀人的人，她下一个动手的是谁呢？ 他的傻弟弟，恐怕还一直觉得她是个可爱可怜的农场主吧？ 俩人不欢而散，莉娅和一众雇佣兵挤在货运飞船里奔向远方， 而惟尚拿着新到手的资料，分析着弟弟可能失联的原因。 “不知道她究竟把精神力的运用到什么地步……没有足够的时间，不然就能摸出她的底了。” 惟尚很是后悔，之前他观察了他那么久，她都没有露出马脚， 他一度真的相信了她是个普通农场主， 谁知道会出现一个人，让她动了杀心了呢？ 只说那个后勤部长调戏过她，或者传过她的不良消息， 但是也不至于就要致人于死地。 他觉得她有什么事情，他至今没有调查清楚。 “她的身世还没有出结果？”他问身边的警卫员，“她的养父什么来头？” 他只知道肖博士一直在说她的基因序列非常眼熟，但就是迟迟想不起在哪儿遇到， 不禁想到了这很像是被别人用精神力筛选过记忆，而他关于莉娅的被抹掉了？ 那得是比他更强的精神力者， 加上莉娅目前展示的能力而言，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父母肯定不是普通人。 被老兵收养的小女孩，最后为了老兵们，做出自己的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她想杀的也是军队里上上下下都讨厌的人，但是她身后的故事呢？ 她就像是一本书，没有翻到后面就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斯通格已经出问题很久了，是她做得到的吗？” 除了她还有谁？ 惟尚告诉警卫员密切注意最近的风向，哪位突发疾病死亡，哪些还在活蹦乱跳。 终于有一天，斯通格神智清醒着发飙出来，在队伍里横冲直撞，不顾及任何人阻拦的手， 像个被攻击到精神的能力者，行为做事毫无章法。 惟尚敲着桌子，终于来了吗？ 她究竟做了什么？ 在看到迟钝到不行的斯通格时，他先扫视一圈，很好，看不出精神力痕迹， 但是他把精神力链接到他的身体内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不属于他身体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 惟尚不动声色的抹去了还未完全消失的细小黑点，经过试探，除了他并未有人发现。 看起来她很小心，但还是被他抓住了，莉娅·伊利克斯。 “把他安全带回来，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惟尚相信他的弟弟不会出事， “不过几只虫子，他一定还活着。” ────── 一群佣兵里的女孩，看起来弱小的突兀。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雇主会把她塞进来，所谓“她也许能帮你们找到人。” 这句话在他们眼里就是句戏言， 她能做什么？ 要装备没装备，要能力没能力。 “听说你是个精神力者？”摇晃的货舱里，雇佣兵小队有人戏谑的坐到她的面前， “我还没亲眼见过呢，精神力者能做什么？”他比划着表情夸张，伸长了脖子， “来，能不能割了我的脖子？”联邦内的精神力者都被军部收编，普通人对疗愈师的印象并不深刻， 对于他们的能力也不甚清楚。 好奇的人有，像这位，就明显意图不良。 凭什么精神力者可以受到重视和优待呢？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弱的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能怎么反抗？ 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不发一言， 睫毛一闪，他从她乌黑的眼珠里看出几分笑意，她歪着头，视线落在了他腿上绑着的匕首。 “想从我这里夺武器？你以为……” 话未说完，他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抽出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动脉位置。 冰冷的刀刃在皮肤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比冷兵器更吓人的是，他的身体竟然不听自己的使唤！ 莉娅嘴角微勾，刀尖陷进皮肉一点，挂出一丝血迹。 “不！老大！救命！”他手臂似乎不是自己的，大脑明明在发出指令停手，但手就是稳稳的握住匕首， 无论怎么用力都撼动不了。 他的同伴们有看好戏的、有警觉的看一眼莉娅的，也有站起身来用枪对准了她的。 不过他们的头儿在她做出反应之前，及时制止了手下的异动， “给这位小姐道歉，雷欧！联邦对精神力者的严格管理，不是没有道理的。” 雇佣小队的队长老鬼寸头刀疤，黄绿色眼珠如狼一般犀利，此时站在莉娅的面前， 对手下严厉的喝道，“不要随便触怒一位未来的疗愈师！” 雷欧额头上斗大的汗珠滑落，他的匕首有多锋利，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再不制止，它就要刺入他的血管了！ “请接受我的道歉，小姐，无意冒犯。”不得不示弱的雷欧表情转换极快，对着莉娅露出真挚的笑容。 不过就是试探罢了，一唱一和，想要摸出她的底细。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也许到了目的地，她第一个就会被抛弃。 现在确认了她的精神力者身份，他们会怎么做呢？ 莉娅没有说接受不接受道歉，但是让雷欧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他第一时间将匕首绑回腿部， 与老鬼对视一眼后，终于正视她了。 第176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29 老鬼一路和惟尚联系，在莉娅完全不知道通往哪里的路上，只有雷欧偶尔与她说话。 “你可以这样控制我多久？”他的好奇里带着一点小心，“那个……精神力，是什么原理？” 她没有与他聊天的心思，只是一直盯着他不说话，没多会儿雷欧就毛骨悚然的溜走， 生怕又被她控制住。 这样就很好，莉娅抱着自己的膝盖，透过货仓小小的窗口，看漆黑的宇宙里，永恒美丽的星系。 惟尚究竟要把她送到哪里去？ 她不记得究竟过了多久，有一天老鬼拎着通讯器扔到她面前，“他要和你说话。” 这个“他”，当然就是惟尚。 那声音经过处理，已经完全不像他了，沙哑粗粝如同金属片刮地板，刺耳的难听。 “说什么？”她没好气的问道，“有什么好说的？” “刚刚传来的消息。驻守iy—76星系霍得星后勤部长斯通格，在操控地面飞行器时操作失误，连人带机一起坠毁，尸骨无存。” 他毫无情绪波动的说出这句话，就不再出声，通讯器里只剩一片寂静， 直到她仰起头也同样毫无情绪的接了一句，“啊，真是遗憾。” 遗憾她没有亲眼看见。 她知道惟尚话里的意思，也不再多说，只告诉他，“我会找到他的。” 所以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提醒加威胁她了！ “好。”那头惟尚的声音简短回应一声，接着就只剩一片忙音。 她把通讯器扔回了老鬼手里，小小窗口闪过一颗她无比熟悉的星球，那是她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地方。 她又回来了。 为了找一个人。 落在这片荒芜的黄沙地上的时候，莉娅再一次询问老鬼，“确认坐标是这里吗？” 惟尚与他直接对接，说惟扬的信号就消失在这颗星球附近。 这是人类与虫族曾经的战场，被战争摧毁的不仅是双方，还有星球上的生态， 更加恶劣的环境，让电磁信号受到严重干扰，老鬼他们虽然早做了准备，但明显用处不大。 “检测仪失灵，难道我们要一步步慢慢的找？” 十来人的小队早就知道这个任务难做，但是雇主给的多，他们即便知道难也接了下来， 不能用任何仪器，那就只能自己慢慢找了！ 这么大一颗星球，他们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走！”老鬼当先进入穿戴式便携机甲，对雷欧吩咐道，“你带她跟上。”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十来人的小队纷纷踏上黄沙，雷欧只好认命的带着她跟上大部队， 不敢再对她精神力者的能力有任何疑问。 莉娅坐在驾驶舱的旁边，像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样，好奇的低头四处张望， 可惜身边不再是会和她开玩笑的养父，也不是那一群热心的老兵们。 再一次坐上钢铁巨怪，她眼里陌生又熟悉的星球，在她与养父离开多年的日子里，似乎没有太多变化。 黄沙下有多少人类与虫子的尸骨，活着的时候奋力厮杀，死后骨与甲堆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埋骨他乡的老兵们，你们还好吗？ 第177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30 黑暗与潮湿之中，一个身影被束缚住双手，吊在半空。 他身上的作战服已经破的遮不住身体，露出的皮肤有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黑色的死皮下鲜红血液流淌，蜿蜒着爬过他下垂的双腿，最后定格在他的脚尖，将落未落。 巨大的黑影从他的脚下移过，一只身体暗绿到发黑的虫子浑身覆满硬甲，尖锐复杂的口器里发出一阵又一阵声音， 让无数个吊在半空的猎物，继续沉睡。 惟扬很不幸，就是其中一员。 他无意间落入这颗星球，身受重伤的时候，又遇到了会精神攻击的虫子，人事不省直到现在。 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觉得自己在海浪里沉浮，怎么也游不出漂浮着的海洋，踩不到实地。 他知道自己落入了精神陷阱，每到他觉得自己快要挣脱的时候，一层又一层的网把他罩住，他的意识在脑海里怒吼， 身体依然被紧缚着，动弹不得。 疗愈师──精神力者──莉娅！ 他在脑海里呼唤，他如果继续沉睡，还能醒来吗？ 谁来叫醒我！快！ “这根本就是个荒凉的星球，什么都没有。”雷欧跟着队长老鬼的步伐不曾停歇， 视野里永远都是漫天的黄沙，偶尔有腐蚀严重的钢铁，他猜测着那也许是被弃用的机甲。 “看起来曾经有人？怎么会有人来这种地方？” 走了很远，莉娅还在转头盯着那一副屹立的机甲残骸，“也许……也是不得已才来呢……” 她记得刚刚的机甲编号，它的驾驶员是个留着长头发的老头，会弹简单的乐器，也会徒手就能砍断虫族的节肢。 他死在被虫子体液腐蚀后的感染里，整个人肿胀乌黑，再也不见潇洒的姿态。 他的机甲，永远停留在这里，只剩破败的残骸，锈迹斑斑的身体上只留下残缺的，属于他的编号。 “能有什么不得已？应该都是佣兵吧？这种地方，给足够多的钱我才来！”雷欧就像每一个雇佣兵那样，一切都向钱财看齐， 他不能理解有人会自愿在这样的环境里，消耗自己的生命，去做大事。 莉娅安静之极，浑身萦绕着一种悲凉的氛围，雷欧忍不住话又多了起来，“你不会是想回收那一副机甲吧？不用了！都是老款式， 你把它带回去的价格都可以买一座新的了！” 她无力回收，她知道。 “就让它留在这里吧……和它的主人一起。” 已经过去这些年，即使她找到了他们的身体，也许都被风化或者已经成了白骨。 一幕幕画面从记忆里的陈波里泛起，沉浸在思绪里的她，突然脑海里就出现了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 里面有一个人影，在随风浪而飘荡。 这个画面太陌生，不属于她记忆里的任何一部分，奈何太过于身临其境，让她记了下来， 可惜的是她没看清人影是谁。 怎么回事？ 莉娅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希望脑海里的画面再次出现。 而无聊的雷欧不停的制造噪音，“你好像对这里有些熟悉哦？你来过？” 她尝试几次都无法再次回想那个画面，再睁眼时看向雷欧的眼里不自觉带上几分杀气，让他非常自觉的闭上嘴。 她记得这颗星球以前是有海的，如今呢？ “有发现海的踪迹吗？”她无视雷欧的废话，趴在副驾驶座上望着窗外， 一片黄沙里，连绿色都看不到，更遑论海洋了。 雷欧的嗤笑声也说明了这一点，“玩儿呢！这不都是海吗！沙海！” 她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他，雷欧这才正经严肃的回复，“在降落之前，还未受电磁干扰的时候就侦测过，整颗星球表面没有水的迹象。” 没有水，这也是军部给惟尚的消息里透露，他弟弟生存几率不大的原因。 竟然生态恶劣成这样了吗？ 那她脑海里的画面，又是什么呢？ “表面没有……那地下呢？”她紧接着问道，“有没有探勘的可能，也许有地下水也说不定。” 这个可能他们当然想过，现在不就是正在寻找着地势低洼的地方吗？ 可是即便这样，有生命存活的可能也不大。 “我们知道。”用不着你来想，雷欧后半句话没说出口，但是她也猜得到。 前方的老鬼突然停了下来，一群人驾驶着简易机甲不明原因，只听到老鬼的声音传来， “退后！退后！” 发生什么事了？ “虫族遗骸！” “有什么稀罕的？又不是没见过……”雷欧咕哝着抱怨，“谁还没见过虫子的尸体啊──” 他后退让出些位置，又不怕死的钻出去想看个究竟， 莉娅也站起身，想了一瞬又坐下去，打开了屏幕，正是雷欧身上的镜头，摇晃着走向前。 只见漫天黄沙里露出一截黑色的前肢，老鬼出了机甲正蹲在尸体的身前小心翼翼的查看， 看到雷欧的身影也没理。 莉娅一眼就认出了虫子尸体，刚好老鬼也说出了声， “多脑虫，” “他们不会单独出现，大家小心，这星球上肯定还有别的虫子！” 雷欧用棍子挑起尸体前肢的断裂口，“死的不久，会是他吗？” “极有可能──但是他在哪里呢？” 对啊，他在哪里？ 半掩埋在黄沙里的巨大虫子尸体，他一定是与之经历了一番搏斗，就像她记忆里的老兵们一样， 老兵们没能活着回去，他如今呢？还活着吗？ “以此坐标为中心，分散向四周搜寻！”老鬼站起身，拍拍手与身上的沙土，下了命令。 雷欧听话的回了机甲，老实呆着的女孩像是在仔细倾听着什么，突然对雷欧说， “不对──走！快走！” “我们是在走啊？”雷欧不明白她的意思，集合起来的小队分散开， 他朝着自己负责的方向走去，莉娅一句话，就让他整个人惊恐起来。 “它们来了……快走！” “什么、什么它们？” “虫子，”莉娅的眼神越过他，看向远方沙尘滚滚，“好多的虫子。” 第178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31 “怎么可能……”雷欧说完想笑，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却笑不出来。 “武器给我。”他不自觉的按照她的话照做，然后打开给队长老鬼的通讯，转述她的话。 老鬼听了后第一时间吩咐下去，“警戒！” 话音刚落，滚滚黄沙里冲出数只有着黑亮的前螯，复眼密集，背甲黑棕交织的立起来数米高的大虫子！ 它们从侧后方将一辆机甲踩裂到地上，钳子一样的嘴轻而易举的撕开钢铁，将驾驶座内的人一口咬断。 老鬼和雷欧他们反应过来反击时，人已经没了。 熟悉的画面再一次呈现在眼前，莉娅神经紧绷，面容严肃， 驾驶室内的俩人正好对上了斑斓的复眼，张开的密集牙齿里，流出绿色的涎液， 滴落在机甲的钢铁臂上，腐蚀出一道白烟。 雷欧虽然平时不靠谱，但本身实力是不错的， 他反应极快的架住虫子的嘴，机甲内置的炮火对着它一阵猛轰，蓝绿色的体液夹杂着虫体碎块飞溅， 刺耳的嘶叫声后，他甩开扒拉上他的虫子，对着紧接而来的虫子们继续轰炸。 沙土飞扬，爆炸声连着虫子独特的鸣叫声声缠绕在一起，金属色的钢铁与黑色硬甲的虫子战在一处， 殊死搏斗。 莉娅紧紧固定住自己，在战斗的机甲内部，她作为非战斗人员，颠簸的非常难受。 驾驶舱外碎肉与炮火纷飞，虫子翅根震动，发出阵阵高频率的声音，头顶的触须在左右颤动，仿佛在接收信号一样。 身在驾驶位的雷欧骂了一声脏话，额头青筋直冒，“这什么玩意儿！” “这是多脑虫在指挥，你们如果不能找到它并且杀了它，它们只会源源不断的扑上来。”一只有智慧的虫子类似于王虫， 控制着族群内大部分的工虫，以人类听不见的声音传递信息、发出指令。 金黄色的沙地上数不清的黑色让雷欧头皮发麻，“那该死的多脑虫，在哪里？！你有什么办法？！” 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找到它的方位，现如今他们就像不小心落入虫子巢穴的猎物， 想反杀狩猎者？难上加难！ 没听见她的回应，雷欧就知道不能指望她了。 他咬着牙与这些联邦曾经的敌人作战，弥漫的黄沙里看不清队友是什么情况，到好不容易可以歇一口气的时候， 才发现自己已经离他们有些远了。 “队长！老大！” 他踩了地上的尸体要去帮助老鬼，莉娅猛然回头，“雷欧──” 身后的黄沙滑落出大坑，几只触手伸出来缠住他们所在的机甲，坚硬的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被强行拖动着要进入坑中。 灵活的触手切断了线路，雷欧面前的仪表盘上亮起无数红灯，他想要控制着机甲挣脱，都显得力不从心。 “快打开舱门。”莉娅爬起身去按下舱门的开关键，没有任何反应，她又去拉手动开舱的阀门， 雷欧双手捶着操控盘怒吼，“不行！已经完全失控了！” “我们得出去！”驾驶舱内火花闪烁，阀门紧闭，她连手带脚都无法拉开，不禁回头吼他， “来帮忙啊！” 雷欧一手取下安全带也跳过来拉阀门，两人齐心协力下终于拉开一点缝隙， 然而还不等他们跳出驾驶舱，整座机甲已经被拉的变了形，“轰”一声垮塌下来， 俩人被惯性拉扯又落回驾驶舱内，只见舱外他们已经被黄沙覆盖一半， 一股大力拉扯着机甲的残躯，剧烈的抖动过后，舱外的画面彻底被黄沙掩埋， 他们和着机甲一起，被拉入了虫子们的地下陷阱里，只看见舱外爬过无数只虫子的细足， 发出沙沙的声音。 能源切断的机甲内部漆黑一片，一只荒芜的球状晶体贴着驾驶舱的透明墙，里面的小黑点滑动着观察他们。 那是不知道什么虫子的眼睛。 莉娅和雷欧一动不动，然而它还是发现了他们，露出的层层坚硬齿牙开始一次次的敲击他们所在的驾驶舱。 “好大的虫子……”雷欧惊讶一瞬后就火大的骂道，“怕个鬼！让老子出去轰死它们！” 反正都已经被发现了，横竖都是死！他才不要畏畏缩缩的躲着！ “冷静。”莉娅拉住他的衣服，“送死没必要。” “你懂什么？！说的好像你对它们有经验似的！”雷欧已经不觉得自己还能活下去了，失去了机甲和武器， 他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在虫子的巢穴里，怎么逃出去？ 死也得死个痛快！ 他的激动心情传染不到女孩的身上，她与舱外巨型眼球的小黑点眼珠对视，在雷欧不注意的时候， 操作台上，仅余的微弱光线里，一簇生物从无到有，撑起了小小的伞盖。 她摊开手心，面对即将被攻破的驾驶舱，雷欧跃跃欲试，准备在它咬住自己的时候， 一炮轰到它的脸上，炸它个稀巴烂！ 毫无意外的，虫子那巨大如钳子一样的嘴咬破了驾驶舱，清澈的眼球内，只有那小小的黑点在浮动， 它转来转去，从她的身上移到他。 头上的触须在他们的身上，座椅四周的摆设上都触摸了一遍，雷欧正忍不住要攻击时， 它却扭过头，当他们不存在一样，走了？ 莉娅松了一口气，而雷欧整个人都惊了，“怎么……” 觉得他们是死的？ 他看着虫子的头顶到背部和腹部，都布满了花花绿绿的蘑菇，看起来格外诡异， “他们被真菌感染了？脑子出问题了？” 费劲力气把他们拖进来，竟然丝毫不感兴趣吗？ “也许吧。”莉娅不想解释什么，干脆就顺着他的话，“就是脑子出问题了。” 把手心里刚冒出的蘑菇掐碎，她当先爬出舱门，看着舱外的场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雷欧直觉她有什么事没告诉他，跟着她爬出舱门后，也站立着呆愣许久。 ……这是，虫子们的地下王国吗？ “它们真的要卷土重来了。”女孩的声音很是沉重，又有一点戏谑，“报应啊……” 第179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32 这就是当初过于急躁的求胜利，而抛弃了一队老兵的生命，该有的报应。 虫子把他们拖入了蜿蜒曲折的地下王国，黑色的土地，黑色的密集身影， 掩盖不住四处的钢铁残骸，还有发白的人类骨骼。 那都是曾经在这个星球上，与虫子们殊死搏斗的勇士。 可惜没有被联邦承认，也无人知晓他们的牺牲。 “死了那么多人吗？”雷欧粗略估计了一下目之所及看见的人类骨骼的数目， “这些都是军人？没听说这里有过什么战争啊！” “因为他们都是被抛弃的人，”莉娅压低了声音，怕扰了沉睡的人们的清净，又或者是心情不佳， 实在没有多余的情绪来对外人对评价说什么。 虫子们有序的在他们的身边来来去去，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只停下来对他们表现出好奇， 似乎他们俩就像是被拖进来的废铁，或者是已经骨化的尸体，毫无威胁力。 “好奇怪，它们为什么不残暴了？”雷欧还记得刚刚它们是怎么对他的队友的， 咬碎、吃掉、甚至踩成肉泥，要多凶残有多凶残。 而如今它们竟然无视他？ 莉娅眼神飘向他头顶上矮矮小小的蘑菇，跟随上虫子们的脚步，敷衍的很， “你不是说它们脑子不好吗？大概是吧。” 她可没忘记，她到达这颗星球的目的。 既然是巢穴，是地下王国，那必然就已经有了完整的系统， 黄沙之下的黑土地空气湿润，远不像地面的荒凉，如果惟扬真的如他哥哥所说的还活着， 那就极有可能就在虫子们的巢穴里。 就是不知道在这颗星球上，有多少个地下的虫子巢穴了。 她一边走，每个脚印后都会冒出一个小小的光点，走动时摆动的双手里飞出数不清的孢子， 随着空气的流动而飘飘荡荡。 它们飘过如机器一般永不停休的工虫，飞过黑色的树干一样密集的通道， 有的落在泥土里，有的继续追着跑着，飞向未知的通道里。 不知道飞了多久，几只调皮的孢子落到他的发间，在意识里沉浮的惟扬， 看到一片又一片的雪花从天空飘落，落在还在海浪里挣扎的他的皮肤上，沁出一片的冰凉。 他好像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谁呢？ 大海里除了水，还能有什么味道？ 他怎么会出现在海里？ 之前的事……发生了什么？ 惟扬脑子里还在错乱，他一会儿看到了他的哥哥，一会儿有一个女孩子的背影， 他想去追，却发现她越走越远。 她是谁？ 她好熟悉。那一定是他很重要的人吧？ 他是不是忘掉了什么？ 麻木浮沉的惟扬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他现在所处的海洋，是真实的吗？ 他泡在水里有多久？ 没有摄入盐分，怎么可能活下来？ 被吊着的身影里，一双眼睛终于缓缓睁开，可惜的是神智依然不清晰。 还在行走的莉娅突然转头看向一个方向，难以置信的愣了几息。 。我好像感应到他了……在那个方向！ 第180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33 自认在佣兵界混了有点名气的雷欧，最出格的想象也不过是坐上联邦特级战舰的驾驶座， 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坐在一只虫族的后背上。 这种感觉相当诡异，上一刻你还与它们殊死搏斗，下一刻你就能平稳的站在它们的后背， 由它驮着你快速的在地下的通道里自如的行动。 这是精神力者能做的事？还是说只有她才这样？ 莉娅抓稳了虫子硬甲上的角，毫不客气的坐在自己的顺风车上，观察着一处巨大的地下城市。 弯曲的通道不算宽敞，虫子们十分忙碌，和它们一起的有的带着大块的食物， 有的带着蠕动着的肉虫，当作饲养的粮食，圈养起来。 甚至还有看管的护卫。 等级森严，分工明确。 他们坐着的这只不知道分属什么位置，带着他们一路向最里走去， 仿佛要深入地心，去往最核心的地方。 一路上，他们经过虫子们的“种植区”、“圈养区”、“分解区”…… 湿润的地底里真菌在虫子的照顾下生长，一丛又一丛的菌株高大如树木，生机盎然， 往近了看，鲜嫩美丽， 如果不是在菌株之间游走的虫子们，这一定是幅极美好的画面。 “这是它们种植的……？”雷欧伸手想去触摸，却总是差那么一点， 莉娅若有所思的面容一直向前，只有声音飘过来， “很奇怪吗？虫子们也有自己的社会组织，不过他们比人类要简单多了。” 她伸手接下微不可见的孢子们，放在嘴边轻轻一吹，她的孢子们裹挟着洞穴内的， 翩飞着往前，带领她前行的路。 黑色的路径内，远处点点白色出现，莉娅面色沉冷，而雷欧还在仰头观望菌株内飘起的菌丝， 像是有生命一般，洋洋洒洒的落在他的身上。 “这是什么？还会闪光？可以拿来装饰我的机甲吗？”比机甲内饰店里卖的要好看！还会五颜六色的变！ “可以。它是菌株分裂的生殖丝，就是寿命短了点，你拿出去没多久就会枯萎。” 说话间，眼前的画面猛然开阔起来，巨大的空间内，地上和墙壁上堆积起密密麻麻的白色细长椭圆， 虫子们来来去去，把它们整齐的堆起，换位置，让它们足够通风透气， 仔细从其中挑出发育不良的几颗，咬破外壳，将其内的体液尽数吞入虫腹， 吃的干干净净。这是…… “虫卵？” “孵化区。”莉娅小心爬下虫子，踩在实地上，身边和她一样高的虫卵里， 已经初看出刚发育的半透明虫体，黑色的一点眼睛跟随她的身影而移动，似乎要冲破外壳爬出来。 雷欧跟随着跳下，身边堆积如山的虫卵让他无端心生寒意，紧紧跟随她的步子， “这么多卵……他在这里吗？你确定吗？” 快点找到人就走吧？！ 雷欧经历过无数热战，与各种身份的人类争斗，生死一线，从不曾害怕， 而现在站在层叠堆积的虫卵之间，明明没有生命危险，他却万分想尽快离开。 “对啊……他就在这里。”莉娅看了他一眼，眼光顺势落到他们的身后的道路， “不仅仅有他。” 什么意思？ 雷欧也转过头去，只见他们来时的路上，走出一个全副武装的身影，从头到脚裹的严整， 手持着最先进的激光能炮，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队长？”雷欧看到熟悉的老大，心情激动， 然而莉娅默默往他身后退了一点，脸上只有警惕。 “队长！在这里！”雷欧招手，然后眼睁睁看着老鬼举起手里的炮，对准了他们。 第181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34 “雷欧，我给你的命令，你都忘了？”老鬼认真看了眼雷欧，确认他意识清楚，忍不住问道， 命令？什么命令？ 雷欧一头雾水，眼神闪过一丝迷惘， “我让你在她找到那个人的时候，杀了她，也杀了他。”老鬼眼神狠戾，“有人出了更高的价钱， 买他的命。” 你说过吗？ 雷欧拼命的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什么时候说过的了。 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躲在他身后的莉娅，她平静的和他对视，竟然没有一点惊讶。 她知道。 “我……” 老鬼一看就猜到怎么回事，“她是精神力者，雷欧，我告诉过你要小心她，你太大意了。” 她可以控制的不仅仅是你的身体，一个实力足够的精神力者，还能影响人的思想和情绪， 让他不自觉的向着对她有利的方向转变。 僵硬的雷欧仔细回想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和以前的自己完全不同的处事方式， 他什么时候会对一个陌生的女人这么友好了？！ 总是不自觉的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而现在更为了她和老大对峙？ 这不是他！ “你……”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心中天人交战，到底是听从老鬼的话杀了她， 还是听从自己的内心？ 他内心的声音，是他自己的吗？ “你控制了我？”雷欧想要知道，到底她有没有做什么。 “这叫控制？”莉娅接连后退，一脸好笑，“真正的控制，你应该知道。” 她不反驳她影响了他的思想，故意抹去了他的一点记忆，让他和她一起进入了地下。 他是知道，但是── “千万不要让她与惟扬精神联系上！杀了她！”老鬼一炮轰向她的方向， 雷欧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冲过去拉着她躲开，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和意识，究竟还是不是自己的了。 莉娅被他带着扑在地上，身后是被轰塌的土墙，虫子们被震动声吸引来， 蜂拥而至，到了孵化区内却仿佛没有目标的乱窜，站在它们眼前的三个人，竟然都无视了！ “他身上有屏蔽虫族探测的装备，却没有给你们，让你们队友死了那么多，”莉娅笑道，指着老鬼那一身装备， “那些东西，可不便宜。他拿你们当作诱饵和炮灰，只想自己独吞两个雇主的赏金，你还要听他的？” 雷欧不是傻的，队长这一身他从没见过，他也从没提过， 他和队友们虽然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但是被当作炮灰的感觉非常不好。 他们被耍了。 “如果我听你的，又能得到什么？”雷欧总算找回了一点关于佣兵一切向钱看的特点， 认命的掩护她后退。 “也许得不到什么，但是你能活着出去。” 莉娅嘴角勾起。 雷欧正想反驳，她看向漆黑的通道内，“他醒了。” 在无数的孢子努力下，半空中吊着的人终于彻底睁开眼睛，双眼瞳孔有神， 微微挣扎，衣衫褴褛的身影从高高的半空中半跪落下， 抬起头，隔着重重的土地，和那个女孩视线交接。 虽然看不到你，但我知道，你来了。 你就是我的方向 第182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35 你来了。 惟扬从沉睡中启动，在多脑虫制造的精神世界里迷路许久，终于找到了她的方向。、 黑暗的世界里，他破烂的作战服寸寸裂开落地，只留下暗夜里泛着暖光的肌肉线条， 和一双明亮的眼睛。 睫毛一眨，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活着出去怎么够？我自己也行，”雷欧不满地想要更多，“他现在还在危险之中吧？ 这样，如果我救了他，雇主会不会给我多一笔奖金。” “不会。我是说，用不着你救他。”莉娅眼看着老鬼越来越近，已经能互相看到对方的表情， 她面上的沉冷，让一身装备齐整的老鬼忍不住发慌， 他们已经精神连接上了吗？疗愈师和能力者？ 带着她狼狈逃窜的雷欧喘着粗气，“我现在是救不了谁了，他那么厉害，让他来啊！” 他心里的胜负欲蠢蠢欲动，不喜欢她对那个人的信心，明明现在保护她的是自己！ 莉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认真答道，“他来了。”“来了？”雷欧怪声怪气的笑道，“在哪儿呢？没看到啊！”他装作左右看看， 却见一个巨大的钢铁碎片突然飞起，掠过他的头顶，朝着老鬼的方向砸去。 不是他做的，那就是…… 碎片挡住了老鬼前行的路，他抬起头看到了遥远站立的身影，不禁心下一咯噔， 糟了，他竟然连受伤都没有？ 还是说，他现在只是由那个精神力者莉娅，操控着的尸体？ 不过一眨眼，还没等老鬼反应过来，那个身影突兀的消失， 老鬼多年的经验下，第一时间就转身攻击， 还没看清来人，手就被一股大力抓住，钻心的疼痛袭来， 高价买来的防护被撕裂出火花，裂出一道缝隙。 雷欧只看到了老鬼的身形，和一只光裸的手臂，肌肉鼓起， 直觉告诉他，那只手臂，就是他的任务对象。 a级人类的实战，基本无法亲眼见到，而今天，就在他的眼前了。 那只手抓住老鬼身上软金属制成的防护甲，便是一个清晰的手印， 传闻里可以抵抗住军队2级烈性伤害的防护甲，在他的手里像纸片一样， 一抓就碎。 一个肉身连个普通的遮身的衣物都没有，而一个全副武装，可以进行一场小型战斗， 竟然在瞬间就分出了胜负。 惟扬撕裂了老鬼的防身服，他的气味随之泄露，本来就在附近的虫子们触角一动，捕捉到他陌生的气味， 齐齐向他们的方向看来。 就算看的不是雷欧，他也浑身一寒，可是为什么他们都无视了他呢？他也是一点防护也没有啊？ 还有她。 “这……虫子们是不是……”雷欧想到了什么又不敢确定，“它们这是……” “它们‘看到’他了，防护和屏蔽器失效，现在在虫子们的眼里，他就是入侵巢穴的敌人。” 莉娅眼神飘过他头上的蘑菇，“如果你也想被虫子们‘看见’，我可以让你如愿。” 孢子们在战场飞扬，虫子们扑天盖地而来，无视他和她，从他们的身边，涌动着朝老鬼冲去。 第183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36 “他呢？！”雷欧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任务对象的安危，在惟尚那里，他活着比死了得到的赏金高很多啊！ 惟扬可不能出事！ 为什么她无所谓的样子？ “你们……精神连接了吗？”他想起老鬼说过的话，精神力者和a级人类能力者进行精神连接，会怎么样？ “你猜？”她歪着头，眼神没有焦距，却又是真实在他面前看着他， 雷欧觉得她仿佛已经不在人类的躯体内，而是化作看不见的巨人，在俯视他们渺小的模样。 他看向地下通道的顶部，那里只有空空的土墙，偶尔一只飞速爬过的虫子，晃动着触须，加入前方的大战里。 这就是，精神力者？ 她明明站在自己的身边，又仿佛有另一个躯体，无比高大，无处不在， 她似乎从各个不同的方向看向他，从里到外，都将他看的清清楚楚，没有一点秘密。 迟钝的雷欧现在突然就感到了后怕，远处的任务目标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 单是她就能找到他，而且光凭着他自己，就足够应对虫群。 她是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而他是一往无前的勇士，由她为他提供了更为精确的感官， 把a级人类的优势，放大到足够。 雷欧在虫子黑亮的甲壳之间，看到被撕碎的老鬼， 和他的队友一样，被虫子一口咬断，血肉和身上高价的装备一起， 脆弱的碎裂在虫子粗硬的下颚，和钳子一般的嘴里。 老鬼死了。 那他呢？ 莉娅眼神放空，最中间的虫群里扔出虫子的头颅和断肢，一个身影跳出来站在黑色的硬甲上， 远远的，和莉娅的视线交接上， 看不清各自的脸，但是两人都笑了。 一模一样的弧度，一模一样的表情。 她第一次尝试精神连接，就和惟扬迅速缠紧， 他如同抓住水里的浮木一样，死死的抓紧了，不能容忍她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有了她就有了方向，有了支撑， 他满足的喟叹出声，莉娅的精神力饱满而强壮，拉着他从无边的海洋里， 落到实地，逃出虚幻，面对现实。 他渴望被她束缚，被她握在手里，有她的精神力充满他的大脑， 让他保持时刻清醒，来和层出不穷的危险，战个痛痛快快。 他们紧密相连，思想同步，他看到了她的视野下，每一颗细小的孢子， 在空气中欢闹着追逐， 虫子硬甲之间脆弱的皮肉，它们扬起的螯肢， 还有她看似平静，实则躁动的内心。 你知道我，我了解你。 你在我的身体里，我在你的手心里。 来，拥抱我，支配我， 我是你的傀儡，由你牵引，随你的心意而动。 我们是一体，我们并肩作战，是这个世界上最相合的存在。 看到了吗，战斗的痛快， 亲手撕裂虫子们的硬甲，踩碎它们的内脏。 那是基因赋予我们的实力， 是我们存在于世界上，和所有人区别的证明。 我们属于彼此，没有人能比彼此更亲近。 惟扬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隐约之间，他的手被覆盖了一双白皙柔滑，与他的动作一起， 捏紧成拳。 第184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37 “这就是a级人类……”雷欧不得不感叹，惟扬的战斗力不是他能想象的， 徒手掰断虫子躯体，一脚踩碎大脑，都不是他能做到的范畴。 特别是她和精神力者连接了…… 她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远处的厮杀在莉娅眼里身临其境，在雷欧的眼里如同旁观一场演武， 心惊胆战又热血沸腾，很想跳上去一同战斗， 但是在地看到老鬼留下的血迹时，免不了犹疑， 最终还是稳稳的站立在她身边。 反正有她在，目标任务不会出事，他只要和他们一起到雇主的身边， 他的佣金就妥妥的了！ 老鬼，人生道路就是如此，你可不能怪我。 “他还要打多久啊？”雷欧极为煞风景的问莉娅，她没有说话， 只是猛然间一股虫子身上的体液味道传来，身后落下一个身影， 带着冷冷的气息，让雷欧战栗了一瞬。 他猛地转过头，惟扬半身未着寸缕，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隔着乱乱的发丝，像兽类一样紧盯着他。 大家同是男人，他虽然自信非常，但也不得不说对方的肌肉线条十分漂亮， 就是沾染上了许多不明液体，不用猜都是刚刚从虫子身上带下来的， 有点难以描述。 他直直盯着雷欧的脚步，像是观察领地内到来的异性，考察他是否不怀好意。 “看我做什么！？” 雷欧被看的毛骨悚然，后退几步离开了些许，同时也做好了防御的姿势， 以防他突然袭击，冲上来像撕碎虫子一样的撕碎他。 毕竟他看起来一身杀气，眼神毫无感情， 他在虫子群乱杀，万一失控，他还不得作为他几乎兽化的牺牲品？ 关于a级人类的消息，他大概是知道其精神状态并不太良好。 惟扬圈地一样把人赶走，与莉娅眼神胶着，一步步走近她， 在她面前蹲下身来。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人竟然一时没有说话。 莉娅眨眨眼睛，想还是把自己的精神力从他身上撤下来好了。 但是没想到这个举动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莫名尴尬， “不、别走。”惟扬突然握住她的手，“我喜欢你的精神力充斥我的脑海。” 让他觉得他们靠的很近很近，且紧紧的依偎在一起。 “现在已经不用……”莉娅向他解释自己的意图，“你能忍受？那是什么感觉？” 她非常好奇的就是惟扬迫切想要她知道的。 “嗯……很幸福的感觉。”他面无表情的表示，愣是逼着自己翘起嘴角笑了一笑。 “你和我在一起的感觉。” 莉娅愣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俩人离得近了，精神连接状态感觉更强烈， 他挪动脚步，莉娅眉头微微一皱，他就知道她想什么了， “身上这些东西暂时还去不掉……”他不无遗憾看着身上的虫子体液， 这个沙漠星球上，连水都比较少见，他估计要顶着这一身恶臭一路了。 想着就有点糟心。 “还要等你的哥哥来接人。” 第185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38 “算了，也还能忍受。”莉娅知道条件有限，他身上弄脏了情有可原， 想着他一身破破烂烂的，要不从雷欧身上扒一点儿衣服下来？ “雷欧，你脱件衣服行吗？” “什么？”他本想照做的手，看到惟扬在她身后那一双近乎无机质的眼睛时，停了下来。 “我觉得你可能……不是很需要。” 当然不需要。 惟扬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对于他与她的距离掐的准了，并不想雷欧插入他们的氛围里。 她对此一无所知，还在问站的远远的雷欧，“你站那么远干嘛？能联系上你的雇主吗？” 雇主？ 惟扬身上什么都没有了，没死已经是万幸。 通讯什么的，就只有雷欧去想办法。 “先离开这里吧。”莉娅扶着惟扬的手站起身，咕哝了一声，“来的时候有虫子坐骑， 回去的时候竟然什么都没。” 她有点累，不想再动弹。 惟扬蹲下身，扶住她的手，微微一用力就把她扛坐在了肩膀。 莉娅微弱的挣扎，还是抵不住他的大力，被他牢牢的按住。 他站起身时，莉娅还有点儿恐高，试图找个支撑点一样，揪住他的头发， “嘶──轻点儿轻点儿！”他努力从她的手里解救出他的头发，莉娅火气还大， “你放我下来！好奇怪啊！” 虽然只有雷欧一个人观看，但是莉娅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不知道他干什么突然想扛人了？ “你说的不想走路，我帮你走啊！” 惟扬理直气壮，谁知莉娅根本不买账，“放手！” 他依依不舍的从扛着她落下，冷冷睨一眼警告雷欧靠近的步伐， 成功止住了他的步子。 雷欧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儿牙酸，为了防止无辜受损，他落后他们好大一截， 由莉娅在前方带路，而他的目标人物惟扬就和她黏黏糊糊，腻歪的很。 “不就是精神力连接而已，你反应是不是太大了？”本身精神力连接着就很敏感， 他还凑的那么近，主要是他现在上半身露着啊！ 需要这样寸步不离，时时刻刻都贴在一起吗？ 惟扬一听就不同意她的说法， 不就是？ 她是不是不懂他们迅速建立起来的连接意味着什么？ 仔细想来，她确实可能不会懂…… 还是需要去首都星系统学习。 她站定好奇地问他，“你都经历什么了？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了？” 还需要他哥哥来人救他？ 熊孩子吗？ “意外坠落……然后遇到多脑虫被精神攻击，拖入它们的仓库当作孵化区的储备粮。” 他要是继续沉睡，迷失在多脑虫为他构建的世界，估计就再也醒不过来。 “虫子的消息需要上报联邦，它们难道真的要卷土重来了？” 多年来，谁也不知道这颗恶劣星球内部有虫子的巢穴，按照他们所看到的景象， 地下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完整的族群， 待它们进化出一个足够强的‘虫族女皇’，那么才停歇数年的战争，是不是又要开始了？ 莉娅看起来并没有意外，惟扬抛开与她精神连接的激动过后冷静下来， 从她的记忆之中，发现了一些让他难以接受的事实。 她所有的记忆开始于这颗星球。 然后发生的事…… 她有所察觉一样和他对视，惟扬想开口问什么，又觉得两个人的记忆都在互相放开， 过去发生的事，他问了又能如何呢？ 她不主动提，他问了她要怎么回答？ 看出了他的迟疑，同样也读着他记忆的莉娅平静的问他， “很惊讶吗？” 当然──她的记忆和他的认知的世界完全不同， 如果有人以文字、或者语言告诉他她记忆里发生的事，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可是精神力连接的两个人分享记忆，是不可能做假的， 他阅读她的记忆，就像用她的视角又经历了一次，他不得不相信这样的事实。 “可是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他小声问着自己，天真的问她，“你们为什么，不去举报或者申诉呢？” 他是个在帝都良好环境长大，无忧无虑的高官子弟， 莉娅算是知道他偶尔的天真从何而来，他只是一个没有见过世界黑暗面的孩子。 “举报？向谁？”她眼神示意雷欧走远一点，站在他的面前低声道， “举报军部怎么抛弃了一队驻军，切段信号与补给，让他们与虫族战死到底。” “举报在首都星宣布与虫族的战争全面胜利的时候，我们在这颗荒凉的星球上，没有食物，没有武器，也无法离开。” “你刚刚看到那满地的白骨了吗……你以为都是谁的？” 她知道不该怪他，那个时候他还小，什么都不懂， 在首都星显赫家庭出生，备受宠爱，受最好的教育，过最好的生活。 他记忆里除开一些军事知识，其他都是简单的、美好的， 她看到了他的家园，他的学校，他的朋友和亲人。 而同时间，她和小队唯一存活的养父艰难的离开了星球， 狼狈的生存着，好不容易养父找回军人的身份， 却被威胁着不准将事实公之于众。 养父拿到了高额的退休金，分发给了战友家属后，他带着满身伤痛，不再谈论任何过去。 她有再多的不平也在时光里磨平，如今旧事重提，她不想深谈。 “我们先去地面，本来这颗星球就磁力场紊乱，地底下什么都看不到。” 发不出具体坐标，都指望惟扬的哥哥带着人来接他们离开星球。 “所以还是，”惟扬弯下腰把她扛了起来，“我带着你更快。” 莉娅斜着抗拒，但是惟扬走的速度太快了，雷欧被甩开一截， 他在漆黑的虫子地下城里，抱着她健步如飞，好像抱着的是个玩偶一般。 莉娅看着飞速退后的地道，他身上又是难闻又是花香的味，忍不住挪了挪身体， “前方光亮，那是出口吗？” “是，”他转过头看着她的侧面，不知道为什么就把话说了出来， “莉娅，我会去调查的。” 他们都知道他说的调查什么，但是她的不信任还在，她只是敷衍的说了一声，“哦。” 第186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39 她的态度说明一切，惟扬第一次觉得任何语言都十分苍白， 他无意间落入这颗星球里没多久，他的哥哥就让人来救他。 而莉娅他们在这颗星球几年，军部如同忘了他们一样，任其自生自灭。 他们的境遇完全不同，他没有资格在她面前说什么，因为怎么样都是错。 那惟尚知道什么吗？ 他现在好想见到哥哥，希望他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通道尽头的光亮，是金色的小沙坡，惟扬抱着莉娅的手松开， 她跳了下来摸一把发烫的沙子，“雷欧！现在可以联系惟尚了吗？” “等等──我试试。”落后太多的佣兵赶到，他身上的通讯器里数字和信号极不稳定， 被星球紊乱的磁场影响着，毫无规律的乱跳， 调试几次都没有办法，在惟扬抢了过来摆弄一番后，得出结论， “我们得换个地方。” “一个能避开紊乱磁场的地方，在哪里？这颗破星球不都是这样吗？” 他们都没有经验，没有设备帮助，对这颗星球的认知还不如莉娅。 雷欧瞧了瞧莉娅，也许她知道什么呢？ “避开磁场……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或许可以。” 她不太确定道，“不过我不清楚有没有保存下来。” 还有就是，她不确定现在他们在这颗星球上的位置，如果太远了，他们很也很难过去。 她伸手抓住一把沙子，被它滚烫的温度热到，五指散开都洒了下来。 如果太远了，在这样高热无水的环境里，他们都会死的。 “去啊！总要去试一试！”年轻的雷欧总不怕冒险，只要惟扬能送回去，他就有报酬了！ 快点离开这里吧！ 他不想再看到虫子了。 “我先出去看看，”莉娅踩上金色的沙子非常难受，惟扬又一次把她举了起来，也不说话， 带着她走出虫子的地下城，让她分辨清楚，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 这一次她就不矫情了，她的身体素质没有他好，他愿意当苦力，就这样吧。 不过，“你身上要是光着，出去没一会儿就会脱皮，先遮一些比较好。”她手搭起棚子四处观望，这颗星球已经不适合生命的生存，她小时候熟悉的景色，到如今也变了好多。 “怎么样？”他扬起头看她，“有没有记忆？” 她反问他，“我俩精神连接，我有没有记忆你不知道？”还老问！ 想起这一点的惟扬有点儿尴尬， 她在脑海里想，他像个在她脑海里的旁观者，记忆里画面闪的很快， 终于有一个画面和他们现在看到的地方很神似， “按照方位的话……那个地方在那里！”她手指坚定的指像一个方向。 那里是他们曾经的暂休地，她和养父曾经一次又一次的在那个不受磁场影响的地方， 向上级、首都星请求增援， 但是几乎没有回应。 现在有个更需要解决的问题， 莉娅拍拍惟扬的身体，让他疑惑的问，“嗯？” 雷欧不知道怎么的，就着沙子的余光，看见自己的影子不太一样，顺手就揪下了一只小蘑菇。 “怎么了？” “……他要被虫子们看见了。不要和他站在一起。” 第187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40 她一直用自己的精神力影响雷欧，就算落入了虫子巢穴，也用精神力隔绝开了他身上的味道，让虫子无法分辨出他是敌是友。 标志就是那只蘑菇。 而现在他大剌剌的，把蘑菇拿去扔掉，属于他自己的味道充斥着虫子的地下通道，莉娅觉得，怕是不消停了。 雷欧还不懂事情的严重性，他居然拿起蘑菇自信研究， “难道这是在种植区就沾染上的？没吃过。” 在惟扬的肩膀上坐定的她，看着他身后泛着冷光的虫子盔甲， 通道的另一端，数不清的虫子从通道口爬出来，对陌生的“入侵者”展开清理行动。 惟扬冷静的一声，“跑，”和说到做到的行动让雷欧第一时间就发觉不对， 回头看身后，虫族们的多足爬的迅速，带着一股子气势汹汹。 惟扬都走了，他不是a级人类，不像他可以手撕虫子！ 立即扔下头上莫名长出的蘑菇，跟上惟扬在金色沙地的步伐， 但是即便有一部分虫子止步，仍然不管不顾想追上他的， 他们都不像在地下的时候看起来平静或者无视他， 而是似乎带了一些仇恨，一点扭曲，有一种要和他同归于尽的势头。 雷欧无法理解为什么它们变得很快，他潜意识里感觉莉娅知道， 但是惟扬带着她跑的太快，他想要个解释都追不上。 只好一路躲避，希望满星球的虫族们，可以放弃他。 惟扬一是动作快，二是实力强。 她的身体并不像他那样强，每一刻浪费在路上，都会让她难受。 那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以最快的速度带到目的地。 至于佣兵雷欧？ 看他运气。 惟扬对他没什么好感，莉娅实在看不下去雷欧的狼狈样儿， 但还是分出了精神力去裹住了他，让虫族失去了目标，他艰难的跟了上来。 惟扬就更生气了。 她的精神力怎么能用在别人的身上？那应该是独属于我的。 精神连接后的独占欲爆棚，他极为讨厌有任何人比他更吸引她，或者让她费心。 只有他才行！ 他们在背阴处暂歇的时候，莉娅扒开惟扬的手，告诉雷欧， “不要丢掉蘑菇，再来一次，我就不会管你了。” 不知道脚下会不会就是另一个虫子的巢穴，雷欧的手在自己的头上摸了几次， 才想起自己的之前丢掉的蘑菇， “那是你的──” “是我的精神力，如果不是我一开始放在你的身上，你早就想老鬼那样，死在虫子们的嘴里。” 莉娅一点不客气，“不要问我为什么不救你的队友，不熟。” 精神力可以凭空变出实物吗…… 看不着摸不着的精神力？ “他什么都不懂，不会感激你的。”惟扬看似说着公平话，暗暗却在给雷欧穿小鞋， “所以他有什么事跟我们无关，死了我们也能拿着他的设备联系上我哥。” 他抹去脸上的汗水，固定住她的身体，“他们不是a级人类，什么都不知道。” 也永远不理解我们。 所以你关心他做什么呢？让他死了好了。 第188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41 惟扬的话难免有些孩子气，不成熟，但是她也并不是什么圣母，谁都去救， 最后的提醒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多了， 如果不是只有他身上有通讯器与惟尚联系的密钥，她可能不会再管他。 虽然惟扬有信心他自己也行，但是职业佣兵手里留的东西，当然还是他自己最熟悉， 同时，多一个人活着一起面对未知总是好的。 离开虫子的地下城市，星球表面的恶劣环境比她以为要难熬很多， 他们最开始在机甲里，所谓的恶劣也只是电子分析数据，有所防护的话，切身体会并不明显。 但是现在他们一行人几乎毫无防护的走出，直面地表上的荒芜和空气中杂乱的气体， 第一个感到不舒服的就是她。 毕竟惟扬和雷欧都有受过一定训练，而她只是个普通人。 雷欧看到了也不敢说什么，惟扬把她护的紧，甚至还挡住了他担忧的看着她的目光， 嘁！ “怎么样？”惟扬把她放倒在地上，护着她的头，“哪里不舒服？” “心脏跳得很快。”莉娅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 他有一点失落，但是现在她很显然精神不济，他不能对她要求什么。 “这里确实不适合生存了。”他们在虫子的地下王国的时候感觉还好，没想到外面和地下的差距会这么大。 高温蒸发着他们身上的水分，本就没怎么吃东西的三人，还在不停的消耗自己的体力。 他们得赶快。 “走，”惟扬拦着她想站起来的动作，继续把她抱起来，“你说的地方，我们快走。” 她印象里的能避免紊乱磁场的地方，其实是她还小的时候和老兵小队里的叔叔们一起蹲过的据点， 物资还好的时候，会藏着一部分的食物和水还有武器， 只是在被断供给的那些年里，应该早已经被挖出来了吧？ “不算太远，快点。”莉娅很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力的消逝，感慨这星球为什么对惟扬一点不影响， 他们之间的身体素质真的差距到这么大了吗？惟扬一路搬运她，连一口气都不带喘的， 高热无水，从他醒来到现在，整个人都是高强度运作， 然而除了身上脏臭了一些，整个人状态都非常不错，甚至有越来越兴奋的趋势。 反观她，适应不了环境，现在精神萎靡，浑身无力，甚至莫名的有一点犯困。 “就在那个土坡上……下面有一个地窖，可能会有东西。” 她指了一个大概方向，让惟扬明确了地方就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趴在他的身上不想再动， “我想先睡一会儿……好累。” “别睡，莉娅。”惟扬一只手卡住她的下巴，左右晃了晃，让她皱死了眉， 不满的想摆脱他的手， “干什么呀！” “别睡。你的身体在进行自我保护，但是一旦睡着我就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了。我们来说说话。” “说什么。”她强打起精神，“聊天吗？” “说……”惟扬找了一个绝对能让她聚集起精神的话题，“说当年你在这里的生活吧？” 第189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42 “精神连接，你都看到了吧？”莉娅气息很不稳，从头晕开始转变为头疼，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她呼吸困难， “就像我看到你的人生一样。” 他们都如同看电影一样看过了对方的人生轨迹，他还问这些做什么呢？ 惟扬爬上土坡，一个乱石中的洞穴，有着人工开凿的痕迹， 甚至沙土里还露出一点损坏的、老旧的电子元件，非常有年代感。 “看到了……但是我更想听你说。”她的人生相比较他而言，有许多波折， 如果他还很年轻中二的时候，估计会很羡慕她， 但是现在他经历了一些事，在这一颗承载了她诸多回忆的星球上，并不美好的过去让他有一点心疼。 他希望她给他诉诉苦，抱怨抱怨，也许说出口了，回忆才会变成回忆， 深埋心底，或者彻底忘记，让她有继续向前看的勇气。 “从哪里开始好呢？”莉娅脑子还没混乱，说不准是因为已经进行过一次精神连接，所以会对他有一些信任， 还是因为自己也知道他说的对，无论如何都不能睡过去。 她也想把记忆里的东西挖出来，让它们都晒晒太阳，温暖一下她的心。 “从……你发现自己有精神力开始？” 惟扬使了眼神让雷欧去联系惟尚，他则把莉娅拢在怀里，一手托着她的脸，强迫她清醒着， “你有精神力……是怎么发现的呢？” 怎么发现的？ 莉娅努力动着似乎生锈的脑子，感觉到它在艰难的转动，她像是还在农场里， 拿着大铁锹，把沉在仓库底的谷物翻出来，免得它们生虫发芽。 她原本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在被养父从战场捡到，由一群老兵中年男人养的特别糙， 她连这个世界是什么样都完全不知道。 一路被他们带着到处跑，只知道在打架，还很激烈， 他们在受伤和死亡，她除了感伤之外，也得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比如用有限的食材做饭，或者搬运一些小东西。 后来没有物资没有武器，他们处于劣势的时候，她始终都在他们的保护里， 直到除了养父所有人在她面前死去，谁也不能再保护她的时候， 她的身体里才迸发出无法匹敌的力量， 可惜晚了。 为什么不早一点知道呢？ “我都不知道，发现自己有精神力是好是坏。 我常常自责，为什么不早一点呢？为什么我以前就那么安于被他们保护呢？ 如果我有勇气一些，和他们并肩作战，也许早就发现自己有精神力了。” 那么，他们可能都不会死。 可是我什么忙都没帮上──迟了一步。 空有精神力自己不知道，没有给予他们任何帮助，那些小队成员里，有好几位是死于精神崩溃的后遗症。 谁知道，捡来养的小女孩，会有精神力呢？ 而发现的时候，就只活了她和养父了。 难以言喻的自责充斥了她的心灵，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他们的死和她也脱不了关系。 “精神崩溃死去的人啊──没有人想过我会是精神力者。” 这个莫名其妙的能力，却没有救了他们。 本不该这样的。 第190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43 她宁愿自己只是这个世界的普通人。 也许别人看来她是在软弱的逃避。 一个迟到的天赋，抚不平以往的伤痛。 “都是我的错，如果早一点……”她对军部有着怨恨，又怎么愿意暴露自己的精神力者事实后， 去首都星学习，然后为军部效力呢。 惟扬坚定的告诉她，“不是。精神力的觉醒是无法预测的，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现。 早一点，你也不会知道，也帮不了他们。” 过去的遗憾就让他们过去吧，为什么这么多年都铭记在心呢？ “你不懂……”莉娅微微皱眉，想到他一生顺遂至今，眼里有一点嘲讽， “死的人和你无关，你当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句话一说完，她就觉得说的过了。 惟扬收紧的手臂也说明了他心情的波动，只是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眼神沉些许，盯紧了她， “我知道你讨厌军部，但是有很多人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他们被放弃的原因，我一定会去调查，不要再说和我无关的话── 我一定会给死去的人公道。” 这个世界没有公道，她早就不再期望。 星际世界的军部不是她记忆中军队该有的模样，她的养父也曾经满怀着正义去碰壁，结果呢？ 她强打着精神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丝一毫的敷衍，但那是惟扬怀着满腔的热血说出，稳定她心的话， 包含着他的认真，和对她的承诺。 莉娅一时间有想要相信他的冲动， 头顶上风声传来，把他和她的头发吹的散乱，雷欧向着天空挥手， 给即将到来的飞艇寻找可以暂停的平地。 她和他仰头望去，莉娅视野里模糊不清，刺眼的光线中确实有一艘飞艇的身影， 在天空盘旋着，在电磁信号紊乱的干扰下，暂时悬停寻找合适的时机与位置。 “来人了。”她脸上没有一点喜意，反观惟扬激动异常，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 恨不得替换雷欧，亲自去指挥停机的地方。 “这是哥哥的人，我们有救了！”他的欣喜做不得假， 而莉娅只知道，回了惟尚那里对她而言算不得好事，他绝对不会允许他的弟弟和她在一起。 无论何种形势。 “好困，我睡一会。”她不想看到惟尚的臭脸，自己感觉浑身疲惫，身体像是被抽空一样的虚弱， 让惟扬和惟尚去对上吧，她懒得应对了。 惟扬也不强迫她清醒了，把她的头放在肩膀，等着飞艇越降落越低，发动机的音浪贯穿四周， 莉娅睡在他的怀里，一点也没有被吵醒的迹象。 他的哥哥来接他们了。 莉娅以为睡一觉能避免面对惟尚那张精致死人脸，结果睡了黑甜的一觉，醒来的时候， 在莱夫军团的护卫舰上的医疗仓内醒来的她，还没出仓就看到了站在左侧的惟尚。 她突然就不大想出去。 他敲敲舱门，语气不容置疑，“我有些事情，想和您谈一谈，莉娅·伊利克斯小姐。” 见她一动不想动的样子，他直接输入了舰长特权的账号，强行打开医疗仓门，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小姐。” 第191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44 “要我离开他？” 莉娅不能理解惟尚的逻辑，“为什么不告诉你的弟弟，离我远一点？” 又不是她在缠着他！ “我的人已经调查到你完全的资料了，”惟尚背着手，看她从医疗仓内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关节， “他的人生将按照我们为他划定的路线，绝对不包括有你这样的危险因素。” 他避而不答的样子让她想笑，他也知道，惟扬不一定会完全听他的吧？ “他从小认死理，既然认定了你就轻易不会改变。但是你可以，不是吗？”惟尚并不觉得她对于惟扬有多不可替代， 他们精神力契合也许高，但未来也许还有更高的？ “……你要我伤害你亲弟弟的心哪！”她突然笑道，“不是征求我的意见，是命令吗？还是威胁？” 惟尚低下眸子，“你想怎么认为都可以，只要你消失在他的身边。” “凭什么？”她好像是故意与他作对一般，歪着脑袋，手指卷着头发，“我还不是你手下的人，也不一定非要听你的吧？” 她讨厌有人威胁她命令她，他以为他是谁呢！ 惟尚慢条斯理的坐在高脚的凳子上，对着手臂上的光脑操作几下，就把一个屏幕投到了半空之中， 一张合影放大到与真人大小，就像里面的人都站在她的面前。 是她保存的，她的养父他们小队的集体照。 在一群粗糙的中年男人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几乎被掩藏，只有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不注意看，丝毫不能引起人的注意。 “你都知道了？”莉娅没有半分心慌，反而饶有兴致的问，“那你也调查了，当年的事了？” 你是怎么看的呢？ 一个在军部地位颇高的，有势力的军团长，会怎么看待当年抛弃一个小队的举动呢？ 惟尚沉默许久没有说话，她就知道他的态度了。 这就是军部啊。 “你处心积虑的走出拉卡星，吸引惟扬，杀了斯通格，下一步会做什么？” 惟尚一根手指敲着屏幕，“你要向军部复仇，不要牵连到我们，特别是惟扬，” 他严肃的警告她，“他的人生不能容许一点污点，你在他身边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他似乎笃定了，她和惟扬一旦真的建立起了亲密联系，惟扬必然会被她所操控，成为她手里的傀儡。 “我可以帮你抹掉斯通格的事情，但是以后你想杀谁，都和我们没关系了。” 他知道那件事是军部做的不对，她必定怀着怨恨，而惟扬只是她复仇的工具， 所谓的精神力契合，也许都是她故意做出来的假象而已。 “怪不得，他会对你们这么失望。”莉娅不管他说些什么的，只看着合影里的人们， 无奈的悲凉涌上心头，“他们从来没有怨恨，哪怕知道被你们所抛弃。” “他们只是很悲哀，自己为之战斗一生的信仰，到头来都是一场笑话。” 她轻蔑的和惟尚对视，“不用你说，我也不会和他回首都星，进军部的。” “但是你开了口，更让我看不起你们。” 第192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45 她以为不会再见到惟扬，所以在透过舰船的大屏幕，看外面璀璨星河的时候， 被他突如其来的身影，很是吓了一大跳。 他收拾的齐整，身上有微微的汗意，额头上的头发贴在皮肤上， 眼睛明亮的，就像她刚刚在欣赏的星河。 满满的少年气，和不谙世事的天真。 他迎着她的目光，十分率性的在她面前席地而坐，双手后撑， 长腿放松的敞开，像一只摊开晒太阳的大猫，浑身透着一股子懒洋洋。 “怎么不坐位子上？”她不问他怎么就突然从他哥哥的主力舰跑到这里来， 不想让他知道她和惟尚曾经的对话，便主动挑起话题， “你来这里你哥哥他知道吗？” 他扬起脸狡黠的摇摇头，特别得意的传到她的耳朵，“我训练完了偷偷过来的，他肯定不知道。 没有安排我的住处，身上脏着呢，也没个地方洗。先陪你一会儿，过会儿再回去。” 说到这里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不让她和他们一起在主力舰待着，但是这毕竟是他的地盘， 他无法对他的决策说出异议。 “你这样跑来跑去的，不嫌累吗。”莉娅不知道在想什么，放轻了声音问他。 惟扬十分随意的搭起一条腿，挪了挪，离她更近一点，“还行吧，就是想来找你。” 他说不出漂亮话，想什么就说了，反正他们已经进行过深度精神连接，互相都知道对方， 没什么好隐瞒和修饰。 “没办法啊，我不来找你，你是绝对不会想到来找我的。”她的心捉摸不定，他有一点心慌， 怕她对他的感觉没那么深，怕只是他自作多情。 对于他的话，莉娅没有反驳。 她只是不愿意自己会依赖谁，哪怕之前想过要不要联系他，最后也因为顾虑太多而放弃， 他哥哥有告诉他，他们不合适吗？ 正想着，惟扬说出来的话就让她明白，他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舰队会去首都星，刚好我可以回去看一看父亲，你要和我一起吗？”他满怀着希翼和一点小心， 提出这个小小的建议。 但很快她的沉默，就让他立刻推翻刚刚提出的建议，轻松的说道，“不去也行，我父亲有点严肃，怕是会吓到你。” 他观察着她的脸色，看她没有厌恶反感，只好放弃了他的打算， 只能一步一步来了。 “先去首都星军部报道，把你的资料入库，然后再看军部是让你留在首都星，还是跟随哥哥去战场。” 他认真梳理着接下来的事，“我建议还是留在首都星吧！我有几处房产给你住，不用出来冒险，哥哥那里操作一下就行。” 自顾自的为她规划好未来，惟扬有些害羞的表示，“如果你想去战场也行，和我一起，我会保护好你的。” 他小心的触碰她的手，想抓又不敢抓的样子， “毕竟，我们才是精神力最契合的，我们的配合别人无法比拟。” 看他小骄傲的模样，莉娅心中一动，主动抓住他与脸截然不同的粗糙的手， 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要洗澡吗？” “啊？”这跟他说的有什么关系？惟扬一脸懵，话题是不是转的太快？ “可以去我那里洗澡。” 第193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46 可以说是她的冲动。 她一个人太久了，当有那么一个人在认真计划和她的未来，她既开心又惶恐。 开心他的心里有她，惶恐她的人生被他安排，担忧这算不算是一种束缚。 也许很美好，但那是她接受不了的未来， 或者说，她暂时不能接受的未来。 她对他有好感，有喜欢，但还不够， 不够她压抑住自己的意愿，违心的按照他的蓝图而活着。 也许以后，再也遇不到这样一个人，把她放在心上了。 可是她对他们的未来没有一点信心，他的人生才刚刚起步，还没有见过花花世界， 而她却自有记忆起就经历了万千坎坷，能预测出他们现在强行在一起后，将会面临的风雨。 那些他不必去经历的风雨，没有信心自己可以度过的风雨。 还不如分开好。 趁着她没有去首都星录入身体数据，还没有进行匹配， 他们也没有那么多“必须”，那么早点分开，就早点儿解脱。 她确实不甘心，她告诉自己。 莉娅散开头发，放空思绪， 想着刚刚他明明高兴的要死，还要强压着兴奋握住她的手臂告诉她， “不行。” 有什么不行？他就不怕他临场跑路，她事后反悔吗？ 说的什么“准备不足”，都是敷衍她的吧？ 迫不及待的就冲出去，不行就不行，她难道还上赶着不成？ 莉娅从床上爬起来，黑着脸去锁门， 然后摊回床上，一股无法言说的挫败感，让她心灰意冷。 他没有那么喜欢她而已，那她就更不必多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惟扬委屈的请求她开门，在光脑上不停的“请求通讯”闪烁， 她恹恹的看了一眼就摁掉，赌气的装作看不见。 现在找过来干什么？ 她记不清自己摁了多少次，坐起来捡起光脑，气势汹汹地冲到门口打开，想怒吼一声“滚！”， 然而惟扬巧妙的抱着一大堆东西钻了进来，让她发火都没对准人， 她“砰”一声关上门，没 好气的双手抱胸， “干什么？是你自己说不行的。” 他把怀里的东西一个个摆上她床头的桌子，定睛一看，原来是各种营养液，还有各种各样的食物， 他去哪儿找来那么多东西？够吃几天了？！ “我不喜欢吃营养液，放这里做什么。”那玩意儿只能短时间内补充能量，啥味道都没有， 不到必要时候，她闻都不想闻。 “没办法，现在只有这些了，几天应该够了。”惟扬眼角眉梢都兴奋不减，看过来的目光跃跃欲试。 “什么几天？”莉娅还在气，“谁要吃这个。” 惟扬安抚的笑笑，过来拉住她，“深度的精神连接后，第一次……那个，都会持续好几天的，不准备好吃的，怎么行。” 好几天？什么意思？ “你想死么？好几天？”莉娅不知道是不是她理解的意思，一脑子的浆糊， “你是在搞笑？我没那个体力啊？” 有的，我们都能坚持。惟扬看着桌上的营养液，迫不及待。 第194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47 她突然被举高，手从他的衣服里抽了出来，被他抓住就是一个大大的“啵儿”， 几步走到床前，轻柔的把她放了上去， 仍然勾勾缠缠，舍不得放开她的唇。 他俯身的时候压迫感挺重，莉娅推了他几下，他才肯放开她， 但仍然盯紧了。 在她手肘划动退后，爬开他的阴影范围的时候，他抬腿就跟了上来。 “你……”莉娅勉强收拾自己紊乱的心跳，有些事想和他达成共识， “你停下！” “怎么？”惟扬一边脱掉外衣，一边神色自若的把她拉到自己的身下， “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想反悔？” 她当然知道现在已经不能立终止牌了，但是之前他说的“几天”还没个定论，她一定得问个清楚， “就……用不着几天吧？” 她瞥一眼堆着的营养液，希望他是在和她开玩笑，“就这会儿……你不是说还要回去吗？” 这种事，很快就好的吧？ 惟扬一时间不知道她是在变相的怀疑他的能力，还是在逗他玩儿， “这会儿？”怎么可能一会儿就行！这是他们精神连接紧密之后的第一次！ 谁家一会儿就完事的，传出去不得笑话死！ 可是她看起来真的在犹豫，惟扬想起她只在哥哥那里学了精神力者的知识， 难道一些常识都没有学？ 他委婉的告诉她，“还没到港，我时间能挤出来几天的。” 他完全可以的。 她不也没事吗？那不挺好？ “不是时间的问题！”莉娅一手抵住他的脸，“是身体的问题！” “我身体很好，”惟扬捞住她抵住他脸的手，从心脏一路往下摸着坚硬的肌肉，向她证实他的话， “刚刚训练过，各数据的最佳水平，评的等级是优秀，没有一点问题。” 他顿了顿，软下目光撒娇一般，“精神的话……要不我们精神连接一下，你亲自看一看。” 这种时候的精神连接，互通精神信息，没有人能抵抗得住，说出拒绝的话。 不然哪里会持续那么久呢。 他的期待她看在眼里，直觉告诉她绝对不行， 而且她已经有了不想让他知道的事，莉娅又一次通过不予理睬逃避他的话。 “我身体不好，”她非常诚实的承认，最重要的是，按照她心目中人类的身体强度， 怎么可能要几天？ 反正她是不信的。 “没关系，我不是备了那么多东西吗？”惟扬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耐心了， 他虽然不理解她那么多的顾虑和要求，但是只要能更进一步，怎么着都行。 “可是……”她还在犹豫， 惟扬再也忍不得，只好态度极好的退步到， “你受不了再说？好不好？” 这话说的，还不定是谁受不了呢！ 莉娅内心吐槽，从他的腹肌摸到后腰，感受他明显紧绷起来的线条，和加深的眼眸， 心中杂念统统抛弃，恶狠狠的想到， 你都不怕累着，我还怕不成？来呀！ 惟扬压低了身体，想起自己曾经在她的精神世界里感受到的她的情绪， 低声说出她心底最深的恶念， “来，占有我，玷污我。” 第195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48 她也许低估了这个世界人类的体力。 好想睡啊…… 深觉自己是个坏女孩，她现在就迅速地经历了从新鲜到腻了的过程。 他像一只热乎乎毛茸茸又危险十足的猎食动物，凶狠之中的温柔和爱惜，让人格外沉迷。 让她想揍又想逗。 总不可能真的要几天吧？ “光脑有消息……你不去看看？”她好希望惟尚来个命令把他叫走， 她是没法赶走他了，现在只有惟尚可以了吧？ 话说，他这么久不回去，他哥怎么都没反应？ 惟扬空出手捞过来瞧了眼，不知道按了什么回复，随即又扔开， 继续一头扑过来，“不管他。” 他哥哥一个单身狗懂什么？ 就算不懂的话，起码也应该理解他吧？ 她一巴掌撑住他凑过来的脸，嫌弃的表情毫不掩饰， “我要吃东西……” 早就有所准备的他，就着现在的姿势把她搂起来，坐到小桌子边咬开营养剂喂到她嘴里， 莉娅皱了眉嫌弃它奇怪的口感和没有味道，但是现在能补充身体营养就好， 哪儿还有挑的呢？ 他怎么就没有一点影响？这简直就不公平， 他看着她喝营养液的动作都能吞一口口水，满满的不对劲， 她真的快要哀嚎出声了， “我要睡觉了。” 莉娅实在又累又困的样子，让惟扬大发慈悲的亲了一口脸颊，低声哄着她， “睡吧……我不闹你了。” 说完就见她头一歪睡过去，惟扬嘴里的，“要不要洗漱一下”都没问出话来， 刚好到了喉咙口。 算了，她看起来真的很累。 他只能把她抱着紧紧的，天马行空的设想他们的未来， 婚礼的话，应该用代表炽热爱情的红色图拉法，还是纯洁无瑕的白色弥尔纳。 他们会成为让人羡慕的爱侣，会有几个可爱的孩子， 在他曾经奔跑过的首都星中智大道上，会有他和她，还有几个肉嘟嘟娃娃的身影。 他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的脸都酸掉， 揉了一把表情想平静一点，还是无法控制住， 只好把脸整个埋进她的头发里，让她微凉的发丝，降低他脸上的燥热。 莉娅在黑甜的梦里仍然感觉有一双凶兽的眼睛在盯着她，不肯挪开， 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吞吃下肚。 可是她却没多少害怕，只有一种莫名的没好气，想一拳头打过去，一脚踢过去。 她知道他一定不躲也不反抗，说不定还会凑过来蹭一蹭。 惟扬等着她醒，耐心的就像守在猎物洞口的猎食动物，只要她有一点点动静，都会落入他的视线里。 你跑不掉，躲不开。 我就守着你，总会到我的嘴边来。 光脑上信息通知一闪又一闪，他瞥一眼不去理会， 直到房间里传来了舰艇的主频道，惟尚的声音， “惟扬，你给我出来！” 他第一反应是遮住她的耳朵，生怕吵着她的美梦， 哥哥的声音冷厉非常，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也许是因为他刚刚的回复惹了说一不二的哥哥生气，又要揪着他讲道理吧？ 第196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49 睡梦里都摆不脱他的影响，莉娅还以为睁眼后又会面对他的痴缠， 没想到迷蒙间翻身换姿势，身边空空如也，房间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她昂着头瞅了一圈确实没看见他， 又落回去，缩着身子，想再睡个回笼觉。 左右翻身都没有睡意，她干脆坐起来，醒神好一会儿， 摸了摸酸酸的后腰，对小桌子上还剩不少的营养液嗤之以鼻， 谁说要吃这些！ 那么多有什么用！ 下地时脚有些飘，但是稳一稳也就好了。 莉娅推开洗漱间，扫视一圈没有他留下来的痕迹，要不是她身上的不适， 她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个不适宜的梦。 招呼都不打一声，走了！ 门也能轻易的就打开，他那个时候不是还上锁了吗！ 跑的这么迫不及待做什么！ 她心里一股莫名其妙的郁气，要是他能老实的在她醒来的目之所及处， 也许是个完美的落幕，她会觉得自己赚了。 但是他这种不见人影的做法，除了让她觉得有些亏，还有一种被嫌弃的愤怒。 啊！你以为你表现很好吗！ 粗鲁鬼！毛头小子！一看就毫无经验只会横冲直撞的生手！ 好吧虽然她也是。 她瘪着肚子去餐厅，还沉浸在内心吐槽惟扬，没有发现四周的人比平时多了一些， 甚至有意无意的眼神飞过来，在她一无所觉的状态中，打量了她一番。 然后互相眼神交流， 是她吗？ 是她！ 等她抱着超过她平时食量的餐品落座，开始专注于吃的时候，再迟钝也觉得的不对劲了。 看她做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她。 之前不都是互相无视，该干嘛干嘛么？ 莉娅扫视着她所察觉到的每一道目光，不知道是友好还是恶意，统统给看回去， 你们不是喜欢盯着人看？我也看你，来啊！ 虽说如此，她还是摸了摸露出的脖颈，怀疑那个家伙留了点什么东西在上面。 顺便低头仔细检查一身，和平时一样，简单朴素，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抹了两把脸，又顺了下头发，全都没有任何问题。 那为什么总是会有人看她！ 只要她眼神一捉住就移开那种！ 她谁也不认识，总不能去抓着人问吧？ 莉娅一口一口咬的用力，把这笔帐算在了惟扬的身上，总归是他来了过后， 才有变化的。 舰艇的士兵和技术人员们从她的身侧走过，尽量坐的离她远一些， 结果就造成了，以她为中心空出一大片，生怕挡住了她的身影似的。 她饿，大不了吃完马上就回去。 于是娇小的女孩吃的凶猛，像是饿了好几天的小动物，胃口好的不可思议。 她低着头，感觉到又有一个身影从她身侧走过，但是没去更远的位置落座， 反而坐在了她的对面，存在感极强。 莉娅抽空抬眼睨了对方一眼，没表情的继续狼吞虎咽。 “营养液比它们高效……你可以不用出来觅食的，多睡一会儿。”惟扬知道很多人看着他们俩， 撑着脸看她吃， 他已经能猜到他们私下里会怎么传他了。 第197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50 在她没看到的地方，惟扬的眼里闪过几丝伤感和脆弱。 他害怕她的主动只是一场戏弄，一场梦，可是他连亲口向她要一声保证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规划千千万万，每一个都有她，而她从来都没有正面回应过。 对于他们的关系，她究竟是怎么看的？ 即便他们已经深度的精神连接了，互相在脑海里坦然敞开，信息互通， 即便他们已经更近了一步，就差一个法律意义的关系了。 她现在在想什么呢？ 惟扬无法抑制的有些许慌乱，急迫的想进入她的精神世界里，确认是否坚定不移的有他的身影。 似乎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各方面的不平等。 在上心这一块儿，她远不如他。 “莉娅……”他搂着她回房间，门一关上就把她压在了门后，想问问她，在她的人生计划里，到底有没有他呢？ 她是个不主动、不拒绝、不回应的坏女孩，在她这里，他算什么？ 可是一看到她的眼睛，他的质问就都收了回去。 有些话，一旦开了口，就会变了味道。 他不想惹她生气，不想把他们的关系发展到没有转圜的余地。 轻轻的吻了一口她的额头，他好想去找到一个方法，教教他遇到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怎么抓住。 他妥协了，她如果喜欢到此为止，他也认了。 可是莉娅却想要和他理清楚，她并不想伤害他。 于是在之前惟扬情浓时候，要求了无数次建立精神联系，她都坚决说不的情况下， 这一次主动的张开了她的精神力，把萎靡不振的他，一把攥在手里。 惟扬的头依靠在她的肩膀，半个身体都没了力气， 他的手握住她的，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坏女孩。” 莉娅的另一只手艰难的圈住他的肩膀，精神连接对她的影响也很大，不过也不如他。 他的心思在她面前一览无余，之前的激动和兴奋， 戛然而止的空白，那是疗愈师的痕迹，看来他是和他的哥哥见面了。 莉娅不知道惟尚和他说了什么，显然他和他的哥哥没有达成一致，否则也不会再来找她。 “对不起呀，惟扬。”她读懂了他的患得患失和伤感，让她不免起了可怜之心， “你所计划的人生，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呢？ “我们可以再重新规划……你想要什么样的，我改。”他的声音软下来的时候，格外委屈， 他以为她会心软，不断的做出让步， “我们可以找另一颗星球，有大片农田的，就像在拉卡星一样。 你不想要确认关系，我们不登记就好了，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他停下话语，她都没有改变想法，似乎无论他怎么改，她早就做好了决定。 “为什么啊──” 惟扬不明白，她明明就是喜欢他的啊！ 精神连接里，他们互相的感情是真的，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在一起呢？ “还不够，我们还不够。”她知道他听的懂她的意思，“这不是你的错，不要难过。” 第198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51 “你不要我了吗？” 他们俩好像谁都没有错，但就是无法在一起。 惟扬不明白，人生之中能遇到一个完全合心意的人那么难， 怎么就不能摒弃一切不利因素，勇敢无畏的走到一起呢？ “你要走，是不要我了？”惟扬想知道她亲口说出的答案，他能感觉到她心里的遗憾和无奈， 生气她不愿意和他倾诉，什么都自己做决定。 他们的关系已经那么近了，为什么她的心还那么远？ “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喜欢的生活。”刨除开精神力的关系，他们原本就是不可能， 这样的结局似乎一开始就注定，她觉得自己没吃亏，他也没啊！ 好聚好散，各自安好，不是很完美？ 可惜惟扬是绝对不愿意接受的， “怎么就不能同时兼得？两者有什么不可调和的冲突吗？”他锁着她问道， “是不是惟尚和你说了什么？我的事他管不了！不要理他！” 可是他是你的哥哥，也扮演者父亲的角色，惟扬这一个刚出茅庐的学生， 怎么可能不需要哥哥的铺路呢？ “听他的话，他是你的哥哥。”惟尚对她不友好，但是对自己的弟弟是没得说的， 她即便如之前所说的讨厌惟尚这种人，但是作为弟弟的惟扬没有理由说他的不是。 “我成年了，”他啵一口嘴边她的皮肤，“可以自己做决定，我决定和你在一起。” 他这没脑子的发言她当然不会放在心上，拍拍他的背命令他， “站直了！”别说废话！ 她比他矮了很多，站定住的惟扬还是随时要贴过来的模样，莉娅摸着他的脸提议， “陪我去看看星河吧。” 就快到星港，离别的日子也要到了。 他眼里些许湿润，低低的“嗯”一声，牵着她的手避开舰船上的人流，在一间小小的器械房里， 狭窄的空间，却有一片十分清晰的透明材质金属。 黑色沉寂的宇宙中，遥远的星系神秘而瑰丽，被放大了呈现在眼前，令人浮想联翩。 “每一艘舰船都有这么个地方，拥挤逼仄，却能安静的看到美丽的风景，” 她一定在他的记忆里有见过，才这么淡定从容， 他还不大懂事的时候去过别的舰船，曾经调皮捣蛋，钻进同样的房间里睡个天昏地暗， 让找寻他的哥哥急的满头大汗， “那时候他也才刚入伍没多久，偷偷带着我登上去的。他生怕没看住我，就溜去搞破坏了。” 曾经的囧事，惟扬想和她分享，“后来他翻遍了舰船也没找到我，直到启动了主脑，才扫描到我的所在。” 也因为这事儿，他哥回去狠狠揍了他一顿，让他再也不敢乱窜。 “莉娅──”他和哥哥的感情很深，不想让她和惟尚有过多矛盾， “他以为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已经不是那个小孩子了，我自己知道想要什么。 是我还不够强，所以他才把我当作小孩子，擅自做决定。” 他激烈的反抗只会显得惟尚想的没错，还是个孩子， 他应该用自己的方法，来告诉惟尚，他长大了。 “我不管你们说了什么，他为我做的决定，都不作数。” 第199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52 星河下的承诺，美丽的就像童话， 莉娅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信，还是不可避免的听了进去，以至于在离开的时候， 竟然有许多的不舍和自我怀疑，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但是想起和他在一起要面对的一切，她还是退缩了。 她的人生，不想花费在和别人的消耗中。 她自己主动想要离开，而且惟尚无迟疑的同意，让一切都进行的无比顺利。 当然前提是惟扬还在睡梦中。 他在她的梦境里还在与她甜言蜜语，畅想未来， 在只属于两个人的空间里，做一些出格的小事。 她只是不想在他不舍的目光里和他说再见，为他编织的梦境很简单，也不意外会让他沉迷。 真是个天真的傻小子。 有些可爱。 莉娅主动给了沉睡的他一个告别吻。 她不是公主，吻不醒她的王子，摸了一把他的头发，在他的耳边说一声，“再见。” 以后你会有光明的未来，前途无量。 而我依然孤独地游走在这个星际世界里， 在星河之下，会想起有一个人曾经为我许下诺言。 “以后……还要不要再见面呢？” 还是不要了吧。 “我会想你的。” 如果惟扬醒着，她也许就说不出来了，但是乖顺睡着的人像个孩子， 她不怕会引得他有什么反应。 走出去关上房门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惟尚挺立的身影， 她目不斜视的走过他，出舰船踏上星港的平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大大小小的莱夫军团， 毫不留恋的继续向前。 和她下舰船时间相差不远的雷欧看到她，扯起嗓子喊道， “喂！莉娅！你怎么也下了？！” 她戏谑的一笑，“我炒了你雇主呀！” 哎，说来自己应该要一笔‘遣散费’的，反正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 等惟扬醒来过后，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莉娅给他的梦境很美好，但也短暂，补给完毕后， 一旦离港，他就立刻醒了过来。 床上还有他和她的味道，时间往前数的时候，他们还在做着最亲密的事。 不过转眼，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还是难受。 惟扬坐起来撑着腿，仰头闭上眼，不想露出一点脆弱。 她走了。 因为他太弱。 门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推开，惟尚想进来看看他的情况，却入眼就是弟弟颓唐的神情， 站住了脚，习惯性想要组织语言安慰，最后还是一字没说。 “起来吧。”他说完，床上的人就听话的落脚在地，一声不吭的起来打理自己的形容。 惟尚干巴巴的说道，“你以后就知道，这都是为了你好。” 也许吧。 惟扬敷衍地点了一下头，仿佛刚刚的颓色都是假象，仍然是一个冷酷而强大的士兵， 面对自己顶头的上司，说一声，“明白。请允许我先去训练了。” 这是非常普通的士兵和军官，全然不是哥哥和弟弟的对话。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态度却悄然的有了变化。 “阿扬……” 第200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53 “被搅丢”的莉娅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生活。 拉卡星作为军部驻地，定时发给她补助金到账户上，足够她一个人的生存。 新的地方离首都星和拉卡星都很远，是一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小星球。 她定居在海边的小城市里，乍看过去有些破旧和落后， 但仔细一瞧，颇为热闹，人群熙熙攘攘，各自做着小买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此时一艘丑的突兀的小型低空飞行器极速掠过人群上空，让人们忍不住抬头望去， 只见驾驶者是一位拥有令人血脉贲张身材的女人，她戴着头盔，衣物贴身， 在一座建筑的顶楼露台熟练的停下，抬起的大腿肌肉线条流畅，丰润饱满。 取下头盔，一头银色短发凌乱飞扬，猩红的眼珠漫不经心地瞥过看着她身材流口水的人， 从眼下到下巴的机械质感，看得出她是一个被改造过的人类。 不怀好意的眼神在她的目光下一一瑟缩，她冷哼一声昂起下巴，声吼如雷， “莉娅！！给老娘出来！” 不知何处的鸟儿被惊吓到飞起，楼下街道的众人被震的不敢再看， 银发女人停靠的建筑顶楼露台，一个娇小的女孩风风火火的打开门，提着大包小包， “来了来了！这就来了！” “你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不嫌麻烦？”菲奥娜脸皱成一团，“等会儿又忍不住买东西，还要我帮你拿。” 莉娅假装没听见，乖乖坐好了仔细拉好安全带，催促她，“走吧走吧！” “啧”红唇红眼银发的菲奥娜对她一点儿办法没有，谁让人家救了她呢！ 说来两人的相遇很是特别，那时候莉娅从莱夫军团离开没多久，正漫无目的的在小星系之间游荡， 寻找合适的定居位置， 她来到这里没多久，就喜欢上了这种“落后”的生活方式，除了──治安不太好。 晚上的时候，似乎听到有人在火拼，争吵与爆炸声不停，也没有人制止， 一直持续到天亮。 她好不容易等着他们安定下来才出门，就看到坐在她租住的门前，一身狼狈擦着脸上血的菲奥娜。 目光交接，菲奥娜脑子里混乱的就像有人死命的搅动，杀意弥漫， 而莉娅立马就退后关门锁门一气呵成，然后从窗户缝隙里往外瞧，那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女人还在外面。 她低着头，呼吸急促，傲人的弧度一起一伏，莉娅低头瞧了瞧自己的，默默双手捂住。 唉，她怎么还不走。 咦，她好像倒下去了！ 为了稳妥，莉娅手里捏成拳头，在开门的时候，让手心里的孢子们扩散开去，钻进那个女人的身体里。 她试探性的走几步，看她没动才继续挪动脚。 经过她时，女人垂着的头颅猛然抬起，猩红色的眼珠紧紧锁定她， 仿佛不小心触动她的某个开关一样，身体开始自己执行任务。 她胸口以下血肉模糊，这样重的伤口她还试图站起身，摔倒又爬起，机械的动作，根本就不像个活人。 “坐下。”莉娅试图控制她，命令她，但是并不完全奏效， 她的身体里似乎有两个意志，她作为精神力者只能控制其中一半，另一半依然有自己的运行法则，她无能为力。 “半机器人？嗨？美女？”她的命令对方在执行与否定中重复，像一个程序混乱的机器人在短路，看样子也快死机了。 这跟她没多大关系。 莉娅站了一会儿，看她后续也没别的动作就不再理会，她一个游客，就不多惹事了。 结果她不管她，她就在这里不走了。 像个雕塑一样就坐在她的门口，偶尔机械地挪一步，有时候连只鸟儿停在她的头上，都不带动一下。 莉娅还是心软，感觉到她的那一半意志越来越虚弱， 某一天抱着衣服蹲在摔倒在地的她面前，“还活着吧？要不要我帮忙啊？” 半机械的女人伸出一只手，莉娅退了一步，还是有些害怕。 “疗愈师……” “唉……” 两人自此认识，莉娅一边梳理与安抚她那脆弱的精神，一边给她疗伤， 至于她身上的机械部分，她就无能为力了。 “菲奥娜，”莉娅那张小床上，半机械的女人艰难的吐出了自己的名字。 作为礼貌，莉娅也做个自我介绍，“嗷，我是莉娅·伊利克斯。” “疗愈师……你是军部的人？” “不，我是自由的人～” 女孩儿一边对她的身材做出惊叹的表情，一边手下不留情的喷上药剂， “疗愈师不服务于军部，少见。”菲奥娜眼下的皮肤裂开口子，露出金属丝线。 莉娅反驳她，“那你一个a级人类的能力者是半机械人，也不服务于军部，更少见吧？” 现今正是联邦和迪安尔人的战争，她这样的人没有在战场，真是可惜了。 俩个人相视一笑，大家都有各自的过去，谁也无需再说。 女孩的友谊很容易建立，莉娅照顾着她直到她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 菲奥娜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再次见到，就已经完好无损的在她面前了。 有了她的保护，莉娅也决定在这里定居下来， 菲奥娜这一根足够粗的大腿，足够她忽视治安问题， 毕竟她亲眼见证了完全体的她一个人揍了一条街，不输惟扬的战斗力， 保证让所有人看见她就发抖。 “你发什么呆？”菲奥娜打了一个响指呼唤她跑远的神志，“看上哪个男人了？” “没有！想起刚遇到你的时候了，差点儿成了一滩烂肉。”莉娅不客气的吐槽，“就算这样都是身材好的烂肉。” 对于她的夸奖，菲奥娜全盘接受，“说好了，我陪你逛完街，你就陪我去喝酒找猎物。” 什么猎物，就是…… “这破地方太不行了，连个质量好点儿的男人都没有。 什么时候我才能喝到最美的酒，压倒最带劲的男人……唉，头疼。” 莉娅打断菲奥娜的想望，“你找个疗愈师嘛……” “有你不就行了……你不会觉得我能找到和我适配的疗愈师吧？想什么呢！” 她猩红的眼珠转过来，“你找到了适配的能力者了？” “咳……”莉娅转移话题，“那什么，注意前方！驾驶员要注意安全！” 第201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54 她以为自己和那个人不会再有交集的， 但是某一天看到自己的星网里，突然被人传来一个大文件包， 全是详细的首都星疗愈师学习讲义和课件、视频。 一部分看得出来年代久远，不知道他从哪儿找了出来。 只可能是惟扬……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她虽然不会再出现精神力外溢，但是能把精神力的锻炼更上一层，她不会拒绝。 逛街的她心不在焉，菲奥娜今天没有当苦力替她搬东西，别提多开心， “走！有心事就喝酒去！来来来，我们去瞧瞧有没有上等的男人！” 菲奥娜，你有点出息吧…… 不负她的期待，俩人坐在视野最好的位置，依然没有看到一个看得上眼的男人。 银短发的女人气势太强，端起酒杯一口闷的样子倒更像她寻找的“上等的男人”。 从她身体恢复完全开始，就不停的叫嚣着找男人，找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合心意的， 不是嫌弃人脸没她好看，就是嫌弃人弱鸡。 “打不过我的，就不能要。势均力敌，打起来才爽！” 合着您是找对手来着？ 莉娅无力吐槽，“那这里你真的别抱希望。” 看见你都得眼神儿溜号，还没遇到谁能打得过你的，咱要不换个要求？ “除了打得过你这点？还有啥？”莉娅喝了一口果汁，在菲奥娜倒酒的动作里开玩笑的询问， “长得得多好看才能治好你的脸盲？” “这个嘛……”她身体后倒靠在椅背，根本就没意识到她一个女人比男人还要肆意潇洒， “那样？”说着下巴点一点侧方的屏幕上，一个穿着军装的身影。 布料贴合瘦高的身躯，神情冷漠，报道里的声音传来， “莱夫军团的胜利，打响了提夫拉瓦战线结束的号角，让我们采访一下我们的军团长……” 惟尚。 莉娅眨了眨眼，对上菲奥娜探究的眼神，损了她一句，“你口味真重。” ！ 揪着这一句话，菲奥娜愣是逼着莉娅陪着她喝了几大杯，直到她昏昏沉沉了，才放过她， “破酒量，老娘还得把你搬回去。” 回家的路上，她戳着莉娅的脸，“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人？不会是伤害了你的隐秘的情人吧？怎么从来不提一句？” 莉娅只知道回复她，“菲奥娜你口味真重……” 就开个玩笑而已啊！ 银发的女人给她系好安全带，莉娅还在断断续续的啰嗦，阻挠她的动作， “喝了酒……不能……开车。” “少废话！”这里谁敢管她！ 菲奥娜把她给捆住了，不理她的叽叽咕咕，直接给带回家去。 只是离莉娅的家越近，她越感觉不对。 常年的战斗本能让她警觉性拉满，以为是那群被她揍的妈都不认识的人来寻仇， 她丝毫不虚，轻蔑的扯起嘴唇一笑， “什么玩意儿，也敢来伏击我？” 到了莉娅的家，她紧急刹车，把睡的不省人事的莉娅扛回屋，她居然都没有醒来。 她钻出屋子捏着拳头，“！打就打，老娘怕你？！” 长脑子了？会请外援了？这都是哪儿找来的人？ “去吧，不要下死手。”高大的身影吩咐手下，日趋成熟的面庞少了几分曾经的单纯， 脱下手套，朝着他日思夜想的人走去。 被有技巧的缠斗住，菲奥娜看着对方明明有更好的武器却从来没有使用， 又察觉到对方本能的防御姿势和战斗细节， “军部的人？你们要干什么？” 想起今天莉娅看到屏幕里的人的表情，她开玩笑的猜测莉娅也许认识，现在，难道就证实了？ 那个伤害了莉娅的秘密情人？ 几个护卫簇拥着一个高大的人影，菲奥娜隐约觉得对方似乎就是屏幕上的那个人， 挣扎着要退回屋内。 谁知被一个红点落在她的眉心，“不许动。” 菲奥娜憋屈的住手停下，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进了莉娅的屋，把她横抱起来， 一眼都不看她的，乘着漆黑的飞行器离开。 “！你给老娘等着！你带走莉娅！她同意了吗！”一队人渐渐离去， 只有菲奥娜还在暴跳如雷，“老娘记住你了！” ──── 莉娅在做梦。 她抬头都看不清脸的毛茸茸巨兽把她摁在爪下，细细的嗅着她的味道，舔了几口， 又手脚并用的压着她，浑身的毛发盖在她身上，热的她难受。 快醒…… 她迷糊地睁开眼睛，腰上的手臂好重，身后有一道呼吸沉重而热烫， 她以为是菲奥娜留在她家和她一起睡，捞起腰上的手就推， “睡觉别贴着我……机械冷冰冰的……” 冷冰冰……菲奥娜身上可不会烫！ 她一瞬间就彻底清醒过来，僵硬的想爬起来，又被那只手摁回滚烫宽阔的怀里， 一声属于男人的声音带着起床气，“再睡会儿……莉娅，我好困。” 惟扬。 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耳侧，仿佛分离的几年都不曾存在，他们还在莱夫军团的舰艇上， 她和他刚刚一起做了美好的梦。 她一直以来也没有刻意的避开，除了偶尔能看到惟尚上个新闻，惟扬似乎消失了一样， 再也不见身影。 明明是她决定的分开，到后来不舍的也是她。 他现在什么模样了？莉娅想翻身去看看，谁知他收紧了手臂， 她动弹不得，毫无睡意，只能干睁着眼，等他彻底醒来。 真是不浪漫的重逢。 而另一边，菲奥娜翻着新闻，终于找到了那个她勉强记得的脸， “惟尚？” 就算是军团长又怎么样？不打任何招呼的掳走了莉娅，就是不可原谅。 莉娅从不提他的名字，俩人的过去肯定不美好，他指不定要怎么欺负她！ 不行，我要把她找回来。 菲奥娜抱着这样的信念，循着手下的线索一路寻找。 他竟然就在城市中心！ 于是秘密追着弟弟而来的惟尚刚落脚，还没适应好落后星球的酒店， 就被一个银发红眼的女人挟持着，压在了墙上。 他竟然没有发觉！他可是疗愈师！ “你……”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惟尚！你把我的莉娅带去哪儿了？！” 第202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55 “你是什么人？！警卫！”惟尚也不是简单人物，一边奋力反抗一边叫着警卫， 但是他忘了，为了隐藏行踪他是独自前来，身边根本就没人。 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是敌对派系的人？ 来杀他的？ 不对，她刚刚说什么？莉娅？ 惟尚有猜到弟弟惟扬突然改变线路来这里， 必然有原因，没想到竟然她在这里吗？ 面前这个女人，身高不低于他，力气极大，眼神睥睨， “少废话！莉娅呢！在我的地盘上带走我的人，问过我没有！” 俩人势均力敌，在宽敞的套房里打的昏天暗地，一拳一脚落在家具上，目之所及处全都砸个稀烂。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室内没有热武器的加入，只能肉搏，越打惟尚越发现自己处于下风， 他本就刚结束任务还没来得及休息，而且之前的战斗里精神力使用过度，已经到了临界值， 身体情况不如平常，反应都慢一拍。 而对方一看就是经验丰富，一脚踢到他身上，骨头都差点断掉。 “管老娘是谁？把莉娅交出来！”她的手极速靠近，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就着自己大力趁势甩出去， 惟尚扭身落地，避开她紧随而到的狠踢，与她拉开距离， “你说的那个人……不在我这里。”他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不想和她做无谓的争斗， 谁知对方压根儿不信，嘲讽的一笑， “你的意思是我认错了？！当着我的面带她走， 化成灰老娘都认得你！” 还没谁能让她吃那么大亏呢！ 沟通无效，她的拳头直冲而来， 惟尚不想再和她纠缠，于是干脆用起精神力，来制止她的行为。 过度的使用精神力让他头疼，但是作为最快最有用的办法，只能这样了。 菲奥娜扑过来的身影一滞，猩红的眼珠里满是不可置信， “疗愈师？！” 莉娅也是疗愈师── 她感受着精神力涌入她的大脑，强行冲过去，她现在可不是谁都能控制的人！ 惟尚惊讶的发现她只是凝滞一瞬，竟然没有受他的影响，这简直不合常理。 他作为疗愈师这么多年，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直到被菲奥娜拖着扔到床上，惟尚依然还在“这不可能”里循环往复， 紧接着，更不可能的事出现了。 他的精神力在最初的气势恢弘后，发现无法控制住她，然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与她深度连接了…… 她也明显一阵错愕，压着他胸口的膝盖都轻了些，属于惟尚的记忆纷涌而来， 菲奥娜依稀在空气里，闻到一股隐秘的香味。 惟尚在精神力过度使用后，失去控制了。 他狠狠的瞪着居高临下俯视他的女人，身体发热无力，报复性的想夺取她的记忆， 却只有一片空白。 菲奥娜看着他若有所思，“我是半机械人……精神力的控制，对我没用。” 其实她说的半真半假，只是效果确实会打折扣， 她现在状态正好，偏偏惟尚正是状态最不好的时候，他根本拿她没办法。 “‘a’级人类……能力者……你隶属哪个军团，报上名来。” 他绝对不会原谅她今天的所作所为，他要夺了她的军衔把她赶出军部！ 奇耻大辱！ 菲奥娜低下头，一手撑在他的脸旁，一手掐着他的脸，上下打量， 她肆无忌惮的翻阅他的记忆，好像确实没看到莉娅的身影， “……我还真找错了？啧。谁让你和他长那么像！” 她不理他的问话，竟然还怪起他来。 惟尚知道这场事儿是谁惹出来的了，他那亲爱的弟弟干了什么！ “我和他……并不十分相似……”谁都分得出来他们俩个人行吗！ 菲奥娜当然不行，在她眼里，她勉强记得住他的脸，就说明她肯定不脸盲了， 明明就是因为他们两个长的太像！ 这张脸也算是她看的上的长相了，她估量着刚刚他的战斗力，给他打上了“上等男人待考察”标签。 既然不是莉娅的情人的话…… 她好整以暇的视 线从他的脸渐渐往下，一路到了某个地方，挑起眉毛，“嘁”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你喜欢玩这样？ 怪不得莉娅会说她“口味真重”，是他口味重吧？！ (莉娅：咱俩说的可能不是一个意思……) 惟尚羞愤欲死，就算他刚学习精神力使用的时候，都没这么失态过！ 可是身体的反应不受他控制，永远冷静的他发现事情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奔去， 那个银发红眼身材热辣的强势女人，挑起他的下巴问道， “都这样了……来呗？” 她不介意，就看他这身居高位、冷静自持的疗愈师，忍不忍得住了。 瞧他眼眶发红，因为高热皮肤都泛起粉色，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疗愈师这时候处于什么情况，她明白的很， “怎么样？需要我的抚慰吗？” 她松开了压着他的膝盖，半饷都没听到回话， 惟尚喘着粗气看着她，眼光时不时飘过她的身体。 菲奥娜骄傲的挺直了背，自认为帅气的甩了下头发， “你不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 他还是没有作声，只是垂下了眼睛，似乎默认了她的话。 …… 惟尚高估了自己的恢复能力，以至于总是拿不到主动权，单让这个女人尽兴到底。 他心情极为复杂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食指竖在红唇前，比了一个“嘘”的动作，惟尚只见那两片红润的唇越来越近，他最后还是迷失在了柔软的红色里。 算了……不急。 直到他的精神力在与她的连接里慢慢恢复，随之他的体力也被她消耗的差不多， 菲奥娜抽身而退时，他竟然有些不舍。 “你……” 菲奥娜背对着他穿好衣物，“好了就快点儿起来，带我找你弟弟去！莉娅还在他手里呢！” 莉娅莉娅！怎么又是她！ “你的名字。”惟尚沉下脸恢复高冷，仿佛刚刚和她的温存都是假的。 菲奥娜更是无情，神清气爽的拉好胸前的拉链，“算了吧，以后又不会有交集，何必认识。” 第203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56 她这是什么意思！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 他都没说什么，她竟然先划清关系？ “我不会带不明人物去见我的弟弟。你和莉娅是什么关系？你是‘a’级人类，为什么没有在役？” 她那一身的痞气绝对不是现役人员会有的，他看到了她身体上遗留下来的疤痕， 绝对不会出于军部里。 一个a级人类的能力者，一个精神力异于常人的疗愈师，这个女人甚至会为了她，敢直接找上他来。 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菲奥娜有些微的不耐烦，“啰嗦！爱带不带！老娘知道他在哪儿了，用不着你！” 她翻他的记忆时，模糊知道了大概，她是地头蛇，就着那点儿信息，也足够她找到人了。 眼看她真的翻脸不认人，惟尚咬着牙吼到，“你站住！他身边带了一队警卫，没有我你根本靠近不了！” 正要翻窗的动作收回，菲奥娜想想也对，踩着步子走回来，抱着双臂站在床边催促他， “快点儿起来！”她急着呢！已经耽搁了那么久了。 “……你转过头去，别看。”他提出的要求很合理，菲奥娜不以为然的踱步面向墙壁， “矫情！刚刚才看过，有什么好遮的。” 惟扬捡起被她撕烂的衣服又扔下，从自己带的行李里取出整整齐齐叠好的衣服， 慢条斯理的一件件穿上， 菲奥娜急的脚掌点着地板，“快点儿……你不会没力气了吧？穿个衣服都这么费事！” 正在弯腰穿裤子的惟尚浑身一僵，悄悄伸出手敲了敲自己的后腰， 告诉自己，不要和她计较…… 他就像在赌气一样，慢动作行动，在她的急躁里，悠悠的问她， “你和莉娅多久了？” 差点儿脱口而出的数字，菲奥娜好险吞了回去，“关你什么事！” “毕竟我和她是老相识，关心一下而已。”惟扬的手抚平衣服的褶皱，漫不经心。 随即看到她突然转过身来，不客气的看着还未完全穿好的他，“老相识？ 你是说因为自己看不起她，而逼着她离开她的情人？叫老相识？那个男人这一次突然找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报复？还是想继续未完的情感？ 她不惯着他慢悠悠的臭毛病，几步走到门前拉开门扉， “连莉娅都看不起，那更是看不起我了，毕竟她至少还是个完整的人类，而我……” 她银发下的红眼危险的眯起，看他加快手上的动作扣好外衣， “而我是个半机械人。” 连人都不算。 惟扬蠕动嘴唇想说什么，菲奥娜已经带头走了出去，“快点走吧！” ────── 此时的莉娅窝在惟扬的怀里瞪着眼睛，毫无睡意。 她有点儿内急，又挣扎不脱他的手臂，急的都忘了自己可以用精神力了。 忍吗？ 她瞥见不远处的通讯器通知灯闪烁，伸手捞了过来，一道有些熟悉的男声响起， “惟扬，你哥来找你了。目前被我们暂时拦下，你怎么说？” 怎么还追到这里了？ 莉娅感觉他手臂用了点儿力，把她翻转身体面向他的睡颜，又手脚并用的把她圈住了， “别管他……” 第204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57 “你没事吧？”菲奥娜充满敌意的瞅着惟扬，把她拉到身边仔细查看， 莉娅不好意思的摸着头，“让你担心了……他没有恶意……” 她还好奇菲奥娜怎么会和惟尚走在一块儿呢！ 他们认识？ 这么想，也就顺口问出来了，菲奥娜神色自若，一口否决，“不认识！ 我怎么会认识他？” 两兄弟的对视还没结束，就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惟尚鼻子里轻哼一声， 在弟弟探究的目光里，也装作淡定的说道，“不认识。” 哦，所以你们是怎么走到一块儿来的？ 莉娅敏感的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菲奥娜缩了缩身体，掩饰性的清咳一声。 她们俩多熟悉，这下谁不知道谁？ 莉娅斜着眼睛，满满的用眼神质问：说吧……你干什么坏事了。 菲奥娜不知道为什么心虚的一手把头发往后顺：咳，就那些事儿呗！ 莉娅睁大了双眼：你……和他？ 她的眼神在菲奥娜和背对着她们的惟尚之间来回，不小心对上惟扬的视线， 他还弯起嘴角朝她带着疑问笑了笑，对她们的眉眼官司完全没弄明白。 莉娅这时候才不管惟扬了，她更想知道菲奥娜和惟尚之间到底怎么了？ 她眼神不屑的皱起眉毛，“你口味果然很重。” 惟尚啊！那可是惟尚！ 菲奥娜回忆一把之前的事，意犹未尽的抚着下巴，“……其实味道挺好的，就是弱了点。” ！ 她听到了什么劲爆的话，莉娅不敢相信，“弱……？” 惟尚？跟弱有半点儿关系？ 她眼神又飘向惟尚的身材，受到了惟扬一个不轻不重的眼神警告， 又收回来充满羡慕的欣赏菲奥娜的身材， 连她都忍不住喷血，便宜惟尚了。 不过……依着菲奥娜的体魄，评价惟尚“弱”似乎也不是太过分…… 看菲奥娜的神情，她才是占便宜的那一个， 莉娅脑补一下，悄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菲奥娜勾勾手，俩人凑近了叽叽咕咕开始说起悄悄话来。 另一边，惟扬见到了自己的哥哥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浅浅的点头招呼，“哥。” “嗯，”因为身体的不适还没完全恢 复，惟尚强忍着腰部的酸痛，故作轻松的和自己的弟弟说话，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别逗留太久，该回军部述职了。” “我知道，”惟扬眼神里有一丝的不耐，很快被他忍下去，“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 何必为了这点事特意跑一趟，他在他眼里这么不知道轻重吗？ 惟尚颇有一种老父亲一般的无奈，“母亲一定要我来看你，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她不想看见我们有矛盾。” 他想起自己那酷爱买买买，沉迷于珠宝首饰的母亲，这些年不知道多少次过问他们俩兄弟的关系。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些事，他不会知道，原来自己看重的那些东西，在父母眼里，真的不值一提。 “母亲说，我不该掺合进你的感情里，”惟尚明显感觉到这些年弟弟对他的生疏，心下也后悔， 他没想到会对他造成那么大的影响，“你既然找回了她，这次就带回首都星吧……我们一起。” 他也应该接受，自己的弟弟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不需要他的指点了。 “” 第205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58 解释完了误会，惟扬和莉娅久别重逢，无形的胶水把两人牢牢粘住，再也分不开。 谁也不提过去和未来，只享受当下的美好，只看的到彼此的身影。 被忽视的俩人格外不爽，菲奥娜撑着脸，就像被臭小子抢了女儿的老父亲，一脸的怨念， “他也不怎么样，怎么就这么黏糊？这样的男人多的是！ 能被一点阻碍就难住的感情，有什么继续的必要？” 她横竖看惟扬不顺眼，就算对方的亲哥哥在自己旁边她也照样吐槽， “果然在这破地方待久了不行，下次得带她去见见真正的上等男人！” 在自己眼里千好万好的弟弟被当面贬损，惟尚再好的涵养都忍不住反驳， “他自小就很优秀。你绝对找不到比他更好的。” 菲奥娜嘶──一下子转过头来，“哪儿来的信心呢！就因为是你弟？ 别以为你俩长得一模一样的，夸他你自己就行了啊！” 真是的，以为她听不出来吗？ 自视甚高的男人！ “只有你会觉得我们一模一样！菲奥娜！没精神连接你就根本认不出我是吧？！” 惟尚莫名的怒气上涌，他还是听莉娅叫她，才知道她的名字。 “我为什么要认出你？”菲奥娜仔仔细细的看他，没有精神连接的情况下， 看不出和莉娅身边那个人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自己竟然和他发生了点事，诡异的有种对不起莉娅的感觉。 都怪他们太像了！ 她不想再看到这张脸，嫌弃的移开目光，让惟尚更是火大， “你……什么人都可以吗？！连人都不需要记？” 他自己可以当作无事发生，但是发现她比他更不在乎的时候，他有种自己被占了便宜的感觉。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不会是第一次吧？”菲奥娜跟个渣女一样离他远了点，生怕被缠上， “早说啊！那天精神力抓的那么紧，反应那么快，看起来就很熟练啊？” 大家都得到了快乐，以后当不认识就行，他有什么好气的？ 这难道不是默认的？ 惟尚一下子哑了火，他对这个女人毫无办法，打不一定打得过， 比不要脸她绝对更甚，比无情，她简直就是下床就翻脸的典型。 她说的对，他和她的人生以后不会有交集，他跟她多话什么？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惟尚看着弟弟和莉娅柔情蜜意的身影，觉得特别刺眼。 但是他是来这里和弟弟求和的，他不能再让他们的关系因他改变。 “他们互相喜欢，你就别想着带她找别人了。” 菲奥娜无语，“你不是不让他们在一起吗？” 怎么着，她原本还想团结一下他，说服莉娅放弃这段感情呢！ 听他口气，是改变主意了？ “你是不是没事闲的慌，折腾你弟呢？怎么地，你俩兄弟不和啊？” 她明明看到他的记忆里，他亲手拆散了他们俩，还说出“你值得更好的，”这样的话。 男人心真是善变，菲奥娜只能郁郁的背靠椅枕，“算了，她开心就行。” 第206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59 最终惟尚气冲冲的回了首都星，而惟扬还在缠着莉娅，强势地进入她在这个不起眼小城的安稳生活。 他们每天一早去集市买菜，会有熟悉的阿婆与她打招呼， “哎呦丫头，这小伙子找的好！壮实！” 腰背挺直，五官端正，眼神清亮，一看就是个好的， 肯定不是本地人！不然她早就知道了！ 惟扬非常厚脸皮的接受了夸奖，“谢谢。多谢你们对她的照顾。” “哎呀呀，哪里哪里！” 一路被莉娅熟悉的街坊邻居开玩笑过去，她脸颊红红，但也大大方方， 只是抓着他的手紧了些，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他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接近普通甚至“落后”的生活里， 首都星拥有最顶尖的科技和最方便的生活，一切都是高效而冷冰冰， 而这里的人生活水平明明远不如首都星，却到处洋溢着平和与欢乐的气氛。 这就是她喜欢的生活吗？ “你朋友呢？”偶尔会有小年轻抱着花问她菲奥娜的下落， 虽然恶名远扬，菲奥娜仍然拥有无数的追求者，被暴揍过后仍然死心塌地， 恨不能抱她的大腿哭着叫女神。 “不知道。又去喝酒了吧。”莉娅不想承认是自己重色轻友，把她抛诸脑后， 菲奥娜的私事她是不会过问太多的，俩人互相会给彼此留有隐私， 她以为菲奥娜贴心的给她与惟扬独处时间，不来打扰， 根本不知道是她觉得看到惟扬就糟心，躲的远远的。 好姐妹，总是会觉得那个男的配不上她的姑娘。 菲奥娜继续她寻觅“上等男人”，又持续脸盲的路上， 而莉娅和惟扬仿佛老夫老妻一般，过着规律又简单的生活。 她会花很长的时间做一顿美味大餐，还得防止他来捣乱， 会搬着长椅在阳光下入睡，身边是搂着她正在处理公务的惟扬， 会抽空拾掇花花草草，为简单甚至简陋的房子外，增添几分亮丽的色彩。 她忙碌的身影，让他想起了初见时，她在拉卡星的那个红屋顶小屋。 “莉娅……”他自身后把她圈在怀里，“等和迪安尔人的战争收尾工作完成，要不要去拉卡星看一看？” 也许已经被破坏严重，但是他们作为胜利的一方，也许会换一个更大的驻军点， 会将拉卡星还回来。 到时候，她又是那位悠闲的农场主，在夜晚的红顶小房子外，仰头看星星。 “都是驻军点了，还能随便去吗？别了吧，不想给你添麻烦。” 她不是军部人员，随意进出军事驻地，很明显是高危行为， 就怕会被人抓住把柄，让他受到处罚。 “找个合适的时间悄悄去，”其实他本想试试看能不能把拉卡星归还给她， 不过拉卡星要不要继续作为驻军点是军事机密，目前还没个定论， “那里毕竟对你很重要。” “也是──不知道我的田地，都荒废成什么样了？”莉娅一想起来就心疼， 她当初怎么就没跟军部谈条件，先丰收了再走呢？ 第207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60 连着好多天两人都如胶似漆，惟扬越来越粘人，莉娅隐约感觉到，他可能要离开了。 惟尚来找的时候就应该走的，拖到了现在，再不回首都星，就说不过去了。 他回军部有一大部分的功劳、勋章还没领，一部分还得进行必要的仪式， 以及他手下人的奖赏，都得自己回首都星亲自处理。 莉娅拍拍他的肩膀，对埋首在她肩颈的大男人无奈道，“该走就走……已经不能再拖了吧？” “唔，”惟扬这几天与她的生活简直如在天堂，他抑制住想掳走她的心， 只能通过热情的亲吻来解决自己对她的不舍， 莉娅放开精神力包裹住他安抚，在他们的脚下，生出一丛丛绚烂的蘑菇， 比最初的时候更圆润，也更巨大。 她拥着他倒入蘑菇丛林里，容忍他的放肆与激动，安定他躁动不安的心灵。 “莉娅、莉娅……”惟扬重复的在呼唤她的名字，她只能一声声的应和， 告诉他，我就在这里。没有关系，别怕离别，因为我们总归还会再相逢。 他看着她睡去，把她完完全全拢在怀里一次次的吻过后，才看着时间， 依依不舍的放下她。 上一次是你悄悄走，这一次换我。 她既然喜欢这里，那么不妨把这里，就当作他们的家吧。 惟扬叹了一口气，压低帽檐，在桑万斯的催促中，收拾好表情，踏上了回首都星的舰船。 这段短短的日子，是他近几年最轻松的时光了。 他也似乎知道了，什么叫平凡的幸福。 睡醒的莉娅没看到惟扬的身影并不意外，她很快就适应下来，继续在还残留着他气味的被窝里睡着回笼觉。 人生不过是又恢复了以往，他没来时候的日子， 简单纯粹，轻松无忧。 只是，要菲奥娜再来找她，估计得很久喽！ 她上一次问她的时候，菲奥娜还告诉她，一定会找到个“上等优质男人”来给她瞧瞧， 让她开开眼界，知道自己眼光也不咋样，挑了惟扬这么个“普普通通”的人。 菲奥娜对自己的眼光绝对自信，毕竟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那惟尚呢？”莉娅虽然知道菲奥娜向来是个非常大女人的主，但是她对惟尚做了那样的事， 竟然真的没把他放心里？ 惟尚呢？他怎么想的？ 两个人都不在乎？ 莉娅不想见到惟尚的脸，也没去问过惟扬，而菲奥娜的态度非常明确， 她是真的完全不在乎。 “你提他干什么？就那么一次，难道还要我负责？” 没有精神连接的菲奥娜真心渣女做派，“我还能找到比他更好的，等着吧！” 莉娅嘱咐她不要喝太多开飞车之后，菲奥娜嫌弃她啰嗦，她只能不管了。 可是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没有一点儿消息？ 莉娅尝试去联系菲奥娜，却发现自己联系不上。 这不正常。 菲奥娜向来都是把她的通讯放在首位的，无论什么时候，哪怕喝的再尽兴也会接她的通讯。 菲奥娜！ 难道出事了？！ 第208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61 “不是我！真不是我！”激光刃纷飞，空气中传来莫名的糊味， 满脸惊慌的某人突然眼光扫到了站在一旁看好戏的莉娅，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吼道，“是她！一定是她！” 他就说，能跟菲奥娜混在一起的，哪一个真的是普通人？！ 三个人的视线齐齐看过来，莉娅突然笑出声，“现在才知道，是不是晚了。” 不等另外两人的武器对准她，他们便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不听大脑的指挥。 莉娅甚至多此一举的出声“立正”，三个人齐刷刷的动作，仿佛被训练了千万次的士兵，整齐划一。 手里的激光刃没有收，这样的动作让其失去抓握掉落下来，横扫了三人的脚面， 皮革烧焦与皮肉味儿陡然增大，三个人痛呼出声，龇牙咧嘴， 可是动作依然标准，分毫不动， 她靠近些，捡起落地的激光刃把玩，一开一关之间没个准头，看的出来手生的很。 “……她在哪里。” 三人都安静的闭嘴，暗自努力挣脱束缚，可无论脑子里怎么下命令，怎么使劲，身体依然丝毫不听使唤。 “不说……”她的黑瞳看向离她最近的人，对方立刻眼神发直，眼珠失去光泽， 像机器人拔掉了电源、人的灵魂被当面抽出，脱力一样垂下头去，身体也软成一滩，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你、你做什么了……”精神力者疗愈师不是都在军部服役吗？ 怎么会在这样的小地方出现？ 懒得再和他们废话，莉娅开口，“谁知道？” 普通人很难承受精神力的攻击，还清醒的两个人谁都不愿意成为疯子，疯狂用眼神示意对方， 莉娅不问了，直接去翻记忆比嘴里说出来的可信。 精神力如同巨兽将人吞入，即使两个人闭了眼，也无法阻止她的入侵， 眼中世界从真实转入虚幻，女孩的一双眼睛在精神世界里，如同神的注视，将每个人的心一览无余。 他们只能瑟瑟发抖，到底是过了多久，一瞬还是几天，甚至几年？ 是盘子里的肉任人翻检，是被剥光了秘密站在她的眼前，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从内心深处而来的抵抗和恐惧，让他们连哀嚎都出不了声。 “这样……”莉娅的声音是结束的信号，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对他们的隐私毫无兴趣， 转身就走。 突然回到现实的世界，让他们生出强烈的不真实感， 身体的支配权回到手里，看着背对他们的莉娅，其中一人已经抽出了腰间的武器，对准了她。 “等一下……” “啰嗦！”下一秒，他的脑内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头脑中一点蔓延到全身，无法忍受。 仅剩的人站在原地，看着痛的打滚的人。 那个走远的女人只剩一个小小的背影，回头面目迷糊的看了一眼，他再也无法抑制恐惧， 丢下两个同伴，撒腿狂奔。 这就是，必须由军部收编的精神力者吗？ 小喽啰脑子里的消息不甚明确，只知道菲奥娜自愿去了一个不可能回来的组织。 她记下了组织的标志，在反复绘画，犹豫不决之后，还是决定不向惟扬求助， 自己去寻找菲奥娜的踪迹。 一个落后的星球上，没有人会觉得遥远的疗愈师会出现在这里，没有人会对她设防， 她需要的仅仅是时间。 ──── 另一边。 “太完美了！身体与机械共存的艺术品！有能力者的力量，机械部分对精神力的抵抗数值非常可观。” 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让人心潮澎湃，菲奥娜眼神懒懒的瞧着面前的光头科学家亚诺， 对他的癫狂只有嘲讽， “既然这么完美，不如把你自己也改造成半机械人好了。” 她从他的手中出走多年，竟然还能找到自己， 菲奥娜本来没想做什么，可人都到面前了，她要是不好好“照顾”亚诺，都看不起自己。 “哈哈哈哈哈……等我攻克了半机械人的寿命问题之后，将会有无数的人求着我改造他们。” 菲奥娜刚离开的时候，明明是将死的状态，所以他才制止了去寻找她的人，不愿浪费时间。 后来他的实验体们纷纷死去，他无意间得到了菲奥娜还活着的消息，很好奇她是否已经做到机械与人类身体的融合， 他要知道究竟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而她一定不会拒绝。 因为半机械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每一天都活在倒计时里， 她一定会需要他的研究的。 果不其然，只露了一面，菲奥娜就跟他走了。 只是注定要让他失望了，她跟着他来到研究中心，另有目的。 菲奥娜极为配合亚诺的检查，即使在试图激怒她、使用精神力攻击也要让她失控的时候， 她始终保持清醒，没有要攻击他的意图。 “我们将开辟新的生命，在机械上得到永生。” 他的名字将会刻在人类的历史上，而他会是往后无数半机械人的神圣之父。 是吗。 菲奥娜红色的眼珠一闪，抬头打量着跟随亚诺而来的熟人们，露出微微笑意。 她要不要现在就打破他的幻想呢？ 与此同时，莉娅是精神力者的消息在小城市里渐渐流传开来，认识她与菲奥娜的人们， 恍然想起菲奥娜超乎寻常的战斗力，开始想到了一个可能── 精神力者通常与能力者一体，所以他们两人…… “我好像遇到过莉娅，但是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是！就今天！” “奇怪，我已经听见好多人这样说了。” “精神力者……会入侵人的思想，你说我们会不会已经……” 说完他们互相对视，希望有人能说出不可能，但是只有一片沉默， 也许，她真的来过。 而莉娅已经站在了在某个人记忆里看到的，菲奥娜最后出现的地方。 另一个城市的最边缘，废弃的仓库，和堆积成山的锈迹斑斑的小型舰船。 还有隐藏在其中的，一个研究基地。 研究什么？ 莉娅脑海里闪过无意间看到的断肢和尸体， 其中还有和菲奥娜一样，有着一部分机械躯体的人类。 菲奥娜──你想干什么。 第209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62 人生的境遇有时候很奇妙，比如曾经你是别人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而今换做你来捉刀，向着别人挥下杀戮的血光。 菲奥娜从来不觉得他们无辜，他们既然敢招惹一头早已野化的猎食者， 就不要怪她手下无情。 只是──亚诺可真会逃啊。 菲奥娜按着安保的头撞向墙壁，一片血花染红她的衣服，勾勒出的线条， 有一种残忍的魅惑。 她是为了杀戮而来。 “竟然还建了一个研究所……藏的真好。”她从安保的身上抽出身份识别卡，关闭了整个研究所的大门， 不让任何人出逃。 “虽然你们的主导者不在，不过欠下的债总要还的。”红唇勾起笑意，“老娘准备的大礼，喜欢吗？” 她朝着惊恐万分后退的人们开始癫狂的笑起来，研究所内血液横飞，电子音冰冷的警告声循环着， “ro物质研究所遭受入侵，警告！所有通道已关闭，请尽快清除入侵者，警告！” “研究了大半辈子人体，自己还弱的跟条虫子一样。” 疯狂的科学家啊，你们不把别人的人命放在心上，那她收割的也毫无心理负担。 躲藏着的亚诺试图与她谈判， “试验体07号！没有我，你只会死的更快！身体的衰败是不可逆的！除了我，谁还能为你更换更好的身体！” “那老娘应该谢谢你？把我从一个普通人，改造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菲奥娜对着屋顶上的摄像头讽刺的笑道， “谢谢你没让我像别的实验体那样，死在你的实验室里。还是谢谢我好不容易逃离你们，结果还是找来了。” “可是你也拥有了，作为普通人不可能拥有的力量。”她是由他亲手打造，实力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了。 是啊，拥有了a级人类的实力，也拥有同样躁动脆弱的神经， 为了免除被精神力者控制，又植入了机械共融， 她的意志与机械的运算无法相合，在最初时完全就像活死人，逃离时，亚诺笃定了她活不久。 而她现在已经完美融合了。 作为代价，她失去了作为人类的众多知觉。 她感觉不到痛，吃不出强烈的味道，人生变得无聊，在很长的时间里，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是机器人还是人类。 直到遇到莉娅。 她是疗愈师，为她的人类意识指明了方向，让她记起，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类。 “现在，我要用你给我的力量，杀了你们啊。”让菲奥娜感激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因为再一次融合失败而死去， 死之前，让他们这些人都一起给她陪葬吧。 “生命本来短暂，我没想来找你们的。不过你自己送上门，我就不客气了。” 她做好了默默死在这颗星球的准备，只是莉娅，不知道她会不会哭的不成样子， 她从来都没告诉过那个女孩，自己的身体情况呢。 她现在有了情人的陪伴，就算没了自己，也可以在这个星球，好好的活下去。 第210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63 莉娅怀疑自己找错地方了。 孢子们明确表示附近有一处极大的空间，然而她找到的入口，全都关闭了起来。 菲奥娜在里面。 可是她进不去，难道是被人发现了？ 不过，没有谁能阻挡孢子们的脚步。他们总会找到缝隙，钻进她所指向的目的地。 菲奥娜狂性大发的在封闭的研究所内报仇，而随着缝隙里飘进越来越多的孢子， 与莉娅极为熟悉的她，渐渐发现了一点端倪。 她来了？ ──── 首都星。 惟尚一回来就遇到了非常不利的情况，他被逼婚了。 作为已经成年多年的疗愈师，他始终没找到与自己匹配的能力者， 而今战争结束，他如果再不找到一位能力者皆为伴侣，那么他的精神情况就会被视为不可控， 军部可以要求他转往文职，或者去走从政的道路， 就和他父亲一样。 他见了好几个基因库里和他匹配度相对高一些的异性，可惜没有几个人能和他有好的交友体验，加上他确实和谁的匹配度都不高， 所以一次次的失败，让他之前的自信和规划，全都泡了汤。 他得找到合适的配偶，和他的精神力可以完美契合的能力者。 只有她。 那个女人。 与此同时他接到了他舰上的博士给他的紧急通话， “军团长──莉娅·伊利克斯，我想起来哪儿熟悉了。我分析了她之前的精神力状况，她是很罕见的， 精神力可惜细化到肉眼看不见的程度，并且可以无限制成长。” 这世界的疗愈师们，更喜欢把精神力凝聚成实体，形成“看得见的力量。” “她细化了也必须得聚集了才可以使用，那有什么分别？” 她的精神力控制还是他亲自教的，他当然知道她的具体情况， “不，其实她不需要聚集也可以──理论上，如果按照她的成长，想要控制一整颗星球都不是问题。” 这跟熟悉她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话……” “所以她不能来首都星，”惟扬的声音突然插话道，“首都星，怎么能在一个人的掌握之下呢？” “这不是重要的。”惟尚更关心的是，“你说你熟悉她？你怎么会认识？” 博士摸了摸衣服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其实也不是认识，只是以前工作的地方，有人来寻过女儿，而那个主人我也刚好认识， 她也是和她差不多的精神力者，只不过……” 只不过后来命运弄人，她不知道为什么精神力崩溃，死的无声无息，而她来找寻的女儿， 也再也没了消息。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在乎。 他记得只是因为，那是他曾经动过心，默默的有过好感。 “你是说，她的身世？” 惟扬突然激动起来，莉娅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莫名出现在战场的人，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人。 而今有人告诉她不是，那也就是说一定能找到她的家人吗？ 她一定会很开心，惟扬忍不住追着询问道，“那别的呢？她还有别的家人吗？在哪里？” 第211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64 “警署？”莉娅挣扎一下，菲奥娜也不放手，甚至拍向她肉最多的地方， “听话！是敌是友还不知道呢！” “我控制住他们，咱们跑！”俩人毫不避讳的商量着，在满满的重兵大阵势包围下， 似乎逃离两个字，对她们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李·切尔斯特恍然回过神来，喊话，“疗愈师！未经允许私自大面积使用精神力， 将会送往军事法庭受审！请停止你的行为！马上出来！” 惟扬在菲奥娜一巴掌拍向那个本属于他的位置，他就忍不住了，沉着脸拨开人群走过去， 莉娅的精神力再一次横扫开，遇到惟扬的时候，她“咿？”了一声，惟扬？ “放我下来！他们不是敌人！”莉娅抓着菲奥娜的头发，“惟扬！这里！” 银发女人半信半疑，直到看到黑脸的惟扬拨开人群冷冷看着她，她才挑衅的眼神飞起， 再拍了一把莉娅的肉臀，握着她的腰把她放了下来。 脚一落地，莉娅就被惟扬一手搂了过去，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身体，莉娅被惟扬摁在怀里不准抬头，她只能闷闷的问道， “怎么了？你怎么来了？” 菲奥娜和惟扬眼神火花四溅，他缓缓开口，“还请菲奥娜女士，配合警署的调查。” 既然他都来了，看来的确不是研究所请来的援军， 菲奥娜无所谓的甩头，“可以，跟谁？” 他的身后走来金发碧眼，贴身制服，看起来禁欲又美丽的警署总司──李·切尔斯特。 菲奥娜暗地里吹了一声口哨，这个男人可太正了！ “噢，上等的男人。” 莉娅在惟扬怀里睁大了双眼，谁？！ 可惜男人把她搂紧了往舰船走去，她扒着惟扬的肩膀伸长脖子，也只看到总司的背影而已。 看起来……确实很符合菲奥娜的胃口。 “好看吗？”危险的男声传来，莉娅点点头，在菲奥娜的影响下也不自觉的点评道， “确实上等，身材不错。” “是吗……”惟扬捏她的后脖子，咬着牙，“我呢？比他怎么样？” 这…… 莉娅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惹他生气了，急忙顺毛，“你是我的啊，哪儿都是最好的，干嘛和他们比？” 她的话只是暂时缓了惟扬的黑脸，他恨恨的在她脸上一吻， “你最好把今天这件事说清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身体的变化让她呆愣一下，惟扬眼中的意思非常明显，加上他模棱两可的话， “你的精神力收回来……给我。” 到底是给你精神力，还是什么别的？ 他把她拖入属于自己的房间内，门一关就把她压在了墙上，单手解开领结， 拉着她的手就深入衣内， “你怎么能允许她碰你的……这里。”泼天的醋意直冲的她脸红，他的手掌和菲奥娜差别很大， 覆上刚刚菲奥娜拍过的地方，带起的不是一点疼，而是滚烫的热。 今天的惟扬侵略性十足，不知道是哪里触碰到了他心底的哪一根线，迫切的想要她证明些什么。 “都是女的……又有什么关系，我还埋过她的胸呢……”莉娅觉得他跟女孩子吃醋很好笑， 不以为然，“哎、别咬……” 他的手带着她的摸着外衣下的某个部位，无声的对比，我比她差吗？ 为什么要比啊！不是一个cup啊！ 不对！性别也不一样啊！ 心中的憋闷不知道怎么说，惟扬整个人像一团火一样，势要把她燃烧殆尽。 莉娅不理解他的醋意从何而来，但是他的渴望和急切她看在眼里，他一边极尽手段的勾起她， 又一边在她耳边一次又一次的要求， “来……我们精神力接连吧。” 莉娅现在已经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了，要真如他的意，几天几夜下来，她腰都得断。 精神力连接下做这种事，按照他们目前的状况，很有可能就停不下来。 然而现在这样的情况……哪里能让他们这么放肆？！ 可是她被他牢牢的钉在墙上，呼吸之间尽是他的味道，耳边是他低低的喘气声， 两个人紧密相连，他的温度传递到她的身上，在她的脸颊落下炙热的吻。 他是故意的，莉娅敢肯定。 她越过他晃动的肩膀，看到他房间内的一角堆满了熟悉的营养液。 早有准备。 她根本逃不掉。 “莉娅……求你了。”他又强势又哀求，莉娅搂紧他的肩膀，咬住他的耳朵， “行了！” 随即他低低的笑声传来，精神连接的那一瞬间，她浑身激灵灵一抖，缩紧四肢， 惟扬的手轻轻划过她的背，明知道她已经看到了，还是要说， “莉娅，我吃醋了。 你为了她可以不顾生命危险。” 莉娅软软的回答，“她是我朋友……” 他搂着她坐到椅子上，双手落在她的后腰用力，“那我呢，我是什么？” 惟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但是当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已经想推翻曾经说好的， “只要在一起就好”这句话。 他不能满足只能偶尔见她，让她和别的人的关系比和他还近。 他不能接受她的人生里，他不是第一位。 他们如今是靠的最近的时候，她完全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知道。 他在忧虑中逼着她了解，他内心深处的不安，让她对他的心，做出审判。 莉娅，你会怎么做呢？ 是会像以前那样逃离，还是会接受我？ 他改变不了自己的内心，多年过去，他仍然想要像一株藤蔓一样，牢牢的缠住她， 让她和他融为一体。 莉娅抬起身体与他对视，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现在怎么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呢。 他坦诚地展露他的内心，几年的平静生活，重逢的美好时光，都让她对和他的生活多了几分期许， 她老是拖着他，是不是有些任性？ “惟扬……”她双手捧着他的脸，啵了一口在他的眉心，“要不要和我登记为配偶？” 惟扬的双眼闪过一抹犹疑，仿佛在怀疑自己听到的不是真的， “你……在求婚？” “算是吧。”莉娅只是临时起意，突然想起自己空手，是不是很不负责，“要不然……”以后再说？ “好！”不等她反悔，惟扬急忙一口答应下来，“不许反悔。” 第212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65 而菲奥娜似乎把莉娅忘到脑后了。 “你想知道什么？总司？”面对李·切尔斯特，菲奥娜眼神放肆的上下扫视， 而对方态度温和疏离，如海水一般蓝色的双眸与她带着兴味的红眸对视， 命令到，“抓起来。” 菲奥娜表情一变，金发碧眼的男人的话制止了她要反抗的动作， “菲奥娜女士，我是联邦总警署司长，请配合我的工作。您如果反抗将连累您的朋友， 而作为能力者，您将获得军部的豁免机会，请不要做出自掘坟墓的行为。” 他一个动作，警署的人员们涌入仓库内的研究所， 而菲奥娜被带往舰艇的路上，李·切尔斯特好奇的问她，“你们两个人是怎么逃出来的？” 据追查的结果来看，每到一个星球建立研究所，其内部的防卫和安保，都非常严格， 不然他们也不会跟踪调查那么久都没找到动手抓捕的时机。 她们两个人，当着他们的面就这么跑出来了？ “就这么出来了呗。”菲奥娜模糊的说道，“有什么难的？” 此时最先进入研究所的探查人员的语音消息传来，“司长，内部已经没有活人。” 他眼皮一跳抬眼看向似笑非笑的银发女人，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凉， “清理工作准备，寻找他们的实验数据，务必保存好证据。” 菲奥娜眯着眼睛望前方，“可惜了，你们如果来的早一点，我也许能手下留情。 谁让他们来迟了呢，不怪她下手重。 “菲奥娜女士是能力者？您的战力让人惊叹。”金发碧眼的男子想着资料上，大致估算的人数， 心下骇然，“您与疗愈师的配合，一定是教科书式的典范。” 不然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两个人都毫发无伤。 他继续吩咐探查员，“重启研究所的系统，里面的所有数据都拷贝回来，包括录像。” 他需要知道，这个女人的具体情况，包括她是如何赢得与他们的战斗。 “都是我做的，莉娅她只是被我牵连的而已。”菲奥娜无法确认联邦首都星的人，会不会修复研究所的所有数据， 她的事情瞒不住，她必然会被联邦追责， 而莉娅的情人惟扬，看起来就是个前途极好的人，她不想莉娅身上有任何污点， “我们的人，亲眼看见她主动走进的研究所。”李·切尔斯特提醒她，这一点无法狡辩。 菲奥娜突然就火起来，“你们看着她进入？！你们一群人怎么不知道拦着她？！眼睁睁看着她进来？” 她转过身用杀人一般的眼光看向李，“为了调查，就不顾别人的生命吗？” “她是疗愈师，不会那么容易出事，”李·切尔斯特笃定道，“她没有你想象的弱，你们的战斗不也说明了这一点吗？” 她是知道，但是── 菲奥娜因为外貌而对他的好感烟消云散，“警署竟然不顾人的死活。你们保护的是谁呢？” 她厌恶的随着他们走上舰艇，“莉娅人呢？惟扬把她带去哪儿了？” 第213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66 惟扬不知疲倦，而莉娅觉得整个人都快被拆散架了。 她不知时间流逝，只知道自己不受控制一样和他粘在一起，感受着他的感受， 分享他的快乐与激动，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多巴胺的大量分泌使得两个人都沉迷其中，惟扬从没有见过这么可怜可爱的莉娅， 她会红着脸，随着他的节奏，眼角眉梢都是艳红，低低的哭泣。 他的宝贝啊。 “他身材好吗？”记仇的惟扬整个人都放开了，开始一条条翻旧账，“我呢？” 她脑袋昏沉一时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意思，“谁、谁啊？唔！” “刚刚那个家伙。”他不想让她知道他的名字，莉娅都没夸过他“上等”，不仅夸了那个人， 在他怀里还扒着他肩膀都要看。 他让她的皮肤与他完全贴合，让她感受他有力的肌肉，“除了他……你们，还夸过谁？” 今天他是把藏在心里的老醋都趁机一起倒了是吗？ 他捞着她的腿，侧脸吻过她的膝盖，等着她慢慢的回忆，放缓了动作。 “没有！”其实菲奥娜也夸过惟尚一点点，但是被她无情的嘲笑了。 “那你夸夸我吧，莉娅。”惟扬一秒切换，又凶狠又可怜，“你都没有夸过我。” 夸他什么？ 体力好？精力旺盛？ “你真诚、可爱，”他就像在奖励她，落一个词，便温柔的吻一下吐出词语的红唇， “强大、健壮、忠诚、”她深喘出声，最后一个词她抓着他的头发落在他耳边，“诱人。” 他的笑意沉在她的肩颈，抱着她极为羞涩的晃着她的身体， 莉娅低声问他，“怎么样？放我睡一会儿吧。” 她真的很累啊！ 惟扬眼神晶亮的侧头吻她的下巴，“你睡的着？” 她瞪着眼睛看他，如果他愿意，她当然可以睡过去，问题是他现在不愿意放过她啊！ “你就说吧，放不放！？” 莉娅已经不想动了，她不可能跟得上他的体力，哪怕他捞出营养液给她喝了，她也熬不了多久。 身体的差异不是药剂可以改变的。 她现在突然就想起菲奥娜的身体，如果她有菲奥娜那样的半机械身体，那她和惟扬，指不定谁在上呢！ 她忘记了自己还是在精神连接状态，一个想法蹦出来就被惟扬抓住了， 他好笑的回答她的奇思妙想，“别妄想了，你就算成了半机械人，我也不放你。” 她也同样不行。 可是关于菲奥娜的事，要不要在这样的环境下说，他有一点犹豫。 莉娅抱着他的肩膀认命的说道，“我知道她的身体……可是她不想让我担心我也就不问，” 可是她还是会担心，她毕竟是她的朋友，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除开养父和惟扬外，最亲近的人了。 她不想像失去养父他们那样，再失去她。 “惟扬，她会没事吗？首都星有最好的医疗设施，最好的机械师，科学家，可以帮助她，和我们一样吗？” 让菲奥娜正常的活着，有知觉，有感情。 第214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67 所有证人及证据，都必须送往首都星。 莉娅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最后还是要去那个地方。 不过这一次她心情平和了很多，如果这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宿命，接受也未尝不可。 大不了，不喜欢就走。 她很淡定，惟扬反而忧心忡忡，哪怕还在她的心底里，能知道她并没有太多排斥， 他还是极尽全力的讨好她，生怕她腻烦了，又突然离去。 “够了呀……”她被惟扬锁在怀里翻来覆去不知道多久了，精神力连接所引起的触动已经被他的连番冲锋， 激的几近麻木。 这其中，她过于疲惫引起的精神力外溢，让她失控，那段记忆不堪回想， 她捂着脸不敢看惟扬溺死人的笑，还有要把她咬碎了吞下去的眼神。 满地狼藉，她从地上被他们喝光的营养剂算着，他们已经…… “我们该出去了。”他告诉还在缠着她的某人，“是不是已经快要到首都星了？” 惟扬落在她手腕上的吻停顿一下，小心的抬眼观察她的神情，“嗯。” “你还‘嗯’？”莉娅揪着他的耳朵，“……我还能跑不成，你担心什么啊？” 因为知道你不喜欢首都星，怕你不开心。 “我们先去登记，然后等这一次研究所大案彻底结案后，你想去哪儿都行。” 她不必非要去见他的父母，不必非要喜欢首都星的生活，不必非要去军部。 他如今已经完全可以保证她的自由，她和他在一起，他会给她曾经一样简单而美好的生活。 莉娅趴着去捞衣服，“登记的时候，是不是还要入基因库数据，匹配一下？” 她看起来心态很好，“我有点好奇──我们俩的匹配度究竟是多少。” 他最喜欢说他们是最相合的一对，基因的互相吸引，然而从始至终都没有实际的数据来支撑， 她本就不相信，但是临到了要登记前匹配的时候，她也不像以前那样排斥了。 她现在笃定了，无论那个数据是多少，这个人都是她的了。惟扬依然对于他们的合适深信不疑，“一定是最高的，没有人能比。” 看她的态度不是要反悔的样子，惟扬一直以来悬着的心落到实处，只要她愿意与他建立法定关系， 他们就再也不会有分离了！ 莉娅穿好衣服站起身，结果腰酸腿软差点儿跌倒，惟扬黏黏糊糊的把她搂稳，又不想放手了。 “莉娅，你不问吗……你的身世可能……”他敢肯定她有看到那些记忆的，但是她完全忽略，似乎是真的不感兴趣。 “我心里的亲人们，都已经死了。”她不想去和陌生人装亲情，“我小时候的记忆，只有他们。” 惟扬点点头，提起另一件事，“关于他们的事……据我调查还牵扯出别的人， 也许会在联邦决策层引起一场动乱，莉娅，以后首都星不会太平了。” 待这一次研究所大案结束，他本来也要把资料给到李·切尔斯特手里。 他所属派系已经与父亲接触，联邦是需要一场由上至下的清洗了。 第215章 蘑菇少女和军校生68 在踏上远高于她认知的星球上时，莉娅竟然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她是从地球而来的人类，前面的人生都在这个世界的底层徘徊，她对于这个世界的恐惧和失望， 极为强烈的不安全感，一直都在阻挠她接受这个世界。 她不属于这里，没有人需要她。 敏感脆弱多思多心， 哪怕有人告诉她，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唯一， 她第一反应就是不信、逃避。 她努力与自己和解，用时间去考验惟扬的感情，最终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结果， 她才终于能放开自己，学会勇敢。 有人会一直陪着她，哪怕前路会有很多讨厌的麻烦，困难和未知。 首都星，其实也就这样而已。 惟扬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她深呼吸的时候，还给她一个“还好吗？”的眼神， 让莉娅一下子笑出声来， 她摇了摇他牵着她的手，“没事……” 借着首都星政坛的争斗，养父他们的事最终将会是怎样的结果，她拭目以待。 再如何，都比被掩埋在烟尘里要好。 惟扬清咳一声吸引她的注意力，“那个……我已经预约了登记时间，现在就可以去了。” 莉娅无语，至于这么急吗？“警署那边允许我这么乱跑？” 菲奥娜还被他们限制行动，关的稳稳当当的，她去瞧她的时候，那警戒， 不知道的还以为关着一个多么十恶不赦的罪犯。 她也是同伙吧？随便跑？ 陆陆续续有人来热情的和惟扬打招呼，莉娅在他不知道多少次说出，“这是我未婚妻”后， 渐渐想明白了什么叫做有后台。 因为有他，所以她才能呼吸到首都星自由的空气吧？ 这就是现实的世界啊。 惟扬争分夺秒的拉着她就去联邦军部大楼，生怕她反悔，一路解释流程， “我隶属于军部，所以配偶必须过军部的系统。待会儿会取你的一部分基因信息匹配， 如果匹配度足够高我们就可以立刻登记。” 不然还要和另外的低匹配对象见面，就像惟尚一样。 他相信他们俩。 莉娅无可无不可，反正她也不在乎。她不看重那一层法律意义，既然他急，就都听他的好了。 像他那样拉着人就匆匆要来登记的，并不少见，相比较他的极度兴奋，另一位的淡定， 让人一眼就看出，两人的关系里谁吃定了谁。 军部医疗人员不慌不忙的向她身体取出基因信息，莉娅则专心致志的查看军部关于配偶的福利、权利和义务…… 惟扬胸有成竹等着匹配度出来，在她忙着一条条看法规时烦她， “你想要举办什么婚礼？我们的婚假去哪里度过？……” 她有一搭没一搭懒洋洋的回答，然后在匹配度没出结果前就签下了名字。 惟扬差点忍不住当场吻上去，等到了她的基因匹配度结果出来，他反而有点不敢看了。 万一，结果不如他想象的那样，该怎么办？ 如果和她匹配度最高的不是他，就代表未来，她也许会爱上别的人。 第216章 菲奥娜的番外 菲奥娜被秘密带往军部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自己恐怕是从一个研究所到另一个研究所的命运。 光头亚诺的研究水平并不是最顶尖，军部不是没有提过要做半机械化， 只是这个议题被压下来了而已。 她是一个现成的成功案例，她的出现让军部的半机械化议题，又一次提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她要面对的，是人类世界最顶尖的科学家，和最顶尖的军事力量。 她想跑，估计是不可能了。 “要把我拆了吗？”菲奥娜满不在乎的伸出手递出去，让这一群白头发科学家颤着手分析， “不不不，不用。”为首的老人看不出年纪，干瘦的在机器人上蜷成一团，熟练的操练机械， 感叹的声音都是模拟而成，“坏了就无法复原了……哦我觉得可以再改进一下，你的感知系统是有问题的对吧？ 那个半吊子家伙能力不行啊──他要是在我手里学习，我是不会让他毕业的。” “不拿我做实验吗？”菲奥娜捏起拳头，当着他们的面将高硬度金属砸出坑， 老人安抚她道，“我们的成果已经不需要拿你做什么人体实验了，只是确实需要你来验证一些数据，放心，没有生命危险。” 他加了一句，“只是你收编军部，会给你指派任务，具体的……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形势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峻，菲奥娜领到军部的制服后，才消化了自己已经有“职业”这件事。 得到自由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莉娅，她虽然气愤她做了人生大决定都没告诉自己， 但是作为她唯一的“亲人”，菲奥娜必须要让惟扬知道，莉娅永远都会有她做后盾。 要说单挑，她是不怕的，特别是那群老头子給她“升级”之后。 只是为什么会在和莉娅的聚会上，还会遇到惟尚？ 还有这个金发碧眼的警署总司，他出现在莉娅他们的家里，是几个意思？ “菲奥娜！”莉娅一见到她就习惯性搂腰埋胸，菲奥娜极为自然的抱过来，对上惟扬极力克制的脸色， 莫名的很想笑。 她注意到惟尚的脸色黑了一层，心中憋笑。 而美丽的警署总司镜片后的眼睛一闪，喝了一口美酒， 悠悠说道，“两位女士的友情，真是让人羡慕。” 菲奥娜瞥了一眼他，没好气的说道，“老娘和她一起拼过命，当然不是你们这些人可以比的。” 她和莉娅互相都是生命中极为重要的存在，如今莉娅又多了一个重要的人，她不失落， 虽然有一点吃醋，但是更多的是祝福， 当然，她还是很想揍他一顿就是了。 和他哥哥一样欠揍啊！ 菲奥娜最近被惟尚的奇怪操作搞得有点烦。 她和李·切尔斯特因为研究所案子的调查，互相熟悉了很多，她没有改变对他的看法，一个冷漠的政客而已。 他对她的半机械身体感兴趣，关注老科学家们的研究进度，也不过是希望可以把自己的身体也改造成功。 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惟尚频繁的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搞不懂了。 他们好像不熟？ “你有事？”除了要配合军部研究所的实验，她还要进行常规训练，忙得很。 这种事惟尚作为曾经的军团长最清楚才对。 他如今已经跟随父亲的步伐从政，虽然极度不甘心，但是至少军事权力让度给了弟弟，他只能认命。 曾经做了无数心理建设，接受自己也许对菲奥娜的心思不一般，而等他看清楚自己的时候， 她已经和那个金发碧眼的警署总司打的火热了。 “他可以，我不行？”惟尚的脸黑沉如水，隔着菲奥娜的身体，她身后紧跟随她的李·切尔斯特， 向他露出一抹略带挑衅的笑容， “少给老娘来这套！我拒绝你的提议跟他没关系！” 他之前曾经莫名其妙地，一副施舍的语气要求她和他成为配偶，菲奥娜好险没暴走揍到他脸上。 早知道有这么多纠缠，她当初真不应该碰了他！ 她不理他的欲言又止，前去和莉娅聚会的脚步不停，而李·切尔斯特被惟尚拦了下来。 金发的男人身材高挑迷人，看人时眼波温柔，眸子深处却是冷凝如冰， “有什么指教呢？” “你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对方不是能力者也不是疗愈师，不会像他那样对菲奥娜有精神连接后的强烈感觉， 他追在她的身后，一定有目的。 “那您又想得到什么呢？”蓝色眼波流转，李·切尔斯特气定神闲，“似乎她并不待见您呢！” 说到这里，谁又比谁好多少？ 惟尚理了理衣领，“咱们走着瞧。” 他和菲奥娜是不一样的。 首都星的生活漠然冰冷，菲奥娜的性格不喜欢这种氛围，总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而莉娅刚开始不熟悉，到后来如鱼得水，夫妻俩人在首都星掀起滔天巨浪， 落马一串的联邦工作人员，把整个星球的牌桌重组，那段时间她都担心她遭受报复，来做过她的安保。 不过好在最后没事。 有她在的地方，总能让人轻松起来。 比如角落里一簇簇小小的可爱的蘑菇…… 菲奥娜默然一瞬，然后在小路边、飞起的树叶、花盆里、显示屏的一角……都看到了那种圆圆矮矮的生物。 什么时候首都星的气候这么适合蘑菇的生长了？ 好像没有人感到奇怪？ 菲奥娜捏起一颗放在手心，一路仔细观察，发现它们几乎无处不在，又低调的很容易忽视。 远远看到莉娅的身影，菲奥娜将手里的蘑菇捏碎，随风而去， 那个女孩的身影娇娇小小，自来到首都星后沉着了很多， 但是在她的心里，一直还是那个蹲在她身边，把她从纠结着烂肉的机械身体里，唤醒的女孩。 她伸出手朝着她大力挥着，空气中似乎有无数看不见的孢子欢快的飞过， 在她搅动起的空气流波里，盘旋、冲浪。 人生很长，她也可以有很多可能。 第217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1 黎心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世界的设定。 她懵懵懂懂而来，没有丫鬟哭着说“小姐你终于醒了，” 也没有家徒四壁，四处漏风爬满蜘蛛的墙和瘦到排骨的身板儿， 只有普普通通的古代人父母和一个长得好看过分的哥哥。 在她这小身板儿还在天天被逼着背四书五经的时候，她哥哥进宫了。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她都悲伤的觉得，她这么好看的哥哥被送去当太监， 这个万恶的封建世界，太不人道了。 只可惜她身体年幼，无论怎么反对，都只能看着哥哥林玉君收拾好行囊，上了马车。 然后慢慢长大的她才发现， 她的哥哥进宫，似乎、可能……不是去做太监。 不仅不是做太监，他还极有出息的，在十年后混成了女皇陛下身边的宠君。 这不，据说怀上龙胎，想念家人，她就奉旨带着爹娘大包小包的土特产， 去看望她那混到“宠妃”级别的哥哥，解他的思乡之情。 “唉……”林语新，也就是黎心，在北上的船上叹了一万次气了。 他哥和她，就是宫斗文里的炮灰配角吧？ 出身低微的后宫嫔妃，一朝得宠后怀上龙嗣，小心翼翼， 每天都要担心明枪暗箭，为保住腹中孩儿，忧思郁结。 她那善良温柔的哥哥，在后宫怎么生存啊…… 船舶在江面悠悠，清晨的薄雾在她的黑发留下微小的水珠， 林语新的身边只有一个老仆，和来传圣旨的内侍和一队侍卫。 他们极为安静， 内侍没想到林贵君的家中竟然真的清贫至此，家中女儿连个贴身伺候的婢女都无， 凡事都是亲力亲为，而且， “林贵君的妹妹，倒是和他一样好相貌。”常平内侍抱着茶杯，在侍卫的伺候下轻嗅茶香， “只不知，林贵君此番求了陛下让他妹妹进京，是否和九皇子的婚事有关。” “他怎么敢？”小心伺候的侍卫眼带不屑，“家底薄成这样，也敢肖想皇子？仗着陛下的宠爱，也不能这么无 法无天。” 瞧林贵君的妹妹，哪儿有半点儿大家小姐的样子，穷酸的连个婢女侍儿都没有， 空有一张脸，九皇子看得上？ 他要是敢提，看九皇子不撕烂他的嘴。 “家底不家底的，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如今他正值盛宠，为家族某点儿利，陛下也不在乎。”常平也是宫里的老人， 什么没见过， 一朝得宠鸡犬升天，现在船舱外面那位看起来穷酸的女孩，有一个林贵君那样的哥哥，未来什么样，还真难说。 “恭敬着些，那位林贵君爬到现在的位置，可不是个吃素的。” 他一个宫内老人，最懂的就是，不要轻易站队，也不要轻易得罪任何人。 “我们只带着她进宫就好了，不要露出半分不敬来，”他吩咐侍卫们，“管好你们的嘴，若是让我听到你们说她半个不字， 别怪我心狠。” 无论林贵君怎么想，他的这位妹妹此番进京，短时间内怕是走不了…… 或许，就此留京，也不一定。 第218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2 林语新完全不知道，身后那群看似恭敬的内侍和侍卫都在怎么腹诽她， 她这一世的母亲是个教书先生，父亲专心照顾家庭，打理内务。 女尊世界里，她是家里未来的顶梁柱， 母亲一直以来严厉的教导，最开始是希望她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现在只希望他们一家人不要拖哥哥的后腿，哪怕他们是普通老百姓， 也是知道皇宫内的腥风血雨的。 她的母亲想的简单，只要不惹事就行。 而从现代而来的林语新想的就更多，哥哥走到这个位置，有些事，躲是躲不掉了。 但是他究竟要做什么，他没有半点儿消息传来， 林语新一头雾水，同时心中忧虑难以排解，日日趴在船头望着江面和岸边景色， 把自己记忆里所有的宫斗桥段都想了一遍，力求帮助他柔弱不能自理的哥哥，在残酷的宫斗中，活下来。 比她平时背书都要积极和认真，甚至搬出了纸笔，一点一点的列出来。 江风微拂她的发带，奋笔疾书的女孩给常平内侍留下了好印象， “只希望进了京，她还能守住本心。” 京城繁花似锦，迷乱人心， 她即将被卷入权力风云里，是步步高升还是和林贵君一起昙花一现？ ──── 京城。 一座低调奢华的马车驶出城门，前后护卫簇拥，马儿膘肥体壮，精神百倍。 车帘被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一指挑起，乌黑的眼眸眼看着城门落在身后， 这才收回了手，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漫不经心的问道， “皇姐还在别庄？” 身边恭敬的内侍低头应道，“是，殿下，太女说了，要您好好挑选，看上谁都可以。” “谁都可以……”九皇子将玉佩扔出去，撞在木板上碎裂成几块，“什么叫谁都可以！ 京城里这些女人，是什么好东西！各个屋里头不知道多少个侍儿了，还敢在我面前晃！” 他眉眼精致上挑，不同于如今流行的娇弱装扮，反而看起来有几分爽朗，衣着简单， 发饰也极为低调。 像是谁家的娇贵小公子出门踏青，正为了心上人而吃醋，一脸的怒气。 “我说了！如果一定要嫁，定然要找个心里只有我的！”他心里加上，身体也只有我！ “我看不上的人，休想逼我！” 内侍苦着脸传达太女的话，“可是殿下，太女说，您要是再不找人……下一次邻国来求亲，您就躲不掉了。” 太女虽是他的亲姐姐，上面还有女皇。 他的婚事拖了这么多年，早已惹了陛下忧虑，如今说要为他挑选妻主，势必是不允许他逃避了。 无论如何也得成婚，老拖着算什么事儿！他下面还有弟弟呢！ “殿下……京中女子任您挑选，您就别再任性了。”内侍苦口婆心，“您又要长得好，又要只你一人，这真是为难了。” 九皇子转过脸对着晃动的车帘，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其实……心里似乎有一个人的。 只是他始终看不清她的脸，但是他知道，就是她。 他命中注定的妻主。 第219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3 九皇子不愿再去打扰皇姐，只吩咐去往最近的小城散散心， 躲不掉但又无可奈何的宿命──身为皇室子嗣，婚事容不得他继续任性。 他能拖到近双十还未婚配，已然是皇姐作为太女周旋的结果， 只是他连皇姐身边的势力都不愿嫁时，他还是觉得，她已经有些不耐了。 天家子女啊，再是深的感情，最后都会归于利益。 “去江边，你们谁也不要跟来。” 宽阔的水面能给予他心情的安定。 由前朝花费巨大人力物力开凿的运河，每一天都有数不尽的货船， 从从南方到北方，繁忙不已，热火朝天。 他每一次心中郁结时，看着人间烟火，芸芸众生， 就会告诉自己，你看，你有什么苦的。 马车停在一处偏僻的江边步道，他身后远远的落着内侍和护卫， 这是九皇子的习惯，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 他远高于平常男子的身高显得尤为瞩目，加上一身华服，身后远远跟随的人， 眼见是京城的哪家贵公子来游玩了。 于是好奇的看着他的人，纷纷移开目光，生怕惹怒了公子，招来一顿打骂。 他抬起手拂过垂柳，落日余晖洒在江面，随着浪花拍打岸边，似撒金泼玉，美不胜收。 河道内船舶一艘艘缓慢而行，他扶着步道上的栏杆，看船工们大汗淋漓，吆喝着他听不懂的口令。 你看……和他们艰难生存相比，他不就是被逼着成婚而已。 他几近心如死灰的想着，如果真的到不得已的地步……就听皇姐的， 为巩固她的势力，随便嫁予什么人吧…… 梦中的妻主啊，他等不到了── 眼前的浪花猛地增大，江水中央，一艘船悠悠划过。 船头的少女一手在眼前搭起凉棚遥望远方，收回眼神时，似乎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笑着朝着他的方向，挥着手臂，说了句什么话。 她眼下的阴影让他看不真切她的面容，但是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加快的跳动声，他忍不住跟上船的前进， 在岸边加快脚步，想做什么又手足无措。 他喉咙里吐出“嘿！”，眼看着她和船往前开去，想大声吼，“停下！” 然而不知道为何，根本就喊不出声来。 他的反常引起了内侍和护卫的注意，他们急忙跟上前来，“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做什么…… 对，“追上她！快！” 她是谁？她刚刚说了什么？ 九皇子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就是她、就是她！” “追上她！” 陆地的行动如何能和水里的相比，他长腿迈开回到马车，催促着护卫们， “快！她如果跟丢了！我唯你们是问！” 似乎是嫌弃他们手慢，做出了解缰绳的姿势，想要亲自骑马，去追上那个船头的姑娘。 内侍急忙拦下，“殿下、殿下！他们是往京城走的，丢不了！” 也对…… 他坐回位子，茶水都难以端稳，心脏咚咚直跳，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根本坐不住。 第220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4 信心满满会在码头看到她的九皇子，马车一停，不顾内侍的搀扶，掀帘就跳。 “哎呦，殿下！慢点！” 落地后就开始整理头发和袍子，抬头挺胸，深吸一口气，拿出他的皇子气度， 去找那个一见倾心的人。 码头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夜幕来临，无数的船只在卸货， 他一身华贵长袍带着护卫行过，路人纷纷驻足讨论，谁家小公子来这样的地方，好大的胆子。 那一艘熟悉的船停靠岸边，静静等待他的到来， 九皇子突然停下，警告身边人，“等会，不许叫我殿下。” “是，公子。” 他不管周围人的眼光，大步向前，然而离船越近，他的心却越沉。 岸边只有一位船工在沿着船舷检查，船内空无一人，不知去了哪里。 九皇子脚步不停，不信一般抬脚就要上船，船工在一旁喊着， “哎、哎，今天不开船啊！” 可惜对方一看就是达官贵人，船工嘴上喊了一嗓子，也不敢真的拦， 跟在护卫身后也上了船，看这位小公子意欲何为。 “人呢！？”九皇子进了舱内，处处空荡，早就没了人影。 船工陪着笑，“这都靠岸了，当然是下船走了啊！” 他站在船头，想象着不久前她才站立此处， 内侍掏出一粒碎银给了船工，“我家公子问话，你仔细着点儿。” 船工就着昏暗的灯光眯起眼睛仔细辨别，又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确认是银子了才搓着手嘿嘿道，“公子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 “那位女子……就是之前站在船头的小姐，去了哪儿？” 他脑海里浮现她站在这里侧身看他的场景，模拟着她的姿势，想象她当时的心情。 船工一听他问就知道说的是谁，毕竟船上值得公子追着来寻的，就那么一位。 “那位小姐啊……她要去京城寻亲，据说今夜落脚同福客栈，明日一早进城。” 她嘿嘿着加了一句，“公子好眼光，那位小姐可是老妇至今见过，顶好看的女子了！” 九皇子给了内侍一个眼神，又一粒碎银落入她手， “可知她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只知道她是从江南修伍县上的船，姓名不知。”那位小姐衣着普通容貌甚美， 身边跟着的人不简单，但又和她并不太亲近，客气有礼，显然不是她的侍从。 今日船刚靠岸，她们一行人就匆匆下了船，这船上待得久了，可不如岸上舒适，如今怕是已经在客栈内歇息了吧？ “公子去同福客栈，定然能寻到她，那位小姐每日歇的迟，此时必然还醒着。” 九皇子带着人急忙离去，落下两个字飘散在夜风里，“多嘴。” ──── 同福客栈。 码头边的小镇夜幕时依旧繁忙，她订下了房间后，吩咐小二准备热水， 就趴在窗边，往外看去。 窗外的行商步履匆匆，客栈生意极好，多是来住宿的旅人， 不过大半都是女子，少有男子在这样鱼龙混杂之地抛头露面。 在看到人群中一抹高挑的身影时，林语新脸上一抹意外，竟然又看见他了？ 那不是之前那个岸边的帅哥吗？ 她在高处看着他带人进了客栈，有些意外的关窗回桌，摸了摸扁扁的肚子， 决定去找小二上一份晚餐。 客栈极大，她扶着楼梯一步步走下来，大堂内满是喝酒吃肉的女人们，大声吹牛， 唾沫横飞的谈起当年勇事。 真是熟悉的场景。 “哟，这种地方，怎么会来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公子？”醉醺醺的人老远就瞅见了那个高挑的男子身影， “一个男人长那么高做什么。” “怕不是来捉妻主奸的……”接话的人说完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此地乃许多商者的落脚之处， 许多在外行商之人，身旁随行情郎，在此歇息，最是好抓了。 瞧那位公子一身，说不定是来自京城内的大家族呢！ “虽说太高了些，但是模样不错，有这样的正夫，还找什么样的情郎？” “哎！这可不好说！模样好看，那方面不行，还不是没用！”一人拍着桌子， 斜着眼意味深长的笑，顿时桌上其余人等哄然笑起来， 个个眼光不怀好意的往那位男子的腰下某个部位看去。 林语新皱眉走过，恶臭的人无论在哪个世界哪种性别，都能满嘴喷。 她穿过人群招来小二，此时那位公子也刚好抬眼看到了她，两人又一次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相望， 只是这一次，他们中间是人海，他率先露出了笑容。 找到你了。 有好看的男孩子示好，林语新也回了一个笑，然后转头吩咐小二， “做一碗素面上来，加一个鸡蛋，添点儿青菜。” 小二一声“好嘞！”，他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还在她的身上，林语新朝着他微微睁大了双眼， 用表情做出疑问，看我做什么？ 他还是笑。 林语新见他不给回应，就不再放在心上，回身提起衣服上楼回房间。 而九皇子几步走到掌柜面前，下巴指着她的方向，“她住的哪儿？我要把她周围的房间都订了。” 掌柜的目瞪口呆，“这……” “有人？你自己看着办。”他身后的内侍和掌柜的进行交涉，而他仰头看着她的身影在楼梯间消失。 掌柜的数了数银子，陪着笑脸亲自带路， 一行人惹人注意的紧，穿过各路眼神的洗礼，在楼梯转角处，却遇到了一个他熟悉的人。 对方一眼见到他腿就先软了软，在他满含警告的眼神下，硬是不敢跪下去， 只能把头低了，身子缩了，跟在他们的身后。 “有什么吩咐您说，老妇听着，”掌柜的看见了这位公子嫌弃的眼神，是对客房的不满， 比了一个隔壁的手势，示意他要找的人就在旁边。 内侍点点头挥手让她离开，在护卫重新擦了桌椅，铺上座垫后， 舍去客房的茶盏，为九皇子重新泡了一壶好茶。 茶香悠悠，九皇子勉强自己坐了下来。 他总觉得房间里，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如果有熏香就好了。 第221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5 与林语新一墙之隔，九皇子沉着脸端坐在案旁，华贵的衣袍和屋内简单甚至简陋的装饰格格不入。 人就在旁边，他不急了。 倒是看到了熟人，跟了进来，“啪”一声就跪了下去。 “奴常平，见过九皇子殿下！” 尊贵的男子不甚满意的端起内侍从马车中带来的茶，浅尝一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 常平不敢抬头，“奴奉陛下旨意，去江南将林贵君的亲人带入京城，以解林贵君思乡之情。” 这事他有所耳闻，甚至有人在他耳边挑拨，说是林贵君掺和他的婚事， 向陛下进言，要将他嫁予自己的妹妹。 那位林贵君身怀有孕，想是碍了后宫不少人的眼，居然算计着利用他去对付人。 怎么敢的？ 谁不知道林贵君出身低微，他如何敢插嘴他的婚事。 他在京城被催婚的这段时间里，他从未见过林贵君的妹妹，显然他是个拎得清的人。 “林贵君思念亲人之情甚重，你怎么还不慌不忙在这里宿着，应当连夜进京才是。” 九皇子明显迁怒，常平不知道为何会在此处遇见这等贵人，还惹了他不快，急忙为自己辩解道， “是、是林小姐决定暂歇一宿，明日再启程的，老奴冤枉啊！” 林小姐？ “林贵君的父母呢？就只有林小姐吗？”他想起了之前传到他耳朵的谗言，难道是真的？ 他单召了自己妹妹入京，意欲何为？ “只有林小姐。俩老身子骨不行，便托老奴带着家乡特产，和林小姐一起上京。” 九皇子沉默数息没说话，见到女孩时热腾腾的心，到现在彻底冷静下来， 他还以为林贵君是个脑子清醒的，原来也是所图甚大， 没在京城见到他妹妹，竟然只是因为她还没到京城！ 只怕等她一入皇城，林贵君就会把她推到他的眼前了。 “林贵君好生娇气。他身怀有孕，叫妹妹来做什么，难不成还能照顾他产子？” 他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一想到自己的婚事被这等人算计着， 就心生烦躁，“什么人都敢肖想本皇子了。” 他连京城内官宦世家的女儿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出身寒微一无所有的林贵君之妹？ 且不说对方容貌品行，连功名都没有，如何配的上天家骨血？ 常平低头喏喏，“殿下说的是……林贵君许是想给妹妹一个前程。” 说到这里，九皇子不屑道，“前程？她怎么不自己去争？还得靠着哥哥来，想也是个没出息的。” 他不怕被人听到，饮尽杯中茶水，思索着该怎么和那个女孩互相认识， 慢悠悠的问道，“林贵君的妹妹住这儿？你们怎么不去伺候着？” 常平抬起脸只敢盯着九皇子的衣角，“那位小姐就住隔壁，只身一人，从不允人近身伺候。” 此话一落，九皇子又是许久未说话，“隔壁？” 是他想的那个隔壁？ 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位林小姐容貌如何？” 常平不敢说谎，但估摸着九皇子的态度，也不敢夸的太明显， “姿容甚美。” 对上了。 九皇子还是不肯相信，敲敲桌示意常平抬起头，抬起一只手指了指他倾心的女孩房间， “这个隔壁？” 常平疑惑的点了点头。 九皇子突然一手捂着脸笑出声，“真是……” 第222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6 林语新不是个认床的人，洗漱好就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一早醒来，开门就见常平内侍和侍卫们恭敬的等着，让她好一阵受宠若惊， “怎么了？有什么事？” 一夜之间，怎么就变了态度了？ 常平内侍朝身后招了招手，一群人捧着衣袍配饰鱼贯而入，低着头不敢抬眼。 她打眼瞅了瞅，嗯，看起来就好贵，一副弄坏她绝对赔不起的样子。 “进了京城，小姐就莫要如此简朴了……须知这世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您要是不体面些，林贵君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他殷勤的上前来要帮她更衣，林语新一手横在面前拒绝， “站住，不用，拿走。” 这一番干净利落的拒绝让常平内侍有些懵，随即就着急起来， “小姐……这可都是京城里最好的款式，您想买都买不着的！若不是林贵君……” 这都是九皇子吩咐的，务必要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入京城，他怎么敢不完成？ 早知道九皇子看上了她，他哪里能让她就着一身素衣一路行来？ 最主要的是，这还没到京城了，九皇子是在哪里看上她的？ 难道林贵君早就计算好了？ 他只恨自己有眼无珠，没有早一点发现他们之间的猫腻，失去了一个巴结九皇子的好时机。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小姐……您就试一试吧，您要是再这么一身走出去，老奴会被罚死的……” 林语新一手指着他，“我穿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谁罚你？我哥哥不会做这种事的。” 她相信她的哥哥不会这么莫名其妙，而且临到京城前突然来这出， 深谙后宫文套路的她，忍不住怀疑这是有什么阴谋。 这衣乎是犯了什么忌讳？会触怒陛下？还是会有什么不利于胎儿的诡计？ 反正要她换，是绝对不行的。 甚至摸都不要摸一下，她隔的远远的挥手，“出去出去！我不要，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常平内侍都快哭出来了，“林小姐……您就穿一下……” 这不能退回去啊！ 九皇子已经回了京城，就等着和您来一个“完美的再相遇”呢！ 若不能完成让她换衣的任务，九皇子不得把罪责扔到他的头上？ “我不，你穿。”林语新坚定拒绝，“真那么好，那就你来穿好了。” “可是……”常平还要再劝，她眯起眼睛继续后退，“你这么急着让我换衣服，到底有什么目的？” 冤枉啊！ 最终在常平内侍的不断纠缠下，林语新还是坚持不愿换上华服，但是也换下了身上的素衣常服， 从包袱内掏出父亲专门为这次上京做的衣裳，到底是比她往常穿的要好看了许多。 不过代价就是林语新有意识的搂紧了自己的包袱，离他们远远的，生怕他们对她有所算计， 让常平内侍满肚子的巴结心思，都没处实行。 这可是九皇子认定的妻主啊！ 他看着就在自己眼前的前途，却怎么也够不上。 谁能知道九皇子那么早就认定了个不可能的人呢？ 话说回来，谁能告诉他，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第223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7 女尊世界的皇宫，林语新没那个心思去看了。 她自入宫门身体就紧绷起来，这里不是前世的旅游景点，可以让她随意拍照张望。 无上的权力赋予了一座建筑不可直视的威严，她生存于此，必然小心应对， 以免给自己、家人带来杀身之祸。 常平内侍殷勤的跟着，低声向她讲述面见贵人该有的礼仪，什么时候该跪什么时候该起， 不可直视不可说谎，退下时该如何开口…… 林语新：好麻烦！万恶的封建社会！ 她囫囵听个大概，实在记不住那么多的繁文缛节，眼见四周宫墙挺立，守卫森严， 她像个没准备好就要上考场的学生，免不了开始心慌。 哥哥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多年未见，他独自在后宫挣扎到贵君地位，还是曾经的哥哥吗？ 林语新抬头看宫门上的“云秀宫”三个字，宫外站立的侍卫和内侍不少，大门和院墙的装饰也不错， 看来哥哥混的是极好的。 常平低着头扯了扯她的袖口，示意她恭敬着些，他可是知道九皇子就等着他们呢， 她可千万不要失了礼数。 林语新低垂了眼，腰却没弯，跟随着云秀宫人的层层通报，踏入了哥哥的宫殿。 远远就瞧见那抹身影，九皇子轻笑着眼神紧紧跟随， 林贵君温和的脸上一抹笑意，看着九皇子若有所思。 真是……惊喜呢。 他的妹妹比小时候瘦了，也高了。虽然低垂着眼，但那额头、鼻梁、和嘴唇， 确实与他十分相像。 他自得于自己的容貌，妹妹像他，他自然觉得妹妹配的上世上所有好男儿。 九皇子对她有意，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他看着妹妹跟随着宫人近前来，垂着眸子下跪行礼，还未开口喊起身， 就被九皇子抢了先， “起来吧！赐座。林语新，抬头瞧瞧，我是谁。” 被陌生男子低沉悦耳的声音喊着名字，林语新眼神瞥过常平内侍，他在自己斜后方跪趴着，一动也不敢动。怎么办？ “新新，九皇子殿下的命令，岂能不听？”林贵君柔声提醒妹妹，还把她当作儿时的小姑娘， “殿下宽厚，不必害怕。” 哥哥既然这么说了，照听就是。 “多谢九皇子。”她起身抬眼看去， 那位男子头戴金冠，身穿莹白长衣，兰花暗纹，黑发极长，散了一半落在肩膀，垂落腰间， 显得被玉带束紧的腰身格外细。 他眉眼间是她熟悉的笑意，在她错愕的表情下，险些笑出声来。 “可认得我？” 林语新当然认得！ 他怎么在宫里？等等，九皇子？ 她该说认得还是不认得？ 她眨眨眼睛，求助的看向上座的另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书卷气十足的温柔男子，她在这个世界的哥哥。 林贵君再次开口提醒她，“还不快跟九皇子请安。” 不等她再次行礼，九皇子拦住了她的动作，不许她逃过他的问话， “林小姐，可认得我？” 混不过去，林语新只好落座于下手的凳子上，无奈开口答道， “九皇子姿容惊人，草民自然认得。” 她夸的认真不含糊，九皇子听的身心舒畅，“林小姐在船上的风姿，也是极为引人注目啊。” “哪里哪里，殿下谬赞了。” “林小姐何必谦虚，这一路惹了不少男子倾心吧？” “没有没有，一介平民，家无恒产，哪里敢招惹男儿家。” “是吗。”九皇子加重语气，林语新想到自己若不是主动和岸边的他开玩笑， 也没有今日的情景，急忙认错， “那日不知是殿下赏景，草民唐突了。” 九皇子莫名就生气了，“唐突？对着岸边的男子笑意盈盈的，转头就走， 可见熟悉的很，惯会招惹男儿家。” 这哪儿跟哪儿？林语新冤枉，“那就是一时手贱……” “哦？你的意思是后悔了？”九皇子眯了眯眼睛， “那之前招惹的别家男儿，就不后悔？” 不是，话题为什么会转到这里去啊！ 林语新原本紧张的心完全被他拉着跑偏，恨不得捶死自己的心血来潮， 干嘛要手贱嘴贱！ “总之……如果有冒犯殿下的地方，草民向您赔罪。” “那倒不用，”九皇子一点没觉得自己喧宾夺主的有什么不好， “你陪我在京城逛逛，我也就不计较了。” 林语新一听就觉得不好，她兜儿里又没多少钱，他还不知道，所谓的逛街就是花钱嘛！ 她迟疑道，“这……恐怕不好，您是皇子，和一介民女上街怕有损您的名誉。”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九皇子抬起下巴，“还是说，你不愿意？怕我影响你招惹男儿家了？” “……”话题怎么又回到这里来了？林语新无奈扶额，“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总算是知道，无理取闹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虽说和他这么个帅哥说话感觉挺好的， 问题是这是皇宫啊！这是正宗皇家子弟，天之骄子！ 跟她这个小老百姓天差地别的，她得时刻提着心，生怕惹怒了人。 早知道他是这身份，她哪里敢挥手喊帅哥？ 这下好了，好像还是惹了点事儿，也不知道对哥哥林贵君会不会有影响。 心满意足的九皇子见她恹恹的样子，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快乐， 他好心的把时间空间留给他们兄妹俩，起身离开， “行了，不打扰你们叙旧。林小姐和林贵君好好聊聊，腹中孩儿要紧，林贵君早些休息，可别累着了。” 他挥挥手示意不必相送，大步离去，衣袂纷飞的样子和大多数男儿都不同， 落在林语新眼里只觉得颇有气势。 她看着他的背影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回头一看，自家久未见面的哥哥一脸兴趣的盯着她， 在她眼神里“怎么了？”流露出来后， 林贵君好奇道，“新新觉得九皇子如何？” “挺好的啊。”单看外貌确是符合她的审美的，虽说性子……可是出身好的人，都会有点小性子吧？ “哦……新新原来早就认识他了吗……” 第224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8 “也不是认识……”林语新不知道该怎么和哥哥描述他们初见的情景，说来说去其实都得怪她， “唉──算是认识吧。”她放弃解释，反正他们聊天这一遭，她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林贵君垂着眼睛，让内侍为她奉上杯茶水，“九皇子是太女亲弟，性子直爽，妹妹与他聊的挺好的。” 他们哪里叫聊的好？纯属莫名其妙啊！ 林语新不承认哥哥的话，“哥你说这话，你信吗。” 温柔的贵君抬眼笑了，一旦做出表情就和妹妹五官差别巨大，“新新休要乱说。” 他当初只是心里晃过去一道小小的心思，觉得妹妹此时来京城也许有好事， 也没敢想这位眼光极高，至今未嫁的皇子会看上自家妹妹，不过，他也不慌就是了， “九皇子殿下深受陛下宠爱，新新千万莫要惹他生气。” 感情的事，谁先动心谁就输。 他是看出来了，妹妹依旧是个不开窍的，而皇子殿下还在嘴硬，笨拙的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力。 可惜妹妹读了那么多书，偏偏就对男女情爱半分不感兴趣。 她怕是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位皇子殿下的心思。 虽说她与皇子成亲对他好处多多，但是林贵君还是不想违背妹妹的心意，所以决定不去点破， 只看妹妹的心如何选择。 林语新不愿再和哥哥说别人，哪怕是帅哥，她更关心一点， “哥你真怀上啦？” 女尊世界的孕夫啊──她虽然也在老家见过，但是哪里敢多看！ 连书上关于孕夫的知识都写的不明不白，她着实好奇，男的怎么怀孕的啊？ “宫中太医亲自诊断，岂能有假。”林贵君一手摸着腹部，好不容易得到的孩子，他格外爱惜， “你的年岁也到了，娶夫生子，也有那么一天的。” 林语新目不转睛的盯着哥哥看不出弧度的腹部，不敢相信那里可以孕育一个孩子， “多大了啊？哥你有什么不舒服吗？吃饭怎么样？有胃口吗？” 她记得前世的孕妇怀孩子有很多禁忌来着，问了一连串，想起父亲吩咐她带来的大包小包， 急忙让内侍送来， 不过她还是有点担心的，“还是先让太医查一查……要不我还是拿走吧，万一谁真的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那不是害了你。” 一个身怀有孕的人，入口的东西得多谨慎，何必冒这个险。 她想着从怀里掏出自己在船上时，总结的各种宫斗情节，递给他，“哥你没事儿看着玩儿，小心点总是好的。” 林贵君好奇的接过来，以为是妹妹写了什么诗词歌赋，让他品鉴， 然而拉开一看，眼神扫过几行字后，“扑哧”笑出声来， 他一手护着肚子，另一只手把厚厚的一叠子手稿折下压在桌上，“你哪儿看来的？一路上尽看话本子了？” 林语新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哥你好歹看完……” 都是宫斗，多看看长点儿经验总不是坏事吧？你笑什么嘛！ “胡闹！你一个女儿家关心这些做什么？” 第225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9 因着不愿有孕之人劳累，林语新陪着哥哥用完午膳，便劝他歇息。 而林贵君也招来内侍，带她去偏殿歇一会儿，京城内给她准备的宅子还未整理完毕， 他也不舍的那么早就放她走，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妹妹从小有午休的习惯，让她歇一会儿，醒了兄妹俩还可以再说说话。 林语新不好违逆哥哥的好意，她在偏殿内的床上望着床帐忐忑不安，总是难以避免的想起种种阴谋诡计…… 本以为自己绝对会精神百倍，没想到绷紧的神经也挡不住身体生物钟的规律，抱着被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殿外只有几名宫人低头候着，不知什么时候，一双绣着水波纹的男子鞋悄无声息的踱步而来， 宫人们静静的跪下行礼，他一手挥退他们，走过轻轻打开的房门， 见得殿内半透明床帐里，那个沉睡的身影。 睡的太死了，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他心里好笑道， 要是谁想算计她，那可太容易了。 直到撩起床帐，他坐到了床边，低首看着她，她依然没有一点儿反应。 男子长长的黑发随着他的低头垂到胸前，扫过她盖着的被面， 他修长的手指伸出，虚空划过她的脸颊，没敢触摸下去， 我原以为我不是个看重外貌的人，结果竟然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肤浅的一个。 床帐之中只有她沉入梦乡的呼吸声，九皇子曲起食指，假装要跨她的鼻梁， 想象她若是醒着，该会是什么表情。 今天那副无措的、求助的眼神，真是可爱啊…… 他视线落到她微微嘟起的嘴唇，粉色有点儿微干，看起来软软甜甜的，好想尝一下味道。 这不是好男儿家该有的念头，但是她就是勾起了他心里数不尽压抑的念想， 想的他觉得空气里都有些燥热。 对喜欢的人有想法，是件正常的事吧？ 他就算是男儿，就不能渴望她吗？ 曲起的食指伸直，在咚咚的心跳声中，指腹微微发抖落在她的唇珠， 温热又软的不可思议的手感，从指尖像过电一般传遍全身，似乎更热了。 他身子更压低了些，眼神暗暗，从唇珠到嘴角，到肉嘟嘟的下唇，都被他完整的勾勒， 黑发落在她被子外的手上，冰冰凉凉，随着动作给睡着的某人带来了一点痒意， 手指微微一动，可惜九皇子没有看到。 他专心致志的沉迷于她的唇、下巴、脖颈、还有层层衣服内的看不见的皮肤， 她今天没有穿上为她准备的华服，他有些失望，不过他并不生气。 看，她不是个虚荣的人，这不是好事吗？ 他眼神又一点点移上去，回到唇又到了鼻梁，然后对上了一双乌黑的、冷静的双眸， 没有一丝睡意。 “醒了。”他豪不心慌，仿佛他们已经熟悉到每日都会这样对视着醒来，甚至可以做点别的。 林语新以为他会惊慌会尴尬，结果他的镇定，反而让她尴尬了。 该怎么回？ “我吵到你了？” 第226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10 莫名闹的这一出让她浑浑噩噩，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以为的意思， 林语新也就没敢把事情告诉哥哥，不过…… 扫视一圈哥哥身边伺候的人，她当时睡在偏殿，九皇子进来，他们这些宫人是绝对知道的。 还是不要闹大为好，对她对哥哥都没有好处。 眼看日头渐西，林贵君再不舍也只得放她离去。 “宅子里有为你买的侍儿仆从。别不乐意，你专心念书，没人伺候怎么行。”他起身送她， 瞧着她皱起的眉头平下去，“这里是京城，不是咱家。你要是太寒酸，别人只会笑我。” 类似的话林语新早就听过了，她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林贵君在她清澈的眼睛里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顾忌是在皇宫，只能把话吞下去， 挥挥手，“去吧……” 他看着妹妹在落日下的身影，心酸的想着，当年的胖丫头长大了啊…… 心思沉沉地回了寝殿内，他挥退宫人，只留下一个贴身内侍， 低着眉沉默了许久，“九皇子来过？” “是，殿下突然到访，不许奴出声。殿下身边的紫乐内侍盯着，不让奴出来报信……”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入了林小姐的房内，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林贵君是相信妹妹不会做出不轨之事的，他担心的是九皇子。 那位皇子向来行事大胆出格，不在乎外界眼光，同为男儿，他羡慕他， 但是如果牵扯到自家的妹妹，他必须得谨慎对待。 身份固然高贵，对妹妹以后也有助力，但就怕他过于跋扈，到时候只会害了新新。 “他们有什么动静？” 内侍低着头思索一阵后摇头，“并无……而且衣衫齐整，应是、应是没发生什么的。” 他虽说只看到了九皇子的背影，但是有没有异常还是分得清的。 “那就好……”林贵君捏着手指，“这些话，从现在开始全都忘掉，知道吗？” 九皇子没说，妹妹也没有告诉他，那么他必须“不知道”。“是。” 待只有他一人了，林贵君整个人松弛下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为他，也为妹妹思索着前方的道路。 九皇子的心思昭然若揭，若是陛下知道了怎么想，太女知道了会怎么做， 他放着京城内达官贵族之女看不上，和自己的妹妹如此亲近，究竟是因为什么？ 爱情？别开玩笑了。 从宫中长大的皇子，会有什么情爱？ 先不说他是不是要利用新新，在现阶段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和新新的事， 他这位子都不保。 陛下不愿意太女势大，宠爱他不过就是因为他出身低，不会对前朝有半点影响。 若妹妹和九皇子在一起了，陛下只会怀疑他在她还没死的时候，就投了太女的阵营， 很快就会失宠的。 只希望九皇子别这么冲动，让他和妹妹，都白受猜忌。 ──── 林语新被带到了哥哥为她安排的宅子处，地段不错，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还没打理干净， 其内屋内确是整洁的，整个宅子不算大，但也看得出价值不菲了。 特别是还跟着一溜奴仆，垂着头等待她发话。 为首的女人身材胖胖，眼睛眯的弯弯，看起来很是喜庆， 她恭敬的站在她身边，热情的她有点儿招架不住， “小姐，您可以唤奴杨兆，奴以后就是您的管家了！您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告诉奴，奴保证给你安排的服服帖帖！ 林贵君说了，您要以读书为重，以后您就安心准备考试，奴来为您打点一切！ 您看──这是给您准备的书房，这藏书放眼京城都是少有的！您看看这紫檀书桌，这湖阳纸，惠州砚……” 她一边介绍着一边观察她的脸色，以为的惊喜和癫狂统统没有，表情平淡的就像这都不过是她日常使用的东西， 但是她知道，绝对不是的。 林贵君家中当然不算贫困，但也只是寻常读书人家，这样规格的东西，她家是用不起的。 好一些都可是专供达官贵人的，有银子都不会卖给你！ “这些都是哥哥吩咐的？”林语新只问这一点，古代读书是个费银子的事，像她现在书房里的配置， 费的岂止是银子。 他越舍得，就表示对她的期望越大。 林语新抽出一本《水经·注集》，随意翻了翻，更加认定了此间花费不低。 孤本。 这样的书还有多少。 哥哥有这个实力了？会不会太过了？ 杨兆眼睛眯的看不见眼珠子，也就无法让人看出她的心虚，她斩钉截铁的表示， “当然都是林贵君的意思！您是他唯一的妹妹！贵君就盼望着您有出息呢！这样他在宫里，也有底气！” 不知道她信没信自己的话，杨兆抹了一把额上不存在的汗水，等着她表态。 殿下啊！您怎么就看上她了？ 林语新“唔”了一声，无可无不可，对上杨兆嘿嘿笑着的脸，实在让人生气不起来， “你去忙吧。” “哎！”杨兆如释重负的应道，后退着离开，林语新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抓不住是哪一点。 算了。 她坐在高规格的书房内压力山大， 这个世界的父母没想望女成龙，有个出息的哥哥，他必须得跟上来了。 考吧……左手边一沓的书法大家帖，她还得把字练好看点，毕竟想要拿高分，卷面都得好看。 做人幸苦，换了个女尊世界，都还得考试奋斗。 ──── 九皇子没有林贵君认为的鲁莽，他最先找的，是自己的皇姐，当今的太女殿下。 自己弟弟身边有不少都是她的人，他干了什么，太女当然清楚。 面对弟弟的春心萌动，不顾一切，她的态度非常明确，“她不行，换一个。” “为什么？！”九皇子脸上的笑意落了下去，“皇姐还是想要我嫁给你的幕僚吗？” “不是这个问题。”太女撑着头凤眼微阖，指尖捻起黑色的棋子，落下时发出清脆的声音， “如今不过是个举人，怎么配得上你？堂堂嫡出皇子，就这么没出息？” 第227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11 “她不会一直是举人，往后……”九皇子为心上人辩解，被太女不留情的打断， “林语新，孤一点印象都没，秋闱考的也不太好吧？”她掠起的眼皮斜着看九皇子， “莫要见着她好颜色，就失了魂，你什么时候这般肤浅来？” 被自己的亲姐姐评委肤浅，让九皇子怒气爆发，“这与她长相没有关系！” “哦？”太女依然慢悠悠，一针见血，“不过一两日相见，话都没聊过几句，不是脸难道是她的才华？” “是因为、是因为……”九皇子气的呼吸加重，喘的厉害， 但是又被姐姐堵的哑口无言，“因为”了几次，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冷静些，小九，你现在脑子不清醒，”作为皇姐，太女了解自己的弟弟，只怕是因为之前他们逼得太过， 他起了逆反心理，见着个模样好的，就热血上涌了。 “等你了解她的品行和为人，再决定不迟。”棋盘山的黑白胶着撕咬，她一手捏着棋子在指尖摩挲， “她最少也得过了会试，才有入得孤眼的资格。” 九皇子坐在她左手边，在皇姐的棋局中渐渐冷静下来，他思考着她的话，虽说很有道理， 但是还是忍不住为她辩驳，“她不是徒有其表的人……一定可以走上殿试。” 太女似乎在嘲笑他对心上人莫名的信心，“你知道有多难吗？她过往的成绩并不乐观。” 怕九皇子因为她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太女警告他，“科举大事不容有任何闪失，每一步都得自己拿真本事出来拼搏， 能不能走上青云道，得凭她自己的本事。” 你不能插手。 “我知道。”九皇子还没到失了理智的地步，而且他相信她也不会走捷径。 “她就是有些懒……学问肯定不差的。”就算差，他也要找人给她补上， 他就不信了，找遍京中大儒，给她备好足够多的资料，还不能把她送上那条路？ 太女摇了摇头，沉溺于感情的人是叫不醒的，她止住了他过热的脑子，剩下的时间里，等着他慢慢冷却吧。 林贵君的妹妹到底配不配，值不值得她皇弟的青睐，有的是时间来考察。 她看定一个位置，坚定落子， “在一切没有确定之前，不要去母皇陛下面前多嘴。” 不然只会给他的心上人惹来灾祸。 “我又不是傻，”九皇子不满，“我只告诉了皇姐，您才别告诉旁人才是。” 林贵君就算察觉了什么，也是绝对不敢吭声的。 ──── 林语新安然的温书几日，心无旁骛，正经的完全沉浸在读书的状态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有个非常完美的管家杨兆，林宅里就几个奴仆，些许小事，属实是屈才了。 她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除了仍然规定他们不得随意入她卧房外，旁的事她压根儿不管。 待了几日，至今奴仆们长什么样，她都没个印象。 这一日，窗外雨声淅沥，落叶微黄，秋风徐徐带起一丝凉意， 她揉了揉眼睛，打开窗户放眼望去，暂且休息。 第228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12 林语新以为在皇宫遇到九皇子的事，已经完全过去，谁知道还有再遇见的一天。 “林小姐好雅兴，饮酒赋诗，美人相伴，可是快活？” 即便他今日黑纱覆面，白玉珠抹额束起长发，看起来低调许多， 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和女尊社会男子里特别的身高，还是让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场合不对，她没喊出他来，低声垂眸以示尊敬，“殿下。” 九皇子轻轻“哼”了一声，天知道他得到消息说她要参与这什么破诗会，他有多着急！ 她刚来京城不懂，杨兆怎么没拦下来？不知道都是干什么的吗？ 棠溪诗会，表面上确是来京城学习的举子们，交流学问，斗诗作赋， 实际上这群学子还自诩风流，叫来歌舞伎为伴，其后要做什么，无需多说。 她初来乍到定然是不懂的！怪就怪递来帖子邀请她的人！最好别被他逮到！ 他这副气鼓鼓又有点阴阳怪气的样子，林语新不是很明白，“您来此地有要事？” 他们的诗会举办在京城的一处酒楼里，她秋闱名次不高，名声也无，人又安静从不高谈阔论， 是以没有人来找她攀谈交流，她乐得自在。 看热闹比参与要好，她更喜欢在暗处默默的看他们争论。 九皇子从哪儿钻进来的她都没注意，但是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稳稳的坐在她身侧， 顺便浑身都散发着不爽的气息，把四周人都隔离出来。 “无事，就是看看你们这些读书人，都有什么高见。” 他语气依然不好，林语新见怪不怪，下巴点点正在唾沫横飞引经据典的书生， “喏，那里，激烈着呢。” 她一脸看好戏的神态，就差抓一把瓜子嗑了。 “你怎么看？”九皇子听了几句就反过来问她，想知道她的见解是不是也如这些人一般， 林语新倒是实在，“不怎么看，每个人对每件事的理解都不一样，听听就行。” 比如他们说的什么宽仁为民，以礼治家…… 都是身在象牙塔里的读书人，正常的反应。 所谓没有经过现实毒打的，清澈的愚蠢。 “你也可以去和他们辩论，这群学子太过简单，想要辩赢她们不是难事。” 顺便也能打出名声，这样在拜师的路上都会方便许多。 可惜的是林语新不懂这些弯弯绕，笑着拒绝， “算喽，我要是真去，怕到了兴头上管不住自己的嘴，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 她的思想和这个世界总归是有很多不同的，她不会小看本土的学子们， 她们的敏锐与脑子，能捕捉到她心思的话，她怕给压到大牢里去。 毕竟她可不信忠君那一套。 “那你来做什么，不去和她们谈学，也不去辩经，”难道是专为歌舞伎而来？ 九皇子不能理解她作为乐子人的本质，只担心她被带坏， 幸好他来的早，还没到歌舞伎的时间。 “就看热闹啊……也顺便了解他们都是什么水平。”毕竟之后会在同个战场争夺胜利果实的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她们肯定不是顶尖，但整个学术氛围应该是不会差太多的， 她不能太格格不入啊。 第229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13 好大的胆子！ 一个浪荡花魁，也敢和他争？ 虹笙的眼神里明晃晃写着，我就是与你争，那又如何？ 林语新不知道他们俩人的眉眼官司，只发现这花魁眼神儿不对，她就想溜了。 她是来看热闹的，不是来当别人的热闹的。 被花魁看上是什么好事吗？得花钱啊！她哪里舍得给花魁花钱？ 她不怕被别人笑，眼看他跳的缠缠绵绵越来越近，她回头看一眼九皇子， 他眼里的杀意还没收起来，慌乱的眨着眼睛装无辜， “怎么了？” “我想走了，殿下还留在这吗？”说着便撑起身子来，看也不看花魁扭成花儿。 黑纱后的嘴角弯起，胜利一般瞥向虹笙，九皇子的手伸出，做出“扶我”的姿势， 林语新满脸问号的看着伸到眼前的手，纤长骨节分明，白皙干净，着实好看， 做什么？ 她这不识趣的模样让他叹气，也不强求了，直接把手往她怀里塞， 林语新急忙把他手抓住，他顺势握住她的手站起身，牵着她大步走开。 徒留花魁虹笙哀怨的望着他们俩人的背影，直到完全走出了视线，她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好一个冷心冷情的女子啊。 “哎，怎么了这是？你要拉着我去哪儿？”九皇子身高腿长，步子迈得极大， 当然她作为女尊社会的女子也不矮，只是他抓着她紧紧的，她有些不自在。 他回过头，“花魁跳舞好看吗？那眼神恨不得吃了你，好不要脸。” 林语新客观的表示，“其实跳的还行，看得出来练过，挺专业的。” “你──”九皇子停下步子，“你喜欢，还走什么？留在那里，等他投怀送抱啊！” 说完加上几句，“花魁呢！要与他待一晚，你也是京城里有名有姓的人物了！” 多少人捧着银钱等着他的青睐，你跑什么？ “别吧，我付不起他的价钱。”她实话实说，而且就只看他跳舞还行，要做点儿别的，她干不出来。 林语新找了个靠窗的位子，离开诗会那层楼，酒楼里的人就少了些， 她正好能安静些喝茶瞧窗外的风景，听楼下小贩的叫卖。 “那我给你银子，你去不去？”九皇子掀袍坐在她的对面，好整以暇的等着她的回答， “难得的机会哦，我说到做到。” 好笑的摇了摇头，林语新放目远眺京城的繁华，不愿再与他争论这些没意义的事。 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九皇子在沉默中自省，是不是应该温柔懂事些，就像别家的男儿一样。 但是她又没有表现出厌恶反感，他私心里觉得她是在纵容他的， 也不像多数女子一样对男儿有众多要求，仿佛任何人做任何事，她都可以平常心去包容。 她没有寻常人对皇室的战战兢兢，在他表明心迹后，既不谄媚也无惊吓， 似乎根本不知道，和皇子成亲，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好处。 九皇子看着她平静的侧脸，想问她到底是如何看他，但依着她的性子，实话估计不会是他所期望的， 还是再等等吧。 第230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14 这次诗会仿佛是打开了一道口子，各式的帖子送过来， 对拒绝了花魁虹笙的女子，好奇不已。 都想看看她是何方神圣，何种样貌，能让合意楼的花魁不要银钱，也愿意献身。 林语新最开始不知道各处奇怪的目光从何而来，出门时被不知道多少人看猴一样的围拢时， 她只觉得烦。 当她终于知晓原因后，就更不愿意出去了，嘱咐杨兆拒了所有邀请，她只想看书。 谁也不要打扰她学习。 因为棠溪诗会的事，被主子罚了月银的胖管家苦着脸，数着大大小小的请帖叹气， “唉……” 小姐这不是没跟花魁发生什么事吗，主子怎么那么大气性。 主要生气了也不朝正主儿撒，偏爱发作到她头上。 谁让她接了这活儿呢？ “杨管事，您看……”门房又递来一个帖子，杨兆拿来翻了翻，又叹了一口气， “唉……” 门房忍不住问她，“杨管事您怎么了……有什么难处？” “你不懂，我忧心我们家小姐太受欢迎，惹的男儿们争风吃醋，这可如何是好啊。” 最重要的是吃了醋还得她受罪啊！ “小姐早日娶夫就好了。”门房比较单纯，她在门外也见了许多向她打听她家小姐的人， 只能说好相貌是真有用的，像她哪儿有这份魅力。 “是啊，早日娶夫。”最好把那位娶了，一起住皇子府去。 由殿下亲自看着，要吃醋要生气，也由得他。 “小姐多出去走走，让京城公子们瞧瞧她，很快就能娶亲啦。”傻乎乎的门房想着， 自己最近因着沾小姐的光，有很多年轻的侍儿与她讲话呢！ 不知道是谁家公子身边的人，要是小姐与他们家公子成了，自己是不是也能捞着个侍儿做夫郎？ 于是她十分期待小姐娶亲，而杨兆想到了什么，突地沉下脸赶她， “去去去，少妄议主子们的事，这岂是你能多嘴的！” 主子巴不得林小姐不出去呢，少一个人看到她，他就少一个情敌。 特别是她要参加科举考试，往后与他之间有几分可能，可都与之息息相关。 若是让哪个妖精坏了她读书，碎尸万段都不能解他之恨。 他害怕林语新从乡野之地而来，会难以抵挡京城的诸多诱惑， 如此，在考试之前闭门温书，是最稳妥的状态了。 不过殿下身为皇室血脉，定然不知道有的时候，一些应酬是必须得去的。 比如── 江南屈学政三年任期已满，回了京城后，诸多在他任期时考上京城的学子，必要去拜访的。 这是人情世故，林小姐避不了。 果然，她拿着帖子去给林语新的时候，她虽然不太情愿，但是也放在了手边。 “要送什么礼好呢？家里有准备吗？” 她对宅子里的财产还不甚清楚，不知道该怎么备礼好。 “小姐放心，一切奴都准备好了。”杨兆驾轻就熟。 关于林语新的消息传到某个人的手里，他手里一把鱼食撒入池中， 看着金色锦鲤争先恐的抢夺，冷然道， “那位屈学政家，儿女如何？” 第231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15 也许是他一直以来对她的态度，都算是和善， 所以林语新哪怕知道他的身份，但并没有太直观的感受到，皇子这个身份的重量。 她名次不显，就算有个贵君哥哥，也不能让来客们高看她一眼。 后宫里的男人如鲜花一茬又一茬，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失宠，没有家世支撑， 她这个妹妹在京城的满地高官显贵里，仍然是个贫穷土包子。 然而九皇子莅临，一个个便恭敬的弯下腰去，向他行满大礼。 她被裹挟着，也不得不跪下去。 可是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都没让她跪过。 “起来吧。”九皇子隔着屈府众多宾客，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屈学政非常激动，她才刚任期满回京，原以为还要自己去走动走动才能得个好差事， 没想到九皇子到来，这是九皇子背后的太女，要重用她的意思吗？ 是看她政绩上等，赏识她的才华了？ “殿下来访，寒舍简陋，未能及时迎接，还请殿下恕罪。”屈学政想不到还有别的理由让九皇子到来， 除非是太女不便出面，让弟弟来替她。 “无事，本宫不在意这些虚礼。不必拘束，若是本宫的到来让你们添了不自在，那就是本宫的不是了。” 九皇子一点没有要去后院，与那些未婚男儿们聊天的意思，他稳稳的坐在上首， 说是让大家放松，但是又怎么可能松快的了？ 有他在，好多人都不好开口说话了。 “老臣才从江南回京城，还未来得及向太女殿下请安，不知太女殿下可还好？”屈学政努力搭话， 九皇子对付这一套非常熟稔，“甚好，皇姐就是忙了些，无事还是少去扰她。” “为陛下分忧，太女殿下可要多注意身体啊！老臣在江南都听说，太女殿下为我大奕朝殚精竭力，消瘦许多呢！” “……屈大人在江南为陛下培养人才，也是颇为辛劳呢。”九皇子的眼神划过座下默默装木头的某人， “不知有哪些才子，能入得屈大人的眼，不妨让本宫看一看？” 他原本是想要把某人挑出来，结果屈大人压根儿不懂，依次说出了秋闱排名靠前的几位， 让在座的几位才子一一与九皇子拜见，她甚至颇为自得， 觉得这其中，迟早要出一个驸马来。 九皇子至今未婚配，说不定就看上这里的某个学子了呢！ 她敢拍着胸打包票，往后的殿试前三甲，在座里至少也得出一个。 到时候她算是驸马一路的恩师，她的前途光明灿烂，不可估量。 可惜九皇子等了许久还没听到他想要的名字，那个女人怕是躲在人堆里笑吧？ 屈大人历数了谁作诗一绝，谁策论绝佳，就是没有某人后， 九皇子开口打断道，“就他们了？没有别的出彩的？” 屈大人愣了一下仔细想想，能给她留下印象的都说出来了，至于出彩…… 样貌算吗？ 她想了想，还是没敢说出来，堂堂皇子，怎么会是这么肤浅的人呢？ 九皇子：没错，我就是肤浅的人。 第232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16 整场聚会里，屈曳明无时无刻不在照顾着林语新，仿佛与她极有缘份 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林语新很莫名，她从一个背景板突然拉出来被人瞩目，面对多人那含着愤怒与嫉妒的眼神， 她也很无奈。 如屈曳明所想，前院之事传到了九皇子耳里，他冷笑一声道， “是个知趣的。” 他确实没遮掩，但不过短短一面，屈家小姐就揣摩出了他的心思，真是个会往上爬的。 不愧是屈家最有出息的小姐。 他坐在后院上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屈家大夫郎说话，总不过是些鸡毛蒜皮， 八卦小事，他听的没劲，更何况那三个庶出男儿没个眼色，非要来巴结他。 “母亲说，来的都是从江南来的举子，江南女子身量好，俊秀文雅，殿下要去看看吗？” “说是解元也在，据说文采斐然，还拜了李大学士为师，乃状元之才！” “我倒是听门房说，来了一位极为貌美的小姐……林贵君的妹妹呢！” 前面的话九皇子没在意，爱理不理，这话一出，端起茶盏的他顿时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意味不明的问道，“你们看见了？” 听得九皇子终于理他们，屈家兄弟兴奋起来，“大门处偷偷瞧了呢，长得确实极好，殿下可见过？” 身边的男孩手肘拐着自家弟弟，“殿下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哪里会像你一样没见过世面。” 九皇子没说见没见过，只问他们，“那你们可看的上？” 这可就有点出格了，谁家男儿敢直接开口说看上哪家女子的，还是在外人面前。 屈学政的夫郎急忙插话进来，“殿下就别羞他们了，婚姻大事都是我家妻主来做主，哪有他们开口的份儿。” 容得他们讨论女子容貌已是极限，论起婚事就必须得禁口了。 九皇子不以为然，“既要嫁人，当然得自己看的顺眼才好，毕竟是过一辈子。” 他当然可以任性，皇家血脉，只有他挑别人的， 可是他们哪里能挑挑拣拣，不说三个都是庶出，他们母亲也没到位高权重的地步， 能结亲的人家并不多。 一群人的尴尬让九皇子颇觉无趣，他果然不喜欢跟内宅男子相处，想起那天和林语新在棠溪诗会的聊天， 他觉得那才是他想要的人生。 他突然就想见她了，哪怕刚刚才对视过。 找了个借口去客房休息，他叫来身边内侍，“想办法让她过来。” 于是本就想要从屈曳明的热情里脱身当代她，被一个小侍贴耳讲了几句话后，找了个如厕的理由， 晃晃悠悠的想要离开席位。 屈曳明看着她带些了然，十分善解人意道，“晏真若不胜酒力，不如去客房好生歇一会子，你们不许去打扰。” 侍儿急忙低头称是，搀扶着假装醉酒的林语新，去往僻静的客房。 离开了人群，她便不装了，抽身离侍儿远了些，“他怎么了？” 说是九皇子想要见她，又不具体说是什么事，她有点担心其中有阴谋。 “您去了就知道了。殿下说想见您。” 林语新本是不想相信，奈何九皇子给她的印象向来不错，这个世界是女尊， 她就算被算计也不会有大事，如果是他就说不好了。 她虽然对他说要和她成亲一事还有犹豫，但是如果他被人算计，她也是不愿看到的。 最坏能怎么着？迷情散？ 她被带往的院子越来越偏，不清楚是不是已经是内院，她瞧瞧侍儿，也记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屈学政的府中之人。 所以宅斗还是需要天赋的，看她，愣是找不出什么破绽。 幸好她不用玩宅斗啊！ 她停住脚步，转身往回走，“算了，我先去如厕。” “哎、哎林小姐！”侍儿阻拦不及，眼看着她逃也似的进了茅房，不敢靠近，只得耐心等着， 只希望她不要突然跑掉。 林语新故意磨蹭了很久，那侍儿依然等着，在她出来的时候，可怜兮兮的苦着脸， 似乎在控诉她的无情。 都浪费这么多时间了，还要等着，她觉得也许真的是九皇子找她。她也不怕他生气，毕竟……他好像面对她时从没有真的生过气。 “走吧，带路。”她大发善心的说道，“希望他还在等。” 可是真的被带到客房内的时候，奇怪的香味，身后猛然关闭紧锁的房门， 她心里咯噔一下，还真被算计了。 谁这么没眼光，要来算计她？ 薰笼里的香被她倒出来使劲踩，完事儿后四处去摸窗棱，也都尽数关闭， 用力推也纹丝不动， 她坐到了椅子上，一手撑脸，翘着二郎腿，不耐烦的瞅着床帐里的人影。 什么恶俗桥段，啊？！ 她就不信了，有什么迷情散能控制住人的？ 反正她身体一点儿反应都没，她倒要看看，是谁算计她？！ 她从置物架上抽出鸡毛掸子，挑开床帐一瞧，那裹在被子里面，脸红红叽叽咕咕的， 不是九皇子又是谁？ 她瞬间就熄火了。 拉出一个凳子坐在床前，从上到下的仔细观察，让九皇子的脸更红了一层。 “阿新……”他的外衣已经脱掉，亵衣松散，露出一截雪白的锁骨和胸膛， “我好难受……” 美貌的女子冷静如水，在他的手伸过来要触摸到她的时候，拿鸡毛掸子轻轻敲了他的手， 九皇子皱眉立刻缩了回去， “你做什么……” 林语新木着脸问他，“被下药了？” 九皇子点点头。 “哦，迷情散？” 九皇子又点点头，顺便还把衣服又扯了扯。 谁知道林语新手里的鸡毛掸子又拍过来，“穿上穿上！” “你……”九皇子想过她各种反应，就是没想到这一条，差点儿露馅儿。 然而林语新早就发现了， “逗我玩儿呢！你哪儿像中药的样子！” 她眼神划到他躺着的时候，腹部以下的某个部位， “装都装不像，好歹拿个东西垫一下，我还能信一些。” 可怜的九皇子一脸懵，十分认真的问道，“垫什么？” 林语新突然就笑起来，“你”了半天，一手捂着脸，泪水都快要笑出来了。 他什么都不懂！ 第233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17 “笑什么笑？！所以要垫什么啊？”九皇子爬起身盘着腿，一手把散到身前的头发甩到身后去， 对于她的不配合甚至嘲笑，恼羞成怒。 “哎、哎你要不问问你家侍儿……”林语新食指抹过笑出来的泪，诚恳的建议道，“让他来告诉你破绽在哪里。” 谁要去问！她就不能直接告诉他吗？ 为求真实，而把身边所有伺候的人都赶出去的九皇子，一点也不想别人来破坏他们独处的氛围。 他一方面生气她竟然真的那么容易就上当，被骗了进来。 一方面又开心她没有被诱惑，但是他都那样了，她还无动于衷，总归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 “幸好是我！如果是别人这样算计你，你是不是就有口难言了？” 他不好意思的将衣服拉拢，给自己找回面子， “都不用你做什么，把你关在这样的房间里，你就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了！” 林语新把鸡毛掸子在他面前晃啊晃，“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谁会算计我啊！” 她现在无权无势的，谁会费尽心思想要嫁给她？还不惜动用这样的计谋？ 是不是太高看她了？ 九皇子对她话里的自贬非常不满意，“谁说没人会？京城里宅门里的计谋多了去，一不小心就要遭殃。” 那你都说是宅门了，要算计也要算计些值得的吧？ “比如要让你背黑锅，或者宅门内斗，牵连你也是有的。” 他看起来是真的在担心这类事情，而林语新不太放在心上，“那也不会算到我头上吧，我这也不是个好去处。” 也就你会觉得我是个香饽饽，至少在京城里，有点儿地位的，还没谁看的上她的。 “谁说没有……”他斜着脸看她，仿佛她做了什么不对劲的事，他明知道怪不得她，但是还是不开心。 林语新琢磨一下，恍然大悟，“还真有？！” 谁啊！ 九皇子黑着脸，瞧她好奇的样子，心里有些堵， “侍儿叫你的时候，被他瞧见了，以为你醉了要去客房，”他说着伸过来身体嗅她身上的酒味，一手扇着面前的空气， “你喝了多少？浑身酒味。” “没喝，抹身上装醉的。”她示意他继续说，“被谁瞧见了？” 九皇子双手撑到身后的被子上，不屑一顾道，“还有谁？除了自家人，谁能对侍儿的动向了如指掌？” 看她大概明了的样子，继续解释道，“有人客房外守着呢，就等你醉熏熏被拖进去，就……” 他后面的话没说，但一脸“你应该明白”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的……”林语新好奇道，他肯定不是一开始就想搞个“假中药”来试探他，只能是他先发现了不对劲， 才闹的这一出， “你耽搁的时间，足够我发现问题了。”客房本就隔得不算远，他有心注意，很快就发现不对。 原本以为是想算计旁人，没想到是她，他又好气又好笑， 属于自己的宝贝被觊觎，他有心试一下她是不是这么容易上当， 当然，结果也说不上好坏。 “你还没说呢！到底垫什么？” 林语新一听就止不住笑意，“你以后、哦不，明天早上就应该知道了。” 第234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18 神奇的是，自这件事后，两人的关系近了许多。 九皇子甚至主动上门拜访，让下人抱着几盆秋菊，敲开她家宅子的大门。 杨兆一脸的激动，胖胖的脸上肉堆蠕动着挤出极度兴奋的笑容，膝盖发软， 又被殿下那双暗含警告的眼神生生给止住了跪下的趋势。 对了，他没有现出身份，林宅的管家不应该知道皇子殿下的容貌。 “……公子好，您大驾光临，真的是、蓬荜生辉大吉大利！”兴奋到极点便开始语无伦次， 腰弯的低低的迎着他进入，而九皇子带着惟帽，镇定自若， “还不快去通报你家小姐？” 她又躲着看书多久了，他找不到理由见她，干脆自己来宅子里堵人。 “哎、是，”杨兆急急忙忙挪着肥胖的身子奔跑，肉肉一抖一抖， 他身边的内侍笑出声，“杨管事真是……” 有些滑稽。 林语新的宅子不大，但是干净整洁，在九皇子的眼里却有些简陋了， 只想着现在就可以向母皇请旨修皇子府，为他的大婚做准备。 到时候她和他住在一起，比这里好上千倍万倍。 美好的愿景里，那个女子穿着简易的棉麻衣衫，头发松散，在秋风里掠起一缕发丝， 贴在她的脖颈，被她一手卷过，别在耳后。 发尾在她脖子上的皮肤撩动，九皇子身边的侍儿想，难怪殿下就非她不可了。 有时候这位小姐，总会露出几丝男儿状来，但又不惹人讨厌。 “你怎么来了？”林语新问完就看到了下人手里的几盆开的靡丽的菊花，眼神一亮， “这是什么品种，养的真是好。” 说着便走过来手指拨弄花瓣，“哪儿来的？好养吗？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九皇子单手背着，一手掀起惟帽，露出他垂在胸前的黑长发和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 “不算娇贵的品种，你拿着玩就是。” 让下人一一报出名字， 绿云、雪珠红梅、凤凰振羽、十丈垂帘…… 听着就不是简单的玩意儿。 林语新引着他去书房，“我没空陪你玩啊，还有很多书没看呢，你自便。” “你忙你的，”九皇子很快就习惯了她的处事方式，很喜欢她这种不见外的态度， “我不扰你。” 他也不是非要找她做什么，只是能陪着一起也是好的。 到了书房，她果然不再理他，连茶也没有奉上，侍儿脸色不好看， 但是九皇子却神色自若，兀自放下惟帽，在书房里边走边看。 杨兆殷勤的泡了宅子里最好的茶，放下时还被侍儿的眼神嫌弃了， 觉得这茶不够好。 杨兆很无奈，她家小姐就是这么好养活，她也无法。 九皇子转过身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安静的出去，不要打扰他们。 林语新垂着眼，只有翻开书页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九皇子也抽出一本书， 坐在她的身后不远处，就着窗外的光线，慢慢的看起来。 他们之间的气氛宁静又温馨，仿佛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多年，不打扰对方，安静的陪伴。 第235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19 每天都像是备战高考的强度，她现阶段无意与他谈情说爱，但是他愿意来陪她，他也不拒就是了。 在又一次被林贵君叫去宫中“探亲”时，她除了多看了几眼哥哥显怀的肚子外，意外的见到了一位冷漠的夫子。 她的眼光如看透人心，在林语新行礼后微微点了点头，抛下林贵君与她交谈起来。 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掏空所学地与这位当代顶级知识分子交谈。 这是一种考核，也是一个宝贵的经验。 “你的思维倒是新奇，”张让敏感的察觉到她的不一样，“得空把你的文章送到我的府上瞧瞧， 你是否是个可塑之才。” 没有当面拒绝已经是极好了，林贵君让侍儿备好礼就要站起身送要离去的张大学士， 结果她冷着脸拦下，“贵君还是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为好，不用这些虚礼。” 她骨子里是不大瞧得上后宫以色侍人的男儿，只懂得争宠卖痴，搅风搅雨，阴阳怪气。 虽然这位林贵君口碑不错，低调平和， 但是多年以来书本上所描绘的后宫，还有她人生里经历过的种种，都让她无法对后宫之人有好脸色。 如果不是太女还有九皇子，她是决计不会来“看一看”资质平庸的学子。 不过通过交谈，她似乎也不是那种只有脸的纨绔子弟，林贵君之妹进京城很低调， 她究竟在京城多久，都没几个人知道，她也没从别人耳里听过她的名字。 要么属实平庸到极点，让人记不起来。 要么就是她过于善于隐藏自身，没有在京城露出多少足迹。 她究竟是哪一种，等看过她以往的作品，就知道了。 送走了大学士，林语新浑身上下的紧绷都松绑，在林贵君的面前显示出几分曾经的懒散模样来， 让怀着孩子的孕夫咯咯直笑。 “不就问了你几个问题，你不是答的很好吗？紧张什么？”他明知道她很看重，调侃道， “放心，尽力了就好。” 林语新没法轻松，文人最是清高，不愿意和后宫男子有半丝联系的，哥哥能把她请的动来与她说话， 不知道哥哥费了多大的劲儿，她怎么能辜负？ 她默默回想自己刚刚的应对有什么不是，林贵君也不打扰，挥退了侍儿，一个不剩， 等她复盘完毕，归纳总结了哪些可以说的更好，应该怎么遣词造句的时候。 回过神，面前就只剩下了她的哥哥，极其有耐心的等着她醒悟来。 “哥？在宫中可有什么难处吗？”她完全不知道他在后宫过的什么日子，而他也从不主动与她讲， “后宫能有什么难处？不过是你酸我，我看不起你罢了。” 他不愿意把肮脏事告知她，“哥哥有自保之力，无需担心。” 她最紧要的事，是准备来年的春闱，他不想让她分神分心，半个字不敢多提， 但是另外一件事必须要注意── “新新，你与哥哥交个底……你和九皇子，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互有情谊，还是只是一方有情一方无意。 她究竟是什么态度？ 不必为了他去忍九皇子，她如果不愿意，哥哥总会想办法帮她摆脱的。 林语新这还是头一次认认真真的思考，她和耀然的事。 她这些时间以来把前途放在第一等重要位置，刻意避免去想男人， 本着顺其自然的原则，她放任九皇子踏入自己的生活，没有思考太多他们的未来。 可是这是女尊。 他是女尊世界的男儿，从他的角度看自己，就是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渣女。 林贵君极有耐心的等待她慢慢理清自己的心，无论她是什么答案，他都能接受。 “如果我和他在一起，对哥哥有什么影响吗？”她没有哥哥对人际关系的敏感， 且他身在后宫身不由己，她必须要优先考虑他的处境。 她的话一出口，林贵君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君心难测。哥哥更在乎你是否是自愿。” 陛下也许并不太乐意看到后宫之人，与太女一系有关系，不过他至今从未站队， 腹中孩儿性别未明，他本人从未打算去争抢什么。 若是与皇子结亲，从表面看确实有利，让他们一家人都站上了京城巅峰， 但一定免不了诋毁，就看她一个读书人，能不能忍得。 “他其实挺不错的，我从未与一个男儿这般相处过。”她与他聊天做事都很随意， 身为皇子却没有摆谱，她偶尔会忘掉他的身份。 她之前很难想象会有一天会成亲，因为即便生活了那么多年，心中对’男儿‘这个词的观念， 和女尊世界格格不入。 “与他在一起后，会有的后果，晏真知道吗？”他们家族无家世，娶了皇子就意味着不能再纳别的夫郎， 子嗣不丰，甚至仕途受限， “我能接受。”林语新本也没有养一堆男人的打算，至于仕途…… “哥哥呢？怎么看？” 林贵君抱着肚子，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哥哥想要你过的好，若你喜欢，哥哥便不多嘴。” 她仔细判断他话的真假，只是他太过平静，无法看出什么，她开口问他， “哥哥可当真？” “自然。不过……”林贵君带着点忧虑，“向陛下赐婚的话，现在怕是不能。” 她现在只是个举人，女皇陛下绝对不会把儿子嫁给她的。 “哥哥想太远了。”林语新笑道，“还早呢。” 最少也要到她考完后，再谈成亲的事。 如果她无甚成绩，也许就不会与他再有可能，她回家去找个书院教书躺平去， 奉养双亲，再也不见。 “既如此，暂时便别让人知道你们的关系，对他对你，都好。” 九皇子没有露出一点点消息出来，她也最好隐藏些，免得现在就引来非议。 “我懂。”毕竟是女尊社会，要保住他的名声。 九皇子宫殿内，他稳稳的饮茶，等着来人的消息。 一名宫人躬身悄悄走近，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他忍不住的嘴角上翘， “当真是她说的？” 第236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20 到后来张大学士也没有开口要收她为学生，不过该教她的也没少， 只是他也如实告诉了她，要对自己的实力有清晰的认识， “看得出来，你远不止文章所表现出来的水平，但是这是科举，” 她非常实事求是，“你把字再练好一些，把我给你的历年卷，都拿回去好好研读，必有收获。” 就是她卷面印象不够好，外加可能用词不够老练。 有人愿意指导总是好的，她回了宅子又是近乎闭关的生活， 九皇子来或者不来，都不需要她招呼了，除了不在宅里休息， 他几乎把自己当作了她家的半个主人，悠闲自在的很。 偶尔林语新捏着鼻梁缓解眼睛劳累时，看到杨兆小心伺候他的样子， 恍惚觉得心里不平衡。 为什么她就要每天辛辛苦苦的看书写字练字，压力大到掉头发， 他就能吃着果子喝着茶，赏着他自己带来的菊花。 连她家的仆人都围着她转，到底谁是主子啊！ 她怨念的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九皇子从她的躺椅上直起身体来， “怎么了？要吃点心吗？刚出笼的枣糕，我让杨兆给你端过来。” 瞧瞧，他才是这宅子的主人吧？使唤她管家那么顺手。 胖管家十分狗腿的一经吩咐就一溜烟往厨房跑了，留她闭上眼睛养神， 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一股子风，林语新忽低打了一个冷颤， 大大的喷嚏连出三个，她摸出帕子捂了嘴，裹紧了衣裳，寻找热茶。 九皇子招手让人把窗户关上，手边的热茶递了过来，“近冬日了，你怎么还穿的那么少。” 他不是没提醒她，但是她不知道是不知时间还是习惯，明明给她做了那么多衣裳， 她还是喜欢那些普通到极点的。 “穿我为你准备的衣衫，不好吗？”他低下声音，“那到了冬日里可怎么办？ 京城冬日严寒，可不是你们江南能比的。” 林语新没想到他想的那么多，“不是，在家里不必穿的太好，舒适为主就行。” 他为她准备的衣衫花样繁多，颜色各地，工艺复杂， 穿在家中看书又没人瞧，她也没想到天这么快就冷起来。 “我这就去添衣裳，可千万不能生病。” 九皇子“哼”了一声，招呼侍儿过来，“去回春堂请个大夫过来，给小姐瞧一瞧，把把脉，” 在林语新一声声“不用”中，他坚持，“你可熬得住风寒？小心为上！” 他跟在她的身后，“若是看书看的累了，我们去京郊看红叶去。偶尔休息一下，陶冶情操，也是好的。” 她突然想起自己确实答应过他看红叶，既然如此， “要不，就明日？再迟一些入冬，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强烈怀疑到了真正的冬日，她还能不能兑现和他去看梅花的约定。 现在还是秋末，她就已经不想动了。 “明日也行……你得穿的厚一些。莫要如今日这般随便披一身衣衫，” 他絮絮叨叨的安排她的衣裳们，哪一件配哪件都如数家珍，熟悉异常。 最后与杨兆仔细吩咐，明日要给她配好哪几身，一副当家主夫的样子，让她目瞪口呆。 他回过神来看着她，带着些试探的心思，“怎么？” 觉得他管多了？ 林语新“哦”了一声，直说“无事，你继续。” 他非得一个个安排好了，等着大夫来瞧过，确认无事了才离开。 走之前还念叨，“回春堂不如御医好，若是有不适要及时告知我，我带人来瞧你……” 林语新好不容易送走他，再看到伸长了脖子目送他远去的杨兆，没好气道， “你要不要认他做主子，跟上去啊？” 杨兆猛地回神，胖脸心虚地请罪，“小姐说笑呢……奴是您的管家……” 哦，你还知道你是我的管家啊！ 她就逗一逗杨兆，转头就忘掉了。 第二天看着管家准备好的衣衫，她在杨兆的小心翼翼中自己挑了换上，没让人伺候， 一身燕尾青的云纹绉纱袍，外搭沉香色披风，秀着落叶金枝，素的不忍直视。 头发也简单的用发带束起，浑身无一配饰，让杨兆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以为穿的有什么不对，在管家的坚持下，她终于换上了镶玛瑙织锦腰带， 也配上了香囊，荷包，发间戴上一跟黑檀木簪子，显得她皮肤越白，五官越清晰。 杨兆点点头，这才像是和殿下走在一起的人。 她万分欣慰的看着林小姐坐上了殿下的马车，由衷的祈祷他们有个好结果。 京郊外的山上赏红叶的时节快要过去，冷冷清清。 俩人下马车的时候，林语新指着数不尽的阶梯，孩子气的很， “我们去山顶上去！冲啊！” 她喜欢爬山，跑出去十几步远，突然想起自己是不是有些幼稚，回过身时， 九皇子正扶着侍儿的手下了马车站定。 他穿的比林语新鲜亮许多，霁色长衫银白团菊暗纹，外罩狐狸毛领的米色披风， 墨发如瀑，眉眼略凌厉但看向她时，满是笑意。 看她站定了等自己，他提步跟上，近前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我甚少爬山，晏真你可要多照顾我一些。” 她的手软软的很暖和，只顿了一下也回握住他的，似乎有点害羞， 不肯回应，只拖着他往上走。 一路落叶纷飞，秋雨未干的阶梯，长的他以为永远没有尽头。 “晏真，你怎么不看看红叶？” 林语新闷着头一路向前，“爬上山顶再说。” “山间的叶，也很美啊，”九皇子摇了摇他们交握的手，“也不必非要执着于去山顶。” 她这才停了下来，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半山腰层层叠叠的红叶堆积出热闹来， 她忍不住感叹，“这颜色好看，你适合这样的红色。” 九皇子心下一动，她知不知道对男子讲红衣的意思呢？ 他侧脸看她，“你也适合。” 两身红衣，一对红烛，天作之合。 她弯了眼睛拉着他继续走，“山顶还是要去的！我们走！” 第237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21 忙碌的时间过的太快，再一次从书中抬起头的时候，书房外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 身为两世都是南方人的林语新，再是沉闷的心都难掩兴奋，“下大雪了！” 她怀里抱着暖炉，裹的极为厚实，身上还有林贵君送来的狐毛披风， 当然有几张皮草，顺滑无杂毛，质量上乘，也许林贵君也难得。 她拿起来就大概猜到，它们从何而来。 九皇子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他曾经频繁的到来，她没有觉得如何，如今只有些也许是他送来的礼物， 不见人影，她有点淡淡的担心。 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此时的九皇子确实有事，他被女皇陛下禁止出宫，还叫来了太女，来好好劝导她“叛逆”的弟弟。 太女殿下走进他宫殿的时候，九皇子在火炉前烤着红薯，整个人都是低气压。 她皱眉，“成何体统。” 上好的银丝碳，在宫里有拿来熏衣裳的，取暖的，还没见专门支了个铁网，烤红薯吃的。 “天天往她那儿跑，都学了些什么？” 九皇子面容在火光里闪亮，“烤个红薯而已，至于吗。” 他说话有时候难免的带了她的习惯，然而他根本没有察觉。 “皇姐，你要劝我什么。”她是知道林语新的存在的，不可能像他母皇那样， 只知道让他挑个人尽快成婚。 “不劝你，”太女殿下一只手指戳了戳在烤的红薯，还没软，“看你能不能得偿所愿吧， 张大学士对她的评价毁誉参半。成绩不好估算。” 九皇子一手撑着脸，“没考上也没关系……” 最好的当然是双喜临门，但是哪怕她最后没有名扬天下，他也要与她绑在一起。 反正他养的起她，正好让她懒着。 “女儿家的面子还是很重要的。如果没有得了个好名次，你与她之间，她终有一天会因为地位的差距而矛盾重重。” 九皇子正要说话，太女殿下打断他，“不要说相信她，耀然，人都会变的。” 前朝众多女子都不愿意娶皇子，就是因为身为皇子妻主便不能离朝堂太近， 这无疑是断了众多读书人的从政之心。 他们今朝虽然说没了这个规定，但是观念深入人心，上一辈的皇子妻主， 几乎都是给的闲差没有实权。 被皇子压着，不能娶更多的夫郎，还不能随意亲近，无疑是迎回来一尊大佛， 哪个女子能忍受几十年都被戳着脊梁骨说，看，那是个顺着皇子的裤腿往上爬的软货。 “你确定她现在不是这样的人，却无法知道，未来她会是什么样的人。” 太女殿下这些日子也得了关于林语新的一些资料，粗粗看起来，确实如耀然说的品行不错。 最重要的是脸也行，就是文学造诣不如很多人出彩。 “……母皇也不是真的要幽禁你，已经允了你出宫了，不过孤猜测，她知道了林晏真的存在。” 女皇也许已经知道了，只是不满他选的不是她为他挑出来的多家女儿，而且还瞒着她与那女子交往已久。 如今并不是需要皇子去联姻的时候，她允许他拖延成婚，最后挑了个声明不显的女子， 目前看起来也没有横加阻拦。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早逝的父后。 九皇子一时心急拉着皇姐问道，“母皇……会降罪于她吗？” 他原本想等着她有了功名再与母皇讲，这样不至于对她有偏见，她脸上也好看些。 现在她还没有参与春闱，便在母皇这里落了名，若是被迁怒，他岂不是害了她的前途？ 太女安慰他，“若是要降罪，就不会让你禁足了。” 罚了他，在他这里就算过了，但是她那边却不好说。 天威难测。 九皇子越想越心里没底，在宫人的伺候下穿上一身厚袍，太女眉心蹙了蹙， “你要出去？外面下着大雪，找她做甚。” 他抱过宫人手里的暖炉，拢起长袖，“我就是想见她，她一个人在京城，林贵君又不能时时见她，太孤单了。” 连宅子里的仆人都不愿添多一些，冷冷清清， 如今快要到年关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思念家中的父母？ “你竟心疼起别人了？耀然，真难得。”太女玩笑道，“莫要让自己受伤，还有……” 她眉目冰冷，一片杀意，“莫要让人占了便宜。” 九皇子的声音顺着门外的风雪飘进太女的耳朵里，“谁占谁便宜，说不定呢！” 男儿心上有了人就有了外心，太女对他打断话深感无力，她好好的皇弟，如何养的和女子一般的心境了？ 这种事，还能占了女子便宜？ 九皇子火急火燎的带着人出宫，由宫人折了落雪红梅，在他怀中化出晶莹水珠， 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在杨兆惊喜的开门后，他踩着她院子里未扫的积雪，听胖管家“告状”， “林小姐不顾奴的阻拦，非要去堆雪人呢，您要不要去劝劝她，这天寒地冻的，受寒了可怎么好。” 她得装着不认识殿下，处处小心。 九皇子抱着红梅顺着管家指的方向看去， 林语新半蹲在地上，揉着一团一团的雪，在地上捏出个娃娃形状，过一会儿就停下来仔细的端详，修修改改。 她转过头来看到了他，在纷飞的雪中呼出白气，笑着对他招手。 九皇子加快了脚步，然后看着她捏起雪团在手里，在他靠近的时候， 她手里的雪球便被她扔过来，砸在了九皇子名贵的狐毛披风上。 “哈哈哈哈……耀然，来打雪仗啊！” 她大大的笑容，眼神熠熠有光，像个年纪还小的孩子，找个人来恶作剧。 九皇子轻笑着拍下身上的雪，把红梅递给了浑身僵硬的杨兆，“给我拿好。” 她毕竟比自己小啊，平时看着再沉稳，内心还是个孩子。 “晏真，与我打雪仗，待会儿你可别哭。”他虽然已经多年没有做这么幼稚的事， 但是好歹从小看着雪长大，玩儿雪这件事，能比不过江南长大的她？ 他要让她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打雪仗。 第238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22 林家宅子里，连着多日的沉闷，在大雪之际终于迎来了女主人的欢笑声。 虽然真的很冷，但作为一个南方人，她对雪的热爱半点掺不得假。 她心目中的打雪仗还停留在把雪捏起团，往人扔去的阶段， 九皇子直接就扔开暖炉，顶着她的雪球过去，搂住她腰就摔在了厚厚的雪地上。 穿的厚，雪地也厚，林语新没有觉得疼，只是有一些懵， 手里捏着的雪球糊到他脸上，他也不恼，眼神里只有一种，“就这样？”的挑衅， 大把的雪被他捧起，洒在她的身上， 九皇子被勾起了好胜心，要把她埋在雪地的架势，“好玩儿吗？嗯？打雪仗？” 林语新的手还在扑腾着抓雪，终究是少了经验，被他搞得还不了手， 于是揪着他的长发迫使他低下头来，手脚并用的把他掀翻在雪地上，上半身扑在他胸前， “哈哈哈……懵逼了吧！”她头脸上的雪花儿落到他脸上，呼出的白气扑了他一脸， 九皇子不服气想要翻身，被她压住了， 好不容易使了巧劲，复又坐起身，被她的雪球砸了一身。 俩人又开始重复砸雪球，拉住人滚雪地，你压住我我压住你的游戏。 他们玩的开心，肆无忌惮，杨兆抱着盛开的红梅胆战心惊。 该说真不愧是殿下看上的人吗……敢这么没大没小的和殿下玩儿。 俩人都跟小儿一般在雪地滚来滚去，她默默地把自己隐藏在角落外， 还把殿下扔掉的手炉捡起来抱在怀里， 造孽哦，她还得在这儿等着他们玩个尽兴，自己被冻成冰棍。 她悄悄叫来侍儿去熬姜汤，把屋中的火炉烧的旺旺的， 俩主子现在玩的开心，等会儿指不定得受罪。 等到她手里殿下的手炉也让人换了碳，这对儿小情人才玩够了，抖着衣服回了屋内。 九皇子身边的侍儿不无担忧，“殿下您出来都没备衣裳……” 走的急，也没想到会跟她玩儿这一出，以至于现在身上都被雪浸湿了，都没有换的。 这时候林语新才懊恼道，“都是我不好，怎么办？要去买一身衣裳么？” 九皇子当然不会穿那些粗糙的衣裳，于是便只能让他脱了衣服裹紧被子，让侍儿们去烘干， 而林语新带着歉意和厨房熬制的姜汤，并着柿饼小食，送了过来。 她换了一身，坐在火炉前伸着手翻来翻去的烤。 身体虽然不冷，但是手脚依然是受不住这大雪天的。 九皇子本来在屋内的床上，见着她来了，便裹着被子起身， 眼神示意所有人出去，蹲在她的旁边。 “冷吗？”他好笑地问她，“冷还来惹我。” 这场雪仗九皇子觉得是他胜利了，看她现在烤一会火又捏着手指，心疼的不行， 从被子里伸出手，把她的双手捂住，摸着确实冰冷非常， 干脆就拉到他的被子里，用他的体温中温暖她。 这个动作让俩个人靠的极近，九皇子轻轻靠在她的肩膀，没见她躲避， 说到，“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第239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23 在京城的第一个年，也无甚开心。 林语新从来都不是个喜欢节日的人，哪怕杨兆胖胖的身体忙忙碌碌，把清冷的林宅， 硬是装点出热闹模样，她也心如止水。 从宫中带着林贵君赏的各色礼品，林语新走出了宫门，突然就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没看到耀然呢？ 想了想，她还是上马车回去。 而九皇子还在宫中抓心挠肝，明明想去找她，又必须得忍住。 不能太显眼了。 林语新无视了四周都是浓郁的过年气氛，回了宅子依旧练字、看书， 杨兆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太在意，偶尔会在闲时想， 他在做什么？ 年三十那一天，他给了林宅内的所有人封了银子做奖赏，带着无趣的心情， 烤火，吃饭， 晚间时她抱着手炉，仰头看京城别家燃放的烟花。 仆人们很兴奋，她看了几下就觉得索然无味。 这个时代的烟花技术自然比不上她记忆里的现代，颜色与花样、高度都逊色不少， 不过在平日早就熄灯睡去的时辰，有几分热闹已是不错了。 但是守岁，她就不遵守了。 杨兆对此十分苦恼，“小姐……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怎么能不守呢？为了来年的吉祥， 就熬一熬吧……” 林语新不以为然，“好不好的，也不是这几个时辰决定的。” 杨兆拗不过顽固的主子，但还好，她也没拦着他们这些下人守岁，甚至把零嘴都分给了他们， 按照自己的生活习惯洗漱睡觉去。 真是……特立独行的小姐。 杨兆这辈子都没见过不把老祖宗的规矩放在心上的人，特别是来年开春就要春闱，连个彩头都不愿意讨， 睡觉比天大，过年时开心都没见几分的样子。 以后如果和殿下在一起了，也会这样吗？ 她难以想象以后皇子府里，过年也冷冷清清的样子。 过年和平日也无甚区别，她裹着被子睡了过去，梦里还是书房里一层又一层的文字， 墨香四溢，狼毫勾勒出一笔一画，是她今天刚看过的内容。 压力大啊……过完年没多久，就是考试了。 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全然不知在沉沉的黑夜里，有一个人影推开了她卧房的大门。 杨兆身体躬的低，主子在深夜来访，本是想要和林小姐一起守岁，谁知道她居然早早就睡了。 真不知要不要叫醒她。 九皇子食指放在唇前，不许她出声，挥挥手示意她离开，自己进去锁了门， 走向睡的只露出黑发的某人。 从被子的形状就看得出来，缩成一团呢。 他低声吐槽她，“睡没睡象。” 从被子里把她的脸捞出来，红扑扑的甚是可爱，只是睡的太沉，便是这样也没醒。 他伸手去解披风的束带，一层层的退下衣服，扔在床头，拉开她的被子毫不费力的钻了进去。 她的床自然没有他的软，只是满满都是她的体温，他伸手把她搂住了， 捏着她的脸抱怨，“特意来陪你，你还睡着了，只能这么着。” 不知道早上起床，她会是何种反应。 第240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24 过完了年日子过的飞快，眼看着春闱之期越来越近，她开始在心慌──淡定──装死──胸有成竹之前来回切换。 九皇子怕自己分了她的心，也不再频繁的前来，只叫人送来了一批又一批的补品， 混在林贵君的赏赐里，丰盛的堆在林宅。 她恍惚理解了吃软饭的快乐。 只是吃的再好，也抵不住她的压力，会试这样全国性的考试，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 要考中前三百才即为贡生，才有参与殿试，面见女皇的资格。 她并不算是天才，要在全国的举人里脱颖而出，难度不小。 京城里开始人满为患，所有的客栈住满了来赶考的学子，迟些赶到的， 又没有亲人可投奔的，无处容身，极为艰难。 这本与她没有太大关系，直到有人握着她娘的信，敲开了林宅的大门。 杨兆拿着信不敢擅专，只对着身背行李，一身单薄麻布衣衫来赶考的学生说道， “稍等片刻，我去询问我家小姐。” “多谢。” 虽然衣衫褴褛，依旧不卑不亢，行之有度。 她本也不想扰了人家清净，但是本就家境贫寒，又因着一路耗费了身上所有钱财， 走投无路之下，才拿着林师者的信，来求助她早就上京的女儿林语新。 听说她的哥哥，林师者的儿子已经身处贵君之位。 不知道林小姐，可还愿意收留她？ 林语新瞧着信封上确实是母亲的字迹，拆开来，只说执信之人是她曾经的学生， 家中只有一父亲，靠浣衣为生，家境十分贫寒，如果入了京城尽量帮一把云云。 又道林贵君送回去的礼物已经收到，希望她在京城好好看书莫要惹祸…… 确实是母亲的风格，大概还有父亲在一旁絮叨。 她起身带着杨兆往外走，一边吩咐道，“家中收拾出一间客房来，一切尽准备好， 来者也是赶考的学子，一切吃穿和我差不多便是。” 杨兆叠声应着，心里却道，她可不会真的让对方和小姐差不多，殿下送来的东西，她才舍不得给外人！ 到了门前，林语新客气的行礼，“家中管家无礼，怠慢了。请进。” 正站在门口的女子面色苍白，身姿挺拔，一身破衣也遮不住的书生气， 自我介绍道，“不知林师者有无提起我的名字，姓乔名烟，赐字云华。打扰了，晏真师妹。” 林师者的女儿爱独处看书，大家都是知道的，她也早已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她的名字。 “云华师姐，”林语新把她迎进房门，“都是要赶考，谈不上打扰的，我母亲说你学识上佳，乃是天才。” 确切说，是她有状元之才，只不知道为何这么迟才赶来京城。 若是早些，估计会被众大儒抢破头，收为门下，哪里会到她的门前求收留。 “师者过誉了……师妹若有兴趣，可以畅谈一番，互相交流，”云华既不过谦也不自傲， 显然是极为自信的人，“云华若有能帮的上忙的地方，师妹莫要客气。” 第241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25 241──25 乔云华回来的时候，对杨兆表示了感谢，手划过由石表弟亲手一针一线缝出的棉衣，每一个细密的针脚，都是石表弟对她的情意。 她一定不会负了他。 在和林语新休息时畅谈，聊起心上人时，她隐约说起了自己暗藏的心事， “我有一青梅竹马，早已互许终身，奈何父亲极力反对。 我只想着，如了父亲的意考取功名，有了前程再提，也许就好了。” 父亲也许是担心自己给不了石表弟好的生活，只要能蟾宫折桂，一切便都会好起来。 “你呢？晏真，你是为了什么？” 在乔云华的心里，林晏真作为她师者的独女，又有个做贵君的哥哥，不缺金银， 如今更不缺权势，当是无忧无虑的，为什么还会那么拼命的准备春闱呢？ 她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拥有一切了。 林语新不知道自己在她的眼里这般幸福，她实话实说，“为了……活着。” 这个回答太过意外，乔云华不能理解，“晏真玩笑了。” “我没有与你开玩笑，”林语新一手撑着头，她现在努力做这个世界的“正常女人”， 读书学习、考取功名、官场经营、娶夫生女…… 如果是农人，她也许会去做点小生意，种些土地等收成。 如果是达官贵族，她也许会心安理得的做个纨绔，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什么都不做。 偏偏她出身文人之家，还有个哥哥入了皇宫怀了崽，一不小心就会牵扯进抄家大事，她就必须得做个“上进”的女子。 “想要活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她非常郑重的告诉乔云华，“特别是像我们这样的家族而言。” 他们的家世在京城里渺小如蝼蚁，想不做棋子不做炮灰，她必须得谨小慎微，努力做手握权力之人。 乔云华再是天纵奇才，也无法理解她的处境， 不过她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终有一日，她会站在朝堂之上，商议国事，名垂青史。 “那晏真有喜欢的男子吗？”乔云华好奇，她听闻在江南老家的时候，师者为着她的婚事没少头疼。 她容貌招男子的很，偏油盐不进，从最开始的众星捧月，到后来的流言四起，流言纷飞。 林语新笑着瞧一眼她，“云华师姐怎么还八卦起来了。” “怎么，晏真来京城比我久，还没有征服京城男儿的心吗？”乔云华开玩笑，“莫不是不爱出门， 没让男儿们见着你吧？” 不得不说，她真相了。 “有好感的男子……前路未明，不能轻易谈起姻缘。”林语新不想把人说出来，“这种事，不必急。” “那便是和我一样，等考完放了榜，再做决定了？”乔云华说起来十分轻松，似乎一切都在掌握， “我近日出门，从别处听来考题的几个猜测，你可听一听……” 林语新放下刚刚谈论的姻缘之事，全神贯注的听着“学霸押题”，恨不得拿起纸笔，一一记录下来。 也许用的上呢，她可是母亲评价“状元之才”的人哪。 第242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26 242──26 考试期越近，她越加满心放在书上。 乔云华的表弟来的也频繁起来，每次从她的书房窗前过，总要装作不经意间瞧她一眼， 但是没有哪一次如他所愿的，与她进行对视。 他不敢开口打扰，怕惹了她不高兴，但是她总是不看他，那他无论来多少次，都是无用功啊！ 以乔表姐为借口已经太多次，考试完毕，他还能找理由进林宅吗？ 他这一天亲手做了荷花酥，特意摆的漂漂亮亮，进了林宅门的时候，门房还在傻笑着和他打招呼， “石小公子！又来看望你表姐啊！” “嗯，”石文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卖相不够完美的荷花酥，羞涩的递给她，“我学艺不精，您尝尝，可好吃？” 那荷花酥层层叠叠的开着，虽然因着不熟悉落了花瓣，依然十分漂亮， 门房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扯开笑脸，“哎呀──石小公子就是客气！”说完就一口吞下， 鼓起了腮帮子支吾着夸奖，“好吃！”石文抿起唇捂嘴一笑，娇羞的进了门，没几步脸色便淡下来，心里默念道， 真是便宜你了。 他手里的篮子内还有两份整整齐齐，完美无缺的莲花酥。 他先是照旧走过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书房，从大开的窗户特意望进去，竟然没有往日的身影， 今天怎么不在？还是去歇息了？ 他心下疑惑但是没有停下脚步，只进了乔云华的客房内，在她的温和眼光里， 把其中一盘子荷花酥，放在了她的桌前。 “表弟心灵手巧，手上可有受伤？其实不必费如此多心思的。”石文经常来看她， 不知道都找了什么借口，若是被家人知道了免不了一通责备。 “一点小玩意儿，表姐吃的开心就好……来尝尝？我失败了好多次才做出来的呢！” 石文亲亲热热的拾起一块儿荷花酥，递到她的嘴边， 乔云华启了唇轻轻咬住，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分食完一粒荷花酥， 石文主动去端起茶盏，“表姐你看书，还有我自己炒的茶，给你去一去腻味。茶水间在何处？” 在乔云华的描述下，他压住了表姐的身影，“学业为重，交给我吧！” 石文挎着篮子，端着乔云华的茶盏，走出门没几步，回头一瞧，她果然没有注意他。 于是脚步一转，在剧烈的心跳声中，走向了书房。 深呼吸几次，他敲了敲门扉，“林小姐？在吗？” 书房内传来一声慵懒的声音，“谁……？进来。”她果然还在书房里！ 石文摸了摸整齐的发，还有特意穿的鲜嫩的绿色长衫，显得他身姿轻盈， 踏入书房的地砖，两旁博古架上满满的玉石珍木，书架上堆积着新旧各色书籍，隐隐散发着书香， 还有名贵的墨和熏香的味道，这是和乔云华那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是你？”石文眼里的林语新发丝微散，看起来清雅美好，“有什么事吗？” 她似乎和他没什么交集，难道乔云华不在？ “云华若是不在，你可以去问问杨兆。” 第243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27 243-27 她没有把云华表弟的事放在心上，因为人生中极为重要的、决定了她人生的考试来了。 二月时分，京城已经挤满了来赶考的举子。 越近考期便越是躁动，她平日里常常紧张，然而第二日就要开始考试，她反而就沉下心来了。 甚至把书一放，身后跟着拉长苦瓜脸的杨兆，去京城大街上溜达。 说来她从去年来京城开始，就没有正经逛过。 如今大街上满是全国各地来的“知识分子”，谈论着这一次春闱的主考官，她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张大学士？ 是她以为的那位吗？ 看来幸好她没有收她为徒，否则这一场科举一旦被人恶意揣测，她们谁都说不清楚。 “小姐要去听听说书吗？”杨兆看自家小姐站在茶楼外停了好一会儿，看着楼上众多的学子们围着谈论什么， 以为她也想知道。 林语新迟疑了一瞬，“算了，不去。” 明天就要开始考试，现在再听他们谈论，也迟了。 她一路毫无目的的乱走，杨兆随时等着她买东西呢，结果她愣是一个铜板没花。 最后行到了一个首饰铺子面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 杨兆一瞧就激动起来，林小姐这是开窍了？想要买东西来讨好殿下了？ 她极为豪气的对掌柜的说道，“把你们最好的镇店之宝都拿出来！我家小姐要挑呢！” 林语新一声“不”还没出口，就见杨兆已经把身上的银票向掌柜的撩了撩。 原本还算热情的掌柜一瞬间嘴角都要咧到耳下去，堆砌了她最美的笑容，把主仆俩请到了包房里。 她本来只是想随便看看，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故作淡定的看着掌柜的说完“稍等片刻”，就急吼吼去搬藏品， 林语新悄悄问杨兆，“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我哪儿的钱买人家的镇店之宝？” 哎呦林小姐您真是一点儿不关心自家仓库，单是林贵君给的都多少，哪里就付不起了。 “小姐别担心，够的。不喜欢咱走就是。”杨兆只能安慰她，但是她今日一定要为殿下争出一个礼物来！ 林语新从来没去注意账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财务状况。 掌柜的和侍儿们一个个檀木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男子玉冠、发簪、发带， 花丝镶嵌金银错，巧夺天工，技艺精湛。 掌柜的搓着双手，“小姐您看……可有喜欢的？” 她一一瞧过去，觉得都俗了些，比不上某人身上佩戴的。 遂摇了摇头，“好看，但是不够特别。”她的要求很奇怪， “还有没有新的东西……新的材料、宝石、或者工艺？”她觉得自己要求刁钻了吧？ 肯定没有吧？可以走了吧？ 结果掌柜的双手一拍，“还真有！小姐！咱们入了一批宝石，现在还在头疼呢！” 她滔滔不绝，“保证没有任何师傅做过！您要不要去看看？” 林语新本来站起来要走的身体，突然好奇的停住，“什么东西啊？” 她瞧了瞧杨兆，管家眼神殷切，丝毫不慌，她抓了抓脸，“行……我们去看看？” 到了当场，林语新拾起一颗原石在手里仔细瞧，杨兆凑到她耳边，声音不大不小， “小姐，这个是金刚石……” 她也认出来了。 在这样的年代里，坚硬到无法雕刻的宝石远没有美玉受人欢迎，她掂量着手里难以掌握的大块儿原石， 心想这要放在她记忆里那时候，不得卖出天价。 “坚利无匹，这个甚好。”原石状态的金刚石远没有她印象中璀璨， 反而更像块儿琉璃，透明无色，暗淡无光。 杨兆想这算什么新的东西？这样的宝石在殿下那里根本看不上眼，小姐难道喜欢这个？ 林语新拉着掌柜的讨论样式和砍价，甚至拿来了纸笔，与掌柜以及做工的师傅磨合意见， 杨兆虽然不懂，但是她还是附和着主子的话，在一旁添油加醋的压价。 最终双方愉快的拍板，林语新觉得自己拿不高的价钱，买了一套曾经绝无可能买得起的配饰， 掌柜的觉得自己终于卖出去不好处理的金刚石，还收获了另一种加工的工艺。 双方都觉得自己赚了。 约定好取货时间，刚好在考完之后。 她怀着期待，在正式春闱的那一天，携着由杨兆准备好的一应备考物资，在进入考场前，回头一望， 九皇子带着惟帽站在一辆低调的马车前，在人群中对着她摇摇手。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做的那样。 而皇宫中，林贵君心事重重的扶着月份渐大的肚子，问贴身的侍儿， “她可有准备万全了？我身子重不能去瞧她，她身边的人可尽心？笔墨、被子……” 侍儿软声安慰着，“贵君别担心，她身边的人都是您挑的，能不尽心？ 再说，还有九皇子呢……” 那位满心都是小姐，能允许她出差错？ 他甚至恨不能直接泻了题，找人代她去考，得了功名好风风光光的与她成亲。 林贵君慢慢平缓了呼吸，“是……” 说起来，更应该担心的是他自己才对，后宫内波云诡谲，他肚子月份大， 有人要对他下手了。 是最近得宠的朴侍君？还是和他一样位分的穆贵君？ 身边又有几人是值得信任的，他能不能平安诞下孩儿？ “陛下来了！” 女皇陛下带着身后大队人跨步入殿，林贵君急忙撑住贴身侍儿的手站起来，低着头就要行礼， 已不年轻的女皇陛下威势尚在，紧走几步扶住林贵君的手，“你身子重，免礼。” 林贵君从善如流，在女皇扶着他坐下的时候，笑道，“陛下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常平说你家人今日入考场，怕你忧心来瞧瞧你。朕果然没来错。” 林贵君眉宇间的担忧还未散去，万分感激地望着女皇，“多谢陛下……” 女皇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转着手上扳指，语气不明，“林语新是吧？贵君觉得她可否能考上？” 这话不好答，林贵君低眉道，“回陛下，妹妹她尽力就好，若是考不上是她学艺不精，怪不得旁人。” 第244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28 244-28 “常平呢？你是跟随她入京的人，你怎么看她？”女皇突然点名身后的一名内侍， 常平内侍垂着头身子弯的极低，“回陛下的话，林小姐聪敏好学，为人和善，当是极好的人。” 林贵君垂着的眼睛一眨，常平没有说她的学识，而提及了人品，不太合陛下的话。 女皇陛下语调平缓，“风评倒是不错……就看她能考成什么模样吧。” 明明没有起伏，也没有情绪，却让林贵君的心提的老高， 陛下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她会不会就这样对新新有了偏见，只要陛下露了一点对她的不满，新新的前程就完了。 他免不了又是心慌又是怨，怎么偏偏九皇子会与妹妹搅合在一起了呢。 全然忘了在最开始要她入京时，他也想过九皇子婚事。 事情太过顺利，他反而有了些不真实感，分析利弊来， 发现新新和九皇子成亲，太早搭上太女殿下的路，如今也说不上是好是坏…… ────── 一进了考场，林语新便抛却了脑海里的所有事宜，积极应对几乎决定前程的考试， 挑灯夜战、笔耕不辍，张大学士的暗中指导，换得今日下笔如有神助， 从白日到黑夜的交换，三日过后、又是三日。 大脑高度集中的时间里，任何无用信息都当作垃圾清理，考完后她如同被脱了一层皮， 由杨兆扶上外面质朴无华内里装饰奢华的马车，倒在一个幽香宽阔的怀抱里。 他肩上的披风拉开来把她拢住，换了个姿势好让她睡的舒服些， 林语新眉宇的疲惫尽显，手搂住他的腰，声音嘶哑，“头好疼……我要睡觉。” “嗯，你睡。”九皇子好脾气的轻轻拍她的肩，“什么都别管，睡吧。” 石文守在另一辆马车前，踮着脚看到了她，想过去的时候，乔云华苍白着脸惊喜道， “表弟……你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他立刻摆上笑脸，“表姐……我们回去吧。” 乔云华也 非常累，但是看着表弟为她准备的食盒还有热茶，她心中感动不已。 “等放了榜，我就去向舅母、舅舅提亲。”她知道表弟家人看不上她，不愿意让她攀亲戚， 于是只待得了好成绩，再提俩人之事， 石文挑起车帘看向林小姐的马车，敷衍的笑道，“好。” 在他心中的妻主，已经有了比表姐更好的人选，只是那位小姐实在难以亲近…… 他犹豫着到底要选谁，是和表姐在一起吃几年的苦，扮演相亲相爱， 还是和好看又有钱的女子一起，衣食无忧？ “表姐辛苦了。”他看着那辆马车被人引着，在拥挤的人潮中离开，而他们不知道还要在拥挤中等待多久。 那便是家中有权势的区别吧？ 民就是民，官就是官。 他把洗好的果子切成丁，放在盘子里方便乔云华实用，贴心的让她恨不能立刻将他娶进门， 石文装作不经意的提起她，“那个……和你一起的林小姐呢？她可出来了？” 这她还真不知道，“我们没在一处，不过她定然无事，杨管家必然已经接她了。” 说不定是林贵君来接的呢！乔云华暗地里道，她哪里需要旁人来关心。 “哦，咱还得好好谢谢她的收留之情。不知道林小姐家中是何境况，送礼的话，有没有什么避讳的……” 他状似苦恼，看似处处为她着想打点人际关系，实则打探林语新的身家， 想知道她在京中有何身份…… 他家中只知道他来找乔云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林语新的事，他还不敢告诉家中，他的念想。 乔云华身体后靠着马车壁闭目养神，想着林语新的哥哥林贵君之事不好与他说， 便道，“她哥哥跟的人身份高贵，待孩儿出世，一家人身份还会水涨船高。师妹本性和善，不在意虚礼， 送不送的，她也不在乎。” 若是客客气气的送礼了，她估计还会觉得麻烦，懒得再交往。 石文琢磨着乔云华说的身份高贵，加上书房里的摆饰，他心里便有个底了。 “她不在乎……我们也不好什么都不做不是，心意还是要到的。”石文为她周全考虑的样子， 让乔云华忍不住夸到，“表弟，你真好。” 好不容易等着他们也赶回林宅，林语新早就在床上睡的昏天暗地，九皇子在她的书房内， 由杨兆伺候着，帮她把摊开的书一本本放回原处。 石文与表姐说完话，便远远瞧见她的书房里似乎有人影晃动，她竟然又去看书了吗？ 他想了想，亲自泡好了一壶热茶，掸平衣角，做出最完美的表情，在书房外敲响了门， “林小姐？” 九皇子在林语新惯常坐的位置上，从书中抬起双眼，谁家男子？ 杨兆一听就觉得不对，要开口被九皇子瞪住，只好咬了下唇闭嘴。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擅自进她的书房。 “林小姐……我进来了。”石文以为她是不会在意他的这点逾矩的，毕竟她是个温和的人哪。 他含着笑低头将茶奉上，一副羞怯的不敢看她的姿态， “小姐才下考场，不如好生歇息一下。这是奴特意为您准备的茶，还请小姐品鉴。” 九皇子眼神冰冷，对于男子这种模样不知道见过多少， 他不过是怕扰了她才暂避，谁曾想这便有了小妖精凑上来？ 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她喝过他的茶了？ 他伸手接过茶盏，石文惊喜的抬头便要开口，谁知晓面前那个位子坐着的竟然不是她， 而是一个五官明艳，双眼冷如刀，通身贵气的男子！ 他的表情瞬间滞住，在他的眼光下免不得自惭形秽起来，更何况他优雅的托着茶盏， 只轻轻一嗅便认出了杯中之物，“碧螺春，可惜了是陈茶。” 他重重的把被子放在桌上，声音极响，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什么东西，也敢凑到她的跟前来？！” 石文想问他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可以坐在她的位子上？ 但是瞧见身边战战兢兢的杨兆管家，他不敢。 第245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29 245-29 还未等九皇子发进一步的火，石文难堪的闷着头跑出去。 座上的男子眉眼沉沉，冷笑着挥开茶盏。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和着温热的茶水，落在地上划出一抹狼狈， 杨兆自知皆是自己的失误，小心翼翼道，“殿下，仔细烫着您的手……” 九皇子“啪”一声拍向桌子，“她的书房，怎么能允许这种肮脏东西进来？！他那模样勾引谁呢？” 一想到他不在的时间里，那个人指不定来过几回， 在她挑灯夜战的时候红袖添香？还是在她疲累的时候添茶倒水？ “你是怎么伺候的？！”他不忍心怪她，只问责杨兆， 他特意挑了她送进这林宅，是让别的男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勾搭他的女人？ 杨兆“啪”一声跪地，“主子、主子您别生气，是奴疏忽了，只是他是林主子师姐的表弟，没想到……” 所有人都以为他和那位乔举人是一对儿，他常来探望，脾气好人也随和，十分讨众人的喜欢。 他不是满心满眼都是“表姐”吗？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 怎么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他这是移情别恋了？ “没想到──”九皇子努力忍住想把面前的书甩到她脸上的冲动，“他表姐什么人，晏真什么人！能比吗？” 他定是来了不知多少次，看上了晏真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什么表姐表弟，青梅竹马，对上她的容貌，都是扯！ 九皇子绝对不愿意想到晏真会看上他的任何可能，只能是他主动勾搭，居心叵测！ 杨兆脑子里想着，林小姐固然好相貌，在您眼里哪儿哪儿都好，但是也不见得谁都会迷上吧…… 但是这话她不敢说出口，毕竟是她看管不力，竟然让个年轻男子靠近了林小姐的身边。 若不是今日坐在这儿的是他，能发生什么事？！ 万一那个人放点儿药，做点子不要脸的行为撕了衣裳，难保会出什么大事， 如今最为重要的，是确认他到底和晏真有几分交集。如今她还在睡觉，他不能扰了她，于是只能让杨兆去办， “他什么时候进宅子的，又来过书房几回，待了多长时日……都要给我讲清楚。” 他十指交握，放在书桌上，林语新写的字还密密麻麻的压在他的手臂下， “若查不明白，便让我身边的人来──些许皮肉之苦，不知道能不能让他长几分记性。” 敢染指他的人，就必须要承担惹怒他的后果。 他好不容易与她走到这个地步，眼看就要修成正果，只等她金榜题名，便能求得母皇赐婚。 若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与他抢夺胜利的果实，就不要怪他心狠。 “殿下……他是林主子师姐的心上人──”如果是旁人，打就打了也没事，但是杨兆觉得， 殿下定然还是不想让林小姐知道殿下的另一面，“奴会尽力调查出结果的，请殿下息怒。” 九皇子深深吸一口气，大步向林语新的卧房走去，真的到她的床前时，看着她的睡颜，他又突地冷静下来。 第246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30 246-30 等待成绩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九皇子主动邀请她去往他京郊的庄子上游玩，说是庄子上桃花梨花开的旺盛， 养着的大片牡丹也长出了鲜嫩的枝条，勾起她极强的好奇心。 她还没有真正的养过牡丹呢！ 九皇子眼神瞥过杨兆几乎瘦了的胖脸，当着林语新的面态度温和，语气冰冷， “杨管家，林宅就交给你了。” “是是是，公子玩儿好、小姐玩儿好！”杨兆弯着腰送他们离开，在春日的阳光里，竟然觉出一丝寒意。 京城内还有许多等待放榜的学子们，万物复苏的日子，阳光明媚，天气转暖， 到处都是春衫袅娜的男子和女子，洋溢着恋爱的气息。 她竟然也是其中一员。 九皇子今日穿的很是符合春天，嫩绿与浅黄衣衫，银饰与黑发纠缠，手腕上一抹闪亮极为特别， 那是她从首饰铺订制的金刚石手镯。 银为底，一只活灵活现蜿蜒妖娆的小蛇，除了双眼为绿，从头部到整个脊梁，都镶满了细小的金刚石。 华美又危险，在阳光下闪耀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她觉得很像他。 九皇子虽然早就知道她做了什么，但是在她拿刀带在他手腕上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是有一点心慌。 蛇……她是说他心如蛇蝎吗？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为什么……是蛇呢？”九皇子略有些忐忑的问她，林语新比着在阳光下转换角度，希望看到独属于金刚石的火彩， “好看啊，特别。”虽然说工艺有所提高，还是不能和现代的工具相比，没有打磨出属于金刚石最美的一面来。 不过现在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水平了。 “保证没有人和你一样。”她自己的认知里，买首饰最重要的当然就是一个特别，撞衫这种事，最好不要。 其实最重要的是，她喜欢啊──可是女尊国的女子，不能戴这种太闪的首饰。 他戴上也好看，尤其是他手指细长，骨节分明，皮肤细腻，与金刚石的光彩，互相辉映。 九皇子多看了几眼，见她是真的很喜欢，也很得意于自己的设计， 后知后觉，也许她更想戴在自己的手上。 她送给我她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件事比收到蛇形镯子更让他开心。 坦然接受后，他越看越觉得好看，甚至自己都会在马车行车途中，掀开袖子，让阳光照耀在镯子上， 看它反射出的光，美丽耀眼。 出了京城，宽阔的路面上，林语新骑着马走在前方，看着沿途的绿意盎然，鸟雀扑棱， 对马车里的九皇子道，“可惜了，你不出来。” 此时节的路上，许多踏青的高官显贵，在不远不近的山涧处、草坪处聚集， 九皇子不想被人瞧见，免得惹来麻烦， 她倒好，乐的跟脱缰的马儿似的，骑着马踢踢跶跶的溜达，不知道又要惹多少男儿的心。 九皇子忍住自己掀帘的手，听着她的马蹄声，判断她又来回跑了几遍， 突然一支花儿递进来，他愣了一下。 第247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 247-31 九皇子的庄子确然是个好地方，有多多的花花草草，和温泉湖泊，在春日之际一片生机盎然。 是她心目中完美的养老圣地。 离开京城似乎就离开了烦恼与压力，她心中的小女孩儿性子溜了出来， 满是好奇与渴望，探索山庄内的每一个角落。 九皇子慢悠悠的跟在她的身后，就像宠溺孩子的父亲一样，哪怕看见她在胡闹也不阻止。 他们时而一起喝茶晒春日的太阳，时而一起去登山远眺，又或者，隔了竹帘子，泡温泉聊天。 九皇子身边的侍儿原先还担心林小姐把持不住，做出不轨之事。 结果他们发现，林小姐她规规矩矩，从不逾矩，从头拒绝到尾。 倒是殿下，黏的不行，让人觉得他巴不得俩人事儿成。 反正就侍儿们知道的，他们家殿下已经钻了林小姐多少次被窝了……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不得不说林小姐好定力。 说来林语新也很无可奈何的，“还没成亲呢，不能睡在一处。” 九皇子耍赖皮，“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就不行！我怕冷！” 穿着单薄的亵衣，几乎要透出皮肤的颜色来， 他泡完澡浑身热气腾腾的，冒着白烟，跟冷有什么关系？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令人佩服。 林语新无语的被他一把搂住，明明浑身热气还在她耳边念，“冷啊”。 是，冬天下大雪都不冷，春日了知道冷了。 她压住他那边的被角，裹紧了他，然后才自己躺下去，挪了个舒服的姿势， 而后他迫不及待紧紧的贴上来，林语新仿佛被个火炉子笼罩了，后背隐隐的汗意。 黑夜之中，被窝里的俩人窃窃私语， “耀然？” “嗯？” “松一点，好热。” “哦……这样行了吧？” “……”有什么区别吗？ 她把被子掀开一点，立刻就被他给拉上去，顺便又把她重新抱住了， “下个月还有殿试呢，别生病。” 你对我是真有信心啊！ 俩人好一番拉锯，后来的话题越来越远，从天热聊到北疆，到香料、宝石，商人，最后到了哪儿记不住，林语新睡着了。 九皇子精神头还好的很，乌黑的眼珠在夜色中依然有神，扬起头瞧了眼她熟睡的样子， 小声吐槽，“我都做到这样了，还能忍，你属乌龟的？” 谁说女子容易情难自禁的？她是不是对他不感兴趣？一点动手的意思都没！ 他伸出食指点她的额头、鼻尖、唇珠，凑近了头，心里乱跳地嘬了一下， 马上缩回身子，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她睡眠质量太好，一动不动。 他便胆子大了些，头埋入她的颈肩深深吸气，手也试探地划到了她的下巴和脖颈。 与她紧紧相贴的某处，有了不该有的反应。 他明知道她睡着了听不见，依然委屈的抱怨，“可是我快忍不住了啊……” 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快些放榜吧── 才子佳人，双喜临门，他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只差一个盛大完美的婚礼。 此时的京城内，阴暗处的流言传起，浮动的心思翻滚着，要搅乱看起来太平的局面。 第248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32 248-32 到底要不要告诉她京城里的流言？ 九皇子数着放榜的日子临近，她总归要回林宅，到时候她避免不了的。 于是在她兴奋的低头数着牡丹花苞的时候，他跟在她身后开口道， “京城里出了点事。” 她从牡丹花苞中抽出眼神，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起京城的事， “怎么了？”他主动开口提的，应该不是简单的问题。 九皇子想起手下人递来的消息，太女皇姐似乎都开始警觉起来， “有人传言……此次科举有人泄题作弊。” 甚至不是传言，且血书举报的举子已经告到了礼部，有理有据，就等着陛下发话来审理。 作弊？还是这样的全国性考试？ 林语新立刻就想到了最重要的，作弊关系到了监考官、出题人，那么必然会有官场上的震动。 能做到科举监考或者出题的官员，泄出去能有什么好处？ 是谁家的举子，非得用这样的办法来抢夺名次？ 她想到了更深处──甚至包括太女与其余皇女们的博弈，还有门阀的科举垄断…… “看来京城要有麻烦了。”她们会重新再考一次吗？ 现在已经有好些举子回原籍，重新办一次可还来得及？又怎么剔除那些提前知题的人？ 好似无论怎么做，对她们这样的普通学子来说，都是不公平。 林语新似乎是认命的无奈，“朝廷要怎么处理？” “自然是要彻查，只是派谁来查，还在争议。”九皇子不怕与她聊朝廷大事，她不反感他参与政治， 甚至大多时候都在仔细倾听，看得出来是真的听进去了。 “是几位皇女的扯皮吧？怎么，现在就开始争起来了？”林语新早就有心理准备，夺位之战， 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发生。 女皇陛下尚还身体康健，未见老态，但是太女殿下已经成人，且在民间威望极重， 女皇难免忌惮，这才扶了一些皇女起来，和太女殿下打擂台。 那个位子，谁不想抢一抢试试呢？ 太女是九皇子的亲姐，他天然就站在太女这边，“是她们痴心妄想，千方百计的想要废了皇姐，可惜总是没找到机会。” “太女也不是普通人，其余皇女并无与之匹敌的能力，储君之位坐的极稳，再多阴谋诡计，也撼动不了她的位置。” 她未入朝，没有听说过任何皇女的夸奖的，显然不是太女的对手。 这一次科举不是太女一手举办，但也安插了几个官员，其余的被女皇陛下一手平衡术玩的极溜， 各自的势力后家都似乎参与了，但是总裁决的主考官，还是绝对忠实于女皇陛下的老臣。 对女皇陛下来说，她的人绝对不会出问题， 那么，是哪个女儿在最重要的科举之下，有她的人在场的时候，还敢做这样的小动作？ 这才是她最发火的原因。 然而朝廷大事里诸多的算计和权衡，在普通人的眼里，就只是一盘下酒菜。 流言越来越多，越来越离谱，“她们说……你在江南的时候，养女奴？” 林语新梗了一下，不知他怎么就从朝堂，转移到了个人谣言， “你觉得我养的起？” 第249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33 249-33 科举泄题不是小事，林语新没有了在九皇子山庄游玩的心思，俩人美好的假期结尾却是匆匆， 她不舍的看着花园里成片的牡丹花苞，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它们盛开的时候来赏花。 入了京城城门便分道扬镳，九皇子与太女有事要商量，而她回了林宅，才知道乔云华突然就走了。 “招呼都不打一声？”这不正常啊，她可是个君子，最是谦和有礼的人，怎么会做出不告而别的事来？ 杨兆指挥着手下的侍儿搬运从庄子带回来的花花草草，同样不明所以， “奴也不知，她那一日回来时面色极寒，也不理奴就回了客房，没多久就收拾包袱走了。” 她们之前说好了，乔云华会留在京城等待放榜，只因为无论是乔云华自己还是她，都对其成绩十分看好。 “她没有留下一言半语？”不可能连书信都没有吧？ 杨兆一脸看错人的表情，“小姐，奴派人清扫房间了，没有呢。” 胖管家只觉得此人过河拆桥太快，春闱一结束，还在等放榜呢就等不及与林宅割离开， 好像生怕他们沾上一样。而且，“小姐，有个事儿不知道该不该说……” 林语新眼光落到乔云华待过的空客房处，“你说。” “就是，奴听厨房的大富说，在京城看见过那位……还装作不认识他。” 且不论这事儿是真是假，乔云华在林宅时，给她送饭的多是厨房的大富， 她不可能不认识，但是也都能无视的话，态度就不要太明显了！ 林语新心中只觉“荒谬”，难道说母亲和她都眼瘸了，没看清楚她人？ “既如此，就当没遇到过她，不必在注意。” 既然人家都要和她保持距离，形如陌路了，那就如她所愿。 明日就要放榜，她回了林宅的书房里，静下心来，等待命运的审判。 在这样一个疑似泄题的科举考试里，她的未来会是如何？ 在即将放榜的前夕，京城里多数人都集中精力，等着看看这场考试里， 谁的成绩会是超出寻常的水平，如此，大家便能锁定究竟是谁在作弊。 陛下圣旨让大理寺查科举舞弊案，正是京城内义愤填膺，兴致高涨的时候，任何风吹草动， 都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力。 其中部分举子私下里的八卦、为人流传开来，被人当作笑谈， 甚至去合意楼寻欢、去虹笙花魁处散尽银子后被赶出来，一件件丑事冲淡了科举舞弊的热度。 而其中有一个谣言，藏在诸多的丑闻中，不咸不淡。 “说是有一名家中有权有势的举子，会试收留同师门师姐暂住，结果色迷心窍，糟蹋了师姐的未婚夫， 还把人给赶了出去！” “真的假的？这也太不是人了！那位师姐不报官？未免太没血性！” “啧啧啧……那未婚夫可惨了，据说就等着放榜呢！ 到时候有了功名就有了底气，才好与那名权贵女子抗衡！” “可不好说了……这次的舞弊案，她究竟能不能如愿拿到功名，还两说呢。” “……不过那名权贵女子必然是漏了题的，你看吧！迟早查出来！” …… 林语新听杨兆概括了现如今京城的情况，总之就是一个“乱”。 大理寺正在查舞弊案，京中谣言满天飞，搞得人心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小姐是正统举子，正正经经考试的，不怕他们查。”杨兆不认为所谓的“舞弊案”能波及到她分毫，毫不在意， 然而林语新却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沉重， “谁知道会查出什么呢。” 好似没了期待，本该在放榜之日兴奋的她，晨起时竟然想赖床。 杨兆倒是早早地就去守着了，她体型大，人再多也阻挡不了她前进的步伐。 金榜之下人潮汹涌，几家欢乐几家愁。 癫狂者有之，失魂落魄者也不在少数， 榜下捞妻主的人不知凡几，杨兆看热闹似的瞧着上一刻在榜下确认自己名姓，下一刻就被拉走的半推半就学子， 心中暗笑，幸好小姐没来，不然得要她们多少人才护的住哦！ 她扬起头，眯缝眼睛，从左到右，信心十足的执着寻找她家小姐的名字。 不过一会儿胖脸上露出骄傲自得来，转过身大喊自家仆从，“走！报喜！大喜！” 林宅里的女子披衣散发，拿着剪刀对院子里的盆栽修修剪剪，好一派悠闲。 门外先是一阵吵闹，紧接着一阵敲锣声“大喜！”，门房处早就备好的银子给了报喜之人， 马车停下，杨兆从车厢内钻出，面对外面一叠声讨喜的人洒出铜板， “哈哈哈哈……不是我！是我家小姐考中贡士，同喜同喜哈哈哈哈……” 门房把她迎进去，杨兆的声音由远及近，“小姐！小姐！大喜！中啦！” 林语新手里一把花儿，侧过身来，“急什么，知道了。” 然而攥紧的手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情，“派人给哥哥报信去……让他安心养胎，不要思虑过度。” 杨兆拍着脑袋笑自己忘了，急急忙忙去安排。 林语新拿着花进了书房，把它们插入瓶中，暗自高兴，终于不用再看这些可恶的经义了！ 她要看游记、话本、诗词歌赋啊！摔！ 同时，报信之人也走在太女府上，书房内太女和九皇子正在论事，听着报喜之人的回话， 九皇子早有预料一般的笑道，“皇姐的人可都如愿上榜了？” 太女食指点着桌面沉吟，“差强人意……大理寺那边还没调查出结果，想是冲着孤而来。” “是老三？还是老五？十二皇女还小，可能性不大。”今上子女多，暗地里想要太女位子的少了？ “大理寺表面上不曾站队，实际上如何，就看结果了。” 太女按兵不动，背地里有哪些势力参与了，她定然要摸个清楚， “先不说这些，你可与陛下求了赐婚之事？” 九皇子理所当然道，“她如今考上贡士，待殿试之后就会赐婚昭告天下。” 他们的婚期也该提上日程了。 第250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34 250-34 皇宫之中的林贵君已是大腹便便，行动不便。 临产日期将近，宫中每一个侍人都神经紧绷，万分小心。 陛下看重林贵君这一胎，若是出了任何差池，必要他们拿脑袋来赔。 因此对进入宫内的一切都仔细检查，生怕出了纰漏。 一个胖胖的身影越过重重的检查到了殿前，她吩咐身后的侍儿， “小淖儿，你在这儿等着，别到处乱跑，我去报喜去！” 清秀的小女孩哎声答应，乖乖的等在殿外，被守殿的侍儿递了一把子零嘴儿， 便讨好的“哥哥”长、“哥哥”短的喊着，惹的侍儿直笑。 殿内的严肃气氛让杨兆的心也平静下来，被人带到了林贵君面前时，她已经完全调整好自己， 脚步与动作，都放到最轻。 “如何？妹妹她可考上了？”林贵君声音平缓，看似淡定还是忍不住的焦急。 “考上了！榜上有名，数过去正好排第五呢！”考上就有殿试的机会，最少也是同进士出身了。 林贵君笑意难掩，“好，赏！” 现在……就是要保护好他肚子里的孩子了。 杨兆跟着林贵君笑的灿烂，尽力忽略掉路上听说的传言，心下想还是要去找殿下说一下情况， 只不知道九皇子殿下，可有察觉到现在风向的些许不对劲。 “不过是捕风捉影，殿下若是出手，可就坐实了。” “阴魂不散……那个乔云华在何处？杨兆在干什么？！”九皇子听着仆人的汇报。 什么权贵收留穷举人，见色起意糟蹋其未婚夫，然后把人赶出去。 结果穷举人金榜题名，赐皇子为夫郎，于金殿状告权贵，夺其功名，抄家流放…… 若是林语新听了肯定评价──“恶俗”，奈何老百姓就是吃这一套。 满篇胡言乱语，似乎与她对上又似乎毫不相关。 在越来越烈的流言里，只要有人把这个恶俗故事的主角对上她，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于此同时乔云华与石文无故失踪，很难不让人怀疑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九皇子下令，要在京城找出这两个人来，可是反馈回来的消息却让人不愉快， 有人特意抹掉了他们的行踪。 这明摆着是有鬼了！ “躲着？下月的殿试，乔云华还能不去？”九皇子冷笑，“那石文一家子，也没见人了？” “是……” 她何以能招来如此处心积虑的算计，一个成形的陷阱就在不知名处，随时要张开大口吞了她去。 是针对她，还是他？太女？亦或是……林贵君。 “继续搜，他们总归就在京城。”太女的注意力全在科举考试里，所谓流言之事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九皇子连借人手都难。 “告诉杨兆，别让她知道这些腌臢事，一切都不能影响她的殿试。” ──── 大理寺的调查在缓慢的推进，到如今依旧没有露出半点儿风声， 无论尚在京城等待殿试的贡士们如何想，私下里猜测谁是名不副实的中榜之人， 殿试的那天，在内侍的带领下进入皇宫，仍然客客气气的互相行礼。 然后林语新就看到熟悉的面孔──乔云华。 她与身边同榜学子们寒暄客套几句，眼神与曾经一同谈经交流的乔云华接触，双方都不动声色，点头致意。 然后默契的各自移开目光。 与此同时，内侍也报告了九皇子，乔云华出现的事情。 “你可看清了，她是怎么到宫门的？”他几乎翻遍了京城都没寻到人，这么一会儿，就毫无征兆的出现了？ 坐下的女侍回道，“属下已经派人跟上了送她来的马车，定然能找到石文的藏身之处。” 如果他是和她躲在一处的话。 “守住宫门──任何人带着可疑的男子出现，即刻拦下。” 那个流言里“被糟蹋的未婚夫”，只要没了他，什么陷阱阴谋都不能成立。 “是。” “无论如何……都要等殿试完了，再说。”九皇子思索片刻，还是心神不定，于是起身带着人，便向宫门行去。 宫外等着的人数不胜数，九皇子在宫门的轿撵内耐心数着时辰，香炉紫烟冉冉升起，阳光悄悄挪移了位置， 终于等得宫中内侍传来殿试结束的信息。 等着的群开始攒动，伸长了脖子等待内侍手中的榜单，所有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到宫门的时候， 暗中有人也拼命推着要往内部挤。 九皇子身边的女侍下巴一抬，随即就有护卫上前去将人捂嘴后拖，硬生生拉开人群，绑缚了等候审问。 她汇报给轿撵中的皇子，只听他不甚满意的问道，“顺天府和大理寺那边，皇姐可有消息？” 大理寺查了这么久，究竟查出了个什么玩意儿？！ “回殿下，暂时未得到任何消息……”刚说完，一名报信者喘息着跑过来， 小声喊道，“不好了……” 女侍认出了他是放在大理寺那边的人，喝道，“莫要慌！什么不好了？” “殿下……有男子带着母父，在顺天府要状告林语新林举子，仗势欺人，夺人清白…… 桩桩件件和京中传言对上，顺天府尹已经接案了！” 来了。 “还有？”他看着明显话未说完的侍儿。 “大理寺带人查了涉及作弊的举子，已经在京城开始抓人了……如今正在赶来的路上。” 也就是说，现在殿试内的，也有疑似作弊者？ 九皇子想着顺天府尹的事还好办，正要回自己的宫殿，宫门处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哟！这是犯了什么事儿被绑了……带来我瞧瞧。顺天府尹的刘大人在，还怕冤枉了谁？” 九皇子轿撵旁的女侍低声道，“殿下，是十二皇女……还有顺天府刘大人，大理寺也到了。” 很好……聚齐了。 看来皇姐是打算大鱼全都出洞了，再做打算。 可是他不想林语新白白做了牺牲。 “走，见陛下。” 此时的后宫内，一名内侍脚步凌乱的冲入一处守卫严密的宫殿外，高声呼喊， “不好了！林贵君！林小姐出事了！” 第251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35 251-35 殿试的结果林语新没有太大意外，一甲三名，都和她无关。 乔云华得了状元，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林语新暗自想着，这可算是春风得意了。 她位属第五名，拿个进士出身也不错，只是不知道耀然会不会不满意…… 女皇陛下隐秘地看了她一眼，确实和林贵君有几分相像， 长的好，怪不得小九死死的贴着，眼巴巴的等着她赐婚。 想着随了小九的愿，十二皇女与大理寺卿、并顺天府尹却在此时求见， 女皇瞬间便沉下了脸。 “宣。” 与此同时，九皇子也悄悄到了大殿屏风后，由陛下身边的内侍搬来座椅， 一副要旁听到底的样子。 十二皇女仗着年纪小，嘻嘻哈哈的进了大殿，向女皇行礼道，“母皇安！” “臣大理寺卿季少言──” “臣顺天府尹刘昊──” “参见陛下！” 女皇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些，淡淡问道，“此殿试之际，两位爱卿所为何事？” 大理寺卿与顺天府尹互相对视，在此阵仗下都不想首先开口， 十二皇女状似天真的对刘昊道，“刘大人，百姓血书喊冤，你不是答应了要为其做主吗？怎的哑巴了？” 刘昊也很为难，当时在顺天府尹门口，迫于形势她确实说了此话， 但是都知道今日是殿试之际，有什么事当然都得往后排排，谁知十二皇女冒出来主动请缨， 要带她来面见女皇，“此等轰动京城人尽皆知丧尽天良的大案，当然要陛下来做主！” 她如何敢违逆了皇女的意思，只能在十二皇女的催促下，带着人赶往皇宫。 女皇面色喜怒难辨，只眼神看着她，刘昊便将事情大致说了出来， “说吧。”女皇陛下喜怒难辨，“让朕看看，多大的冤屈。” 多大的冤屈，非得闹到她殿试的堂上来，扰了她收取人才的兴致。 “京中男子石某血书言，被权贵女子夺了清白，而今女子非但不负责，竟然还派人杀了他全家，府中十余人尽皆丧命。”林语新等一并新科进士看过来，不敢交头接耳，但是眼中也关切着刘昊接下来的话， 只状元郎乔云华面无表情的看着林语新，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所告者谁？”哪个权贵女子能有这样的能力，在京城中杀了一家十余人？ 刘昊低着头，汗珠子从额头流下，“便是此榜进士，林语新。” 话音一落，屏风后突然一声椅子推动的声音，九皇子站起身来，双目森然。 本事不关己看热闹的她忽然就被叫了名字，身边刚刚认识她的进士们倏地向她看过来，震惊异常。 她？怎么会？ 只有乔云华波澜不惊，不再看她。 林语新僵直地看向刘昊，被女皇叫出来，“新科进士，林语新。” 她低眉从容走出，“学生在。” “刘府尹所说，你可认？” “回陛下，学生未曾做过的事，不认。”她又不是傻，莫名其妙被泼了脏水，还是在女皇面前，简直莫名其妙。 十二皇女看似非常公平的插话，“母皇，依十二看，把苦主叫来对质不就得了。 人证物证摆出来，这里都是朝廷的栋梁，定然能理清谁是谁非！” 林语新一声不吭，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如实质，似有薄刃，刮的人皮肤有几分凉意。 女皇沉吟片刻，突然问十二皇女，“小十二何以如此关注？” 接着吩咐道，“把人叫来。” 十二皇女因着自小嘴巴甜会说话，又年纪较小，颇受女皇宠爱，是个看起来天真冲动简单的性子。 她顽皮的撒娇道，“母皇～你不知道，京城里之前就有传言，沸沸扬扬的……” 把传言里的故事讲的绘声绘色，如现场耳闻，林语新听得直叹佩服， 若不是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听她一通话来，她简直罪恶滔天，不容饶恕，给她直接定罪了！ 她想不通自己和一个皇女有什么过节，要逮着她不放？ 说着说着，在宫中的侍卫拖着一个瘦弱的男子上堂，她才住了嘴， “呃……当然，若林进士有冤屈，正好洗刷了不是？” 有你这张嘴，可不好洗刷。 林语新腹诽，眼神看向裹在薄衫中的瘦弱男子，不是石文又是谁？ 她就纳闷了，八杆子打不着的，怎么就黑到她身上了？ 看到石文她又看向乔云华，她竟然也在看她，目光里尽是规劝、痛心、和决意。 有毛病。 林语新垂下眼，等着顺天府尹的问话。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这里是金殿之内，有陛下做主，什么冤屈，尽可说出来！” 顺天府尹对着缩在地上不敢抬头的男子喝道，“你不是要状告新科进士吗？” 男子畏畏缩缩的一点点抬起头，视线里无数官家的鞋与官服下摆，让他明白场面的严重性， “是……是，草民……” 女皇眉间簇起，十二皇女走到他跟前抓住他下巴朝林语新转去，“是她？对不对？” 石文的眼里赫然出现那个女子的身影，她站立在一群新科进士之间，神情平静， 哪怕被他状告到了女皇面前，对他也没有多余的感情。 “是……”石文不知为何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十二皇女的手一放，他便又蜷缩起来，不肯再看任何人。 他的神情不禁让人解读为对林语新的极度害怕， 在新任的进士里，冒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 “那不是云华的心上人吗……” “何人发言！”刘昊带着怒意喝道，“出来！” 新鲜出炉的进士中，一个人影自众人身后犹豫的走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学生没有说谎，他确实是云华的……” 此时众人的目光转到新科状元身上，十二皇女兴致盎然道，“既然与受害者干系密切，不妨出来说句话。” 乔云华身姿挺拔从容下跪，“回陛下，石文乃是学生的表弟，我俩青梅竹马，自小便熟悉。而被告者，是学生的师妹。 在学生赶考无所居的时候，收留了云华。” “那你对此案，可有什么看法？”十二皇女好奇道，“他是你的未婚夫吧？你怎么不和他一起，状告她呢？” 第252章 女尊炮灰与金贵皇子36 251-36 为何不状告她呢？ 乔云华承认，最开始她听石文哭诉自己被林语新夺了清白，心情是极度愤怒的。 以至于丢掉了理智，不顾一切从林宅搬出来。 后来稍微冷静些，想寻林语新当面对质的时候，又被石文拦住了。 “是我对不起你……事已至此，我怎么能破坏你们的友情……”他拉住她哭道， “不要因为我，而断了你们的前程。” 乔云华万分心疼，“她可有说过，什么时候娶你？”石文只哭着不肯说话，她更是恨自己眼盲心盲， 看不出师者的女儿，竟然如此禽兽！ “若是……我腹中有了孩儿，她定然会娶我的。” 便是在这样的时候，她是满脑子想着带石文上门讨个公道的。 只是，他总是拦着，乔云华慢慢地冷静下来，又被他身上的伤扰乱心智。 在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而去时，她想起，她应该去问问林语新的。 “血书乃学生所言，表弟写出。”乔云华面向林语新，面色复杂，复又磕了头， “求陛下彻查。” 这就是她也觉得是林语新所为了？ 新科状元的无声指责让林语新成了众矢之的，她跟着跪在乔云华身后， 同样磕头，“学生未曾做过，求陛下彻查。” 谁还不会磕头了？ 女皇慢声道，“起来。季少言，你和刘昊来审。” “是。”季少言问起刘昊，“刘大人接下案子，可有人证物证，证明是林进士所为？” “自然有。” 立刻有护卫去了殿外，将人带来。 一名布衣仆人低垂着头，林语新看着却有几分熟悉，难道…… “小人、小人是林小姐府上的粗使仆人，小人看见过石公子在林小姐的书房内……” 刘昊打断道，“何时、多久？他们在做什么，你可有看见？” 仆人思索一会儿后，“小人不记得日子了……但是小人记得林小姐与石公子十分暧昧， 似有强迫之意。” 林语新死命搜脑海记忆里，她记得石文与她可从未靠近过！ 她开口问到，“怎么暧昧了？我什么表情，什么动作？他什么表情，什么动作？这总记得吧？” 她只隐约记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也许是真的林宅的仆人， 倒是想知道，她怎么就强迫、还暧昧了？ 仆人极快的抬眼瞥了下她，林语新继续问，“我是把他按在长椅里，还是推在软塌上？ 我穿的是紫红长裙，还是豆绿纱衣？” 仆人嗫嚅着不说话，十二皇女打破僵局，带着几分恶意对林语新说道，“林进士好生咄咄逼人， 不如让他自己说，莫要引导他人，洗了自己的罪过。” 林语新也不客气，“十二殿下，他既然说看见我了，自然对这两点十分熟悉的，怎么算咄咄逼人呢！ 不过是衣服，竟然也不记得？” 她接着问仆人，“那你是从书房的窗户看到的，还是大门看到的？ 这总不是为难吧？” 仆人支支吾吾的答道，门…是门… 第253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37 253-37 “是谁？” 季少言积威甚重，问起来掷地有声，石文身体一抖，话又咽回了肚子。 十二皇女吊儿郎当的搅和，“唉，别怕！陛下在，谁还能吃了你不成？！” 林语新问石文，“你既要在金殿之上状告我，总要拿出证据来。我如何夺你清白，又如何杀你家人来？” 瑟缩的男子开口，“……不是你，我本意不是如此……” 他抬起泪流满面的脸，“是他……都是他动的手。我不是故意要状告你的，可是我找不到他……” 最开始他只是想让她知道，在她书房的华贵男人是个蛇蝎，希望她能认清他的面目……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丧心病狂，只因为他的一时鬼迷心窍，便杀了他的家人来警告他，不要妄图染指他认定的女人。 这便是权贵，这便是威慑。 他以为那个男人对他身体，和心理上的羞辱已经足够，谁能想自己的一时贪念，还给家人带来了杀身之祸。 而他连那个男人是谁都不知道。 林语新和乔云华的眼里都只有惊异，乔云华没想到，至现在石文都要包庇林语新， “你与我说过，是她夺了你清白！你家人的死，也是因为她！ 石文，你是不是受了威胁？这里是金殿之上，在陛下眼前，无需害怕！” 乔云华并不是傻子，她之前一股脑的相信他才冲锋陷阵，此时他突然反水，竟然将她陷于不义之地！ 新科状元被男人耍的团团转，她还有什么脸？ “他是谁？”深觉自己遭了无妄之灾的林语新，只想把事情掰扯明白，“你现在可以说。” 屏风后的男子撑起扶手起身，女皇抢先开口道，“朕累了，你们都散了吧，去叫太女过来审。” 女皇陛下突如其来的厌烦让众人噤若寒蝉，她就像是看了一场闹剧，含着隐怒，“十二，季少言，给朕过来。” 吊儿郎当的十二皇女也察觉到不妙，低着头跟上女皇的身后。 众人跪地送女皇离去，而后内侍带着除当事人的所有进士离宫，还没来得及和家人团聚， 守在宫外的大理寺，便不容置疑的逮捕了几位刚刚才殿试完的进士。 “你们做什么！我是同进士出身！陛下亲赐！怎敢无故抓我！”被逮捕的人反抗激烈， 大理寺的人只说道，“你自己应该知道！” 知道什么？！ 大理寺专查科举泻题作弊案，抓的人难道是…… 家属仆人们喊着冤枉，跟着被逮捕的进士们，往大理寺行去。 被众目睽睽之下逮捕，在场所有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们，对着作弊者投去愤恨的目光， 刚刚在金殿之上的事与己无关，别人的八卦哪里有关乎自身的科举重要？ 她们迫切的想要知道，究竟谁是泄题的罪魁祸首， 便不再谈论状元血书上告之事，反而跟着浩浩荡荡的人，要去看大理寺的审案。 ──── 太女换了个宫殿，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示意顺天府尹刘昊继续， “母皇让孤看看，被小十二闹着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大案，究竟是何种样？” 虽说没在金殿，太女在上，也不比女皇陛下在轻松多少。 “孤听说，被害人要开口，指出是谁了，是吗？” 她不紧不慢的声音似乎很好说话，刘昊却后背冒出一层冷汗来，今天的事处处透着诡异， 她也许被皇女们拉着，掉进了无端的争执里。 “回殿下，是的。石文！还不说出来，你既然状告的不是林进士，是谁？” 乔云华和林语新都看着石文，他怎么开口呢？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啊！ “你知道是谁……他在你的书房里，他眼神像是要吃了我一般！是他！是他！” 石文对着林语新声音嘶哑的喊道，她眉目间先是疑惑、不可理喻， 而后突然想起了可能是谁，便只剩不信了。 石文看的清清楚楚，惨笑道，“你当真相信他……你要包庇他吗？他心肠狠毒，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林语新闭口不言，而一旁的乔云华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口，还是颓然闭嘴， 也许石文，根本就没有和她说过真话。 太女的眼神轻飘飘飞来，林语新只开口，“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所有人都在一脸懵，石文突然激动起来，“我不过就是去你的书房送一杯茶，他便要如此欺辱于我！ 林小姐……你可知道有多少，也许仰慕于你的男儿遭了他的毒手？” 凭空里一声嗤笑，石文整个人僵住，这个声音、这个噩梦一样的声音…… “不过送一杯茶？我看你是恨不得自荐枕席。 一边吊着个傻穷举子，一边又想攀高枝儿，怎么着都输不了。” 九皇子自殿内屏风后走出，身上袍子的蟒蛇纹冷冽又危险， 剑眉之下双目黑白分明，带着一股子气势和冷艳，和那日在书房中并无二致。 “你费尽心思要状告的，是我？” 他怎么会在这里？ 除石文外，在场之人行礼向他行礼，太女招手让他坐下，“小九，莫急。” 九皇子。 乔云华满脑子都是九皇子说的“吊着个穷举子，又一边攀高枝儿”， 她果然是个傻子。 “就算、就算你是皇子，就能欺辱于我，杀我家人吗！”石文绝望道，心知自己已经讨不了说法， 转而对着林语新，“他是皇子，你就能让他除尽你身边的男子！你是女人吗！” “石文，证据。你控诉别人，要有证据。”林语新觉得与他说话好费力。 “我承认我去书房寻你有小心思，可是我什么都没做不是吗！刚好遇到他在你的位子上，恨不得杀了我。 没多久我就被掳到柴房，生不如死──她们警告我要我认清自己的身份……” 他抖着回忆曾经发生的事，“我认清了，不敢了……还是没逃过。” 石文鼓足勇气对上九皇子的眼，“我意图勾引她，你想杀了我都可以，为什么要杀我的家人……” 九皇子一脸看蠢货的表情，“我为什么要杀你家人？你以为你是谁？” 第254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38 254-38 乔云华已经麻木，她心目中善良温柔的，准备高中后就去求娶的男子， 亲口承认做了两手准备。 “我亲耳听到的……你嫉妒心强，不允任何男子靠近她身边！”那是石文刻在脑海里的话， 如果不是他，那又是谁？ “靠近她身边又如何，她眼里有你吗？别自作多情了，蠢货！”九皇子讨厌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人， “你都不配我下手收拾。” 林语新觉得头有点疼，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和这位──有什么关系， 仔细论起来，案件好似处处和她有点关联，但明明她也很无辜。 刘昊和太女不约而同的都看向林语新，给出一个“祸水”的标签。 顺天府尹刘昊清了清嗓子，对哑口无言，期盼的等着林语新说句话的石文问道， “若是给不出可信的证据，便不能无端状告皇子。本官将此案件移交刑部， 待调查了你家人的死因，再追寻你被侮辱的柴房，寻找凶手。” 石文充耳不闻，对林语新说道，“一定是他……只能是他，林小姐，他不是好人……” “如果是他，动机呢？”林语新本不想理他，“我对你没有企图，你对他没有威胁，他用不着对你动手。” 是啊……石文给自己洗脑了一百遍的皇子嫉妒他，真的成立吗？ 宫外的内侍手里捧着一卷稿子，垂着头送到太女面前。 她单手撩起翻了翻，“呵”了一声，“在这儿等着我呢。” “动机……或者有人希望的，小九杀人的动机，是这个。” 她挥手让内侍拿下去让她们瞧瞧，九皇子没看出所以然，顺天府尹刘昊一知半解， 而乔云华和林语新，一下子就明白了来处。 乔云华闭上眼，突然觉得自己如此渺小。 林语新问内侍，“从我书房搜到的？” “便是你书房，大理寺那边递过来的证据。”太女问她，“可是你的字迹？” “回殿下，很像，但不是学生写的。”林语新再怎么练字，都始终有点和旁人不一样的地方。 俩人的话打哑谜一样，九皇子不满道，“怎么回事？” 林语新耐心解释道，“这手稿模仿了我的笔迹，写了此次科举泄题的内容。它在我的书房内被人寻出来， 想是意图栽赃我。” 九皇子不屑道，“泄题？你哪里需要……” 他突然顿住，想起自己为她找来太女的人张大学士，后来作为会试的主考官， 如果她手里有泄的题，那只能是从…… “所以这血书状告之事不过表面，实际要引出，小九为了不让泄题之事败露，而想要杀进入书房，但完全不知情的石文。” 无论石文能不能状告成功，只要引人去书房调查，便一定能“寻到”这卷手稿。 作弊的帽子就扣在了林语新的头上。 而曾经暗中指导过她的张大学士，就成了泄题人。 连带着九皇子，还有张大学士身后的太女，都跑不了。 有京城的流言在，石文和状元的血书状告加上了泄题案，踩中任何一个，她都根本翻不了身。 林语新哭笑不得，“至于吗？这么对付我？” 九皇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石文和乔云华，“所以，我是会为了嫉妒杀人，还是灭口？ 相比而言，确实灭口更像我一些。” 林语新思索片刻，冷下脸来问内侍，“林贵君呢？他怎么样了？” 对付她有什么用？她哥哥如今可不能受惊吓！ 内侍低下头去不敢回话，林语新声音不免提高，“林贵君他怎么了？！” 在顺思路的乔云华忍不住开口，“晏真……” “闭嘴！你有资格说话吗！”林语新心中怒道，若是因着这些破事，让哥哥有三长两短，她们谁都别想好过！ 第一次见她发怒，九皇子也不废话，起身过来拉着她就走，“皇姐，我先带她去看看，您先忙……” 林语新再急也不能跑掉，还是向太女行礼，谁知太女挥手，“快去吧。” “多谢殿下。”林语新走之前带着怒看了乔云华和石文，头也不回的跟着九皇子就走。 只剩下莫名其妙的顺天府尹刘昊，和不肯接受现实的石文，目送他们的背影。 乔云华跪在了太女眼前，一声不吭，做足了请罪状。 “想明白了？”她晾着另外两人，只对着新科状元说道，“知道自己被耍了？” “学生愚不可及。”乔云华之前因着石文，认定林语新私德有亏，但是她的学识，她是很清楚的。 林语新根本就不必作弊，这卷手稿的栽赃意味太浓了。 她与九皇子的关系不容置疑，本人很难找到破绽，那么暂住于她家的她，和心术不正的石文，就是个极好的利用对象。 毁了林语新，就是毁了林贵君，伤了九皇子，也能波及一把太女。 石文和她被耍的团团转。 她心系石文，他说什么她便信什么，看不到更深的问题。 如今跳出来才知道自己多蠢，林语新怎么会对石文有想法？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是林语新毁了你清白呢？”乔云华能理解他想要攀上林语新，但不理解他骗她，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 只要告诉她实情，她们一定不会走到如今的局面。 “不这样……你会帮我拟血书吗？”石文笑， “告诉你又怎样，你无权无势，能怎么办？”他能想到的只有血书喊冤，把事情闹大。 “京城里的流言……是你做的吗？一旦林语新入了顺天府审理，她就算无辜，也没人会信。你这么恨她吗？” 乔云华联想到流言，心中胆寒，而石文反驳道， “不是我……我也许是恨她的，可是──我没想害她……”石文不理解他们说的朝堂事， 只知道他估计是讨不了什么公道了，“云华，不是他做的吗？” 怎么能不是呢……如果是别人，他应该恨谁去？ 乔云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刑部会调查出来的，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那他们的这一场，就是纯属闹剧了，是吗。 云华，你的前程被我毁了。 第255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39 255-39 看似轰轰烈烈的案子，莫名其妙的暂停， 林语新只想着哥哥林贵君的安危，沉着脸听内侍的汇报， “小姐放心，林贵君身边有宫中最好的御医，一应人手都备全了的，一定不会有事……” 她不说话，大步前往林贵君宫殿， 九皇子眼神示意内侍先闭嘴，一行人急匆匆的赶去，在林贵君的殿门，没有障碍的被引进客厅。 “他怎么样了？”之前内侍的话她尽数没听见，拉住林贵君宫殿内的宫人， “多久了现在？他的精神状态怎么样？你们备点补充体力的小食？” 宫人第一次被女子拉住一连串的提问，安慰林小姐，“林贵君被那起子故意的，吓到了些许， 情绪激动下，发动提前了些。但是太医说情况还算平稳，林贵君身体好，想是无碍的。” “嗯，那个人……” “已经押住了，待贵君平安了，一应处理。”定然要将这群黑心肝的顺藤摸瓜抓出来， 故意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找林小姐晦气，又故意让林贵君情绪波动，便是想要一尸两命。 “莫慌。”九皇子握住她的手，“你哥哥不会有事。” “我知道。”她没有被安慰到，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女尊男子生产，她好像帮不上忙， 又自觉比所有人清楚，生产的风险，整个人坐立难安，内疚不已。 “都是因为我……” 还未成亲的九皇子知道自己早晚也会有这一遭，多多少少也了解过，所以比她要冷静很多， 企图平稳她的心绪，转移她的注意力， “晏真，你没想过，也许真是我做的吗？”他说的是石文的事，“我其实想过，要不要对他做点什么。” “你会做什么都不会杀人吧？”林语新果然被他吸引了注意，“我又没跟他怎么样，你不至于。” 她从来都没觉得耀然是什么善良好性的人，但是他很清楚，什么时候可以做什么事。 九皇子手里的茶递给她，“你想的不错，如果有一天，你和谁发生了……我也许会真的，下手。” 他不至于像石文说的那样不允任何男子近她身，他不会允许有一天她属于另外的人。 “那就下手。”林语新不太在意，“虽然我觉得你没这个下手的机会。” 九皇子似乎是得了一个承诺，开心到模糊，“现在就哄我，是不是太早了。” “也对，我们还没成亲，”林语新眼神看着林贵君关着的产房门，“早着呢。” 不早了！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啊！ 如果不是十二皇女搞事情把什么血书的事拉到金殿来，母皇已经给他们俩赐婚。 如今事摞事，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有好机会提起。 “陛下来了──” 女皇脸上余怒未消，九皇子瞧了一眼没看到十二皇女，“母皇……” “平身，林贵君如何？” 免了各方的礼，女皇陛下端坐上座等待林贵君的好消息。 她一眼看见林语新的身影，想起她除了是小九的心上人外，还是林贵君的妹妹， “太女审完了？如何？” 林语新恭敬的起身回道，“回陛下，案子已经移交给刑部，太女特意开恩让我前来守着林贵君……” “他最是看重你这个妹妹，你守着他也安心。” 女皇绝口不提金殿之上，似乎被十二皇女挑起的事端，根本不存在。 陆陆续续后宫中其他侍君前来，林语新身为成年女子，不宜面见后宫之人， 自觉的告退去了偏殿，九皇子懒得装，跟着她就走。 远远的，赶来的后宫侍君瞧见俩人的身影，不禁互相投去疑惑的目光， “那是谁？” “林贵君的妹妹，还跟着九皇子……” “看来九皇子终于要有妻主了。” …… “我们还是快去看看林贵君吧，生产大事，不可轻视啊──”年长些的男人带头前行， 收起若有所思的表情，在进入宫殿的第一时间扬起恰到好处的笑脸，眼中带着担忧， “陛下──我来迟了，林贵君可还好？” ────九皇子陪着林语新，安静的等待。 有宫人送来了点心茶水，林语新的焦虑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难以抑制， 九皇子不禁想到，等到他生产的那一天，她也会这么着急吗？ 没意识到的时候，话已经问出口了。 林语新向他看过来，九皇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不合适，立刻移开视线， 假装自己刚刚没有说过。 而林语新则很认真的回答他，“生产是走一趟鬼门关，但凡是亲人，怎么能不急。” 她又不是不知道，在这样的古代生孩子有多危险。 九皇子眼看着她坐立难安，轻轻的问，“你希望是女孩，还是男孩？” 她站定了，听着主殿的动静，“只要平安就好。” 后宫的争斗哥哥不愿意让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也无从得知。 无论这个孩子的性别为何，都是皇家血脉，也都是他们家的宝贝。 她只希望他好好的。 “生了生了──” 在偏殿都能听到女皇的哈哈大笑声，宫人奔走相告，一片喜庆。 林语新忽地放下了心，走向正在赶来报喜的内侍，劈头就问， “林贵君如何？” “贵君他精神还好！生了个小皇子，陛下要大赏呢！”内侍虽然内心失望不是皇女， 但是陛下都龙颜大悦，他们怎么能扫了陛下的兴？ 小皇子只要受宠就好！ 等着女皇陛下和后宫男子们都走了，林语新才能去探望。 室内的血腥味还未完全散去，与香薰一起被密闭在房间，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她没有去瞧襁褓之中的小家伙，而是直直去了林贵君的床前。 面色苍白，换了一身衣服的男子无力的靠在软枕上，勉强抬起一抹微笑， “吓坏了吧？” “……哥哥，你知道是谁吗？”故意来报给他坏消息，让他情绪激动的幕后之人。 “是谁……？太多了……没有人希望后宫再添皇女。”林贵君挥退闲杂人等， “生个皇子也好，平平安安长大，我就满足了。” 第256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40 256-40 要说林贵君不失望，那是假的。 女皇陛下已经不年轻，他这辈子也许就这一个孩子，当然更希望是个女孩。 可是老天爷安排如此，他只能认命。 林贵君坚持后宫之事无需她管，不肯多说半句。 林语新只好瞧了瞧刚出生皱巴巴的小家伙，在宫门落锁前离开。 御书房的烛火，被常平一一点亮起，女皇陛下的桌前堆满了折子，仿佛永远也批不完。 九皇子安静的站在一侧端茶倒水，明明有话又不敢说。 “有什么话就直说，朕不缺人伺候。” 他在她面前没有这么扭捏过。 女皇放下笔，按了按太阳穴，让自己休息一会儿。 “儿想要林贵君之妹林语新，做儿的妻主。”他不拐弯抹角，“求母皇赐婚。” 女皇听了后半晌没说话，在他快要忍不住焦躁的时候，问他，“你可确认了？” 母皇为什么要这样问呢？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确认，我喜欢她。”九皇子以为女皇是对金殿石文之事不满， 急忙解释道，“母皇，她是无辜的！皇姐很快就能查出来真凶，她没有碰那个男人， 也没有对他家人动手！” 他同时低下头，“儿也没有动手。” “是吗。”女皇语气平平，“为了一个女人，你敢说什么都没做？” 他若是看重容貌而非要嫁予她，无可厚非。 但是她非常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为了别人没了分寸。 特别是她的家人是后宫之人。 九皇子缓缓跪地请罪，“儿想教训他一顿……但是绝对没有要夺人清白，也没有对他的家人动手。” 他确实满京城的调查石文，把他的一切信息都掌握着，自然知道他家人都在何处。 对女皇来讲，他无论有没有真的为了林语新杀人，心中已经不喜了。 一国皇子，何至于小心翼翼又费尽心思的讨好一个女子？ “你有没有做，太女会查清楚。小九，”女皇还是没有松口赐婚，“你何必上赶着。” 明明之前殿试过后，差一点就开口的事， 在有了血书状告之后，她犹豫了。 “女皇，儿没有上赶着，我们是相互爱慕，我们会幸福的。”九皇子的恋爱脑发作， 急切的想得到女皇的认同，“儿等着她考取功名，她也不负期望，现在不是正好吗？” 他们赐婚，既能表明女皇对人才的重视，又能为他寻的如心的妻主。 “你回去吧，合适的话，朕会赐婚的。”女皇拾起笔继续批改折子，“急于一时做什么。” 他不是急，只是，他害怕有变数。 九皇子张口再欲说什么，女皇已经叫常平内侍，“带九皇子回去，好好休息。” 常平躬身来扶住九皇子，低声安慰他，“殿下，听陛下的吧。” 他知道自己不能违抗，慢慢的行礼道，“是，儿告退。” 就因为这个破案子……耽误至此！ 也许是脸上太过暗淡，九皇子出了御书房，常平内侍还在安慰他，“殿下莫要与陛下生气， 陛下也是担忧你……待过段时间，京中流言消失，再赐婚，岂不是更好？” 第257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41 257-41 由于林语新是石文血书一案，明确写下的状告对象。 为平息流言，她作为“嫌疑人”虽说没有去刑部大牢，也在林宅内闭门不出， 等待刑部的传唤和开庭审理。 而京中除开她的这件狗血事，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大理寺的科举舞弊案了。 当时殿试之后被抓的进士们，个个面如死灰，还要承受那些落榜学子们的愤怒。 有多少人觉得她们通过泄题而考的好，活生生将她们挤出去， 如果公平考试，那也许中进士第就是她们了！ 每一个作弊案被逮捕的人，都是她们通往成功路上的，最后一个绊脚石。 大理寺公开审理，将她们卖题的上线、泄题人、还有替写的枪手，统统都逮捕归案。 一时间还未离开京城的学子们尽数涌进了大理寺的审案现场， 听她们究竟都是从何处得来的科举试题，如何被安排着成功得了这个机会。 “韩城书院的山长？怎么会？！她最是刚正不阿的人了！”“这能让书院的学子们中举人数更多，韩城书院便能名声大噪， 什么刚正不阿，她真会冒这个风险。” “可笑，便是有题也只给了她们三个。这竟然都有人没考上，真是丢脸。” “所以废物就是废物……” 谁说读书人就必得温良谦恭，面对抢了她们名额的作弊者，一群围观审案的学子们， 不吝于用自己知道的最难听的话骂人。 除了韩城书院山长，竟然还有监考的官员，考场的侍卫，还有位列三品的大员。 泄题人已经不是个别现象，似乎遍地开花，不怕被人查到。 有聪明的人已经发现不对劲了，不再跟着骂人，而是暗自分析着最后会查到何处。 女皇随时听着关于大理寺审查的作弊案，一个个被证实买题的，红笔划下，夺去功名， 三代人不得科举，投入大牢，择日流放。 大理寺卿季少言是她的人，根本就不带害怕的。 女皇翻着呈上来的资料，在太女进来的时候，竟然还有闲心招招手，“来瞧瞧，人数不少。” 太女早便知道了，但是仍然翻开来一个个看过去，“作弊者，不容饶恕。” “对……一场科举，被糟蹋成这个模样了。”女皇面上在笑，眼里却带着点点寒意， “你早便知道她们要做什么，为什么不阻止？” 太女被这莫名其妙的话惊的一僵，垂下眼睛，想要说话又被女皇拦回去， “朕知道你们有各自的小心思，只要无伤大雅，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科举乃是国之要事，岂能被搞得如此乌烟瘴气！” 女皇后半句话语气加重，太女立刻跪下，额头触地请罪道，“臣女也没想到她们会出此下策， 为了多塞人进朝堂，把罪责推到臣女身上，泄了那么多的题！” 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臣女定然将幕后主使揪出来！请陛下严惩！” 她们心知肚明都是谁干出来的事，哪里需要她去揪主谋？ “那是你的妹妹……”女皇声音温和道，“你作为皇姐，莫要赶尽杀绝。” 第258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42 258-42 大理寺在审的作弊案，最后把源头卡在了从二品大员，内阁学士，詹奇的身上。 她一举扛下了所有的罪责，从令人敬仰的内阁学士，到被读书人唾骂造成科举不公的始作俑者。 为她的主子，扛下骂名，显出好一个忠字。 可惜，只有她自己知道。 太女听闻此事，与对坐的九皇子冷笑道，“看，不出意外，母皇又包庇她了。” 心情不好的九皇子摔着手里的花儿，那本是要送到林语新宅子里的，结果被刑部的人拦下， 他只能又返回了来。 “皇姐你才是太女，母皇怎能一味要你让十二。科举泄题之事都能为她不追究，难道要她来做太女？！” 詹奇的身后是十二皇女，朝堂之上的人精谁不知道？ 十二皇女已经年十六，早就不是稚儿。 偏又爱做小儿态，被母皇和十二皇女的父亲，宠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九皇子心中腹诽，十二皇女和她的父亲曹贵君一样，都是惯会装样的人。 曹贵君永远人淡如菊，与世无争的做派，所有男子都知道假，但是女人就是吃这一套。 “皇姐，母皇不会真动了易储的心思吧？” 九皇子已经把她打成了自己的头号敌人，“这事儿一出来，投到她门下的，定然又会增多。” “无妨，”女皇陛下就算想，也要看太女她愿意不愿意了，“她翻不出孤的掌心。” 两人毕竟岁数隔了不少，且她作为有实权的太女，陛下想废，无理由无准备，也是不行的。 朝堂动荡，女皇陛下她并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可是她总是做这些小动作，母皇此次轻描淡写的放过，太不公平了。” 十二皇女想要太女的位置，手段又不光明。 面上最爱作出不羁的模样，次次都能把罪恶推到她门下的人身上，真让人不齿。 不像个顶天立地的女儿！ “本就没有公平啊，小九，对后宫中其他的皇子而言，看着你的时候，也会感觉到不公平啊……” 太女倒是心态很好，她没有告诉九皇子的是，也许十二皇女背后还有一双手， 不过她也不无辜罢了。 “皇姐，你不怕终有一日，被她算计成了吗？”女皇陛下的护，让她肆无忌惮，越加严重。 九皇子看不起她，但是又担心有一天，在母皇的支持下，让她逮住了太女的错处， 最终废了皇姐的储君之位，让她这么个人，当上太女。 那他该怎么办？九皇子难以想象。 他不禁提醒皇姐，“莫要粗心大意啊，十二皇女一人不可怕，若是联合了别的皇女， 你一个人独木难支。” “孤知道，不怕。”太女对他的敏锐非常欣慰，表示弟弟的担忧她收到了， “放心，孤就算哪一天被废，也会保你好好的活下去。” 九皇子止住她的乌鸦嘴，“皇姐你说什么呢！” “好，孤不说。”太女转移话题，“你们的赐婚圣旨，可有求下？” 一句话让九皇子沉了脸，怨念的回答，“母皇突然不允了……” 第259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43 259-43 九皇子没有去刑部大堂现场，横竖所有内幕都已经知晓，始作俑者神隐， 刑部最后查出来的，也就几个小喽啰。 无趣的很。 他听着内侍的汇报，在刑部附近的马车里，等着那个人出来。 “京城里的流言转的太快，不过是探花郎之名，便让他们自己猜出些真相。” 他挥手让侍儿再去探，“可见人都是看脸的。” 贴身内侍说着好话，“咱家林小姐配上探花郎之名，谁都不会相信血书上的鬼话。” 她若是想要一个男人，根本不用强迫。 在石文作为原告出场的时候，场上的百姓们，更是一边倒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是石文没有预料到的。 他原本的预想里是借着状告林语新，来找出九皇子的存在，并且治他的罪。 如果她不愿意说出九皇子，那就咬死她夺他清白，厚着脸住进林宅。 现在案情的重点没有如他所愿的，放在九皇子身上， 而是放在林语新身上。 那么有什么好审的呢？ 石文麻木的跟随着程序，叙述遭遇、如何被人“指点”写下血书，如何哄了乔云华为她帮忙。 九皇子不承认对他做过什么，他在金殿之上都不能如何，现在又能怎么样？ “草民只想要让侮辱草民的人，和杀害草民全家的人付出代价。” 他的做法让听着案子的人们皱眉，但是最后一句话，又不免让人升起同情。 “若是把侮辱你的人带出来，你可认得？” “认得，她化成灰草民也认得。”石文眼里闪现一抹光，眼光追随被高大的侍卫拖着进来的身影。 一身破衣，瘦的成了杆儿，低垂着头不敢见人。 “你看看，可是她？”主查此案的厉少卿指着问石文，她问出口，石文便眼中迅速积起泪水， 只知道死命的点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就是九皇子手下背叛的人。 被找到的时候差点死去，她不过是收了钱，顺着九皇子的意愿收拾了人，又顺着付钱人的意思强了个人， 不过是顺便的事，谁曾想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差点被灭口。 “受害者石文，指认你夺了他的清白，你可认罪？” “是，是我。”瘦弱的女子抬头瞧一眼苦主，石文轻声问她， “是谁让你做的？是他吗？”是九皇子吗？ 瘦弱的女子只喏喏道，“本来……你知难而退就好了。” “夺男儿清白者，按律行鞭刑二十，服苦役八年，”厉少卿宣判下来。 她便半死不活的被拖下去，众目睽睽之下，由行刑者扬起长鞭，一次次打在身上，血痕遍布。 伴随着她的哀嚎声，场面既血腥又解气。 石文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他直起身子看着她痛到哭叫，心中有一些痛快。 他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利用了谁，她是听了谁的话害他。 总归一定要找出他……鞭打怎么够，苦役八年也不够。 若是可以杀了她就好了…… 石文环视一圈，没看到九皇子。 他没有在，难道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心中有些微妙的不甘心。 林语新神色淡然的看着被鞭打的罪犯，她认得出来那似乎是九皇子的人， 她信任九皇子不会做出害人全家性命的事，但是别的…… 哪怕她和石文什么事都没有。 他在她面前表现的再好，她也应该时刻记住，他是皇家血脉。 想要什么都一定要得到，说一不二的皇家人。 他在她的身边设立无数双眼睛，占领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使得她的一切都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林语新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一直在无视。 何必为一点小事生气？ 身份不对等，势必要有一方来妥协。 鞭刑完毕的人血肉模糊，石文抹去眼泪，与林语新的视线对个正着。 只见她没有任何停顿的移开视线，仿佛只是陌生人在人群中的无意接触，平静的不起一丝涟漪。 她已经知道他做了什么，连厌恶都不愿意给他。 石文此时再回想当初的自己，是真的喜欢她吗？他连她是什么样的人，都完全不了解。 不过是贪心。 “石家十余口被害，你可知情？”施刑人员泼了她一脸水，好让她清醒着继续接受厉大人的审问。 “小人哪儿有那么大能耐──大人，小人真不知情！”只是碰了个男子已经要服苦役，若是沾上人命， 她还能活吗？ “把你的行踪一一报来，什么日子都去了哪儿，可有证人。” 她老老实实的拼命回想，在没听说石文家里的事前，她安安心心的在京城中属于九皇子的私产里当差， 也没把自己做的事放在心上，甚至心里还想着，就算九皇子知道了，估计还会赏她呢！ 她每日的行程都不甚清晰，断断续续的回忆完了过后，自觉有的地方叙述不清， 还不忘为自己喊一声冤枉，“小人行了不轨之事，小人认！但是小人没有杀人！求大人明查！” 厉少卿点头，然后询问石文， “你是怎么发现你家人出事的？” 乔云华凝神静听，她想知道关于这一点，他有没有骗她。 石文回想自己受辱后回家，几天几夜关在房间里不曾出门， 问了几句就不再管，只道，“不管他，爱吃不吃，死了也清净。” 后来他出门时，家中便没有活口了。 “我去求表姐来帮忙收敛尸体……不敢报官，只我一人活着，害怕遭到报复。”石文勉强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也怕乔云华知道，这都是因为他去招惹林语新带来的祸患， 他心里认定是九皇子，害怕乔云华知道是他自己惹来的祸，在报仇与躲避之间犹豫。 “不敢报官？一家人都没了，怎么会不敢报官？”这是所有人都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他害怕也正常！你想，放着你一觉醒来，一家人没了，你会怎么办？”围观群众窃窃私语， “呀！我会第一时间就去报官的！” “因为胆子小不去报官还能说的通，那为什么又要请表姐来安葬尸体呢？” 最奇怪的是，状元郎表姐也听他的！ 难道……思路发散的百姓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 挤眉弄眼的猜测，又不敢说出口，悄悄凑到别人的耳边， “怕不是他们合伙害的人命吧？” 听的人吓一大跳，急忙瞥一眼状元的身影，捂嘴表示自己的无辜， “可不敢胡说啊……要是这样，干嘛要自己捅出来呢？” 自诩见多识广的人表示，“嘿！贼喊捉贼还少了？这是想栽赃给林探花呢！” 厉少卿一拍惊堂木，“肃静！” 场内的议论声这才止住，乔云华解释自己也没有报官的原因， “我们认为对方位高权重，不宜硬碰，”在石文给她的反应里，几乎是认定林语新所为， 她原本也不想把事情闹到难以挽回的地步， 但是他们被人收留，躲了些时日后，石文突然要求她草拟血书， 要状告林语新。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无从得知。 “按你的说法，是认为林语新所为了？有无证据？” 没有证据。 “我会试完后就去了京郊外的庄子，对你们的事完全不知道。”林语新说着出城的日子， 还有在郊外被年轻的少年们扔了一身香囊荷包， 厉少卿叫来了当时的少年人证人，也证实了这一点，“对这位小姐的印象可深了！ 大家都在打赌，她会拾起谁的荷包呢！”结果一个没捡。 然而药堂却有掌柜的，在与石文仔细对视后提出，“这位公子来我们这里，买了好多砒霜呢！” 一句话引起围观者哗然，“我就说贼喊捉贼吧！” “你胡说！”石文不知怎么就心慌起来，大声吼道，“我没有！” 掌柜的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一卷账册呈上去，“还请大人过目，咱们清清楚楚记着呢！可做不得假！” 乔云华也看到了账册，惊诧的目光看向石文，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不是我……她骗人……”石文解释无力，但是乔云华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了。 厉少卿瞧了一眼，压在了手边，“义庄那边的人呢？” 仵作上场由他们来提供的线索，给一个清晰的破案之路。 “臣与下属们经过尸身的检查，发现死者为集体中毒死亡。”老年的仵作一身粗麻衣裳， 佝偻身形，却掷地有声，“不过不是死于砒霜，而是乌头中毒。” 大家一致看向药堂掌柜的，立刻就有人把她带下去拷问，而仵作身边站着的捕头接了下去， “顺着石家平时的人际关系，臣发现他们仇家还不少，其中最近的，便是与一人的轻生，有莫大的关联。” 石文这是第一次知道他们家还有仇人这回事，“什么……？” 看他确实不是作伪的神情，捕头招手让人拉着一人上前， “石家子，你可认得这个人？” 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家人。石文摇摇头，“我的母亲父亲他们……做什么了？” “做什么？嘿！你不知道？！少装了！呸！”被捕头抓住的人一脸鄙夷， “可惜没把你一起毒死！让你们一家人团圆！” 第260章 炮灰女尊和金贵皇子44 260-44 九皇子在马车内，由得内侍来来回回通报情况。 刑部审理的整个流程发展和他之前探听的一样，厉少卿查明了所有事， 恰到好处的把引线止在了某个点，没有影响到皇家子女。 夺人清白者服苦役，杀人者应偿命。 血书诬告他人，石文也定然不能逃落惩罚，只是由状元求情，代为受杖刑。 林语新几乎置身事外，刑部调查之下，她是个完全被牵连的无辜人， 站在刑部大堂上，连表情都没有几分。 “最后杀了他家人都是谁？”这一点九皇子也不知道，厉少卿瞒着，连他也不透露， 不过九皇子非常清楚不是自己，也就无所畏惧。 “不会是他自己杀了自己家人吧？”如果厉少卿如此结案，他会看不起她的。 “回殿下，厉少卿查出，是石文的父亲在外放利钱，利息收的太高，让人倾家荡产， 才招致报复。” “利钱？他家不过普通百姓，哪里来的门路去放利钱？”无权无势，放了高利贷，又怎么保证收的回来？ 这明显就不正常。 又因为无权无势，才会被报复成功。 九皇子了然的笑道，“那个门路有问题吧？是谁家？” 内侍摇摇头，厉少卿没有在大堂上说出来，不过她私下里有没有查，就不知道了。 幕后藏的严实，拐了几道弯，就算他们知道，也在法律上落不到别人头上去。 林语新站在大堂的一侧，石文拉着乔云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怎么着也没想到， 他一直以来坚定的认为是九皇子下的手，最终结果却是自己的父亲做的孽。 被厉少卿抓住的凶手一脸横肉，还在不服气的朝着围观的民众吼道， “我有什么错？！他们放印子钱，不过借了10两银子，便要我还两百两！ 逼到我父亲面前来，活生生让我父亲跳河轻生！ 你做的，我便做得！不让我活，那你们也别想过！” 她的一番话，让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放印子钱……还逼死人，也不怪人家报复！” “能去借的又是什么好人了？怕不是个赌鬼？” “总之杀人就是不对。” …… 石文对父亲在做什么毫无印象，他一心趁着找乔云华的功夫，去偷偷看书房里的林语新，想给自己寻个好前途。 只感觉确实家中用度宽了许多，他还在默默存着钱，去买好看的衣裳，希望她能看得到他。 “你可以去告官啊！为什么要杀了我们所有人？！”石文不能接受家人的死是这样的原因， “都是借口……你听了谁的指使！要害我家人！” “告官有用，你们就不做这一行了！”他们由一位大家族的掌家夫郎牵头的， 那位神通广大，摆得平大大小小的案子，这才有众多放贷者同流合污，不怕被抓住。 石文的父亲怎么进了这个圈子，以小代价得到了巨额的回报，谁也不知道。 只是还没享受到一本万利，便被灭了家， “家里不是有钱有势的，怎么敢参与印子钱哦……” 围观的群众评价到，“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厉少卿又一拍，“肃静！” “你是如何害了他的家人，从实招来！” 她早就想过了会被抓，“有什么好说的，我自小与长辈采过药，在野外找到乌头再简单不过。 他们喜爱拿补药炖鸡，我潜进她们家中，把乌头放入炖煮的锅里，谁都逃不过。”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石文，“那么鲜美的鸡汤，你怎么没喝呢？” 石文想着那一天，家中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心中悲凉， 居然是如此……可笑！ 他无力的坐在地上，已经听不清大家都在说什么。 来旁听的群众眼睛闪亮，兀自交头接耳。 林语新依然侧着脸，不肯多给他一个眼神。 乔云华在向上座的厉少卿请求什么，他听不清。 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声音渐渐远去，最终突然化作了一片黑暗。 晕过去的石文引得围观群众议论纷纷，厉少卿按例宣判着对凶手的惩罚，杀人偿命，不外如是。 乔云华回头看一眼晕倒在地无人过问的石文，还是放不下多年的感情， 走过去把他搂起，担下了厉少卿给他的惩罚。 就当作是正式的结束。乔云华告诉自己。 自此之后，她没有了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他也可以重新开始人生。 林语新是误入案件的无辜者，在厉少卿宣布结案的时候，她对厉少卿行一礼，转身就往外走去。 人群攒动，等着她的杨兆隔开人群，低声告诉她， “他……在等你。” 林语新扫了一眼杨兆没说话，走出刑部的大门，抬头望向天空， 清澈明亮，万里无云。 真的就是真相吗？她现在都迷惑了。 但是只能这样结束──莫名其妙，荒谬可笑的结束。 杨兆还在她的身边，对着发呆的她轻声问，“小姐、小姐，你要过去吗？” 她眼神示意街道角落处毫不起眼停着的马车，半是催促的看着她。 林语新突然就不想如她的意了，垂下眼朝着京城的街道，慢慢的走着。 她的行为让杨兆小小的惊了一下，接着跟上她的步子，回头对着马车递去无奈的眼神， 希望九皇子不要怪罪。 “殿下……”内侍不满那位林探花的怠慢，为自家主子鸣不平，“她竟敢走了……” 九皇子一个凛冽的眼神迫的他跪下，对车夫道，“跟上去。” 她是不是心情不佳？还是……不想看到他。 九皇子在马车内，只掀起了一点车帘，不远不近的跟着那个身影。 林语新漫无目的的在京城街道一路往前，杨兆跟着她一边回头瞧跟上来的九皇子马车， 一边想劝她，又不敢开口。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好了说辞，林语新一句话把她噎个半死， “你要是敢废话，就回你主子身边去。” 杨兆不敢。 身边来来去去的人，或贫穷或富裕，或热情或冷漠。 置身其中的时候，才让她觉得人生是一场热热闹闹的旅行。 走的多了，身体有些微出汗，越到人少的地方，步伐便慢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拐到了何处，在夜色将起时，灯笼一处处亮起， 暧昧的红纱在窗户飞扬，有人趴在窗棱处向出神的她扔了什么东西，正好砸在她的头上。 林语新被引起注意，抬头没瞧见什么，被一只手捂住了双眼，不让她见腌臢。 “别看。”九皇子的手微凉，站在她的身后，身上的香味带着暖意， “晏真，好了吗。”心情调试好了吗。 林语新伸手拉下他的，转身面对着他，对视几息过后， 温声道，“我们回去吧。” 马车内自她上车后的气氛有些凝滞，杨兆拼命给九皇子使的眼色，他也没明白。 两人似乎想说什么，却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林语新不知道怎么想的，毫无预兆软下身体，放弃自己一直以来的紧绷， 毫无形象的躺倒在马车内。 一只手被放在额头，闭上双眼，一种“我想静静”的即视感。 她冷不定开口道，“牡丹……开了吗？” 她好想去看看花儿。 第261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45 261-45 同样是去京外庄子的路，与上一次的心情，截然不同。 上一次她还能信马由缰，吹着春风抚着绿叶，去摘取枝头的花儿，引得路过的男儿芳心乱跳。 这一次她趴在窗前，没有半分仪态，竟像个娇娇男儿家，能躺着就不坐着。 九皇子隐约觉得她并不是很高兴，但是他并不想惯着她，也就不多问。 “现在只开了几朵，是一个信号，后面陆陆续续的，也就多了。”九皇子说着她庄子里的牡丹， 知道她定然竖起耳朵听着，“罗都的牡丹大师来了京城，带了些新培育的花种来，晏真你可有感兴趣的？” 一句话让她回过神来，“真的？” “自然。”九皇子不着痕迹的说着，“我会请她来为我的皇子府牡丹园做设计，到时候要赏牡丹，就不必来庄子了。” 林语新仿佛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那感情好。除此之外还需得让园丁学会怎么照顾，名贵的品种怕是有些娇气。” 她继续诚恳的为他建议，“除开一些 老牌的品种，最好要有些许特别的，新鲜的，京城独一份的。” 这些事他当然知道，哪里要她来多嘴，但是能听她滔滔不绝的说话也值得。 她心里放了事，除开昨日的暴走，多说话也许会让她放开一些。 相顾无言才是最不可取的。 九皇子面带微笑的耐心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接几句建议，给她递上一杯水，好让她继续对园林的憧憬。 快要到庄子了，林语新才恍然觉得自己话太多，难得不好意思道， “那是你的皇子府，还是要以你的审美为重，我的意见都是胡说，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在马车停稳后跳下去，九皇子扶着她的手走下，“不……我的皇子府，一定要听你的建议的。” 那是他预想的两个人的爱巢，他会和她一起度过余生。 不知道林语新有没有听进去，他们进了庄子，她便满脑子围着开了零星牡丹的花园， 把九皇子都抛诸脑后了。 他也不生气，放下她不管，更衣后换了一身轻薄装束，对厨房递来的菜单挑了几个菜， 便吩咐伺候的人不许打扰， 将衣领拉开了些，露出前胸一小块皮肤，深吸一口气，向着正在沉迷于大朵牡丹的女人走去。 林语新弯腰数完了一颗植株上的花骨朵，轻轻嗅了嗅，没有花香， 一只手自身后拦腰将她搂住，用了一点力，她就后退撞在他身上， 她正要转过身询问，颈侧一阵温软，九皇子黑色的头发垂在她的肩膀， 他歪着头，微眯眼，一个又一个吻落在她的颈和脸颊处。 “耀然，你在做什么。”林语新抓住自己腰间的手臂想扳开，九皇子另一只手臂也加上去， 整个身体都在她的身后，与她贴的严丝合缝， “不明显吗？”他的声音有些微哑，嘴唇移到她的耳侧，似触非触， “我特意去学的，你喜欢不喜欢？” 林语新抓住他的手臂，歪着头躲避，“这样……太早了！” “不早。”九皇子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林语新，你这慢吞吞的性格，我忍不得了！” 第262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46 262-46 不得不说九皇子属实拿捏了她，牡丹园纵情，这番操作下来，逼得她不得不负责，什么杂念都没有了。 林语新本来就喜欢他，虽说对他做事有一些意见，但是要说放弃，她是舍不得的。 九皇子这一剂药快速有效，治好她的犹郁。 若不是要去京城琼林宴，九皇子还会缠着她，把牡丹园内的花儿都糟蹋尽了才算完。 有了亲密关系的人，相处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林语新自觉身为女尊社会的女子，还未成婚干了这事儿说来是理亏，不自觉就弱气一些。 “琼林宴我就向陛下求赐婚。你就不怕陛下不同意，我也负了你吗？” 林语新不能理解他这样不顾一切的做法，但是又对其中蕴含的心意无法阻挡， “我若是个坏女人，你可怎么办？” 九皇子整个人都贴在她的身上，心满意足的很，“怎么办……杀了你吧。” 他语气半真半假，“但是你不是那样的人。” 她是个有很强道德感的人，有时候成熟的心惊，有时候又天真纯善如孩童。 她的行为准则与这世间的许多女子都不一样，仿佛有一半男儿的灵魂。 甚至在那事儿上……她也不在乎是不是主位。 这让九皇子获得了难以想象的满足，他本就不是一般男儿那样有诸多的束缚， 能自由探讨的快乐，让他如同上瘾一样，不愿放手。 好笑的是，他在追寻快乐，她每到清醒就在考虑， “万一怀上了怎么办？就算陛下同意了，到举行婚礼也要几月，遮不住就完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林语新抵抗他的诱惑匆匆回了京城。 琼林宴。 乔云华在刑部的那件案子里，表现的并不像状元的智慧，让来参与的进士学子们， 有些许的轻视。 人的嫉妒心总是难以形容的，乔云华早有预料，她为石文替了罪，将他送离京城， 算是对他们的前半生的缘分做了结尾。 陛下要夺了她功名也好，要冷落她也好，她都接受。 而林语新到达宴会到时候，许多人是不认识的人都围拢来，对她说着好坏， 因为大家已经知道，探花她有个做贵君的哥哥。 她天然就能被陛下看到，有什么好位子，必然也会先给她。 前途无量。 林语新微笑着敷衍了众多读书人，婉拒了作诗、做媒的邀请，酒也拒掉，看起来相当不近人情。 不过谁能说她什么呢？ 连陛下驾到了，第一个问的也是她。 “你们那案子，结案了？”刑部的案子最后都会写一个折子上报皇帝，女皇必然看到了。 “回陛下，厉大人英明，还了学生的清白，已经结案了。” 林语新恭恭敬敬的回答女皇的话，与她说着林贵君的身体，仿佛一个长辈在和小辈对话， “林晏真，你年岁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男儿？说来朕听听。” “回陛下，有的，”林语新结结实实跪地行了一个大礼，“学生心慕九皇子已久，还请陛下成全。” 一时间如同针掉落一般，女皇吹着眼皮没说话。 第263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47 263-47 深觉自己在他那里毫无抵抗力，才刚被女皇赋职为翰林院编修，林语新便急着去礼部询问娶皇子要做的准备。 礼部仪制司主事笑她，“你急什么！钦天监还没算好日子，问也白问。” 她当然知道，只是她希望能少耽误日子，毕竟按照某人的粘人劲儿，不快点把名分定下，要出事啊！ “你来了正好，关于皇子妻主要守的规矩，拿去细细研读。”主事暧昧的在厚厚的书上，用手指点点， “林大人是探花，必然不用我来教你的，对吧？” 皇家血脉成亲哪里会简单，仪制司作为专门教习皇子妻主的部门，以后她们要打的交道多着呢。 林语新白天去翰林院当差，下了班回林宅，就把这本所谓的“规矩”书，在书房里摊开来。 她没有换宅子，因着朝廷的规矩，和皇子成了亲，就要住进他的皇子府，和入赘无甚区别。 这也是家中有权势的女子，不太愿意娶皇子的原因。 谁愿意娶个大佛供着，早晚去请安，连个人生活都不能自主呢？ 不过这些破规矩用不用遵守，全在皇子的一念之间。 所以九皇子在看到她认真的翻这本“糟粕”的时候，直接一手就合上了。 “不必看，我不认。” 对于他时时刻刻出现在自己眼前，林语新已经习惯，她复又翻开来， “都看了一半了呢。”虽然她也没过心就是了。 “这都是礼部闲的没事搞出来的，除非一些貌合神离的，谁会遵守。” 九皇子非要挤着她坐，椅子窄小容不下多一个人，她便搂着他坐在她的腿上。 他左右觉得不适，站起身把她拉起，自己坐下去，然后反搂着她坐在他的腿。 这就好多了。 两人的身体十分契合，这个坐姿九皇子刚好能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 对她真的要看这玩意儿表示反对。 “还是看一看吧……万一以后你要罚我，我也得知道犯了什么错不是？” 她身体后靠在他的身上，不觉得自己身为女子坐在他怀里有什么不好，开玩笑道， “是吧？尊贵的九皇子殿下？” 他的脸挪了贴到她的颈侧，声音瓮然，“除非你……”她一定知道他的未尽之意，他就不指明了， “我们就像平常妻夫就行……” 她侧过脸蹭他的额头，“我要是惹你生气了怎么办？” “这个嘛……”九皇子的眼波流转，魅意十足，“……你知道怎么做我一定会消气的。” 林语新无语的不行，他哪里像是女尊社会的男子，怎么就对这事儿这么着迷？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他危险的问道，“嫌弃我吗？觉得我不守夫道？” 她当然不会这么想，“不……这是正常的二人世界生活，完全没问题。” 对对方有渴求，关系才会长远与稳定。他还年轻，需求大也没什么。 九皇子认真盯着她的眼睛，确认她不似作伪，才幽幽说道，“我曾经不能理解，父君会离不开母皇， 会因为她的冷落，和宠幸别人而郁郁寡欢。” “遇见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牡丹园那一次，与她的交融让他明白，父后在母皇日复一日的冷落中，有多难受。 林语新让他尝过了如同上瘾的世间美味，若是以后不给他了，或者给旁人了，他一定会疯。 “我和父后一样，”他自嘲的笑笑，“天生就沉迷这个。” 世间对男儿的要求是克制与温顺，他哪一点也不沾。 若说之前瞧着她是个温吞守礼的读书人，他还能装一装，如今俩人早已坦诚相见，她又是个包容的，他怕什么？ 她又不是表现的那样正经，九皇子对自己数次拉着她沉沦颇有心得，自觉对她的了解足够深， 讲话越发肆无忌惮了。 “仪制司按规矩，要给皇子妻主挑选陪侍郎，在婚前教妻主如何与皇子同房……”九皇子特意来找她就是因为这个， “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去给你挑？” 这是什么破规矩，林语新回头看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不用想都知道是来试探她的， 明明心里不爽，还要装的一本正经来和她讲规矩，她顿起了戏谑之心， 问他，“可以挑吗？什么样的都可以？” “当然，”九皇子的那张完美的脸皮笑肉不笑，“宫中侍儿集各地美人，你想要什么样的都有。” 她点点头做沉思状，似乎在认真考虑选个什么样的合适。 男子没想到她还真选上了，又是气又是怒，发火都觉得自己没理， 只好等着看，她能说出个什么玩意儿出来。 林语新扮着手指数，“第一嘛，我要好看的，” “可以，好看的，”他语气平平的重复。 “第二，要身体好的，不能太瘦，但是腰得细细的。” 你还真挑啊！ “第三，要性子野的，太循规蹈矩了没趣味。” 九皇子落在她后肩的脸些许阴沉，“还有吗？都说出来。” “当然还有……要有钱、胆子大、会叫、会诚实的告诉我，他还要……” 藏在她肩侧的眉眼弯起，“你要求还挺高，怕是难找。不过我刚好认识一人， 好似都符合你说的。” 林语新转过头似笑非笑，“哦？是谁？把他送来罢。” “已经送来了，你要不要？”他吻在她的耳朵，一触即离，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殿下特派奴来伺候你，还请小姐怜惜啊。” 林语新猛地转过身面向他，九皇子配合地后仰到椅背，嘴还不停， “小姐觉得，奴来教导您如何？” “甚好，”女子半跪在他腰侧，“你可千万要把你毕生所学都使出来，然后把过程完完整整、 事无巨细的，报告给你们家殿下。” 男子闭眼笑，挽住她的腰，抬首迎上她， “遵命，小姐。” 真是有辱斯文。 杨兆老远就听见不对劲，拉着林宅内其余人离远了，吩咐不许人去书房附近打扰林小姐“读书”。 她在角落里双手合十，“菩萨在上──他们俩的事儿真拖不得了！” 第264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48 264-48 所谓的 双亲将至京城，林语新被哥哥叫去后宫，他要交代母亲和父亲到了京城后的安排。 除开这些，他点着陛下赏赐的礼物，还有银钱，问她可有准备好娶皇子该有的聘礼。 “粗浅备了一些，尚未完全确定。”就现在，某人已经一件件的搬进林宅，颇有一种， 我来准备聘礼娶自己的架势。 “礼部那边日子会定下三个，就看九皇子来选定是哪一日。若是准备不足的，哥哥来帮你。” 林贵君逗着内侍怀里的小奶娃，“若是你，你会选什么日子成亲？” 奶娃娃冷漠的皱着小眉头，乌溜溜的眼珠一会儿看自己的父君，一会儿瞧她， 林语新从内侍手中抱过小家伙，无师自通的调整个让他舒服的姿势，“越快越好吧。” 林贵君眼里一抹讶异闪过，小奶娃许是极少见到女子，微张着小嘴，直直盯着她。 他好笑道，“你也太急了……九皇子怎么想？” 九皇子只想让她履行妻主的义务，成亲不成亲的……嗯还是快点好。 她的腹诽林贵君听不到，出宫前，九皇子照例把她截了去，然而在她的强烈反抗下， 没能让他如愿。 “这就厌了我了？”他双目含泪，可怜兮兮的拉着她，“这才几日？你就不给了？” 林语新头疼的很，“没有厌你！等咱们成亲了，你想怎么着都行，好不？” 他眼中闪出奇异的光彩，重复道，“怎么着都行？你确定？” 糟糕，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我还在给你备聘礼呢，乖一点啊。”她切换哄人模式，试图模糊掉刚刚的话， “你不知道与你成亲，要做多少准备吗？” 他当然知道。 所以他可以拿自己的私房给她，免得她忙累啊。 “都是些繁文缛节的，不要也罢。”九皇子巴不得明日就去拜堂，然后俩人搬到皇子府里， 门一关，谁都不要来打扰他们。 可是该走的程序必然要走，他再如何也不能省了这其中的诸多步骤，能做的也只是选个好日子。 “礼部那里提了三个宜嫁娶的好日子，最近的是一月以后，”他不满的很，“后来我让她们重新算， 如今半月之后就可以了！” 九皇子一脸求夸奖，“按你说的尽快。母皇的赏赐应该也快到了。” 她好奇他是怎么能让礼部改时间的，她原本的设想里，一月后已经很早了。 九皇子无所谓的撩起头发，“我告诉母皇，她要是再拖，我的肚子就要藏不住了。” 晴天霹雳，直把林语新轰的头皮发麻，“……陛下怎么说？” 能怎么说，一边怒极抽动嘴角，一边一折子扔到礼部的头上，命令她们速速改日子。 瞧着他无所谓的样子，林语新脑海里“我完了我完了”重复刷屏。 九皇子狡黠的笑着，没告诉她，他与母皇说，是他强迫了她，才发生了这些事。 女皇再是迁怒林语新，想到堂堂探花被自己的儿子迫了，不免就泄了气。 她是了解她的儿的，他真干的出来。 只是他没想到这么一说，直接让林语新怎么着也不肯提前履行妻主义务了。 “为什么！”那啥都脱了，你还拒绝？我不要面子的吗？九皇子愤怒。 “就是不行！”林语新头大，这种事被陛下知道了，她在她眼皮子底下再犯，不要命了？！ 林语新鲜少有在他面前强硬的时候，九皇子眼见不成就委屈的红了眼圈，倔强的看着她，不再发一言。 她最受不了他这个姿态，软了脸色主动去抱住，坐在床侧的九皇子。 他的头刚好埋在她的温软之上，喑哑着声音控诉，“就算不行，你就不能好好说……” “嗯嗯，怪我激动了。”相处越久，他就越露出几分娇来，把林语新吃的死死的，她还没意识到。 她顺着他乌黑软凉的发，等他平复心情，“就是说，咱要有节制……” “哦，”九皇子不太情愿的应声，“又没有很频繁。” 可是你跟陛下爆出来了，我怎么敢继续趟雷。她没那胆子再在宫里跟他胡来。 林语新想到自己还要去参与受诰仪式，由陛下赐予皇子妻主的朝服与仪仗，到时候见着她， 陛下是什么态度。 糟蹋了人家宝贝儿的臭女人？ “忍一忍吧……等成了亲再说？也就十几日了。”她为什么觉得自己说这话别扭的很？ 九皇子的手环住她的腰，使劲儿一片柔软上蹭了蹭，林语新摁住他的头，让他懂得适可而止。 他昂起头无声的表示不开心，林语新落下一吻安抚他，在他答应了老实待着后才离宫。 捂着脸让自己冷静下来的九皇子，被贴身内侍伺候着穿衣。 仗着跟殿下时日长，内侍向着自家主子说话，“殿下不如也趁机冷一冷，晾着她，过后才会懂得珍惜呢。” 俩人粘的太多，分离开一段时间，说不定感情会愈深。 九皇子不信，“你懂什么，喂饱了才不会有人插足。” 而且又不是只喂饱了她，他得到的快乐不比她少。 只是他如今正是上头的时候，他缠的太紧，万一腻了怎么办？ 也许内侍说的没错，冷一冷也好。 在林语新完成受诰仪式，心惊胆战的被女皇扫视着的时候，她以为的君王一怒并没有到来， “尔当坚妻道，毋宠毋慢，永肃其家，以称朕亲亲之意。” “臣谨遵圣意。”女皇没有一棍子打过来她就十分感激了，她只想快些完成仪式， 谁能保证陛下会不会想起来心气不顺，就拿她开刀呢！ 她理亏，没法子。 太女在一旁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没说一个字，依旧让她羞愧难当。 穿着属于皇子妻主的朝服，仪仗在后，九皇子一直都没有出现。 接着宫内的皇子册封礼她参与不得，回了林宅后又要开始忙碌各方应酬。 林母与林父二老不慌不忙上了京，对女儿会试的风风雨雨全然不知情，只奇怪她怎么就要与皇子成亲了。 “人家金枝玉叶的跟你，你脾气软和些，让着他些，”林父拍拍她的手表示，“嫁你真是委屈了。” 第265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49 265-49 林母和林父刚到京城没多久，自家女儿的婚礼就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只能说，还好对方是个皇子，婚礼由礼部去承办，没二老什么事儿。 在婚期定下之后，林语新带着自己的生辰八字，与九皇子一起，在众多人的见证下，卜算吉凶。 由钦天监说出“大吉，多子多福，妻夫和睦，百年好合”后， 归家等待好日子的到来。 由于之前九皇子强行拉近成亲时日，林语新生怕被女皇点着名骂，死活不肯与他这样那样， 逼着他老实待在宫里，好好备嫁。 所以明日就是礼部确认的良辰吉日，林语新忙碌之后突然发觉，好久没见到他了。 往常他时常粘在自己身边没觉得，他一下子在她身边消失了，林语新突然就很想他。 明日就是成亲，她可以见到他了。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屋内的聘礼堆积如山，杨兆还在对院子里、客房里的礼一件件的清理， 确保明日一早万无一失。 林母与林父悄悄讨论，自家女儿娶了个皇子，皇家血脉，也不知道对方性子好不好。 夜幕降临，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早点睡去，明日是一场硬仗要打。 房门一声响，不知被谁推开。 这个时间不会有人来找她，林语新疑惑的坐起身来，掀起床帐，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 几日不见，他似乎有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的变化，笑着问她， “怎么，想我想的睡不着了？” 婚前头一天，九皇子还是悄悄摸来了。 她有着“果然是他干出来的事”的了然，又有自己都没察觉的思念，向着走近的他伸出手， “是啊──在想你，睡不着。” 她对这事儿上是坦然的，九皇子被她的有话直说甜到心里，握住她的双手抱怨， “是你不让我找你，碍着谁来，你说你是不是活该？” “嗯，”她靠在他的肩头，“活该。” 她句句依着他的话，顺着他的意，九皇子心软成一片，身上还带着夜幕中露水的潮气， 把她抱的紧紧，“明天就成亲了啊。” “嗯，”林语新丧失了语言能力一样，只知道重复他的话，“成亲。然后我们的人生就结合在一起了。” 以后她会有一个亲密无间的人，陪着她一起生活下去。 “我期待了很久，”九皇子的手越来越不规矩，“你不会以为我这个时候来，是与你说话的吧。” 她往床榻内侧一退，九皇子顺势就蹬开鞋钻进她的被窝，满满都是熟悉的属于她的味道， 他迅速的就意动起来，急不可耐的要做下一步。 林语新用力把他压下，他笑的极得意，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结果她把被子往他身上压了压，啵了一口他的脸颊，哄他，“早点睡觉。” 他要睡觉何必来找她？九皇子郁闷的挣扎，被她用尽了力气压在床上，不许他乱动。 他低低的恨道，“你是不是女人！给我等着！” 林语新伸手把他的腰搂了，笑道，“嗯，我等着。” 他盯着她闭上眼睛，当真睡了过去，环在他腰上的手被他揉捏着，想狠心把她掐醒，又舍不得。 她倒是狠的下心，真把他当抱枕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白跑一趟，他挣扎着去蹂躏她的唇，恨不得把她吞下肚去， 最后只能遗憾的咬牙，“你给我等着。” ──── 皇子婚礼，乃京城大事。 传闻里那位貌美的探花要和皇子成亲了，看热闹的民众们等在京城主干道，想一睹俩人的身影。 一大早林语新就被宫中礼官催促起床，其中几位侍儿是九皇子安排过来的，知道分寸，没敢靠她太近。 穿好一身喜服，她要去给自己的母亲和父亲行礼，聆听家训，祭拜祖先。 至午后，她便骑马带着备好的大雁和聘礼，前往皇宫等待九皇子祭祖结束。 路旁看热闹的百姓们起哄，说着吉祥话，侍儿们便顺手扔出红包，一阵抢夺，热闹之极。 她家中简单，流程行的快。 皇室内规矩多，九皇子同样吉时起的床，到现在还没结束。 他赶着时辰回宫，把伺候的一众侍儿急的嘴角都要起泡，还好及时穿好了喜服，上妆完毕， 一身隆重装束和女皇行礼时，让她恍惚觉得是那个人又回来了。 太女见母皇望着小九出神，而他盛装跪地已久，不免提醒道，“陛下？” “起吧。”女皇一瞬间似乎苍老了许多，“去拜别祖先，莫要误了吉时。” 林语新等了许久，才听得内官唱礼，带她入了皇宫，去迎她的未来夫郎。 女皇与众皇家血亲，以及后宫诸人坐于堂上， 在陛下面前立着的九皇子微微一侧身，冠上东珠轻摇，瞧着近在眼前，目不斜视的她。 林语新进来时被无数道目光盯着，恭恭敬敬不敢乱看， 新婚的一对儿跟随礼官道要求，一一行礼、接受赏赐与祝福， 至林贵君处时，他拿出精心备好的礼给了俩人，十分欣慰。 最后深深拜别女皇，由太女送他们出宫，林语新骑上高头大马，身后是为皇子大婚特意准备的轿撵， 跟着浩浩荡荡的聘礼与嫁妆，行在京城的主干道上。 新嫁的男儿是不必遮面的，皇家轿撵上红云纱绣金牡丹，让道旁的民众隐约能瞧见九皇子的身影， 与林探花极配啊！ 他也听到了，示意侍儿们多赏赐这些说话好的，他爱听。 声势浩大，再也没有谁能比得上这一场婚礼盛会。 在绕着主干道行了一圈后，由礼官带着到了林宅落轿，林语新这才下马，去皇子的轿撵前，扶他出来。 皇宫里的时候不能看，如今才是她刚瞧盛装打扮的他啊！ 九皇子修长的手自红云纱中伸出，落在她的掌心。 手腕处的金刚石蛇镯熠熠生辉，又被绣着繁复花纹的喜服长袖划下遮住， 随即他的身影破开红霞，满满占据了她的目光。 画了妆的他发更黑肤更白，唇如蜜桃，眉眼柔和许多，但眼神依旧是熟悉的那个他。 他从她的眼光里看出赞叹，反手把她的手握紧了， “走吧。” 第266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50 266-50 一对璧人瞧着甚是赏心悦目。 林宅简单，林母与林父强装镇定的等待他们的到来，特别是林父，手心都湿了。 礼官以及九皇子身边的侍儿先来一步，紧接着牵手的俩人像绚烂至极的牡丹，把身后诸人都衬得暗淡， 而他们摄取了所有人都目光，怎么看都不够。 林父直勾勾的盯着九皇子，然后通过俩人紧握的手看向自己的女儿， 忍不住在心中为女儿点了个赞。 她女儿有本事啊！不仅考了个探花，还搬回来那么好看的夫郎！ 和林母对视下笑的褶子都出来了，俩人跪下时他心疼的不行，半边身子探出去，被礼官给拦住了。 怕自己闹了笑话，林父与林母笑的脸酸还得保持稳重，一起去祭祀祖宗，登名入族谱。 拜别时林父几乎要落泪，女儿要去皇子府了，他目送队伍拖着长尾离去，拉着林母道， “……你说他们多久能有孩儿？” 这……她哪儿能知道，他应该问女儿啊！ 入了皇子府就自在了，礼官奈何不得九皇子。 黄昏之时，他与她坐在主屋案前，便剩下最后一礼，这桩婚事即可完成。 酒案上两盏两卺，以及备好的点心膳食，是他们成为一家人最先的一餐。 在众人围观下用完膳，举起酒盏饮尽，九皇子挥手让所有人离开， 余下的，就是两个人的事了。 新房内烛火下的他比平日多了几分艳色，皇子婚服华丽沉重，冠冕上集齐了众珠宝之美， 偏生夺不去他五官的浓艳。 “帮我更衣。”似命令似请求，林语新认命的去给他卸下发上的冠，五指为梳帮他散开泼墨一般的黑发。 “你什么时候回去的？没睡好吧？”他在婚前来找她属实任性，自己与其说是要他睡觉，不如说是变相的赶他回宫。 哪怕他强撑，她也发现了他的疲惫。 九皇子被她按着头皮，舒服的眯起眼睛，“赶在吉时前回的，太困了。” 他又没有成亲的经验，哪儿知道程序如此繁琐，光是在宫内祭祀和听训，都几乎快耗尽他的精神。 整天都在跪拜中度过，撑着这一身行头，不负皇家威严，如今才算是轻松了。 林语新低垂了眼为他解外衣的腰带，他斜着眼睛在烛火下媚眼如丝的看她， 被她无情的嘲讽，“你还有体力么？老实点！” 九皇子表示被击中了，乖乖的等她帮着解开厚重缀满奇珍的婚服，他没骨头一般的靠在她身上， 叽叽咕咕，“本来还说要你好看呢……” 被热毛巾阻了后面的话，林语新跟伺候小孩儿似的把他脸上的妆卸去，不放过任何角落的余粉， 他还在找话题，强撑精神，“我妆容好看吗……” “好看，”林语新正面瞧着洗干净了，温声道，“乖，去睡，明早我来给你上妆。” 扶着他裹入新床塌，因着褥间的红枣与花生桂圆，他扭着身子说不舒服， 林语新半跪着扫作一堆，再抬眼时，他已经安静的睡着了。 看来是真累着了。 第267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51 267-51 新婚第二日要去给陛下请安，俩人想赖床都不行。 说好了她给他上妆，九皇子换好衣服，散着头发等她，不允许她说后悔。 内侍与宫人们侍立在侧，捧着发冠发饰，还有一应各色胭脂水粉，面色各异，或期待或揶揄。 林语新洗漱出来就碰见这场面，被数双眼睛盯着，没有恶意只有好奇。 “你说的，要给我上妆。”九皇子向着她勾手指，“这是要见陛下的，来啊！” 惯常服侍他头发妆面的侍儿，随时准备补救。 林语新甩甩手，大大方方的瞧了一圈儿“化妆品”，挨个在手背上试了试颜色， 看起来极为熟稔的开始了。 开玩笑！她不能给自己化，这一手技术依然还在呢！ 不同于婚礼妆容把他往柔和了化，她偏要把他原本的眉峰勾勒出，眉尾斜飞入鬓， 和她初见他时那样，几分凌厉。 在她看来，他无需多余的添笔，原本就是极清晰的五官，多了容易过艳。 再为他编织好头发，拢入发冠，初见时的他就又一次出现了。 “这样可还行？”镜中女子站在他身侧与他对视，她侧过身手扶着他的下巴迅速一吻， “你喜欢吗？不喜欢就擦掉。” 九皇子眼光淡淡往她身后一瞥，见侍儿们都老实垂头没有任何异样， 这才点点头表示喜欢。 新婚的俩人如胶似漆，女皇按照常理说了几句规训就放人离去，后位无人， 九皇子只能和后宫侍君贵君们，还有太女的大夫郎聊天。 他的姐夫抱着个胖女娃落眼在他的眉宇，“既已成婚……便改了妆容吧。” 过于锋利恐生矛盾，他也是为了九皇子好。 然而没想到他的回答是，“晏真化的，我也觉得甚好。” 人家小两口的情趣，他好像多嘴了。 大夫郎讶异道，“林探花还会上妆？她一个女子，竟如此手巧吗？” 她确实顺手的很，九皇子后悔没问她如何会这些，也许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他与众人闲扯，逗一逗皇姐家的小胖娃，心中暗暗决定，他也要生个和她差不多的娃出来。 而另一边的林语新和太女，话题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作为太女亲弟弟的妻主，林语新天然就在太女一边。 对于太女来说，手上的人不做点事，她心里就很不舒服。 “你对于自己的仕途，可有什么想法？”太女直截了当的问道， “在孤这里不必虚言，孤要听实话。” 林语新的想法里自然是先在翰林院混些资历，再图其他。 但是太女已经问起，也许是心中有了想法，只想听她表个态。 “臣当尽心为太女殿下分忧。”她能说不吗？ 她是储君，是未来的君王，哪怕自家男人是她的亲弟， 她也必须把她当作陛下来对待。 “你的婚假有十日……先过完了再谈，”太女揉揉手指，“不然小九非得提刀来见我不可， 他期待已久的婚事，孤可不能给她坏了心情。” “是。”林语新只能答道。 “还有，先别与他说……” 第268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52 268-52 这是九皇子期待已久的婚期，日日歪缠，他也不嫌腻。 皇子府里到处都是俩人的身影，婚假一过，林语新便在他依依不舍的目光里去“上班”， 非得她好一番安慰了才肯松手。 “以后每日都要起这般早吗？天都还未亮。”他拢着被子语气朦胧，“我求母皇给你换个闲差？” “你起不来就去睡，不必送我，”林语新其实也有些困，但是职责在此，不能偷懒， 她也不想让他去求人，哪怕那是他的母亲。 “好好睡，”林语新以一个早安吻结束对话，她身边跟着的护卫是他精心挑选过的， 带着小食与可以置换的外裳，在天色将明时就离去。 九皇子强撑着睡意目送她走远，回了卧室又钻进被窝里，滚到她之前的位置， 闻着她的味道和剩余的体温，又一次沉入睡眠。 直到天光大亮，卧室外的侍儿和宫人们，备好的热水换了几遍，他们主子还未醒来 。 难道是这段婚假九皇子精力耗费太过？大侍官使人去厨房照常煨一罐鸡汤，还将驻守的太医叫来候着。 近午时了，九皇子才醒来，腹中空空，饿的有些难受。 还未完全装扮好就招来膳食，胃口大开，将将是曾经在宫中时的两倍！ 若说殿下与林大人的婚假食的多也正常，俩人消耗都大，可昨日殿下老老实实，房中一丝动静也无。 内侍为他递上漱口的茶，小心问道，“殿下较平日多食许多，可要传古太医来瞧瞧？” “不过是吃多了而已，”他不以为然，但是想到了什么，他吩咐道，“把古太医叫来。” 他放轻了动作半躺在榻，有侍儿为他拿来毯子盖上，他出神的自己摸了摸脉，什么都察觉不出来。 古太医不敢看衣衫不整的九皇子，隔着手帕按上他的手腕，皱眉换着姿势尝试。 内侍担心不已，“怎么了？古太医？可有什么不妥？” “这……”老太医一脸褶子露出苦相，九皇子才刚成亲，怎么会…… 男子示意所有人出去，活动手腕无所谓道，“说吧，有什么好隐瞒的？” “这……也许是老朽实力不济……或许，可以叫太医院别的太医来瞧瞧……” 九皇子瞥一眼她的苦脸，“是不是有了？” 他直白说出来，古太医觉得自己是不是触碰到什么秘密了，额头都是汗水， “殿下！也许是老臣误诊了！时日太浅，老臣其实也没有把握！还请让老臣求助于太医院！ 里面有更加高明的太医来为您诊治！” 九皇子冷笑道，“多大事儿！怀了就怀了，你怕什么！！” 她不是怕，只是谁也不想沾染是事故啊！ 九皇子才成亲，林探花再强，也不能才过了婚假就让他怀上不是？ 难道说，九皇子肚子里的，不是林探花的娃？ 古太医整个人都慌了，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啊！太医院里最怕出现皇室新闻，是不定就是掉脑袋的事啊！ 第269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53 269-53 妻主拼前程，夫郎理后方。 林语新悄然离京，九皇子去拜访了林母和林父，邀请二老去皇子府，遭到了委婉的拒绝。 二老怕规矩，直言自己在小地方待惯了，就守在林宅即可。 九皇子瞧着林父的眼光不似作伪，偶尔带着二老去后宫见林贵君，抱一抱还是奶娃娃的小皇子。 同母异父的小娃娃对他格外好奇，他隐秘的护着肚子离的远些，让林父瞧见，心下狐疑。 不过人家是皇子，用不着他去指手画脚，林父很快就把心思放在小皇子的身上，琢磨着要给他缝个小帽子小肚兜， 就像林贵君小时候那样。 寻常人家的父子温馨让九皇子有些羡慕，他告退后悄悄来到父后生前的宫殿，为殿中父后的灵位点上一炷香。 “儿不孝，幼时不能理解父后的痛苦。” “父后你看到她了吗？儿找到心灵相依的人了，遇见她是儿这一生最快乐的事。” 他摸着自己的肚子，“我们会是和美的一家人，她绝对不会负我。” 你说过，不要重复你的人生。 儿一定能做到。 林语新的身边几乎全是他的人，所以她的一举一动都会随着信鸽落入他的案桌。 她赶路的时候晕车了，她嫌弃路太烂了，她睡梦里叫他的名字了…… 事无巨细，统统上报。 九皇子安然的在皇子府内养胎，谁也不见，时时关心她的动向， 和侍儿吐槽她被他给养娇气了，“最开始见她的时候，坐了这么远的船都没事，如今坐马车还晕了！” 侍儿递上来小份切好的果子，“那还不是因为您惯着呢，林大人一入京城，身边一应都是您给准备的，可不得被您养娇了。” 皇子手里的东西哪有差的？也就是林语新粗线条，分不出好歹来。 “我的人，娇就娇了。”九皇子翻看呈报上来的信息，“近几日怎的少了？她如今可到了江南？” “算路程，应是到了。”侍儿摆手让人去瞧信鸽还有没有，“许是太忙，殿下莫急。” 九皇子撑着脸悠悠翻着信封，“让人看着些，别让那起子眼皮浅的扰了她办案。” 江南路，十里烟云，软玉温香。 他对她有信心，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总有人会寻到对了她胃口的送到床上去， 身边人若是不得力，让她吃了亏如何是好。 “皇姐也真是的，查税之事怎能由她去办……”在林语新面前九皇子没说，是怕引起她不开心， 如今私底下就他一个，对她的担忧胜过一切，都开始抱怨自己的亲姐了。 新的信鸽飞来，侍儿取下来信筒递给九皇子，他打开来一瞧便立刻直了腰，脸也沉了下去。 林语新到了江南的第二天，便将一名贪税的官吏，斩了！ 她向来对外温吞好说话，偶尔在他面前才会露出些不一样的姿态，但是她属实不像是杀伐果断的人！ 这是她做的吗？ 是陛下还是太女赐予了她权力？可以不用上报京城便可斩杀贪官污吏？！ 九皇子隐约感觉，她这一行，也许没那么轻松。 第270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54 270-54 林语新没想到的是，走的时候好好的，回的时候，夫郎肚子都滚圆的了。 她手足无措的跟捧着珍贵瓷器一般，靠近了不是，离远了又被他瞪。 特别是当两个人的重量压在她身上，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九皇子捞住她的手摸肚子，“你的血脉！怕什么？” “哎，轻点儿、轻点儿，”林语新浑身僵硬，担心自己按的太重会弄疼他，“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了又如何，你就不去江南了？”九皇子翻了个白眼，“而且你留下来能做什么，只会惹火。” 在江南大杀特杀的她，回了京城便被一众官员躲着，生怕她的大刀砍在自己的头上。 有特权了不起啊，任她几品大员，朝中栋梁的姻亲，甚至皇室宗亲， 该杀的杀，该判的判，其手段跟她这张温和美人面大相径庭。 去向陛下面前通报的时候，女皇盯着她跪地的身影，神色复杂。 她确实给了她“斩奸佞，先斩后奏”的权力，但也没想过她能实行的如此彻底。 自科举到后来与小九成亲，所有人眼光里的林探花都是个完美书生模样， 所以女皇原本只想拿她来做明面上的靶子，暗地里派另一得力干将去查明税收账本。 她倒好，杀的江南如今官荒，她还得尽快添人去稳住局势。 不过……瞧瞧国库里收回的银两，女皇决定暂且就放过她。 “爱卿好魄力，当真是为朕解了忧，”女皇手里是她呈上来的账册，和厚厚一叠官员罪责文书。 “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林语新察觉到女皇并不如她说的那般高兴，不敢抬眼，掷地有声的请求， “臣夫郎有孕，求陛下赏赐臣育儿长假，让臣陪着夫郎生育孩儿。” 女皇陛下无语道，“你是能帮他生还是怎么的？” 升官之际，还要特意请假？！ “这是臣与夫郎第一次做母亲父亲，”她难得在女皇面前流露出几分温情，“他一定是害怕的，臣陪着他一起害怕。” 女皇火气这才完全消弭，想起小九很久没进宫了，问道， “他几个月了？可还好？” 林语新不好意思的回答，“回陛下，六个月了，除了胃口大些，旁的都挺好。” “哼，六个月了。”你俩成亲都没满六个月！女皇想骂人，又觉得她确然是个好妻主， 拿起折子扔到她身上，“回吧。” 林语新捡起折子见陛下已经批准了假期，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陛下……那俸禄……” “你不干事儿还想要俸禄？！小九那里缺你这三瓜俩枣了？” 她那点儿俸禄对于九皇子来说确实什么也不算，但是苍蝇腿也是肉不是？ 都要养娃了，银子不是越多越好么？ 最终还是被惹怒的女皇怒吼，“滚回去！” 林语新恹恹的出宫，谁知宫门已经等着女皇的贴身内侍，拦着她行礼道， “陛下有赏，还请林大人止步。” 于是带薪休假没有薪，但是有婆婆送的整箱整箱的金子。 赚了。 第271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55 271-55 爱带崽子的林大人总是被朝中人私下里笑话，说她被九皇子吃的死死的，一个侍儿都不敢碰，连应酬都不敢参与。 简直有损女子的威风，妻纲不振。 这话甚至传到了九皇子的耳朵里，气得他手里的甜汤都给扔了出去。 “别气别气。”林语新怀里还搂着崽，又给他舀了碗新的甜汤，“这不是说的没错么，你生气啥。” “她们敢看不起你！”九皇子怒目圆瞪，“自己立身不正，还怪别人清白，什么东西！” “哎，都是酸，”林语新觉得倒也不是看不起什么的，官场之上，都是以品级论高低，不过就是酸她升的快。 她也纳闷的很，女皇陛下为什么一边嫌弃她又一边重用她的？ 事太多，让她都没时间陪娃，好不容易守着九皇子一家人欢欢喜喜了，又让他听到些传言来。 九皇子本来被她安抚住的火气，想起某个新的传言，又突地冒了出来， “对，酸着呢！有人畅想着哪一日你大权在握后厌弃我冷落我，另立新家呢！” 他危险的眼光看过来，“晏真，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不看。 林语新怀里的娃递给他，把身边的侍儿都挥退了，坐到他的身边去，悄悄说起大事。 “你知道，陛下的身体不太好了吗？” 他当然有所耳闻，但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女皇为着个肖似他父后的侍君，身体险些被掏空， 他和太女对坐都没法提这事儿。 “妄议陛下身体，你是觉得女皇还不够嫌弃你吗？”九皇子拉着她，“这事儿你别管。” 储君是他的皇姐，林语新跟着太女也帮她扫清了障碍，即位只是时间问题。 “不是……我就是想，万一……我想把哥哥接出宫住，”林贵君在她记忆中很早就入了宫，这么多年来也没见过外面的样子， 后宫中的事他从不说，但是她的位子越来越高，他在后宫的脸色就越来越好了。 她不愿意他的下半辈子都继续消逝在后宫里，待太女登位，后宫就是太女侍君们的天下， 他们这一批有女儿的可以跟随女儿抚养，有皇子的，就得全看新帝的心情。 或许去守皇陵，或许去皇家祠堂青灯古佛，或许……由宫外亲眷扶养。 “到时候给小十七一个府邸，林贵君带他住着，成年了再由皇姐封位。”九皇子想的全面， “这不是难事。” 他也同意那便是再好不过了，林语新还没来得及高兴，九皇子怀里的崽儿就尿了他一身， 他忍不住皱眉把娃递给侍儿，觉得他慢了一步，怒道，“笨手笨脚的！轻一些！” 林语新站在换衣服的他面前，眼神在他的腰上流转，九皇子拉住她的手就摁在自己腰上，“想摸就摸！” “唔，你有没有觉得，最近你脾气不太好？”林语新笑着问道， 这句话又惹了他火，但是回想起他确实经常莫名的生气，几乎是没多大缘由，这不像他。 “你是不是又怀了？” 第272章 女尊炮灰和金贵皇子56 272-56 都说林大人的一生是被老天爷宠爱的一生， 先是哥哥进宫，然后科举一番折腾后，捡了个探花，还娶了个皇子， 自此官运亨通，女儿儿子皆有。 钱、权在握，在世间众女子的心中，她就缺一个“色”字了。 手握大权，却只有一个男人，哪怕是个皇子，在众人眼中，总是不足的。 于是期待着她哪天养了外室，或者与九皇子分居的人，远比想象的多。 九皇子早就不在乎了，她自愿让他吃的死死，多少年来安定了他的心，与其担心她去找别的男人， 他更忧虑自家的孩儿。 自从老三出世，林语新就不让他生了。 他不是个爱带娃的，反而是三个崽都在林语新的怀里长大，健康快乐，谁不说养的好。 一转眼老大都十五岁了。 大女儿集合了俩人的优点，极为俊秀，身高腿长，优雅贵气。 二儿子长得更像他一些，眉眼凌厉，高大……强壮。 想到这里他就一肚子气，妻主是怎么把男儿家养成了爱舞刀弄枪的性子？是怎么练出了一身的腱子肉？ 他不会带孩子，她不是很会吗？！ 他那副样子……以后怎么嫁出去？！ “我又不知道男孩子怎么养的……”林语新确实不知道女尊社会的男儿应该怎么养，反正她是和大女儿一起带的。 各自都按照本性成长，一起习武的姐弟俩，大女儿就学了个大概，强身健体就够， 而儿子偏生就爱的很，她专门给他开辟了个演武场，请了武师来教。 “宫中的教养会，是你自己把人赶回去的。”九皇子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控诉她之前的任性行为。 林语新一边给他上妆一边陪他唠，“他们教的什么啊？男儿不能吃太饱不能长太高……好好的这么作践自己干嘛，又不是没得吃。” “你不作贱，长得也太壮了啊！”九皇子后悔自己心大，放手给林语新带娃，“我好好的儿，以后去哪里找个好妻主……” “我觉得挺好的，肯定有人就喜欢他那样的。” 林语新拾起一只笔，给他在眼尾点上一颗痣，瞬间魅色横飞，九皇子瞪她的眼神都可爱了。 她低下身在他唇上啵一口，“别担心了，他又无需去依靠谁。有没有好妻主，都不如他开心重要。” “说的好听……”九皇子心里其实已经接受了她的话，在她为他束发的时候，侧脸瞧自己的面部， “岁月无情，我都要长皱纹了。” 他时刻记得自己比林语新大一些，在她收手的时候拉她到面前仔细瞧，“你怎么没长……” “大概是因为你比我辛苦吧。”若不是她及时制止，九皇子估计还要继续生下去。 生育对身体造成的影响，她想这个世界没有女人比她懂。 “成熟的男人最有魅力了，”林语新一句话就让九皇子开心，为了证实她的话， 他环住她的腰眨眼睛，“要不我们迟一会儿再去用膳？” 让孩子们等着吧，反正他们早就习惯了。 ──── 肚子空空的三人又一次等的无力，那不知羞的母亲和父亲才满面红光的起来。 林语新假装咳一声对女儿儿子说，“以后饿了就吃，不必等我们。” “礼不可废。”大女儿一本正经，在宫中上课的时候学了一身规矩，让皇子府内从来不在乎规矩的妻夫俩日常难受。 吃饭时，九皇子瞧了一眼身旁比姐姐和妹妹都壮的儿子，甚觉糟心， 在看到儿子干净利落翻身上马的时候，又免不了和林语新一样感叹，孩子长大喽。 他从不费心大女儿，便是老三那个随性烂漫的性子，也从不忧心。 只有二儿子，让不靠谱的母亲林语新带大后，九皇子才开始操心到掉头发。 墩墩性子沉闷，不爱说话，更是半点儿撒娇都不会， 拳头一捏紧，手臂就能绷起清晰的肌肉线条。 九皇子让他多出去玩，莫要一心练武，待在家里怎么能找到心上人呢？“我当初也是出了京，才遇见了你母亲。”他一想到初见她时的船舶和夕阳，就柔和了面容， “见她第一眼，我就知道她一定得是我的。” 他鼓励墩墩，“若是见到个喜欢的，不必害羞，先查查她人品如何，再下手。” 这算是他的经验之谈了。 男孩儿五官和父亲长得极像，对父亲的经验求知若渴，“父亲如何拿下母亲的？” 九皇子表情一滞，模糊了话语，“……你母亲挺好拿下的，她本来就喜欢我。” 她虽然一开始没有主动说，心里也有诸多的纠结，但是他一剂猛药下去，这不什么困难都迎刃而解了？ 但是这个经验，他不敢教授给孩子…… “她喜欢你的时候，不必你做什么，都能在一起， 如果她不喜欢你，无论你做了什么，都只会惹她厌烦。 有父亲与你母亲在，你不必有什么顾虑。” 说到最后，九皇子认同了林语新教养孩子的方式，墩墩有没有妻主重要吗？ 他快乐最重要。 夜晚时，九皇子辗转反侧，自己要不要把和林语新的关键事件告诉孩子？ 他偷偷去了儿子的房间，思考好一会才悄悄掀开儿子的被子和衣服，朝下面瞄了一眼。 然后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他的儿子。 男孩子羞赧的惊醒滚进被子里，满面通红的吼道，“父亲！你干什么！” “你是我的肚子里出来的，羞什么。”九皇子满不在乎，非常认真的告诉他， “明日给你送些书过来，你好好学。对你以后有好处。” 都是他与林大人和谐生活的功臣哪！ 第二日晨起，父亲的贴身侍儿搬着一箱两箱的书放在他的卧室，红着脸急匆匆退下， 男孩儿把腰带系紧了些，又套上一层裤子，这才好奇的拾起一本书翻开， 只一瞬他那肖似父亲的脸爆红，眼中水光盈盈，“啪”一声把书扔回了书箱， 滚落床上，拿被子捂着头，羞的脸都抬不起来。 父亲、父亲真是…… 第273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1 273-1 已经夜晚时分，露天奴隶市场上依然还有大批奴隶待售， 他们手与脖颈都被束缚住，顶着牛毛细雨，瑟瑟发抖。 有的人瘦骨嶙峋，蜷缩在角落如同死去一般， 有的人围挤在一起取暖，力图度过备受煎熬危险重重的夜晚。 最显眼的地方竖起燃烧的火把，一名有着绚丽金发和健壮身躯的男子，双腿叉开跪地，双手被反绑在巨大的木桩上， 他头颅低垂，火光下暴露在外的蜜色肌肤，一道道伤口在往外渗着血液。 火把烧的噼啪作响，男子一动不动。 夜色中无声飞来个小小的黑影，煽动翅膀无序飞过人群上方。 紧接着三四只、五六只…… “来了……要来了……”奴隶们挪着脚想躲，奈何脖颈和双手都被绳子紧紧束缚，根本容不得他们逃跑。 越来越多的蝙蝠引起恐慌，一部分奴隶们开始哭泣、祷告，一部分则麻木的看向黑夜， 在夜色中寻找即将到来的身影。 嗒、嗒、嗒 脚步声不疾不徐，女子身上的黑色修身长裙勾出曼妙的轮廓，高开叉的裙摆在行走间瓷白的腿若隐若现。 一手持着把黑伞，一手拄着手杖。 近了些，能瞧见她还带着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精致的下巴和暗色的唇，嘴角微微下撇。 她挟着黑暗与蝙蝠同行，若无故意的声响，没有谁能发现她。 “吸血鬼……” 奴隶群中不知是谁哆嗦出声，随即恐慌更甚，女子停住了脚，微张了唇露出一对尖牙来。 没错，我就是吸血鬼。 她似乎是夜晚奴隶市场的主顾，围绕着他们慢慢的行着。 燃烧的火把旁，那一头金发如灿阳，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女子走近些，举起手杖挑起男子的头颅，他紧闭的眸子和微弱的呼吸，以及身上香甜炙热的血液， 无不说明，他伤重到快要死了。 噢，可怜的孩子。 身后人的动作带起空气流动的声音，她头往右一歪，正好躲过偷袭者的尖爪， 旋身正好站在偷袭者身后，手杖击向他的腿骨，只听“啪”一声，背对着她的身影就无力地跪了下去。 即便这样了，他还要转身龇牙，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声。 初拥的幼崽，还没教好就放出来了。 她又一杖击向他的嘴，打落几颗牙齿，一脚踩在他的背上，任他怎么挣扎嘶吼威胁，都不动如山。 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划过露出几滴无色血液，这只幼崽吸血鬼这才安静下来， 仿佛失去动力的玩偶，在她踩过他时也毫无反应。 她掌心的吸血鬼血液滴落在金发男子露出的伤口上，一股轻烟冒起，男子轻哼出声， 伤口蠕动着愈合，而他，也在迷糊间睁开了眼睛。 目之所及的暗红唇角轻勾，她靠的极近，似乎在嗅他的气味， “太阳的味道。” 女子声音懒懒，不等他说话就抽身而退，袅袅娜娜地拾起地上的吸血鬼幼崽的腿，倒拖着他，离开了奴隶场。 你是谁……？ 第274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2 274-2 “亲爱的，我的酒会你可一定要来。你知道在哪儿举行的，我有礼物送给你哦～” 黎心成了吸血鬼后唯一的朋友玛佳给她送来了这封信。 她离群索居很久，始终不肯融入吸血鬼大家族，大多数时候还是像个普通人那样活着。 无论谁邀请了什么酒会舞会，她都给拒绝掉，以至于吸血鬼家族里，她几乎是最神秘的那位。 玛佳难得在自家城堡里办酒会，她无论如何都要去捧个场。 吸血鬼的生命漫长又无聊，有的热衷于去人类世界和神职人员们斗，有的就喜欢住在古堡里，寻欢作乐， 腻了就缩进棺材里沉睡个百十年甚至几百年。 她睡了多久？她都不记得了。 玛佳的城堡在深山的一处峡谷中，形如童话般的配色，在黑夜中依旧鲜艳。 城堡上空盘旋着一群群蝙蝠，无声无息。 烛光从城堡的窗户透出来，时不时就有马车停在城堡门口，走下一名珠光宝气穿着巨大裙撑的贵妇， 或挺直了腰，一身黑色燕尾服的绅士。 只有她撑着把伞，着一身黑色修身长裙，乌黑发丝盘起，只在颈部和手腕配着翠绿色的翡翠，更显肤白。 她的出现吸引了部分目光，对于在场大部分人而言，她绝对是个生面孔。 玛佳背着光站在门口迎客，见着她就提起裙撑奔跑过来，“你来啦！” 刚下马车的绅士风度翩翩，“玛佳小姐，那是您的姐妹吗？能不能认识一下？” 玛佳看都不看一眼，“她是翡翠夫人。收起你那恶心的眼光，不然我会抽出你的脊骨，扔你去喂鱼。” 还年轻的吸血鬼很容易抑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极其容易失态。 而这一只又不知道是谁家的新人，看在长得不错的份儿上，玛佳决定暂时原谅他好了。 “夫人，你还没找血奴吗？”黎心作为吸血鬼长久沉睡过后，有一段时间曾经忘了自己是谁，给自己起了个翡翠的名字，于是就这么沿用下来。 而“夫人”两个字是对于年纪大资格老的女吸血鬼的称呼。 “找来做什么？活不了多久就得死。”她不是年轻吸血鬼没血喝就狂躁，也不喜欢自家城堡里住着陌生人。 “你之前的血奴活着几个？不会又去买奴隶了吧？” 玛佳年纪比她小多了，身边永远都不缺年轻力壮的血奴，只是吸血鬼的酒会不能没有新鲜的血液， 她才去买了新的奴隶来，让众宾客换换口味。 “买了很多，”玛佳凑近她的耳朵，“我特意给你留了个最好的，保证可口。” 她脸上的得意溢于言表，拉着她去准备好的客房，“当当当当──亲爱的，看！” 关上房门，一个有点熟悉的金发男子蒙着眼，被呈大字型绑在床上，蜜色肌肤肌肉隆起，看起来诱人的不行。 玛佳求夸奖，“怎么样？亲爱的，我都不给自己留着，特意送给你，好不好？” 翡翠只想知道，怎么又是他── 第275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3 275-3 他的乖觉没有得到她的欢心。 黎心原本就只是随意应付了事，她若不挑一个，玛佳觉得自己照顾不周，不知道还要找多少奴隶前来。 她坐在桌上，手握住那瓶血酒，想起那股子味道，没有倒下去。 男子见她无动于衷，垂下眼眸把腰挺直了些，让自己的身材更加显露出来，垂着头做恭顺状， 这是奴隶场训练出来的标准姿态。 黎心伸手握住他的下巴抬起来，对上他的眼眸中没有收回去的复杂， “你原本可以从奴隶场逃走的。” 他那天伤重几近死亡，但是她给他的吸血鬼血液，足够让他的身体恢复， 按照他的体格，要挣脱绳索不是难事。 到底是什么原因他又会被绑在玛佳城堡的床上？ 她撑着头等了一会儿他不回答，黎心就放弃了，一只脚点点他腿上的肌肉，命令道， “退回去。” 男子膝盖后挪，退到一步远停下来，虔诚的等待她的命令。 如果他真有表现的那么听话就好了。 门外大厅悠扬的乐声响起，闭眼的黎心将整个城堡的动静都听入耳中，偶尔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被她自动过滤。 城堡外的虫声和蛙鸣，包括树叶沙沙声，还有…… 拉动弓弦的声音。 她睁眼瞧着老实跪坐的人，曼声问道，“名字？” “阿利亚·克因斯。”说完顿了一下，才想起要加一句，“主人。” “说谎。”黎心一眼看破他的伪装，“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又一次闭嘴，她无聊的撑着脸看窗外漆黑的夜色，声音凉凉，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么？” 男子抬头，用他那双瑰丽的紫色眼眸看向她，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您不会。” 不会？ 黎心顿觉好笑，她在这个鬼世界活了多年，最开始还有身为人类的善良，可是在长久的时光里， 她身为人的那一部分，早已被黑暗一点点的吞噬。 如今她再看镜子，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您救过我，是个好吸血鬼。”男子的声音低沉如琴弦的拨动，笑起来眉眼弯弯，明明是个少年模样， “如果您不选我，落在他们的手里，我一定会死。” 说完得出最终结论，“您不会无缘无故杀我的。” 这也是他在她面前乖乖的原因。 他落入吸血鬼的老巢，以本身的力量根本脱不了困，作为奴隶被买来的他， 要么沦为被控制的血奴，要么被某位与会者一时兴起，吸个干净。 在听到她声音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活路就在眼前。 “谁给你的勇气，相信一位吸血鬼不会杀你？因为外面那些人？” 黎心点破，“就算请来了猎人和牧师，也不会对这里有半点儿影响。” 外面来的人数不多，黎心不是没遇到过人类与吸血鬼对抗的场面，但见多了大规模的捕猎， 这一点人数，属实不够看的。 男子听她说起外面的来人，心中一慌，膝行几步前来，“他们只是想来救人的！不会威胁到你们！” 会不会威胁到，又不是他说了算。 黎心眼皮垂下，他想落在她腿上的手收回去，乖乖背在身后，“请不要杀了他们。” “哦，你不是说，我不会杀人么？”她站起身走在窗户处往外瞧了一眼，坐在窗棱上摇着腿， “既然这样，你怕什么？” 他有把握她不会杀她，可是如果被别的吸血鬼知道有人类靠近，会放过他们吗？ 不会…… 他们就是自己送来的现成美味！ “都是来救你的？”黎心歪着头，窗外的风吹起她发髻散下来的一缕头发，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是什么人？” 是在人类社会里有高贵的身份？ 可是身份高贵又怎么会出现在奴隶场里。 男子不肯说出来，但是一想到她能知道，那么别的吸血鬼也许已经盯上了，只是还没动手而已。 他们救不了他……反而会搭上性命。 他眼里满是哀求，“夫人……主人，别让他们过来，别杀他们，求求你了……” 黎心也是闲的，“你拿什么来求？” “您想尝尝我的血么？您一定喜欢的吧？”他极力侧过头露出脖颈上的血管，“给您喝……” 他现在就是她的奴隶，整个人都是她的，连生和死都不在自己的手里，敢向她交换？ 她跳下来，冰冷的手指划过他的脖颈，按压在他些微凸起的血管上， “身上有什么可以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指尖下的皮肤瞬间蔓延起红色，男子整个人蒸熟了一般，支支吾吾道，“有……” 在哪里？ 他身上就只有一个地方有布料，还能是哪里？ 黎心视线往下，那一双跪着的强劲双腿微微收拢，甚至在轻轻的发抖。 “我怕被搜走……所以”不等他害羞完，黎心伸手就摸， 冰冷的指尖触在他从未被人触碰过的地方，整个人都僵住了。 黎心很快就扯出一块儿圆形的名牌，上面刻着繁复的徽章和花纹，另一面是行花体字， “献给我亲爱的儿子──赫兰德·切尔拉维亚” 这个姓让她带起一抹回忆，她回头一瞧，男子腿并拢了， 因为被她发现了他真实的名字，脸越发红。 她冷漠的跃上窗户，“你最好祈祷他们听话……不然就不能怪我了，黄金家族切尔拉维亚。” 说起来她和这个姓，还有那么一点缘分。 她不想玛佳的酒会被无端破坏，这个已经没落的姓氏还剩几人，看在曾经记忆里的一点缘分， 她跑一趟就是了。 赫兰德被她道破黄金家族的身份，听着她落下命令，“在我回来前，老实在这待着，若是出去，后果自负。” “是……主人” 只见她纵身一跃就从窗户消失，赫兰德站起身追了过去，扒住窗户也没追上她的身影。 近五层楼的高度之下，月季花在夜风中摇曳，花丛里还有几对相互依偎的身影。 他被夜风吹的冒起鸡皮疙瘩，脸上的热度也渐渐退了下来，在房间里思虑重重的坐下， 等待他主人的归来。 第276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4 276-4 夜色掩盖下的十余人小队小心翼翼，树林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们的警觉。 为首一名健壮落拓，一脸络腮胡的男人手持弓弩，带着羊皮帽，乱糟糟打结的半长褐色卷发， 身上的皮质大衣和腰间的细剑、小瓶子泛着冷光，每走一步都警觉度拉满。 他身后还跟着用黑色斗篷遮住麻布白衣的牧师，余下的有男有女，看似都训练有素，个个都全副武装，很不好惹。 经过夜色中的行走，体力差的牧师最先开口，“奎恩，你确定你找对方向了吗？” 众所周知，吸血鬼的城堡都是建立在偏僻的地方， 他们高价雇佣来的吸血鬼猎人保证，会带着他们从城堡里救回赫兰德，他相信了他， 可是他们真的已经走了很远了…… “我们的契约上写着，你们要完全服从我的调配，不许质疑。”奎恩老猎人帽檐下的眼珠一转， “你如果想毁约，我是不会退定金的。” 老猎人对自己非常有信心，他们找上他不也是因为他经验丰富吗？ “不、不是想毁约，”身后的众人急忙安抚住猎人的情绪，“还请您继续带路，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付足够金币的。” 有什么能比得上那位的重要性呢？ 有一位足够有经验的猎人带头，总比他们无头苍蝇一样乱找的好。 而且他们也没有对付吸血鬼的经验。 牧师讨了个没趣，拢紧了斗篷紧跟在猎人的身后，“好像也没看到吸血鬼啊……你身上带够圣水了吗……” 奎恩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队伍中的一位女性出声道，“你很期望遇到吸血鬼吗？那又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始终是人类，带着再多的圣物，也不一定真的的能从吸血鬼的手中抢回赫兰德。 当然他们这一次做好了以死相拼的准备，但如果能不和他们正面对上最好。 牧师被怼了两次不敢再说话，手抚着怀里的圣经，心中默念主的名字，暗道就算吸血鬼来了，也得跪倒在主的光辉下。 寂静中只有他们的脚步声，黑色的树影里一个人形默默跟了他们一会儿，见他们居然到现在还没发现她， 她才无奈开口出声，“你们可以停下了。” 猎人反应最快，手中的连弩立刻朝着她的方向射来，余下的众人慢一拍，但也聚集成团，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众人只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一闪，就突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紧接着手腕一麻，手中的武器纷纷落地， 而她也退到了离他们五步远的位置。 “再动手，就不止这样了。”女子轻声细语，仿佛懒得说话。 夜色中的她皮肤白的几乎发光，脖颈上的绿色翡翠幽幽，眼珠漆黑，看起来不像个吸血鬼。 但是没有人类有这样的身手。 猎人仔细盯了她几眼，率先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叫停队友捡武器。 “您有话要吩咐吗？夫人？” 奎恩恭敬的态度让队友大怒，以为他背叛了人类，“奎恩！你在做什么！她是吸血鬼！” 猎人的态度很明显认识她，可是她并不记得有他这号人物？ 她伸出手，赫兰德的名牌从她的手中垂下，“他求我让你们别过去。” 第277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5 277-5 吸血鬼酒会是一场盛宴，美色与美酒的碰撞，释放出人心最深处的欲望。 这一群拥有漫长生命的生物，总是不遗余力的追寻着刺激，乐此不疲。 赫兰德在她回来后越发乖巧，穿上玛佳的血奴为他寻来的礼服，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 他跟在她的身后，随着她站立在舞厅最高的平台处，居高临下看别人的万般姿态。 黎心喝不来酒与血的混合物，也不喜欢舞池里男男女女的勾缠，她更喜欢看他们精心准备的衣裙和首饰， 考虑自己要不要为下一次的沉睡，准备财物。 赫兰德着重观察城堡里的摆设，烛灯的花边，桌子上摆放的食物，跃跃欲试。 “你不会想吃上面的肉的。”黎心跟随他的目光望去，“如果喜欢跳舞，你也可以下去。” 他的脖子上被戴了项圈，那是他有主的象征。 这样就算去了舞池，想对他下手也会有所顾忌，更何况她就站在高处，他不会有什么事。 男子的脚激动的挪了一步，又生生止住，“那个……谢谢主人。” 他还是没有身为奴隶的自觉，被她一句话就放开了天性。 没有了性命之忧的赫兰德，完全抛却了伪装，以一种欢呼雀跃的姿态扑进舞池， 没心没肺的和众多吸血鬼、血奴们，放开姿态的跳舞。 一群暧昧的人中间凑进来一个大胆热情的，浑身洋溢着欢快的舞者，打乱了舞池的气氛，他还完全不自知。 连看着他的黎心都不禁露出笑容，看得出来他十分享受舞蹈的乐趣，眼中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在上方的她看着他一会儿拉着玛佳的血奴转圈，一会儿拍手斗舞，惹了几位吸血鬼在一旁饶有兴致的打量他， 然后看着他脖颈上的项圈，有些犹豫。 赫兰德跳渴了，捞起一杯酒水就灌，然而他不知道酒水是血与酒的混合物，刚一入口就被腥的吐出来。 身边传来淑女捂嘴轻笑，一位年轻的吸血鬼女郎伸手拿掉他手中的酒杯，叫着“小可怜”， “人类可喝不下这好东西……男孩儿，你的主人是谁？我把你换到我身边怎么样？” 她看上了这个小家伙，如果可以，她愿意拿自己的五个奴隶来换，加点金币也可以。 赫兰德退后一步，“我的主人不会换的。” 女郎手指卷着垂下的一缕头发，“那可不一定……小家伙，跟了我，我可以把你转化为我的后代…… 你将会和我们一样，拥有漫长而美妙的生命。” 吸血鬼不轻易转化人类，因为要付出自己的血液，并且终身对后代负责，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但是有非常多的人类，自愿做血奴，就为了有一天，能被其主人转化为吸血鬼。 长生不老，无论什么时代什么环境，都是一部分人类的追求。 “那得看我的主人怎么想，”赫兰德笑着抬头看向楼上某个垂着眼皮看他的身影，“喏，那就是我的主人。” 第278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6 278-6 饿了不知道多久的赫兰德，坐在属于黎心的马车上时，手抚着凸起的肚子，有点犯懒。 他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彻底摆脱奴隶的身份，趁着有吃的，就要抓住机会吃饱。 挑食是活不久的。 黎心瞧他一副懒洋洋的大金毛样子，用脚尖踢了下他的鞋，赫兰德知趣的滚下座位坐在地上， 调整姿态就要做出标准的奴隶跪地姿态，被她制止了， “行了，装什么。” 话音刚落他果然半瘫在地，手长脚长的，块头又大，让黎心觉得马车都逼仄了。 “黄金家族的子孙，怎么成了你这副模样。”黎心靠在窗头，百无聊赖有点嫌弃， “你们的祖先泽尔公爵，那可是风靡整片大陆的美男子，你看看你。” 她一副长辈的口吻，赫兰德本就不怕她，如今更是亲近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多少年？她对时间没有太多印象。 “早就没有黄金家族啦！只有一个被贩卖的奴隶……落到了您的手里。”离开了城堡的赫兰德一点点恢复本性， 双手肘靠在身后，向她眨眨眼睛，“夫人您仁慈些，让我吃饱饭就行了。” 黎心不理他转移话题，“切尔拉维亚即便没落，也永不为奴。我见过的每一个人都坚强、勇敢、热血，他们宁愿死也不受屈辱。” 当初我让你恢复了身体，你为什么不逃走呢？ 被赤身绑缚在床上，过后又为了活着，恭敬的喊她主人。 与她记忆里的黄金家族，相差太大了。 “夫人对他们好像很熟悉，可惜我都不记得了。”赫兰德挪过来一些靠近她，保持在一个她不讨厌但距离足够近的位置， “给您可怜的奴隶，讲讲他家族过去的光辉吧？” 不记得？ “那是你家族的荣耀，你能不记得？”人类的生命在她的面前太短，切尔拉维亚若不是出了几个厉害人物，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面对主人的反问，赫兰德以轻松的语气说出残酷的事实，“我很小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切尔拉维亚了，没有人告诉我呀。” 家族没落，他的人生从天堂跌落地狱，从娇贵的小少爷到路边的乞丐，什么荣耀，都不如吃饱重要。 黎心不会主动关注人类社会，兴衰成败本来是常事，再伟大的家族最后走向衰亡的比比皆是， 她只是又一次感到时间飞逝，原来已经没落到这个地步了。 “你一个人怎么活的？”这个时代生活条件恶劣，温室的花朵落到野外，要生存下来，要遭受多大的磨难。 “就那样过呗……”赫兰德不太在意的看着窗外，尽量语气放松，“做乞丐，当学徒，后来做水手……什么都干过。” 仿佛人生中的苦难都不值一提，“不管怎么样，我活下来了。” 对于人类来讲，活着都要竭尽全力。 黄金家族的孩子小时候都很好看，他是怎么平平安安，成长到现在的？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黎心想到在城堡外要救他的那些人，除了牧师个个训练有素的样子。 赫兰德沉默一会儿，嬉皮笑脸道，“做你的奴隶啊……” 话题又绕了回去。 黎心不想再说话，撑着头闭目养神， 在天上的启明星亮起时，不远处一座孤独的城堡屹立在薄雾中， 尖尖的塔顶，黑灰色的外墙，还有破败的围栏，看起来鬼气森森，和玛佳的彩色城堡完全相反。 赫兰德轻声叫她，“主人、主人。” 黎心幽幽的睁开眼睛，“你先暂时在我这里待一段时间，我给你取下项圈后，你就自由了。” “是。”他不问她为什么，想再听听她的吩咐， 可惜马车停下，黎心踏过他的身体，倏忽间消失不见。 “夫人！”就这么把他扔下了？没别的吩咐？有什么规矩？ 一只乌鸦飞过马车，赫兰德脚踩上地面，面前看起来破败的城堡在黎明时湿润冰凉的空气里，格外阴冷。 “这才是吸血鬼的城堡吧……” 她没有对他说什么要求，赫兰德不知道所谓的“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 牵着马车走进城堡里荒凉的花园，光秃秃的花架和干涸的喷泉，都表明了其主人有多懒得打理。 它曾经也是一座美丽的城堡吧？ 推开锈迹斑斑的大门，室内景象却比他想象的好了许多，只是稍显陈旧了些， 并没有他想象的蛛网遍布，虫蚁乱爬的景象。 他走近了长桌伸手一抹，厚厚的一层灰。 好吧，也没那么干净。 翡翠夫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应该住在何处， 天色渐明，赫兰德撸起了袖子，在城堡一楼到处寻找清洁工具， 哪怕是暂时的住处，他也忍不了这样的环境！ 于是到达城堡的第一天，被夫人丢弃在城堡中的奴隶自己寻了个房间， 整理床铺的时候，布料碎的稀烂，打开衣柜，里面挂着的衣服也早已坏的不成样子。 他乒乒乓乓的收拾，把坏掉的东西都扫出来，在太阳升起时，把还能用的拿出来洗干净晾晒， 俨然当成了自己家，让破败的古堡有了一丝生活的气息。 黎心在地下室的大床上趴着睡觉，这里的房间和赫兰德所见完全不同， 一尘不染、简单朴素。 女子脱下了黑色的长裙，一身素白的宽松睡裙，裹在被子里的脸被长发遮挡着，几分可爱。 某人打扫卫生制造出的噪音让她皱起眉头，眯起眼睛思索自己要不要起来教训他一下。 噢，他又在拖桌子还是椅子？又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黎心爬起来披上一件外衣，起床气十足的慢慢从地下室走出来。 古堡内窗帘紧闭，她在太阳没有照射的地方穿梭，远远的瞧见一片狼籍， 属于他的脚步声走了出去，她在窗帘处轻轻掀起一角。 她的奴隶脱下上衣，露出在阳光下晒成蜜色的肌肤，将破了个大洞的洗好的床单，挂在绳子上掸开， 身上不知道是水还是汗珠，在阳光的反射下闪闪发光。 第279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7 279-7 等赫兰德回来时，在显眼处看见整齐堆叠的新床单和几身男装。 她来过了？ 很明显都是她自用的东西，床单是黄色小碎花，男装明显小了几个号， 裤子实在塞不进去。 然后最底下是一件粉色的睡裙，非常宽松的款式，他一定穿的上那种。 赫兰德抱着这一堆衣服失笑，她真的是特别的吸血鬼啊！ 发现他在自觉的干活儿，黎心也就不管他了，捂着耳朵在地下室入睡， 随他怎么折腾，只要不拆了城堡就行。 赫兰德察觉她的放纵，也就甩开了手脚。 把客厅规整了，荒废的厨房也收拾出来，在过了中午，黎心睡的昏天黑地的时候， 他把厨房锈迹斑斑的刀磨快了，拎着它走入了森林。 夜色起，黑夜生物苏醒，猫头鹰在枝头耸立，大圆眼睛在黑暗中找寻猎物。 黎心黑发散开，穿着绿色的吊带长裙，行过之处，烛火依次点亮。 黑夜中的古堡有了橙色的烛光，她行至大厅处，头顶上巨大的烛台倏忽点亮， 刺眼的光线惊醒累极趴睡在桌上的赫兰德，他立刻起身抽出腰间的刀做出防备姿态， 看见她兴味的目光才松弛下来，不好意思道，“啊，睡着了……” “看来你的人生，比你说的要精彩的多。”普通职业的人不会有那么高的警觉， 而且……“你去打猎了？” 空气中有微妙的血腥气，她闻到了属于动物血的味道。 “是，”赫兰德想起自己没有提前告知她，“这是允许的么？因为厨房没有食物，所以──” “可以，”宠物自己会找吃的，她何必多话，“你自己养活自己。” 黎心朝着书房走去，赫兰德拉直衣角，清了清嗓子，对着正在上楼的她邀请， “夫人！您要吃烤肉么？我在地窖找到些好酒……您想要我的血也行。” 他在这里等她就是为了这一刻，赫兰德把手里的酒瓶摇了摇， “是您存的吗？” 当然不是，她当初抢来这个城堡就没去仔细收拾过，前主人存了什么酒，她完全不知道。 不过……这都多少年了，还能喝？ “你做好了叫我。”因为这个世界那可怜的物资，水果不甜，蔬菜不脆，肉也臭， 黎心几乎是不吃人类食物的。 还好吸血鬼不会饿死。 她舔舔自己收起的尖牙，上一次吸血是什么时候了呢？ 她也应该补充营养了吧？ 赫兰德扬起笑脸“哎”声答应，“那您要我的血吗？” “不用。” 书房的大门在她身后合上，赫兰德收起笑容，摸了摸脖子， 然后提着酒瓶一头钻进了厨房，磨亮的刀起了作用，切好的肉块抹上自己采摘的香料， 和蘑菇一起在火上炙烤，那是他最拿手的美味。 黎心在书房内无聊的看诗歌，拿起羽毛笔也装模作样的写了几行，怎么读都怪怪的， 于是扔下诗歌，去翻别的书。 敲门声响起，赫兰德在门口汇报，“夫人，晚餐做好了，您要来客厅享用吗？” 没有听到回应，他再敲了三声门，楼下客厅传来了她的声音，“下来。” 原来她已经落座了。 只是盘子里摆放的肉块让人毫无食欲，哪怕他加了小花和浆果，也并没有让其看起来好吃。 赫兰德提着高脚杯，为她斟满，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看着他，没有要吃的意思，赫兰德识趣的拾起刀叉，自己先吃一口。 然而没等他喝下杯中酒，她突然起身往外看去。 “怎么了？”赫兰德也站起身，做出随时拔出腰间小刀的架势，“有什么事吗？” “又来了……” 她瞬移到书房拿起手杖，赫兰德一头雾水，“谁来了？什么来了？” “麻烦。”黎心活动手腕，“要跟我去么？” 赫兰德毫不犹豫，“去。” 既然这样，她就不能走的太快，免得这家伙跟不上。 但即便如此，赫兰德依然跟的有些吃力，黎心并不是老老实实的走路，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举伞漫步似乎都是他的幻觉，真实的情况是， 她总是一晃眼，人影就不见了。 如果不是赫兰德本身有点实力，非得被她给甩掉不可。 就这样，她还经常嫌弃的回头，等着他跟上来。 茅草屋聚集的小村庄，黎心跃上屋顶，钻进一间夜晚时分还敞开的窗户内， 从中拖出一只吸血鬼，朝着地下掷去。 赫兰德跟着她不远不近，无法插手， 两只吸血鬼的争斗非常粗暴，绿裙的女子凶残无比，踩碎了对方的腿骨，还用手杖抽了他一脸。 “那个女人给你，我不咬了！”滚地的吸血鬼只要龇牙威胁，就被她手杖抽脸， “不要来我的地盘捕食，你们是听不懂话吗？我说过多少次？” 村庄里极为安静，她的声音在夜空中清晰冷冽， “很久不动手，就无视我的话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走！我走！夫人，对不起！” 鬼哭狼嚎声中，黎心松开踩着他的脚，看着他退后几步， “夫人！请原谅我的鲁莽，我再也不……” 赫兰德的瞳孔瞬间放大，黎心的身后竟然靠近了另一只吸血鬼！ 她似乎毫无所觉，他的嗓子嘶吼出声，“夫人──” “去死吧！老东西──” 吸血鬼手中的尖锐木棒嵌着银，从身后眼看就要刺穿绿裙女子的身影， 然而她闪身就出现在被她踩碎腿骨的吸血鬼身后，一手杖把他抽到了木棒面前。 没有人看清她的动作，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嵌着银的木棒已经插破面前吸血鬼的身体。 而她的手伸入另一只吸血鬼的胸口，微微一动就掏出血淋淋的心脏来，啪一声捏了个稀碎。 两个吸血鬼的身影倒下，绿裙的女子一手持着手杖，一手满是吸血鬼发黑的血液。 赫兰德走近，掏出上衣口袋里的手帕，“夫人，要怎么处理他们的尸体？” “不用处理，”她的手被他握住，仔仔细细的将黑红的血擦干净，“早上太阳出来，就没有了。” 第280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8 280-8 最后还是由赫兰德一手拖一只远离了村庄。 “放在那里会吓到小孩子的。”他给出的理由如是说。 这样的世界哪个小孩子会大晚上出来玩儿？ 现在的吸血鬼们，弱的太阳光一照就能化成飞灰，比火化炉还管用，骨灰都剩不下。 有什么好吓人的。 黎心拄着手杖，这才不疾不徐的慢悠悠的走，赫兰德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 就像初见那天，醒来的他看着她离开。 他本以为他会死在那里的。 伤重失血，夜晚失温。 如果没有她给的吸血鬼原血，他活不下来。 原血是吸血鬼从其转化者的身上获取的血液，决定了其力量的上限。 只获得了一点就能让他身体极速复原，如果有更多或者更强的吸血鬼原血…… 那抹绿色的裙摆摇动，赫兰德摇摇头，不，他做不到。 黎心是一只巡视领地的野兽，绝对的掌控力让她在黑夜中闲庭信步， 就算把后背暴露给他，她也不担心。 他注意到他们走的不是曾经见面的地方，看起来翡翠夫人给自己划的地盘， 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 “夫人每天都会来巡视吗？不允许任何吸血鬼进入？”他打破黑夜里的安静 让俩人的相处不那么无聊。 “这是我买下来的地，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多年以前她为了尝试人类的食物， 买地让人种植作物，饲养家畜，好不容易算得上勉强入口， 她一个沉睡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她懒得再折腾， 但是地还是属于她的。 管你怎么改朝换代世事变幻，她就是固执的要维护自己的地盘，谁都不允许来这里撒野。 后面的路程相安无事，就像散步后回家，黑夜之中只有城堡窗户那一点橘黄的光， 走在他前面的绿裙吸血鬼在破败之中，陡然有几分温暖来。 回来后，烤肉已经彻底凉掉，黎心瞥了一眼就要继续回书房， 而赫兰德陪着她走了那么远的路，早就渴了，倒了满满一杯酒仰头饮尽，黎心刚推开书房的门，餐桌旁的身影就“碰”一声倒地，手里的酒杯也碎裂。 她停顿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下去看看， 眼中一抹无奈，瞬间出现在倒地的赫兰德面前，蹲下身拨开他的眼皮瞧。 真是麻烦。 …… 赫兰德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他已经从客厅的地板回到了他的床上，身下是她的碎花床单， 窗外阳光明媚，鸟儿在窗头叽叽喳喳，像是在嘲笑他的脆弱。 那酒…… 他坐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好些，客厅里的桌上还有半瓶酒，杯子碎在地上，城堡的主人显然不想打扫。 赫兰德换了上衣，认命的继续开始收拾破旧的古堡。 连着好几天，他白天打扫卫生，拖着铁锹收拾院落，出门打猎和村民换一些食物， 凭着这张好脸蛋，他总是能从农妇都手里换来新鲜的土豆和磨好的面粉，还有她们墙角的玫瑰花。 路上在森林深处再采一些蘑菇和浆果，总算可以养活自己了。 黎心不是每一次晚上出门都叫他，有时候他一觉到天亮，她也不管。 仿佛他不是她带回来的奴隶，而是随便在路上捡的小猫小狗。 她连喝他血的欲望都没有，她不是吸血鬼吗？ 这一天，已经收拾好一半城堡的赫兰德，把野花和玫瑰有序的种在院中， 想象了一下花枝攀上栏杆，会有一日绽放芬芳。 天色渐晚，他在厨房忙碌的时候，黎心持手杖像往常一样出去了。 他只好蹲在客厅内等，这一次没敢去拿酒窖里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酒，只倒了两杯水， 摆好了烩蔬菜，新鲜浆果，还有煮豆子，煎肉排，等她回来。 昏昏欲睡的他忍不住趴在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脑子里拉响警报器，冷意袭遍全身， 他打了一个激灵，突地醒来。 黎心正微弯着腰把桌子中间的那盘浆果拿出来，赫兰德扯起笑脸问，“夫人回来啦？您要尝一尝我做的菜吗？” 她垂眼一瞧，毫无食欲，面无表情的抱着浆果盘，雪白的两指夹住熟透的果子，送入唇中。 “您尝尝？”他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多年来自力更生，好歹曾经靠这手艺养活自己。 可惜面对的是挑食到极点的吸血鬼，她眼中的嫌弃严重打击他的心，不知道是为着什么原因， 她还是很给面子的拿餐刀挑起一块肉排，小心翼翼的凑在鼻子边闻着，然后咬了一点小角。 “呕”女吸血鬼的脸皱成一团，多往嘴里添了几颗果子才压住味道，然后一闪就消失不见。 ……有那么难吃吗？ 赫兰德捡起被她扔回盘子的肉排，就着她咬过的位置尝试一口，挺好的啊！ 嘴里嚼着肉，她的声音不知从哪儿传来，“他们来找你了，明天等我把你的项圈解掉，你就可以走了。” 他腮帮子的动作慢下来，喝了一口水没说话，黎心想到他几天勤勤恳恳的劳作， 她对现在的城堡还算满意，“二楼的储藏室有些金币，你可以去拿一些，算是这几天工作的报酬。” 过了很久，赫兰德把桌子上的食物一扫而尽了后，才从嘴里吐出了一声，“是，主人。” 这天晚上，即将获得自由的奴隶久久无法入睡，躺在床上一手垫后脑勺，另一只手的食指绕着项圈上的绿宝石， 望着夜晚窗外的弦月，猜测他的主人现在在干什么。 他该走了吗？ 天亮之际，赫兰德推开储藏室的门，里面是她储藏的金银珠宝，一箱摞着一箱，随意堆放。 他就像误入龙守护的宝藏，身在其中，不知道是金币还是他的头发更耀眼。 “这是在考验我吗？”赫兰德捡起几枚金币放入口袋，然而看到一个敞开的盒子里，完整的整套翡翠首饰时， 他把金币扔了回去。 这才是她最喜欢的东西吧？她似乎对绿色情有独钟。 挑选了最显眼的水滴形项链，他把它绕在指尖，就像握着她凉凉的手。 弯起的紫眸与快滴下来的翠绿对视，他想，她一定会生气吧？ 生气的话，就来追吧。 我就是小偷。 第281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9 281-9 她的奴隶没等她给他解掉项圈，就急着跑了。 黎心回想起自己似乎有告诉他，先给他拿掉项圈再走，然而他还是迫不及待跑路， 他不在乎 另一边，赫兰德已经和自己的队友们汇合，暂歇在一户农家的羊圈，他们好奇的询问他都经历了什么， 竟然能从吸血鬼的手里，完完整整的逃出来。 他们觉得给奎恩的金币白瞎了。 “我们请吸血鬼猎人去救你，结果你自己能逃出来！给我们说说吧，有什么传奇的经历？” 塔莎取下腰间的镀银细剑，喝一口刚打的水，“比如那天拿着你名牌的女吸血鬼，是怎么回事？” “就是！她是什么夫人来着？那老猎人不让我们动手，你们都认识她吗？”壮汉杰森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赫兰德和队友集合后，似乎没有想象的那样高兴，比往常沉默了很多的男人望着夜空，希望会出现那个身影。 “没什么传奇的，不过是背叛。”他的语气不像以前那样充满生气，反而有一种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还不叫传奇？等等，背叛？被谁？ 对此一无所知的队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赫兰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是一个雇佣小队，主要接护卫任务，同时也会接一点不大不小的悬赏，挣些外快。 特别是赫兰德好似什么都会，他有时候会单独行动， 只是这次他突然失去踪迹很久，他们才会一路追踪过来。 赫兰德不想多谈，“做任务出了点问题……” 世间流传黄金家族秘密藏着数不尽的宝藏，他在看望老朋友的时候被出卖， 用尽全力逃走，受伤后被奴隶主捡到，又是一顿毒打，才伤重到几近死亡。 想要从他身上得到宝藏线索的人越来越多，他的身份从未隐瞒过，可预见的未来会有更多麻烦。 哪怕是他的队友……他们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对他生出贪念？ “赫兰德，你和那位女吸血鬼是不是……嗯？”杰森看到了他戴着的项圈，想起传言吸血鬼会养血奴， 除了供血之外还有别的用途，猥琐的笑道，“怎么样？什么感觉？” 塔莎斜眼嫌恶的走开，不想再听到余下的内容， 而赫兰德严肃的脸转过来，“那是翡翠夫人，不要用你肮脏的思想玷污她。” “嘁，什么夫人？老寡妇吧？”杰森浪荡惯了，女人在他眼里就一个用途，“你这么维护她，那就是很不错了？” 向来脾气挺好的赫兰德沉了脸，迈着沉重的步子向他走来， 杰森诧异地“喂”一声，坚硬的拳头已经怼上了他的脸，一手揪住他胸前的衣服，“让你放尊重点！” “赫兰德！你怎么了！不就是一个吸血鬼？！你难道还要维护这群恶心的生物？”杰森伸手试图挡住落在身上的拳头。 而对方把他甩到了堆积的草料里，面色不好，“我让你闭嘴！” 此时小队的其他人这才围拢来，拉开斗鸡似的俩人，“行了行了，别打了。赫兰德没事就好，杰森你注意一下用词！” 都知道杰森是个满脑子颜色废料的人，塔莎安慰赫兰德别与她计较，“他就那副德行。” 他甩了下拳头，被塔莎拉开后冷静下来，坐在草垛上垂着头不说话， 杰森还在愤愤不平，“亏我们花金币雇猎人来找你……为了个吸血鬼就和我翻脸。” “别说了！”塔莎对着他吼道，他们没了队长后，本就是隐隐以赫兰德为首，杰森不服气，只是趁此机会发作而已。 赫兰德想到即将到来的麻烦，所谓的‘黄金家族的宝藏’就像个诅咒一样，如影随形，他不想牵连他们， 于是开口，“我把金币给你们……我会离开。” “赫兰德！”塔莎好不容易安抚住俩人，没想到他竟然还在说气话，“各退一步就算了吧！” 然而他已经做好决定，赫兰德从身上掏出从城堡里拿出来的金币，递给了塔莎，头也不回的走入夜色中， 塔莎要去追，杰森没好气道，“看着吧，他一定是回那个女吸血鬼身边去了！做了血奴的人，就已经不是人类了！” 被咬还能上瘾的？血奴们一个个的都死心塌地的，他完全不明白！ “他脖子上没有咬痕，赫兰德不是血奴。”塔莎拿着金币口袋不知道该怎么办，杰森已经抢过来开数了， 拿起一块儿敲了敲，然后对着火堆仔细看上面的花纹，“不是血奴还这么维护吸血鬼，难道他爱上她了？” 开什么玩笑，吸血鬼们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也许比他奶奶还老，怎么可能爱上？ “他会回来的，塔莎你担心什么。”杰森的话意味不明，“他还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处境……他最后会回来的。” 会来求助于他们的。 脱离了小队的赫兰德心里并不好受，他们在一起好几年，是自他人生变故后，相处最久的伙伴。 他将要面对的危险，只想自己来处理。 所谓的‘黄金家族的宝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有多少人被传言背后财宝的所诱惑，正在到处搜索他的消息？ 他的身份目前太危险，也许应该换个面目…… 东灵城郊外的一间破旧木屋，院子里的木头栅栏上蜿蜒着一颗飘香藤，开出杏色的小朵花随风飘荡。 有一个不起眼的身影翻身进入，熟练的打开门扉，里面一切如同他离开的那天一样，只除了沾上一层灰。 这就是背叛他的好友的家……他就是在这一张桌上吃下掺药的食物，才软了身体，被出卖给了别人。 桌上的食物还是摆放的和那天一样，仿佛时间停滞，定格在了某一刻。 他暗道不好，这家人也许……已经被灭口了。 院子里栅栏打开的声音传来，脚步声靠近，赫兰德闪身躲进一扇门后，一道热情的声音正在介绍屋子， “房子的原主人不幸的在外遭了劫匪，这才空下来，放心，我们卖的很便宜。” “哦，不，一切都是在郊外发生的，和房子无关，买后只要收拾一下就可以入住了！” 第282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10 282-10 听到这个消息的赫兰德没什么意外，他从窗户跳出去无声落地， 伪装后的他半长的纠结黑发遮住了眼睛，一身脏污，就像街上随处可见的醉鬼流浪汉，谁都不愿意多看他两眼。 背叛者已死，他要怎么去寻找那天意图抓住他拷问宝藏线索的人？ 赫兰德装作醉醺醺的拐入一家人流量最多的小酒馆，在老板半是嫌弃的眼光里，点了最便宜的酒水， 在酒馆里到处乱晃，不经意间探听各处的消息。 连着几天，从不间断。 结果不负他的愿望，终于有一天，得到了关于‘黄金家族的宝藏’的一点线索。 “听说是从都城传出的消息，黄金家族当初出事前就有预感，藏了很大一笔宝藏，谁也不知道在哪里。” 胡子拉碴的男人醉醺醺大着舌头说道，“那可是黄金家族！据说都城的城堡里没多少东西，消息肯定是真的。” “是真的又怎么样？”一桌子的另外一个酒鬼鼻子红糟糟，“老布，你要去找宝藏？” 四周人轰然笑起来，喝酒的老布已经胖到身上肉都在抖，家里也穷的黑面包都吃不起了，还想去找宝藏？ “万一找到了就发达了！成山的金币啊！”老布想虽然他没能力找，难道还不能想想过过瘾？ 在在这样的廉价小酒馆喝酒的，都不是有钱人，谁不想有用不完的金币？ 于是难免开始幻想自己找到金币后，左拥右抱、挥金如土的场面…… “现在有什么线索吗？”终于有人问出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都城的人肯定已经在找了吧？” 老布压低了声音，“那边的人已经找到这里来了，说不好宝藏就在我们附近呢！” 一时间四周的酒鬼们兴奋起来，“哇！你从哪儿来的消息？！真的假的？！” 如果就在东灵城，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也能分一杯羹？若是运气好，宝藏就是自己的了！ 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存下宝物，以及最近在 东灵城哪些地方见过成队的陌生人。 谁也没注意角落里，低头把自己融入阴影的男子。 他杯里的酒还剩大半，没有朋友也不和任何人说话，把他们的一字一句都听进耳朵。 都城的人，也有不知从何处知道消息的野生小队，甚至也许有官方的影子。 他们如今都聚集在东灵城这个港口城市，看来是得了消息，宝藏就在这附近了。 想要知道更具体，最好还是融入其中的寻宝队伍。 赫兰德听到后面他们渐渐偏题聊到女人，才放下一枚银币付钱，悄悄离开。 “老布”的消息来源是那个地方…… 他想要知道的更具体，看来得自己去会一会了。 回了阴暗的地下室，赫兰德除掉酒鬼的伪装，给自己重新做了个装扮， 黑卷发，绣着金边的衬衣和外套，再给自己贴上假胡须，很难再认出他是谁。 站在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面前，他扔出一块金币，表情司空见惯，“我要更好的，带我过去。” 第283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11 283-11 很可惜，她说的小偷不是他。 “是谁拿了您的东西？很贵重吗？”赫兰德非常不满有人能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话里都带着酸， “您带了别的奴隶进入城堡了？” 黎心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松开手，“与你无关。” “夫人您不妨和我说说，我也许能帮你呢！”他把快掉落的胡子粘好，项圈往领子里塞了塞，保证从外面看不出来， “东灵城，我绝对比您熟！” 好笑，他才活多久？ 她眼里的讽意明明白白，赫兰德理直气壮，“比如这样的地方，我就比您方便找到线索。” 他的话没有让黎心信服，反而讥讽之意更甚，“看来你很熟悉这里，常客吗？” 想到这里，她离远了一步，像是离开脏东西一样，带着明显的厌恶。 这时候要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就是傻了，“不、不，我的意思是…………” “砰”的一声，有人撞开了房间的门，一群男人醉眼朦胧、各自怀里搂着或男或女，扯着大嗓门互相吆喝， “你就是个软蛋！墨菲！刚刚应该一拳揍他脸上！竟然敢不搭理你！” “别只会说啊！你怎么不上？你瞧见他身边的人了吗？头儿说了不要惹麻烦！” “头儿说、头儿说！不就是抓一个落魄小子，就算被他们知道了又怎么样！” “不，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样才没人和我们抢。” 一行人在房间里的沙发上或坐或卧，旁若无人，俩人站在暗处无人知晓。 她抬步便走，赫兰德一手拉住她的手腕，惹来她危险的眼神， 他软了目光哀求，比了一个“嘘”字的手势，又指了指那群没看见他们的人。 “躲躲藏藏干什么！谁能有实力和我们抢？！那群大贵族老爷的少爷们懂寻宝吗？ 他们那么有钱，来找黄金家族的宝藏做什么？！都是来玩儿而已！” 听到了熟悉的名称，黎心也不准备走了，疑惑的与他对视，宝藏？ 赫兰德点点头。 她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好像遇到了好玩的事情呢。 赫兰德认真听着他们的醉话，他们就是当初抓到他，拷打他试图找到宝藏线索的人， 他说不知道也没有人会信，只能咬着牙承受，再趁机逃出来。 言语之间，他们都是都城的兵痞子退下来，成立的小队， 他们头儿从官方得到的宝藏消息，这才想要赶在那群少爷寻宝队之前，挖了宝贝。 怪不得精通折磨人那一套。 赫兰德多看了几眼其中曾经折磨过他的人，耳边突然传来她凑到他耳边的气音， “想杀了他？”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的极近，无声无息，他根本就没预料到。 伪装的男子点了点头，她也不问原因，继续悄声问，“要我帮你么？” 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赫兰德没有多想便摇头，他就算要复仇，也要自己动手。 黎心嘴角微弯，语气里都是虚伪，“那真是可惜。” 好不容易等他们胡侃完，有的搂着人出去，有的就地解决，乱叫声响起， 她嫌污染耳朵，直直地就要往外走，赫兰德紧随其后，屋子里忙乱的他们竟然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 小偷也不找了，黎心发现了更好玩的事。 她寻了个独立的小包房，在赫兰德跟随她进入后，门自动关紧了， 坐在水池边摇椅上的吸血鬼夫人，一手托着下巴问道，“黄金家族的宝藏？” 赫兰德蹲在水边检查自己的胡子，“夫人也想要吗？可惜现在线索还不明朗。” “听起来会有很多好玩的事，”她对于宝藏本身的兴趣远没有对‘有人寻宝’这件事大，“他们已经开始找了？” “是，”赫兰德巴不得有什么事，可以把她的心思拉到他身边来，“他们暗地里在找寻所有关于切尔拉维亚的人和事。” 包括他。 黎心定定看了他几秒，感兴趣道，“找到你头上了？让我猜猜，你上一次重伤，就是落到他们手里了吧？” 这样看来他有危险呐，“他们还会找上你的。”多方势力都来抓他，都以为他的身上会有关于宝藏的信息，赫兰德的人生看起来又要波澜起伏了。 水边的男人很无奈，“夫人好像在幸灾乐祸。” “不，当然不是，”她只是开心终于有好玩的事了，人生太长没有消遣，她就会想去沉睡， “那么，你知道宝藏在哪里么？要不要去藏的严实一些？” 太容易被找到就没意思了，她想要做一个旁观者去看好戏，就像玩冒险游戏，充满着热血与人性。 说到这里赫兰德叹气到，“这件事最奇怪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宝藏的存在。” 可是没有人会相信。 他是黄金家族切尔拉维亚唯一的后裔了吗？为什么都笃定了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还小的时候就被赶出了家族城堡，要是真有宝藏的存在，他就不会差点饿死了。 “黄金家族是非常富有的，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也许就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就藏着成山的金币。” 黎心就像个诱惑人的妖精，“你要去找吗？那可是你的家族前辈留下来的。” 她希望他加入寻宝，越多的人加入就有越大的热闹，她甚至觉得可以拿本书记载下来，以后无聊了就翻着玩儿。 赫兰德本来就准备要去调查究竟怎么一回事，如果是真的，那宝藏必须要属于他， “我去寻宝……夫人要和我一起吗？”他发现了她的兴趣，诚挚的邀请她，“如果真的有宝藏，我们对半分。” 看棋人落入局中就不好玩了，黎心拒绝，“我不参与你们人类的争斗。” 她加入进来就没意思了。 赫兰德还在诱惑她，“您不用动手，一切都有我来解决，怎么样？”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陪着他，赫兰德觉得，那么一切都不会是难事。 黎心已经无聊了很多年了，现在终于有个机会可以近距离接触“寻宝冒险”团队，她已经迫不及待的看他们被坑个头破血流了。 黄金家族的宝藏……如果真的有，那么她一定知道的。 第284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12 284-12 他千方百计想要拉着她的心思让黎心察觉，她冷漠的告诉他，“我不会帮助你做任何事，永远都只会是一个旁观者。” 黎心觉得不要给他莫名的希望，她只会是个看热闹的过客，他要去寻宝也不应该和她一起。 没有拒绝就可以算作是答应了，赫兰德没有多想的就认下她的话，“那我们就算是约好了。” 他有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和她一起了。哪怕只是因为好玩。 黎心听她断断续续的讲着他掌握的资料，竟然都不全面，他还没有收到都城来的消息， 他觉得刚刚那个小队，也许还知道些更重要的线索。 她直截了当，“抓个人问一下不就行了。”她是最方便做这件事的人，然而没有一点要动的迹象。 赫兰德表示，“现在他们抱团在一起，不好下手。” 而且他只有一个人，力量还是不够强。 想到关于黄金家族的事，他这个正统后裔什么都不知道，也许还不如她了解的清楚。 赫兰德半跪到她面前，诚恳的向她请教，“夫人能告诉我一些关于家族的事吗？” 完全躺在摇椅上的黎心闭目养神，“你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你和黄金家族的渊源……你是否知道一点点线索。 “什么都好，夫人想说什么都行，”赫兰德不敢挑，“您总比我懂黄金家族多的。” 说起这个，黎心睁开双眼陷入了回忆。 她最开始和他们家族搭上关系，是他们的年轻的长子骑马打猎失误，误闯入属于她的森林。 骑士被拖废了双腿，恍惚间看见黄昏林中的她，只以为天使来救命，喊着感谢上帝。 她讨厌宗教，想要让他知道，他以为的上帝救人，实际是个吸血鬼，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于是无聊的黎心帮他保住了一口气，却没有给他恢复废掉的腿。 身体健康，英姿飒爽的黄金家族长子，就这么双腿残废， 醒来时候知道救他的是吸血鬼后，更加激动，“不……你、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因为无聊。”黎心非常诚实。 骄傲的长子太没意思，黎心逗了两下就不再理会，把人扔回他家城堡，就再也没放在心上。 而后又相遇，他已经会读诗歌、会弹钢琴了。 他后来是个好玩的人类，黎心偶尔会去他的城堡里，夜色中听他弹琴，摘下花园里鲜红的玫瑰把玩。 “夫人与他关系真好，”赫兰德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但是心里就是酸，“夜夜相会，你们相爱了是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女吸血鬼一脚把他踹下池子里，他整个人都打湿了，本就没粘牢的胡子要掉不掉。 “过去那么久，您还记得他。”他干脆扯掉假胡子，想要从池子里爬起来，被她的脚抵住不准， 赫兰德低头瞧着还没自己巴掌大的脚，轻而易举的就止住了自己的动作，莫名很想帮她脱下鞋袜…… “他有和你一样的味道，”黎心从摇椅上前倾身体，手指勾住他项圈，“如果不是长相不同，我还以为你是他的后代。” “那夫人尝过他血的味道吗？”赫兰德就着她的力道走近，主动把脖颈露出来，“您要不要尝尝我的？” 她确实没有喝过他的血。 她忘记了他的名字，但是还记得他在玫瑰丛外费力剪花的样子。 黎心很久没有进食了，他三番五次的主动请求她吸取血液，她现在只觉得牙有些痒， 看着他期盼的眼神，黎心的手从项圈落在脖颈上的血管，顺着血管的路径划出一道线，“我不喜欢肮脏的血液。” “在夫人眼里，什么血是肮脏的呢？”脖颈上凉凉的指尖滑动，赫兰德觉得她的手指比水池里的水还凉， 仿佛蛇信舔舐猎物，下一瞬牙齿即将刺破皮肤，让他痛不欲生。 黎心眼神比手更冰冷，“咬开任何这里任何一个人的脖子，他的血液一定是臭的。” 他想起她之前的嫌恶样子，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一定不包括我，我可以向您保证。” 黎心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滑动的手指停住，赫兰德加重了语气，“我的血液是纯净的。” 任谁面对这么明显的诱惑都忍不了，她一只手抓住他的脖颈和项圈，尖牙从唇中露出一点锋利， 在他猝不及防之下，一口咬在她刚刚触摸的血管之上。 赫兰德疼的瞳孔急缩，她的身体靠的那么近，他双手抬起，想要抱住这个捕食者。 然而她咬一口就放，她的唇间都是他鲜红的血液，落一滴在池水里，迅速蔓延开来。 她舌尖卷起血，细细品味它的味道，赫兰德此时极力忽视脖颈上的疼痛，和汩汩流出的血， 故作轻松的问她，“夫人，我没骗你吧？好喝吗？” 她不回答，但是重新覆上齿印的唇说明了一切。 赫兰德的手试探性地落在她的后背，以一种拥抱的姿势在俩人之间营造出暧昧， 颈间的疼痛慢慢消失，他只能感觉到她在轻轻的吞咽，他的血液。 他们终于可以靠的那么近了。 他想摸摸她的头发，但是她指尖用力，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赫兰德只好乖乖保持原状，告诉自己要循序渐进。 只是……她不会就这么把他的血喝干了吧？ 感觉自己身体有些凉意的赫兰德，抬头瞧天花板，突然一阵晕眩，差点没站稳。 还好黎心回了神，及时止住吸吮血液，舌尖舔舐被她咬出的齿印帮助止血，双手稳住了他的身体， 哪怕他稍微靠在自己的身上也不介意。 因为他的血真的美味，玛佳的礼物果真是好极了。 赫兰德原本发冷的身躯，在她一次次温柔的舔舐在脖颈上的齿印时，温度开始升高，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止住嘴眼神往下一瞥，正好他的手从她的背上落下，有意无意的挡住她的视线。 吸血鬼的唾液会有一定的致幻和麻痹作用，他有生理反应也正常。 黎心把他拉出池子，赫兰德衣服滴水，遮遮掩掩，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窘态， 然而因为失血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眼前最后的画面是她带着血渍的嘴角和平静的脸庞。 要摔倒了吗？太丢脸了。 第285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13 285-13 黎心暗自吐槽自己太久没喝血，竟然没把握好量，让一个活生生的成年男人晕倒了。 她要是像那些刚刚转化的吸血鬼那样，控制不住自己，简直是贻笑大方。 好不容易有好喝的血液，她不能让他那么快死去，黎心扒了他的一身湿衣服，把人扔到床上， 付了一大笔金币作为过夜费，等着他自己恢复过来。 门窗紧闭的房间分不出白天还是黑夜，等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她顺从身体爬上了床， 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赫兰德是被饿醒的，他转头就看见了睡的宛如死尸的她，想凑近了瞧，又被不远处桌子上的面包吸引了目光。 他真的太饿了。 下床的时候他稳了一下，确定自己不晕才站起身。 桌上的食物丰盛，除了放置了一段时间外没有任何问题，她非常挑食，应该是特意给他准备的。 赫兰德两口一个面包，冷掉的肉排也被他啃干净，他一边嚼着食物，一边瞧着床上的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端着已经冷掉的牛奶，他站起身走到窗户边，一根手指挑起一角窗帘， 外面是阴冷的雨天，细雨朦胧，让本就暗淡的墙壁和屋顶，更加阴森。 此时已近中午，东灵城在这个季节，上午阴雨绵绵下午就一定是艳阳满天， 在这样的阳光下，她可怎么出去？ 他穿好衣服，让外面的人带件斗篷进来，刚拿到手便听到楼下吵吵闹闹，稍微一打听， 原来是巡城官到了。 这个时候来查人，不过是走个过场。 但是无论是他还是她都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下落，而且雨势渐停，到了下午时候她就不方便出去了。 他拿着斗篷覆盖住她，黎心猛然醒来抓住他的手腕，带着他躺到床上，眼神清明，唇间尖牙呼之欲出， 赫兰德立刻开口，“夫人！……我们该走了。” 她侧耳聆听楼下的动静，他们的对话悉数落在她的耳边， “昨天晚上法拉街道那边又发现几个死人，都是吸血鬼的杰作。” “奇怪，最近怎么感觉城里的吸血鬼增多了……” “我们是不是应该多雇佣一些猎人，东灵城可不是吸血鬼能乱来的地方。” “城主下令夜晚营业的地方都要查，就是要揪出藏在城里的吸血鬼。” …… 赫兰德只看见她侧了脸没有别的动作，继续询问，“夫人、主人？” “走。” 黎心跳下床就要扒窗户，赫兰德紧紧拉住她的手，爬起来把斗篷盖在她的身上， “外面虽然没有阳光，但是毕竟是白天……”斗篷似乎是男子款式，黑色且极宽大， 覆盖在她的身躯上，几乎把她遮盖了个完全，半点儿皮肤都没露出来。 她迟疑了一瞬，想要把帽子掀起来，又被他不赞同地压下去， “啰嗦，”黎心直接一把拉开窗帘，揪住他的衣服站上窗台，将近三层楼， 不是人类的肉体可以挑战的高度。 她不给他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带着赫兰德便跳了下去。 对她来说就像跳个土堆一样的容易，而赫兰德落地时脚有些麻，尝试一下确认没有受伤，这才抬头往窗户看去── 他居然跳下来了。 第286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14 256-14 “你准备怎么调查你家的宝藏？”女吸血鬼没有回城堡，而是看好戏一样的跟在他的身边， “你要加入他们的寻宝小队吗？” “他们有的信息是我不知道的……我一定要参与进去，才能得到。”赫兰德在做伪装的时候丝毫不避开她， 只是换衣服的时候躲开了些。 而她在白天时候的精神不太好，半躺在他那破旧旅店的床上，满脸都是睡眠无法保证的郁闷， “你穿成这个样子就能进他们的小队？”她亲眼看着他变了一个模样，没有了最开始看到的样子，“太脏了。” 那是他特意找到的属于落魄战士的装扮，包括乱乱的胡须和腰间磨损的刀，鞋子也开裂出一道口子， 体现他可以为了钱做出不要命的举动。 他出门前再仔细检查一番，确认自己符合他们寻宝小队的调性。 然后回头半跪在床前，态度极好的劝说她，“这里很安全，您如果想睡可以放心睡，不会有人来打扰您。” 外面是白天，下午的阳光非常热烈，她的吸血鬼身份属实不适合出外行走， 赫兰德此时已经忘记她的强大，满脑子都是‘吸血鬼害怕阳光’的话，对她几分怜惜。 她其实没有要出去的想法，挥一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就闭上了眼睛。 床上有他的味道，她微皱了眉不习惯，但是睡意袭来，让挑剔的她无法抵抗。 赫兰德出去的时候，旅店老板认了出来和他开玩笑，“客人这么快？那位夫人如果不满意，我这里有点东西可以帮助你！” 他以为是东灵城的哪位贵族夫人小姐和他的住客偷情，毕竟女人把自己遮盖的这么严实，就是怕被认出来嘛！ 他的客人艳福不浅呐！ “不用，”赫兰德尴尬的拒绝，在老板恨铁不成钢的失望眼神里，还是掏出来金币， 老板非常上道，“您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水，他看着客人塞进衣服出去， 还不忘给他加油，“买点儿小礼物回来，这样才能讨女人欢心啊客人！” 他出去才不是买礼物啊！ 赫兰德邋里邋遢的走在大街上，在城市的政务楼外，两个最特别的招募非常明显， 一个很多人跃跃欲试，一个众人只讨论，甚至还有些埋怨。 海迪纳寻宝小队招新的队员，要求大胆、勇敢、有魄力，最好是有相关的经验，实力足够。 说到寻宝，没有人不浮想联翩，谁都想得到大笔财富，众人都在想着去招募定好的地方试一试。 而另一个与其说是招募，不如说是悬赏。 要吸血鬼原血，越久远强大，价格越高。 这一条非常简短的信息，但是谁愿意招惹一个吸血鬼呢？ 甚至许多市民怀疑，东灵城因为吸血鬼死去的人曾多，是不是因为有人惹到吸血鬼的头上了！ 他们贵族住在城堡还带着牧师，当然不怕。 但是普通的人，又无法与吸血鬼对抗，他们怕吸血鬼报复他们啊。 “原血是什么？吸血鬼的血？”看招募的男人咬着牙，问身边的伙伴，“他们给多少金币啊？吸血鬼可不好对付，便宜了我不干。” 第287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15 257-15 见到他真的有一个苍白又柔弱的‘妹妹’，沙莫兹满意的告诉赫兰德，“你明天到老地方来找我们。” 这就是已经确定要让他参与进队伍里了。 送走了人，赫兰德硬着头皮面对黎心凉凉的目光，还有她毫无温度的声音， “重病的妹妹？” 她愿意配合他玩游戏，但是最少事先也应该说一声吧？ 赫兰德陪笑，“只是暂时骗取他们的信任而已，如果我没有软肋，他们也不会让我进入小队。 他没看到夫人的脸，您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她只背对着他们侧卧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声音加上本就极白的皮肤，确实看起来很像病人。 想起他在街上看到的公告，赫兰德将自己的所见都告诉她，包括从都城来的猎人们。 吸血鬼并不是只有东灵城有，但是他们聚集在这里就很不正常。 他不敢说是不是有针对她的成分，毕竟她是这附近最强的吸血鬼之一。 “您要不还是回城堡去更安全，都城的猎人不知道身上有什么，他们带的牧师，看起来不是一般人。” 赫兰德真诚的建议，也不说让她参与寻宝之旅了。 什么都不如她的安全重要。 可是她是什么人，黎心自从成为吸血鬼后还从没怕过谁，这些年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还不至于被几个人类吓的躲回城堡。 她无视了他的话，问他，“爱惜妹妹的哥哥，就算去寻宝也放心不下妹妹，带在身边，也很正常吧？” 赫兰德听出来她的意思，“夫人，万一猎人们盯上你……” 明明是他先问她要不要与他一起寻宝，现在想要反悔，可由不得他。 “你以为，我是第一次被盯上吗？赫兰德，如果我不愿意，谁也杀不死我。” 她就是足够自信，任他们怎么折腾，都不会对她有威胁。 拗不过骄傲的吸血鬼夫人，赫兰德去小队报到的时候与沙莫兹说起妹妹一脸羞愧，“我那妹妹离不开我……” 一个随时要病死的女人有什么好担心，沙莫兹根本不在乎，他分给赫兰德刀和弓弩等工具，就开始下令要走。 “我们所拥有的线索还不够，”他掏出贴在书上的几张撕裂的羊皮纸，依稀看的清上面的字迹，似乎是一页诗篇。 “把碎裂的纸张拼凑完整，才能知道他说的地方在哪里。” 赫兰德正大光明的凑过去瞧，发黄的纸张上每一句话都被断开， 文字似乎在描写一个地方，用了大量的修饰性语句，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只是笔者的修饰用法。 他好奇的问道，“老大你怎么知道这是线索？更像是情诗吧？” 只断断续续的几句话，能看清写下文字的人，字里行间的酸涩与甜蜜纠缠的爱恋。 “原本的整页诗篇，是在说他寻找了一片土地，为他的爱人建造一栋独一无二的城堡，带着他所有的财富， 与她一起沉睡在阳光与暮色之间。” 沙莫兹已经看过无数遍残页上的文字，开口就沾上诗篇里的内容，搞不懂这些诗人细腻的心思， “妈的！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写出一整篇来，添了多少句废话！” 结果撕裂成几份后，谁都无法单独确认他说的地方是哪里！ 赫兰德只觉得拿着诗歌做藏宝线索很蠢，但是又怕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诗人作诗充满了想象，也许都是假的呢？” 其实早就有相当多的人质疑过，但是只看书写者的身份，就知道他绝对不是在说空话。 “这是由曾经的仆从偷出来的线索，在切尔拉维亚家族中不是秘密。”沙莫兹小心的把纸张卷起来， “写这首诗歌的人，死后没有葬在黄金家族的墓地中，他确实带着他所有的宝藏和爱人出走了。” 可赫兰德不知道。 他回想着自己仅有的一点记忆，回忆家族里会写诗歌的都有哪些人，然而他走的太久，早已经记不清楚了。 沙莫兹细数着可能的主人，“黄金家族会写诗歌的很多，除开墓地里的家族成员，下落成谜的，就只有西亚和弗朗哥了。 西亚活着的时候就极为奢侈，而弗朗哥是个成功的大商人。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宝藏都绝对不会少。” 他悄悄观察赫兰德的脸色，“你放心，绝对不会亏待你。” 只有重金奖赏能让手下放心去卖命，果然他话音刚落，赫兰德就急不可耐地问道，“剩下的碎片在哪里？” “我只知道有一片在都城来的少爷团手里。”他手里的这片是当初用尽手段抢来的，在都城还没重视的时候， 他已经发现隐藏在其中的线索了。 “我们去抢吗？”赫兰德压低声音，“他们装备着现在最先进的火枪，那可是我们弄不到的玩意儿。” 要真火拼，哪怕对方许多都是都城里来的少爷们，也能压制得住他们。 沙莫兹没想过要硬碰硬，他们是抢宝藏最显眼的队伍，那群少爷一旦出了事，都城高官们一定最先拿他们开刀。 如果能有别的办法从他们手里抢过来就好了。 比如，偷。 他心里盘算着少爷们的行踪，思考着如何从那群高傲的都城少爷手里，夺来另外半篇诗。 他们守卫森严，有都城的老军官坐镇，沙莫兹自己也有点憷。 就算他什么也不做，难道他们就不会想要自己手里这块诗吗？ 或者，他们那一半线索非常明确，根本不像他手里这片那样，不知所云？ 西亚和弗朗哥最后的行踪都在东灵城，众多寻宝人聚集在这里，剩下的就各凭本事了。 沙莫兹的性格不会坐以待毙，他决定主动出击，拿下少爷们手里的线索， 反正他们也找不到不是吗？ 到时候……宝藏都是属于他的了。 想到这里，他拍拍赫兰德的手，“你身手不错，我知道一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从他们手里偷到线索了。” “什么？”第一次就被委以重任，赫兰德心下了然，这是准备要牺牲自己了。 “不过……也许需要你妹妹也参与进来。” 第288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16 258-16 与此同时，黎心为自己带上薄纱遮面的帽子，在夜色中行入黑暗。 斗篷依然在身，让本就无声无息的她更加融入黑暗，哪怕被人看见，也只是像个阴影一样一闪，没看清人影就不见了。 东灵城不是她的地，她没有管闲事的义务。 黎心在街上快速行走，穿过暗处正在吸食血液的吸血鬼，吓的对方迅速收嘴看向她，然而她并不理会。 人口密集又繁荣的城市，会聚集有一定数量的吸血鬼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这一次，猎人们来了。 收了嘴，少量的血液并不会对普通人有多大的影响，被黎心吓到的吸血鬼舔舐她咬出的伤口， 让其恢复如初后，就如所有的普通人类一样，腼腆的挎着篮子跑回家。 而另一处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贪婪的咬成血肉模糊，一只看起来就神志不清醒的吸血鬼红着双眼，如同兽类一样趴伏地上，继续啃噬身下已经失去血色的尸体。 银色的弓箭从高处对着他的后背和后脑直射而来，吸血鬼起先恍然未觉，但始终有比人类更警觉的知觉， 他在弓箭即将入体之前才开始移动，虽然避免了致命伤，但是身体也被弓箭划破衣服，一支箭尖刮过他的皮肤， 带来难以忍受的灼烧感。 这是……包着银的箭尖？ 小小的伤口在他的皮肤上划出青烟，带起一丝糊味。 他的眸子越加红，向着高处出现的人类嘶吼出声，丝毫不掩饰对人类的蔑视，“胆子不小，阻挠我进食。” “你们闹出太多人命了，执政官下令清理你们。”猎人不卑不亢，其中领头的，正是老猎人奎恩， “要懂得适可而止。” 他的话让新生的吸血鬼大笑出声，“人类就是我们的猎物──你会去干涉一头狼捕捉可爱的小鹿吗？什么是适可而止？这是我们的天性。” 天性就是，他成为了吸血鬼后，人类就只是他的猎物，不再是他的族群了。 “不，”奎恩不慌不忙的把弓弩准备好，又开始对着他猛烈的射击，“狼不会在肚子填饱的情况下，去猎杀小鹿为乐。” 奎恩手里的弓弩力道强劲，射出时就像箭雨落下，密密麻麻，吸血鬼再怎么躲，依然无法避免的被包银的箭刺伤皮肤， 进而扎入到他的身体上，疼的他一阵尖啸。 附近的吸血鬼听见了大多数也只是笑了声，叹道，“只会求饶的弱者。” 因为伤势而动作慢一拍，奎恩从腰间掏出装着无色透明液体的小瓶子，撒在箭尖上让每一支箭矢都沾上水液。 他瞄准了发现不对劲要逃跑的吸血鬼，在他的后背射出稳稳的一箭，正中背心， 不知道是什么作用，让吸血鬼整个人像是海绵一样倒地脱出血液，似乎要把他刚刚喝下的血液全都吐出来， 他整个人也如同要蜕皮一样，皮肤皱起变色，几乎是老人死亡的状态。 “这是……”他最后的话还未出口，身体便开始极速衰老腐朽，地上只剩一个人形的灰烬，被风一吹就散了。 奎恩收起弓弩跳下去，在尸体面前默哀后，掏出笔记本记录下地址，而后突然发现不对劲往左边一看， 有一个女子手里正拿着他刚刚用尽的空瓶子，凑到鼻子前嗅闻。 他心内咯噔一跳，条件反射性的举起弓弩，但看到她的面容，拿起一半又放下去。 是她。 “这是什么？”黎心没闻出个所以然，无色无味，瓶底也只剩一点儿。 奎恩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她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是圣水，加持了大主教祝福的圣水。”他毫不犹豫的就把对付吸血鬼的最大秘密说出来，似乎在她的面前，一切都无需隐藏。 “哦，”黎心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把瓶子扔了过去。 奎恩一手接住瓶子挂在腰间，见她没放在心上，把话说的明白些，“夫人，都城下令猎杀吸血鬼，您这样在外行走有危险。” 吸血鬼是强，但是也有天敌。他刚刚已经试验过了，这一次圣水比寻常的威力更大，吸血鬼只要沾上就很快会有反应。 奎恩不希望她被人猎杀。 黎心看着奎恩落拓的络腮胡，和凌乱毛发中的眼睛，“你是谁？” 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有危险，仿佛是认识她。 他就知道翡翠夫人不认识他，毕竟他已经长大了。 “奎恩·迪尔。夫人不记得我，我小时候曾经在森林里迷路，还是您指引我回家的。” 奎恩幼时住在她的地盘上，从小都不知道吸血鬼是什么生物。 他那时候追着家里的羊羔误入森林，找不到回家的路，在漆黑的森林里无助的哭泣，被巡视地盘的她发现， 亲手牵着他，走出森林，送到了村口。 他一度以为她是妈妈口中的天使，告诉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黎心晚上巡视地盘发生了太多事，她哪里会记得几十年前的小孩子。 “都城的消息要吸血鬼原血，有人把目标定在了始祖级的吸血鬼上。”奎恩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她， “据说有办法可以让人不变成吸血鬼，却也能有等同于吸血鬼的能力。” “这不可能。”黎心失笑道，“普通人喝了血只会有短暂恢复身体的效果，想拥有吸血鬼的能力，就只能经过转化。” 而转化不可逆，还要经过一段时间脑海理智与本能的争夺， 如果理智占了上风，则转化成功。 如果本能大过理智，那么转化失败，只会越来越失去人形，成为一个没有脑子的怪物。 这其中需要转化者的指引，不过她发现，现在有的吸血鬼，已经不想指引后代了。 越来越多没脑子的幼崽出来乱咬人，她觉得有猎人来整顿也好。 “我会注意的，奎恩。”她收拢斗篷越走越远，“如果有人把目标定在我身上，那是他的不幸。” 她已经无聊了很多年，一下子就来了两个好玩的事，黎心的兴致被挑起， 觉得生活好像终于有点意思。 第289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17 259-17 有人可能要猎杀自己，让活了太久的黎心非常感兴趣，她决定不去调查，就等着看他们准备如何动手。 想要她的原血？ 她活到现在从来没有给出去过原血，没有转化过任何一个人类。 活的越久，力量越强，她到现在还没有遇到对手。 什么圣水、银器、十字架……她有点期待，会玩出什么花样了。 回旅店的时候，赫兰德坐在摇晃不定的烛光里睡的很深，黎心经过他的身边都没能让他惊醒。 外面天色渐亮，她取下斗篷，把放在床上的一身崭新的裙子拿起，看起来是他买的。 赫兰德醒来时，正好看到她背对自己换衣服的场景，他买的浅绿色清新长裙穿在她身上非常合适， 不知情的看起来，确实很像他的妹妹。 “醒了。”被他看到了黎心也不在乎，她坐在床上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她也要跟着去寻宝，去冒险。 赫兰德想到沙莫兹的话，打消了让她参与进来的决定，他一个人也可以去偷到那篇诗篇。 “还要过几天，”他装作不在意的说道，“还没有确定方位。” 黎心点点头表示明白，躺下表示要睡觉，赫兰德想起回来的路上看到的猎人们，忍不住提醒她， “夫人，现在东灵城里的巡查人员很多，您……” “我没事。”她平躺着闭上眼睛，阻止他的啰嗦，“你管好自己就行。” 赫兰德只好闭嘴，看着她沉睡的仿佛一个美好的少女，没有半点心事。 他和小队的人们还要磨合，天一亮就出门去找沙莫兹，在和他们的简单训练和喝酒中， 也遇见了沙莫兹口中的“少爷寻宝队”。 在东灵这样不大的城市里，还穿着绣花的礼服和蕾丝衬衣，涂了白粉遮住本就年轻的面孔， 脚下穿着羊皮皮鞋，还要小心不要踩到泥坑。 离得老远都能闻到身上的香水味，赫兰德才知道现在都城里的男士就流行这样的装扮。 “看见没，他们能寻到什么宝，就是出来郊游的。”他们小队里的人和赫兰德还没有很熟悉， 但是吐槽别人很是顺口，“比女人还女人。” 沙莫兹咳嗽一声瞬间安静，跟在那几位“少爷”身边的人看起来靠谱多了，那才是寻宝的主力。 其中一人看见沙莫兹径直走过来，对着酒馆的老板要了一瓶， “来瞧瞧老伙计，你带了那么多人，看起来很有信心啊。” 都知道对方是来做什么的，沙莫兹与他虚与委蛇，“哪里有老军长带的人多，你也不怕寻的宝藏还不够你们的花销。” 这些贵族出行一个个娇气的不行，老军官要带着他们还不知道有多费劲。 “沙莫兹，你当初得那一半诗篇就来路不正，没有人追究。但是这一次你如果下手阻挠，法官不会饶了你。” 老军官半是威胁到，“王国需要这笔财富，你最好让路。” 这话能骗得过老油条就有鬼了，“老军官，宝藏之所以是宝藏，那就是谁都可以得，还没找到，你怎么能独占呢！” 两人不欢而散，远处那些“少爷”们戴着手套捏着帕子捂鼻子，似乎看他们一眼都嫌污染了眼睛，反而惹的沙莫兹哈哈大笑。 真的是少爷啊！ 他拿瓶酒喝了一大口，对着赫兰德说道，“他们的那一份诗篇到底在老军官手里，还是在那群少爷手里， 等我摸清楚了，再找机会拿过来。”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到，沙莫兹打听好了那群人下榻的地方，就在东灵城最大的旅店顶楼，脑子一转就想到了个主意。 夜晚之时，他买通了一个正在狩猎吸血鬼的猎人，传出有吸血鬼进入旅店的消息。 老军官很镇定，他们一行带着牧师，人多实力强，一般的吸血鬼并不怕。 不过架不住有“少爷”们在，他们慌了手脚，吓的躲在床底，死活也不愿意出来。 随即巡城官带着人赶到，为这群贵族老爷们的孩子，保驾护航。 “我们有很多人在，您不会有事的。”赫兰德穿着巡城官的制服成功混了进来，正半蹲在地上和床底的少爷说话， “我们会全力保护您的安全，您可以尽情入眠，无需担忧。” 他的眼神扫过这位少爷脱下的外套，对穿着睡衣的人耐心劝说，少爷这才慢慢的爬出来。 确认四周安全后，他面对赫兰德露出了属于贵族的傲慢，“谁让你进来的？你今天就守在门外，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进来！” 赫兰德低头称是，在走出门后，向着另一位少爷的房间走去。 沙莫兹没有和他说明具体来了多少个人，只说那半片诗篇大可能是在某位“少爷”的身上，需要他来摸一下底。 他已经趁着在人在床底搜罗过，刚好排除了一位，正要朝着第二间客房走去。 走廊里灯光闪烁，他只觉得这一层安静的有些异常，楼下是真正的巡城官在搜罗，步子声和说话声都很清晰。 他走近另外一位“少爷”的房间，隐隐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抽出腰间的刀，他踢开大门，床上赫然就是一位血肉模糊的少年，而他的身上，正趴着一位穿的极少的少女吸血鬼！ 听到他的动静才从少年的脖颈处抬起头，对着他嘶叫出声，半张脸都是鲜血，尖牙露出。 她的叫声成功把楼下的巡城官惊到，“在楼上！快！” 他带着大队人急吼吼的就要冲上来，赫兰德瞧一眼少年的脖子，很明显已经死去多时了。 悄悄的躲入角落，在巡城官上来时又混入队伍中，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少女吸血鬼见人多了才放弃啃咬，冲开窗户就要逃跑，被守候在窗外的猎人弓弩击中，坠落在地时还在嘶吼。 巡城官一瞧床上的人，就知道没救了。 老军官赶来的时候，和身边的人站在床前默哀，并不着急的样子。 看来那半片诗篇也不在这个少爷的身上。 赫兰德自身后盯着老军官的背影，就像小队里的那篇碎片诗歌在沙莫兹身上那样，最重要的东西，也许是由老军官亲自带着。 第290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18 260-18 本以为只是个假消息，没想到真的有吸血鬼。 赫兰德不知道这是不是沙莫兹的安排，他跟随着巡城官的队伍，被安排着在旅店内巡逻。 还有一位“少爷”他没有去排除，他认为半篇诗篇肯定是在老军官身上，而沙莫兹也一定会这样认为。 看来除了他，别的人是去对付老军官了？ 沙莫兹并不信任他。 “少爷”屋里的灯光还亮着，似乎还在惊吓中，赫兰德吩咐旅店的人带点面包牛奶和水果， 他端着那一盘食物，敲开了“少爷”的房门。 不知道是不是吸血鬼的惊吓太严重，他惊魂未定，靠在床上的时候，看起来像个女孩。 不，真的是个女孩。 赫兰德垂下眼睛，把盘子放在桌上，“这是军官长吩咐的，请您放心，不会再有吸血鬼前来了。” “不，我还是害怕。”女孩怀里紧紧抱着一本书，看见他要出去叫住他，“你、你别走，留在这里吧！” 她为什么要跟着来呢？也没有人告诉过她，东灵城会有吸血鬼啊！ “就在这里，别出去！”她声音里有一丝哽咽，“我不要寻宝了，我想回家……” 赫兰德只好回转身站立在门口，像每一个巡城护卫那样站的笔直，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女孩抱着书滑落下来，端起那杯牛奶又缩回了床上，一点一点小口喝着，问他， “那个……真的死了吗？” 赫兰德点点头，女孩加快了喝牛奶的速度，然后把杯子扔到地板上，在床上捂的只露出一个头，“你会在这里守着我吧？” 她是真的害怕。 “巡城护卫的职责就是保护城民的安危。”他煞有介事的回道，然后女孩便慢慢的合上眼睛，被子里露出一半书籍封面，似乎是一本游记。 赫兰德等了好一会儿，确认牛奶里的药起效了，才慢慢的走到床前，抽出了女孩手里的书。 只稍微翻翻就看到里面夹着一张纸，陈旧的黄色纸张和书本格格不入，不规则的边际被撑平，上面的字迹赫兰德再熟悉不过了。 诗篇。 奇怪，看形状似乎和沙莫兹的对不上……不对，这是第三片！ 诗篇被分成了三份！沙莫兹知道吗？老军官手里没有？ 此时门外脚步声虽然放轻，赫兰德仍然听的很清楚，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话， “军官长说有内奸，让我们小心，巡查官那群护卫有问题。” “发生什么事了？” “军官长有东西不见了，巡查官他们正在核实队员的身份，你们小心些。” 来人似乎是一个小头目，“你看到可疑的人没？” 门外没有声音，小头目最后嘱咐一声，“注意些，死了一位少爷，军官长正要找个人发泄呢，你们千万别出错。” 巡查官要核实身份，他就瞒不住了。 等到门外的人走了，他才轻轻打开房门，看左右无人，这才走了出去，谁知刚走到一半就有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他！站住！你不是巡查护卫！！” 赫兰德心里暗骂一声脏话，听着此起彼伏的声音喊着“站住，”就算不回头都知道第一个发声的是谁。 就是沙莫兹小队里的人！ 第291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19 261-19 丢失了目标的护卫回去禀报军官长的时候，老军官问一声身边的人，“都不见了？” “是，”不起眼的士官低声在他耳边回道，“您的那一份也不见，他们确实下手了。” 手里的宝藏线索被偷，军官长也不见急色，他擦着手里的剑，对手下吩咐，“把人都叫回来吧。” “军官长……”这么重要的东西被人偷走，为什么不着急呢？ “意料之中的事，有什么好急的。”他当初被贵族强塞了这些少爷进来，本就是憋屈，带着他们能做什么事？ 他们都不是东灵城本地人，找宝藏这种事，久在都城的他们，怎么比得过沙莫兹他们这种在底层打滚的人？ 干脆就给他们──然后跟着他们就行了。 他的人带着最先进的设备，有充足的火力，等沙莫兹他们寻到了宝藏，抢过来就是。 ──────── 赫兰德稳住心神，抬头一看四周静谧极了，那些追逐仿佛都是假象，不知道她提着他走了多远。 “找到了一张诗篇残片，”赫兰德在贴身的衣物上想把它拿出来，又觉得现在还不算安全，“我们回去再看。” 黎心没有太大的兴趣，还是那句话，“你们什么时候去寻宝藏？” “快了。”赫兰德如今非常好奇沙莫兹他们有没有拿到诗篇残片，他们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这里来，那么肯定已经得手了才对。 这样看来沙莫兹手里有两片，是不是已经可以拼凑出完整的线索了？ 他第二天再出现在沙莫兹面前的时候，只字不提自己手里的诗篇。 对方假作豪爽的夸他立了大功，整个小队围聚在一起，又去了熟悉的声色场所的包房里。 沙莫兹把刚从军官长那里偷来的残片，和自己原有的小心的在桌上拼凑好，虽说还是缺了一角， 但是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已经看得出来了。 “我爱着你── 请允许我将我的灵魂和我的心，毫无保留全部献给你。 你那颗冰冷又温柔的心啊，可否给我一点爱的回应。 来看看我吧， 我为你在塔莫儿修建了独一无二的城堡，白色的石墙，金色的围栏， 为你亲手种上的玫瑰，将会开成一片海洋。 我会在黄昏为你遮挡最后一缕阳光， 为你戴上宝石与金子的冠冕， 它们夺不去你半分的璀璨， 你浑身披满闪烁星光， 最美的阿肯那宝石都比不上你耀眼。 如果有一天，死亡终将带走我， 请让我与你一起，沉睡在晨光与暮色之间。 我慈悲的爱人， 请赐予我面对黑暗的勇气， 让我的爱，和你永世长存。” …… 沙莫兹看了又看，只怒骂道，“谁看出个什么玩意儿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诗！为了个女人唧唧歪歪，废话这么多！” 塔莫尔森林、白石墙、金色围栏，还有能开成海洋的玫瑰。 赫兰德不知为什么想到了某个破旧的城堡，二楼的储藏室里的财宝，足够让人瞠目结舌。 不会是说的她的城堡吧？ 被兜兜转转的绕了一大圈，最后竟然找到了她的头上。 他默不吭声，心下沉重，如果她的地方被暴露在寻宝人的面前，清净生活怕是没有了！ 她知道吗？ “塔莫尔森林？那里太危险了，传说里面有比吸血鬼更可怕的生物，根本没人敢进去。” 赫兰德虽然没出声，但并不是只有他知道线索， 另一名队员就想到了塔莫儿森林，听起来非常合理。 宝藏就应该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不是吗？ 赫兰德心下一松，翡翠夫人的城堡没有在森林中央，而且就他所知，她居住的地方也并没有什么危险， 离村民住的地方不远，不然她也不会救了他。 但是现有的线索确实每一条看起来都跟她的城堡很相符，他决定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先告知她一声。 正是白日，黎心在旅店的床上安静的睡着，店外不远处，几位猎人交头接耳， 讨论最近自己的收获。 黎心微微张开了睫毛，仔细听他们的讨论。 “才转化的吸血鬼虽然好猎，但是他们的原血卖不了多少钱。”经验丰富的猎人哄骗刚入行的小年轻， “活的越久的越值钱，只要你能得到一个老吸血鬼的原血，就可以拥有数不尽的女人和金子了。” 话虽然是真的，但是哪里是毫无准备的猎人能做的？ 有脑子的直接戳破幻想，“说的好听，老吸血鬼是那么好猎的？你有那个实力从他们手里逃命都不错了。” 大多数人并不想献上自己的性命，他们只是想赚取一点钱财而已。 “不过确实……听说老吸血鬼的一瓶原血就值一整箱金币啊！” 他们猎杀新转化的吸血鬼只有少量原血，也不知道要多少能攒齐一箱。 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一箱金币是多少，所以哪怕知道很难，也不免想入非非。 “可以找人合作吗？我是说，多聚集几个人，有那个机会吗？成事之后可以平分……” 几人真的开始认真讨论合力猎取老吸血鬼的可能性，老猎人也时不时的附和几句， 用什么武器，什么方法，把吸血鬼诱到什么地方，制作什么陷阱…… 越说越兴奋，似乎那一只吸血鬼已经如同小鹿一样落入他们的圈套，要割下哪片肉做烤肉就计算好了。 清醒的人在一旁冷静的插入一句，“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你们觉得会那么容易死？” 像一盆冷水泼到人们的头上，他明显看到了大家的不快，依然继续吐槽， “老老实实做点能力范围内的事吧……连新生没神志的吸血鬼都不一定抓的到，还肖想老怪物，真敢想。” 真·老怪物黎心顺着他们的思路预设了一下，发现对自己似乎没有太大的作用。 在见到回来的赫兰德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问他，“你想要原血吗？” 你会不会做吸血鬼猎人呢？ “什么？不要。”赫兰德收拾着告诉她，她一直期待的寻宝就要开始，“晚上就走，您要一起吗？” 黎心点点头，“你真的不要？我的原血大概很值钱。” 她眼中有深意，赫兰德觉得如果自己答了“要”，下一秒他就得躺地上了。 “不……夫人，老实说，我并不是很缺钱。”他以最诚实的态度告诉她心里的想法，“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好，你的命保住了。 黎心拿起斗篷，黑色的布料挡住了她所有的表情。 第292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20 262—20 沙莫兹是个行动派，找人去寻了塔莫儿附近的居民做向导，就迫不及待的带人去森林了。 甚至都等不及白天。 “老家伙肯定想着跟上来呢！老子晚上走，看他们怎么跟！”他高价请了几名猎人，保证他们在面对吸血鬼的时候， 都能有还手之力。 赫兰德身后亦步亦趋跟着黎心，她缩在斗篷里谁也看不清脸，且毫无存在感， 沙莫兹手下的队员们哪怕心有邪念，都不知道从何逗起。 她实在太安静也太淡定了。 “我妹妹认生，她太害羞了。”她要这么明显的跟上来，赫兰德也没有办法，还好他所谓的队友并不会太过在意她， 甚至有些嫌弃，“你要带就带着，出了什么事，我们可不会帮你。” 病弱少女怎么在黑暗的森林里存活？也许一个不留神，就会被拖走了。 黎心仿佛不知道他们的嫌恶，在赫兰德的身后和众人一起走进了无尽的森林。 赫兰德非常尽职的扮演着“哥哥”的形象，嘘寒问暖，生怕她累到的样子。 她最开始还小声的回应，后来就不想理他了。 向导被逼着大晚上带人进森林，心情并不好，但看在金币的份上也只能忍。 他们如今还是在森林外围，路上除了一些断裂的枝条和起伏的小路，并没有什么危险。 沙莫兹时不时的回头望，想看看老军官是不是带人跟了上来。 “我们还是就地扎营歇息一下，”向导的记忆里前方的路就开始崎岖了，并不适合继续行走， “明天继续也不迟。” 沙莫兹让人忙碌，自己举着火把朝着后方走了一段路，看了又看，确认没有人跟上才又返回来。 包括赫兰德在内的小队成员收拾起火堆，给自己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床或者直接席地而睡， 而黎心在阴影处，转身往黑暗中走去时，沙莫兹开玩笑，“女人就是麻烦，干什么还得避着。” 其余的人心领神会的笑，赫兰德背对他们的脸有些阴沉，放下手里的木材去追她。 他知道她不是如他们想的去解决生理问题，但是他仍然莫名觉得他应该保护她。 黎心回头，“你跟来做什么？” “……你要去……？”黑夜是她的主场，事实上她哪里需要他的保护？ 赫兰德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奇怪，也许是她假装“妹妹”，让他难以自制的感觉自己真的要照顾她这个“妹妹”。 但是理智又告诉他，她比他不知道强多少去了。 “去会一会老朋友。”黎心说的委婉，“他们跟了我一路，总要给他们下手的机会。” 她特意单独出去就是想引他们出现，而赫兰德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跟着他们。 连沙莫兹百般警觉都不知道。 “这是我们吸血鬼的事，你不要参与进来。”黎心一巴掌把他推远了，对着黑夜习以为常的说道， “出来吧，你们觉得瞒得了我？” 一声优雅的男声答道，“夫人，我们没想瞒你。” “您是始祖级的吸血鬼，谁能瞒住您呢。” 原本荒无人烟的枯林，从树影后，树丛间，钻出了十余个苍白诡谲的身影。 其中穿着夸张的男子面容柔美，看起来不过是个俊美的少年，却眼神老辣，和那张脸完全不符。 “其实我真的很好奇，您究竟活了有多久。”他也是吸血鬼里的元老了，自他转化起她就存在，无论过去多久， 她都一直存在。 黎心对他有一点印象，她并不混迹吸血鬼的主流世界，也知道他是元老之一。 “所以你带着你的子孙们来问我？”黎心环视一圈把她包围的吸血鬼们，“太年轻了。” 他用自己的原血发展了十余名忠实的后代，在吸血鬼内部地位不低，不然也不会早早得了消息第一个找上她。 “是不是在您的眼里，所有人都很年轻呢？夫人，是您活太久了。”少年人抽出胸前的手帕擦擦手指， “我们不想要一个老东西来威胁我们的地位，因为我们才是黑暗世界的最终主宰。” 她又没有参与他们的事务中，多少年来无论元老们决定要和人类战争，还是和狼人们相爱相杀，她始终置身事外。 也正因为她明明拥有最老的身份，却丝毫不为吸血鬼族群着想，在众多大事件中毫无作为， 才使得元老们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不用一声令下，四周的吸血鬼们缩小了包围圈。 张开的嘴牙齿尖锐，最先进攻的是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孩，金发打着小卷，蓬蓬裙加束腰，可爱的模样却有着狰狞的表情。 她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她扑来，可惜在黎心眼里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在追逐，跌跌撞撞慢的可爱。 抬手捏住她的脖颈，在下一个攻击到来之前捏碎了她的颈骨，没死却失去了战斗力。 他们遵循着老旧的攻击方式，想要挖她的心脏，捏碎她的脑袋，甚至想啃咬她的身体，试图从她的身上吸取她的血液。 黎心偏偏每一次动作都比他们快一步，使得挖心都动作慢一步，扎入了同伴的肚子里。 被捏碎的不是她的脑袋，而是自己的脑袋， 连最简单的啃咬都是空嘴，黎心甚至抓了一把土，塞到了他们的嘴里。 他们配合默契，一波接着一波。 少年眼中阴沉，眼睁睁看着自己培养的后代们被她几乎捏成碎片，心痛不已。 将手帕放入口袋，少年觉得也许是需要他出手了。 然而下一秒黎心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他当然不是别的年轻吸血鬼可以比的，反应极快的后退，躲开了她轻描淡写的一拳。 那只雪白中带血的小手拍在一颗两人合抱粗的的树干上，生生打裂开来， 牙酸的咖哧声响起，树叶抖动间，那颗树摇摇欲坠，而她还站在原地，镇定如常。 第293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21 263-21 “躲什么，”黎心嫌恶的甩手，上面沾着的吸血鬼血液暗红粘稠，腥臭无比，“你竟然觉得这群小喽啰能对我有影响？” 他难道来找她麻烦，都没想过自己上阵吗？ 不等他回答，她上前去抓他，又被他躲了个空，甚至一声不吭的开始加速逃跑。 黎心从没见过这么怂的吸血鬼，既然已经让她开了杀欲，哪里是这么容易停下的？ 他们还有事情没说清楚呢！ 少年吸血鬼博布在树林里的身影快速闪过，他带着人过来其实只是想试探一下她的实力，如果能对她造成伤害当然好， 如果不能，那么他也绝对不要和她正面对上。 刚想到这里，她以不输于他的速度堵在他前面的路上，博布知道自己无法逃掉，便只能嘶吼出声，主动出击。 他是元老之一，活了几百年的时间，手下的吸血鬼数不胜数，怎么能被她追的狼狈逃窜？！ 他也有自己的骄傲。 然而任他多大的傲慢都将在她的手里碎成沙子，黎心一巴掌将他的颌骨打碎， 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捏着他的肩膀，以绝对的力度把他扔在一颗巨石上， 骨头的碎裂声响起，他身下的石头以他为中心碎开裂纹，石子落在地面，滚入草丛， 博布那整齐的棕色头发完全打乱，已经完全没了少年模样。 毕竟是个元老，恢复力强大，黎心看着他被她打变形的脸渐渐恢复正常， 笑道，“看……你比他们耐打多了。” 他们才应该正经打一场，而不是让那群小孩子一样的吸血鬼子孙们，来她的面前送死。 她不急着杀了他，也想试试如今的元老们大概是什么水平，“来呀，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自己来取吧。” 不和她打出个结果，他是不能走了。 博布一只手捂住已经恢复的下颌，扭曲变形的手臂也开始回到原位，手指微动，已经能捏出拳头。 啊，元老。 绝好的沙包，不是吗？ 她眼里的挑衅，对上博布多年来身处吸血鬼高层的骄傲，俩人一触即发，立刻战在一处。 他之前在看他的后代们和她对战，自觉摸了底，和他们的实力不会差太多， 然而真的动手了，又推翻了之前的推论。 她不是和他差不多……而是比自己还要强很多。 博布不得不承认吸血鬼里年龄的重要性，她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对战经验都比自己高一筹， 而且，她有个非常残忍的习惯──捏碎骨头。 黎心哪怕是失误了被他的手抓破衣服，甚至一拳打在她的身上，她都能面不改色的接下， 然后面色冷静，眼神疯狂的将他的手捏成面团。 想逃，被她抓着头发甩回来，摔在树干上，树干咔擦开裂声掩盖了他脊柱断裂的声音，博布无处可逃。 她就是想折磨他。 躺在地上的元老吸血鬼面前蹲着女人，她耐心的等他恢复，好进行下一轮的教训。 “你说……你惹我做什么呢？给个理由？” 第294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22 294-22 赫兰德随着一地的狼藉找来，看到倒地的树木和地上血肉模糊且扭曲的吸血鬼，他先检查了一番他们的情况， 有的已经被她掏了心脏，有的只是受了严重的伤害，还在缓慢的恢复。 最先被黎心捏碎颈骨的女吸血鬼已经可以站立起来，头发被自己同伴的血液纠结浸染成红色，加上露出的尖牙，格外可怖。 受了重伤后恢复，需要大量进食来填补身体所需要的能量，她盯着赫兰德的眼神就像看着一盘大餐， 虚弱的她只看见了他滚烫的鲜美的血液，如同对每一个人类做的那样，想将他吸食干净。 赫兰德抽出腰间镀银的长刀，挡住了扑过来的饿鬼，她的牙齿与舌头磕在银刃之上，激起一阵烧灼的声音。 他用力划下，在她的脸上刻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女吸血鬼不甘心的继续冲上来，把赫兰德扑倒在地，手指的尖爪刺入他的衣服，即将刺破他的皮肤。 手中的刀本想刺中她的脖颈，怎知她反应快一瞬，稍微换了方位，刀尖就落在她的肩膀， 一股烧灼皮肤的刺啦声和着女吸血鬼的尖叫，在黑夜中极为瘆人。 他抽出刀就地一滚，躲开她啃咬的动作，站起来趁着她还在为肩膀的伤口疼痛的时候， 一刀刺穿了她的心脏。 银在吸血鬼的皮肤上都能有杀伤力，更何况心脏？他无法像夫人那样轻而易举的就能将心脏掏出来， 但是被银制刀具刺入心脏便难以复原，同时原血露出，她最终无法活下来。 为满地的狼藉增添一个尸体，赫兰德将刀抽出，在其中一个吸血鬼的身上擦去粘稠血液， 继续寻找她的位置。 她如果没事一定会来找他的……怎么还会有断裂的树木呢？她还在和谁打？ 空气中隐隐的血腥味，指引着赫兰德追踪到她的方位。 他心脏嘣嘣直跳，担心她单独一人怎么能对付这么多的吸血鬼，那明显的血腥味，究竟是谁的？ 她有危险吗？ 不远处横倒的树木似乎又是一个战斗场所，他加快脚步追过去，只有那个熟悉的背影站立着， 身边的巨石上一动不动躺着狼狈的人形，他只看了一眼，就满心向着她而去了。 “你还好吗？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赫兰德忘记了她是一只吸血鬼，满脑子她面对了这么多对手， 有没有受到他们的伤害？ 以一对多，虽然胜了，也总不会轻松的。 黎心缓慢的转过身来，抬头看向高她半个头，经过伪装过后的黑发落魄的赫兰德。 嘴唇在动，他说了什么，可是她完全听不进去。 她眼光落在他的脖颈，赫兰德非常识趣的转过脸露出脖子，“要喝吗？来吧。” 心中的杀欲被博布带起，仍然没有熄灭，连带着其他的也被勾连出来，在胸中沸腾，口干舌燥， 看着凑到她眼前的某人，黎心心中微动。 手指穿进他只露出一角的项圈，她心中的暴虐因子渐起，把他甩到地面，按在草丛里， 赫兰德想挣扎，但看到她的双眼，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和刚刚的女吸血鬼好像。 她很饿。 黎心没有打招呼就一口低头咬上他的脖颈，大口大口吮吸着血液，然而并没有缓解多少， 她舔过被她咬出的伤口，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最好别反抗，明白吗？” 他没反抗啊？ 赫兰德乖的不行，手掌摊开任她吸，只微微屈起腿，掩饰自己那些微的不正常。 然而她下一个动作，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还滴着血的手落在他的腰间，“啪”一声，捏碎了他裤子的扣子。 第295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23 295-23 他这样想着，也问了出来，“夫人……我算什么？” 她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吸血鬼，他是她的奴隶，但又不甘心做奴隶。 她早就放了他，是他自己不愿意丢掉和她的联系，非要留着奴隶的项圈。 这样看来，他其实什么也不是。 热潮的退去加上胡思乱想，赫兰德清醒了些许，从里到外都有凉意。 特别是她不做声的为她咬出的血口做着收尾，他眼角眉梢还未退却的心意， 对上了她始终冷静的表情，更是心酸。 她站起身收拢斗篷，又是一个淡然的吸血鬼，浑身不染一丝尘埃。 而他狼狈不堪，仿佛一个被辜负的少女，明明没说一个字，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委屈。 赫兰德委顿的放开手心杂乱的草叶，不敢再看她的表情，怕她的冷漠再一次伤害自己的心。 当着她的面收拾自己，屈起双腿跪坐，勉强收拾的能看了，想要站起身时，腿却有些无力， 他只能暂时停下动作深呼吸，一手撑地， 她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能站起来吗？”接着一只素白的手伸出来，掌心向上在他的眼前。 如果把手放上去，就代表他确实虚弱了，体力不够， 拒绝了的话，他又不甘心这个机会白白流逝。 可以牵手啊！ 没思考多久，他还是选择了诚实面对自己。 大手握住她的，小小的凉凉的手掌，稳定且力度足够，让他能够借着力道，顺利的站起身。 拍拍身上的尘土，赫兰德见黎心已经迈腿走出去，装作脚步虚浮的跟上， 果然她眉头一皱停下来等他，伸手让他继续牵着。 “你身体不是很健康吗？”已经把心里和身体的野兽都释放完毕的黎心，知道自己有些过分， 她是第一次没有压制住，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想好了事毕就要杀了对方， 但是她还是没有下手。 是他的血太好喝了。 黎心告诉自己，短时间内找不到比他闻起来好喝的人类，就暂时留着他吧。 “再健康也禁不起……”赫兰德只说了半句话，他想知道她是不是遇到过比他表现好的，所以才会有些嫌弃， “夫人不满意吗？” 他也不是很懂，以前只听别人谈起过，无论别人嘴里说的多么天花乱坠， 他始终不明白他们把自己卖命得到的钱财，来换取一夜，有什么意义。 现在他知道……他想把自己多年来存的财宝都献给她，只怕她还看不上吧。 黎心不知道他想了那么多，谈不上满意不满意，她只是在发泄而已。 单说这一点，他还是做好了，至少很听话没有乱动，乖乖的。 “还可以，”她中肯的评价，“我下一次会小心点。” 小心点别吸血太多，不然他这副不太健康的身体要被她弄垮。 他握住她软凉手的大掌一紧，不好意思道，“那、那我养好身体了，再来。” 还有下一次……他一定不会这么不中用了。 赫兰德想到旅店老板给自己的药水，也许它能派得上用场。 第296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24 296-24 有沙莫兹的催促，他们在太阳彻底出来前进入了密林里，赫兰德放心的深吸一口气， 回头看身后的黎心，她似乎完全没感到任何困扰。 吸血鬼不是最害怕阳光吗？ 她一点也不担心在日出之时，直面阳光被晒成灰烬吗？ 密林之中的树木高大拥挤，天空完全被他们的绿叶遮掩的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缝隙， 植物间对阳光的争抢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每一棵植物都在竭尽全力生长、攀附， 用尽量伸展到最大幅度的叶片来获取营养。 无声的厮杀。 在这样的环境下，密林中雾气迷蒙，草丛间的昆虫鸣叫声不绝，像树木一样高大的草本植物间， 被突然到来的人类惊醒的小动物们惊慌的逃窜，只有一只颜色鲜艳的蛙，从湿润的叶片上蹬腿， 蹦到了小队一个成员的身上。 小蛙的身上覆盖了极其艳丽的颜色，大眼睛乌黑发亮，也不鸣叫，湿漉漉软哒哒的顺着人的胳膊往上爬， 胳膊的主人粗糙的手捏起它的身体，忍不住一声粗话，“你们看，它背上的花是不是跟甘娜老板娘的裙子一样？” 惹来了队友的嘲笑，“老约翰，才多久你就想女人了？！一只蛙都能想到甘娜？” “不是我说，甘娜身边的男人多的是，你就别想她了。” 男人嘿嘿笑，“我就看上她了，我乐意。” 他手里的彩色小蛙四肢挣扎着想逃脱，他不允许，捏着它和队友们继续谈女人， 从酒馆的其他姑娘，到他们上一次去楼里见过的男孩女孩，哪一个花了多少钱，互相交流经验， 语气越来越下流。 其中有人的眼光瞟过在赫兰德身后的黎心，用互相都懂的眼神交流着， 被赫兰德察觉，不悦的挡住他们的视线。 “嘁……”他们隐隐的嘲笑他，压低了声音和赫兰德拉开距离，不让他知道他们龌龊的讨论。 赫兰德听不到，但是她却非常清楚，肮脏的想法让她都忍不住抬头，从斗篷里向着他们投过去一眼， 看见某人手里几乎被捏爆开的小蛙，身体流出汁液沾在他的手上，浑然不觉。 她带着几分嘲笑的低头，赫兰德也看到了小蛙，但是没有跟他们说出来， “那是只剧毒蛙，”他只压低了声音告诉她，“他死定了。” 身在密林里不知道规避风险，在野外颜色越鲜艳美丽的动物植物，越是危险至极。 竟然有人徒手抓，真的是不知死活。 “他们好像不知道……那你怎么会知道？”小队里都是有丰富生存与战斗经验的人类，他们都不知道的， 说明在这个世界里不是常识，至少在他们的活动认知范围内，也许没见过这个东西。 “我做过水手，在小岛上见过这种小蛙。” 每一个教训背后都有血的事故。 他曾亲眼见过触摸到它的皮肤就死亡的人类，不过那都是在大海里的小岛上…… 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 “夫人也知道吗？”他后知后觉她并没有感到好奇或者是经验，只能说明她也见过。 第297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25 297-25 甫一入密林就出现小蛙的事儿，走在最前方带路的向导被责备，“你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什么？谁让你们手脚那么快呢？ 向导无辜的低头不敢反驳，沙莫兹又一次稳住局面，“现在就和我们说清楚，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免得到时候又出事故。” 他不在乎死人，但是也不能死在这个时候。 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用到他们的地方，要死，也得等他寻到宝藏了，帮他搬到安全地了再死。 那时候他独享宝藏，岂不是好事儿？ 向导在一群虎视眈眈的人面前，颤颤巍巍的讲着他关于密林的了解， 最后为自己做了一个免责声明，“再深一点的林子里我就没去过了，到了明天我就没办法为你们领路……” “这么点儿路，需要你带？你是住在这附近的人，收了我们的定金，不带我们找到地方，不准离开！”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队员们叽叽喳喳的打断，“就是！这时候可由不得你了！” 说着比一比自己的拳头和刀、弓弩等武器，把瘦弱的向导团团围住，“要么继续带路，要么死。” 向导后退着贴在树干上，求救的望向沙莫兹，他当初可不是那么说的！ 沙莫兹头也不抬的擦拭着腰间的匕首，对自己当初骗他没有丝毫后悔。 附近村庄只有他一个人进来过密林，不找他找谁呢？ 沙莫兹从来没有想过放他离开──只有两条路，要么凭着经验带他们到密林中搜寻到宝藏，然后被他灭口， 要么现在逃，他立刻就杀了他。 没有第三条路。 赫兰德手指微动，往前一步似乎要说什么，被她拦住了，“他们不会杀他的。” 如今只是密林开始就有剧毒小蛙的危险，往后还有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好歹也是附近的人， 无论如何都比他们要了解这片森林。 “夫人……来过这里吗？”赫兰德不知道想起她说的，她活了那么多年，会了解这片森林吗？ 黎心好笑，“怎么，想让我去代替他当向导吗？” “不、当然不是，我是说……”赫兰德慌乱道，“您觉得这里会有宝藏吗？” 他觉得她活了多年肯定知道点什么，至少比他多吧。 黎心确实有关于这个森林一点点印象，但是具体的，她记不清了。 “有没有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你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她是来找乐子的，不是来帮忙的。 她的态度太过随便，赫兰德失望溢于言表，不过很快就振作起来，“诗页没有错，应该就在这里。” 他们果然如黎心说的那样，没有对向导动手，而被吓的够惨的向导也认命的继续， 甚至还在沙莫兹那里为自己多争取来一枚金币的报酬。 “走吧，路还长着呢。”黎心催促着他，“这个密林，也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之后会发生的事，也会比我们想象的要精彩。 她的手扶在树枝上，将开着的一朵小白花摘下，插在他衣服的空洞上，“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最重要。” 第298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26 298-26 路程如想象的一样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密林时不时就有浓雾升起，稍微不注意就会迷失，过于密集的树木让他们连天空都看不到， 更何况辨认方向。 甚至有时候白天与黑夜的界限都模糊不清，潮湿的地面生火越来越困难，伴随着多变的天气， 小队成员们已经疲惫不堪。 向导如他所说的一样，走到了自己不熟悉的区域内就不再分得清方向，强行让他带路的结果就是众人原地打转， 身上带的食物也快要见底。 别说寻到宝藏，他们还能不能走出去都是问题。 只有赫兰德十分淡定，他人生丰富的经验，让他的野外生存能力十分优秀，赶路的时候还能顺便打个猎摘个蘑菇。 偶尔见着树上野生的可食用果子，挽起袖子三连下爬上树，摘下来在衣服上擦擦，献宝似的递给她， 她纤白的手指在他掌心挑挑拣拣，只拿了一个两个他都高兴的很。 队员们私下里吐槽他，“别的吃的也不见分给妹妹，就一个两个果子，那女人也受得了？” 这么对一个女人，她也愿意跟着他？ “她长得很丑吗？”他们只知道他的妹妹永远穿着斗篷，把脸和身体都遮的严严实实。 曾经有过一瞥的人说到，“虽然没看到正面，但是肯定不丑……不然他也下不了手。” 他们啃干粮的时候，都没见她吃东西， 他们还想过她肯定很饿，要不然用手里的干粮来向她换取一次单独的机会？ 在密林里暗无天日的环境下，神经衰弱，他们需要一点刺激来让他们打起精神。 野果子味道不稳定，黎心咬着一个不好吃的又扔回给他，赫兰德不嫌弃的就着她的牙印送入口中， 此时能补充能量，就不必讲究太多。 反正她又不靠这些，只要他好好的能活着提供血液，她就有的吃。 他不知道因为他的举动，队友们都认为他不在乎这个“妹妹”，竟然开始打她的主意。 又一次夜晚，在潮湿的地面难以打燃火堆的他们，不得已分散开去寻找干枯的树枝， 黎心安稳的坐在原地，无聊的等待他们回来。 她守着他们垒砌的石头“灶台”，手里一根长着苔藓的树枝在地面划来划去，听到身边传来的脚步声。 “小妹妹，哥哥这里有饼干，要吃吗？”不知道是有意留下来找她，还是提前回来的一时兴起， 最终还是有人忍不住，向她伸出了魔爪。 可是，她不是真的‘小妹妹’呢。 “要吃的话，要付出点代价哦。”说着他的手伸过来，黎心缓缓抬头，斗篷的兜帽被她素白的小手揭开， 露出一张看起来十分娇小的女孩脸庞。 原来模样果然不错，真的是赚到了！ 来人粗糙的脸上笑的越加猥琐，没想到女孩也弯起嘴唇露出笑意，嘴角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格外可爱。 她舌尖露出舔舔嘴唇，他此时才发现，那根本不是虎牙，那是── 吸血鬼！！！ “你看起来一点不好吃……” 第299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27 299-27 队员们回来的时候没有谁空手的，只是有人左右张望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他们互相交头接耳，有意无意的把眼神放到赫兰德和黎心这里，黎心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不给一点眼神。 “埃文斯去哪儿了？怎么没看到他人？”沙莫兹大手扫开因潮湿难以点燃的柴堆升起的浓烟，问身边的人， “他是从哪个方向去的？你们谁记得？” 其中两人面面相觑，看看黎心的方向又看向密林中，“这……不知道啊。” 他们是大概知道埃文斯想干嘛的，但是他有没有付诸于行动，他们都不确定。 那个穿着斗篷的女孩没有一点不对劲，难道是埃文斯没有出手？ 如果真得手了，她不可能还会安静的在所谓的“哥哥”面前，手里拿着“哥哥”给摘的花儿，悠闲的转来转去吧。 那埃文斯哪里去了？ 莫名失踪一个队员，让沙莫兹心中郁闷，还没到该他们卖命的时候，丢失手下意味着他们有不听话的趋势， 看来自己之前说的按时回营地，有人没听。 “一个都不知道？”他怀疑的看向支支吾吾的两个人，“有什么事瞒着，说！” “是……他说要找个女人玩玩，然后提前回来了。”他们看向黎心的方向，很明显说的女人指的是谁。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过来，赫兰德把黎心挡在他的身后，直面他们的眼光。 “我们没看到人。”无论是不是她做了什么，他都咬死不认，“谁知道他去了哪里。” 黎心在他的身后，用手指在他的背上缓慢写字，闹的他先是痒痒的，莫名想到了那天她对自己做过的事， 耳后红了起来，身体微微发抖，体温一点点升高。 他挡在她的前方，不让别人的质疑眼光看到她，她的一笔一划非常慢，他一边要注意沙莫兹他们的动静， 一边还要分辨她究竟在他后背划什么。 “可是我们看到他往回走，你让你的‘妹妹’说说，她有没有看见？” 他们不愿意放过女孩，就算知道赫兰德和她关系匪浅，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心怀不轨的事实， “说不定她知道什么呢，你怕什么？难不成是你回来做了什么？” 埃文斯不会突然故意离队，他们想不到他除了回来对赫兰德的‘妹妹’动手，还要做什么。 “我一直在按照队长吩咐的，在寻找干的树枝，一路都有人作证。”他沉着的答道，“倒是你，看见有人擅自离队， 竟然也不阻止。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他究竟有没有往回走，只有你知道吧？” 也就是说，谁有嫌疑还说不清楚呢！ 赫兰德把问题抛给了对方，沙莫兹也知道埃文斯的德行，要他放着一个女人在身边那么久，他确实会动歪心思。 但是赫兰德的妹妹一个生病的女人能做什么，总不会这点儿身板还能杀了一个强壮的男人不成？ 此时的黎心在赫兰德的背部慢悠悠的划完，赫兰德在脑海里拼凑起来，她写的是， “我杀了他。” 第300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28 300-28 这个插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丢失一个人对沙莫兹来说无伤大雅，他强化了要求，不许擅自离队后， 就不再花费人力去寻找埃文斯。 无论他活着还是死亡，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只是这次过后，似乎要坐实了黎心‘生了病身体弱’的印象，在能分辨的清的密林里的白日， 赫兰德主动要求要背着她行走。 本来她白天就容易犯困，他愿意当苦力，她也无所谓，偶尔趴在他宽阔的背上打个盹儿。 时而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珠，让不怀好意盯着她的人打了个冷颤。 “那女人有点邪门，他哥哥连吃的都不给她，怎么还没死。” 他们的路程并不顺利，手里已经没有什么干粮，全靠自己在密林里采集打猎来养活自己了， “不过应该也快了吧？你看他老是背着她。” 赫兰德野外生存能力强，身体倒还没有虚弱，而且黎心趴在他的肩膀上，偶尔还会冷不丁的告诉他， 他们附近哪里可以打猎，什么动物在角落里蛰伏，对四周环境的了解，比他要深刻的多。 “她最好别死太快……等我们真的没粮的时候……” 她就是储备粮。 正说着，就看见那位躲在哥哥背上的女孩一双黑眼珠看过来，似乎带了一抹嘲笑， 隔了老远也听清了他们在说什么。 忍不住一声脏话，“她就是邪门！” 黎心凑到赫兰德的耳边轻声复述他们的对话，看着他不可置信的侧脸看过来，她竟然还以开玩笑的语气， “他们想吃了我呢，不知道会不会也对你动手，不过我觉得你的肉会比我的好吃些。” 毕竟她活了那么久，肉估计老的咬不动了。 而他青春正好，肌肉充足。 想到这里她的舌尖抵着尖牙，眼神落到近在眼前的脖颈，她有点想喝他甜甜的、充满了阳光一样活力的血液了。 赫兰德冷冷地看了前方的人一眼，压低了声音告诉她，“晚上的时候给你喝……” “我想什么时候喝你的血，需要你的允许吗？奴隶？”黎心一只手伸 入他的衣服内，手指勾着他脖颈上的项圈， 凉凉的指尖划过他的喉结和锁骨，最后压在他颈侧的血管上， 赫兰德呼吸紊乱一瞬，立刻告饶，“您想什么时候喝都行，主人。” “哼，”虽然这么说，黎心也并没有不分场合的下口，她缩回了手臂， “你们还要在密林里乱窜多久，有点无聊了。” 她想看热闹，而不是看一群可怜的肮脏的人类，在找到所谓的宝藏前， 还什么都没做就埋尸在树林里，做这群激烈争夺阳光树木的养料。 她大发慈悲的告诉赫兰德一个消息，“他们……跟来了哦。” 他们？ 赫兰德脑子一转就知道她说的谁，“老军官？那群少爷？” “嗯，”黎心不意外他能想到，“不过离得还远，队伍里应该有人给他们留了记号，才能跟的那么紧。” 所以如今并不着急，他们还有时间，比如， “你要不要找个机会去洗澡？有味道了。” 黎心些许嫌弃的说道，“如果不洗，我宁愿自己走。” 第301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29 301-29 密林里没有传说中的怪物，但天气多变，不见日光，小队众人一度因为恶劣的环境而崩溃。 勉强带路的向导战战兢兢，和队伍里众人的矛盾越发大，如果不是宝藏的存在足够诱惑人，沙莫兹就压不住这些人了。 树叶沙沙，雾气笼罩，潮湿的空气让人身上都有着粘滞感， 黎心拒绝了赫兰德的肩膀，他耳廓通红不好意思，看来自己身上的味道她是忍不得了。 又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间的白天，阴沉的四周悄无声息，天空一声雷鸣，淅淅沥沥的雨砸在树叶上， 短时间内雨势加大，脚下的石头缝隙也水流汩汩，汇聚成一条激流，从山坡直泻而下。 因为向导没有预测到天气的变化，又一次被骂，黎心穿着斗篷还好，影响不大， 别的人就不好受了。 沙莫兹一声令下，就近避雨，赫兰德把黎心拢在胸前，完全将她当作真的“妹妹”来照顾了。 她在雨滴中抬起脸，被水打湿的面容清澈似少女，连唇色都淡了些。 赫兰德脸上的伪装已经撑不了多久，一缕金色的发丝贴在他脖颈的皮肤上，再不找到目的地，他就会被认出来了。 他大手从后扶住她的头，语气湿润中带着温软，“怎么了，冷吗？” 连平常不会忘掉的夫人或者主人的称呼都忘了。 黎心又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她怎么可能会冷？ “我是想警告你，小心山洪。”大山之内突降暴雨，他们目前所避雨的位置像个干枯的河沟，并不安全， 如果遇到山洪，几乎是避无可避。 “什么？”赫兰德的人生经历里还没有山洪两个字，“密林里怎么会有洪水……” 脚下水流漫过，他们所在的山坡之处，干枯的树叶顺着瓢泼大雨汇聚的水流，滚滚而下， 从开始的小溪，不过迟疑间就成了小河流，甚至还混合着石子与残枝，赫兰德意识到他们可能站错位置了。 “走！”他深知天灾比人祸更可怕，忘却她的身份，低下身子搂住她的腿，把人抱着往高处走， 沙莫兹他们也意识到了不对，纷纷开始四散奔逃，浑浊的洪水裹挟着山上的碎石残枝和泥土， 像一只吞噬万物的混沌巨龙，呼啸着奔涌而来。 赫兰德腿长，把她带到了高处的石头上才放下，回头就看见有人的身影消失在激烈的泥水里， 他踏出一步又紧张的回看她，好似在询问她的意见。 想救人问她做什么？ 黎心感觉莫名其妙，“想去就去，看我干嘛？” 赫兰德一听就大踏步追着被水流冲击的人而去，不知道水里的人是谁，大雨势下四周环境都模糊不清， 水流越来越激烈，队伍的人似乎在吼着什么，却被雷声覆盖，什么都听不真切。 赫兰德再是体能不错也很难跟上激流的速度，他眼看着人浮浮沉沉，最开始还能伸出手求救， 后来再一次浮起已经是背朝上，意识全无。 没救了。 紧接着向导也被水冲了下来，赫兰德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了他，然而浑浊的水里暗藏的尖锐石头， 随着激流砸在他的后背，脚下一个不稳，他也连带着落入水流，顿时眼前一片黑暗， 他心中只有一句，完了。 第302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30 302-30 赫兰德再一次醒来时，已经是夜晚时分。 他身在一棵树下，身上衣服被扒掉，只盖着她的黑斗篷， 不远处的火堆熊熊燃烧，被支起的木头上晾着他的衣服，没看见她的身影。 “夫人？”身上酸痛异常，就着火光，他看见皮肤上的淤青，看起来是那些石头所造成的伤痕。 他没有死在山洪里，是她救了他。 裹着她的斗篷，赫兰德仿佛能想象她面无表情的伸手抓住他的样子，黑色的斗篷都似乎有了温度， 明明她浑身都凉凉的。 “你醒啦！”意料之外的男声响起，赫兰德一惊，只见一个抱着勉强干枯树枝的瘦弱男人走了过来， 脸上大大的笑容，不好意思道，“谢谢你救我啊！” 向导？ “怎么是你？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件斗篷的主人呢？”他急切的问道，“你看到她了吗？” 向导双手举起做安慰状，“别急、别急……你是说您的妹妹吗，她说有事要去处理，就先走了。” 走了？什么意思？不回来了？ 赫兰德立刻起身，斗篷捂住身体，就要去捞起还在晾晒的衣服穿上。 向导在一边手足无措的制止，“哎、还没干呢……你身体上有伤，还是再休息一下吧。” “不，我要去找她。”她是一去不回，还是像上次那样，一个人去面对她的同族们？ 他们为什么和她有冲突，她不讲，他自觉没资格过问，但是要他心安理得待着等人， 他是做不到的。 “她也没说自己去了哪里……你怎么找。”向导咕哝着用脚把捡拾的干柴踢到火堆边， “而且她是吸血鬼，你担心什么……” 一句话让赫兰德的眼神瞬间变得尖锐，他怎么知道！ 对于愿意在危险时候拉自己一把的人，向导心存感激，所以看见他目光中含着利刃，解释道， “她救了你和我，我当然不是说她是吸血鬼会怎么样，只是你刚刚才醒来，还是别到处走了…… 不然她回来了，还要去找你。” 他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自顾自给他们编织了一个美好的故事，“你是怕她控制不住，才带在身边的吗？” 因为自己的妹妹病重，所以她变成吸血鬼后，又不希望她伤害别人的生命，所以自愿献出血液给她喝什么的…… 向导做出理解的样子，“她会回来的，也许是为你打猎去了呢。” 吸血鬼的能力至少比他们强的，向导自从知道她是吸血鬼就一点不觉得她柔弱了，反而是赫兰德， 一身的淤青，也不知道骨头有没有问题。 赫兰德手慢了下来，身上的疼痛也告诉他，向导说的没错，夫人哪里需要他来担心，她要做什么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黑色的斗篷裹住下半身，他把晾晒的衣服翻了个面，“她走了多久了。” “很久，”向导八卦的坐到他的身边，“你的假发我给你扔了。你原本挺好看的，为什么要装扮成另一个模样啊？” 他似乎觉得自己和他关系很好，“你们真的是兄妹吗，我之前听他们说……” “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赫兰德的面容在火光中无端有些阴沉，“不知道才最安全。” 扭曲的树影随着风儿晃动，黎心极素的穿着在黑夜里很显眼，不过一瞬，就从远处的面目模糊，到了他们的附近的清晰可见， 向导还不知道她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嘴里还在不停， “我就是好奇，你是人类为什么要和吸血鬼一起呢，你不怕她咬死你吗？” 第303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31 303-31 天刚蒙蒙亮，黎心把斗篷又裹回了身上，她一脸恹恹的看着东方泛白，看起来今天会是个大晴天。 山洪已经退去，他们与队伍分散开，所在的位置地势开阔，终于能让他们看到天空的颜色。 赫兰德的身体还有伤，穿好了衣服，勉强收拾着火堆， 向导自告奋勇的出去取水，在太阳初起薄雾还未散去的天气里，独自沿着水流寻找干净的水源。 没多久，就听到他的脚步声凌乱，黎心和赫兰德都转过脸看着他来的方向， 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宝、宝藏，我好像看到城堡了！”他磕磕巴巴的说道，脸上的兴奋拦不住，双手比划着， “就在外面！快去看看！我有没有看错！” 黎心表情没有变化，赫兰德先是看了她一眼，见她无动于衷，就知道她也许已经知道了， 于是站起身，任由向导拉着他的手臂就往外拖，“快看！是不是我眼花了！” 赫兰德跟随他的指 向，一路忍着疼走过去，清晨的温和阳光穿透薄雾，远处山脊上， 一座有着尖塔的灰色建筑拔地而起，它四方的树木已经长得和它一般高，几乎要淹没了它的存在， 如果不是因为角度问题，他们很难发现它。 阳光照射到它的琉璃上，泛出五彩斑斓来，赫兰德知道，就是它了。 “是不是你们找的……宝藏是吗？里面是不是有很多财宝？我们是不是发了？！”向导手舞足蹈的表示兴奋， 赫兰德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是……找到它了。” 属于黄金家族的宝藏，就在这里。 他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回头正好看见她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在树影里也抬头看着那个城堡的方向，看不清表情。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黎心转过头瞥他一眼，眼神无惊无喜， 赫兰德难言兴奋，“那就是……我们找到了！”他想和她分享喜悦，但是她似乎是个绝缘体， 点点头，“嗯……还挺好看的。”比她的城堡位置好，外观也特别，非常符合她的审美观。 她都能想象，站在那尖顶的城堡之上，从窗户往外看去，会是什么样的风景。 “看来建造者费了很大的心思，”她的眼睛比他们看的更清晰，窗户上的琉璃在反光，上面绘了彩色的图案， 随着光线的流转和观看者的角度，图案上的人物栩栩如生，就像活着一般。 “是，那是建造者为了和爱人相守而耗尽心血制作的，也许我们进去，大厅之上就有其主人和爱人的画像。” 赫兰德想到她的城堡，空落落的客厅，墙上也空无一物，除了个大餐桌和吊灯，什么都没有。 她的城堡，理应有她的画像才对。 赫兰德此时就在为即将找到的宝藏划分用处，其中一项就是，要找技艺最高超的画师，为她画一幅等身肖像， 挂在她城堡的客厅上。 如果是他第一天见到她时那一身就好了……虽然说她现在也很好看，但是最令他心折的，还是那一身。 第304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32 304-32 看起来不远，实际上要走到城堡近处去，却十分艰难。 赫兰德一直都在担心她的情况，不希望她因为阳光受伤，执意走在树阴影里，向导有话也不敢多说。 毕竟他们俩他都惹不起。 一路上路过头天山洪经过的地方，浅水处有熟悉的尸体，是他们的小队的人。 向导嫌恶的绕开，不想看到欺负他的人。 而赫兰德犹豫一会儿后，淌着水把人捞上岸，抽出尸体身上的刀开始挖地， 眼看就是要给人安葬了。 黎心站在树下不置可否，向导咕哝着走近了，不好不动手，只是嘴上也不闲着， “不用管他们吧……人都已经死了。” 他虽然不情不愿的，但是也帮着赫兰德挖好了坑，把人推下去，“就这样好了吧。” “嗯，这样至少不会污染水源。”赫兰德踩实了土，抬头看黎心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只是下巴朝着一个方向一指， 他循着她的方向看过去，那一处水潭里，竟然还有四五具尸体。 其中还有他不认识的人，那就只能是── “他们果然跟上来了啊。”老军官和少爷们的队伍，看来跟的挺紧，他们也一样被山洪冲下，有所死伤。 他们肯定也马上就要找到城堡了。 不过黎心瞧他不疾不徐的，现在还在费力挖坑，让死去的寻宝者们，入土为安。 向导已经不再多话了，专心的吭哧吭哧跟着挖坑， 黎心则一直盯着那座城堡出神，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它透出一点熟悉，又有些陌生。 她应该知道这个城堡吗？可是她好像没有一点记忆。 也许进去了会知道点什么？她对着这一座城堡的好奇，已经达到顶峰。 她朝着自己身后处望去，有人靠近来了。 挖坑的两人还不知情，她懒得提醒他们，把帽子拉低遮住面容，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别动！你在干什么？！”四面跟来穿着整齐制服的兵士带着火枪，军官长虽然苍老却坚定的面孔从一人高的草丛后露出， 双目如鹰，一眼看到了被赫兰德和向导拖上岸的尸体。 有几个是他们的人。 赫兰德看了眼她，确定她没事，才放下手里的刀具，“看不出来吗？给他们挖坑埋了，不至于被野兽吃掉！” 他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要不你来？” 他双手做邀请状，看见他们来了就撂挑子不干，“不愿意就自己捡回去。” 这一副爱谁谁的架势，让持着火枪对着赫兰德的人疑问的看向军官长，老军官摆摆手示意他们放下武器， “去另外挖一个坑，不要让我们的兄弟和一群盗匪埋在一处。” 他们身处密林中，已经无法带他们出去，只能就地掩埋，出去后再给他们家人一笔抚恤金。 希望寻到的宝藏足够多，这样给的抚恤金也会多一些，不辜负这些跟着他来的人。 “你是沙莫兹的人？我怎么对你没印象？”此时的赫兰德已经恢复了他原本的样子，谁也不可能会忽视他的存在。 “我不是谁的人，”他和向导合力将剩余的人推进坑里，“你大概看错了。” 其实是或者不是并没有那么重要，现在四周都是军团长的人，他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他们显然没把黎心看在眼里，默契的忽视了她的存在。 埋好了人，趁着军官长他们在默哀，赫兰德走到黎心的身边为她挡去少许的光线。 城堡已经很近，他突然就不着急了，拉着黎心想要离开被军团长叫住， 半是威胁的说道，“不如和我们一起吧，你一个人，怎么能保护得了她呢？” 说完就有两个兵士站在了她的身后，虽然没有用武器对着她，但是意思很明显。 黎心猛然抬起头来，瞧了身后两个人一眼，让人心惊胆寒。 队伍里的牧师离得远，也看到了她的眼神，心中一跳，开口道，“这位女士为什么穿着斗篷？” “我妹妹身体不好，有问题吗？”赫兰德环住黎心的肩膀呈保护姿态， 昂起下巴，顿时气氛紧张起来。 牧师本意并不是要引起矛盾，他见着赫兰德反应那么大，多看了黎心两眼， 她小鸟依人一般被赫兰德保护着，牧师心里有所疑问，在军官长的前进命令下，尽数吞了回去。 他觉得那个女人有问题。 在后续的行进中，他依然时不时的向她投去几眼，然而赫兰德护的紧，黎心也不给他一丝眼神， 在到达了那座城堡面前时，众人已经完全被这一座建筑夺取心神，哪里还能想起她可疑还是不可疑。 在远处的时候没注意，近了才发现它占地面积极大，是一个规划的十分完美的园林， 围墙上已经被粉色的蔷薇和藤蔓占满，宽阔的石板路桥跨过深坑，因着太久无人打理，缝隙内钻出野草， 覆满青苔，银色的蝉花枝大门上，属于黄金家族的家徽和赫兰德的名牌如出一辙。 他眼神一闪，摸着心脏处，仿佛是借着名牌和族人打了一声招呼。 “好大的庄园……那么多年没有人，竟然保存的挺好。”军官长拿手里的刀斩断拦在身前的灌木， 对赫兰德命令道，“你过去。” 黎心仰面仔细瞧着四周的景色，那些缠绕的枝藤，和林木间展开的蛛网，被惊起的鸟儿。 静谧中有几分诡异，她拉着他主动朝着路桥走去，身后多人停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 直到他站在大门面前，大家似乎放下心来，放松警惕踏上青苔石板路。 黎心一直没有放下拉着他的手，赫兰德正要问个究竟的时候，他汗毛一竖，似乎听到了破空声， 不等他搂住黎心，她已经捏碎了大门门锁，拉着他跑进了庄园内。 “敌袭！” 几支利箭含着雷霆之势从围墙上朝着桥上的人袭来，军团长带来的人们在此避无可避，纷纷中箭， 余下的人们护着军团长和唯一的“少爷”，加快脚步踏入庄园内，对着围墙上正要攻击他们的人战在一起。 “沙莫兹！你太卑鄙了！” 第305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33 305-33 混战里向导欲哭无泪，他没有他们的武器，也不像赫兰德身手好可以保护自己。 那俩人一进入庄园就消失了，他确信自己已经被抛弃。 小身板的他在一帮子制服整齐的兵士里格外无力，左突右闪， 捂着头，他盲目的在庄园里乱跑，愣是让他在无意间推开一扇不知道哪儿的木门，钻进去在狭小的空间里缩成一团， 听外面刀声震动，箭簇刺血肉的声音。 沙莫兹的人埋伏没多久，就果然见到了跟在他们后面的军官长，那金头发的小子他暂且放过， 他们队里的人，这时候才认出来他是曾经被他们捕捉过的黄金家族后人，瞧瞧跟在他身边的女人，他们俩竟然骗了他们一路。 他虽然气愤，但是就两个人能有什么气候？ 对他来说最大的敌人，还是军团长他们。 “说什么卑鄙，你以为现在是在和你耍嘴皮子吗？荒郊野岭，没有人在乎你的教养与风度！” 沙莫兹本就是兵士出身，最了解他们这群人不过，“都是来抢夺宝藏的人，装什么！” 他本人并没有参与争斗，他们通过埋伏已经得了便宜，如今最好是见好就收，一边战斗一边退向城堡。 城堡内的园林里，一丛一丛的玫瑰还未开放，绿油油的叶片潜藏着数不尽的利刺肆意生长，早就超出了规划好的地方， 众人的到来。只为这一片寂静多年的区域增添了一点生气，在生长的过于茂密的园林里， 沙莫兹很快就带着人退进了城堡内，迫不及待就要去找到所谓的宝藏。 黎心站在二楼处通过半开的窗户看着他们停手，偶尔响起的火枪声十分刺耳，她有些失望他们没有在园林里就打个你死我活， 让她少了些乐趣。 赫兰德竟也不慌不忙，把她身上的斗篷盖严实了些，“外面还有太阳呢，夫人。” 她好似习惯了他的‘动手动脚’，睨着他，“你不去寻宝藏，还在这里做什么？迟了，你什么都得不到。” 他是有目的的来，而她到了之后其实对城堡内部装潢更感兴趣，什么宝藏，她都不是很在意了。 进入了内部，她才发现这里比她想象的更符合她的审美。 无论是一楼巨大舞厅的吊灯和地毯，还是走廊栏杆上雕刻的小精灵，都把这座城堡打造的和树林融合的密切， 精致又生动，哪怕从来没有人居住过，都能看见上面花费的心思。 她想到处走走。 “不急，他们正忙呢。”赫兰德当然想要宝藏，但是无论是沙莫兹和军官长，他们的人多，他现在如果贸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都会先解决他。 他想，等他们互相消耗了再说。 随之不远处打斗声又起，火枪打在城堡的石头墙壁上，声音清脆。 有人的身影被从城堡的窗户扔下去，掉落在园林的玫瑰花丛中，将会作为花肥，为玫瑰更添一层红色。 “这是你们家族谁建造的？”黎心脚步转动，远离在城堡里乱跑的人们，“品味真的挺好的。” 如果是她的城堡就好了。 第306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34 306-34 除了旧一些，没有任何问题。 黎心想到她现在的城堡也旧，明明她住了那么久，竟然比这里还要破，她在考虑搬来这里的可能性。 肯定不是她的问题，就是城堡不禁用吧？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西亚或者弗朗哥修筑的城堡，”他想起看过的那篇诗歌，还有自己身上这片小小的， 从“少爷”的书里偷来的一张碎片，“这是为了和他的爱人一起长眠，他们应该就葬在这里。” “西亚、弗朗哥？”黎心重复了一遍他口里的名字，“这么好的庄园和城堡，被当作坟地，可惜了。” 高大的窗户上绘画着美貌的少女和羔羊，多年来也不减颜色，轻纱帘帐随着风吹起， 赫兰德走在她的身后，有一种莫名的错觉， 灯火四起，前方的她一身黑裙，走过人声鼎沸的走廊，而他的身后有一道目光， 紧紧跟随着她，下一刻就要叫出她的名字。 他猛然回头望去，除了同样舞动的窗帘，并没有人。 “你怎么了，”黎心问了一声就继续向前，“你要是急，就去寻你的宝藏，不必跟着我。” “不，”赫兰德三两步跟上来与她并肩而行，“我陪着夫人逛逛。” 她停下脚步站定了看着他，赫兰德背对着光，高大的身躯为她遮挡时不时射进来的阳光，笑出一口大白牙， “夫人是嫌弃我吗？我对这里面的陈饰装饰，什么都不懂。” 哪里需要懂，不过都是为了好看而已。 黎心听到楼下叮叮咚咚的声音，贪婪的寻宝者把城堡的镀金烛台取下，银质的装饰和鹿角掉落一地， 还有镶嵌宝石的酒壶，从东方运来的瓷器，摔的清脆， 像强盗过境一样，伴随着咒骂声与怒喝，单是这一点小小的装饰，就已经让人们开始抢夺了。 她有点心疼瓷器，站在小小的平台，扶着栏杆向下望去。 这群人不过才刚刚进入，一楼的大厅就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值得争抢吗……”她语气不屑，“你说的宝藏究竟是什么？肯定不是这些东西吧？” 黄金家族称得上宝藏的，必然不是日用品，“费尽心思的寻到这里，想要的肯定不止这些。” “当然不是，”赫兰德想起他打听到的消息，“是西亚、或者弗朗哥一生的财物，数目非常可观的，也许就在城堡里的一间房屋内。” 他想到黎心在储藏室堆积的珠宝和金币，她自己本身根本就不缺金钱， “对我们人类来说，随便拿一点，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那应该去寻城堡主人的墓地，说不定和尸体埋在一起呢，”黎心拉开一把椅子，上面的绣花纹已经被虫蛀的不成样子， 她没有坐下，又放了回去。 “是，”赫兰德好脾气的把木质椅子擦了擦，“我认为他的墓地不会放在随处可见的位置，所以，让他们先找吧。” 或者说，让他们先互相残杀几轮，人少了再出来做事。 其实相比起寻宝来，他也担心另一件事，“夫人……你的同族们……为什么要对付你？” 第307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35 307-35 吸血鬼内部有矛盾、有分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黎心向来不多关注，也不参与， 博布的出现让她觉得，也许她是不能再表现的低调了。 不知道从角落哪里钻出来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人，有军官长的也有沙莫兹的， 赫兰德没有选择的与他们混战在一起，把本就因年久而风化褪色的家具砸了个稀烂。 她和铜人站在一起，略带惋惜且无情的眼神扫过他们，偶尔有不长眼的来抓她， 她干净利落的折断对方的手腕，一脚把人踢进人堆里去。 乱战、搏杀，真是热闹。 这一座城堡有没有接待过这么多人呢？ 就她所观察到的来说，似乎自从修筑好了，就没有一点使用痕迹，仿佛在将要修建好， 还未完全完工的时候就已经停滞了。 窗上的画并不是完全一个时间画的，让赫兰德取的那块蜜蜡，也和铜人不是同时期的东西。 赫兰德闪躲开挥来的刀势，一脚踢在了对方的腰上把人踹开， 回头见黎心兴致勃勃的瞧着人群，捕捉到他的目光，给了他一个，“怎么了？”的表情。 不过看到有人盯上了她，拿着火枪瞄准了她时，赫兰德刀飞出手，刺入对方的胸膛， 而身后的人也趁机给他肩膀添上一道伤口，血液顿时渗了出来。 军官长的人带的装备足够多，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沙莫兹带着小部分人躲避着撤退，赫兰德眼看着要被抓住，他一边跑一边扔东西， 朝着黎心奔来的时候，她正踩着一个人的小腿，闷响过后就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此时才有人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一个女孩子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吗？ 赫兰德抓着她的手，脸颊都是汗水，好似一番战斗让他发泄了不少，语气里都是痛快， “我们走吧！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举枪！”军官长一声令下，还活着的手下纷纷举起手里的东西，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对准了她的方向。 牧师正在他的身边说着什么，让军官长本就蹙起的眉头皱的更紧，看着她的目光都带了嫌恶。 吸血鬼。 他对着她做了一个口型，仿佛在旅馆那一天的事有了发泄的方向，“射击！” 来不及跑，赫兰德把她搂在怀里，似乎觉得自己能为她挡了子弹， 黎心的脸被他摁在怀里，他的身上还有久未洗澡的淡淡酸味儿，和着他的体温， 她原本很嫌弃，现在又不知为什么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一手环过他的腰，侧身躲在铜像的身后，任子弹落在铜像上噼里啪啦，砸出坑洼来， 她贴在上面的手稍一用力，底座被她推出半米，低沉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屋顶上的吊顶大灯轰然落下，砸向地面军官长和手下们，如果不是他跑的快，就活不下来了。 还不等他们救助自己的队友，轰隆声夹杂着锁链拉动的声音，原本绘画着动物和草地的严丝合缝的地面， 在众目睽睽下裂成两半，露出黝黑的空洞，使得本就被吊灯砸的晕头转向的人，落了下去。 第308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36 308-36 “这是……你怎么知道有陷阱？” 这样一来，军官长没法把心思放在他们的身上，不见底的深坑吞了他过半的手下，那是女吸血鬼给他的警告。 黎心漫不经心的说道，“这种地方放铜像很奇怪不是吗？” 可能是自己没城堡，赫兰德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看来城堡的主人做好了防御措施，我们想拿到宝藏就难喽！”他似乎一点也没觉得有顾虑，反而兴致勃勃， 因为此时的城堡更让他有了冒险的体验，想起曾经走南闯北听过的故事，他的人生里，也可以有奇诡的故事了！ 不对……遇到她就算很奇特了。 赫兰德想到她刚刚环着他的腰躲避攻击，暗地里认为，她其实对它也有一点在意吧？ “你现在要找宝藏吗？”黎心往深坑里瞄了一眼，郑重其事的问他，“我们可以跳下去看看。” 此时沙莫兹的人退向不知道什么地方，而军官长的人也不多了。 “看不到底……夫人你觉得他会把宝贝藏在地下吗？”赫兰德私心里还是想再多转转，因为她看起来很喜欢这座城堡， 但是她都开口了，他没理由拒绝她。 “宝贝不藏在地下，藏在哪里？”黎心不强求，“不去就算了。” “夫人，也许我们再找找，万一有别的入口可以进地下呢？”有城堡的人挖出一个可观的地宫是很正常的事， 赫兰德担心陷阱只会通往死地，也许这下面都是白骨与尸体，并不会有什么宝藏的存在。 “也是。”黎心对着他挥挥手，“你去找。” 这可就为难他了，赫兰德从家族中离开的太早，对城堡里该有的布置和装饰都不太明白，不然不会连铜人有问题都看不出来。 在日常生活里他也许经验足够，但是要论对一座年代久远的城堡布局的了解，他还真不如她。 他挫败的看着四周，怎么也找不出哪里有可能的机关， 黎心继续问他一句，“要不然，我们随便走走？” 她从地面的坑洞里感受到潮湿的水汽，陷阱下面，也许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坑洞。 不等赫兰德回答，她抓住他的领子，走到了坑洞附近， 军官长带着人警惕的退后与她保持一定距离，牧师躲在角落眼神阴沉的盯着她，嘴里嘟囔着什么，她听清了， 望着他浅笑出声，似乎在嘲笑他的软弱。 “吸血鬼……你会收到我主的惩罚！你将在神圣的阳光下化为灰烬，结束你邪恶的一生！” 仿佛是为自己壮胆，牧师声音颤抖着向着她吼出来，让军官长余下的手下惊慌起来， 吸血鬼？她！ 牧师继续诅咒他们，“背弃我主，自愿沉溺于黑暗的人类，也得不到去天堂的机会！” 赫兰德压低了身体让她揪衣服轻松些，不耐烦的白了牧师一眼，“废什么话！我就没信过你主！关你什么事！” 他流浪过的那段时间里吃尽苦头，看惯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主”，那也是不负责任的“主”，不信也罢。 黎心听到这话好奇道，“你不信教？” 太稀奇了。 在这个世界宗教无处不在，没有一个人出生后能脱离宗教的环境，从生到死，永远在它的影响中。 赫兰德作为曾经的黄金家族的孩子，就算离开的早，至少也是学过宗教课程的。 他竟然可以挣脱这层束缚？ 赫兰德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一个人打拼……哪里还有闲心信那些……” 最主要的是作为教徒还得上交部分财产──他就是不愿意。 “哦，难得。”黎心眉眼弯起，“你不怕下地狱？” “活着就是地狱啊！”赫兰德伸手环过她的肩膀，“夫人要带我去哪里？” “地狱啊──”她拉着他落入深坑，赫兰德的身后火枪声响起，俩人坠入黑暗。 他双臂紧紧的搂住她的肩膀，毫无准备的自由落体带来一点恐慌，如果真的要坠落， 他希望他在下面。 “怕什么。”黎心的头发随着坠下的趋势，拍打在他的脸上，她表情有些好笑，“我还能让你死不成。” 第309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37 309-37 下落的过程很快就到底，漆黑的坑里血腥味弥漫，都是刚刚掉落下来活活摔残的人类， 斜向下还有一个洞不知道通往哪里，黎心的脚步绕开乱石遍布的地面，问他， “你跟不跟？” 她很好奇，这下面都是什么。 “夫人想去哪里，我都跟。”赫兰德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来城堡的目的，黎心想做什么就陪她做什么。 “跟着我也许什么都没有，你不要你的宝藏了？”她说完就被他拉住手轻摇，赫兰德手里捏着蜜蜡，一脸得意， “至少现在有这个……” 她瞧着他把蜜蜡妥善保存在自己的口袋里，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赫兰德捏了一把翡翠项链，和蜜蜡一起在他的口袋里晃荡。 他主动伸出手，黎心也不含糊，拉着他又一次下落，但此时明显听到了水声， 光线虽然阴暗，但是他也看见了脚下奔涌的地下暗河，凉意渗透骨髓， 她借力在墙上一蹬，生生擦着暗河的边落在 了岸上。 赫兰德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说着自己的害怕，“我还以为要掉下去了……” 地下暗河不知源头在哪里，也不知道流向何处，一旦坠入就再也无法出来。 他拉着她离暗河远一些，站在人工凿开的平台上，蹲下身看大理石上的鱼纹， “这是钓鱼的地方吗？以前的规划好奇怪。” 黎心左右看看，他们所处的位置，看起来曾经被水淹过，也许在建成后的岁月里， 地下暗河起起落落，也曾淹没过他们所站的位置。 “只是个消遣的地方……”黎心眼神恍惚，踩着脚下的青苔，沿着阶梯向上走。 “夫人等等我！”赫兰德站起身急忙跟上来，打滑了好几下才勉强站稳，小心翼翼的踩着水， 在她的身后还在碎碎念， “夫人你怎么知道是消遣的？以前的城堡都会有这个吗？您的城堡呢？我还不知道……” 她的城堡位置地势平，当然没有这样的溶洞和地下暗河。 应该说很少有人会把城堡扩建到地下…… 这样半天然半人工的洞穴，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的工人，仿佛地下有另一个世界，与地上的庄园交相辉映，分毫不差。 前方似乎有微光，路上地面平坦，两边用工具挖出来的通道痕迹十分明显，地面甚至还细心的刻下了波纹， 为这一截无聊的路，画出一点花样。 赫兰德一个人叽叽咕咕的说了半天，都没见她回应，还以为自己惹她生气了。 “夫人要是嫌我烦，我就闭嘴了。”他路都不看的盯着她，希望她说一句话， 黎心点点头，答应到，“嗯，好。” 她自己脑子里似乎有千头万绪，理不清楚，清净些也好。 而赫兰德有点委屈了，她还真嫌自己烦啊？ 黎心没空关注他的心思，一心一意的观察四周的装饰和纹路，诡异的合心意， 但是她又很清楚，她从来没来过，没见过。 “为什么会感觉熟悉呢……好奇怪。”她喃喃自语道，“我明明没来过。” 第310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38 310-38 明明一开始是她准备看戏和玩儿，结果她越来越感兴趣，而他竟然都不关心宝藏了？ 赫兰德悠闲自在的样子让她很不得劲，“他们说不定都寻到了数不尽的财宝，你不急吗？” “不急！肯定没有！”他跟随着她进入地下，越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夫人，我觉得跟着你能寻到的机会更大啊！” 你哪里来的信心？ 黎心无语，躲开头上滴落下来的水滴，“你想的太美了。” 拐过一道无法开凿的拦路的石头，眼前豁然开朗，比地上的庄园更为广阔的空地上， 一模一样的城堡屹立其中，在一缕斜阳下，静谧到极致的沉寂。 如果说地面的庄园，肆意生长的植物让人感觉到生命的野蛮，那么在此地， 只有生命的停滞。 地面上是生，地面下是死。 “如果有玫瑰，就和庄园一样了。”赫兰德站在她身边感叹道，“这样大的工程，耗费巨大啊！” 没有绝对的财力和人力，怎么能在地下还能修建起和地面一样的城堡？ “确实。”他们仿佛回到了刚刚在庄园外的大门前，只是这一次没有满墙的蔷薇和玫瑰，只有一眼望去平坦的石板地面， 有做好的石桌石椅，引来的浅水里，还有鱼儿在游荡。 如果不抬头看到石壁，没有人会觉得自己身在地下。 有专门规划的舞池，铺了颜色特别的石砖，还有明显的给歌唱者留的位置，保证一开嗓，就能将美妙歌声环绕在这个空间里。 篝火、酒台、还有造型各异的烛台，没有花儿的绽放，但是比地面的装饰更加具有烟火气。 “这里的主人，好像觉得自己死后也可以用到它们。”赫兰德用手擦过烛台，上面除了灰尘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痕迹。 人死了就是死了，为什么觉得自己还能使用生前的物品呢？ 他跑到舞台上给歌唱者留的位置，双手做喇叭状“啊──”一声，顿时余音绕梁，许久未散。 黎心站在台下冷不丁的问道，“要不你唱首歌？也许你是第一个使用的呢？” 这一下子把他架住了，他哪里会唱歌，“夫人，我就随便吼几声。” 她眼神扫过舞台，站在城堡的前面，像主人一样观察城堡外的装饰，许久没有说话。 赫兰德溜下来也站在她身边，看了一圈评价道，“如果这是我的城堡就好了。” “你修一座就好。”黎心没什么诚意的建议道，“应该不会花太多。” 她其实是在说反话，像这样的大工程，没有钱和时间绝对做不到。 “夫人，你说城堡的主人在里面吗？”他手指了指关闭的城堡大门，“和他的爱人一起，在这里长眠。” 他是不是觉得死后也可以和爱人一起，在这里生活？所以打造的这样精细。 这里当然不是地面上的城堡那样华丽而虚幻，也许主人把这里当作死亡后的世界，也许城堡主人和爱人的骸骨就在他们身后的城堡里， 他想去见证伟大的爱情。 第311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39 311-39 爱情这两个字，曾经的黎心会相信的。 但是她活的太久，见识的太多了，早就不信任这个东西。 天真的年轻人，才会沉迷吧？ 黎心眼中有一瞬间的苍茫，她没有去打破他的美好幻想，一手推开了地下城堡的大门， 由着灰尘噗噗落下。 赫兰德挥着袖子把灰尘扫开，想要拉着她后退，然而她已经走了进去。 地下的城堡没有足够的阳光，城堡内的光线不够，黑暗遍布， 她的手划过客厅中央的钢琴，弹去指腹灰尘，问他，“你带火了吗？” 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从手里拿出火石，兢兢业业地去一一点燃烛火， 那些崭新的蜡烛第一次使用，随着火苗的跳跃，暖光照耀下的城堡有了一种朦胧的温馨的美感， 仿佛下一秒男主人就会牵着女主人，在大厅内起舞、品酒，说着笑话逗她捂嘴轻笑。 黎心站在其中的荒谬感越发强烈，此时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十分强烈，恰此时，赫兰德坐在钢琴前，试探的起了一个音，就开始不太顺畅的弹奏起来。 刚开始还很生涩，越弹越流利，顺手，昂贵至极的钢琴在寂静的地下城堡内， 演奏出灵动美妙的乐曲，那个一身破旧的流浪者啊，在比地面城堡还不褪色的装饰下， 也一点不显的突兀，他似乎天生就应该坐在那个位置，为自己的心上人奏曲。 黎心纷乱的脑子在此时安静下来，她打量过墙上挂着的各色美景，再看向他的时候， 有一种她是女主人的幻觉。 她没有打断他的弹奏，轻轻的走在他的身后站定，等着他从乐曲的陶醉中醒过来。 或许，她也在享受。 赫兰德太久太久没有碰过这样丝滑的钢琴，他脑海中也没有特别的曲谱，仿佛与生俱来， 肌肉记着他的指尖应该如何跳跃，在何时停顿与落下，才能有最完美的演绎。 他幼时原本是非常喜爱钢琴的。 一曲太短，但是城堡外那一缕光线已经消失，正式进入黑夜， 赫兰德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意犹未尽的落下最后一键，端坐着许久没有回神。 他知道黎心在他的身后，会不会笑话他学艺不精？ “我……我很久没碰钢琴了，所以不太顺畅。”赫兰德老实的承认道，“夫人会嫌弃吗？” 黎心莫名其妙，“为什么嫌弃？”她对这个没多大的鉴赏能力，“你天赋挺高的。” 可以肯定的是，落魄的他不可能还有闲心去学习一项乐器，他无论是靠着小时候的积累还是成年后的悟性， 能把一首曲子弹完整，也是很不错了。 “我想把它带走，”赫兰德爱不释手的摸着钢琴，极度不舍，“把它放在这里落灰，太浪费了。” 它应该在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和最好的钢琴师一起，大放异彩。 “是，放在城堡中央正合适，你搬回去吧。”黎心状似无意的问他，“你的城堡在哪儿？” 一语刺中心脏，他有个鬼的城堡啊！ “没有……”所以就算他想搬，也没处挪。 第312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40 312-40 他们太顺心，几乎都要忘了还有别人的存在，寂静的空间里， 突兀的锁链滚动的声音，和石头摩擦地面的声音，伴随着细微扬起的灰尘，无不说明一件事， 城堡的机关陷阱又动了。 赫兰德反应极快的站在她的身边，连琴也不管了，抽出腰间的刀，还有之前顺来的火枪， 全身心注意来人是谁。 而黎心悠闲的慢慢褪下黑色的斗篷，她的身上还是他给她提供的清新长裙，面朝着城堡内的某个方向， “无论来的是谁，都是老熟人。” 沙莫兹还是军官长？或者……她的同族？ 吸血鬼们一波又一波的来送死，她可真是佩服。 “你继续弹啊……会不会别的曲子？下一次想碰到这么好的琴，可就难了。”她非常清楚他不可能把这座琴搬走， 在这样的地方，就算他愿意花费人力物力，也是无法实现的。 这台琴最终还是会在这里，陪着主人一起腐朽。 赫兰德只犹豫了数秒就把手中的武器归位，坦然的坐下来，抬头望望天花板， 拼命在脑海里搜刮他勉强记得的乐谱。 “记不完整了，”他一边开始一边抱歉的对着她笑笑，“不过夫人要我弹，我就弹。” “嗯，没事，反正他们应该没人听得懂。” 虽然说她也不咋懂就是了。 刚刚只有俩人的时候还算有几分温馨，但是锁链声和石头摩擦的声音过后，他的钢琴就明显更不熟练了， 在寂静的空气中呈现出扭曲的乐感，为城堡添上了几分诡异。 对新踏入空间的人来说，心中更觉得不妙。 他们放轻了脚步，缓缓地朝着唯一亮起的大厅走去， 远远的，就瞧见赫兰德和黎心的身影，一人坐着弹琴，一人微垂了眼眸聆听，画面美好的仿佛他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多年， 和身后的环境融合的恰到好处。 更奇诡了。 “他们不会就是这座城堡的主人和他的爱人吧……”有人低声嘀咕道，立刻就有人的巴掌拍来，要他闭上嘴巴。 他们离得很远，但是黎心也听到了他的话，抬起眼皮懒懒的说道，“答对了。” 他心中狂跳，想要后退被队友死死的抓住，“你脑子呢？她是吸血鬼！另一个是人类！” 军团长的眼神瞥了一下他手下没出息的兵，向着窗外的漆黑扫过一眼，评估自己队伍和她拼的胜算好像不大。 于是站出来做出谈判的架势，“这位……吸血鬼小姐，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你死我活对吗？也许我们可以谈谈。” 他不想与她发生正面冲突。 “谈什么？”黎心开口的时候察觉赫兰德想停手，转头吩咐他，“继续弹。” 她想知道它能说出个什么花样。 “谈合作，谈一个对我们双方都有益的可能。”军团长是官场出来老人，摆出笑脸的时候，看起来很具有欺骗性。 “小姐想要什么呢？宝藏吗？”他感觉她应该不是为了那点钱财来，她也许是为别的。 第313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41 313-41 吸血鬼向来爱贵族做派，穿衣配饰无一不奢华，在军团长的眼里，她如果想要宝藏也无可厚非。 虽然她看起来不像是他印象里的吸血鬼形象，但是谁会不想要闪亮的珠宝金币呢？ “你在我这里毫无信誉，”黎心不客气的告诉看起来正气的军团长，“我很难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 她最讨厌和这些脑子里太多弯弯绕绕的人打交道，她喜欢有事直接处理，简单明快。 “那就是没得商量是吗？您还是想要独吞？”军官长声音沉下来，连带着他身边的兵士们也紧张的举起火枪对准她。 正处在危险中心的她和身后的赫兰德，依旧沉稳。 赫兰德手里的乐声都不带停顿，黎心好笑道，“所谓的宝藏你们去争就是，何必要和我废话？ 影子还没见着呢，就争个你死我活的，小心谁也落不到好处，最终全做了这片密林的花肥。” 她的态度不明朗，也不说到底要不要去争， 军官长把不准，拉拢不了但是又没有明显的敌意，他暗示手下几人四处去搜寻线索， 而他先缠住她，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黎心垂目脸上恢复面无表情，对他的问话爱搭不理，好似在专心听赫兰德弹琴， 轻轻叹了一口气，带有一点烦躁，似乎在说，又来了。 又来了，什么又来了？ 赫兰德能勉强读懂她的心思，但是军官长哪里知道？他沉默一会回头看手下寻找宝藏的线索如何， 刚好眼前闪过一道黑影，突然出现一个苍白的穿着藏蓝色绣金的男子，朝着他咧嘴一笑， 然后扳开一个正在弯着腰查看墙壁的士兵脖颈，一口咬了下去。 还不等他叫出声，一个、两个、三个……从屋顶上，黑暗的阴影里走出来各式华丽礼服与长裙的美男与淑女， 个个张开有着尖锐牙齿的嘴，一口就是血肉模糊。 一场华美又血腥的杀戮，在赫兰德所奏出的悠扬背景音乐下，突兀的展开，根本没有来得及预警。 唯一一个没动的吸血鬼纯洁如少女，也冷漠如雕像，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 “你是吸血鬼女王？！开枪！”军官长深知如今这些吸血鬼，和旅馆内碰到的不是一个级别。 他们浑身都是华丽的珠宝，衣着也十分精美，和都城里的贵族没什么区别， 甚至还有别国的样式，他有理由怀疑是生活在别国里的吸血鬼， 杀了人喝了血，还会淡定的抽出手帕来擦嘴。 “哈哈哈……他说什么？女王？”年轻的红发男孩最先出声，只用手背随意擦过唇角， 然后舌尖舔舐唇周，又是纯洁又是诱惑的望向他们的目标── 翡翠夫人。 她看起来真不像活了那么久的女人，他想着。 黎心平淡的眼神看过来，对他有意的诱惑毫无反应，甚至有点嫌恶。 “夫人，斯戴芬远在海的那一边，也听过您的名字呢！您比我想象的，要美多了。”他从不吝啬于对女性的夸赞， “我跨越了蓝海才见到了您，真是十分荣幸。” 第314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42 314-42 斯戴芬当然不会简单的为了个女人而来，每一个吸血鬼都更愿意守在自己固有的地盘， 轻易离开安全的位置是非常危险的，如果没有忠实的仆人，有阳光的白天将是他们的噩梦。 “来的挺多的。”黎心扫视无论是城堡的屋顶、墙上，还是门口处都站着的吸血鬼们，“这是要做什么。” 赫兰德再也无法弹下去，军官长也被几个年轻的吸血鬼闹着玩，和他身边的牧师和“少爷”一起， 逃向了城堡的深处。 “别贪玩，我的孩子，他们毫无意义。”一头铂金长发的高大男子把人叫回来，“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这次的阵仗比之前在密林里的要大的多，来的都不是无名无姓的人，几乎是吸血鬼整个部族内，大半的头部吸血鬼。 黎心把要抽刀的赫兰德拦住，“你出去吧，去寻你的宝藏去。” 有一种‘这里不需要你了’的口气。 “我……”身为人类的他根本不被这群吸血鬼看在眼里，不给他说话的人机会， “这个血奴长得不错，我也想要。” “他要是死了确实有些可惜，不过一个人类，你们过会儿再去狩猎就行。” 似乎他是个牲畜和玩具，没有哪个吸血鬼在乎他的想法。 黎心也不遑多让，不顾赫兰德不甘的表情，勾住他脖颈上的项圈，“你不是想要宝藏吗？玫瑰会指引你的道路。” 她说完就拎起他，一把甩着他朝着远处掷去。 吸血鬼们嘻嘻哈哈的看热闹，对着像个玩具一样的他做出看肥肉的表情，由上到下的打量， “我保证，翡翠夫人把他吃了，哈哈哈哈……” “走吧小可怜，我们的事，你管不着。” “不走，就是死哦。” 他们很乐意送他一程，但是正面和翡翠夫人对峙的老大没发话，他们也只敢亮一亮牙齿。 “把他扔出去。”斯戴芬发话，很快就有他的直属后裔来揪着赫兰德，随意找了个石门打开扔进去关上， 也不管他死不死。 “现在，就是我们的内部事了，夫人。” 吸血鬼们贪婪的眼神从四面八方照射在她的身上，让她生出一个错觉，好像她才是个人类。 “所以，这是做什么。”黎心左手掌摊开示意四周的吸血鬼们，“你们大张旗鼓的……哦，你还跨过海洋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她说着笑起来讽刺道，“不会真的是要我做吸血鬼女王吧？” 他们保有作为吸血鬼对年长者的忌惮，又因着人数多，对上她又有莫名的信心。 她自觉她挺低调的，他们三番五次来找她麻烦，现在还这么大阵势…… 为了什么利益？ “您如果想，我们也可以遵您为女王的。”苍白瘦弱的贵妇扇子捂住嘴，只露出一双危险的眉眼，“只是您得给我们一点好处而已。” 她能有什么好处给他们？ “哦？你们想要什么好处？”她笑眯眯的仿佛很好说话，“你身后的人也不必躲着，玛佳，那么多人呢，怕什么。” 第315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43 315-43 哪怕比他们来的早的，对上她的吸血鬼们，没有一个活着。 但是他们就是觉得她一定抵抗不住他们。 这是不亚于他们征战狼人的阵势，她再强，也不可能敌得过所有吸血鬼的攻击。 黎心黑色的双眸里倒映出从屋顶、身后冲过来的身影， 斯戴芬也脱下了美好的面具，眉眼间血管暴起，五官快要兽化一样丑陋， 速度极快要咬上她一口，吸食他觊觎已久的血液。 没有人知道她活了多久，有了她的原血，一定可以让他的实力大涨，甚至压过元老院他们也有可能！ 老东西的内部都在流传，她的原血有特殊的功效── 谁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在如今吸血鬼越加退化的今天， 得到她的力量，只会有无数的好处。 他只要最先咬一口……他一定要吸掉她半数的原血！ 斯戴芬眼中的她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像是惊呆了一样没有动弹， 然而他已经靠近到她的附近了，她才眨了下眼睛，突地斯戴芬的背部剧痛， 眼前从她的面容变成了地面，脸颊和身体与大地狠狠撞上，背上仿佛被压着一座大山， 让他无法动弹。 怎么回事？ “斯戴芬，你才多少岁？”黎心一脚踩在他的背上，手里抓着从屋顶落下的吸血鬼，缓慢的一点点捏碎骨头， 被肌肉包裹着的骨头闷声断裂，极为恐怖，她脚下的大摊血肉碎的不成人形，是从她身后偷袭她的吸血鬼。 谁都没有看到她怎么做到的，还没动手的人一时间瑟缩了些，玛佳更是眼神慌张， 想要退走的时候，被苍白贵妇手里的扇子拦住，顺带抓住了她的手。 “你们才多大啊，就敢打我的主意了？至少去把你们沉睡的老祖宗唤醒？看看你们都在做什么蠢事。” 她毫不掩饰对他们的蔑视， “脆的像饼干似的，”她把手里的被她捏的几乎骨头碎成渣的吸血鬼扔出去，“跟你们打都没意思。” 踩在斯戴芬背上的脚挪开，一个用力把他踢到墙上，灰尘浮起， 斯戴芬落地时调整了姿势，站稳了气急败坏道，“你太老了，却没有一点变化……吸血鬼在退化，我们需要你的原血来稳固我们的身体！” 老东西到处都有，但是没有哪个活了那么久的吸血鬼身边没有拥趸，没有势力， 只有她── 只有她总是一个人，哪怕被提醒过，她也许是最硬的硬茬子，斯戴芬也要来碰一碰。 他还要活很久，他不允许自己未来会退化到成为一个兽类，力量不稳，就再也恢复不到美丽的面容和身体了。 斯戴芬和周围的吸血鬼们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黎心退后一步，离开了地下城堡， 在本该是玫瑰园的广场里，如同镜子一样平静的，一个又一个浅水池子，踩出水花， “谁告诉你们喝了我的原血，就可以止住退化了？”她鄙夷的看着跟着追过来的吸血鬼们， “活久了，脑子发霉了？” 第316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44 316-44 此时的赫兰德很不好受。 他被扔进的石门里，漆黑一片。 在身上摸索了很久才找到火石，在一片湿润的水汽里，他非常勉强才点燃了墙上的烛台， 借着火光，看清楚了自己所处的房间。 有遍布灰尘的大花沙发，和墙壁的画上端坐品茶的淑女们，看起来是一间小型会客室， 布置的简单又温馨，小桌子上的茶具在烛光下还闪着光，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但是赫兰德没心情去瞧了。 他想要出去──他为什么什么忙都帮不上她，她又一次被围攻了！ 赫兰德端着烛火四处查看，企图找到暗中的门，或者有什么机关？ 手里的刀沿着墙壁敲打，没有空的声音，曾经涨起的水把沙发的底部腐蚀， 他靠近了就能闻到布料腐化的味道。 一脚踢开小沙发，从内部钻出大大小小的黑影，虫子们受惊四散奔逃， 赫兰德顺脚踩死几只，等虫子都跑光了，才在地面上看出点端倪。掀开肮脏的地毯，脚下一扇铁门上，刻下的玫瑰依然清晰明了， 斑斑锈迹也无法模糊它的形状，他用力踩了一脚，手里的刀尖试图刺入缝隙， 想要把它撬起来。 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沿着铁门的边框一路摸索，找到一个小小的搭扣， 因着锈迹坏掉，不能再打开，他只能举刀就砍，这才顺利的把这作怪的搭扣打掉， 顺利撬开铁门。 一个窄小的仅容一人的通道出现在眼前，里面是什么情况根本看不清，他趴下来， 用烛火也只照亮了短短的路。 石门他又打不开，就算这是条未知的路，他也必须要走。 赫兰德没有多想就跳了进去，窄小的通道内偶尔爬过几只虫子，被他的烛光惊吓逃到阴暗处， 有的又翘着头，晃动着触须，好像在观察他是谁。 他拧着眉头一路向前，没走多久，就是一个向下的阶梯，赫兰德秉着呼吸走，随时观察手上烛火的火苗状况， 有微微的晃动，看来通道是畅通的，前方应该不是死路。 赫兰德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他只知道，他一定要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夫人在一个人面对一大群敌人，他应该怎么帮忙？ 是去抢夺军官长他们更多的武器，去帮忙，还是去劝说他们帮助她？ 毕竟人多…… 他沉在思绪里，大脑忙碌的想着办法，谁也不知道她在外面大杀四方的情况， 也许世界上只有他还会把他放在心上，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担忧她的安危吧？ 他总是会忘掉她的身份， 翡翠夫人能活到今天，绝对不是普通的吸血鬼可以抗衡的。 也许他心中的那一份悸动，让他总是不自觉的把她当作自己要保护的人， 赫兰德始终察觉不到自己想法的荒谬，只是在不停的思考，怎么办……她有麻烦了。 前方的路有一点点微光，赫兰德没有半点警惕的冲上去，刚好和通道外的人打了个照面。 “是你。” 军官长咧开嘴，“自己撞上来的” 第317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45 317-45 “他是黄金家族的后人，留着他有用。”角落里传来沙莫兹手下的声音，“绑紧一点，这小子落在我手里过，很能跑。” 临时和军官长握手言和，两队人马在强大的吸血鬼队伍下，不得不抱成一团来增加自己的存活几率。 毕竟双方都没多少人了。 “嗨──对自己有点儿信心好吗？我一个人能做什么，军官长您实在没必要……哎，轻点、轻点儿。” 赫兰德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一圈又一圈的绳子用力缠绕在其上，确保他无法挣脱。 他放松了身体，一副无害的样子，在有人搜他的身，收去他腰上的武器时， 他玩笑一般的出声，“嘿！别乱摸，我喜欢的是女人！” 武器被拿走，赫兰德还没太多的不忿，但是摸到了腰间口袋里的蜜蜡和一串翡翠项链， 他眼底立刻就沉了下来。 “哼，这点儿东西有什么了不起的。”赫兰德身边的兵士鼓起勇气，顶着他杀人的目光说 道， “守财奴？没见过世面吧？” 说着把东西送到军官长的眼前，由上峰还决定分配。 军官长是个识货的，手指翻了翻，提起那一串翡翠项链，翠绿欲滴的颜色，没有一点岁月的痕迹。 肯定不是在这里找到的。 他把它握在手心，满意的看到赫兰德紧张的神色，“你很在意这个东西……如果想要拿回去，就得听我的。” 黄金家族的后人，肯定对寻找宝藏有帮助，就算没有，多一个挡箭牌也好。 赫兰德看着他，“好。我带你去找宝藏。” 如果他是沙莫兹，军官长可能不信，但是他是黄金家族的后人──如今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座城堡里的形势了。 外面一大群吸血鬼，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杀进来，把他们全都咬死， 而地下城堡又如此的大，他们所听到的锁链声和石板滑动的声音，他们都知道城堡的主人也许对城堡做了些机关。 他们想要寻到宝藏，也要带着宝藏安全的离开。 让那群吸血鬼见鬼去吧！ 赫兰德的话一出，所有人的眼光都亮了一个度，对他的身份有莫名的信心。 只有赫兰德知道，他并不比他们知道的多。 但是形势比人强，他只能先糊弄他们，再找机会夺回那串翡翠。 她还不知道他偷偷拿了她的首饰呢，她如果根本不在乎，他想收着，就像她在身边一样。 “放心──找到了，就放了你。”军官长承诺道，“你想摆脱吸血鬼血奴的身份吗？我们可以帮你去除项圈。” 他还真不稀罕。 “既然这样，你们不必绑着我吧？要我带路的话，万一行动不便走错了……” 赫兰德示意军官长，“或者，把你们带到陷阱里什么的……” “不，这样就很好。”军官长满意的看到他手腕上层层叠叠的绳子，“防止你逃跑也很重要。” “如果有陷阱，也一定会让你先尝试的。” 军官长的声音沙哑里一点阴气，“你不会想给自己找麻烦的。” 第318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46 318-46 地下城堡里，还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人类，继续在阴暗弯曲的道路内，寻找主人囤积宝物的地方。 而吸血鬼们则专心致志的要得到他们的珍宝──翡翠夫人的原血。 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就算在他们面前等于大人教训小孩，但是也耐不住吸血鬼太多，一个个的扑过来， 对黎心来说就是面对一群大蚊子，眼冒蓝光的盯着她，恶心又轻蔑。 城堡外的舞台、雕像等都在双方的打斗毁坏，黎心好似屠宰场的农夫一样， 杀的心都冷了。 她不能允许他们要她的原血，这个头一旦开了，她将永无宁日。 她没有这个觉悟，为吸血鬼整个族群献出生命。 一脚把身边的三个新生吸血鬼踢到石墙上，此起彼伏的闷哼和嘶吼，让城堡外犹如血腥厮杀场。 她捏爆了掏出的心脏，从指尖到到手肘，流出的血液和着碎肉染红了裙子， 白生生的手连指甲都没有长长，在众吸血鬼的眼里这简直就是不可能。 她已经杀戮了好一会儿了，模样没有半点儿变化。 没有狂化和兽化，脸上依旧光滑，神经也没有癫狂。 这就是老东西的能力吗？ 这就是她活了那么久的原因？ “为什么……你不会退化？”苍白的贵妇吸血鬼也差点被黎心掏掉心脏，要不是她把自己的后裔拉来挡住致命一击， 如今在她的脚下瘫着胸口空空的尸体，就会多出她一个。 “我们不可避免的，一代比一代弱，如今转化成功率越来越低，再这样下去，狼人就要占据上风了。” 她想要一个答案，玛佳和翡翠夫人多少年的好友，亲口说过，她多少年来，从未有变化的事实。 她们明明比她年轻那么多，却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退化毫无办法。 长老们说，她也许是活的最久，也拥有了最“完美”的原血的吸血鬼。 那么有了她的血……他们就能稳定下来吗？ “你们和狼人的争执，和我有什么关系？”黎心厌烦他们总是在争斗， “你们盲目的扩张，转化人类，自己的原血越来越稀疏，抵抗不住副作用，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她的理论属实是吸血鬼们第一次听说，什么叫原血越来越稀疏？ 什么叫副作用？ “我不明白……我们有更多的同族不是很好吗？壮大我们的族人，才能更多的力量。” 斯戴芬已经快没有人形，连头发的颜色都看不清。 “谁告诉你的？你们转化的越多，分出去的力量也就越多。”黎心的认知显然给他们不一样， “每一个吸血鬼的原血继承自你们的父，繁衍太多，你们身上的原血稀疏的跟水一样，你们不退化，谁退化？” 她像看着没受过基础教育的吸血鬼们，“搞那么多小弟做什么？看着好看？” 还是说，拿他们当作炮灰？ 就像他脚下的这群看不出形状的肉块们，只是在争斗时候作为先锋，无辜的死在她的手里。 黎心心下无语。 第319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47 319-47 一个在漫长岁月里，沉迷于醉生梦死且无限制的消耗自己的种族，不出问题才怪了。 “不过都是为了自己，不用拿种族来说事……”黎心甩开手上粘腻的血肉， “倒是你，玛佳，我记得你没有退化吧？” 俩人毕竟是多年的好友，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情景，她为数不多的感情， 有那么一部分分给了玛佳。 一直躲着不愿意攻击她，想逃又不敢逃的玛佳表情遗憾又慌张，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 “我……我原本不想和你为敌的，”她双手捏着掩饰自己的心绪不宁，“可是，我想要你的原血……” 黎心四周又一次围满了负伤的吸血鬼们，她从一具尸体上抽出雪白的帕子擦手， 漫不经心的样子，“你可以试着问我要，说不定我会给呢？” 玛佳突然激动起来，声音颤抖着加大，“可是你从来都没有转化过一个吸血鬼──我怎么敢、我怎么敢！” 她连一个后裔都不想要，甚至独自住在城堡里，连个血奴都没有…… 对自己的地盘格外看重，她会愿意给自己原血？ 玛佳不是没想过开口，但是每一次都硬生生吞了回去，她实在不敢。 “哦，所以你也和他们一起，来对付我了。” 原血啊── 黎心的手指缝里还有没完全擦干净的血迹，她忧虑的想着，擦手这种事，好像自己确实做不来。 让别人来做吧？ “其实如果你们实实在在的告诉我，也许我会给。但是来抢，我偏不给。” 她轻声笑道，“谁来都不行。” ──── 赫兰德被迫给军官长他们带路，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宝藏在哪里， 但是黎心在扔他的最后一句话，他以为那就是指引。 她比他知道的，要多多了。 地下城堡更深的地下处，潮湿到自己的呼吸道内都快聚集起水地，墙上的烛台都不再使用缠枝的花朵金属， 而是简单的石台，看起来简单了太多。 赫兰德无所畏惧的等着他们一个个点亮了，才大踏步走过去，而他身后的军官长们脚下小心翼翼， 生怕触动了什么机关，东张西望，手里的武器没有一刻放松。 赫兰德忍不住回头嘲笑，“我都走过了，你们怕什么？” 军官长一点不觉得自己的小心有什么问题，“没有人愿意被打扰沉眠，他一定会做防御措施的。” 换位思考，如果他带着大批的财宝死去，他一定会严防被偷盗者盗窃， 要让可恶的小偷，付出生命的代价。 城堡的主人也是。 也许赫兰德不怕，难道是他作为黄金家族的后人，能分辨的出来？ 但是军官长的多疑让他不得不防备着，赫兰德会利用自己知道的城堡里的机关和秘密， 消灭他们所有人， “哈！”赫兰德扬着下巴，不屑的表情在半明半暗之间闪烁，“胆小鬼，不敢走就在这里等着吧！” 他相信没有人可以抵挡宝藏的诱惑。 果然在他的身影无所畏惧向前的时候，军官长身后的人已经不能忍受慢一步。 第320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48 320-48 石墙上渗出水渍，雕刻着玫瑰花丛的石板代替了大幅的油画，作为装饰。 脚下被人工开凿的整整齐齐的石板，铺着圆圆的鹅卵石，在水液沁润下变得光滑， 一层浅浅的水液上，时不时有昆虫跑过的动静，走过一道平坦的地方， 沿着巨大的石笋开凿出一个旋转楼梯，向着下方，看不清究竟是通向何处。 只是旋转楼梯的起始处是明显的引信，联通着一个看似是大型灯盏的一角，看起来非常的华丽。 黑暗中灯盏上作为装饰用的绿色宝石在泛着细光，赫兰德有点想把它敲下来。 他还是被绑着的样子，当然无法点灯，于是就站在旋转楼梯的开始处停下来，眼神往后一看， 军官长他们已经习惯性的举着手里的火把上前来。 “我来，”他们找了那么久，只是看到了灯盏一角的奢华，就已经猜测到，他们想要的，近在眼前了。 也许旋转的楼梯下方，就是堆积如山的珍宝，和 这一座灯盏一样，随便一个角落，都是黄金家族数不尽的财富。 军官长亲自拿过火把来点燃引信，在他们所有人看着火光渐大，顺着引信去向深处的灯盏，猜测还雕刻着什么宝石的时候， 赫兰德趁着自己堵在楼梯口的位置，一脚踢向军官长的腰侧，把他从楼梯踢了下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灯盏上，谁也没有料到他被绑住了还有这样的勇气下手，挤在前方的兵士要举起火枪动手， 赫兰德已经抢先跳下楼梯，消失在角落里。 旋转楼梯并不宽敞，兵士们也许有人是担心军官长，但是沙莫兹的人还有其余的人，更关心的是下方是不是就是城堡主人的储藏室， 是不是如他们所愿一样，宝藏堆积如山。 众人你推我我推你的挤下去，此时那盏华丽的巨大灯盏极缓慢的点亮，在昏暗的空间内，他们已经在四周看到了数不尽的反光点， 那一定就是宝藏啊！ 什么军官长，什么赫兰德都不重要了。 他们一脚踩在漆黑的地面，清晰的水声，让他们知道脚下就是浅浅的水面， 有人在还看不清环境的情况下就想要朝着发光处跑去，拦不住人， 谨慎一些的就端着武器，离身边的人远一些，随时做好了攻击队友的准备。 奔着向反光点而去的人，在他们的目光下，眼看着即将触摸到宝藏的时候， 突然就像是踩空一样，毫无预兆的消失不见，连一声呼喊都没有。 只有落水声。 可是这里的水……不是很浅吗？只能打湿鞋面而已。 宝藏，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啊。 “别到处跑……这里有问题。”暗色中一抹阴影说道，“没有人愿意被打扰长眠──他也是。” 军官长腿已经痛到极致，他被赫兰德推下来，硬是被摔断了腿， “警戒！别忘了，还有一个人。” 正说完就有一道身影无声躺下，被人轻轻的放在地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赫兰德──也许暗杀才是他shan?ch 第321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49 321-49 缓慢亮起的灯盏，让室内的情景模糊不清。 慌乱中火枪声四起，军官长在愤怒地咆哮，“蠢货！看清楚了再打！” 赫兰德遮住自己的发色，手中的刀刃染血滴滴垂落，出其不意的从阴暗处亮出一抹银色， 一手捂嘴，刀刃划过脖颈，血腥味弥漫，一个又一个人倒下去。 他们好不容易整顿好队伍，随着烛光在一层层点亮，赫兰德的身影显现， 他要想再继续暗杀已经是不容易了。 不过他们谁也顾不得他。 因为随着光线的增强，他们也看清了四周那些闪亮的，究竟是什么。 极其宽敞的房间内，四周挂着无数件华丽到极致的女式长裙，连带着配饰， 帽子上的鸵鸟毛微微颤动，埋藏在其中的宝石闪着碎光， 裙子上细致的花纹和层层叠叠的蕾丝累积，让人联想到那个时代贵族的衣橱。 如今的皇室，已经没有这样的财富，来装饰衣裙了。 除了衣服，还有成套的项链与王冠，诱惑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黄金家族……这么多的财富，竟然拿来讨女人欢心吗？” 他们仿佛误入了贵族女人的衣橱，下一刻，会不会其主人就会沿着旋转楼梯，缓缓而来呢？ 利益使人疯狂，他们也不在乎赫兰德的存在，还有已经断腿的军官长了， 一股脑的冲向那些配饰上、衣服上硕大的蓝宝石、红宝石， 还有王冠…… 黄金家族竟然敢做王冠，为了自己的爱人。 赫兰德躲在角落不被烛光的地方，身前一个巨大的裙摆如同花苞，美的让人猜测其主人是谁。 他没有触碰，因为他非常清楚，就算看着很美，但是已经过了很多年了…… 在地上城堡时，沙发和窗帘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破败，这些娇贵美丽的布料，更是脆弱的如同薄冰， 轻轻一触碰就会失去现在维持的形状碎成沙。 果然有人迫不及待的冲过去抓衣服的时候，美丽的长裙在他们的手下寸寸断裂，但是谁会在意呢？ 他们想要的，只是那些永恒珍贵的宝石啊！ 都不用他做什么，此时明显的就开始有了分赃不均的情况，为了一顶金色的王冠，开始抢夺起来， 在浅水的地板上，扭打厮杀，谁都想要更多。 军官长被心腹扶着坐起，怒吼声他们不听，他抽出火枪，对准了还在争抢的两人， “不松手，你们就去地狱抢去！” 他的手下们手里几乎都没了弹药，目前只有他还剩余很多，所以威慑力当然存在。 财宝虽然好也要有命拿。 他们不情不愿的住手，军官长示意身边人，把他们正在争的金王冠拿过来。 他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仔细查看了成色，确定是纯金的王冠。 “别忘了我们来做什么的……”军官长暂时压住了手下的躁动，“先把他找出来再说，不能留着他。” 他们到了目的地，赫兰德已经没用了。 他只允许自己人分宝藏，至于别的…… 手下的人心领神会，把手里拿着的武器对上了沙莫兹的人，一场刚停的厮杀，又开始了。 第322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50 322-50 杀戮无止尽。 在沙莫兹的最后一个人倒在浅水地面，将脚下的水液完全染红的时候，赫兰德的身影也被发现。 仅剩的火枪一股脑朝着他打去，赫兰德在奢华的长裙间奔跑躲避，一件件裙子随着他的触碰而碎裂消失， 他要赌，军官长他们，舍不舍得为了杀他而破坏掉同样脆弱的宝石们。 可惜让他失望了，兵士们会不舍，但军官长却不以为意。 他的手里是最后的火力，准头也比他的手下们好了很多，哪怕赫兰德身手不错， 快速在贵族的层叠长裙中穿梭，也依然被他伤到了。 从肩膀到手臂处，血流顺着向下，火枪完全用完弹药，军官长让手下把刀抽出来， “你逃不掉──只有一个人，你什么都做不了。” 赫兰德咬下布条，把手臂的伤口层层缠住，“这么多宝藏，你们拿的完吗！太贪心了！” 没有堆积的大量金币，但是存在的每一个宝石，都是连皇室都能震惊的东西。 “我不是为了自己，这里的每一个珍宝，都属于我们荣耀的君王。” 军官长这时候还不忘义正言辞，“你们都是强盗和小偷，一个都别想拿走。” 赫兰德快笑出声来，“小偷……？这是我的家族宝藏，属于黄金家族，现在，应当是属于我的。” 他走到房间的中央慢慢后退，直到正中央的大理石栏杆围成的一圈挡住了他， 军官长怜悯的看了他一眼，“黄金家族，已经消失了。” 这个家族已经在上流社会中消失，再也不见。 时光会斩杀任何荣耀的人生，哪怕是一个曾经闻名遐迩的家族，出过无数个伟大的人物，富可敌国， 甚至现在的皇室中人，身上也留着一部分黄金家族的血液， 但是那又如何呢？ 败落了就是败落了。 “它可以属于任何人，都不会属于你。可怜的年轻人，你就和你的家族一起，埋葬在这片森林里，在时光中腐烂吧。” 他挥挥手，示意身边的人去解决他。 赫兰德手中的刀捏紧，眼神飘过他们脚下染了血红的浅水， 在朝着他走来的人，一步步眼里只有对付他的狂热， 只要他死了，那么这里所有的宝藏，就都是他们的了…… 至于军官长……他管的了那么多吗？ 皇室财务出现危机，要这笔财宝来抵债，他们就不能得到一些辛苦费吗？ 甚至有私下想着，他们如果杀了军官长──不交给皇室呢？ 女尼罗霍霍霍女利斯利来记录你信息看你说你是大保健了；老年卡里还不看你还不是柯南柯南啰里八嗦健康吧ba?j?bs?j?bs?j?b、看看举办世界杯看你是不是就不看手机都不会不不不拒绝你不看看不看你看看你呢健康不看你看看你你你你看看你你你你就能看我摁手机圣彼得堡你你说你是你的吧你说你是不是不 你那是南水北调办没说你懂不懂不对劲可能是南水北调基地?s?j?she?h?gd?vr?v；渴望库斯库斯什么错呢面向农村不城堡v吧 第323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51 323-51 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房间里，冰冷的珠宝在诱惑着他的走近。 军官长不甘不愿的咽下最后一口气，和着血的浅水静止如同玻璃，反射着天花板上无数张图画。 他应该走了，夫人还有危险。 可是──天花板上画着的，却像有魔力一样吸引着他，一点点的看过去。 非常老土的，华美到极致的美女与绅士又俊美的贵族见面。 虽然时光剥落了画中人的面孔，但是无论是站在树下的女子，还是坐在书桌边身影，都让他莫名的熟悉。 赫兰德心中有几分猜想，为了证实，他沿着天花板上的画，看向了正中间。 正对着屋子围着的栏杆处── 赫兰德踩着水一步步走近，手扶着栏杆往下看，那就是城堡的主人。 一丝丝蔓延着血色的水里，安详躺着雪白的骨骼。 他身上的礼服尚且完整，一眼能看出，已经脆弱不堪。 手腕上，脖子上，衣服上，尽是完整的配饰。 赫兰德半蹲下身来，这才看清，这是一个用纯金铸就的半开的巨大双人棺材， 白骨的身侧留了一个完好的位置，却没有他美丽的爱人。 因为爱人，在天上。 赫兰德仰头，正对着棺材的上方，是一幅巨大的背影图。 那个身影一袭长裙，站在玫瑰花丛里，在夕阳下，侧过头轻轻嗅着花香， 金色的阳光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哪怕她低垂着眼睛，也能让他清晰的认出她。 他举起手里偷来的翡翠项链，那画中人脖颈上垂着的，不就是它吗？ 赫兰德脑子里纷乱，这幅画里的错乱感让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是……你的爱人？” 那画中人是夫人，又不像是。 她原来会有这么温柔的表情吗？会穿着束腰长裙矜持的浅笑？如同每一个贵族小姐那样？ 没有人会回答他，他把天花板上的每一幅图都看在眼里，很难把里面的贵族少女和夫人对应起来， 但是唯一一张有脸的，正对着棺材中城堡主人的图，确实是她。他们曾经相爱过？ 赫兰德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的酸涩和不甘心，他看到的夫人并不是画里的模样，他没有见到过那样纯真又美好的一面， 她从来对他都没有表现出图里，面对爱人才有的羞涩和爱意。 “是她吗？你爱她？”他的话没有人可以回答。 此时他看着四周那些华美的衣裳和珠宝，心中却格外的难受。 他现在在一个已经死去的，喜欢的人的前爱人，为她铸就的衣橱里， 亲眼见证他对她的爱意。 躺着的那具白骨，在自己的坟墓里，除了身上的衣物，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她。 赫兰德不知道现在是失血过多的晕眩，还是心中的恐慌带来的心跳过速。 “不，她不爱你……到死，她都不爱你。”赫兰德一只手无力的攀在栏杆，望着白骨自言自语，仿佛那是自己的坟墓， “她忘了你，无论你为她做了多少──她都不记得你了。” 那他呢？ 一无所有的赫兰德，又能在她的心上，留下什么？ 第324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52 324-52 这是属于黄金家族的宝藏吗？ 不，这是属于一个可怜男人的坟墓。 他散尽一切为她铸就了地上与地下的城堡，为两人的生与死都做好了准备。 可惜，女主人她不在。 赫兰德想把那具白骨捞起来，想让他复活，好好的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害怕自己也如同他一样，到最后只有一人躺在无望的思念里。 夫人她是真的不记得他了吗？ 在他们发生了那么多事后？ 此时的赫兰德不敢再抬头看天花板上的图，仿佛尽力忘记了，你们他和她的故事，就不复存在。 他也不想带走这里的每一个珠宝── 如果夫人不记得了，那么她是不是会认出来这些珠宝？进而想起这具白骨主人？ 而如果记得，那么她心里还能有他的位置吗？ 最好的结果就是，让这座城堡的主人，带着他的爱，继续沉没在这里吧！ 他站在白骨身边站了好一会儿，“我一定不会成为你的。” 抬头最后看一眼正上方的背影图，突然想起，她是吸血鬼，怎么会站在夕阳下的玫瑰园？ 仿佛找到了图中人不是夫人的证据，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端详画中的每一个细节， 从她头上的发饰，到裙摆的弧度，还有她优美的肩颈线…… 也许，不是她呢？ 一定不是！ 赫兰德这样告诉自己，锤一下栏杆，为自己纷乱的心下定，“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不，她怎么会是这样的吸血鬼。 或者，他亲自去问问她？ 赫兰德收拾好心情，决定按照之前的计划，先去找她。 夫人被那群吸血鬼围着，现在有危险吗？ 他从军官长身上扒出火枪，又从别的尸体身上寻到几粒火药，沿着旋转楼梯往上， 到顶了后，再一次回头看一眼天花板上的画，和沉在棺材里的白骨。 巨大的灯盏将屋内照的明亮，已经被毁坏的华丽衣裙们，展现着最后的奢靡。 他的手压住肩膀上的伤口，循着来时的路，寻找着她的方向。 ──── 洞窟外的天渐渐明亮，一缕阳光射进来，将地下城堡的广场上，躺在地上的吸血鬼尸体照的燃气火焰， 一瞬间化作飞灰。 黎心没有太多表情，而剩下的几个吸血鬼已经惊慌失措。 他们谁也不想死在阳光里。 “来呀，怕什么。”黎心没有躲避阳光，但是也站在离阳光极进的位置， 玛佳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密切注意她有没有触碰到一丝一毫的阳光。 “这就怕了？我看你们对太阳的害怕，更甚于我。”黎心仿佛纯粹的恶魔笑道，“从没有想过，也许，我比阳光更可怕？” 她在尸山血海后期完成后vi恩欧时还剩几年时间不就是不断进步看见死不救不对劲就把基本上不能少男少女今生今世你说你是不是不得不到的吧喝酒的经典款 难道你的吧；3合不合被举报看看我问你很难受难道你不对不对你说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吧n?s 第325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53 325-53 赫兰德费尽千辛万苦，从地下城堡一出来，就看到了他永远无法忘记的场面。 地面上四处的吸血鬼血液染红了水池，杀戮血腥的场面，却在一站一跪的两个女人衬托下， 莫名有几分宗教献祭的意味。 黎心没有看向他，垂着眼如同神像，一脸漠然和莫名的慈悲， 造成他们重逢的吸血鬼玛佳，她的好友，抱着她的手腕在贪婪的吸食着血液， 就像婴儿在吮吸母亲的乳汁。 她向后退一步，玛佳就进一步。 一缕阳光从黎心的斜上方打下，她整个人退入了阳光的笼罩之中， 赫兰德的心跳到嗓子眼，瞳孔紧缩，手脚不听使唤的跑过去，想要为她挡住那一缕致命的阳光。 可是脚下的水池轻松的绊倒了他，赫兰德整个人掉入了水里，血水湿透了他的衣裳， 他的四肢都似乎不再属于自己，红色的水花中，他眼中的她像烛芯一样，橙红发亮的燃烧。 “夫人──夫人！！啊！” 玛佳的眼中印着她在阳光下的身影，耀眼的光芒刺激着双瞳，她停下了吸吮黎心原血的动作， 嘴唇颤动着说道，“我没看错……你真的……” 你真的，和我们不一样。 她站在阳光里，皮肤就像撒上了细碎的金沙，没有燃烧，没有化作灰烬。 她根本就不怕阳光。 阳光反而是她最美的装饰，近距离下，黑色的瞳孔一圈暗金，垂眸看她的样子， 让玛佳想起了还作为人类时，在教堂中唱诗，所幻想的圣母和圣子模样。 她在许多年前便有疑惑，她的好友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年长吸血鬼。 曾经无意中听血奴说过，自己也恍惚看见过，她似乎并不十分惧怕阳光。 玛佳最开始是不在意的，但是在她发现自己也在退化，对力量退去的恐慌，和阳光的渴望， 让她无数次在城堡里，思索着如何向好友提起自己的疑惑。 就算是真的，她也不会愿意给自己原血的。 玛佳在吸血鬼的世界里，看惯了种族内的明争暗斗，自私冷漠。 她一边煎熬着身体的变化，在心里反复思考好友的秘密，告诉自己好友既然装作听不懂暗示，不愿意主动给她原血， 就不要怪自己的背叛。 她给自己找了一万个理由，想借助别的吸血鬼的力量，分一口好友的原血。 而今，她竟然主动给自己了。 而且，也如她所想的那样，她果然不怕阳光。 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喝了她原血的自己，也可以不再惧怕阳光，可以像人类一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在阳光之下？ 也可以和她一样，拥有一人灭了几十个吸血鬼同类的力量。 玛佳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她觉得自己误解了好友，原来她不是自私的存在！ 所以黎心的手像往常一样，捏住她下巴的时候，她都没有躲闪，反而以最虔诚的面容， 像还未转化时，对着神父祷告一样， “我永远忠于您，我的主，我的神。” 有她的神在，玛佳伸出颤抖的手，勇敢的去触摸阳光。 久违的温暖让她喜极而泣，她反复看着阳光直射下纤长的十指，然后整个人站起来， 双手臂伸展开，仰着头，投入太阳温暖的怀抱。 眼角泪光滑落，在皮肤上留下一抹痕迹，冒起一抹轻烟，很快消失不见。 “太阳！太阳！” 原来阳光是这么炙热，滚烫到她心都在发烫，比任何美酒、任何男人、任何血液都令人疯狂。 她想起自己还是少女的时候，在春日阳光下，抱着一丛花儿奔跑， 蜜蜂追着她飞舞，鸟儿在树枝上嬉笑。 “开心吗，玛佳。”和她并肩站立的黎心也仰望着阳光，表情依然很平静。 开心，当然开心。 玛佳转头和好友分享喜悦，可是为什么眼前的画面扭曲了？ 好热、好热…… 她双手举起伸到眼前，皮肤上不是和好友一样细碎的金光，而是如同炭火一样，燃烧到极致的橙红，带着黑色的灰烬。 燃烧、断裂。 玛佳的喉咙也越加滚烫，从身体深处而出的热意喷薄而出，将她整个人都炙烤的失去了理智， 想拉住她的好友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样，站在阳光里。 第326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54 326-54 身边的玛佳彻底燃烧成灰。 一缕阳光下，轻灰升起，黎心的手拂过它飞舞的尾巴，就像曾经捏着玛佳的下巴。 它在她的指尖绕了一圈，和她做了告别，消失在阳光里。 她渴望已久的阳光里。 身边又失去一个人了。 漫长的人生，总是在不停的失去，哪怕是吸血鬼，也无法长久的给予她陪伴。 哪怕她已经在刻意的阻止自己和身边的人有过深的感情，也终究会因为各种原因，有无法言喻的感伤。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终于在爆炸情绪下冷静下来，爬出水池， 亲眼目睹了吸血鬼在阳光中烧成灰烬的赫兰德，怀着复杂的心情，站在了她的身边。 “夫人……” 她此时阳光下的侧脸，就和那幅天花板上的画，一模一样。 只是她的身边没有大朵盛开的玫瑰，只有血水遍布── 尚且平静的水面，渐渐反射出了地面城堡花园里，为数不多的，肆意生长的玫瑰。 原来这里也可以让她看到。 这就是水池的作用吗？ “他应该有不少东西，你空手就出来了？”黎心没有看他，轻飘飘的问道。 “夫人早就知道他是谁。”赫兰德说的不是疑问句。 他很想问，你是他的爱人吗？ 那天花板上画的，都是你们曾经发生过的事吗？ 你不怕阳光……他知道是吗？ 赫兰德想起看到的画，他以为是其主人的臆想，是那个人的梦境。 她是吸血鬼，怎么可能会站在夕阳下？ 可是她现在就在阳光里，皮肤洒满金光，宛若神明。 “不算很早，”她没有要和他细说的意思，“只是很熟悉，在记忆里搜索，勉强记起来一些而已。” 她的漠然和他在地下看到的画面，在赫兰德的心里冲击，让他酸涩到要哽咽，眼眶酸酸的。 他和她的关系，还不如地下的那具白骨，他有什么信心，能与她有未来？ 他甚至现在才知道，她可以站在阳光里。 她如果愿意，明明可以很早就告诉他的……在密林里的那么多天， 他细心的用斗篷把她裹紧，生怕她被阳光伤到一丝半分。 然而都是他自作多情。 可是他有什么身份去不平？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赫兰德越想越难受，在她的身后伸手圈住了她，把头埋在她的肩颈，难过的哭出声来。 大颗的热泪滴在她的肩膀，他把半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黎心倒没觉得重， 就是嫌他身上脏。 锁了眉要骂人，结果肩颈上的某人哭的抽抽嗒嗒，委屈到不行，好像根本没意识到她的不爽。 不知道为什么，黎心到嘴边的话都吞了下去，站着一动不动，随他哭去。 无情的吸血鬼女人绝对不会安慰他，赫兰德哭的快撅过去的时候，不过脑子的问了她一句话， “夫人……夫人你爱过他吗？没有对不对？” 她侧过脸，和他的额头轻轻触碰到，泪眼中看不清她的眼眸，只有话依然冷冰冰，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爱谁？” 第327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55 327-55 “住手！”直对着俩人的弓弩被人一声喝令住，赫兰德和黎心回头，银亮的箭尖不好意思的垂下， 被人瞧见自己准备杀害同类，让猎人们没法理直气壮。 特别是在嫉恶如仇的有名猎人奎恩的面前。 他拦下了这群作死的猎人，对着黎心歉意的点头，“夫人……请不要放在心上。” 再一次见到老熟人，黎心看在他的面子上也表示不计较，但是也提出了要求， “你带我们出去。” 什么？ 她哪里需要人带？ 可是不论是奎恩和赫兰德都没敢说出口，而猎人们心怀鬼胎，也没有阻拦。 少一个人正好，他们去寻一寻宝藏，可以不用分给奎恩了。 老猎人奎恩愣了一下，瞧一眼自己的同行们移开视线谁都没说话，他无奈的叹道，“好的，夫人。” 他本不是为了宝藏而来，除了夫人没看到别的吸血鬼，他带她出去也不耽误什么。 黎心和赫兰德是非正常路径而来，老猎人奎恩进来的路就正常了许多，只是过道顶上的齿轮和绳子纠结， 让赫兰德明白了，莫名听到的机关声都是从何而来。 这座城堡，也许比他想象的要精妙许多。 在过去的时代，也只有鼎盛时期的黄金才有这个财力，来修筑类似的城堡。 可惜现在不能再去探索一下…… 赫兰德几次飘向黎心的表情，欲言又止，她想忽视都不行。 “想知道什么？” 她突兀的声音让奎恩也回头看向她，见她的视线没给他，奎恩意识到她没和自己说话，继续专心的带路。 赫兰德虽然介意老猎人的存在，但她都开口了，他不能扭扭捏捏， “夫人不去看一看他吗……”明明已经近在眼前， 地下城堡专门为她而筑的衣橱里，躺着她熟悉的白骨，说走就走不去看一眼吗？ 那个人一定是希望能再见到她的。 “为什么要去看？看了能复活吗？”黎心十分理性的表示，“你不拿东西，不走留着做什么？” 赫兰德心想，那我也没想走那么早啊……回去再拿也行的。 而现在他们离开，那个专门为了她而准备的珠宝首饰，从今以后就会落在猎人的手里了。 虽然夫人也许不在意，赫兰德仍然心有不甘， “那些原本是属于你的……” 你甚至都没去看一看他的心意，仿佛一个陌生人漠不关心。 他有点为族人不值。 黎心大跨一步，越过脚下躺着的尸体，“他的就是他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赫兰德低头瞧地上的尸体，认出了有军官长的人、还有沙莫兹他们的人手。 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双方早已交手了许多次。 “你作为家族的最后一人都不拿，傻的是你。”他们的前方通道就能看见地面的阳光， 一个人影蹲在一具尸体前搜着什么，看见他们前来躲的飞快，认出赫兰德又停了下来。 “现在想回头已经太迟了。”眼见有外人在，黎心还是没有躲避阳光，赫兰德急忙脱衣服遮住她的头， 不愿意让她阳光下闪着金色的肌肤被更多人看见。 “什么意思……？” 一直躲的死死的向导刚看见个半死不活的人出来，就眼见他在自己面前死去。 他恍惚觉得眼熟，在他身上搜出了珠宝，看见赫兰德似乎看到了救星，也不跑了。 不过他不理他，向导只能跟着人跑出去。 时至正午，城堡外的阳光明媚，被捂住头脸的黎心没有过多挣扎， 奎恩自觉任务完成，正要和夫人道别的时候，脚下一阵晃动，让几人险些没站稳。 “这……这是怎么了？！”向导胆子最小，刚刚才发了个财就出事让他心惊胆战， “地下……在动！” 不是在动而是， “嗯，坍塌了。” 第328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56 328-56 才刚见证了华美城堡的一角，还有无数的宝藏没带出，它就在眼前崩塌成灰。 赫兰德心中遗憾，但是又觉得，这也许是保证城堡主人安宁的最好的办法。 他期待的那个人没有去看他，没有和他一起躺在那具黄金打造的棺材里沉眠，那么就让他永久的沉入山石里， 宝藏给不了他希望的爱人，别的人谁又配的上呢？ 奎恩站立许久没有动，如果不是夫人让他带路，他也和其他猎人一起，埋入地下了。 “没、没了？”向导一直都躲在角落里，没见识到城堡里的繁华，倒也没什么可惜的心情。 而赫兰德和奎恩百感交集，一时间目睹了繁华，又眼睁睁看着其消逝。 特别是赫兰德，他万分好奇夫人和城堡主人的关系，但是又不敢问。 黎心叫回奎恩的神志，“你最近可能不会有什么收获了，除了猎人，还有别的营生吗？” 奎恩不明白她的意思，“夫人……？嗯，当然，不做猎人还可以做别的。” 做吸血鬼猎人收益高，风险高，他早就计划过退路，不过，她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要‘清扫’了，你们人类最好别插手。”黎心的话奎恩还是没明白，但是他猜出来吸血鬼内部要发生什么事了。 夫人愿意提醒他，他不会不知好歹，就像这一次，她愿意把他叫出来，避免了被埋没， “好的，夫人。” 她走过凌乱的玫瑰花丛，阳光下的红色花朵在风儿下摇曳，熟悉又陌生的地上地下两座城堡崩塌， 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可惜了。” 可惜了，确实是很符合她审美的城堡啊。 她曾经无意间提了那么多的建议，他都一一实现，她也没想到自己真的能看见。 他有告诉过她城堡的存在吗？她不记得了。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 不必再回头咀嚼过往，时间长河里，永远不能逆流而上。 “既然已经诀别，又何必再见。” 她的话赫兰德放在了心里，他想，也许他们之间有很多事，不止是天花板上的画。 夫人放的下，也不在意。 那个人已经是白骨，是过去。他呢？ 不管自己的未来是不是也会像他一样，终其一生无法在她的心上留下印记， 他总要试一试。 他也许不像那个人有数不尽的财宝，能写诗能绘画，为她倾尽一切铸就城堡。 但是他就是要赖在她的身边，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要她能记住他。 能用他作为人类的短暂一生，陪着她也行。 她很喜欢他的血不是吗？ 做血奴，他心甘情愿。 在墙边折下一朵玫瑰，赫兰德心事重重的掰掉所有的刺。 在黎心站在密林里，皱着脸扔掉他盖在自己头脸有味道的衣服的时候， 玫瑰递到了她的眼前。 黎心愣了一下，而已经告辞的奎恩见着这玫瑰，仿佛见鬼了一样，震惊的眼神落在赫兰德的身上。 更震惊的是，黎心还伸手接了过来。 “你该洗澡了，它的香味都散不了你身上的酸味。” 第329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57 329-57 她的突然离开赫兰德本来没有太放在心上，反正他知道她城堡在哪里，他找过去就是了。 但是等他收拾一新洗的干干净净去找她时，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城堡里和他离开那天没有区别，他本以为她是在睡觉，然而到了晚上，依旧安静。 连着好几天，赫兰德守在没有她的城堡里，认真的打扫卫生，重新铺设桌布和地毯，整理花园。 他硬生生改了自己的作息，晚上逼着自己清醒。 最后他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她已经离开这座城堡了。 她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抑或者再也不回来？ 他原来对她，一无所知。 赫兰德收拾好行囊，在清晨薄雾中，关上城堡的大门，找到了猎人奎恩。 彼时奎恩已经回到了离城堡不远的村庄里，咬着草尖儿悠闲地赶羊，看见他的到来毫不意外， “我暂时休业，不接单。” “多高的报酬可以请你？”赫兰德从衣服里取出一袋金币扔向他，“不够可以再加。” 奎恩接住大手一捏就心里有底，笑道，“你想干什么？” “做猎人，去追踪吸血鬼。” 奎恩眼神尖利，嗤笑道，“没听夫人说吗，她要开始清理了，你没有可追踪的。” 如果是追踪她，那他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夫人想要做什么，他哪里追的到？ “她要去找那些吸血鬼们算账，你肯定有途径知道吸血鬼聚集地，”赫兰德的声音执着，“也许会碰见她呢？” 反正，他不想再在城堡里无望的等待了。 奎恩对他的怜悯心又起，忍不住再劝一劝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你碰见她又能怎么样？你以为她会多看你一眼吗？ 天真！以她的力量根本不需要你来做什么！” “你最好的道路，是忘掉她，然后作为普通人类，过完你平庸的一生。” 赫兰德知道，但是他不甘心。 奎恩掂量一把口袋里的金币，面对他的无言坚持，无奈的叹口气，“我不能保证你会遇到她，再多给我一袋金币， 我来教你做一个合格的猎人──等你学会了，就自己去找，我不陪你疯。” 这算是他的妥协了，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也许年轻人都是得撞到头破血流，才知道回头吧？ “不过……你一定会后悔的。”奎恩告诉他。 赫兰德笑了，“不，我不后悔。” 他只想随着自己的心去做事，哪怕再也不会见到她，他至少努力了。 他想知道吸血鬼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她会经历什么样的事。 “走吧，老猎人，去追寻夫人的足迹。”赫兰德好似看到了奎恩隐藏着的一点心事，“毕竟下一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 我们谁都没有把握。” 万一她一去不回，也许到他死去，都再也见不到她。 赫兰德不想做地下城堡里的那具白骨，他不是只能等待。 他做了什么，一定要被她看见，要让她知道，要让她记住他。 追逐──无论结果如何。 第330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58 330-58 任何一个族群过于膨胀，都不是一件好事。 无论是人类，还是吸血鬼。 那些天来围剿过她的吸血鬼们，有一个算一个，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循着他们的原血，追到源头上，并不是很难的事。 多得是想分她的原血一杯，又不敢亲自前来的了。 “你的老祖宗沉睡前没告诉过你，不要惹我吗？”黎心掐住手下吸血鬼的脸，生生压到他的骨骼变形， “他都不敢觊觎我的原血，你想分一杯？” “不……不……饶了我……元老院……”被强制压住的吸血鬼身下是流淌的满地血液，手脚变形， 繁复精致的大衣和衬衫被血沁透，身上的女人手里捏着他的心脏， 如同刚刚捏碎了他每一个后裔的心脏一样，慢慢收缩手心。 “我知道有他们，不急。”她将当前最后一个心脏捏碎，再也无法复原。 一身黑衣的她站起身，以她为中心的地板上，满地的吸血鬼尸体。 想抽出手帕擦手，发现今天根本没带，她眼皮抬起瞥向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人类血奴，“过来。” 小声抽泣的少男少女紧紧贴着石墙不敢乱动，只有一个丰腴的女人定了定心， 如同往常一样优雅的行走过来，谦卑的蹲在她的面前，“我美丽的主人，请问有什么吩咐您忠实的奴仆？” 她以为是吸血鬼之间争夺地盘，抢占资源。 女吸血鬼屠杀了她们原来的主人和后裔，她们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 惊恐间，刚刚才手刃了数十吸血鬼的女人，把血淋淋的手伸到她面前，“给我擦干净，然后你们就走吧。” 现在没兴趣抢东西，她的城堡里还有很多金币和财宝，她来的目的只是灭门而已。 得到她的应允，蹲地的女人忙不迭的抽出手帕，强压激动的给她细致的擦掉血迹，“好的、好的，主人。” 黎心不想为难柔弱的人类，她知道有一部分是自愿做血奴，但是也有一部分是被买来或者撸来的， “带着他的金币，出去好好的生活。”她眼神扫过怕她到快死去的人类，“足够你们挥霍了。” 这一处的吸血鬼被她消灭干净，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就当是恢复生态好了，人类的繁衍总归要继续。 吸血鬼太多，已经对人口影响太大了。 被细细擦拭干净的手指纤长美丽，黎心举起来不甚满意的看了看，想起某人擦手似乎更擅长。 甩了甩手，女人小心翼翼的问道，“主人……还满意吗？” 黎心皱了眉，“我不是你的主人，以后你们也没有主人。” 她不想再多说，慢慢的走出满地的血液和吸血鬼的尸体，“打开城堡的所有门窗，明天一早，太阳照射进这座城堡， 他们都会化为灰烬。 你们尽可以安居乐业，他们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出现。” 黎心的身影渐渐没入黑暗，声音冷冷清清，又带着莫名的温暖，“好好生活，不要沉迷于黑暗之中，人类， 就应该生活在阳光里。” 第331章 女吸血鬼和眼光大男孩59 331-59 这群狼人连她身后的吸血鬼们都不如。 黎心抓住头狼的后脖颈甩向地面，一脚踩上他的嘴，把他的头压住不让抬起来， “才不过两百岁的小狼崽子，就敢在我面前说话了？” 她的动作快到狼人们难以反应，强壮的头狼就被踩在脚下，黎心没有赶尽杀绝， 但也不想放过这个狂妄自大的狼人。 “你们现在的狼王是谁？嫌你们族群数量太多了？要我帮你们清理吗？孩子？” 她高高在上的态度让狼人们血液沸腾，恨不能立刻就将她撕碎， 四面八方的巨狼们四爪跑动，血口大张地扑过来。 黎心脚下用力，狼的头骨也没有自己想象的坚硬，她不介意踩碎了他，让这群不知好歹的崽子们知道好歹。 只是远处一阵狼啸声让原本躁动的狼群突地停住，纷纷不甘心的退后几步， 虽然仍然包围着她，但眼光朝着狼啸的方向，似乎在等待谁的到来。 脚下狼头嘴里流出血液，黎心身板小但是有如一座山的重量，压的头狼起不来身。 枯林之中，大型动物走动的声音越来越近，黎心原本无所谓的表情， 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也朝着来者的方向看去。 比场地内更大的黑狼从枯林中猛的跳出，落在她的面前喘着粗气，绿色的眸子苍凉老成。 而紧随其后的是一位红衣黑披风的绅士，雪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双手包裹着白手套， 落地时矜持的收拢披风，单手抚胸向着她恭敬的敬礼， “夫人，我是遥远的阿狄娜女王忠诚的管家，很高兴见到您，您和传闻一样，美貌惊人。” 黑狼嘴里嗤笑一声，“得了吧，虚假的恭维真让人恶心。” 它甩了甩头，把在枯林里沾上的露水抖掉，单刀直入的求饶， “夫人，族内的小崽子不懂事冒犯了您，还请您别和他计较，”他的头低下来凑到她的面前， “您还认得我吗？我小时候见过您。” 多少年前， 她是玩过一些真·小狼崽子，哪里记得谁是谁？ 不过这么明显的摆出她的辈分，她想了想确实觉得这群小狼太小了。 脚下一松，她放开了某只巨狼。 “塞德里安大人曾告诫过我永远尊敬您，是我没有教育好孩子们，还请您惩罚。” 黑狼还要说什么，黎心挥了挥手，“带着你们崽子走，不要来惹我。” 她可以看在塞德里安的面子上，不和他们计较。 黑狼看出她的不耐烦，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带着欲言又止又委屈的巨狼们离开， ‘路上再说’他低声嘶吼着，命令所有巨狼跟着他走，很快就消失在枯林里。 “那么你呢？忠诚的管家，你来干什么的？” 黎心表情不快，似乎他说不出个正当理由，也要让他如她身后的吸血鬼尸体们一样失去生命。 管家不卑不亢，仿佛看不到满地的血，从胸口取出精美的请柬， 恭敬的双手递上，“阿狄娜女王的王子将会在满月结束后举行婚礼，还请您赏脸。如果能得到您的祝福，那将会是王子一生的荣耀。” 婚礼？这个时间点？ 怕是元老院的老东西们，借此机会来求和罢了。 “我不熟悉她的住处，你得带路。” “当然，我为您备了马车，”管家保持着恭敬和恰到好处的欣喜，“那么，您的奴隶也一起么？” 奴隶？ 黎心抬眼看向某个躲在角落瞄准了管家的身影，“出来吧，跟我一起去。” 本以为自己藏的很好的赫兰德手上弓弩不落，警惕的走到她的身边。 管家依然保持了良好的风度，“啊，圣水弓弩，猎人先生，请不要对准我，我并没有恶意。” 他看了看黎心没有异议，才把弓弩放了下来，笑嘻嘻的问她，“夫人要带我去参加婚礼？我们要先回去换衣服吗？” 好似他这段时日以来的追逐都不曾发生，她还会带着他回她的城堡。 “阿狄娜女王一切都已经准备好……” “走吧，”黎心示意他带路，对赫兰德说道，“你跟上。” 她的态度不惊不喜，赫兰德把不准她怎么想的，上了马车欲言又止，她看过来时又避开她的视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听说的那些能讨女孩子欢心的招数，他都不敢用在夫人的身上。 脖颈下的项圈被一股力量拉近，那双黑色中带着暗金的眸子出现在眼前，她猛然靠近的动作让他不知所措， 整个人都僵硬了。 “夫人……” 马车悠悠，黎心的表情十分危险，她眼神往下一瞥，赫兰德觉得某个位置腾的燃起一股火焰，从下到上，直冲头顶。 冰凉的手指抚到颈侧的血管，随着他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血液汩汩流动，让她有点渴。 “夫人……” 赫兰德试探性地唇轻触她的脸颊，等了一会儿她没有反感，大着胆子吻到她的唇角， 她这才给了他一点点回应，掐住他下巴，强势吻下去。 只一个吻赫兰德整个人就意乱情迷，分不清上下左右了， 她的唇什么时候移到了脖颈他都不知道，张着嘴仰头呼吸， 只看见马车顶上微微晃动，连外面还有个管家都不记得了。 “唔……夫人……”她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由着他双臂收拢，把她紧紧圈在怀里， 他随着她的动作呼吸加速，牙齿挑破他脖颈上的皮肤，汩汩血液染红了她的唇齿， 黎心勾着项圈的手缓缓向下。 毫无预料的第二次接触，让赫兰德失去羞耻，只有生怕失去的恐慌，落在她后背的手收紧又收紧。 给你……都给你，我的每一滴……血液……所有的……只要你喜欢…… 谁让他喜欢上一只吸血鬼呢。 车内的动静落在驾车的管家耳朵里，他恍若未觉，类似的事情在吸血鬼的世界里太过常见， 哪怕是他，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就看这位夫人对他的喜爱，能不能让她愿意转化他了。 不过这位夫人从来没有转化过人类，可怜的奴隶，恐怕没多久，就会被抛弃咯。 第332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60 332-60 阿狄娜女王并不是人类意义上的女王，她只是占据了一片地区，带着自己的儿子发展出一个吸血鬼家族，还算是繁盛。 由管家驾驶着马车带领他们进入她的领地，甚至安排好了俩人的礼服，黎心挑选了贴身的黑裙和纱网礼帽，为自己打上暗红的唇色。 赫兰德看着她光秃秃的脖颈，从腰间摸出了翡翠项链，自她身后给她戴上。 “你还没卖掉？”黎心显然知道这项链的来处，“留着做什么。” 她不在乎他如何处理项链，看来并不是对它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那幅画像上夫人戴着这个翡翠，难道不是那个人送给她的？ “现在刚好用上了不是吗？物归原主。”赫兰德雪白的衬衣外是黑色的礼服，搭配着她的穿着， 镜子中的俩人看起来格外和谐， 由于马车上的亲密事，他脸上的表情覆上一层柔光，浅浅一吻落在她裸着的肩膀， “夫人很美。” 黎心转头拉着他的脸奖励地落吻，把帽子上的网纱遮住了整张脸，“走吧，去参加婚礼。” 然后再教训一下，那群老东西。 管家带路格外有排面，赫兰德作为没有一点奴隶自觉的人类，走在她的身后，好奇的东张西望。 阿狄娜女王的城堡今夜灯火辉煌，犹如白昼， 大厅内早已坐满了来参与婚礼的大大小小吸血鬼领主们，门一开，纷纷侧头看向在白发管家身后， 那个看起来娇小的身影。 那个只存在于老祖宗们嘴里的，“夫人”。 她的网纱遮住脸，依稀能看得清她五官的冷意，只是身后跟着一个金发的高大人类，看起来像是她的血奴，毫无规矩。 今夜婚礼的每一个吸血鬼都是被自家人警告过，不许对“夫人”无礼。 每经过一排吸血鬼，便是纷纷低头以示尊敬，黎心恍若未觉，由着管家带着她走到最前面。 红色卷发的阿狄娜女王屈膝行礼，“夫人赏脸，不胜荣幸。” 赫兰德也礼貌的抚胸行礼，倒是黎心依然没什么表示，只是点点头，不多说一句话。 看似无礼的她并没引起阿狄娜的不满，待她落座后，赫兰德跟着黎心坐在绝佳的位置上， 瞪大了眼睛观看即将开始的吸血鬼婚礼。 这可是连奎恩都没见过的场面。 随着一声“典礼开始！”，众吸血鬼们举起手里鲜红的血液，眼光从黎心身上移开， 又一次望向关闭的大门方向。 门缓缓打开，一对璧人站在红毯的尽头，略带羞涩。 仔细看，身着白纱裙的新娘脸上几分恐慌，时不时的从与新郎的对视中寻找支撑的力量。 那新娘还是个人类。 大厅漫天飞舞红色的玫瑰花瓣，和闪烁着火光的蜡烛， 身边盛装的吸血鬼欢呼声此起彼伏，赫兰德明知他们很危险， 在看向红毯中的新婚夫妻时，仍然带了几分向往。 爱情啊……他们互相爱着对方。 他歪头偷偷看向夫人的侧脸，她网纱下的表情看不太清楚，但是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 “夫人，每个吸血鬼的婚礼都是这样吗？” 他忍不住问她，希望她和他说说话。 “差不多吧……”黎心敷衍到，“没什么意思。” “我很羡慕，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众多人面前，证明爱情。”他把自己代入了那位身着礼服的新郎身上， “牵着爱人的手走入礼堂，然后许下永不分离的誓言。” 黎心这才把目光移到他的脸上，嗤笑道，“天真，我们的世界里除了黑暗，没有什么是永远。” 有足够多的时间去释放欲望，又怎么会有忠诚？ 与其说是吸血鬼婚礼，不如说是阿狄娜女王的家族，将要增添一名新的家族成员， 只是新娘的转化仪式…… 他们家族遵循传统，并不像那些疯狂扩张的吸血鬼那样，肆意增添无能的后裔。 这也是她们家族没有退化的吸血鬼，也没有参与围剿她队伍里的原因。 赫兰德想到她在阳光下碎金一样的皮肤，她明明不怕阳光，为什么也会觉得身处黑暗呢？ “一定有的，”他眼光从新郎礼服的袖口到领结，再到新娘手中的捧花，“有些感情……可以永远存在。” 年轻的人类目光短浅，黎心嘴角勾了勾，司空见惯一样看着红毯上的一对走到尽头， 阿狄娜女王坐在王座上满意的看着他们，示意他们大声念出自愿投身于黑暗的誓言。 赫兰德嘴唇跟着他们一字一句无声念着，然后新郎牵着新娘的手带上戒指，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相接的双唇，昭示着他们互相的爱意，接着新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咬在了新娘的脖颈。 她很疼，但是依然紧紧抱着新郎，全身心的相信他。 这么久……她的血液不会被吸干吗？不会死去吗？ 赫兰德一手摸了摸自己脖子，想到她也曾经在自己的身上下口，有一点后怕又有一点情动。 “夫……”话还没说完，黎心好似知道他要问什么，在他耳边落下一句话， “老实待在这里等我。”然后就突然消失不见。 赫兰德坐在原地左右看一圈没发现她的身影，倒是他身后的吸血鬼贪婪的看着他舔唇，仿佛只要他挪开位置，就会迫不及待把他吞吃入腹。 她放心地把他一个人类放在吸血鬼群体里，赫兰德有一刻心里紧绷，但是很快就把注意力落在了新人身上。 在新娘快失去意识那一瞬间，新郎咬破手腕，凑到了新娘的唇前。 那副画面让他想起了在地下城堡外看到的玛佳和夫人，但是没有神圣。 新娘吞咽着爱人的原血，在失血过多的死亡和原血作用的修复中挣扎， 生与死，黑暗堕落和鲜活明媚，她必须选择一条道路。 最终她失去意识落入新郎的怀抱，惨白的面容犹如死去，双手无力的垂下。 大厅中安静的如针落下都能听见，所有吸血鬼都在等待她的新生。 只灯火闪烁几次，她指尖微动，眼睛瞬间睁开， 原本羞怯的目光变得冰冷，直直的盯着赫兰德的方向。 第333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61 333-61 本能先于神智苏醒。 赫兰德是在座唯一的人类，他身上的血液香甜又炽热，新娘的眼睛优先盯上了他作为猎物。 阿狄娜女王哈哈大笑，不愧是看中的新娘，能这么快就转化成功醒来，即便没有神智也能极快分辨出猎物。 她未来会是家族中的得力干将。 “哦，亲爱的，喂饱你的新娘，别让她打上夫人奴隶的主意。”前排的长者和新郎开玩笑， “他可不属于她。” 新郎爱怜的抱紧了新娘，要开始自己带着新娘度过神智不清的幼崽期， 她的目光不肯从赫兰德的身上移开，伸长了脖子，露出稚嫩的尖牙朝着他威胁。 周围的吸血鬼们纷纷捂嘴笑起来，举起酒杯高声呼喊，“来吧！举起我们的酒杯！” 她看了眼赫兰德的身侧，没有那位的身影， “敬我们伟大的阿狄娜女王！和我们新婚的羞涩的夫妻！还有无边的、永恒的黑暗！” 音乐声起，玫瑰花瓣飘零，兴奋的吸血鬼们喝着酒，鱼贯而入的血奴们在舞池中央， 又是一个放纵血腥的夜晚。 赫兰德牢牢坐着不动，作为人类的他对在场血奴的存在感到不平，但是有多少是像他那样自愿， 又有多少是被迫的？ 至少表面上，都是和谐的状态。 他们在场中起舞聊天，在角落里暧昧，似乎每一个吸血鬼的聚集，都在做相同的事。 怪不得夫人不太感兴趣。 只是在一片热闹之中，哪怕有众多吸血鬼的眼光似有若无的落在他身上，但是谁都没有敢凑到他的面前。 那位夫人的手里，才刚结束了多少吸血鬼的命呢！她可不是个好脾气的。 暗地里听说了某些计划，但是没有参与进围剿她的吸血鬼们暗自庆幸，嘲笑死去的蠢货们， 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去惹她不快。 “她究竟……活了多久了？” “不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活着的老东西们，全都记得她。” “我听说……她已经做到在阳光下行走了。” “哦，天呐！她能摆脱神的诅咒？” “嘘──”讨论的几位立刻分散开，黎心的身影从她们身边走过，带起的冷风让原本就冰冷的吸血鬼， 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她听到了吗？怎么办？她会不会杀了我？” 她们的担忧不无道理，她之前干净利落一窝一窝的杀同族毫不手软，谁知道会不会已经得罪她了？ “应该不会……不主动惹到她面前，她是不会理我们的。” 她们看着她把带血的手放在奴隶的眼前，那位金发的奴隶抽出雪白的手帕细细的擦拭。 “她不喜欢我们的打扰，从来都游离在吸血鬼社会之外，”一位年轻的女孩吸血鬼想起自己的父告诉自己的话， “她更像是孤独的神明，冷眼看我们的生死。” 所以他们未来会走向何处，是毁灭还是兴盛，她完全不在乎。 非人世界里每一个种族无论怎么争斗，都会自动把她隔离在外，无论多深的矛盾，都会达成的唯一共识就是， 不要随便招惹她。 不知道是哪些失去了指导的狂妄族人们，以为能对付她，得到她最珍贵的原血。 也许，是近些年来，吸血鬼种族扩大的族群给了某些族人膨胀的自信，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希望她已经熄灭了怒火。”女吸血鬼回忆起父亲沉睡前和她讲过的故事， 那位夫人──也许比人类信奉的神，更早存在。 她是不会在乎吸血鬼族群怎么样的。 第334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62 334-62 在热闹而靡丽的舞会之中，一切就如同他们在玛佳的舞会那次见面一样。 赫兰德擦干净了她的手，珍重地把她的手放在手心，轻轻吻在她的手背， “夫人，您想过把我转化了吗？” 黎心皱眉，眼神一冷，“你不想做人类了？” 是看见欲望的交织而沉迷，也开始向往黑暗的日子？ 赫兰德头皮一紧，察觉到了她的不快，急忙找补，“不……我只是想长久地留在你的身边。” 他又怎么会贪恋吸血鬼世界的糜烂而求取延长生命？ 黎心抽回了手，翻来覆去的查看，刚刚又结束了几个老东西的命，她至今还记得那种黏腻的手感。 年老的吸血鬼们，稍微难对付一些。 不过好在没有打扰了主办方的喜事。 她捡起一杯酒，浅尝一口，“你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赫兰德。 看在你是你们家族唯一后人的份儿上，我可以当作没有听见。” 她不在乎的态度让赫兰德心下一沉，“夫人，我不是小孩子，我什么都明白……” “不！你不明白！”黎心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面上，声音严厉，“你一旦转化成功，就代表着你将永远不能再拥抱阳光， 永远丢弃你的信仰──哪怕你已经不信教，但是它深深刻在你的脑海里，无法消除。” 她见过了太多无知的人类成为吸血鬼，在麻木和痛苦中长久的活着，直至心灵纠结变态， 沉溺于欲望，去追逐权力和杀戮，迷失了道路，不知道活着为了什么。 “作为人类，要放弃你的食物，以鲜活的血液为食……你无法控制心中对活人的渴望，在阴冷的地下， 成为一个你自己都不认识的生物。 赫兰德，你什么都不懂。” 她不是自愿成为吸血鬼，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吸血鬼。 虽然她不会在阳光中湮灭，但是依然更习惯于黑夜的存在。 她不会去阻止任何人类为了力量来成为吸血鬼，但是她不想再多一个玛佳。一个她认识的、原本拥有者可爱的、可贵的人类心灵的人类，变成一个心里扭曲的暗夜生物。 更何况，现在也许还会退化。 她没有转化过谁，她也不知道自她手中转化的吸血鬼，会是什么样子。 她不想黄金家族的最后一个人，变的完全不像他们了。 当初没有答应那个人，今天也不会答应赫兰德。 “作为人类不好吗？虽然生命短暂，但是璀璨而热烈。你可以去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大， 探寻别的地方的美景，见识不同的人文环境， 还有去往东方……” 说到这里黎心的眼神晃了一下，“东方──那是我永远不能去的地方。” “如果可以，去看看世界。” 她没有告诉他，她为什么不能去东方，“如果几十年后，你经历了岁月的洗礼，还是如此想， 那个时候，再说吧。” 足够成熟，也足够负担得起一生的决定，再赖告诉她，要不要转化。 不过那个时候，她恐怕已经沉睡了。 第335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63 335-63 时光流逝，寒来暑往。 寂静的城堡从短暂的光鲜亮丽又恢复到陈旧，院子里的玫瑰肆意生长， 围墙上的蔷薇和月季纠结扭打，密密麻麻，看起来不堪重负。 赫兰德的人生充满了热血，他又一次坐上了大船， 在海洋上颠簸，去陌生的大陆见识别样的风景， 他曾经和海盗厮杀，也曾经断水断粮，差点死在海上。 在大洋之上的甲板，年轻的脸庞被晒出了斑点，刻下了皱纹，只有金发始终明亮， 和阳光一样，耀眼无比。 东方啊──在哪里。 他询问过无数东奔西走，见识广阔的船员，他们说，东方遥不可及，遍地黄金。 他们说，那里的人们和我们长的都不一样。 来自东方的货物很贵，你买不起。 那就抢。 赫兰德过的不知岁月，他从一个小小的商船水手，到拥有整个舰队的军方队长， 又被构陷到沦为海盗，在凶险的大洋之上，抢夺数不尽海盗的宝藏。 回头看，黄金家族的宝藏算什么呢？ 他一生活的肆意痛快，在又一次压住手下的叛乱的时候，他看着身边曾经跟着他的兄弟们的尸体， 一股疲惫感油然而生。 对着水面，他看到一个身心俱疲的老人，满面风霜，眼神狠戾。 他怎么这么老了。 够了，他想着，他不要死在海上。 大洋之上热爱黑吃黑的著名海盗突然消失，而东灵城多了一个热爱买买买的老者。 他捡了一只街边的流浪狗养着，满面通红，身材健壮，常年扛着一把枪， 抱着酒桶，看见喜欢的就大手一挥买下，然后生扛着回家。 他的慷慨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带着人跟踪他的数不胜数，而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倒是花园里的玫瑰，有了绝佳的滋养，开的极其热烈。 ──── 赫兰德回到了久别的城堡，带着满身的风霜和故事，又一次站在地下室的石门前。 “夫人……我回来了。” 他带回好多来自东方的器物，还有各种各样的书籍、神奇的宝剑和珠宝金币，堆满了整层楼。 他留下的书信还放在桌上，一切和他离开时一样，可见夫人一直没有醒来。 而他已经垂垂老矣，身体不复曾经的康健，只多打扫了一会儿，就累到坐在椅子上，喝一口酒麻痹身体陈旧的伤痛。 只是他不想让别人来打扰他和她的“家”，便只能一点点慢慢地收拾， 要在大厅放一架钢琴，要把大灯都换掉，地板换掉…… 还有夫人的衣裳，最新的、海外的款式，最流行的饰品，最传奇的珠宝…… 他一点点亲手增添着城堡的内容，让它又一次恢复了光彩，自觉不比那个人建造的差， 满意的拾起剪刀，把大把的玫瑰插入瓶中，放在了石门的旁边。 脚边的小狗长成大狗，再到和他一样老的行动都艰难， 赫兰德才止住自己折腾的脚步，抱着老狗，在冬日大雪纷飞的晚上，围坐在壁炉旁看书。 年轻时身经百战，落下不少暗疾，一到冬天格外寒冷， 他在腿上铺着厚厚的毛毯，粗糙的手背上，斑点和疤痕遍布，翻书的同时止不住的颤抖。 他真的老了……也快死了。 老狗蜷缩在他的脚边昏昏欲睡，耳朵突然猛地竖起，迅速爬起身朝着大门方向猛吠。 “又来了……”赫兰德放下手里的书，捞起手边的枪支和拐杖，“真是不得消停……” 他不知道还能击退几波盗贼，谁能知道曾经叱咤风云的海盗头子，最后被小偷强盗搞得烦不胜烦呢？ 手里的枪放倒了花园里摸进来的黑影，他全神贯注地准备灭掉更多的人， 老狗朝着他身后一顿猛叫，窗户的玻璃碎裂声响起，已经有人闯进来了。 他年轻时再是英勇，如今毕竟已经老了。 赫兰德被前来的强盗一枪击中大腿倒在地上，老狗疯狂的龇牙，咬住赶来压住赫兰德的强盗的腿， 被人一脚踢开，重重的撞在墙上，彻底没了动静。 “老东西！你可真是快硬骨头！” 离他最近的劫匪被赫兰德冷不丁抽出的刀划开脖颈，不可置信的捂着脖子倒下， 赫兰德的腿部中枪处汩汩流血，大口呼吸，冷静的继续消灭冲进来的劫匪。 只是人太多，他最终还是不敌被重重包围， 他挪到了壁炉前的椅子上坐下，腿上的血顺着流，在地毯上落下一滩黑红的印记。 明明是个将死的老人，手里的枪也没了子弹，还是给了到来的劫匪极大的威慑力。 “杀了他，我们发财了。” 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枪，赫兰德微微闭眼，在火光中遗憾的想到， 也不知道她醒来，能不能看到他的骨头。 只是好一会儿没听到枪声，他睁开眼睛，只见劫匪们的眼神放光，直直的看向一个方向， “妈的！这老东西还有个孙女？！怎么没听说过！” 孙女？ 赫兰德快要消失的意识凝聚起来， 他朝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一只细白小巧的脚赤着踏出黑暗，脆弱的布料几乎裹不住她的身躯， 表情冷然，披散着黑发，身后带着浓浓的夜色，站在凌乱的厮杀场。 “夫人……”赫兰德的声音只发出气音，她平静无波的看过来， 赫兰德只觉得一阵羞愧，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如此老弱的模样。 城堡外大雪纷飞，城堡内衣不蔽体的女人，在闪烁的烛光中，多了几分诡异。 “过来！女人！我可以不杀你，就看你表现如何了！” 劫匪们嘻嘻哈哈，或坐或立，有的人甚至迫不及待的解皮带，眼冒红光， 争夺第一次的权力。 她脸上没有害怕让他们不满，走到她的面前就要捉她的下巴， “女人！我告诉你……” 话音未落，她的手已经穿过他的胸膛，五指一收，手心里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冒着热气， 被她生生拉了出来。 她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嫌弃的说出了目前为止的第一句话，“好臭的血。” 然后捏碎。 温热的血液溅满一身，她舌尖舔上尖齿，“谁的血干净些？” 第336章 女吸血鬼和阳光大男孩64 336-64 人类还没有吸血鬼喽啰能打，黎心废了一群人，都没有找到“还可以”的鲜血， 踩着一地的尸体，看向强打精神的壁炉前的老人。 他嘴边噙着笑，贪婪的眼神如同画笔，描绘她的每一处线条。 黎心站到他的面前，声音软了些，“你老了。” “嗯，不好看了。”他说着说着就侧脸、低头躲避她的目光，“夫人别看了。” 她才不会听他的话，实话实说，“你要死了。” 苍老的身躯加上失血，他眼里的光在暗淡，金发也枯萎稀少，再也不是曾经的模样。 他经历了很多，最后还是守在这里等她。 赫兰德很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能在死前见到您，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颤颤巍巍的拾起扶手上挂着的毛毯，勉强自己举起手，将毛毯围在她的身上， “夫人……您的裙子坏了……” 黎心从毯子里伸出手，白皙光滑的手臂和他布满了刀疤、斑点，干枯的双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食指勾起他脖颈间的项圈，显然经历了无数次的摩擦，已经陈旧。 “你这些年做了什么？” 她闻到他身上有黑暗的味道，也看到他历经坎坷后，依然热忱的心。 赫兰德笑起来，“好多、好多……可是我没有力气说了。” 他强打的精神在崩溃，举起毛毯的手在剧烈的发抖，快要承受不住它的重量。 黎心一手拎起覆盖在肩头，赫兰德支撑起的一股气瞬间消散，眼前的她似乎凑了过来， 长发扫过他的手， “那我给你力气吧。” 熟悉的冰凉手指点上他的脖颈，赫兰德很想拒绝，我已经老了，我的血不好喝了…… 可是她已经一口咬了上去，赫兰德仰着头，想抬起手拥抱她，却怎么也聚集不起力量。 她离的好近，一点也没有变。 浑浊的眼睛内聚集起水液，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在苍老的皮肤划出水痕，落入她的黑发，消失不见。 他逐渐消失的意识里，她说了一声，“喝吧。”喝什么？ 同样冰冷的液体落在他干瘪的唇角，他下意识的听从她的话，伸出舌头舔进去。 一滴、又一滴。 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一团团的迷雾将他困住，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 只能机械性的舔舐到嘴边的液体。 它是甜的。 它充满了力量。 他恍惚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在减缓，直到一片安静。 可是身体内有一团能量，让他好冷，但是又给予了他无限动力。 快起来吧，赫兰德，她在看着你呢。 黎心收回覆在他唇边的手腕，伤口一瞬间复原，躺在椅子上的苍老身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复青春， 从脸上的皱纹，到干枯的金发，再到身体干瘪的肌肉。 她是第一次转化人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但是──似乎一切在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散开的瞳孔突然紧缩起来，他的手指也开始移动。 啊，要醒了吗？ 赫兰德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困在冰冷的躯壳里，他仿佛看到了她站在高处垂眸，阴影遮住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他仿佛她脚下渺小的生命，仰望她，崇敬她……爱慕她。 她在看着我呢。 他拼命挣脱身体的束缚，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去，可是她越来越远，隐入黑暗…… 不……等等我！ 夫人── 四肢一抖，赫兰德深吸入一口气，知觉瞬间恢复， 眼前的画面突然变成现实，她还在，安静的站着没有离开。 我没死？ “……夫人？”赫兰德疑惑的开口问出声，发现自己的声音不是记忆里的样子，伸手抚摸自己的喉咙。 光滑的皮肤不似之前，他把手摊开放在眼前， 肌肤紧致有弹性，修长的手指略显苍白，那些属于男人的伤痕竟然都消失不见。 这……是我吗？ “醒了。”她的手抬起他的下巴，赫兰德从她的瞳孔中看清了自己的模样──长卷金发，碧蓝的眼珠，五官英气深刻，熟悉又陌生。 那是他年轻的时候。 “我……”他猜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舌尖试探地划过犬齿，一点尖利正冒出了头， 不仅牙根痒痒的，喉咙里也有些渴。 他感觉不到身体的疲惫和天气的冷硬，空气里的血腥味让他身体有些躁动，难以自制。 “从现在开始，你的人生都属于我。”她眼里刚转化的他还是个幼崽，舔着唇控制自己的进食欲望， “不可违逆，永堕黑暗。如果不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她给他选择的权利，一旦决定便不可后悔。 赫兰德做梦一般喃喃道，“好，我愿意的……我愿意。” 握住她的手覆在自己脸上，此时已经感觉不到她指尖的冰冷，只觉得自己现在和她那么近。 他将头缓缓靠在她的腹部，手臂圈住她的腰，以依恋的姿态代替诸多言语， 黎心忍不住揉他的金发，仿佛能从其上摸到金色的阳光，柔软温暖。 “我是吸血鬼了是吗？”赫兰德再三确认，“那夫人你还能喝我的血吗？” “你现在身体里有我的原血，喝你的血和我的有什么区别？”把他转化后，他算是现在和自己最亲近的人， 黎心的态度好了很多，多了几分耐心和温柔， “你现在是幼崽期，要学的还有很多。” 比如控制住自己的欲望，选择合适的猎物，还有认识吸血鬼社会的组成…… 赫兰德虽然容貌恢复了年轻，心态不是，他察觉到她的容忍， 得寸进尺的问道，“夫人，我想知道您和那位……的事，可以和我讲讲吗？” 他放在心里纠结了一生，如今可以作为吸血鬼陪着她，他自觉在她心中的地位赢了那具白骨，心中得意。 “谁？……哦，是他。有空再讲。”黎心没有惯着幼崽的任性，拍拍他的头， “现在给我站起来，把这些人收拾干净──趁着天没亮，带你去狩猎。” 她把他从身上扒开，“你要是敢偷吃这些人的血，我就把你关在地下室里饿着，直到你能自控。” 要把他训成一个合格的吸血鬼，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第337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1 337-65 “小姐，该喝药了──” 黎心每次听到这句话都很不得劲，然而却无法反抗，谁让她来到这个破世界成了个病秧子呢。 颜色不明的汤药冒着热气，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她捂着鼻子转过头去，就是不想喝。 “老爷和夫人就要去护灵山，大少爷的第一次试炼在即，也不知会是何种风采。 小姐你身子养好一些，再求求老爷夫人，也许能带你去护灵山呢。” 对于侍女的美好幻想黎心不予置评，她就是养的再好，也比不上那位金贵的大少爷。 他可是这个小修真家族里，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都指望他平地飞升，带着整个家族受益呢。 她算什么？ 没一点灵根也就算了，跟林妹妹似的三步一喘，五步一晃的，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不怪这身体的父母和哥哥，谁都不乐意看她一眼。 “有什么好去的，能让我沾仙气多活几天还是怎的？他们在禁地试炼，我们又见不着。” 黎心又不是真的小孩子，端起药碗一口喝下。 小脸苦的皱成一团，狠狠打了个冷颤，急忙捻起一颗蜜枣压压惊，整个人都在低气压里， “我哪儿也不想去。” 侍女白霜不认同的收起药碗，好声好气的劝说性情大变的小姐，“护灵山试炼仙长众多，也许能遇见哪位修者能治好您的身体呢？ 您与大少爷一母同胞，您的身体不能修炼实在不合常理……” 一个天赋异禀，一个修真废材。 家中资源尽数向大少爷倾斜，她这个侍女都比小姐修为高，小姐以后可怎么办？ 她听了不知哪儿来的消息，老爷准备要将小姐献给哪位真人，为大少爷的铺平修真大道呢。 小姐太可怜了。 “算了吧，就算有他们也不会愿意的。” 家中任何的资源，都不会浪费给她这样毫无用处的女儿。 黎心来这个世界不久，就已经把这个所谓的“家”，看的明明白白。 她不会对他们有任何期待，但是平平淡淡好不容易把身体养好些了，在几日后听到噩耗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揪心了一下。 她那位天才哥哥，在试炼中出事了。 即便没有感情，她也要去问候看望一番，哪怕他们并不待见她，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黎心在侍女白霜的搀扶下，慢慢走去主院的方向， 受重伤的哥哥被他的师傅和师叔们，还有全家族数不尽的亲眷围着，想尽一切办法要为他疗伤。 黎府内上空蔓延着焦灼不安的气息。 她出现的时候，见着她的侍从们先是一愣，然后脸上的不耐烦都不掩饰， 只对着白霜说道，“小姐任性，你也不拦着点，仙师们都在忙着给少爷疗伤，莫要惹了他们不高兴。” 黎心见怪不怪，沉了气息，“无论如何，躺着的都是我的哥哥，我去看一看都不行？” 她绕过人就要往里走，又被人拦下不让进。 黎心愤愤想着不让看就不看！她好稀罕嘛？！ 正要转身离开，黎府的老爷恭敬的引着一个仙气飘飘的长须中年男人走出来，见着她的身影便眉头皱起， 低声喝道，“谁让你出来丢人现眼的！身子不好就在院里养着，唐突了仙师可怎生是好？！” 他从来不对外说这个女儿的存在，既有一个耀眼的儿子，老天爷何须又给一个废物女儿，连送去做炉鼎都被嫌弃。 让别人知道了，只会给天佑蒙羞。 他的宝贝儿子，怎么能有个废材妹妹？ 黎心被骂了一通，那侍从脸上的轻视更甚，也不顾自家老爷还在，语气轻慢，“请吧？小姐？” 白霜气的不行，但是又碍于老爷在，只能拉着黎心，“小姐我们走吧。” “慢着。”黎老爷身边的长须男人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一番病怏怏的少女，转头问黎老爷， “那是你的女儿？” 黎老爷急忙点头哈腰陪着笑，“仙师眼光真好，那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女儿，身子差粗鄙不堪，哪里入的您的眼？” 他变脸极快的叫她，“还不快来给仙师请安？！” 不等黎心反应，长须男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捞起她的手腕，也不顾她身体不好， 灵力往经脉一探，把黎心痛的直接就晕了过去。 太弱了。 白霜轻呼一声，“小姐”，慌忙把她抱在怀里。 中年男人抚着长须，“她的生辰八字几何？” 黎老爷怎么知道？他们从来都没关注过她，还得回去问问夫人才行。 “这……小女资质差不可修炼，仙师可是看上她了？那可是她天大的造化……” 中年长须修士冷面“哼”一声，黎老爷要说的话生生堵在嘴里，不敢继续， 但是又摸不准仙师的意思，咕噜噜转动着眼睛，没敢再说话。 “令郎的伤须得三品大还丹才能养好，本来是极难寻得的，不过……” 他故意停顿一下，见着黎老爷亮起的双眼，慢悠悠的继续道， “我知道有一位仙长手里有大还丹，绝对不止三品，不仅能治好令郎的伤，还能让他的修为提升一个境界。” 黎老爷不是傻的，立刻保证道，“只要能治好我儿，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惜！” 他的态度非常坚定，中年修士满意的点点头，眼神落在侍女怀里的少女身上， “倒不必那么严重，只是跟你要一个人罢了……” 他毫不避讳的和黎老爷商量着，侍女白霜搂着黎心的手越发紧，低着头，听他们的对话，双眼越睁越大。 小姐……就这么被卖了！ 得了仙师的保证，因着儿子受伤而心情沉重的黎老爷整个人神采飞扬，“那就一言为定！等我儿醒了，一定让他记住您的大恩大德！” 中年修士手抚长须微笑，手中拂尘一扫，整个人消失不见。 而黎老爷恶狠狠的对已经僵硬的白霜吩咐，“你敢向她透露半个字，你的弟弟、你的父母，都别想再留在黎府。” “……是，老爷。”白霜只能压下心中的难过，黎老爷还在继续指挥， “去给她收拾行李，等仙师的人一来就送上去，余下的，就不必管了。” 黎老爷背过手去告诉夫人这个好消息，喃喃道， “她的命能救得自己的哥哥，也算没白养她一场。” 第338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2 338-2 她被卖了。 但是具体卖了做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幸好身体已经养好了七七八八，让她没死在旅途中。 她原本抱着逃跑的心，在看到看守自己的童子御剑飞行的时候，消失的干干净净。 把她卖给了哪位修真者？ 这让她怎么逃？ 暗自骂了句脏话，黎心只能继续一脸病弱样，等着寻找机会。 他们带着她飞入荒无人烟的乱石山顶，似被刀劈斧砍出来的山头平地上，巨大的八卦图像一张蛛网， 其上点缀的少许建筑，和九把长剑一样的巨石一起，让吹过的风都冷冽如刀。 正中央的圆形水池碧波荡漾，浅浅的雾气升起，那是聚集的灵气凝成实质， 四周荒凉无比，除了池中一片荷叶，再见不到一点绿色。 诡异又奇怪的和谐。 黎心被童子扔在这里，没留下半个字就匆忙离去。 她虽然有身为弱者的觉悟，但是这样莫名被扔下，她还是忍不住怒道， “喂！就这么完了？吃的呢！要饿死我吗！” 黎府给她收拾的行李，可没有干粮！ 病死也就算了，饿死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捡起地上的碎石头用力掷出，明知道打不着人也要泄愤， 反正她这破身体也活不了多久，死就死吧！ 无法修炼的身体力气太小，石头呈抛物线扬起又下坠，在地面弹了几下，四周又恢复一片寂静。 冷风簌簌，她从被人伺候的小姐变成了得自己拖行李的人，还好是她， 要不然谁能受得了这天翻地覆的变化？ 找了件厚衣服裹上，黎心马不停蹄的到处在散乱的房子里寻找能吃的东西， 好消息是她发现屋子里堆砌着许多米面，坏消息是，有且只有米面。 要死了，这让她怎么活？ 什么破地方？她究竟被扔到这儿干嘛的？ 黎心颓丧的自己收拾被褥床铺、生火，去八卦图正中的水池里取水，给自己熬了一锅粥，没滋没味的吃着。 就她这破身体，在黎府好生养着都能半死不活，在这鬼地方，怕是活不了几日。 狠狠打了三个喷嚏，黎心暗道不妙，在天还未黑时就把自己裹的更紧了，缩在被褥里沉入梦乡。 别的不管，先休息吧……明天再找法子，如果能逃出去更好了…… 过早睡眠的她没有看见，黑夜中的八卦图隐隐亮起光芒，波光粼粼的水池里， 似乎有活物搅动起浪花，使得唯一的一片荷叶轻轻摇晃。 有活人进来了…… 幸好──如果不是这陌生的气息，他就要永远的睡着了。 刚刚来过了？ 看到我了吗？ 是哪个可怜的人，被扔进来填补灵气……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扶上岸边，撑起身体，望向活人气息的方向， 只是岸上如过电一样给予他上岸的惩罚，他“唔”一声痛呼急忙放手，沉入水底。 池水下暗流涌动，他搅出的波浪越来越大，突然一具属于男子的身形破水而出，黑发紧贴在后背流畅的线条上， 腰间收拢，细密的鳞片铺陈在皮肤，没入水中。 一片绚丽的鱼尾拨弄唯一的荷叶，他轻叹出声，“竟然还没死──” 第339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3 339-3 只有白米饭吃的黎心，老实了没几天就想方设法的要逃跑。 她试过了，这片儿地没看守， 也许出去会遇到野兽坏人什么的，但是留下来只吃主食，会死啊！ 她包袱款款拎起裙子就遛，池中露出一双清澈的双眼，眼角微弯地看着她的身影。 没多一会儿，她果然一脸蒙圈的走了回来，发尖儿微湿，喘如风箱， 眼睛圆溜溜地瞪着熟悉的八卦图和巨剑──她怎么又回来了？！ 不信邪的转身数着自己走过的路，明明是在下坡，怎么会回到山顶的？ 黎心泄气的坐下来，空落落的肚肠让她放弃继续探索， 木着脸煮饭，实在食之无味，便端着白生生的米饭爬到水池边。 这才多久啊，她想吃鱼了。 红白相间的大肥锦鲤依然安安静静的停在荷叶下，黎心瞅一眼鱼，扒拉一口米饭， “据说观赏类锦鲤肉质不好还刺儿多，不过可以加葱姜蒜和料酒腌制去腥，片成鱼片后加淀粉揉搓…… 八角肉桂香料辣椒炒出香味，加水煮沸……先下鱼骨再下鱼片，煮熟捞出后撒上葱花辣椒花椒热油一浇……” 一口白米饭下肚，黎心光凭想象都馋的口水直流， 水下的锦鲤仿佛能听到她的想法，往仅有的荷叶下缩了缩身体，可惜他身材太过敦实，一片叶子怎么也遮不住他的身板。 黎心不客气的嘲笑，“躲什么呀，就你一只鱼，那叶子还不够你藏的，一眼就看到了。” 也没人喂，锦鲤是怎么能长到圆滚滚的？ “就让我下下饭呗，哪天真忍不住了，再来抓你，”虽然她觉得估计也快了，“当然能跑还是要跑。” 越是没有动作没有消息越可怕，说明对方压根儿没有把她当人看，她才不会傻了吧唧的等， 她这身体的父亲卖了她，必然不会是好事。 遇到慧眼识珠的师尊，说她其实是个天才，只是没找到修炼方法？ 还是遇见神兽，捡到秘籍，从此修炼天极功法，拳打宗门新人脚踢隐世老祖，呼风唤雨走上人生巅峰── 呸！写小说呢！唬人玩儿！ 她绝对不承认自己曾经幻想过。 “还不如去做个普通人，修仙这种事太累，原本就和我无缘。”黎心扒拉米饭绝不浪费，把最后一口吞下肚，问池底的大锦鲤， “你要吃么？也没人喂你，我只有米饭，给你弄一点儿？” 她没指望锦鲤回话，只是想借此来减少心中的慌乱。 大锦鲤摆着尾巴，在她望着水面发呆的时候，悠悠地游过来， 黎心见状伸手入水，朝着他的方向勾勾手指，假装自己是鱼钩，以为鱼儿会自己过来。 大鱼没有理，停在刚好在她指尖的位置，既让她抓不着，又刚好能指尖触摸到一点点。 假装鱼钩的黎心反而被他勾住了，非要摸到这只大肥锦鲤，她一手撑着岸边，一手更深入水里， “来让我摸一下嘛！求好运啊，保佑我顺利走出去。” 她恍惚感觉大鱼似乎在笑，偏偏就在她的指尖处不近不远， 等她收回手坐着瞧他，鱼儿又游到离她极近的地方，嘴巴一张一合，胖身子上的鱼鳍欢快的舞动， 好似在嘲笑她。 黎心因着嘴巴里淡成狗而萎靡的心，被他惹出一丝火气，她没感觉错吧？这鱼是在挑衅她吧？ “嘿！我就不信了！今天非得逮着你不可！” 她撸起袖子，围着水池转圈找位置想抓他，然而大鱼看起来笨重，在水里却游得十分轻巧， 时而在离岸极近的地方吐泡泡，时而游到水池中央，拿尾巴对着她，让她束手无策。 “你等着啊！总有一天把你红烧糖醋，切片水煮了！” 没跑路成功也就罢了，还被只鱼戏耍，她气冲上头，本就不好的身体累的气喘吁吁，胸口都在疼痛。 捂着心脏坐下来，黎心微簇了眉，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大锦鲤仿佛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游到岸边诺诺的看着她，黎心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决定不给自己找麻烦，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就像刚刚他拿尾巴对着她一样。他以为她消了气就行了，结果黎心稳住了身体过后，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去。 鱼儿在水里拼命摆动着尾巴，吐着水泡泡，她看不见也不理会，听不到大锦鲤无声的道歉。 唉……她生气了。 锦鲤自闭地沉下水去，好不容易来了活人，看起来很可爱，她如果再也不理他了怎么办？ 早知道让她摸一下又怎么了…… 虽然她嫌弃自己胖，眼神也恨不得啃了他，但是总归不再是只有他一条鱼了。 反正，她也不能真的把他捞出去煮来吃。 大锦鲤在水底默默地后悔，决定下一次她来，就让她摸一摸他的鱼鳞和尾巴， 他那么好看，她的嫌弃肯定是口是心非，他不计较。 做了决定的大锦鲤又重回活力，夜晚时候化出半身人形，还在扒着岸边望向她住的方向， 希望她能走出房门，出来看看他。 他其实不肥的。 可惜之前还能朝着门缝往外看的黎心，今天却睡的极沉，脸颊红红，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 大锦鲤的期待落空，到了白天回到原形，在水面故意露出背鳍，她始终没有来。 甚至连房门都没有出。 她不瞅着自己下饭了？有菜吃了？ 大锦鲤绕着池子边缘一圈一圈的游， 数着时辰，她该吃午饭了，她该吃晚饭了…… 可是她还是没有动，他能感觉到她明明还在，只是气息微弱不定，是睡着了吗？ 没有修炼的人类会睡那么久？ 不对……她难道这么快就不行了…… 大锦鲤尾巴摆动的越加着急，望着天空希望夜晚尽快降临。 夜色起，八卦图带着雾气反射着奇异的光芒， 池中一双修长的手扶上岸石，阵阵电光从手到鞭打到他被黑发覆盖的脊背， 鳞片上灼出道道焦痕，秀丽面孔的男人咬着牙，额上青筋凸起，硬是顶着电击爬出了水池。 趴在地上停了好一会儿，半身鱼尾化作双腿，他撑着身体艰难的站起身来， 地上八卦图随着他的移动位置逐一亮起，惩罚他的每一个步伐。 第340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4 340-4 黎心知道自己在梦里，她像个旁观者看着她顶着各种各样的面孔，出现在各式奇怪的背景里。 真实的如同亲身经历。 她总能第一时间知道“她”在想什么，荒诞又莫名的合理。 这是她曾经做过的梦吗？ 黎心像追剧一样拉开快进，画面一瞬而过，眼中清晰的图案突然化作一团无规律的彩色， 从中走出一个黑长发，不着片缕，看不清面孔的男人。 梦里的她骇然捂眼，这身体青春期年少轻狂的梦都敢做了？！ “要死了！真敢想……不知道有没有腹肌啊──”她无法控制地顺口说出来， 丝毫没觉得被对方听到有什么不对。 捂住双眼的她没看见男人嘴角勾起，无声地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握上她的手腕，按住她的经脉。 只一试他就冷下脸来，把要后退的黎心用力一拽，就把人给抱了起来。 而现实里，踩着水迹走到她床边的男人这才探明了她的身体状况，也知道了她为何会被送来此地， “竟比我可怜。无法修炼又命格贵，气运用不到自己身上，修士也看不上眼……” 只能被扔到此处牢笼，勉强滋养这一潭清泉，活不过几日就要被八卦图吸取干净。 他可以不用理的，本就自身难保，何必管她一个无法修炼的人类呢？ 然而他还是抱着她，在地面落下足印，返回池子里区。 半途中被他抱在怀里的黎心，迷蒙中似乎清醒了几分，眼睛睁开一条缝， 刚好看到了细密的肌肤，和某个颜色娇娇的部位，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 他手臂抬高了些摁着她的头到肩膀，脚步加快，抱着她“扑通”一声跃入池中。 虽然没完全清醒，但是不会游泳的黎心本能的细微挣扎着，他只能低声安慰道， “别怕、别怕，灵泉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有我在，不会让你沉下去的，别怕。” 八卦图不知不觉的吸取她的气运，顺便带走她身体内本就极少的灵气，若是不及时补充， 她魂魄离体，此地又要多一个冤魂。 再没有比这灵泉更能补灵气的了，他就算不愿，不还是被强制填喂至此吗？ 以至于她还嫌弃他胖…… 黎心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目之所及只有他光裸的肌肤，浑身轻飘飘，有种乘风归去的飘忽感。 她模糊地问到，“我……要死了吗？” 可是她记得自己还没来得及生病呐。 “你不会死，”他的声音带着怜意，“来和我说说话，别睡着，你都睡了一天了。” “哦，”黎心的脑子艰难的处理耳朵收到的信息，“还是困……你是谁啊……” 我是谁？ 我是你用来下饭的鱼。 她此时正是矇昧的时候，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一定会记得，但是他也不想告诉她，自己就是被她嫌肥的鲤鱼。 他还是要面子的。 “我叫金厘，”他在记忆里找了很久才翻出个也许是自己的名字，“我救了你，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趁着她现在都是潜意识的回话，他好笑的逗着她，“现在的人都是怎么报恩的啊？” 黎心脑子里只记住了他的第一句话，“锦鲤？成精了？我要许愿……” 第341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5 341-5 再次醒来的黎心半躺在灵泉边，右手还落在水里，一个生物若有似玉的触碰着她的手指，温凉还有些微的痒。 她汗毛直竖“咻”地抽回手坐起身来，反手在衣服上擦干水分，这才发现水池里的不是别的，是那条大肥锦鲤。 今天怎么愿意靠近她了？她又怎么会躺在这里？ 黎心拼命回想，愣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水池边，而且还躺这里睡着了， 身上干干爽爽，但是又隐约记得泡在水里的无助感，她明明不会游泳啊── 见鬼了。 肚子没有饿意，她瞧着安静停在水里，触手可及的大肥鱼，“今天不怕我捞你了？” 她挪近了一点，鱼儿也没有被惊到，于是伸手轻轻点上他的头，把他往水里摁了一下。 估计没想过她会这么干，金厘尾巴一甩挣脱开她的手，鱼鳍和身体鳞片都扫过她的指尖，还是没有逃回那片荷叶之下。 这幅躺平任撸的样子让黎心开心起来，在水里摸摸鱼鳍，从头順着摸到尾巴， 将近半个她长的鱼儿身体胖的滚圆，她好奇的摸他的肚子，金厘弯过身体躲开，她不依不饶， “哎，软软的，吃的什么啊一身膘……”手感其实蛮好，黎心揪着他的尾巴拉过来些，“我再摸一摸──” 金厘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被她摸了，但是也没想到她下手这么不客气，哪儿都要碰一下！ 他都不好意思了，她还一无所知，看来晚上时候她和他说了那么多话，她真的一句都没记住。 不知怎么就有点气怒，金厘挣脱开她的魔爪，游回到了荷叶下，本来以为她会挽留， 结果黎心好似是摸够了，站起身甩了甩双手的水，大大咧咧的往大腿的衣裙上擦干净，转身就走了。 又是这样，毫不留恋。 大锦鲤的鱼嘴在水里开合，不知道是不是在吐槽她的无情，反正黎心没看见， 脑子一旦清醒，什么都比不上逃出这里来的重要。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轻盈了些，睡了那么久竟然都没有饥饿感，反而还能精神力十足的拎起包袱重新选了个方向下山。 灵泉里的金厘冒出大鱼头，眼睁睁看着她不死心的换方向逃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哪里像个身体不佳的人类，怎么就这么能折腾。 尾巴在水里左甩右甩，他等着她又被八卦图给送回来。 照旧一脸懵，然后不信邪地复盘自己走过的路，气愤的捡起石头朝下扔去， “什么鬼地方！” 骂完解了气，她不为难自己，收拾好了心情回了屋子，然后金厘终于闻到了她做饭的味道。 好了，她恢复正常的生活习惯了。 于是黎心端着白米饭坐到灵泉边，看着他再吃一口饭的时候， 他极为配合的游到离她最近，顶着她那馋死人的眼光，猜测她今天在心里给他定的是什么菜谱。 红烧还是炖煮？ 一团米饭砸到脸上，金厘吓了一跳张开嘴巴，正好把饭团吞入口中， 看到她似笑非笑的脸，他心中感到荒谬，他这是在干什么！ 第342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6 342-6 自这一次开始，每到了夜晚黎心睡个昏天暗地后，都会由他抱着泡灵泉。 她锲而不舍的要逃，他始终如一的每天受罚被电也坚持。 “要是这么容易逃出去……我也不至于困在此处多年，”他的手拦腰抱着她，让她在水里保持上浮， “就算逃出去，你也活不了多久啊──” 他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妈子碎碎念，“可是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该怎么办好呢？ 我们也许要长久的待在这里了，你要不要告诉我你的名字？你看，这不公平，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孤独待在这里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一个人类还毫无威胁，他很希望与她交流， “还得先养养神魂才能稳固，你如果能修炼，这般泡灵泉，如今怕是可以在宗门里小有成就了。” 只可惜浓郁成实质的灵泉，她的身体很难吸收。 也就能泡着当个补药，让她不至于被八卦图吸尽气运和精气。 “那你……泡着？”黎 心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感觉自己在五彩的雾气里沉浮， 身边那个不着衣服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一直在她的耳边嗡嗡作响。 她听的清他在说话，就是很艰难地理解他在说什么。 “我不是泡着啊──我是被关在这里，”他在灵泉升起的雾气中自嘲道，“我还得逼着自己不要吸收灵泉， 可是身体的本能很难控制……我终究要被豢养成他期望的那样吗？” 金厘仰头看着天空，“如果真的到那一天，我就再也不能有自由了。” 他虽然希望翱翔于天际，但是他也不想成为别人的奴宠。 “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懂。”他也许只是──太寂寞了。 黎心能听到他嘴里蹦出了很多词，组成一起的时候，大脑处理能力不足，愣是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这是神魂力太弱的体现，也是金厘放心大胆和她说话的原因。 反正等她醒来，什么也不会记得。 “你是谁？”看，她又问这个了。 “我是金厘，”他略带伤感的为注明自己的来路， “是一只被红山老祖捕捉来，强行聚天地日月之灵气灌注，欲养成真龙为宠的鲤鱼。” 她不会修炼，也许只是被掳来的普通人类，什么都不懂。 金厘耐心的陈述着这个修真界的大秘密， “人类啊，总是贪心不足。世间真龙神隐，半步飞升的老祖想要乘龙飞升的快意，便把主意打到我们的头上来。 殊不知鱼便是鱼，真龙又岂是我等水族可以修成的。” 他被掳到这里，强行禁锢在灵泉中时日再久，他也只不过是胖了而已。 虽说他自己不相信，但是他身上已经被红山老祖打下烙印， 为防止他人美梦成真，他压制修为，暗中蓄力， 只为寻到合适的时机，冲破八卦阵图逃离出去。 “如果我逃出去，一定带着你。不然放你一个人在这，早晚也是死。” 金厘笑着捏着她的脉搏又伸出手探她的丹田，“也许有办法让你修炼──你怎么这么可怜呢。” 第343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7 343-7 久病成医，黎心很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了一些。 可是这不科学，她只进食白米饭，有什么营养，能让她比在家中的身体还好？ 她抱着碗在水池边自己吃一口，喂给大胖鱼一口， “难道这不是一般的米？”黎心筷子扒拉米饭，左看右看都没瞧出什么不同来， 不过修真世界里的灵米她也不是没吃过，虽说在黎府里不受待见，倒也不至于缺吃少穿了。 “真是奇怪……还有你也很奇怪，”她夹住一团米饭，精准喂到鱼儿的大嘴里， “没人喂都能这么胖，你喝露水还是西北风长的？” 白天时候和夜晚掉了个，成了她是碎碎念话痨，而他不做声了。 “在我们那儿，长这么大一只，好像很值钱。”她伸手进水里摸他的鱼鳞，金厘一扭身， 对她又一次嫌弃他胖表示不满，无情的躲掉她的手指。 “别生气呀，你本来就很胖嘛！”黎心笑眯眯的开玩笑，“动物界不都是以壮实为美么， 你身体这么好，繁殖期一定特别忙。” 她想到了什么，猥琐的哈哈大笑，“对了，是雄鱼还是雌鱼啊，哇，你肚子里不会是鱼蛋吧！” 说着说着她开始认真推论起来，“夏季是鱼儿的繁殖季吗？唉如果你肚子里是鱼蛋，那没有雄鱼也能下蛋吗？ 会不会明天池子里就满是小鱼苗了？那时候怎么办？没吃的……” 她抱着碗承诺到，“没关系，如果你下小鱼苗了，我喂它们米饭！” 大不了煮的软烂一些，黎心愉快的想到，甚至联想到了曾经见过的锦鲤池里满满的鱼儿， “要不我顺路去给你挖蚯蚓？”她已经被多次莫名送回来，如果注定逃不了，她觉得也许石头下能有虫子给鱼儿。 金厘一阵恶寒，沉了下身体自闭，而黎心还在天马行空的想， “这样你的鱼苗长的快，我就不用老是想着吃你了，吃你的小鱼就好了，然后你再生小鱼……” 她嘿嘿直笑，仿佛水池里已经是满满的鱼儿，挤来挤去，等着她挑选。 “不过……老是吃鱼也会腻吧，”黎心眼光挪到池里的荷叶上，似乎感觉那片叶子大了些， “会开荷花吗？荷花好像可以吃，还有莲藕……” 她往水池底部瞧，想看看这唯一的荷叶根茎在哪里， 金厘在水池下瞧着她，她现在专心致志的盯着荷叶，他福至心灵，口里含着水，恶作剧一般突然就往她脸上喷去。 黎心被喷了一脸水，没反应过来，一手抹去水液，指着金厘笑骂道， “我去！把我当昆虫还是啥？你这点儿身板儿还想吃我不成？小鲤鱼，玩儿呢！” 她想了想，猜到另一个可能，“你成精了？和我玩儿？” 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黎心手往水里伸下去就要抓他，“小小鲤鱼，还敢和我放肆！来我今天就把你红烧了！” 她嘻嘻哈哈的摸不到他，大鱼也似有若无的拿尾巴绕着她的手腕游啊游，好似在诱惑她。 第344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8 344-8 她是不是年龄到了，所以才会想东想西？ 每次梦里都会出现神秘的男人，怎么也看不清脸，但是身材…… 咱就是说，在梦里的话，做什么都不用负责的吧？那不妨大胆一些？ 被金厘抱着泡灵泉，把精神养好一些了的黎心，终于有力气在他怀里动了动， “不睡了？”金厘给她换了个姿势，让她的脚踩住他的鱼尾，下肢也能够使上力， “我看看……经脉还是不行啊……如果能多一些灵药来补也许能养好，先天条件太差了，要把你养健康还真是不容易。” 他不改絮絮叨叨的本色，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明白，“在好转总是好事，经脉阔宽些，也习惯了灵泉的浓郁灵气， 以后说不定就可以修炼了呢，你也可以试着去寻一个师父。” 他一心为这个可怜的人类着想，“不过要先出去──等机会吧。” 黎心脑瓜子嗡嗡的，在他的尾巴上站不稳，“什么……师父？” “就是教你修炼的人，”金厘想起自己对她的事一无所知，感兴趣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被抓来的吗？” 怀中的女孩眼神迷茫，无法聚焦，显然人还在懵懂之中，对他的问话一点不设防， “被……父母卖了……”她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为了我素未谋面的哥哥──” 她本不是原身，不至于有多痛苦，只是不忿罢了，倒是金厘一听就皱了眉， 很是心疼的样子，“他们知道来这里会发生什么吗？你呢？你知道吗？” 如果不出意外，一个没有什么修炼基础的普通人来这里，只会被八卦图吸取精力后枯萎死去。 “不知道……”黎心努力的抬头去看他的脸，却怎么也瞧不清楚，“你不是说……不会让我死吗。” 她断断续续的短路的脑子里能记得的事不多，这算是一个，“我想出去。” 金厘把她贴在自己胸口的手扒拉下去，“我也想出去，我会让你出去的。” “你是妖精吗？”黎心觉得梦里就不必太多顾虑，“找我做什么……” 她身无长物，一个男妖精频繁入梦，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好笑的垂眼瞧她似睡非睡的模样，她似乎把昨日的话忘了一部分，“对啊，妖精，可以化龙的那种。” 化龙？ 龙？ 她除了知道一些修士的存在外，对这个世界的基本知识并没有太多，但是也知道早就没有龙了， “骗人。没有龙。” 大鲤鱼尾巴在水底拂过她的小腿肚，逗她玩儿，“说不定呢？你见过龙吗？” “没有龙，有蛇。”无法有逻辑性思考的她从脑海里翻出一些画面，和记忆里非常久远的传说， “蛇可以化龙。你是蛇啊……” 她似乎看到了脚下都是盘旋着的蛇尾，踩着的是蛇类冰凉的鳞片，危险又迷人。 她从很小就经常梦到蛇的，但是这一次居然梦到蛇成精了，“别咬我……” “呵呵……”金厘低声笑的畅快，被误会是蛇他也不纠正，顺着她的话，“不咬，要么一口吞了吧。” 第345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9 345-9 灵泉的效果比较设想的好，黎心再一次从水池边醒过来的时候，能记得一点夜晚发生的事了。 就像曾经做了一个十分鲜活，纤毫毕现的梦境，哪怕醒来后画面从脑海里渐渐退却，也或多或少留了一个截图。 “蛇妖？”她想挖一挖自己有没有记住那个男人的模样，捧着脸拼命回想，“是真的还是我做梦了？” 什么梦境可以在几天连上的？ 她的脸倒映到水里，水下的大鲤鱼沉默不语，似乎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往荷叶下面游去。 黎心又开始了日常逃跑，只是这一次她就算失败也很淡定了， 不仅如此，她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从路上从地下刨出的宝贝──蚯蚓。 连饭也不吃，如获至宝的把装在袋子里的软哒哒蚯蚓扔进灵泉里，期待地盯着大鲤鱼的动静。 金厘没想到她还真说到做到了，可是米饭他还能勉强吃一吃， 他已经开智，蚯蚓是真吃不下去。 这不是为难他么？ 他嫌弃的无视在自己眼前下沉的扭动蚯蚓，躲的远一些了，眼不见心不烦。 黎心在池边泼水大声吆喝，“吃呀！这可是好东西！不吃怎么长肉──我特意挖来给你补身体的呀！ 不吃好一些，你肚子里的鱼蛋怎么生出来！” 她莫名的坚信他肚子那么胖肯定是鱼蛋，“纯天然野生蚯蚓啊！你不尝一下？” 奇了怪了，鱼儿不都是喜欢虫子吗？ 黎心见这只大鲤鱼躲天敌似的，对她辛苦挖出来的蚯蚓理都不理，不禁气怒， “跟我似的吃白米饭，你怎么有力气生鱼蛋呐！” 她还指望着能有满池的小鱼儿吃，对于他的挑食非常不满，“给个面子，吃一口？” 金厘此时如果是人身，必定要捂脸苦笑，这个面子他给不了。 于是一人一鱼眼睁睁看着扭动的蚯蚓沉了底，不再动弹，黎心气呼呼的指着在水池底装死的大鲤鱼，直道他不知好歹。 金厘无奈的躲到了荷叶下，在初绽花苞的地方，掩盖自己面上的表情，虽然黎心根本也看不懂。 这一次她没有来喂自己米饭了，黎心在屋子里拿着碳笔在地面勾画，把这些天探到的道路路线一一画出来， 无味的嚼着饭，思考着可能的出路。 这里……果然不是简单的地方。 她虽然不能修炼，基本的修真知识非常缺乏，但并不傻。 她把自己每一个走过的地方地势，画的清清楚楚后，每一个自己莫名丢失方向的点勾连起来，得到一个规律的形状。 她不得不告诉自己，阵法就像数学题，她不会就是真的不会。 努力也没用。 看都看不懂。 她已经画出来了，但是哪里是生门什么的……她是真搞不明白。 “难道出不去？可是阵法不是一定都会有破绽吗？”她没有学习过，只能靠猜。 手里的黑碳在地上点点，脑子极速运转的头疼，黎心仍然越想越混乱，脑子要乱了。 “要不──问一问那个蛇妖还是什么妖的？” 第346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10 346-10 真到了晚上的时候，她那浑浑噩噩的脑子记得住才怪。 黎心被他抓住手腕，用灵泉一遍遍洗刷她的经脉，主导着优化她的身体。 她锲而不舍的想看清他的模样，却始终不能成功。 对他的印象停留在光裸的肌肤和好身材，她隐约感觉他肯定长的不错。 “别急啊，再等等，”金厘有万分的耐心，安抚她的着急，“机会就快来了。” 他也许走不掉，但是放她出去，应该可以做到的。 他们离得太近，黎心都不知道什么是害羞了。 脑袋放空的时候，思想不受束缚，也不会拐弯，她现在也有了些力气， 爪子便不受控制的左摸摸右捏捏，好奇的很。 金厘僵硬的绷紧了肌肉，低头看她仿佛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思，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 这姑娘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摸哪儿呢？”在她的手伸到他后腰的时候，金厘再也忍不住开口，“那里不行。” 往下就是细密的鳞片，被她摸一下就忍不住炸起来，搂着她的手臂都紧了紧。 黎心“哦”了一声，“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她知道他不会把她怎么样，胆子就大了些，分不清现在是梦还是真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着她就莫名想到了池子里的大鱼，不知怎么的还有点委屈，“大鱼都是随便我摸的。” 大肥鲤鱼可以随便她摸头抓尾巴，甚至翻过来捏肚皮都行，怎么他就不行呢。 她脑子里似乎没有“他是男性”这个概念，觉得他不给摸，凭什么就要搂着自己啊── 黎心挣扎要从他怀里出去，金厘没法跟她讲道理，只能放手带着她扒住岸边， 尾巴撑住她的足，免得她力气不够沉到水里。 黎心手臂用力要爬上去，可惜身体太弱，都是无用功，金厘双手虚环，从她的背后把她困在怀抱中。 “别闹了，今天还没够，”他的声音温软，“想活着就听我的，你以后还有大好的人生呢。”他希望她出去以后还能好好活着，趁着现在的灵泉，把身体给养好了。 “没有人生，”趴在岸边的黎心被触到了心底里不曾说出的难过，“这一世我会早死的。” 就算他曾经说不会让她死，在黎心的心底里，她活不了多久是个绝对的事实。 “这一世？”金厘把她摘过来离岸远一些，“那你记的你的上一世吗？上一世是什么样的人？能和我说说吗？” 他刻意引开话题，也想把她的心底都掏出来瞧瞧。 黎心没力气的抓着他的肩膀，真的开始仔细回想关于“上一世”的记忆。 她是黎心。 “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她肯定的回答道，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她开始不确定了， “我会喝血……？光？蘑菇……？”她看着近在眼前的荷叶，突然就笑出来， “我到底是不是人类啊？” 她好像也说不清楚了啊。 可是她明明记得她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啊── 第347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11 347-11 黎心在半清醒之间想起了太多新奇的画面，以至于太累而早早地睡了过去。 抱着她的男子单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天空中闪出一瞬光线， 他顺着光的方向看去，在遥远的北面，黑夜之中也能看出乌云密布。 快到时间了。 他的身体犹如塞满了膨胀的气体，随时都会炸裂开来。 北方的电光之中，声嘶力竭的啸声响彻天际，黎心睡的沉没有听见， 其啸声所过之处，万籁俱静，鸟兽不鸣， “真的……被他养成了。”金厘不知道该难过还是开心，“来机会了啊，黎心，你可以逃了。” 睡梦中的某人毫不知情，天空几道光影闪过，那是修真大能御剑而来，全都迫不及待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养出一只真龙，当然都想去看看。 金厘冷笑，说不定都要争抢着定下主仆契约，让那一只新鲜出炉的唯一真龙，做自己的坐骑呢。 水下他的尾巴悠悠划动，若不是他拼命压住自己的力量，如今被包围的，就是他了。 他耐心的等待那只真龙的动静，果然嘶吼声越加愤怒，雷声轰鸣， 劫云越来越密，甚至蔓延到了他所在灵泉的上方，带着他的身体也感到了些微的雷电之力。 远处修真大能的怒吼声，伴随着施法与剑术带来的灵力波动，和绚丽的法术的光， 让雷声都不那么可怕了。 一道蜿蜒的身影自远方地面升起，金厘仰头看着那个和自己相同境遇的囚犯飞入云层，在众多修士的追捕中奋力挣扎， 被击碎的鳞片自空中掉落，混合着一丝丝血液。 “孽畜！若不是本座悉心培养，尔焉能成功修成龙身！竟不知感恩向本座动手！” 巨剑劈斩开天空，将要把在云层中伤痕累累的新生真龙重伤， 然而它拼着被劈成两半的风险迎上，巨剑反而收了回去，显然并不是真心要它死。 随即就传来了一道笑声，“哈哈哈哈……好一个不要脸的修士！你们囚禁我至此多年，就算没有你们，吾也能成为真龙！ 不过是想要我做你们的奴隶和宠物，我既修炼成龙，又如何能甘心！” 他愤怒中带着悲凉的声音响彻云霄，“不如杀了我罢了！你们舍得吗！哈哈哈哈……” 一道手臂粗的雷追击着天上的龙身，分裂开的细密小雷点落在了金厘他们身边， 黎心终于被惊醒过来，目之所及是刚起的晨曦，和满耳的雷声轰鸣。 “发生什么事了……？”她第一时间回头问身边的男人，然而在灵泉的雾气中，他的身影渐渐消弭， 只剩下池中一尾大鲤鱼，焦急的游荡。 黎心没时间等答案，拔腿就要先离开水池。 天空落下的不知道是雨还是血，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与吼叫，俨然战斗正酣。 斗大的鳞片“啪”一声落地，正好就在她的眼前，黎心抬头就能看到在乍亮的天空，云际翻滚着的身影， “那是……”龙？ 那她脚边的是它的鳞片吗？ 黎心捡起带血的犹如墨玉的半透明鳞片，匆匆躲到房屋里， 第348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12 348-12 灵泉中水波汹涌，黎心个没良心的，在屋子里缩着悄悄观察着动静。 金厘在白天很难化作人形，只是这样他等待许久的机会，无论如何都得抓住。 所有修士的目光都在天空中初生的真龙身上，随着他们的战斗引起的灵气风暴席卷了整个山头， 雾气越来越大，灵泉被风暴吸收着如山的灵力，黎心看到那雾气中，似有人影闪过。 她扒住窗户仔细寻找，谁知从空中劈下如手臂粗的紫电，就落在了她曾经走过的八卦图上。 黎心从没有试过雷电离自己这么近的情况，耳朵都被雷声劈出嗡鸣，眼花缭乱，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感觉自己一张口，就能吐出烟来。 她后退着躲到桌子底下，希望木质的家具能稍微减缓雷电的威力。 然而不知为何，雷电接二连三劈下，道道离的极近，她甚至都感觉它们在故意和自己作对一样， 怎么的，她又没有发誓！ “搞什么啊！该劈谁劈谁去！我没撒谎也没发誓，干嘛追着我来啊！” 她捂着耳朵叫出声，刚说完，门外就是一声响雷，这一次她真的看到自己的头发飞起来了。 要死啊！ 金厘趁乱召唤雷电之力，私心里希望那只挣脱束缚的真龙吸引的火力，能落在自己这边来。 要打碎这里的阵法，还得借助外力才好。 他不是没有听到黎心的叫声，但是如今已经是顾不得了。 落雷轰鸣，在九把石头巨剑上，在八卦图上，甚至他的身边，都留下了道道痕迹。 他也很难受，但是…… “别出来，躲好。”他传音给黎心，“很快就好。” 黎心被雷轰的感觉快闻到自己肉香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第一时间就是怒吼， “很快是多快啊！要死了要死了！你没被劈吗！” 他当然没躲过，不过他都已经习惯了，声音里带点笑声，“劈着呢，我也快熟了……” 借助真龙搅动的动乱来引雷摧毁阵法，终于有一道雷精准的落在了巨剑之上，使其落下簌簌碎裂的石块。八卦图在隐隐发力，但是它的作用是禁锢，对来自天空的雷电并无太大的防护作用。 这般混乱的场面，黎心恍惚感觉末日就要来到，不禁对提醒她的声音的主人问道， “你──你是那个妖精？！你要渡劫了？怎么这么多雷？” 她梦里的那些都是真实的？不是她在做年少轻狂的梦？ “我没有渡劫，”金厘挥手弹开不知道哪位修真者落下的攻击，“天上那位，才是渡劫啊。” 他不好告诉她这些雷都是自己搞出来的，“再等一会儿，你就可以出去了。” 八卦图破，斩龙剑裂，她才能不会被送回来，安全地走出这处禁地。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耀眼的光芒闪过，似乎天地一片空白， 黎心躲在桌子下眼睛都被闪过的光刺痛了眼睛，泪水直流。 而巨响也同样轰鸣着，让她耳朵什么都听不见了。 可是有一道声音温温柔柔，似乎在叫她。 “什么……”她听不见。 “我说，走吧，你自由了，可以离开了。” 第349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13 349-13 她好像听到说，可以离开了？ 耳鸣出了幻觉？ 黎心不敢相信他的话，蹲在桌下静静等待还未降临的雷鸣。 可是他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哄小孩一样，“快出来吧，趁现在外面乱着逃出去，再犹豫会被发现哦。” 那声音里努力掩藏着虚弱，仿佛力气用尽，用最后的声音鼓励弱小的人类女孩，勇敢地走出桎梏。 “现在，你不会再被送回来了。” 黎心等着雷鸣闪电停止了，才迟疑的爬出来，时而还能听到兽类的嘶鸣，她现在知道那是什么了。 那是真龙的声音。 这个世界有很多她没有理解的事情，有人愿意指点，她就听。 手脚快速的拎起包袱，开门看到地面被雷劈的石子遍地，连巨剑都断成两截， 她不等自己惊叹就开溜，几步路就消失在雾气中。 金厘沉默的停在荷叶边，他也想走，可是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动了。 八卦图虽破，暂时失效，但是无法化出人形的他，也离不开这一层禁锢。 她走了好──走了就不会死在这里。 金厘用头顶着即将开出的花苞，仿佛可以看到她走出阵法后回头骂“鬼地方”的样子。 谁知一阵脚步声，她还喘着粗气的声音又回到了池边，黎心舀着灵泉水泼他， “喂！是你吧！蛇妖？……看来是鱼妖啊！” 她单手撩开散落的头发，在凌乱的画面中有别样的生机，“你要不要走？一起？” 谁会喜欢一直待在池中呢？ 她明明已经走上她曾经经过的路，被雷劈过的脑子浮现断断续续的一些话，她突然就想回来， 把手伸入水池中，“愿意的话过来啊！我带你走！” 这只大肥鲤鱼如果真的就是她梦里那个妖，那肯定能听懂她的话。 金厘在荷叶中呆住，很想告诉她，他可能走不了…… 但是黎心五指划开水花催促，“快点快点！你是妖的话没有水也能坚持吧？我尽快给你找到条河怎么样？” 她要带我走……大鲤鱼尾巴微微晃动，突然张开口咬住荷叶用力一挣，较平常大太多的动静，完全不符合他的习惯， 黎心催促的声音都停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大鱼咬着荷叶加花苞，拖着莲藕一整株，放在她的手心里，示意她走。 “什么意思？”她拾起来就先往包袱里一塞，“好了不废话，咱们走！” 也不管他为什么不吭声了，反正这鱼是铁定那个夜夜遇到的家伙，干脆带走！ 不问他愿不愿意，黎心把包袱往身上拴紧了，双手深入水中，抱小孩子似的把大鲤鱼搂住了。 他的重量超出她预期，脚下一闪，她忍不住吐槽，“真的是……不负你的肚腩。” 金厘被抱出水面还没决定好是奋力抵抗还是装死，黎心的吐槽让他心痛，第一次开始思索他是不是要修理一下鱼身。 以至于没注意到她搂住了还掂了掂，艰难的挪动脚步，“你可千万别死啊！最近的水源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第350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14 350-14 逃跑路线是早已经摸清的，大鲤鱼说可以走，她便挑了最隐蔽的道路，闷着头就跑。 地面的八卦图闪闪烁烁，迟疑着追逐她的脚步， 断裂的石剑在晃动，石子簌簌落下，似乎有人在用力试图拔出巨剑。 黎心脚下的路不甚平整，她自知自己没有反抗能力，身后若有谁来追，她决计逃不脱。 怀里的大鱼很乖，但是过于圆润的身体让她抓着没有着力点，时不时地就得往上掂一下。 凉凉的鱼鳞在她的奔跑中与肌肤相贴，黎心深一脚浅一脚，咬牙在山石上跳过，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这鱼忒肥了。 抱着也不好走，她手臂酸了把大鱼放在地上，轻轻拍了下他的头，“还活着么？” 金厘努力鱼嘴开阖表示自己没死，被手脚麻利的她裹在包袱里甩到背上，“你坚持一下哈！马上就走到陌生的地儿，也许就能出去了。” 身后的八卦阵在脚下蔓延，金厘无法提醒她，但是她似乎总是能快一步察觉一样，刚好就能躲过八卦图蔓延的步子。 前方十步远的缺口大石，就是她曾经走过又失去方向的地方，她马上就要到了。 石头后是新的路径，还是会又被送回去？ 黎心也没有把握，一手撑住石墙，只觉得胸中因着剧烈运动有些疼痛，头也不回地疾步走过，似乎能听到身后的怒吼声。 那是真龙还是修真者？ 她已经无暇分辨了。 庆幸的是拐过弯便是新的路，黎心完全不知道脚下有符文紧追不舍，在她跨过那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的时候，脚下八卦图戛然而止， 再也不能追逐她的步伐。 在她的背上颠簸的金厘看在眼里，只觉得不可思议， 她就这么背着她出来了？ 八卦图……对他没有束缚作用了吗？这就是气运？还是幸运？ 新的路途她很陌生，犹豫着前进的方向，然而背后一只手向她指了东方，“那边。” 她不疑有他，一路小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刚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她都来不及娇羞了，莫名觉得背上的大鱼都沉了一些，吐槽道，“你还是化作原形吧！鱼虽然肥我也能背的起。” 要是个男人体型……她模糊记忆里，梦里触碰到的身体是很健硕的，说明这只妖化作人形绝对轻不了。 她这小身板怕不是要被压塌。 “哦，现在不重吧？”金厘一只手环过她的肩膀，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 鱼尾和身形巨大又偏偏缩在她的背上，看着很不和谐，强行小鸟依人，“我努力控制体重，不会压倒你。” 信你个鬼啊！你能控制体重能有那么大肚子！ 黎心想到她还胡思乱想过他肚子里的是鱼籽，现在看来都是肥肉！ “这时候不是添乱么！你以为别人不追我们啊？”黎心恨不能把环在自己脖颈的手臂抓下来，把这个不知好歹的鱼妖扔掉， “最近的水源在哪里？我把你放生了，咱们分头跑！” 第351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15 351-15 他其实也坚持不了多久。 金厘耳朵动了动，往身后看去，表情严肃起来，“啊……真的来追我们了。” 被囚的奴隶逃跑，发现的主人自然是极为愤怒的，灵泉上空九把剑升空，带着毁天灭地的趋势。 他也许能接一接，她这身体，稍一触碰就会受重伤了。 “放我下来吧，”金厘主动松开了手臂，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你走，他们不会来追你的。” 只要把他捉了回去，不会有修真者去关注一个人类的行踪。 黎心怎么可能干得出这种事儿，她怒气冲冲的开口，“闭嘴！指路啊！” 最近的水源在哪里！？ 要是能有个河流湖泊的，她把他往水里一扔，往后她当然就不再管。 但是现在是在陆地，把一只鱼扔陆地上？那不是要他死吗？ 黎心没有如他所想的放下她，反而还加快了步子，她心脏咚咚跳的很快， 他的头发晃动间拂到她的胸前，冰凉顺滑，比她的头发还好。 他究竟长什么模样，她都没心思回头看。 “你决意要带着我吗？”金厘的声音绕在她的耳边，话语里有诸多的情绪分不清，“可能会死哦。” “是你会死还是我会死？！说清楚！”黎心气急败坏地，“再废话，真扔了你！” 她本就不是什么圣母心，只是偶尔一瞬的好心，如果要让她付出生命的代价，那她不干。 金厘的试探到此为止，他虽然嘴上说了要她丢下他，但她真的有那意思，他又不愿了。 回头看一眼即将来追他们的九剑，金厘这一次双手环住她的肩膀，把她小身板都圈完了， “我来……” 我来带着你跑。 黎心清醒着被他自身后圈在怀里，脚下一空，眼前的画面瞬间拉快，脸颊被风狠狠击打，痛的就像刀割一般。 什么鬼！ 连头发都成了利器，砸在脸上生疼。 她抓住他的手臂，脸拼命的侧过头去，躲避因极速移动带来的身体不适。 金厘察觉到了，大手捂住她的脸，没有多说什么。 他离灵泉越远，身体内的枷锁越是禁锢住他灵力的使用。 快了。 他已经能感受到水汽氤氲，马上…… “唔……”一声闷哼，金厘的嘴角露出一抹血丝，就在离水源不过几步远的地方，他最终灵气不支， 搂着她摔倒在了地上。 黎心被他扔了出去毫发无伤，但是他却趴在地上，被黑发覆盖的腰背覆满血液，甚至沁到了鱼尾里。 爬起来的黎心眼睁睁看着趴在地上的他，不知道怎么就受了重伤。 “大鱼？喂！”她忍着浑身汗毛直竖的感觉拉着他往前方的水源拖去，“只要进了水，就好了吧？” 她不知道他们的身后九剑疾驰而来，没有修炼的弊端就是，她连感知危险的能力，也仅限于直觉。 明明身体察觉了即将到来的危险，但是她还是要竭尽全力让他回水里。 好宽的水面──这是湖泊还是大海？ “马上就能回水里了……” 她的大脑拉响了警铃，突然出现的剑尖近在咫尺，黎心瞳孔紧缩，身体失去了反应。 这是…… 第352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16 352-16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命也许就到此为止了。 从身体深处蔓延的凉意，无形的剑意似乎已经刺穿了她的身体，连心跳都快停止跳动。 一只精壮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身体不受控制的翻滚，曾经出现在她梦里的美好肉体映入眼帘， 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剑尖洞穿他的胸口，温凉的血液洒了她一脸，在猩红的视野下，她第一次看清这个男人的面容。 他的身后是未尽的剑光绚丽灿烂，剑尖滴落的血液流淌到她的脸颊至嘴角， 她不敢张嘴，生怕尝到他鲜血的味道。 下一刻她的担心就免除了，落水声响起，他已经带着她投入水中， 冰凉的水争先恐后的涌入身体，那鲜血也一瞬间稀释开，眼前的所有的画面在水中扭曲， 不会游泳的她屏住呼吸，觉得自己怕是要溺毙水中。 “别怕……”不放手的男人开口就有红色顺着嘴角溢出，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四周光线逐渐变暗，他带着她沉入越深的水底，她眼中除了他在如水草的长发，还有那一扇在弱光下呈现半透明浅橙的鱼尾。 美人鱼？ 不对，他是鱼妖。 “呼吸，不用憋气。”他的指尖划过她的嘴角，然后反手就要拔出插在胸口的长剑。 黎心着急的脱口而出，“别！”声音一出才发现自己可以说话， 捂住口鼻，后知后觉自己的身体还是干燥的。 她的身体被他用一层法力和水隔离，黎心条件反射的大口呼吸， 此时他面容痛苦，咬着牙，抽出胸口的剑尖，大股大股血液蔓延， 黎心被他浓郁的血腥气堵住了满眼满耳。 “要死的……你拔它干什么……”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好双手堵住他胸口的伤口， 明知道他的后背也有漏洞，但是她还能做什么？ “不拔，我们就逃不掉了。”金厘在水中游动的速度极快，身后的动静逐渐被甩掉，四周只有黑暗的水域，看不到前路。 就这样他还有心思问她，“我不胖吧？长的可还行？”谁让她老是嫌弃他元身胖呢！他要找回场子的。 黎心都快气笑了，“不胖！但是这血洞堵不住，明天你就得翻肚皮，别人只会以为你撑死的！” 锦鲤嘛，是不是和金鱼差不多，一不小心就撑死了？！ “我如果死了不会浮上去的，别人看不见。”金厘煞有介事的纠正她的某些印象， “会散作原形沉入水底，然后被小鱼小虾们分食干净。” “你原身虽然胖，但是怎么可能沉底？”她不信，把手挪开了，血又从他的伤口里咕噜咕噜的冒出来，吓得她又摁了下去。 金厘痛哼一声，脸色苍白，尾巴摆动的速度慢下来，似乎有些力竭， 她语气软下来，主动攀住他的身体，“要不把我送到水面去吧……” 他如果在水底出了什么事，她也得陪葬。 大鲤鱼虚弱的一笑，“现在水面正是波涛汹涌之时，你冒了头就会被误伤，” 他仿佛看到了她心底的担忧，“我把你带去安全的地方，放心，现在还死不了。” 第353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17 353-17 “师祖，他们跑了。”八卦图上一身道袍的年轻男子，恭敬的低下头传音正在追捕“孽龙”的真人， “不过九剑已出，就算跑出去也会手穿心之苦，师祖需要正白去追回来么？” “不必，”未见其人，苍老威严的声音如雷贯耳，“你重伤未愈，便回你师傅身边去，莫要碍手碍脚。” 好不容易养成的真龙桀骜不驯，他们正是忙碌的时候，逃了便逃了， 这条锦鲤虽说同样有成龙的机缘，不过这么多年，竟然只会长肥，一点动静都没。 偏偏是性格最烈的蛇妖修炼成功，他要想不杀了它还能收服，真不是容易的事。 “是，”被师祖派来做探查小事的正白师兄脸色不好，眼神扫过那一池灵泉，有些眼馋。 世间灵气稀薄，没了龙族，为了从百兽中养成真龙，师祖真是花了好大的资源。 那一池灵泉，若是给了他，能少走多少修真的风险！ 不过师祖不一定会愿意给他用，他也只能眼馋而已了。 在黎心看不到的水面上空，初生的真龙即便血肉模糊也不肯屈服，在修真者的围堵下，一头扎进了水里。 云端之上，一袭白袍的老者手抹长须，冷哼一声，“孽畜！敢逃！” 近在眼前的水面被掀起巨浪，如同千万针刺入真龙的血肉，立时一声嘶鸣。 水底的黎心若有所觉，小声问金厘，“他们……还要打多久？”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她还是想马上回到岸边去。 “谁知道呢，他不愿意屈服，只能到他死才能结束吧。”金厘显然是知道初生真龙的性子，在黑沉的水下，面容越发虚弱， “生来自由的生命，哪里愿意做人奴仆。” 他们选择了不同方式的反抗，水面与水底，一个激烈狂暴，一个沉默消极。 突然他抬了头仰望水面，他听见巨大的落水声从上面传来，夹杂着无意义的哀鸣声， 不同于他血液的味道传播极快，他面容间一抹哀戚。 他……坠落了。 黎心见他停顿下来，脸色也难看，“你怎么了？” 美人鱼低头注视着她，仿佛透过她看到水上那一群贪得无厌的修真者，对人类的厌恶到达顶峰。 她不是那种人。 金厘闭了闭眼，压住心底里的愤怒，“没事……” 他朝着反方向沉默游去，黎心察觉到了他心绪不宁，没敢再说话。 他带着她渐渐浮起，他越发力弱，身体无法继续用力，黎心手掌下的血伤口渗血依然严重， 环住她腰的手开始渐渐松开。 虚睁的双眼在逐渐明亮的水中，脆弱的如同水晶，黎心突然开始心慌，抓着他急忙问道， “喂！喂！你怎么了？！大鲤鱼？” 连声问话似乎唤醒了他，金厘扭身突然靠近了她，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了嘴。 他的脸一下子放的巨大，冰冰凉凉软软的东西在唇上游动，黎心整个人都懵了。 他的口中一个圆圆的物品从解决财务哦我催j?h 第354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18 354-18 水波汹涌，黎心被推的离他远了一步。 头顶上巨大的暗影，把为数不多的散光被遮住，巨物恐惧症的她抬头就看到黑色的阴影缓缓沉落， 混合着些许温度和腥味的血水，蔓延到了她的身边。 莫名吞下的异物哽噎不已，加上血腥味让她作呕，浑身难受。 那是…… 金厘用力推着她躲到了礁石下，水草掩盖了俩人的身形，一股灵力探查波动扫过，黎心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大手捂住她的嘴，逼着她忍住自己的不适，黎心唇启咬住他的手指，眼里那一抹巨大的黑影显露出真容来。 蜿蜒的身体上，黑色如墨玉的鳞片被寸寸翻起，血液如同烟雾迷漫，白色的筋肉飘扬，甚至露出了骨骼和内脏。 它太过巨大而看不到头颅，但是黎心从有力粗壮的爪子和尾巴，也猜到了它是什么。 这就是……天上的那只龙吗？ 可是它受了很严重的伤，在无力的坠落。 她似乎能从它的身上看到那一抹悲凉，那流失的不仅是血液和内脏，还有它的生命。 它只是从妖被迫修炼成的龙，说穿了也还是一只妖兽，重伤也会死。 它不是传说中的真龙，无法汇聚山川灵气就能永存。 黎心双手用力抓住金厘的手臂，被这一幕巨物陨落的场面震撼到内心，心中悲凉起， 没注意到金厘的脸色已经和龙身的露出的肉差不多了。 “别动……他们还在上面看着。”黎心被他勉力压住躲的严实，“再等等。”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隐约从上面听到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孽龙已无存活的可能，可惜了。” “师祖不是还有别的养龙灵泉吗？能养出一只，就能养出无数只。” “看来还是蛇妖修炼成龙的几率大些。吩咐下面的弟子们，去历练的时候多寻些回来，” 声音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若是有鲤鱼妖也可以，气运强的人类也可收入门中，为本座养龙大计添一笔助力。” 黎心听到这里，难免想起了自己，她算吗？ 气运强的人类？ 她一个破病秧子有什么气运？碰到只鲤鱼妖算么？ 还有，这只肥鲤鱼能修成龙？ 元身这么大的肚腩，他跳得过龙门么！ 虽说现在美人鱼的样子好似看起来还是很健康手感不错的样子…… 黎心伸手往后试一下自己摸到的是鱼肚腩还是肌肉，却发现自己和他的距离远了一些。 “你！” 一个圆形的泡泡慢慢涨大，把她包裹其中，抱着泡泡的美男鱼食指比了一个“嘘”，制止她开口说话， “听我说，” 黎心不吃他这套，既然他开口，说明上面的修士已经离开，“你给我吃了什么？” 她只想知道噎的她快翻白眼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到现在还觉得喉咙和食道还在不舒服。 “好东西……”金厘的声音在水里若有似无，“听着……这里往东走，就是鼎鼎大名的百梦仙宗，” 什么仙宗跟她有什么关系？黎心忽视心底里的不详预感，“我又不会修炼，怎么去？而且去了又怎么样？” 第355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19 355-19 “他们会收你入门的，”金厘笃定的说道，“你只管去……随波逐流，它会送你到达目的地……” 他的声音渐渐难以为继，黎心只觉得包裹她的泡泡在上浮，而他定定的看着她，仿佛在和她约定， “黎心……你要好好修炼啊，我会来找你的……” “别这么说话！什么意思！你就这么把我扔在水里了？！”黎心说不清是慌自己没有了水族的依靠， 不会游泳的她对于广阔水域的恐惧， 还是慌他看起来和那只坠落的龙一样，一身的死气。 “喂！金厘！大肥鱼你怎么了！”她伸出手要去捉住他的手，然而那只美男鱼吐了一个水泡， 对她露出一个浅笑就缓缓合上双眼，摊开双手后仰，和那只坠龙一样，朝着黑色的水底深坑沉落。 黎心无力改变自己的现状，随着包裹她的泡泡上浮，他被黑暗一点点侵吞， 接近水面的强光让她无法再睁眼，只一瞬，他的身影就不见了。 他……死了吗？ 黎心很难描述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种“我是不是辜负了他的深情”的错觉，猜测自己是不是在记忆不清楚的梦中， 对他做了什么始乱终弃的事，让他对她产生了超出她设想的感情。 水面波浪起伏拍打，并不平静，泡泡刚从水面露出，黎心就缩成一团，生怕天空中还有什么修士看到她。 过了好一会儿，目之所及还是浪花和蓝天，黎心这才放下了心，在泡泡里左看右看， 无边的水面让人害怕，她不是不信任大鲤鱼，只是单单这一层泡泡，她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能如他所说的，送她到那个什么宗吗？ 她本就因为吞了个不明物体而恶心，这无休止的浪花拍打，她觉得腹部有点隐隐作痛。 她捂着肚子倒下去，“给我吃了变质的东西吗？水里如果拉肚子太不雅观了……” 主要是，她拉肚子的话，是在泡泡里，还是落去水里啊……好像哪一个可能都令人不愉快。 她乱七八糟的想着，意图转移注意力，好忽视肚子的难受， 她蜷缩在一起，嘟嘟囔囔的骂道，“这只肥鱼……到底给我吃了什么啊……” 在她没注意的远处，一座岛屿在水汽中显现，波浪推着泡泡一路往前， 纤细少女眉头紧锁，脸颊额侧微汗，不知道在自己身体里，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水底黑色伤痕累累的巨型尾巴托住苍白的身影，水中巨兽的声音带着嗡鸣，“内丹都给别人了，你还怎么修炼。” “不劳你费心，快死的龙了，少操心别人。”金厘支撑不住化作原形，大锦鲤远不是黎心所看到了半身长的肥肚子鲤鱼， 而是拖着长尾，足足有数米长的花白大鲤鱼。 “哼……我们曾经也是相同的修为，我好歹还修成龙身，而你……这么多年，光长肉了是吗？金厘。” “修成龙身又如何，还不是要死了……你怎么这么冲动。” 第356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20 356-20 在水底沉没的生命在静谧中不甘，被泡泡包裹的昏迷的少女向着迷雾中若隐若现的岛屿飘去。 她悠悠地穿过百梦仙宗的禁制，温柔的浪花把她送到了沙滩， “啪”一声泡泡破碎，水潮退去，独留她的身影在平整的沙滩上格外显眼。 有人赤脚踩着沙子走来，纤纤素手把了脉，试探修为，确定她是没有修炼的凡人，才招手让身后人过来， “来……还活着呢，可怜的姑娘。”她就地检查了她的周身，“没有受外伤，不知为何还没醒来，快去叫师尊！” ──── 黎心就这么留在了岛上。 百梦仙宗大部分都是女孩，她醒来后得到了众多女孩的照顾， 不过来认了脸送了生活用品后，又都一股脑消失，仿佛就剩下了她和面前的女子。 得知她无处可去后，面容庄重的女子拍板决定，让她留在这里。 “我们都是被师尊收留的女子，你若不嫌弃，便留在此处。”捡了她的女子从袖中拿出小镜子，细细观察自己的发髻， “叫我秋师姐即可，往后你便是我的小师妹了！” 她安慰在简易的床上，好不容易醒过来的黎心，“你真的从未修炼？那以后我可会监督你好好学习。” 她自认为捡了她就应该有责任，就当多了一个师妹。 黎心无力的笑到，“我天生体弱无法修炼……怕是要辜负你的好意啦！” “谁告诉你的？”女子从圆圆的镜子中眼神昵过来，“你好的很呢，虽说体弱了些，资质是不错的。” 她想了想神情严肃，恍若严格的师者，“莫要怕吃苦，修行之路本就艰难，你我人生不易，不够强，怎么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活下去？”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对方从一个知心大姐姐的样子转换到教导主任的模样，属实让她压力山大， “我家里原本……也看过，确定了是无法修炼的。” 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被家中放弃？当然她如今也不承认那是家了。 “胡说呢，哪个修行不足的给你瞧的，”女子说着又来捏住了她的手腕，一股温和的灵力随着脉络流入， 十分顺畅且充满了生机，“别妄自菲薄，好着呢。你莫不是听信了外面那起子人的传言，看不上我们？” 她脸色一瞬间就又从知心大姐姐样转化出一脸的冷漠，“你若是和那群所谓的正道一样，虚伪做作，那这等小岛确实容不下你。” 黎心被她的变脸速度吓到，莫名其妙问道，“什么传言？我在家中久病不出门，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 只是我有个天纵奇才的哥哥，相比之下，被家人认定了无法修炼而已。” 秋师姐一听她有个哥哥就立刻懂了，脑补了许多剧情，“罢……又是集中机缘供应男子，放弃了女儿。” 她温软的手覆上黎心的额头，“放心，在这里没有人会抛弃你，我等女子自强自立，莫要被外界流言所扰，只待修成正果。” 第357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21 357-21 黎心很久之后才知道所谓的关于百梦仙宗的传言是什么。 对于一个孤立于世外，隐匿于水雾岛屿上，等闲人不得出入的神秘岛屿， 当它的主人是个强大而神秘的女子时，这世间免不了有恶意的揣测和肮脏的流言。 什么“海上媚门”，“老祖养着的宗门”等等谣言在所谓的正派宗门里流传， 而本就人少，甚少露面的百梦女子们，更是莫名其妙就被传为了妖女，把她们视作合欢宗弟子来看待。 哪怕是修行之人，也逃不了人性的恶臭。 修真了还要玩这一套，黎心又是恶心又是膈应，怎么着，女子就不能很强了？ 她好期待能一睹宗主的风采，见一见能在强者为尊的修真世界里创立出宗门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不过，秋师姐整理发髻打击了她的崇拜之心，“师尊喜清净，你莫要打扰她，不然她躲个百年不见人，我找你算账。” 秋师姐作为如今宗门里的话事人物，对于甩手掌柜一样的师尊毫无办法。 能怎么办？师尊的实力在这，她要是想躲，谁都找不着！ 懂了，社恐师尊是吧？ 黎心自从醒来后就被催促着修炼，秋师姐好久不带师妹，教习格外认真，黎心从最开始的半信半疑后， 在某一天，真切感受到身体里的灵气涌动时，她才确认自己真的可以修炼了。 这个感觉很新奇，是她从来未曾有过的体验。 仿佛沉重病弱的身体都轻盈了很多，让她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我们百梦里的女子，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会问你曾经经历了什么。”秋师姐摸着她的头发，一缕一缕的帮她绾发髻， “既然有了机缘便抓住，过去无法修炼，那现在已经入门，只要努力，往后的人生大有可为。” 她知道她体内有异常，不过师尊看过没有说什么，黎心不说，她也不问。 这是百梦的默契，谁也不问谁的过去，只相互扶持着走向未来。 “你会比你的哥哥，走的更远。” “我才不在乎他，”黎心对着秋师姐露出大大的笑容，“人都没见过，都是陌生人而已，我不用和他比来比去。” 她其实在乎的，是谁呢？ 那个在水里告诉她，要好好修炼等他的，美男鱼？大肚腩鱼？ 在修行的间隙，黎心独自走在她搁浅的沙滩上，望着浪花一阵阵拍打着沙滩，仿佛在宣泄什么愤怒。 那只鱼……还活着吗？ 她记得她刚醒来的时候旁敲侧击的问过秋师姐，那天在海面上发生了什么事。 秋师姐脸色很难看，对修真者随意杀戮生灵的不满溢于言表， “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只是修行，有的人便以为自己已经成仙，迫不及待要摆威风，要排场。” 她很看不上一群修真者追捕一只初生的龙族，若是真龙族还在这世间，哪里轮得到他们放肆！ “若修行只为欺凌弱小，以别族为奴，那和为魔又有何异。” 第358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22 358-22 百梦仙宗占据了一整座岛屿，云雾缭绕，四面环水， 秋师姐说那是宗主设立下的禁制，宗主极其讨厌被打扰。 可是既然已经设立宗门，哪怕那群所谓的正派再不愿，私下里有诸多诋毁， 在修真界有大事发生的时候，看在宗主的实力上，都不可能忽视了她去。 不知哪个宗门的传信弟子御剑一头扎入了迷雾，因找不到方向而手段频出，最终惊动了不知道在哪儿的宗主。 黎心正在被秋师姐盯着收纳灵气入体，如同当初金厘在灵泉里对她做的那样，只是现在得自己来。 百梦虽说灵气浓郁，到底比不了金厘所在的灵泉，加上黎心又是个新手，进行的十分艰难。 秋师姐手指绕着一缕发丝，若有所觉地挺直腰板，一声柔柔的女音落下，带着一点冷漠， “阿秋，有人闯入迷雾，赶快去捞出来，烦死了。” 黎心气息不稳正要中断，秋师姐手里的戒尺轻轻拍在她的手臂，制止她分心，一边答应，“好的师尊，马上就去。” 一边让黎心继续，“莫要开小差，如今没有人为你梳理经络，一切自己来，这个苦得吃。” 她偶尔冒出的话，能看出对黎心的身体了解的十分透彻，不知道是作为医者的能力，还是宗主有对她说过。 黎心沉下心来，忍着身体深处的剧痛和腹部的温热静心修炼，秋师姐悄无声息的离去，四周一片寂静。 迷雾中的传信弟子骂骂咧咧，都说百梦仙宗都是女子，行止妖媚，他才抢了这个差事， 这迷雾都是什么鬼？他早已表明了身份，为什么还有禁制拦着？她们未免太过自大！ “紫霄剑派门下弟子付庆，求见百梦仙宗的宗主！还请放行！” 他一身衣衫尽湿，在白色的迷雾中分不清上下左右，但是灵气已经快要枯竭，掉下去会有何后果，他不敢去赌。 “紫霄剑派有要事求助宗主，非是我等故意扰了您的清净，但是这世间只有您能相助！我们只有来找您了！” 类似的话付庆记不清说了多少次，但是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他快要绝望了， “宗主！同为修者您真要见死不救吗？往后百梦仙宗还要立足于世，为了您的徒子徒孙……” 他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语带威胁之意让秋师姐绕着发丝的手都停了下来。 “哼，便是见死不救，你又待如何？” 白色迷雾里陡然出现的红纱鲜亮的像血迹，而倚着红纱的女子黑发如墨，挽着高高的发髻， 几缕调皮的发丝飞舞，在她葱白的指尖缭绕的人想入非非。 难怪大家私下里说百梦女子都有妖女的潜质。 付庆面对出现的女子，不敢露出刚刚的轻视，立刻换了副恭敬的面孔，从袖口掏出自家宗主亲笔的书信， “是弟子莽撞，只是弟子也是情急失语。宗主以迷雾隔绝法术，所有的信息传不进来，只能弟子来叨扰宗主，罪该万死。” 秋师姐手指一勾，红纱裹挟着书信落入手中，“行了，你可以走了。” 第359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23 359-23 “要去子洋山？”黎心睁眼时，秋师姐已经无聊地把她的发型又换了一遍，按住她的脉门，食指一点一点。 “是，紫霄剑派有个真人去秘境出了点事，醒不过来了。” 秋师姐点点头，“可以，进步很快，紫霄剑派的风景不错，你要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吗？” “可是他们不是看不起我们吗？”黎心皱了皱鼻子，无比嫌弃，“一边看不上，一边又要求助于宗主，总之什么话都让他们说完了， 他们自己没人吗？还要劳烦宗主出面。” 她都还没见过那位神秘的宗主呢！ 秋师姐知道她的不忿，她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看不起是一回事，用的上又是一回事。他们私底下的污蔑，也只是因为害怕而已。” 知道自己新来的小师妹如今还不太懂，她没有说的太深，“有的东西啊……只有宗主做的到。” 那位社恐的师尊，出手不多，但是实打实让还活着的的修士有极大的心理阴影， 他们害怕她，但是在某些时候，又不得不求助于她。 “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懂人心。” 黎心欢欢喜喜的收拾东西，还学着秋师姐的手艺绾头发，等着秋师姐拉她去和宗主组队， 听起来宗主是个很厉害的女子，强大如斯，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御姐？睥睨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是第一次离开岛屿，她跑到他的小秘密基地，对着水面一个人细碎的聊天， “听说紫霄剑派很出名，我也要去看啦，应该能见到很多修士，”就像当初在灵泉边，和大鲤鱼说话， 她根本没指望回话，“就是听说他们不大看得上我们，大概是群道貌岸然的修士……” “不知道会不会认出我来，把我关在八卦图的人会不会在紫霄剑派？” 她设想了很远，“要不我还是留在这里修炼好了，等我有所成就了再出去，应该不会有事。” 可是当初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她感觉高高在上的修士不会在意当初她这个普通人类的样子， “可是听说宗主也要出来，我好想看看她哦……听说很厉害啊，她一定很漂亮，很强大。” 秋师姐说宗主曾经几百年不见踪影，属实不爱管事，岛上的姐妹至今没见过她面也是有的， 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见她，黎心不想错过。 她心里勾画着她的模样，手在晃动的水里搅动起浪花，仿佛会有一只大鱼会把大头放过来，任她撸肚皮。 可惜的是她在水里搅来搅去，只有水花。 她的话很多，传到水下只有一点，但架不住她说个不停，扰的岛屿下的某个巨大生物不耐的睁开眼睛。 那双瞳孔仿佛汇集了世间山海沧桑，水中浮游的生物害怕的一动不动，生怕惹了它不高兴。 但是它只眨了眨眼睛，仿佛不好意思一样，又闭上了眼睛，隐匿在水里。 算了……阿秋新找的小师妹，话多就话多了，大不了把耳朵闭上就行了。 第360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24 360-24 黎心觉得自己等到花儿都谢了，都快放弃的时候，秋师姐才姗姗来迟，红纱一扬，捂嘴轻笑，“都收拾好了？” “好！” 秋师姐的身后屁颠屁颠跟着付庆，见到她了上下打量一番，黎心表情冷然，感觉有被冒犯， 眼神极度不善的瞥了一眼，转头笑嘻嘻的问秋师姐，“宗主呢？她在哪儿？我们怎么去？” “自然是御剑，”好不容易看到个修为比自己差的，本就压抑着怒气的付庆，面对如此愚蠢的问题，阴阳怪气， “这是最基本的出行方式，师妹修为不够，恐怕还是留在岛内为好。” 这话说的秋师姐不乐意了，“关你何事？我的师妹要你多嘴？” 护犊子的不行的女子一把将她捞了过来，“宗主她不会御剑，安心等着。” 话音刚落，岛上浑厚慵懒的女音仿佛刚睡醒一般，落在他们的耳中，“阿秋，来。” 那声音里似乎带着风雨雷电，发话时连带着岛屿上空都出现了天气变化。 他们的上空出现缕细细的银线，一支带着露水的海棠花渐渐放大， 一头是热闹挨挤的花朵，一头的枝干立着抹雪白的身影，宽袍大袖，白发飞舞，飘飘若仙。 她仿佛身带金光，黎心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模样。 秋师姐低头行礼，“师尊。” 连带着付庆也急忙弯腰，不敢直视其面容，“百梦宗主安，在下……” 只有黎心还在眯缝着眼睛，后知后觉的低头，不过在那之前，似乎看到她用大袖遮了面容， “少废话，上来，走。” 秋师姐听话地捞起黎心飞升上去，落到了海棠花朵中，黎心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有多大。 能飞的一枝海棠花？ 而且还是能容得她一人的海棠，这么大一朵啊！变异了吗！ 她的新奇表情，和好奇的摸摸蹭蹭，让秋师姐忍俊不禁，“这是真的花，想是师尊从东面石头旁的海棠树上折下的。” 不用特意制作灵器，随手所摘都能御使，这就是她们的宗主。 那个站在海棠花枝另一头，背对她们离得远远的，浑身上下都写着“不要和我说话”的宗主， 似乎半转过脸来听了听她们的动静。 秋师姐坐在花枝靠着花骨朵上，看着付庆抽出所配的长剑，稳稳的升到他们左侧，对着师尊笑道， “好啦师尊，阿秋和小师妹坐稳了。” 她不怀好意的对付庆说道，“紫霄剑派的弟子御剑之术定是优秀至极的，你可别跟丢了。若是我们先到了，没有你的令牌，可别怪我师尊硬闯，” 百梦宗主不是个会等别人来通报，按规矩办事的人， “到时候若造成了误会，你怪不得我们。” 她记得这些正派入山门的规矩可多了，护山大阵也不知有没有把她们这些“妖女”，视作威胁。 付庆拱了拱手表示求饶，他无论如何都比不得百梦宗主的御物之术，早知如此，他早点回去，在山门等着她们也行啊。 结果抬头时，一折海棠已经消失了。 第361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25 361-25 黎心没有概念紫霄剑派和百梦到底隔了有多远，她趴在海棠花朵里，在柔软的花瓣中正襟危坐，生怕掉落下去。 所谓的旅途风景是不存在的，无论是脚下还是头上或者身边，只有云雾。 枝头的宗主原本立着的身影坐下来，在身后的黎心只看的到她的银发极长，丝毫没有打理的迹象。 她瞅一眼最爱收拾头发的秋师姐，难道没有帮师尊绾？ 小师妹那脸上的表情不要太明显，秋师姐挪了挪身体，附在她耳边解释， “师尊头发是禁忌，不让摸，她就喜欢这么散着。” 她也不是没有与师尊说过，作为一宗之主，这般穿着打扮不太正式， 然而银发的冷面师尊说，“麻烦，那便撤了宗门吧。” 秋师姐剩下的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反正她随时不见踪影，好似管不着。 人家都不嫌麻烦，自己多话做啥。 黎心好奇的不行，她真的很想知道宗主的样貌，但是直接问又不好，只能目不转睛的盯着枝头的背影， 好似感觉她身体僵硬了些。 哦……社恐的宗主。 “那个人呢？秋师姐，我怎么没看到人？”黎心左右瞧瞧，问的是付庆的行踪，“莫不是迷路了！” “他跟得上就怪了，”秋师姐手指绕着黑发，表情懒洋洋，“他几斤几两，能追得上宗主的步子。” 说着便觉前方云层渐次破开，七彩的祥光缭绕，眼前终于不是模糊的云层，而是一座实打实的仙山，近在眼前。 这么快就到了目的地，秋师姐把双眼放光的黎心搂在怀里，遮住她的双眼， “灵力凝聚，给自己集个护盾。” 啊？ 黎心听她的吩咐，调动身体里的灵力，不知为什么不让她看，“秋师姐发生什么……” “轰”一声巨大的动静淹没了她的声音，即便被秋师姐的手遮住了，黎心也依然觉得眼角微痛，脑袋嗡响，有些想做呕。 在她没有看到的场面里，社恐宗主已经飘浮半空，对着仙山的自动护山大阵挥手一击，“让我进去。” 看来秋师姐不愧是跟着她多年，对她的为人处事了如指掌，果然到了紫霄剑派还被拦着， 她有些不爽，就直接开打了。 紫霄剑派也是知道她的脾气的，前几日还派了人恭敬的等着，只等她一到就迎进去，免除可能的矛盾。 只是几天没动静，传信弟子也杳无音讯，他们只当百梦宗主不愿帮忙或者在拿乔，便暂时没有放心思在这里。 好嘛，紫霄剑派弟子们紧急通知“敌袭”，正歇息的剑修们正要拿下不知所谓的狂人，定睛一看是她…… 这脾气还是一如往昔。 银发女子挥手便给护山大阵造成巨大的压力，紫霄剑派急忙忍住不适打开山门迎人，顺道带上十二万分的歉意， “宗主，宗主是我们无礼了，您请进。” 山门一开，银发女子便袖手走入，好似知道其方位，只在众准备御敌的紫霄剑派弟子们留下个背影，就不见了。 天空一支海棠缓缓落下，乌发的美丽女子身披红纱，怀里搂住个娇小的少女，很是疼爱的模样， 她对着他们莞尔一笑，“打扰了。” 第362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26 362-26 紫霄剑派十二峰，寻淼峰格外热闹。 峰主余白衣人如其名，面如冠玉，白衣飘然，好一个仙气十足的君子模样。 外貌修为闻名遐迩，加上他对妻子的情深，为他整个人都添上了光环，在各门派之间都有着极好的声誉。 这不，因着妻子修炼出岔子，求了众多隐士丹宗药门相助，也让许多其他身负有伤的修士闻讯而来， 都希望借此机会，能医治身上的顽疾。 余白衣站立在床边，静静等待药宗长老的诊断。 “内腑正常，身体经络无损伤，神魂也在……为何醒不过来？怪哉……”长老手拂长须， 问飘然若仙的余白衣，“她修的什么功法？可是功法特殊，属于另一种修炼方式？” “不知，她突然失去意识，毫无预兆，已经这般沉睡数年，也是最近我才发现……” 双修道侣并不会互相粘着，各自的修炼方法不一样，闭关修炼时，也不一定会告知对方。 以余白衣的好名声，谁也没有对他的话有所怀疑。 长老正要继续探查患者的身体，凭空里女声响起，响彻云霄，“散开，我来。” 没有看到出声者的身影，但仅凭这一声发话，明显修为高于他们任何人，医修长老略一沉吟， 对余白衣道，“如此甚好，也许这位尊者有办法。” “百梦宗主驾到，长老……”他无奈地行礼道谢，老者哈哈一笑起身离开，拍了拍他的肩膀， “竟然连她都请的来，我等还是先退下为好。” “是，”余白衣送老者离开，关门时眼眸垂下，阴影中的的眼神有一丝不安，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淡定。 就算百梦宗主来了又如何……那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百梦宗主无情无心，即便发现了端倪也不会管的，更何况…… 虽说给自己已经做了心理建设，余白衣回头看到突兀地出现在房中的女人时，心还是重重的跳了一下。 她衣着简单随便，银发又长又乱，背对着他低下头探看床上面色红润的女子。 如果不是站在她的身边，是无法体会到她强烈的存在感的，仿佛四周生灵都受她控制，在跟随她的呼吸而呼吸。 不同于面见任何一个当世强者，哪怕是半步飞升的修士，都没有这位百梦仙宗宗主，给他的压力大。 是不是自己太弱，她真是一眼都不看他。 余白衣还未开口就见她的手往后一摇，示意他出去。 虽说有些许不愿，他还是恭敬行礼，“……就拜托宗主了。” 她会发现什么吗？ 待一切安静下来，银发女子的右手覆上患者的额头，左手一个响指弹开结界，隔绝了紫霄剑派老祖们的窥视， 只一会儿她就发现了问题，秀气的眉一挑，“问？终究还是困于男女之情，问我也无用。” “不去问你该问之人，自己折磨自己也是活该。离开百梦多年修为无寸进，到底是为了什么？文辛。” 百梦宗主问着沉睡的曾经的弟子，“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吗？” 第363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27 363-27 紫霄剑派主峰顶，一池泉水蒸腾翻滚，带动着池中莲花摇曳生姿，其晃动的弧度让岸边的破衣服老者心疼的不行， “哎、哎！那可是我从秃驴那儿好不容易顺来的圣品金莲，你轻点儿！” 他精心护养数百年，这才开了几朵啊！要被霍霍没了，他简直不活了！ 池中扬起斑斓的巨尾，又一次拍打出水花，溅了老者一脸，待他单手抹去脸上水珠， 半身裸的黑发的男子作势要摘莲花，“这么娇弱，不如摘了。” “不、别摘！你要干啥！把手拿开！”行止剑尊最爱的就是养花，这圣品金莲除了在秃驴的得隐寺， 只有他养活了，他正是得意的时候──虽说少不了这只锦鲤的帮忙。 “说吧你要干嘛！”行止剑尊胡须乱飞，头发如枯草，“本尊救了你，你不知感恩，还敢威胁本尊，真当本尊的剑是摆设！” “我帮你养活了这株圣品金莲，”男子修长的手指拨弄花瓣，“你刚救我的时候，它可是快要被你养死了。” 行止剑尊酷爱养花，每每见着特殊的、稀有的花朵便要挖回主峰培养，偏偏养啥啥死， 就如同毒药一般，哪怕一株野草经了他手都活不了。 也是奇怪。 他当初不过是想要为自己的圣品金莲种，配一尾锦鲤才救了他，他还真有本事，能把它养活了。 “我要出去，她……来了。”金厘直视行止剑尊，“我要去见她。” 老头子阴阳怪气，“你如今是本尊的关门弟子，哪里去不得，何须向本尊汇报？！” 他小心的为圣品金莲再一次打上护罩，“去便去，本尊又没束住你的手脚，只要给本尊养好了它，你爱干嘛干嘛。” 说着手势嫌弃地挥去，“滚！从池里给本尊滚出来！” “那便多谢师尊了……”金厘在水中的鱼尾欢乐的摆动，一跃上岸后化作人身，正是紫霄剑派最近风头正盛的行止剑尊关门弟子。 “你身体里的内丹非你所属，还未炼化完全，尚有危险。”行止剑尊确认了圣品金莲每一个叶片都完好无损后才提醒他道， “在门内走走便可，若是出了问题，我能立刻赶到。” 老头刀子嘴豆腐心，“伤都还没好便要去见的，莫不是你的心悦之人？是什么精怪，也不给本尊瞧瞧？” 金厘穿好紫霄剑派弟子的制服，熟练的把一柄古朴长剑背上身，“不是精怪，是个人类。” 他不等老头皱眉反对，堵住他的嘴，“只是徒儿单相思而已，她还没喜欢上我呢。” 所以不能给他瞧啊！ “人与妖相恋也是有的，不过男女之情于修炼无益，还是杜绝情爱为好，”行止剑尊为他举例， “比如百梦仙宗的宗主，便是个断情绝爱之人，从未听说她的修炼有什么障碍。” 他知道她来了，但是与其无交情，她也不喜人多，行止剑尊便不凑余白衣的热闹。 “我辈修士当学习她的魄力，哪里还会有心魔的出现，你不知道，你那二师兄……” 说着说着他止不住话头，想起了自己某个糟心的弟子，滔滔不绝。 第364章 修者废材和锦鲤28 364-28 紫霄剑派果然风景不错，黎心像个观光客一样走走停停，恨不得掏出相机来留影纪念。 奇诡的山石和秀丽的园林，坠着火红花朵的大树直入云层。 还有背着剑行色匆匆的各级弟子……偶尔会好奇的瞧她一眼，更多的还是瞧她身边的秋师姐。 她这样成熟的女子对于宗里的大部分单身男青年来说，属实稀奇。 “各门来的人还挺多，”秋师姐看向空中御剑之人，“这是要举行什么大会？怎么没听说呢。” “非是大会，只是趁此机会来面见一些隐世的尊者。”跟在她们身边的小弟子笑的一团和气，在前方带路， “余真人的道侣就在前方，两位仙子请来。” 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路上的人也渐渐多起来，众多的面孔转过来，纷纷对秋师姐露出青眼， 或是鄙夷或是轻视，也有平平看了一眼便转过脸去的，一个都没影响到秋师姐的心情。 只是让黎心知道了谣言能造成多大的影响，连带她也被不友善的目光，上下到了几眼。 “作何感想？”秋师姐好笑的拍拍她的头，“你若受不住他们的非议，就留在岛上也行。” “不要，”她又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躲着，“让他们看呗，以后我实力强了，敢乱说我就打回去。” 她一个个对视过去，有修为高的，不悦的释放威压要让她受到惩戒，被秋师姐红纱一扫弹回去，脸色瞬变。 秋师姐的实力不俗，既没有开口挑衅，谁也不愿意在紫霄剑派的地盘上闹事，惹了主家不痛快。 所以一番眉眼官司过后，也就相安无事了，只是秋师姐发现，小师妹好像心情越发不好。 “怎么了？”她以为是谁暗地里对她动了手，语气严肃，纤长手指捏诀，准备随时翻脸打架。 “没什么……看到个熟人。”她面色不好，经事不够多还不能掩藏眼里的情绪，其中的一丝嘲讽和愤恨闪过后，只有冷漠，“貌似熟悉的陌生人。 ” 她虽然没有见过那个人，但是毕竟一母同胞，她和他在面孔上还是有很多相似的。 加上那身熟悉的制服──被黎父点头哈腰恭维的修者身上类似的，护灵山修士。 那个和自己长的很像的年轻男人，就是被父母卖了也要治伤的，她的哥哥，天才修士？ 出现在这里，看来即便是卖了她，也没有完全治好啊……求见余白衣请来的医修？ 那个男人与她的眼光对上，微微一滞，反应很快的垂下头去，不愿与她这“不正经宗门”的妖女对视。 好笑，她能一眼认出他，而他见到这张与他相似的脸，竟然毫无反应么？ “熟人……男人？”秋师姐食指点着她的脸颊，“哎呀，你年纪挺小，莫不是被骗了？” “说什么呢……”黎心收回眼神不再看任何人，“不再会有任何关系的，有血缘的陌生人罢了。” 她讥讽的笑到，“人家说不定都不认识我。只是在这里看到他，我有些幸灾乐祸。” 第365章 修者废材和锦鲤29 365-29 正和秋师姐愉快的聊天，却见她突地收了脸上的笑，一把将她捞在身边护住，喃喃道，“师尊……” 黎心左右瞧瞧，谁也没有异常，她不解的开口，“师尊出来了吗？在哪儿？” “没有，”秋师姐纤长手指捂住她的耳朵，“有个人自己无能钻了牛角尖，师尊想要打醒她而已，只是要连累旁人了。” 她看着关闭的房间内砰然炸起的灵力团，以那一抹银发女子身影为中心四散开来， “听着，黎心，无论发生了什么，你要记得你是谁，千万别迷失了。”她低着头对着她说道，表情严厉， “这一关过了，往后对你的修炼也有好处。” 黎心来不及问个清楚，被灵力波扫过的头脑瞬间发木，眼前的一切似乎打上了马赛克， 眼前所有画面分裂重组，意识也混沌起来，不知今夕何夕。 在座的无数修士也难以抵御，修为低的像黎心那样毫无抵抗力，修为高的立刻坐地屏气凝神，守住心神。秋师姐在灵力波里面容模糊，面对着师尊叹气，“师尊你拉了这么多人陪她问心……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感激你的。” 何必呢…… 她还要处理这一切任性造成的影响，好累啊，谁能管管任性的宗主啊。 毁灭吧，赶紧的。 她现在也想叛离了。 百梦宗主造成动静太大，东道主当然意识到了。 虽说都知道百梦仙宗的宗主是个非常随心的人，但是毕竟她并没有切实做过大恶之事，谁也没预料到，她会把整座峰头隔绝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紫霄剑派的峰主、长老、老祖们纷纷前来查看，待见到结界内众人都平安无事时，才稍微放下一点心。 命还在就好说。 老祖拔剑试图砍开百梦宗主设立的灵力结界，却被自己的力道反噬，丝毫没有对其造成损伤。 “她要干什么……？” 谁也不知道向来独特的银发女人究竟要做什么，她挟持了正在为余白衣的妻子看病的众医修， 还有数名正在等待忙碌的医修歇手的其余修士。 既然在此，紫霄剑派对他们是有责任的，“谁要去请她的，徒增麻烦。” 他们是尽手段也无法破除她设立的结界，眼看着其内众人并没有露出不适应的表情，而且有几位悟性高的修者还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这看起来倒不是挟持了？ “她顿悟了？” “不，这是百梦仙宗的拿手法术，‘问心’。”衣衫褴褛的老头跟过来龇牙咧嘴道，“不是什么坏法术，对他们修心好着呢，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他头发乱七八糟，背上一柄破剑引人注目，“我还恨不得进去呢，你们瞎操心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老祖……”他的话紫霄剑派当然听从，不过他不守着自己的宝贝圣品金莲，怎么来这儿了？ “去去去！别蹲这儿碍眼，我那小兔崽子也在里面呢！我都不担心，你们担心啥！” 他顺手从地上摘了跟草咬在嘴里，“找相好还能遇上这事儿，真不知你小子是幸运还是倒霉。” 第366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30 366-30 黎心睁开双眼时，眼前已经没有了秋师姐的身影。 金碧辉煌的宫殿无一处不精致，包括她的一身沉重庄严的礼服，都昭示着这是一个她不熟悉的地方。 她这是又穿越了还是……？ 抓着梳妆台的镜子一瞧，还是她，只是这般浓妆艳抹，珠翠满头的，又不像是她。 黎心捏了脸对着镜子里拉开，有痛觉，发生什么事了？师姐呢？宗主呢？ 她像是个被临时推上舞台的演员，一脸懵逼手足无措。 “不好啦！娘娘！叛军攻入宫门，往大友门这里来了！快逃！”青衣小婢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进门就泪流满面的跪下， “宫人和内侍们完全乱套了！偷了东西要逃出去，娘娘您真的要陪着陛下死守吗！” “啊？！”黎心急忙拒绝，“开什么玩笑，谁要死……” 这种叛军入宫门的戏码，就是看皇帝和叛军谁实力强，总之她连事儿都没理清楚呢， 先低调行事，躲着先，摸清楚状况再说。 可惜没有人给她机会，“爱妃！所有人都弃朕而去，唯有你留下来陪朕，真心爱朕……”门外的侍卫护着一位年过七旬， 眼神浑浊，头发花白，一脸衰败之色的黄袍老者，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黎心嘴角一抽，脚步流转就要逃，谁知身体不受控制一样，眼眶瞬间迷蒙，泪水流下， 迈着轻盈的小步子，朝着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扑过去，娇声道，“陛下──臣妾好怕……” 她内心抓脸尖叫，不──住手啊啊啊啊！！ 还好皇家贴身侍卫知道好歹，冷着脸把这位年轻的宠妃拦了下来，“娘娘还请收拾细软，另寻安全之地。” 泪眼朦胧看向皇帝，年老的陛下哪里受得住爱妃的眼神，心疼道，“莫怕……待安定了就回，必封你为后。” 她这才不情不愿的吩咐唯一的婢女去收拾珠宝，这也舍不下，那也要带走。 侍卫长黑脸道，“多耽误一刻陛下便危险一分！走！”他也不顾会得罪贵人了，强行拉人就走， 力气大的让娇气的宠妃手臂都红了，疼的泪水直掉，“轻点儿……” 侍卫们真的是恨死这妖妃了！ 美人倾城，连带着皇子们夺位都把她视作战利品，陛下还如珠如宝的哄着，竟不知都是她惹出的滔天大祸！ 红颜祸水！ 黎心失去了身体的掌控力，像躲在身体里的看客，瞧着侍卫们带着老皇帝和年轻的宠妃在混乱的宫殿里且战且退， 在折损了大半护卫后，才护着他们站在了隐秘的暗门前，据说只要过了这个门，他们就安全了。 黎心在心中作嗑瓜子状，暗道估计没那么好的事。 果然，门外是整整齐齐的军队，剑拔弩张，静候多时。 老皇帝万念俱灰，伸手想要拉住爱妃的手，就算是死，也要与她共赴黄泉。 黎心强忍恶心躲避也没有反应，抬眼一瞧，黑衣黑甲的军士后方，一个白衣剑客站立在围墙，耀眼夺目。 她后退一步躲在了侍卫身后，这一次，泪眼中哀戚甚浓，看向了他── 年轻的侠士，可否救我于水火？ 第367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31 367-31 好不要脸。 乱世中美丽的皮囊，要么攀附权贵步步高升，要么零落成泥化作脚下脏污。 “她”视自己的美貌为武器，笃定了谁也不能抵抗住她的诱惑。 可惜啊，那个白衣剑客偏偏无动于衷。 她没有作为战利品上贡，继续华服美食，而是随着老皇帝死在乱箭之下，她如同每一个罪犯一样，被押入密室，择日行刑。 引以为傲的美貌没有帮助她，反而作为“妖妃”的证据，要在大庭广众之下， 为叛军上位的名正言顺，背上祸国殃民的黑锅。 她其实只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而已。 黎心捂着脸，万般无奈，被拉上刑场的时候，她又看到了那个白衣剑客，手提着一壶酒，坐在不远的屋檐上，似乎在观看人间闹剧。 他总是在，又总是袖手旁观。 黎心不知道这个人的出现是什么意思，她静静的等待“剧情”要怎么发展，好分析究竟是陷入了什么样的境地。 要斩落她头颅的大刀未落下，倒是漫天飞舞的花瓣香气扑鼻，来的突兀且糜烂。 先是一阵悦耳的铃铛，夹杂着柔媚的女子笑声，勾去了观刑观众的大半神魂， 连嘴里大喊着“妖女”“祸水”，看似一脸正直的人们也眼光竖直，盯着她上方的某处，就差流口水了。 看看，这才是真祸水吧？ 一只柔且凉的手捏住她的下巴，黎心视线里出现了一位集天下之媚于一身的女子， 乌发如云，红衣翩跹，几缕拂过她的锁骨与肩膀，勾的人心痒痒， 红色的上挑眼尾，眼波流转，红润的唇角轻轻扬起，离她极近，似乎在嗅着她的味道。 “好苗子……你是天生就该习媚术的人。” 女子仔仔细细地瞧着她的脸，让黎心毛骨悚然，总觉得她的眼神就像在打量一个商品，一个货物， “我可以救你，不过你得跟我走，入我门，为我所用。” 她身后的人群嘈杂起来，每一个人都似乎在为她疯狂，黎心听到自己问她，“跟了你有什么好处？” 虚荣的女孩不仅仅想要活命，她还要更多。 “长生不老，永葆青春，够不够？”女子不信她不动心，一手轻抚脸颊，“像我一样，让所有男人为你疯狂。” 黎心想，倒也不是“所有”，比如那个白衣剑客，不就清醒的很。 他落下房檐，下一刻就出现在女子的身后，黎心这才看清了他的容貌，标准的“正人君子”脸。 “媚门以双修之法见长，修炼少不得男子阳气，不是正道。”他对上黎心的眼神，“莫要听信她的话，误入歧途。” 黎心心中“哇”一声，觉得眼前这俩有点配，正道修士和媚门妖女什么的…… “那你救我。”黎心听到这个身体回话，满怀希望的看着白衣剑客，“只要侠士能带妾身走，妾身都听您的。” 说完黎心自己恶心了一把，她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体里能说出这样的话。 只可惜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面前的柔媚女子“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的好妹妹，他才不会救你！ 堂堂紫霄剑派的白衣剑尊，怎么会和人间祸国妖妃有关联呢？” 第368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32 368-32 媚门是什么，她不懂，但是总比掉脑袋好。 人间至尊又如何，学了仙家法术，可以拥有不老容颜，凭她的容貌，权力与地位，也是唾手可得吧？ 就像她从普通的卖茶女，走到一朝宠妃一样。 不过是换了个方式。 黎心皱了眉，心中满是不认同，但是架不住身体应了柔媚女子的邀请， 弃去白衣剑客的说教，追寻她想要的道路。 可是一步踏入修真世界，她才知道她在皇宫中经历的勾心斗角，生杀予夺，都不过是小儿科。 毕竟，在皇宫之中如果杀人，哪里会需要她来动手呢？ 可是现在，不仅须得她亲手结束人命，还得去吸取别人的修为与精气，和她看不上的人做亲密之事。 她就算爱慕虚弱，也不曾这般糟蹋自己！ “呕……”她亲身经历的时候，黎心捂着脸和耳朵，一万次告诉自己，这不是她的身体不是她的身体…… 她瘦的很，可没有那么好的身材，没有娇弱到一碰就红的皮肤和嗲到不行的嗓子。 结束后，猛然间身体的控制权回到了她的手里，黎心裹上衣服就往外跑，坚决不回头瞧干瘪的尸体。 这都什么事啊！她才不要再亲自经历这个人的经历，为什么要为了容颜不老做这种事？ 恶心了自己，活再久也是折磨。 媚门的峡谷里流水潺潺，拉她入门的女子姹情正靠在水边，就着倒影，喝下小男宠手里的美酒。 她脑后如同长了眼睛，正轻手轻脚的想要躲过去的黎心，被她慢条斯理的话语震住，“才哪儿到哪儿，就受不住了？ 想要得到常人不能拥有的东西，自然就得付出难以企及的代价。” 小男宠端来一盆鲜花，姹情深吸一口后一把捏碎，让花瓣随着风落入水里， “既然选择了我的路，想反悔确是不能够的。你也不必期待白衣剑尊了，能做宠妃的女人，怎么还犯傻？” 黎心回想了下那个人的模样，长的貌似还行，但也不至于被惦记吧？ 她不是原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沉默。 姹情把花杆儿也扔了下水，“修炼用心些，别浪费了这些男儿的精气。” 她瞬息间落到黎心的身边，单手捞起她的一缕头发，为她挽到耳后，“你可得做我最有力的武器。” “是，”好汉不吃眼前亏，高阶修士的恐怖气场在她面前炸开，黎心感觉皮肉都快分离，示弱道，“弟子谨遵教诲。” 姹情压低眉头，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如今不过是低阶修士，你若长了本事，便是那些宗门得意弟子，也是可得的， 不过，前提是你修为得够，不然入不了别人的眼。” 到时候，别人苦炼的修为落入她身，所谓的正道修士们，岂不得气的跳脚？ 想想就很兴奋呢。 “乖，最初的日子都是难熬的，”姹情对她今日的沉默有些疑惑，但并不十分在意，人间女子还羞涩吧？ “你若是喜欢那种调调，给你寻一个做宠物？也不是多难的事。” 第369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33 369-33 这就是所谓的宠物？ 黎心看着房间内男子一身紫霄剑派的制服，双手缚在身后，半跪在地上，蒙着眼睛微垂了头。 她莫名有种荒谬的眼熟感，好似在哪儿见过。 站立许久不动，黎心不是身体的原主，也不知道媚门的法术要如何施展，万一这紫霄剑派的弟子动手…… 她怕是招架不住。 跑。 听见脚步声的男子转脸面对着她的方向，开口出声，“别走……” 这声音确实耳熟，让她想起了一个太久不见的人、嗯不对，是鱼。 为了验证自己没有猜错，黎心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拉开了男子蒙着的布条，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带着笑意，由下而上的对上了她的，让黎心一阵心神荡漾。 “你……”她脱口就要问你怎么在这儿，但是想起此人未必就是他，转口问道，“你是谁？！” 秋波疑似送错，金厘眼里的笑意立刻收了起来，眼神紧盯着她的，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一毫表情， “紫霄剑派，金厘。” 在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她明显眨了下眼睛，但是她不知道他怎么就入了剑修门派， 怀疑之心还在，特别是现在他没笑了，看起来冷冰冰的，实在和她心中的那个人不太像。 “这世界假的吧？莫不是在做梦，还能提取记忆来编故事的？” 她自言自语地退后一步，抓紧了刚从他脸上摘下的蒙眼布条，拉开来，比划着再给他缠上去。 金厘倒是很快就认出了她，记忆里有他的除了她还有谁？ 眼神瞬间柔和起来，甚至膝行两步，好声好气地与她招呼，“黎心，是我，我来找你了。” “哈！”他看着她一声冷笑，然后双手绷紧了手中布条，毫无预兆的就给他缠上， 金厘急忙躲避，暗中施力欲挣脱双手束缚，“是我啊！别缠！放开我！” 他如今成为虚境中的小弟子身份后，连带着修为也低了下来，媚门门主的束缚他怎么都挣脱不了。 若不是猜测着她会在这里，他怎么会心甘情愿毫无反抗的被束缚住？ “怎么证明你是你？”黎心现在也不知道周围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放弃了遮他的眼，上下打量他，“长的也不太像……” “你现在也不像是你啊！我们又不是在现实里，”金厘示意她松开他手上的束缚，“我现在大概是少年的形态，没有之前的我强壮。” 他还自夸起来了！ 黎心反驳道，“你哪里是强壮，明明就是胖！” 她记忆里的他还是那只肥美的肚皮溜圆的大鲤鱼，她吃白饭都会喂他几口。 “我不胖，”金厘坚决维护自己的名誉，“你也摸过的。” 他因着被填了一肚子的灵气而显得圆润的原形，在化作人形的时候就正常了。 “我身体很好的，我记得你多看了我好几眼。”他想要她承认对他皮囊的好感，“要不要来试一下？是不是以前的样子？” 再一次示意她帮他解开媚门独属的束缚，对于让她“试一试”有些迫不及待。 第370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34 370-34 确认了他的身份，黎心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好似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不过转念一想，他说了他们不是在现实里，这个身体做过的事，与她何关？ 不是现实里，那是在哪里？幻境？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我能不能从这个身体里出去？”她蹲下来研究了一下他手上的束环， 尝试着调动这具身体里不多的灵气，艰难地为他解了束缚。 这身体通过非常人能用的手段，倒是比她自己的修炼要顺了许多，只是身体内灵力繁杂，她施术的时候很不顺畅。 金厘甩了甩手，他也不喜欢现在的身体，“怕是不能，我试过了，无法挣脱出控制来──这是百梦仙宗宗主的术法，你有眉目么？” 她都没正面见到宗主呢！所学也都是秋师姐所教，她能有什么办法？ “没，”黎心蹲着捧起脸，脸皱的跟苦瓜一样，“我就跟看话本似的，只能旁观这个身体做事，要怎么阻止才好……” 她之前还能告诉自己，躲着闭上眼睛，就当不知道这个身体在做什么， 现在他来了，若是让他知道……想想就愁人。 “旁观？你不能控制她？”金厘也蹲着一手摸下巴，“那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但是到了某些时候我就无法有控制能力了，好像被关进笼子里一样。”虽然她也很庆幸她不用‘亲自体验’某些时刻了。 “我们是进了谁的幻境吗？还是阵法？要怎么破解出去才行？” 她脸上的疑问不似作假，金厘垂眸思索一会儿，然后眼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的面容一寸寸的观察， 大致看去还是她的五官，仔细瞧像是融入了另一个女人的脸部特征，使得他越瞧她，便越不像她。 身为紫霄剑派弟子，金厘不可能认不出那张女人的脸──白衣剑尊的妻子。 修炼出了岔子昏迷不醒，余白衣倾尽全力请了所有能找到的医修来相助，结果百梦仙宗宗主出手，制造了这么一处幻境。 她目的为何呢？ 黎心被他看的头皮发麻，他似乎在看她，又或者在看别人？ “看够了？看出什么问题了？”她自从最开始醒来的时候从镜子里瞧了自己，就再也没注意过这身体的长相，所以不知道情况。 只是他眼神儿不对劲，难道她有问题？ “破解的方法，大概在你的身上。”金厘想到在紫霄剑派中听过的，关于白衣剑尊道侣的传闻，面色不好，“你……你见到他了吗？” “谁？”黎心站起身，给他递了一个灵果子，“看你如临大敌的样子，大反派？” 金厘接过来果子捏在手心，缓缓的站起，盯着她的眼睛，“白衣剑尊，余白衣。” 还以为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黎心回想在刑场看到的白衣剑客，立刻对上了号，“他啊，见到了啊，怎么了？” 面对他担忧的眼光，黎心走到他面前，比了比他的身高，猝不及防地给了金厘一个暴击， “竟然没我高哦。” 第371章 35 371-35 早就听闻白衣剑尊的道侣人生经历十分传奇，最后为了余白衣如痴如狂，难以自拔。 他见识过她的美貌，愿意为了余白衣放弃一切，叛离百梦仙宗，那黎心如今在这里身为“她”，会不会也…… 怎么可以！ 不过在他私心里担忧这件事之前，还有更让他糟心的事──咤情让“她”继续采阳补阴，黎心已经快推脱不掉了。 “怎么办？我打不过她啊！”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躲也不能躲了，不像之前可以捂着耳朵当没发生过， 让她亲自上阵她可不干！ 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黎心抓着‘男宠’金厘咬耳朵，“我们跑掉行不行？没说不能逃吧？反正咱俩也有经验了。” 看着金厘同样差的脸色，她知道自己大概遛不了，“难道要我去那什么……” “不，别去！”他心中醋意翻滚，拉住她的手制止她继续想，“别碰他们！” 他和她在房屋内做出办事的假象，也瞒不了姹情的耳朵，她出现的时候，不客气的抬起金厘的脸， “解闷儿的小东西，认清楚自己的位置，”说着五指收紧，警告在一旁脸都白了的黎心，“你若是惫懒，达不到我定的标准，那留你也无用。” 虽说她长的不错，媚门难道还缺了她不成？ 不过几分偏爱，便得意忘形了。 “不去采精气，偏又天赋不够，你走不了长生的路，不如早早回你的人间，莫要做容颜不老的美梦。” 姹情略有失望的甩袖，将俩人仍作一堆，啐道，“两个废物。” 金厘心中火起，谁与他说过这般侮辱的话语？！哪怕他最落魄的时候都不曾有人这般骂过他！ 他如今困在这身体里，实力削弱了大半，如同初级弟子一般，连反击都难做到。 他捏紧了拳头，拉住黎心想要护住他，谁知黎心仗着比他高，把他压在了身后，挡在姹情的面前， “我会好好的修炼，别伤他。” 柔媚的女人歪着头意外道，“你不想念你的白衣剑客了？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倒是很有我媚门风范。” 黎心无语，她总不能说她从来没觉得那个白衣剑尊有多好吧？ 算了，她也不是本人，“您说的，堂堂紫霄剑派的剑尊怎么会看上我这种人，痴心妄想的都是蠢货。” 她的话没让姹情开心，反而勾起嘴角似是指点她，“有修为有容貌，想要抓住一个修士的心，并不是难事。” “若是有一天，他即便知道你的不堪，也依然为你着迷，你的未来才会如同在人间那样……”一片通途。 黎心对这些事不甚明白，沉默了不再说话，姹情摇摇头，对她时不时的钝如木头已经习惯， “你还想要他么？闻名遐迩的正派修士，有极高地位，良好的修为和容貌……我来告诉你，这样的人要怎么搞定，” 姹情非常有经验的笑起来，“你呀……不妨先试一试，假装爱上他。不过，你可千万别把自己也骗住了。” 第372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36 372-36 “你知道‘她’的经历吗？你说这是不是‘她’的记忆里？”黎心坐在地上拿枝条划拉地面，“可是为什么让我来做‘她‘？” “我对她的事知道的也不多，”金厘摸着脸也蹲下来，他更在意的是，姹情说的，“你要去假装爱上他？” 她本人对那个白衣剑客又没感觉…… 黎心迟疑道，“看起来像是一定要进行的剧情，我也没办法……她和那个白衣服的，有事吧？” 岂止有事，紫霄剑派的著名恩爱道侣，难不成要黎心体验一把别人道侣的爱情？ 金厘心里酸涩，凭什么啊！ “恩爱夫妻，琴瑟和鸣，天作之合……”金厘想了想，在他被师父救了收在门下的时间里， 他听说过他们夫妻的事，除了‘她’被很多人诟病，余下的都是诸多赞美。 再完美不过的夫妻，难道内里有什么隐情？ 还有姹情说的，假装爱上他？ “我看他们之间有的闹呢，怕是不简单。”黎心也不担心会不会被姹情杀了，反正她又不是本尊， 倒是关心起八卦来，“你知道他们什么消息？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主动出击好了！ 比如在哪里有什么邂逅，哪里发生了什么狗血……” 金厘无语，“我不清楚……” 这种私密事，只有人家本人才清楚好吧？ 于是为了‘快进到下一步’，黎心主动出了媚门，借口是她要自力更生，亲自去寻‘精壮的修士’。 姹情瞥一眼她身边低头作乖巧状的少年，看来她已经驯服了他，便没有反对。 话是说了出去，她又不是真的要做这种事，她急着搞清楚是不是要走完‘她’的爱情，才能脱离这样的环境， 打听余白衣的下落，便迫不及待的拉着金厘，要去“偶遇”余白衣。 金厘真的要呕死了。 “倒也不是一定要上赶着与他相识，也许她是想看看你能不能选择一条没有他的路呢？” 他垂死挣扎一样不希望她脑子里想着别的男人，“有缘自然会遇见，他们最后成了夫妻，你做这些也无用。” 正在想着“过剧情”的黎心一晃神，想想也对，“好像是这样，但是我不想拖嘛！你不好奇吗？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真的不好奇。 这不，“缘分”就来了。 余白衣眼睁睁看着她投入媚门，既鄙夷又不甘心，再一次见到她，她越发勾人了。 “是你，你可是要叛出媚门，归入正途？”他知道她是追着他而来，不愿意相信自己心中有一抹欢喜， “我可以为你引荐师门，莫要再自甘堕落，不知羞耻……” 黎心摸着心脏，努力抑制‘她’飞跃的欢喜猛地坠入地底，久违的脱离感，她听到了不属于她的声音， “我为什么要叛出？如果不是姹情，我能进入仙途？难道指望你带我入仙门？剑尊既然做不到，又何必多管闲事！” 被自己心有好感的人看不起，是‘她’无法接受的事，“我过的不知有多快活！身边的男子无一不好，还能再有不老的容颜，不需要你指指点点！” 余白衣凉凉的眼神落在金厘的身上，看到了他对她的亲近之意，冷声问道， “你……真的习了姹情的功法？”碰了多少男人？ 怒气在聚集，黎心听到‘她’不知死活的继续激怒对方，仿佛看不见余白衣快要动手，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应该好好教教你，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第373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37 373-37 ‘她’当然不可能是余白衣的对手， 借着姹情的功法，吸取别人的修为和精气，本身就不是正道， 加上她天赋不算好，身体里灵力驳杂，修为不足，对上正统仙门弟子余白衣，只有被压着打的份儿。 黎心被迫在身体里亲身体验这不公平的战斗，双臂断裂，腿也被他的剑意将经脉切段，让她无力再作任何反抗。 金厘被桎梏住目眦尽裂，明知道那不是黎心，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怒气， 身体里翻滚的能量在叫嚣，你忍了那么久，难道就甘心做一只鱼妖吗？ 你看你有多弱，就算在幻境里，你也连爱慕的人都保不住。 余白衣收剑入鞘，蹲在无力的黎心面前，低声问‘她’，“你知道错了吗？夺来的修为都是劫难，不利于修行，我给你废了，重头再来。” 说完也不管‘她’惊恐的目光，抓住她的手腕，霸道的灵力冲入脉门，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比断腿还要痛苦百倍。 “我恨你……我恨你！”一滴泪从‘她’的眼角划过，身体发抖，无神的望向天空，“我会变得又老又丑的……” “那只是一具皮囊，只要你后续潜心修行，未尝不能重新获得好容貌。”哪怕手里做着毁人修为的事，余白衣依旧一派正气， “百梦仙宗宗主不会拒绝收女徒，我送你去岛上，你好好跟着她修行，莫要再行媚门之事。” 他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而是直接告知，抱着因为修为尽毁而看得出岁月痕迹的她起身，对愤怒的金厘不屑一顾， “正派修士岂能沉溺于情爱，你身属哪门，还不速速回去。” 金厘咬着牙，喉咙似是被堵住了一般无法说话，挣脱不得也开不了口，眼睁睁看着黎心被他带走，无能为力。 又分开了…… 余白衣和她的身影消失了，金厘才似乎被解了禁制一般，吼出了声音，“黎心──” 可是她哪里还能听到？ 天空聚集起云朵，湿度增高，空气中的水汽在跳跃，他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逐渐迷蒙，看不清前路， 就像沉在百梦仙宗外的迷雾，他也曾在那里，跪求过帮助。 “百梦……宗主，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他毫无征兆的对话，“当初不肯帮助我，允了我一个请求，我把她送来就是要她能得您的庇佑，您这样不公平。” 水汽在缓缓的移动，拼凑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她长发无风自动，整个人如同轻雾，随时都会消失， “何为公平？” 女子的面目看不清，但是声音无处不在，“她身负你的内丹，不是这般脆弱的人。倒是你……还没准备好么？” 金厘捏了捏手没有说话，女子继续说道，“没有付出一切也要化龙的决心，你是过不了天劫的。事到如今，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时机不对，”金厘摸着丹田，“只须再多些时日……” “拖沓。”女子斥道，“瞻前顾后，你修的什么道！” “我自是有诸多顾虑的，毕竟有在意的人，”金厘叹气，“您是纯血金龙，自然没什么困难，” 第374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38 374-38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到秋师姐，让黎心有点不知所措。 余白衣把她放在了熟悉的百梦仙宗，哪怕没有金厘，她也不再不安。 ‘她’的身体情况，比当初的黎心要坏多了。 秋师姐比她印象里的要冷淡许多，半个多余的字都不愿意说，疗伤然后把修炼法诀往她面前一扔，就不见人影。 原来秋师姐不待见’她‘。 ’她‘算是余白衣塞过来的累赘吧？黎心暗自猜想，那自己当初进入百梦仙宗，是意外吗？ 由不得她考虑，余白衣的频繁出现，让‘她’咬着牙拼命修炼，到了‘她’和她几乎结合在一起的心境。 本就是熟悉的地点，熟悉的身体状况，连要修炼的心也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个余白衣。 “为了防止你继续修炼媚门法门，我会常来监督你，”好似曾经对她下的狠手都不存在，像一心一意为她好的长兄， “百梦仙宗的术法极其适合女子，你莫要懈怠了，早日走上正途才是。” 黎心看见他就烦的很，总觉得他假模假样的，一身的爹味儿。 “我知道！关你何事！”她也无法分清现在究竟是’她‘还是她在主导身体的情绪，总之那股子厌烦从嘴里说出来语气就变得奇怪。 “别任性，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机会……” “那么好的事，我与你无亲无故的，为何带我来此？”黎心他废了这个身体的修为耿耿于怀，想到了某人也是让她来百梦， 猛的就领悟到了什么一样，眼神一亮，似乎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事。 “莫不是喜欢上我了？”她说的当然不是她黎心，而是这个身体，从人间宠妃到媚门，如今是百梦仙宗新弟子。 想着就越发表情奇怪，反正她不是本人，也不怕被人说自作多情，“白衣剑尊有这心思就直说呀，遮遮掩掩的是何必呢！” 回答她的不是余白衣的表态，而是熟悉的剑光，只不过不如之前的狠戾，没有杀意，更像是在喂招。 这笔苍白的语言更能说 明些什么，黎心心里暗骂余白衣虚伪，一方面喜欢上这具美好的皮囊，另一方面又嫌弃她的虚荣和修为。 不得不说，有一个以战斗为常态的剑修来当陪练，黎心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机能和修为在飞快的上升。 只是每一次被他的剑意伤了，在他低垂着眉眼给她调理经络疗伤的时候，黎心总觉得心里有种诡异的感情在浮动， 在他没看到的时候，盯着他出了神。 余白衣抬眼与她对视，黎心才猛然惊醒，连忙后退几步远离，纷乱的脑子无法理清，迅速离开现场。 这不正常，她是不可能会对余白衣有感情的。 那么，是‘她’？ 这俩人神经病吧！这也能喜欢上？ 黎心抱着脑袋捶地，“啊！为什么要我直面这样的折磨！” 与之相反的是，余白衣看着她匆忙逃离的背影，嘴角上扬，噙着莫名的笑意。 半空云雾缭绕，时聚时散，勾勒出的女子身形若隐若现，低头仿佛在看着他们，又极快的消失。 第375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39 375-39 黎心的心里给这两个人贴上了“神经病”的牌子，在以后的诸多情景下，尽量让自己退守心灵，让‘她’来释放出情绪。 她倒是能正常的满脑子想修炼的事，等她意识到好像有什么问题的时候，才发现短短的时间内， ‘她’已经和余白衣打得火热了。 这是什么神发展？他不是嫌弃‘她’吗？ 才被余白衣打的这么惨了，如今还能卿卿我我？ 黎心表示不能理解。 在她觉得短的时间里，某个人度日如年，可惜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那个男人的亲密，头都快炸了。 他还不能现身。 “还有多久！”金厘捏紧拳头问身边的银发女子，“宗主要她亲身经历那个女人的过去？那有什么意义？” 女子抱着兽首法杖无精打采，好似很困的样子，淡色的唇轻启，“说不上什么意义……就是看看每个人的抉择。” 她长袖一挥，他们的身边由雾气旋转着形成一个又一个圆，里面是一个又一个相同的人物，但却有不同的“剧情”。 每一个女性都成了‘她’，却活的不是‘她’，有的人在媚门继续活的愉快，和余白衣相爱相杀，难舍难分， 有的人选择进入紫霄剑宗，成了余白衣的师妹，奇怪的是两个人却并没有在一起，反而十分陌生，没有半分情意。 说来黎心这里……走向很奇怪。 好似只有她的选择里，‘她’和余白衣之间，是有着在一起的可能，复杂的感情的。 金厘心中有许多疑问，为什么？是因为黎心也像‘她’那样，对余白衣产生了感情？ 所以两个人才能融合为一？ “你是挣脱不了的，不要白费心思。”百梦宗主看穿他的所思所想，制止他蠢蠢欲动的双手，“你现在还是鱼妖呐，拿什么反抗我。” 再继续让他们发展下去，万一黎心也喜欢上了余白衣？ “宗主想看到什么答案？”金厘看着下面黎心和余白衣之间的情意流动，那是他都不 曾拥有的。 “不是我，是‘她’。”兽首拐杖摇动，眼珠的铃铛无声叮咚，黎心好似发现了什么抬头往他们的方向看来，马上又和余白衣笑着谈论起来。 “她是不会喜欢上余白衣的，”金厘压抑住身体翻滚的力量，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告诉黎心， “余白衣的为人她看的清，一个不真诚的人的爱，有几分真，几分假？她怎么会被轻易迷惑？” 银发女子点点头，“若是‘她’也是这般想就好了……毕竟是从人间红尘里翻滚出来的，容易被迷惑。 也许让黎心来告诉她，才能更有说服力。” 毕竟，她们两个人在某些时刻，已经有一部分共情了啊…… ‘她’也在观察着黎心，看她是不是会走上和‘她’相同的道路。 而此时的黎心却是很无聊的，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别人谈恋爱怎么腻歪，特别是这个男的，她不大看的上。 黎心躲在‘她’的心里，除了修炼，只想着那只胖鲤鱼。 第376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40 376-40 如果可以忽视这具身体在面对余白衣的悸动，那么一切都是完美的。 飞速成长的修为和能力，比她现实里要更快更有成就感，黎心偶尔会在每日的忙碌中觉得，她就是‘她’。 同样都在百梦仙宗的岛屿，同样是半路出发的修真之路。 每一株草，每一粒露珠都真实的让她毫无防备，仿佛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才是常态。 “过来，让我试试你的进步。”那个讨人厌的余白衣又来了，黎心心中不悦，但是依然抽出佩戴的长剑攻了上去， 俩人你来我往的对招，她哪怕进步再多，也不是他的对手，最终还是灵力耗尽，在云端力竭落下。 下面是水，落下去也没关系吧……黎心迷糊想着。 她看到他背着手御剑而来，身后是翻滚的云雾，剑光之中的眉目凌厉又稳重， 她仿佛看到了另一张脸，比他长的秀气些，会和她说废话，也愿意听她唠叨。 ‘她’喜欢上余白衣好像也正常？ 她能感觉到身体被稳稳的接住放在地上，虽然他开口让她坐起来，但是见她实在累，余白衣也就不说了。 “虽说有所成长，也不得骄傲自满，长生大道不是惫懒之人能走的。” 他一本正经的说，黎心敷衍的听，不时的“唔唔”两声，以示尊重。 “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黎心打断，“我知道！好好修炼嘛！修正道！” ‘她’是走过歪路，但天天念着是不是烦？“真是让你费心了，不辞辛苦把我这个媚门弟子拉入正道，你可真是功德无量。” 她的阴阳怪气不知道余白衣听没听懂，说完才觉得和自己的人设不符，但是又不能把说过的话吞回去， 只好转移注意力，“你不是一直在这里吗？要去哪儿？” 余白衣对她反常的态度面有疑惑，但是她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许就是女子的情绪， 只告诉她，“莫要多问。” 他是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了。 黎心不在意，但是’她‘是很不爽的，只不过虽然两个人关系近了，似乎总有若有似无的暧昧， 但是余白衣要做什么，她是无法有半分影响的。 他毫无预报的一走就再也没回，黎心能感受到’她‘的低沉心情和郁闷， 黎心还在轻松的想着修炼遇到的问题，不知时间的流逝，而’她‘已经等的不耐烦，试着要离开这座岛屿了。 水雾的弥漫中，百梦仙宗宗主的声音十分清晰， “你要为了情爱出去？你天赋不错，若断绝情爱，在此潜心修行，未必不能成为一个人物。” “我要出去，”‘她’执意要离开，“我才不是为了情爱。” “哦？” “我留在这里，哪怕修为高了，也只是一个岛屿宗门的弟子。而他是名门紫霄剑派的剑尊，天下谁人不知？” 她没有明说，但是百梦宗主也听懂了，“你想要他身边的位子？” 那是要名，也要利。 “他心里有我，不去争取一下，说不定那是我飞上天空的好风儿呢。”她的本性，岂是那么容易改的呢。 第377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41 377-41 ‘她’想的美好，然而踏出了百梦岛过后，去了紫霄剑派也没有找到余白衣的人。 ‘她’说不清楚和余白衣的关系，没有人愿意告知他的去向， 甚至有人认出了‘她’的面容，曾是媚门的弟子，手中似乎有几条男弟子的性命。 他们无法相信‘她’和余白衣有关联，一致认定是不要脸的媚门缠上了白衣剑尊，纷纷要杀她以图后快。 黎心听着‘她’叫嚣着，“让余白衣出来！他做下的事不认了？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们自去问他！” 她熟悉的招式和灵力，让紫霄剑派的弟子们也奇怪，此女长得不错，又对白衣剑尊的事如数家珍，难道俩人真有什么关系？ 黎心着实佩服‘她’，在面对这样的大宗门，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泄露，也能面不改色的对峙，心理强大啊！ “那么，在没有得到白衣剑尊的承认之前，还请您离我们宗门远一些。”长老脸色不好的赶人，“媚门妖女，也敢上我宗门闹事。” ‘她’微微一笑，“我才没有闹事……我只是情难自禁，想念我的情郎……” 她说着就见紫霄剑派一群古板的剑修眉头皱着，眼神冰冷，得寸进尺道，“你们若不让我等他，我只能在你们山门前多喊几声了，到时候……” 所有人的修士都知道紫霄剑派的白衣剑尊和媚门女子纠缠不休，看他们的脸面往哪儿放！ 长老黑着脸叫身边的小童，“带她去许云殿等着！白衣他如今闭关还未出来，若因为你胡作非为，修为有所损伤，我紫霄剑派定要废了你媚门！” 所谓的威胁在‘她’眼里都是废话，得意的走到小童身边，在他愤愤不平的带着她去许云殿的路上， 山间一抹剑光破山而出，连带着地面都在颤动，小童激动的喃喃，“出来了！” 出来了？余白衣？ ‘她’的兴奋溢于言表，黎心却感觉不太对劲，那冲着他们而来的剑光，似乎并不算友好？ 下一瞬，余白衣举剑就到，‘她’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展露开，他的一声“妖女”就把她给镇住了。 “妖女？余白衣，你之前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休要多话，离开我紫霄剑派！”男人仍旧是一脸的正气，只是眉目簇冰，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严厉古板但是会认真教她剑术的人。 他不是喜欢她吗？怎么会…… ‘她’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看走了眼，在余白衣的攻击落下之时，奋力反抗，这才让黎心开始全身心投入，毕竟要打架了啊！ 打不过且战且退，黎心本着“练技术”的心和余白衣战的热火朝天，根本不知掉被他不知不觉带到了什么地方。 直到他软了语，剑尖压着她的肩膀，暂时困住她的剑势，“你不该来找我。” “怎么？你不认咱俩的关系了？嫌我配不上你？”黎心不自觉的说出来，挣扎着反抗，“好个道貌岸然的剑尊，明明是你先引诱我，这便不认了！” 她的话让余白衣哑口无言，他不能否认自己确实对‘她’有心动，但是…… “呵呵呵……”柔媚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余白衣剑一收，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按到自己的身后， “姹情！你来干什么！” 树叶层叠间，一双纤足拨弄着嫩叶，女子从密叶之中现出身形，捂着嘴瞧着俩人笑， “来看我好弟子的战果呀～看来我出的主意不错，假装爱上你，这不就拿捏住你了！” 第378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42 378-42 余白衣瞳孔收缩，回头直视‘她’的双眼，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真相，不自觉的放开了‘她’的手，离两个女人远了些。 “不……没有这回事！”‘她’一脸的柔弱，泪盈于睫，想要拉住余白衣的衣服，“是你亲自带我去百梦仙宗的，我是什么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当初我只是赌气……我一早就喜欢上你，可是你竟然没说要带我走，我一个凡人什么都不懂，才会被她哄骗了去！” 她表情太过真诚，黎心竟然也分不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但看余白衣的样子，似乎是信了‘她’的话。 只是他提出了一个要求，“杀了她，证明你的清白。” 什么？ “我……我不行……”姹情能在这么多所谓名门正派的眼皮子底下，也活的肆意的人，哪里是她这个半路修行的人能动的？ ‘她’不懂余白衣为何这般为难‘她’，心慌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哈哈哈白衣剑尊好大的口气！你拐走我的徒儿不过短短的时日，就觉得她能杀了我？”姹情轻蔑地瞧了‘她’一眼， “偷走我的东西，还想回头对付我，什么名门仙宗，虚伪！” 话音刚落，余白衣已经一剑挥舞过去，黎心无法自控的遵循着‘她’的本能也追上去，只是姹情和剑尊之间的争斗，她确实无法插手。 这是什么发展，他们怎么就不死不休了？ 余白衣招招致命，姹情一开始还能反抗，越打越吃力，不禁心中疑惑， 不是说这个余白衣修为瓶颈冲关失败了吗？怎么没有发现他的灵力运用有任何问题？ 剑意杀气十足，哪里是小道消息里说的修为倒退的说法！ 如果他修为没有出问题，那么她所怀疑的……难道她错了？ 也不管什么面子，姹情收手就逃，然而向来有所顾忌，对她不敢下死手的余白衣竟然真的要置她于死地！ 姹情此时根本不管好看不好看，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来极力反抗， 剑尊下定了心要杀她，姹情手里的法宝寸寸碎裂，食指抹掉嘴角渗出的血液，讽刺的笑道， “这么想杀我……是我知道你的短处了？看来我们当初一起去人间找到她，不是巧合了。” 余白衣脸色极冷，本命长剑光芒闪烁，威力十足，“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呵呵呵呵……”姹情眼神越过他的，望向姗姗来迟的‘她’， 黎心也远远的瞧见了姹情的状态不太对，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真好笑……堂堂的正派宗门剑尊也走了旁门左道，一个虚情一个假意，偏偏装的情比金坚，你们倒是合该一对。” 姹情握着手腕，“我可不能死在这里，我还要看你们的结局呢。” 说着身影渐渐飘乎，余白衣朝着黎心一声喝下，“去！杀了她！” 什么？为什么要让她动手？黎心没动，但是‘她’已经抽出佩剑冲了上去， 被余白衣逼出来的剑法划过姹情的身影，就像划破了一张脆弱的薄纸，姹情的身影分裂然后暗淡消失， 她看着冲到自己面前的黎心，红唇微动，“自作聪明蠢货……” 第379章 43 379-43 黎心没懂姹情的意思，‘她’的此番举动似乎合了余白衣的意， 如今‘她’与余白衣的关系难以说清，‘她’作为曾经的媚门弟子无可辩驳，但是她已经改邪归正，不愿意放手， 无论余白衣做什么，都会有无数的人在暗处看紫霄剑派的笑话。 如今最快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 几乎没有太多考虑，余白衣粗糙的手指拂过剑刃，其上倒映着他冷冽的眉眼，低声说道， “你可是歆慕我？不若我们结为夫妻，共修大道。” ‘她’从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有结果，而且是超出了‘她’预料的好事，黎心蹲在身体内部都能感到心脏在极速的跳动， 激动之情在尽全力的压制住，维持了体面，矜持的答应道，“好。” 黎心心中嗤笑，明明开心的要死，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在黎心看来，这个女人嘴上说着是看上余白衣的地位和修为，假装爱上， 实际上已经泥足深陷而不自知，就是不知道余白衣又是如何想了。 这潦草的对话就决定了婚姻大事，黎心压根儿没放在心上，而另一个人倒是快要气炸了。 “黎心！不能与他成亲！”哪怕他知道那身体不是黎心的，金厘也不愿意她和任何男人沾上半点儿关系。 可惜她听不到，也看不见他， 百梦宗主银发飞舞如同巨兽，额前片光闪烁，似乎有一股力量要破体而出， “你的力量到了临界值，还不准备突破吗？” “百梦宗主，你马上就要飞升离开，这世间有无龙族，对你重要吗？” 金厘脸上、手臂上的皮肤有鳞一片片出现，他已经要控制不住恢复原形。 “你一走，这世间就再也没有纯血真龙了。” 银发女子双眼虚看着他，或者说是连接着他身上的因果线，“我只是助你一臂之力，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得到什么？他何曾与她说过！ 金厘再也无法控制身体里翻滚的能量，心中要制止黎心的念头越加累积， 他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已经融合了白衣剑尊的道侣，忘记了他的存在， 一旦两个人成亲，和那个女人选择的路一样，她还能离开这个幻境吗？ 不能让她继续呆在那个女人的身体里了，“啊──”金厘嘶吼出声， 白云之间一只巨大的金色健硕鲤鱼，尾巴拖出长长的裙摆，片片鳞光闪烁，一跃而起，直至天上。 黎心似乎心有所觉，仰着头看天空，然而除了流动的云层外，什么也看不到。 “啊……金色，”百梦宗主撑着脸笑，“很少见啊……能不能跃过那一层门槛，在此一举了。” 成龙之路，哪里是这么容易啊…… 她低头看着黎心身上已经披上了红衣，半是威胁的告诉那只大鲤鱼， “我瞧着她很适合传我法门，若是能做到无情无心，她会比阿秋更适合做我的弟子。” 她在最初的最初，本就是不知情爱的啊。 若是你不能化龙，就别怪我毁了你几世修来的情了。 第380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44 380-44 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金厘必须要在此时突破修为化为龙形。 百梦仙宗宗主的逼迫他无可奈何，实力不如人，只能如此。 黎心穿着嫁衣有些心慌慌，不停的告诉自己，嫁人的不是她，她只是个旁观者。 但是坐在梳妆台，面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黎心有一瞬间的恍惚，心底深处的那一点开心，到底是不是属于她的呢？ 余白衣长得还行，在紫霄剑派有地位，与他成亲好似没有坏处…… 他可以帮助她修为提升，她可以借着他的势，走的更高更远。 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 婚礼简陋又何妨── 这才是利益最大化，是理所应该的向上之路。 伸手扶正鬓边的珠花，黎心心中那一点慌慢慢的平息，窗外电闪雷鸣，彩光绚烂，都无法吸引她半分目光。 金色的鳞片在云层翻滚，雷电混合着水汽，裹挟着混乱的灵力围绕着巨大的鱼身， 他在向上、继续向上，一扇隐隐约约的大门在不可及的高度，显露出轮廓来。 银发的女子撑着脸好整以暇，手指一挥，阻挠金厘的雷电又多了一层。 经历过足够多的苦难，才能锻炼出强大的躯体和精神。 非纯血龙族的化龙过程极为艰辛，困难重重， 被人为养出来的，都太过娇气，一个个的难成气候。 这也是她明知道修真界有人蓄意豢养妖族，聚天地灵气想养出龙族，她根本不在乎的原因。 肆意填出来的修为，即便最后能化龙，也徒有其表──就像当初的水上。 那只沉入水底的残缺的初生龙族，逃不过死亡的宿命。 金厘的体内被灵力撑着快要爆炸，他仰头瞧着遥远的门栏，用力划动尾鳍，朝着那一处可以改变他生命的地方跃去。 他必须要化龙，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阻止黎心和那个女人合为一体， 百梦宗主的幻界难破，若只是鱼妖，他怎么也无法撼动她的力量。 她逼着自己化龙，究竟是在阻碍他，还是在助力他？ 高高的天空上，金厘承受着身体近乎撕裂的痛苦，感受肌肉与骨骼的碎裂重组，他似乎很脆弱，可是浑身蕴含的力量， 让他快要嘶吼出声，仿佛这样才写释放出身心的压力。 下方那是什么…… 被白色云雾包裹着的山头，红色的一片一片装饰，那是余白衣的婚礼？ 赶来的各色修士仰着头，观看他即将到来的化身。 那个银色长发的女子面目模糊，也在看着他，等着他化龙后，是要杀了他，还是…… 黎心，黎心……你在哪里？ 若是我失败，便是灰飞烟灭，再无法见你。 你真的会和余白衣的道侣一样，选择和他成亲吗？ 雷声轰隆，道道劈在他的身上，金厘的筋骨抽搐着，划开云层的枷锁，离空中的那一扇门越来越近。 我们之间不能这么快就结束的…… 鳞片之中凸起一块，伸出一只狰狞的爪子， 身形渐渐拉长，鳞片被雷电击落重又生长，尾鳍煽动巨力，用最后的力道，送他进入那一处梦想之地。 第381章 45 381-45 修真者之间的婚礼简单明了，不像人间那样声势浩大，华丽隆重。 甚至比不上‘她’的封妃大典。 黎心一身红衣被领着到了余白衣的山头，熟悉的地界熟悉的场面，主角不是躺在屋内的生病的妻子， 而是这个即将成为余白衣道侣的‘她’，还是她？ 平台之上所有人站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的微笑和祝福，怪异又合理。 “过来。”余白衣伸手朝着她摊开，声音温柔。 黎心鬼使神差的把手放上去，被他牵着一步步，往上座的银发女子走去。 “我请来了最德高望重的女子作为你的长辈，来一起见证我们结为道侣。”他的手干燥粗糙，指节上有长年握剑磨出的茧子。 黎心侧过脸仔细观察着他，神色不明，而他恍若未觉，依旧牵着她，执着前行。 在众修士面前站定，那围坐着一圈的都是不认识的高位修士，低调又隐含着威势， 到底是为他们做见证，还是威胁？ “伸出手，为彼此做下血誓，往后生死相连，永无分离。” 她看着他掌心被长剑划出了血痕，那一滴滴鲜红的血液勾勒出图案，在她的面前显示出诚意。 只要她也奉出自己的血液，就可以了。 黎心伸出手，雪白纤长，这是一双在富贵里养出来的身体，即便修炼了，也毫无伤痕。 她收回看手的眼光，环视身边的压力十足的高位修士，还有台下面含祝福的参与者们…… 甚至有她的哥哥。 他怎么可能会祝福我？他甚至不认识我。 黎心轻笑一声，退后一步躲开了血誓。 “不，我才不会选择嫁给你。”她望着余白衣的脸，“她也不应该嫁给你。” ‘她’是为了余白衣的脸还是地位，或者真的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他，才会和他在一起？ 黎心不知道，但是她非常清楚，如果是她，她是绝对不会成亲的。 余白衣没有那么简单，就如同‘她’一样，两个人互相都有自己的考量，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有意的隐瞒下，看起来像是一段美好的感情，互相都觉得瞒过了对方。 “你真的很看不起她，既然看不起她，又为什么要和她成亲呢？因为她的美貌？还是……” 黎心询问余白衣，余白衣能听懂吗？现在的余白衣是他本人吗？ “你说什么？我看不起谁？”他的声音满是疑问，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黎心不给他糊弄的机会，直说了，“你看不起你的妻子，却还要和她成亲。” “我不明白，你从何得来的信息。我们还未成亲，你将来会是我的妻子啊……” 余白衣急着向她走了几步。 黎心继续后退，“不……你修炼了媚门术法，余白衣，你明知道她出身媚门，但是你修炼媚门的术法，还以为她看不出来是吗？” 你不是看不起她，又是什么呢？ 黎心难以自控的笑道，“你要采阴补阳？你修为出问题了对吗？她只是你的炉鼎，你的补品？” 第382章 46 382-46 “只要血誓仪式一过，我们就会正式成为道侣。我可以给你足够的资源，让你修炼之路再无障碍，未来以我道侣的名号，你要什么都有。” 余白衣洗脑一样重复着好处，要让黎心认清现实，屈服于现实。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黎心摇着头后退，坚决拒绝，“不……我才不是‘她’，我不会和你有任何牵扯。” “由不得你！”四周的观礼者如同傀儡一样仿佛没看见他们的争执，余白衣见她油盐不进，抽身就要来抓住她完成血誓， 黎心转身就逃，然而她非常清楚两人之间的差距， 身后压力袭来，她的眼中只剩坐在台上，如同泥塑菩萨一样的银发女子。 “宗主救我！” 一宗之主，总归比余白衣强的吧？！ 自家宗内弟子有难，宗主再社恐，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天上云层中雷声隆隆，黎心心惊肉跳连滚带爬的，朝自己最有可能的大腿跑去，身后是余白衣他不敢回头， 头顶上异乎寻常的动静她无暇顾及，以至于没看到那一幕惊奇的画面。 金色的大鲤鱼跃起时形如弯月，带着身上纠缠着的紫色雷电和茫茫水汽，在众目睽睽之下， 艰难的越过了天空那一扇隐约色彩斑斓的拱门。 那一瞬间天光绚烂，紫气升腾，曾经被黎心开玩笑嫌弃的大鱼头撕扯着拉长，长须飞舞， 一对稚嫩的小角突破了头顶，金厘甩头，须发蓬起，一双灯笼大的双眼如同蕴含着天地山川，难掩痛苦。 从拉长的身体长出五只利爪，在云层中翻滚抓握， 身体的巨变所带来的成长伴随者刻入骨髓的剧痛，金厘几近失去理智，嘶吼出声，响彻云霄。 他像刚挣扎出茧蛹的蝴蝶，拥有了完全不同以往的强大身躯，然而却因着还没完全适应，而脆弱的颤抖。 黎心也听见了声音，然而抬头只看见了云层中金色鳞片闪过，她根本没心思思考那究竟是什么。 乱飞的银白长发遮住了她的视线，本应端坐上首的百梦宗主出现在她身前，伸手拂开了余白衣的剑术。 有了大腿在侧，黎心躲到她的身后，视线紧紧贴在宗主的身上扣不下来。 没别的，她这才算是看见宗主长什么模样了。 很奇怪，宗主的容貌说不上有多美，却能让黎心的心情平静下来，且看着她的容颜就再也想不到其他。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脸上浮起一抹奇特的笑容，欣慰又满意， 连带着余白衣冲过来的攻击，她都能微笑着接下来，丝毫不觉冒犯。 “宗主要插手夫妻之事，断我情缘吗？”余白衣颠倒黑白，握紧了手中长剑，“只要她与我结了血誓，我妻子就能醒来……” 黎心抓着宗主大人的衣服一角，急忙表明态度，“我才不是她妻子！我不要和他结什么血誓！” 凌厉的眼光射来，黎心有了大腿就不怕，瞪了一眼老实躲好， 而百梦宗主表情难辨，“这是我帮你的最后一次，你既放手让他深入了幻界，余下的事，我便不管了。” 黎心“啊？”了一声，“宗主，你在和我说话吗？”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但是百梦宗主回头反手握住了她抓着衣服的手，语气好了许多，“跟我来。” 她这才确定刚刚的话不是对她说的。 那是对……‘她’？ 第383章 47 383-47 “宗主？”黎心被握住的手感觉怪怪的，宗主作为女子本应是她极为崇拜的存在，但是她多看了几眼后， 却总觉得有些难以自控。 她总不会是喜欢一个女子吧？ “阿秋教你的，学的如何？”这种被查作业一样的感觉，黎心立刻严肃起来，把眼睛从宗主的身上扣下， 正经回答，“我虽然有很多不懂，但是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银发女子瞥了她一眼，“底子不大行，好在勤奋。人类总被七情六欲所扰，莫要犯与‘她’同样的错误。” 什么错误？耽于情爱，还是追名逐利？ 黎心没敢问出口，宗主直视着她的双眼，“不若断绝情爱，一心大道，修成正果，你可愿意？” 这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回答？ 还在组织着拒绝的话语，在看到宗主的眼睛时，不知怎么，黎心无法说出口一字一句， 那双眼睛里有灼人的漩涡，吸引着人进入、沉迷、混乱。 身体和心都在跟随着那双眼睛的节奏，心跳减缓，呼吸都轻轻， 她无法拒绝…… 一个“好”字将将要落在舌尖，震耳欲聋的吼声夹杂着熟悉的男声落在黎心的耳边，“不──别答应！” 黎心的心脏“咚”一声极速跳了几下，仿佛被惊醒了美梦，浑身战栗，眼看着宗主明明没有比她高多少，却在她的心底有无边的恐惧。 比面对余白衣时更深的恐惧。 “金厘？” 她挣脱出宗主的手，银白长发的女子微笑着松开，满意的看着已经脱胎换骨的大鲤鱼，哦不，如今是一只幼小的金龙。 他重重的落在黎心的身后，爪子踩在她的身侧，呈保护姿态将她拢在身下， “宗主即将飞升，就不用您多费心她的修炼了。”金厘的身体还在止不住的颤抖，身体内的灵力冲撞着他的每一寸重装的筋骨， 可是他必须站出来，“我已经按照您说的做了，她不是‘她’，我也不是余白衣，我们一定会修炼的很好。” 黎心身后是巨龙的身躯，头顶是他嗡鸣的声音，整个人还在震惊中，仰头注视熟悉的声音确实从他的喉咙发出， 艰难的告诉自己，这是那只大胖鲤鱼。 发生什么事了？ 百梦宗主轻轻地浮起来，平视被自己催促着新生的金龙，“很好……还算完整，”她打量了一番，勉强满意道， “这么多年来，百兽化龙成功的，总算是出了一个看的过眼的了。” 说完她的银发飞舞，整个人身周开始弥漫起雾气，面容发白， “不过……还需我再助力一把。” 初出茧蛹的蝴蝶啊，得等着血液流通到翅膀，才能有力量扇动翅膀。 而新生的龙族，身体图有巨大的力量，却极难顺利的运动。 不如，她来帮助他一把。 身体的顺利运用，用什么途径最快呢？ 当然是战斗了。 黎心双眼木然睁大，银白长发的女子在云雾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大的看不见身形的，无法形容的巨大sheng?wu 第384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48 384-48 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白衣剑尊夫妻反目成仇，而天空之上，百梦仙宗宗主化作的巨龙，与才刚化龙的金厘，战在一处。 这世间……原来还有纯血的真龙吗？ 幻界破，秋师姐把黎心拉到身边护着，“看来你没事。” 不，她有事。 “秋师姐……宗主她──”黎心想起自己和金厘在山巅的八卦图里，他被强制灌输天地灵气，意图把他制造成龙。 还有他们逃离时，金厘搂着她躲在水里，看着那一只不愿被束缚认主，最后伤重沉没的初生龙族。 就像现在的金厘。 在那么多人的眼前，在紫霄剑派门内，众多的修士面前…… 黎心环顾四周，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们尽数仰头，或惊叹或贪婪的看着双龙争斗， 她身形一动就要朝金厘飞去，然而秋师姐抓稳了她，“别去！宗主不会害他的！” “那宗主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对他动手？他们不是一样的吗？为什么要打起来！”黎心不明白事情究竟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秋师姐你看他们的眼神，他们要吃了他，我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 如果没有意外，那个人一定很快就会来。 那个也费尽了功夫做出八卦图，把金厘囚禁在山巅的人， 从她身体的父母那里要来她，为金厘化龙的可能性增添一点助力，毫不在乎她的命的人。 黎心又一次看向她身体的哥哥，他在幻界里刚醒来，对上她的眼光有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莫名熟悉的女孩会对他有这么深的愤恨。 举目之处尽是敌人，黎心挣扎着要冲出去帮助金厘，那天空之处翻滚着的身躯，坠落下片片金麟， 让她心惊胆战，仿佛回到了她和他逃离八卦图的那天。 天空惨烈的战斗，凄厉的嘶吼声，还有带着血肉的鳞片…… 那只大肥鲤鱼理应停在水里摇尾巴，露出大肚皮装死，张着嘴吞下她喂的白米饭。 化作人形了，也应该和她继续乱聊天，听她说无意义废话，任她摸他的腹肌，偷偷的笑。 “他会死的……他会死的！”她挣脱不开秋师姐的桎梏，眼看着情景重现， 远处是谁拖着长长的剑尾飞来，熟悉的声音让她僵立当场。 果然来了。 “哈哈哈哈……竟然逃到紫霄剑派内，不过既有纯血真龙，不如两只都做本座的辇奴。” 中年男子袍子飞舞，带领着的弟子们个个拿出法宝，做了在座众修真者都只敢想没敢做的事。 “他疯了！这只金龙便罢，百梦宗主是他能动的嘛！” 纯血真龙每一滴血，一缕毛发，都是极品的制药、炼器的上品，他们虽说觊觎不已，到底没敢真的动手。 传说中早已飞出此界，抛弃了他们的纯血真龙竟然一直存于世间， 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实力。 正摇摆不定，犹豫着要不要众人一起去围攻巨龙，苍老的声音嘿嘿一笑，“老子还在呢，就打我小徒儿的主意了？” 看似放荡不羁不修边幅的小老头子，表情认真，“一个个都给老子站好了别动，让他们打，不然老子的剑不饶人。” 第385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49 385-49 地面剑拔弩张，人心浮动。 天空一大一小两只巨龙，打的毫无悬念。 百梦宗主是一只存活不知多少年的真龙，身体强壮，力量充沛。 她头上的双角长出骇人的弧度，双目摄魂夺魄，眼中险山恶水，紧盯着金厘那一身耀眼的金鳞。 她的鳞片紧密有光，爪子强健，随时都可以将他的皮剥脱下来。 她也正好刚刮下他些许鳞片，不足以杀了他，却对他造成足够的伤痛。 “还是太弱……” 尽管她的族群都已离开此界，她已经千万年未见龙族新生是何种模样，但是龙族的骄傲觉得，总归不会这般脆弱的。 鳞片轻轻一拨就掉，难道他也是个残缺的？ 那就枉费她的一番苦心了。 “真是让您失望了，是您非要我此时化龙，若不合您的意，尽可以杀了我。”金厘身体金色与红色交织，虽痛到颤抖， 也不愿意放弃争斗──他知道她一定不会杀了他。 她等了这么多年，曾经化龙的妖尽数死去，她冷眼看着他们从挣扎化身到死亡，也只有他能勉强入得她的眼， “是您让我等妖有机会化龙，也许我不该质疑──可是您究竟要做什么。” 传说纯血真龙是接近半神的存在，集天地灵气，与世间万物同频，有直接的影响力。 他们在历史上曾经有极为旺盛的族群，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们渐渐消失，世界的灵气也骤然减少，许多年未曾有修士飞升的消息。 在他成功化龙的时候，金厘对世界的感悟多了几分，自然也追寻到了他化龙契机里，有她的痕迹。 是她让妖可以化龙，是她影响了世间的人类的意识，是她纵容人类豢养妖强制成龙。 “即便我化龙也与你们相差甚远……为何非要让世间有龙。”金厘被她造成的伤痕慢慢的愈合，然而百梦宗主不停，蜿蜒的身体遮天蔽日一般，连带着他们四周的空间都几近扭曲。 对她来说，这个世界都太脆弱了。 “我的族群已经远去，我要跟上他们的步伐。如今是离开的时候了。” 她的力量已经到达这个世界能承受的极限，为了不毁了世界，她已经尽量让自己沉睡。 金厘早就知道她要离开，但是和逼着他化龙又有什么关系呢？ “您可以离开……没有人可以阻止你，连天道也不行。” “我如果走了，这个世界会崩溃。”银白的巨龙一双大眼低头看向地上的人群，还有在他们不远处，被她利用的、愚蠢的人类。 复杂的世间啊，有美好也有赃物，她虽说也要和族群一样抛弃这个世界，但是她不忍心毁了他们。 “我们与此界灵气相连，一旦离开，平衡被打破，山川崩裂，天地倒逆。我需要一个真龙的存在。” 而由此界妖化成的龙，便是一个过渡。 他活着，便可以支撑着世间灵气循环的平衡，而她也可以放心的离开。 但是人类的贪婪永远都在，由妖化作的龙无法拥有她的族群完美的身躯和力量，所以需要她的锤炼。 哪怕不会成为和她一样强大的真龙，也须得压得住世间的修士。 因为他必须活着。 她打破了他本来的命运，只有他化龙，才能保证必然能代替她。 “如今还不够……你的内丹回归本处，才能得到完整的力量。” 第386章 修真废材和锦鲤50 386-50 黎心看着金厘身上脱落的鳞片揪心不已，而天上的俩龙也将目光转向了她，无视修真者的聒噪和觊觎。 心里一阵惊悸，强大的压力排山倒海，金厘的声音里带着凄厉，“别碰她──黎心！” 他从天空落下把黎心握在爪子里，秋师姐打眼一瞧宗主，捏了捏手心没动手。 “黎心？”她身后一名年轻的弟子小心的问道，“她是……黎心？” 秋师姐红纱浮起，瞥了他一眼，“我百梦宗内事务，和你无关。” 年轻的男子抱歉道，“我只是……有一妹妹也叫黎心，想知道她是否是她……” 他上一次见到他无法修炼的妹妹，还是她幼时，算算时间，现在也是少女，应当是她的年岁。 “家妹多年前失踪，父母都很着急，还请秋长老转告，可否让她见我一面。” 他想起那个少女频繁以熟悉又陌生的眼神看她，“她身体不好，怎能卷入这般大的是非之中……” 秋师姐仰着头脸也不转，“我家小师妹确实身体很不好，对于她的过去她很少提，不过，她可没说过她有个这么忧心她的哥哥……” 女人的嘴角勾起一个美丽的弧度，眼里含着讥讽，“我倒是听她说，父母为了她哥哥修炼造成的伤，把她卖了换药呢。” 她眼神不客气的上下打量，“啧啧，你看起来旧疾未愈，可是特意来此，寻觅医修的？” 男子的脸白了一瞬，回想起家中之事，很快就理清了思绪，这时再看天上的双龙争斗，又有了不同的想法。 那是黎心！是他的妹妹…… 如果面前秋长老所说属实，那么她必然恨他。 她如今在那只金龙的掌心，在战斗的中心处，以她那不能修炼的身体，又怎么能抵抗的住战斗的余波？ 黎心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金厘给逮住了，她虽然被他的爪子抓的稳稳，但架不住太高啊！ 两只龙打架为什么她也加入进来了？ 她越看，却觉得与其说是打架，更像是年长的银白巨龙，在逗着初生的龙玩儿。 玩闹中免不了的伤，不致命，反而让金厘越战越勇，其凶狠样子，倒是真的越来越有银白巨龙的威势。 也许……这是他们本族的打闹？ 黎心专心看向金厘的眼睛，泛着血丝，杀意十足的样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关注，抽空把她抓到眼前，眼含疑问。 得了，看来你没有生命危险，黎心伸手摸向他的大鼻子。 “算了，时间到了。” 银白巨龙身上的鳞片反射些许紫电，天空中的气息突变，天外打开了一个极深的通道，正在召唤着她的名字。 她一尾巴甩在了金厘的身上，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金厘闷哼一声，黎心仿佛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心头一惊，“怎么！” “没事，”金厘稳定住爪子的力量，尽量不伤害她，“很快会恢复的。” “我龙族初生，哪一个不是历经战斗，伤痕才是永恒的荣耀，是你力量不断进步的证明。”银白的巨龙乘着紫电， 最后看一眼她诞生的世界，也是禁锢她万千岁月的牢笼， 而今有了锦鲤化龙来替代，她终于自由了。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第387章 51 387-51 走了？ “这是……飞升了？”黎心被雷电吓得不行，宗主的离去声势浩大，仿佛天地间都能听到的不舍，在做出挽留。 金厘在云层中把黎心护的紧紧，解释道，“不，她只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往别的虚空。” 从某种程度上说，和人类理解的飞升差别不大。 他低头看了眼人间乱象，那群人类的眼中满满的欲望，恨不得立刻将他剥皮抽骨，制药炼器。 他的师傅还在兴致勃勃的和人打架，余白衣的身边站着个美貌的妇人，沉沉的眼神把他当作了傀儡。 余白衣已经完全在她的掌握之中。 被百梦宗主殴打出的伤在迅速愈合，身体内的血液沸腾着，萦绕着满满的生气，让他浑身充满不尽的力量。 原来成龙的最后一步，就是要经受住成年巨龙造成的伤，以伤痛来激发出龙血中沉睡的力量，完成进化的最后一步。 好处是他现在确实精力充沛，战斗力十足，坏处是他的对手已走，满腔热血没处撒，浑身躁动的疼。 在此时他的爪子里还有个不安分的姑娘，在够着身体扯他的胡须，“现在做什么？我们要下去么……” 下去做什么，被围攻么？ “不，我们走。”金厘握着她的手恢复了人形，手臂环着她的腰，在她好奇的眼神中掩下目中的暴动情绪。 黎心回头看他，恍若隔世，他如今不再是大胖鲤鱼，但是又似乎还是金厘，问一句确认，“你还是金厘，对吧？” “嗯，你要摸肚皮么？”他捞着她的一只手伸入他的衣服， 黎心别扭的清嗓子，“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 她知道他人形没有锦鲤时的大肚皮，而且她也注意到，化龙后连没有大肚皮了。 金色的龙肌肉强劲，除了看起来比宗主小了些，旁的也没有差太多。 “我们去别的地方……你不好奇吗？”他问着话，能猜出她的心思，因为那只手还贴着他肚皮呢。 谁能不好奇呢，他是龙诶…… 宗主太过威武，她见到了只有战栗和敬畏，但是金厘的话，她好想扒着他仔细地从里到外的瞧。于是他带着她跑路，黎心开心的很，“去哪儿？你的鳞片呢？出来瞧瞧，金色还怪好看的…… 你不是只花鲤鱼吗？怎么会是金色了？突变基因？” 她絮絮叨叨好多问题，金厘圈着她腰的手臂越来越紧，下巴贴着她的头发，尝试着叫她的名字，“黎心啊。” “怎么？你的角呢？感觉冒出来会好看些，别收着嘛！” 她的目光从他的额角落在双眼，被他的眼神定住了身形，不再说话。 他有话要说，还是很重要的话。 黎心心里咚咚出声，耳膜震动，“你……怎么了。” 金厘试探着凑近了唇在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问她，“我的元阳，要不要？” 这几个字太过震撼，黎心一时间脑子接收不过来，还理解不了，“什么？” “我是说，大补的，我的修为和元阳，给你要不要？”他一本正经的问，动作克制却又含着诱惑。 见黎心脸上渐渐红了，正要笑，她揪着他的衣服仰着脸，双眼亮亮的， “为什么不要？！不要白不要诶！” 第388章 52 388-52 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是否在无尽的时间里，互相纠缠。 每一次的相见都是新的触动，被遗忘的记忆无法再翻起，却总能带着你我走向彼此。 “有时候觉得应该认识你很久了，可是偏偏，脑子告诉我不是。”黎心没有问他要带她去哪里，知道自己在胡乱说话， 但希望他给予回应，“胖鲤鱼，我们这样进展太快了吧。” 她才不是个喜欢乱来的姑娘，她明明只是嘴强啊！ 金厘意识到了她的退缩，回想百梦宗主好似对他了解极深，心下有猜想，只是无法确定， “也许我们确实早就认识，只是忘记了。”他开玩笑的把她搂紧了些，眼里却是认真，“你要后悔？” 倒也不是…… 黎心纠结道，“我们还没有经历小鹿乱撞，感情升温，还有……”她没有过任何感情经历，但是过程好像不对啊。 最主要的是，她没有信心，她是真的喜欢他吗？还是……沉迷美色什么的。 “怎么没有？我有的，”他认真的样子分明是在控诉她，“我们初见之时就认定你，在八卦图上的日子我记忆犹新，你也是吧？” 黎心眼睛眨了眨，不敢说自己在百梦仙宗的岛屿上，时不时会忘掉他…… 若不是他在她眼前沉入水底，若不是他强制她吞了他的内丹，秋师姐告诉她，有人费大力气为她打通了身体的经络， 往后可以顺畅的修行，不再受阻碍。 而且属于他的内丹更有利于她修炼百梦仙宗的法术。 “你的内丹要不要拿回去……”黎心有种自己是渣女的感觉，不希望他付出太多， “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化龙，往后的日子怕是艰难，那回你的内丹实力会更强一些吧？” 金厘眼睛往脚下飞速而过的山川河流瞧过，下意识的寻找着灵气浓郁，无人知晓的偏僻之地。 他选定了一处山林间的清潭，拉着她下坠，一缕水流从半山飞下，在半空化作水雾，只在水面留下点点涟漪。 金厘落水便惊的水中的鱼儿极速逃离，他化作半身，清澈的水下，那长长的金色尾巴悠闲地划着水，荡起层层的波浪。 仿佛回到了最初，只是不再是精致的灵泉池，而是荒野之中，野趣横生之处。 不是任人观赏，被人掌握的宠物， 如今的他彻底自由，和此间的草木生灵融为一体，更加生动和……诱人。 黎心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不放在潮湿的他身上，拉回思绪问他，“内丹……” 金厘此时才不想管那些，把她拉下水，尾巴在水里撩拨她的衣服，笑的荡漾， “既给了你就是你的，送出的东西怎能要回。你若是担心我的日子艰难，我们努力提升修为便是。” 他意有所指的问她，“白衣剑尊夫人的过去里，媚门之中可有能迅速提升修为的法子？” 这不是废话么？明知故问。 黎心一巴掌拍到试图卷上她腰的尾巴，扑到他身上要把他压到水里去，恶狠狠道， “小小弟子想要做我的炉鼎么？就算把你吸干修为，陈尸当场，这么偏僻的地方，谁也不会知道。” 金厘放开双手，顺着她的力道倒入水中，尾巴如愿卷上她的腰，带着她一起， 而黎心在水里撅起嘴往上浮，金厘立刻缠上来，凉凉的唇触碰她的， 她一有松动的意思，便趁虚而入，哪怕已经带着她浮上水面，也纠缠不休。 他在无声的引诱她，来呀，来呀。 第389章 53 389-53 她只是定力不够，怪不得谁。 黎心被他在潭里黏的紧，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多旺盛的精力，没完没了。 她仰躺在潭边的石头上，水中的部分身体缠绕着暗金色，在水波里明明灭灭， “我觉得可以了。”她有些累，但是腹中一团暖暖的灵力撑的她有些慌，在源源不断的提供力量，让她缓解身体的疲惫。 金厘被黑发覆盖的腰背上，金色鳞片闪烁，清清浅浅的水波荡漾，他不慌不忙。 她发出的停战要求他假作没听见，撑着脸垂眸，眼眸还落在她的唇上，跃跃欲试。 一只洁白的脚抽出尾巴的禁锢，先是踩上他的胸口，在他压低了身体要吻她的时候， 又无力的落下去，勾住他的黑发， “我说可以了，没听见嘛！”她觉得自己都突破底线了，荒郊野岭的…… 元阳到手，至少给她点时间炼化吧？ 她真的不是那什么无情，中场休息不懂吗？ 金厘不声不 响的样子她心里没底，不说话的他跟变了个人似的，明明眼里满是她，却无端让她害怕。 表情温柔，动作坚定又不允质疑，金厘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冷不冷？我抱你起来？” 冷个屁啊！大家都修炼过了，谁还会怕冷怎的？ 黎心斜着眼瞅他，男子黏黏糊糊的笑起来，带着些许不可说的请求，“要我抱抱吗？” 明明就是他在求抱，还偏要来问她？！ 瞧瞧，身子都压低了。 黎心无奈的伸手环过他的脖颈，被他搂着起来，眉头微皱小声控诉，“放开些，我不太舒服。” 别的话他可以假装没听见，这句话一听，金厘立刻就把尾巴收了， 抓住她的手腕就要探查她的灵力经脉，“怎么了？是我太孟浪？哪里不舒服？” 他知道人类的身体构造会不一样，而且她以前身体确实不好，他也不知道她在百梦仙宗修炼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他若是不小心伤到了她，也是有可能的。 黎心甩手不让他查，狠心地要爬上岸去，“我自己调理一下就好了，很快。” 金厘乖乖放手，见她脸上没有痛苦的神情，大概猜到了她不过是找了个借口要脱离， 脸色暗淡了，跟在她身后嘟囔，“也不必急于一时……哪有这么快用完就丢的。” 才刚刚柔情蜜意过了，她转身就收拾好要打坐入定，金厘委屈的不行，怀疑自己的魅力被无视了，心情郁闷。 而黎心最后睁眼安慰他，“等等啊，很快。” 很快…… 金厘“哦”了一声，裹上衣服蹲在她的身边，看她运功慢慢的修炼， 从日落到月升，天空升起烈阳，鸟声此起彼伏，身边好不热闹。 她真的进入忘我，把承诺给抛弃了。 金厘心中的激动荡漾到底，还是看着她不愿打扰，只乖乖坐着为她护法，到底还是听她的话。 建设你身边开始觉得不对吧开审开始觉得你的吧开始觉得不对吧开审不对吧可能细胞白血病 第390章 54 390-54 黎心再睁眼时，入目所及的金色亮的刺眼。 某人化为龙形把她绕了她一圈，耷拉着眼瞧她。 他身后的瀑布洒下水滴，湿润了鳞片，黎心伸出手好奇的顺着鳞片生长的方向摩擦，心底浮起了小邪恶， 手指撬起一片鳞，看见根部粉白的肉。 龙身微微晃动一下，肌肉绷紧，被她扣起的鳞片回缩，她松开手，轻抚着安慰，“对不起对不起，疼不疼？” 金厘鼻子从她的身后蹭了下她的头发，好似在说，你可终于想起我了。 他那心中的澎湃和激荡被中途打断，她一盆凉水给浇了个彻底，金厘无奈的很，想知道她说的能不能做数了。 看她那样子，大概是忘完了的。 黎心不习惯他如今的样子，不妨碍她眼里的欣赏， 当一只看似凶残的巨兽温顺的趴在你的面前，随你抚摸他的鼻头和牙齿，心中升起的诡异满足感，足以消散她的陌生。 龙的鳞片和锦鲤的鳞片有差别吗？ “挺好看的，”黎心不吝惜她的夸奖，“你成为龙了，我以后可以乘龙飞天吗？” 她幻想着美好的画面，不过很快就拉回了现实，“走之前也没跟秋师姐说一声，我得先回去……” 然而眼前水雾弥漫开，金色的身躯暗淡，一双手臂把要走的她拉回，低低笑到，“不急，让他们乱去。” 余白衣的事还有的解决，紫霄剑派关于他的身份问题，想必他的师傅会有应对。 百梦宗主“飞升”，没有人会敢找秋师姐的麻烦， 他自私的很，在他眼里当前最重要的除了她，再没有别的了。 黎心也不在意他的黏糊，任他调整她的姿势，严丝合缝，只是提醒他，“那个老道要来抓你，眼见是不死心的，躲也不是办法，不然……” “嗯，待会儿就去杀了他。”他顺口就接过话来，漫不经心，暗示意味极浓的一吻在她的唇边， 黎心觉得他敷衍自己，被他的手压着腰的时候一爪子挠向他的背，“我在和你说正事！你、啊！” 他眯着眼睛在她的耳边哈气，“我们做的也是正事。” 化作龙身后，他所有的感官都在放大，如果说以往还想循序渐进，现在他只想和她共沉沦，就像没有明天，仿佛这样能让她的在乎多一些。 她是个容易心软的、不会拒绝的人类，他抓住了她的一点在意，就要把它扩大化， “黎心，你喜欢我吗？” 多重复，多确定，总有一天，她会认定，他对她也很重要。 他一手固定住她的脸，额头相贴，呼吸交融，双眼对视，靠的极近。 她的表情都是因他而起，是痛苦还是快乐？金厘不依不饶的问，“你喜欢我吗？” 他不介意是因着美色还是别的，他想确认她的心，“往后的人生，和我一起，可以吗？” 黎心想咬死他得了，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 这个世界在乎她的人除了秋师姐就只有他，最重要的是，谁还能比他对她更上心呢！ “那好，我们立血誓契约，”金厘轻啄她的下巴，语气酸酸的，“没有红衣，这个一定要有。” 第391章 55 391-55 此时的紫霄剑派里，玩世不恭不修边幅的老头子和一个中年老道打的难解难分，天地无光。 两个人的实力相当，谁都赢不了也输不下，旁人无法插手，只能躲得远远。 而他们战斗的原因，都是为了一个人。 “你我同等修为，真要撕破脸皮，谁都没有好处！”中年男人甩开大袖，其上八卦阵图蠕动着挣脱开， 而后被一抹剑光劈开一道口子，矮小的老头儿一脸怪相，哼道，“早看你不顺眼了！他们怕你，老头儿我才不怕！ 你要去找我小徒儿的麻烦，可见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休怪我不客气！” 小徒儿？ 中年修士冷笑一声，“那不过是一只鲤鱼妖，吃了我的灵泉和灵草无数，才养到化成龙，他合该是属于我的！” 那只鲤鱼妖趁乱逃离，他虽然没有大肆寻找，但不代表就能容忍他另寻庇护。 “紫霄剑派最重脸面，乃正道之首，什么时候允许妖类入门了？！”他不怀好意的笑道， “余白衣娶了个媚门弟子，自己也修习媚术以增修为，而你和妖类为伍，为区区一只鲤鱼妖与同修士为敌， 紫霄剑派就不怕受人耻笑，往后再难立足吗！” 都是半步飞升的实力，谁不知道谁？这老头子定然是觊觎那只金龙，想要独吞而已。 他养了这么多年，一朝化龙，就算无法将他当作自己飞升的基石，但金龙的肉体，他是必然要分一杯羹的。 “他现在可不是妖，修真之人何须在乎虚名？老头子我把他捡了来，教他术法，他叫我一声师父，我就得护他一回。” 矮小的身体腰背挺直，依稀见得他年轻时候的风采，“你们年轻人走歪路，真是不懂尊老爱幼。” 徒有修为自称正道，却胡作非为，胆大包天， 百梦宗主飞升前与金厘的打斗他看在眼里，那哪里是打，分明是长辈对后人的传承， 以他的修为能参的半点天意，猜测真龙之事也许并不是眼中看到的那样。 “你多年未飞升，难道要阻我等的路？独吞金龙，你紫霄剑派可吃的下？莫要撑破了身子，得不偿失！” 中年修士执迷不悟，反复施压，倒是老头子烦了，一剑压下去，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他现在可不是你以前硬造出来的假龙，可以任人处置的，你觊觎他，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老头子逼退了中年修士的八卦图，“百梦宗主避世多年才走，必有深意，这世间存有龙身，对整个修真界也有益处， 你自私自利，也该收敛收敛了。” 笑话！ “我手里出去的妖，我自有办法处置，你不插手，他必是我的奴隶。” 他长须飞舞，姿态傲然。 此时他的身后响起男声，年轻轻朗，“你说的奴隶，可是我？” 他的发声震撼了两位顶尖战力的老者，老头子先是一惊然后笑起来，“哟！小子！回过神了？” 中年男子立刻打出阵法，手中长剑举起，“来了正好！” 第392章 56 392-56 金厘显然不是红山老祖曾经斩落过的伪龙。 他在被百梦宗主殴打的过程中得益甚多，每一个初生的真龙都要接受战斗的洗礼，他已经完全受过了， 身体的强悍接近了纯正的龙族，根本不是那些被红山豢养后强行化龙可以比的。 这让中年修士红山十分不悦。 “区区一只锦鲤……”他当初在深山水潭里抓住这一只锦鲤的时候，他实在平平无奇，本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还不如那只蛇妖有用，在他寻的灵泉里吃的痴肥，也半点儿没有要化龙的迹象。 谁能猜到快要被舍弃的锦鲤，一朝逃脱之后，会比他豢养的其他妖类更成功的化龙呢？ 金厘的身躯似乎大了一圈，金色鳞片光华闪烁，对红山老祖的一系列攻击尽数接受后，依然未在身上留下痕迹， 这才是龙吗？ “你的手上死了多少妖族，今日我这区区锦鲤，就要取你性命。”被百梦宗主殴打，换来现在对龙身力量的自如运用， 为避免给紫霄剑派的师父引来麻烦，金厘没敢用剑法，而是直接用强横的肉身来对抗。 红山对他造成不了半点伤害，反而被金厘的尾巴扫到，本命长剑断裂，腰腹也如同断裂一般疼痛。 他想暂时休战，可惜对方根本不像修真界的人类一样，会遵循规矩。 这只金龙，是真的要杀他。 “你若是杀了我，不怕成为修真界公敌，无处容身吗？！紫霄剑派自诩正派，可容不了你！” 红山慌不择路，衣袖上的八卦图挥手便洒下，满布天上地下，企图把金厘困在其中。 金龙游动，恍若入画，红山一个虚晃便纵身往下方极速坠去，金厘定睛一瞧，那正是黎心的方向！ 那傻姑娘还仰着头看他们呢！好似没发现红山来了。 金厘直追过去，将将要追上红山，大嘴张开，利牙森森，就要咬下红山的半边身子， 谁知黎心好似突然醒过来一样，侧脸一瞥身边退后半步的黎天赐，手里的水雾幻界圆球往扑面而来的红山脸上一砸，让其身形一滞，坠入了怔忪之中。 金厘立刻更改姿势，把她咬在舌尖，爪子抓住红山，不等他反应过来，便用力将他压成了肉饼。 “……”黎心揪着金厘的一只尖牙无语，皱着脸吐槽，“不嫌弄脏爪子啊……” 落在山顶的金龙闻言，把爪子里的尸体扔掉，往地上反复摩擦，蹭掉血迹。 渐渐化作了人形，一手搂着她腰，一手还在捏吧捏吧，生怕还沾着什么。 黎心掏出手帕给他，金厘握住了不舍得用，指尖浮起水雾，待清洗干净了才把修长的手掌伸到她的面前， “看！干净了。” 白生生的掌心纹路清晰，黎心抽出他附在自己腰间的手里攥着的手帕，死命的擦。 金厘悄悄地把她往怀里拢了拢，轻声问她，“你刚刚那个是什么？百梦仙宗的术法么？” 他好似没见过，为什么能突然之间让红山停住，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但足够他把人捏死。 “我修为不够，也才刚悟出来。等我足够强大了，就会像宗主那样，拉着人进入幻界。” 她如今能撑起这样小小的一团，充其量也就能让人的思绪停顿那么一秒， “如果不是有你给他压力，他不会这么容易中招的。” 金厘不吝惜的夸奖她，“已经很厉害了，你以后会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修士，谁都比不上你。” 乱讲，胡说。 明明知道他在哄自己，黎心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笑起来，揪着手帕真心实意的对他说道， “谢谢你，金厘。” 是他帮助她疏通了身体的经络，带她逃离了八卦图，送她进入百梦仙宗。 她曾经不知道他为何愿意做这些，如果说这就是因为喜欢，她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她也许永远不会像他对她那样对他。 “我接受你的谢意。”金厘的掌心再一次在她面前摊开，在俩人的注视之下， 掌心破开一道细口子，浮起的红色带着暗金的血液，在掌心的上方勾勒出一幅画。 “可是单单是谢谢可不够，”他压低了身子，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与她的耳朵似触非触， “血誓婚契，与我同生同死，永不分离，愿意吗？” 成形的血液勾勒出复杂的血誓，比余白衣的那一手血誓要更复杂和坚定，他的眼光落在她思索的脸上， 鬼知道他有多慌。 不是他强势，而是若不趁着她对他生出些许感情的时候，把关系确定下来，他怕她修炼着修炼着就把他给淡忘了。 有了血誓婚契，她就再也不能摆脱他。 面对他的执着，黎心好似思考了很多，也或许只是接受了自己的人生里也许必须有他， 慢慢的伸出手，顺着他血液画出的血誓，复刻出了一份同样的浮在掌心。 不等她落下，金厘手掌抬起，不容她后悔的，包住了她的手， 两人掌心相贴，血誓混合交融，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指，深入骨髓。 这算是再也不能反悔，不然折修为，坏道心，不折损自己便不能脱离。 金厘是决计不会后悔的，他只怕黎心会悔。 他克制不住的轻吻她的侧脸，两人交握的手心紧的不留一丝缝隙，眼见他的吻有要换地的趋势，黎心后肘推他， “别闹！办正事！不许说这就是正事！” 可是对他来说，这便是最正经的事了。 这世界纷纷扰扰，化龙之后仿佛世间万事万物都如此渺小而无趣，只有她是鲜活且生动的。 什么宗门什么人心……都不值一提。 他现在只想拉着她回水潭，试试她的修炼到底能撑住她多久的体力。 此时紫霄剑派内，一身破烂的老头撑着脸一脸不虞，嘟嘟囔囔， “这小子……不会把老子忘了吧？化龙了就不想当老子的弟子了？” 秋师姐落在他的身侧，红纱裹身，和老头子看起来格格不入， “依我看，他们俩人大概有的忙，您就别操心了。年轻人嘛！” 对，年轻人嘛。 第393章 末世1 393-01 毁灭吧，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人类了。 黄沙满地，尘土飞扬。 目之所及荒凉的毫无生机，太阳无情的炙烤大地，要把地面上所有的生灵尽数消灭， 包括人类。 什么是末世？ 是人类为了各自的利益自相残杀，启动了祸及全球的自毁武器？ 还是实验室内的高致命病毒外泄，感染全世界人类，以至于大批活死人与现存的人类争夺生存空间？ 还是天气出现了科学无法解释的改变，气候成了恶劣到极致的情况？ 如果全都集合在一起了呢？是什么？ “人类的命运，就像地球上无数个称霸的种族一样，最终还是落到灭绝的结果。” 狼狈的且瘦弱的科学家驾驶破车，带着一个棺材一样的培养仓，在大地上狂奔。 他要逃……可是他怎么能逃脱变异人类战士的追捕？ 他只是这个末世里最弱的，毫无自保能力的科学家。 前方建筑倒塌下的钢筋从黄沙里伸出，博士本就紧绷的神经没反应及时，车轮撞上，本就破旧的车辆无法保持平衡， 连带着他和后座的培养仓滚落下地。 黄沙缓解了坠下的力度，博士来不及查看自己的身体有无受伤，连滚带爬的奔向被压在破车里的培养仓，欲哭无泪。 浑浊的液体内，一具身体在其中浮沉，看不清面容，了无生机。 身后人类的脚步声不紧不慢，一身迷彩的男子戴着整齐的眼罩和口罩，没有露出半分皮肤，身上挂着枪械和刀具， 冷漠的警告科学家，“放弃抵抗，跟我回基地去。” “不……不能回去！现在的人类已经没有未来了！你明白吗！”博士在头罩里的声音闷闷的，嘶哑着吼道， “你们这群没有脑子的蠢货！还看不清形势吗！如今仅剩的人类，根本无法再支撑起文明！” 迷彩服男子面罩下的唇微动，想反驳也没有理由，只能机械的重复命令， “d博士，你私自带着试验品逃离基地，这是违法行为……” 违法？人类都快没了还有什么法！ 博士歇斯底里的吼道，“不走难道留在基地里，被你们这群没脑子只会打架的蠢货炸成碎片吗？！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们还在打！还在打！” 他焦躁的走来走起，恍若一头暴躁的老年狮子，对着新生的狮王释放属于自己曾经的威力， “末世之下还要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人类就该灭亡！我们都应该给地球上的每一个物种陪葬！” “不，基地的暴乱很快就可以压制下来，博士，你是如今为数不多的科学研究员，这个时候你怎么能逃呢？” 科学家应该带着人类走向新生不是吗？ “压制不了──你真是天真，我们完了。”博士瘫坐在地上，忍不住嚎啕大哭，“气候还会继续恶劣下去，人类根本无法适应越来越可怕的天气， 我们最终会像恐龙一样，消失在地球的历史里…… 我们聚集了所有变异人类的基因，想要为人类一个适应地球的可能，你要是阻止我，我们真的完了……” 第394章 末世02 394-02 年长的科学家的话，是可信的。 许麟从来没有如此庆幸，他那个时候鬼迷心窍，违抗命令，放人离开。 基地，果真没有未来。 人类最后的堡垒也随着争斗而破败，本就所剩无几的资源被恶意争夺，无辜的普通人失去了一切， 在越来越可怕的辐射下，高温中，还有失去的水源里…… 还有基地外，闻着他们血液味道的活死人丧尸的包围下， 脆弱的基地围墙如同人类的命运一样，以摧枯拉朽之势，败得毫无悬念。 他能做什么？ 许麟是变异的战士，有强大的再生能力，无论多严重的伤也能迅速痊愈。 他冲在了抵抗丧尸的最前沿，枪没了子弹就抽刀劈砍，刀刃卷了就徒手撕碎。 他不会死，不会感染，不会饿，也不会累。 可是当他脚下堆满了尸块，回头时身后根本没有他为之战斗的人类时，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存活的意义。 都死了…… 基地所有的人类，还有以人类为食的活死人丧尸。 天地寂静无声，大片的尸体里唯有他站立，他跌跌撞撞的在基地里一间房一间房的搜索，永远毫无声息。 最后在沾满了血迹的谷仓内，发现了躲在仓库里的小孩， 正要去救人，却看到他身上被丧尸嗜咬的痕迹，小孩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白雾，对着他龇牙咧嘴。 许麟站着脑子里一阵空白，看着他僵硬着四肢爬过来张口咬他，颤抖着手扭下了他的脖子。 他不是人类了 世界上没有人类了吗？ 他四顾茫然，仰着头痛苦嘶吼出声，响彻云霄。 可惜没有生灵看到他的悲痛，阳光晒在身上如同酷刑，连鸟儿与昆虫的身影，都再也不见。 这才是真正的末日。 基地是最后人类的聚居地，基地没了，人类也没了。 为什么他还活着？ 他明明看到丧尸的手穿过了他的胸膛，明明看到手上血肉模糊，身体被咬的不成人形。 为什么他还能再生，恢复如初？ 如果人类灭亡，那他活着，有什么意义？ 他坐在基地的中央，在满地的人类遗骸陪伴下，静默无声，等待世界宣判他的死亡。 可是他死不了。 能完全适应地球的新人类？ 他的脑子里突然跳出这样的词语，难道就是他吗？ 后知后觉，这个世界上还有博士，他放了他离开，那么也许他们都还活着？ 还有人类！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许麟终于提起勇气，在无边的尸体中寻找可用的工具，准备去寻找，他自己留给人类的另一个希望。 博士的研究室，在哪里？ 他未曾留下信息，但是世界虽然大，他总能找到的。 许麟从绝望到重整希望，又握着那小小的希望，在世界上一点点的寻找博士的下落。 离开了基地，地球上只有无情的荒芜。 恶劣的自然环境无法伤害他，可是失去了植被和动物的世界，连食物也没有了。 许麟不停的行走，没有食物就只能饿着肚子，逐渐消瘦。 从高大身躯的男子，消瘦到几近骨架一样，如同游魂，过了多久？ 他已经记不清了。 没有生机的地球似乎只剩他一个生命，没有人与他说话，没有生命给他回应。 无边的寂寞排山倒海，绝望的情绪无法抑制。 只有不知生死的博士是一个渺小的希望──也许他在某个实验室里，和他的实验品一起活着呢？ 那他就不是一个人了。 可是他怎么也找不到，那希望随着漫长的时间一点点消逝，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倒在了路上。 仰望着灰暗的天空，聚集的风暴即将带来又一轮的肃杀， 本就没有生命的星球暗淡寂静，只有他一个活人，却宁愿死去，好过这无边的寂寞和绝望， 让他的心千疮百孔，让他的大脑麻木无情绪。 他千万次的重复着，我为什么还不死？ 失去了行动的动力，许麟瘦的如同骨架一样躺着再也没有起来。 他无望的看着天空，如同活着的尸体，无知无觉，任沙子拂过，雷电劈下， 或者是带着腐蚀性的液体从天空落下，将他侵蚀成筛子一样，没多久就又恢复原状。 只有活着。 眼里的天空在变，也许时间按下了快进，他无知无觉的躺了不知道多久，连时间也无法杀了他。 哪怕世界在死亡中又诞生了一点生机，空气里终于有了一点潮湿，他的身边开始有细小的地下生命在孕育， 从无知觉到啃食他的肉体，把他当作孕育生命的温床。 他和世界的石头和沙子融为一体，在他的身上慢慢有了新生命，是一只蠕虫还是一株幼苗？ 谁在乎呢。 他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情绪。 ———— 地下千百米某处，被严格藏起的空间里，浮在培养仓里的身影突然如同电击一颤， 眉头微皱，眼珠转动，好不容易挣脱开双眼的束缚，却发现自己在浑浊的水里？ 黎心霎时恐惧激起，摸到培养仓壁，拼命的捶打。 没有看到任何人到来，倒是培养仓被她的大力捶出了一道口子，仓里的液体迅速流出， 从最开始的小水流，没一会儿，整个培养仓“啪”一声碎裂，浑浊的液体撒落一地， 黎心无所支撑，落在培养仓的底部，捂着上下身体重点部位，小心翼翼走出来， 身边全是和一模一样的“水罐”，整整齐齐，绵延不绝， 有的能看到沉浮的肉块，有的模糊现出人影，只是一动不动，恍若死去。 她的心里一阵恶寒，水罐下或明或暗的指示灯点亮唯一的道路，通往不知名的前处。 脚踩在地面，落下湿润的脚印，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只蠕虫从她的脚印处爬过，又躲入了阴暗。 黎心在寂静中，从一排排的“水罐”群中走出，走向新的世界。 一个既荒凉又生机勃勃，孤独而绝望的，没有活着人类的世界。 这里是地球？还是未知的蛮荒？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当她好不容易爬出地面，看到高不见顶大的异乎寻常的蕨类植物，她脑子里一句“哦豁”。 天呐，不会是恐龙时代吧？ 第395章 03 395-03 彼时黎心已经在如同蜂巢一样的地下建筑里，找到了合适的衣物，虽说看起来质量欠佳些，好歹可以蔽体。 她不敢回头瞧“水罐”里的都是什么，一路上建筑破旧，屋顶电线裸出， 还有巨大的机器──那些仪表盘她看不懂，专业的名字她更是一脸懵。 这里趴着几具雪白的骨头，仿佛专注数据，临死前的一秒还在工作。 如今环境是什么样她不清楚，只能暂时留在这里， 黎心翻箱倒柜找了许久都没有食物，迫不得已提着一片金属磨的锋利了，小心翼翼的出去。 看起来外面是森林，总有可以入口的东西吧？ 也许找个地方生火，能引起注意得到救援呢？ 黎心抱着微弱的希望，在四周小心翼翼的探索， 说是森林，其实更多是巨大的阔叶蕨类，它们尽全力伸展着所有的枝条争夺阳光，使得刚爬出地下的黎心只隐约看见脚下的碎光， 还以为被阳光灼到皮肤的感觉是正常，痒痒的有些微的疼。 这里的植物她从来没有见过，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地球上也没有哪个地区还会有这样的植被， 最主要的是，森林里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包括动物。 她仿佛走进了遗失的大陆，她的时间和世界格格不入，难以适应。 没有野外生存经验的她随便采了些嫩叶嫩茎，将就着咬着，她甚至都不确定会不会有毒── 可是能怎么办呢？总不能饿死。 黎心就这样艰难度日，奇怪的是哪怕她找不到食物，也没有饿的难以忍受，她渐渐扩大了探索的范围， 在看似无边无尽的“森林”的深处，她终于见到了些许奇形怪状的生物。 如同车子一样大的黏团状生物，还有从半空飞过手臂长的纤细飞虫，她正惊异间思索地球上有没有这种玩意儿， 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后，一只不明多脚生物昂起了头，比她还高，头上的触角抖动，似乎在分辨她的属性。 好、好大的蜈蚣？ 黎心汗毛竖起，心里无比确定，这个世界……它绝对有问题！ 和一只人那么高的多脚的大蜈蚣要怎么对抗？在她手里只有一片锋利的金属片的情况下？ 她悄悄的后退，不等它做出攻击，飞也似的开跑！ 打不过啊！ 她咬着牙不敢回头，穿过蕨类植物锋利的叶片，脸颊和手臂被打的生疼，身上本就质量不好的衣服被划开了口子，她也不敢停下来查看。 大蜈蚣会不会就在她身后，只等她有停顿就咬掉她的头？ 黎心慌不择路，喘着粗气玩命的奔跑，没注意到脚下凸起的石头，她被绊着站立不稳，整个人向着前方扑去。 完了…… 干枯的树叶间小虫子乱爬，黎心重重的扑倒在地，没来及的站起来，就被手掌下的触感惊异到， 有温度？ 她回头一瞧，身后并没有大蜈蚣追来，或许只是她反应过度，只有灌木丛在晃动着叶子，那是她奔跑时带起的风声。 虚惊一场。 环顾四周，没有危险。 黎心注意到此处的植被要茂盛了许多，甚至连奇怪的昆虫都丰富了，仿佛这里堆着肥料，所有的生物都在从这里汲取营养。 她看着手下的枯叶有点犹豫，但是好奇心占了上风，用手里的金属片一点点剥离开堆积的枯叶，弹开恶心的爬虫， 心脏砰砰跳，仿佛一个天大的秘密就要揭开， 金属片撬起一块儿泥土，那在腐烂的落叶中的，赫然是一只带着筋骨肉的人类手掌！ 没有皮肤，白白的植物根茎扎进了手掌的骨肉里，融为一体，汲取营养。 她看到了细细的血管仿佛还在颤动，一只昆虫收了翅膀落下，张开口器就咬了上去。 似乎是有所知觉，那只手明显的抖动一下，黎心大惊，深吸一口冷气连连后退， “这……这是人吗？”还是什么怪物？ 刚刚那是错觉吧？ 掌心到前臂被地面刮出血痕，黎心撑着身体站起来想走，告诉自己，落叶下应该就是一具尸体，也许已经死了一段时间，这说明她也有危险。 但是走了几步路，又回想起那恍若还活着的颤动的血管，她犹豫一下还是又走了回来， 强忍着恶心和害怕，用捡来的粗茎枝杆，顺着手的方向一点点拨开， 被掩藏在腐烂枯叶下的，果然是一具完整的人类身体。 没有她意料的腐烂恶臭，这具身体如同标本一样躺在地上，除了没有皮肤和一部分肌肉，她甚至可以看到残缺的内脏，颜色暗淡…… 在她的注视下，干瘪粗壮的大动脉微微的颤动，甚至在身体的心脏处，她也看到了越来越明显的搏动， 这具“标本”就像被久旱逢甘霖的鲜花，在她的眼前缓缓恢复着生机──不科学的生机。 黎心喉咙里“啊”字即将吐出又吞下，一步步后退， 她觉得自己够勇敢不怕尸体了，但是这种诡异的景象，在她眼里比恐怖片更可怕，完全推翻了她的生理认知。 这不科学……这具身体是活过来了吗？ 未知的躯体比无边的森林更可怕，黎心一手捂着嘴跌跌撞撞的逃离，不敢回头看那具身体。 疯了……疯了！ 她一定是出了幻觉，这怎么可能！ ──── 他好像……听到人的呼吸声了。 许麟以为自己眼前一片黑暗，无知无觉，已经死去，然而熟悉的属于人类的呼吸声，就像引子一样， 打开了他身体的开关，让他有了被啃食的疼痛。 还有人类的说话声。 他拼命的呼唤身体的机能，感知到似乎有一个人类离自己好近、好近。 快醒来啊。 他身上堆积的落叶被扒出，整个身体重见天日，许麟拼命的想伸出手，向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的另一个人类打一声招呼。 好久不见，我的同类。 可是对方突然逃也似的离开，许麟恢复的视力里只看到了她惊慌的背影，悲哀的伸出手想挽留， 却看到了自己的手掌只有浅浅的红色肌肉和露出的黄白筋膜。 真可怕。 我吓到她了。 可是……别走啊……别抛弃我…… 我一个人太久了。 第396章 04 396-04 多奇怪的生物都没有一个尸体活过来可怕。 这简直是反人类事件。 在她的认知里，生与死的界限十分明晰，活着或者死去都是自然现象， 她不怕已经成白骨的遗骸，也不怕活着的血肉模糊， 但是明明已经不可能存活的身体动起来，这显然超出她的认知了。 得回去……虽然那个地下蜂巢看起来也很诡异，但是好歹比外面安全。 黎心暗自摸索着方向加快脚步，时不时的回头瞧那个“尸体”有没有追上来。 此时在她面前再出现个大“蜈蚣”，她都不害怕了。 而另一边的场景如果黎心还在必然要吓到懵， 许麟缓慢的撑着身体坐起来，腐烂的大片叶子和新鲜嫩白插入他肌肉的根茎，被他慢慢拨开， 有的根与他的骨头缠的紧了，他用力拔出的时候带着部分腐烂的肌肉，十分可怖。 全都处理干净，怕是要花费很长时间…… 他能听到她还未走远，如果耽搁太久，他去哪儿找她去？ 许麟犹豫一刻整个身体强行站立，那些连在身体内的细根他没空拔除，以一副半腐坏的躯体模样，晃晃悠悠的朝着她的动静走去。 人类……除了他之外的，另一个人类。 黎心绕了很久，才发现一个令她无比绝望的事实──她迷路了。 她找不到回去地下蜂巢的路，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出来寻找食物，谁知道会有这些危险？ 明明并不算远，可是她怎么也走不回去了。 高大的植物遮天蔽日，每一处都相似又陌生，她想起自己似乎没有给出口做上任何标志， 也就是说，哪怕她找到了地方，也许换了个方向，她也认不出来。 这就难受了。 黎心站在巨大的阔叶间思索良久，身后草丛里不知是什么动静发出的窸窣声让她吓一跳，马上前进，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 她太大意了──如果找不到回地下蜂巢的路，她就得自己找地方歇息， 天色渐晚，她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森林，会不会有大型的食肉动物，她要怎么保护自己为好？ 黎心强迫自己不要慌，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既然迷路就不能再继续无头苍蝇一样的乱窜， 先寻找些食物，再找个夜晚能保护自己的栖身之所吧。 天暗地很慢，她砍了几根植物的根茎，勉强尝到些甜意，便抱着它们，爬上了一颗高大蕨类叶片的中心， 像鸟窝一般，中心是还未伸展开的嫩叶，毛茸茸的也不刺人。 她折了足够多的叶片铺了一层又一层，然后裹成一个圆圈一样，尽量让外面谁都看不到她的身影。 还在忙碌的时候，外面的叶片之间一点点浮起了细小的光点，就像萤火虫一群群飞舞，美丽的就像童话。 好看……但她知道自然界越美丽的生物，越可怕。 黎心把自己埋在厚厚的叶片里，从露出的缝隙中看着天空无数的星子闪烁， 那是她只在幼时的乡下，才数过的星星。 她自从到了城市，就再也没见过了。 第397章 05 397-05 傻傻的人类啊，竟然睡着了。 黑夜中一个身影以奇怪的姿势走近黎心栖身的蕨类下，他悄无声息，还遵循着曾经的习惯，一手扶在腰间， 那是他挂着武器的位置，方便他随时发出攻击。 许麟无知无觉了太久，即便身体因为异能恢复力惊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完全如初。 只是现在对比他刚爬起来的时候，到底不像个腐尸了。 他的手扶住蕨类粗糙的茎叶，在无数只聚拢的浮游飞虫发出的散光下，看清楚手掌依旧筋肉纵横， 皮肤还未生长出来，飞虫团团落在他裸出的肌肉上，细长的管状喙伸出，吸取他的血液。 许麟挥手把它们惊扰开，抬头看了一眼把自己叶子裹成一团的同类，听着她规律的呼吸声， 叹了一口气，就地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还是别叫醒她了。 她做的临时小床只是看起来安全，却不一定能防住夜间掠食的动物。 他的同类是不是基地里存活下来的人呢？末世人类怎么求生都是基本常识，为什么她似乎什么都不懂？ 不懂也没关系，他就坐在这里，保护人类是他的职责， 等天亮了，他应该能长出一部分皮肤，到时候再与她相认好了。 独自一人多年的许麟无比珍惜有同类在身边的感觉，他的心如同被封存多年一样，再一次活动起来的时候有些迟钝， 但是听到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又莫名的有些感动，破损的脸上勉强勾起嘴角，他幻想着他的同类在醒来后，会怎么和他打招呼。 他以前都是怎么和基地的人们问好的呢？让他好好回忆一下。 “喂，你从哪儿来？今天过的好吗？” “祝你安全健康，饮食部分发的食物里有新鲜的水果，你尝到了吗？” “你好，为你祷告我的孩子。” …… 回忆的时候免不了想起曾经在基地的点点滴滴，许麟那一点开心随之慢慢被痛苦代替， 他眼睁睁看着曾经的家园被摧毁，人类抛弃他而去，独留他一个人，怎么也无法死去。 他生在末世，只能从极少数现存的书籍和数据里，寻找到博士口中关于“璀璨的人类文明”的蛛丝马迹， 人类曾经如此强大，然而到了他的记忆里，却已经被活死人丧尸逼退到聚集在一个个基地中，艰难的存活。 他从有记忆起就和每一个基地里的孩童一样，学习着怎么在恶劣的环境生存，怎么在危机重重的末世里寻找食物，保护自己。 而最高的理想都是一个──保护人类。 他们，都是以这个目的而活着的。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活法，哪怕被博士敲着脑袋说基地的首领已经疯狂，内乱没有任何活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寻找， 博士所说的道路。 这个同类……会不会就是博士他们的后代呢？ 会不会人类还没有灭亡，博士他们已经寻找到，让人类继续活下去的方法了？ 许麟一边回忆过去的绝望，一边抱着希望，时不时的抬头看着他d?d 第398章 06 398-06 黎心现在骑虎难下。 她睡的并不安稳，迷糊中脑子里的警铃拉响，悄悄低头往下瞧，一眼就看到了某个疑似人的人影。 头发跟枯草一样乱糟糟，她总忍不住想起她刚扒拉他的时候跑出来的虫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在里面做窝。 清晨的阳光看起来柔和湿润，黎心不敢乱动，对方悄无声息如同死尸，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像是追着她而来…… 她也希望他是个正常人类，但是…… 黎心瞥到他肩膀上斑驳的恶肌肤，像是刚刚生长而成，嫩红的能看见血管。 总感觉他不正常。 她要不要下去？这个“生物”是活人？野人？ 连身体都不遮挡一下。 黎心悄悄的坐起来，注意着他的动静挪动脚步， 许麟耳朵一动睁开眼睛，先是注意自己手上的皮肤有没有恢复，然后才抬起头准确地捕捉到了黎心的目光。 那双躲藏在她精心编织的窝巢里，乌溜溜的、惊慌的如同小动物的可爱可怜的眼睛。 让人心软。 他眼见着她瞳孔一缩，似乎被他吓了一跳地躲开， 许麟第一反应就是摸上自己的脸，是不是脸上还未恢复，还是恐怖的模样？ 而趁着他自检的功夫，黎心已经看好位置，慌不择路地跳下来， 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啊”一声倒地，捂住脚踝瘫坐着后退，盯着他一幅警惕到极致的表情。 她这是……伤到了？ 经历了末世之后存活的人类，这么脆弱？还比不上基地里那些死去的人类？ 许麟的视线落在她捂住的脚踝，还残存在身体里的生存意识告诉他很有可能是个陷阱，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迈开步子一步步靠近，蹲在她的面前，低着眸子便要拾起她沾着草叶碎屑的小脚。 人类女性，黑发黑眸，身材娇小，面色红润，身体健康，没有经过任何训练…… 以前，基地里的女性是这样的吗？ 他记不清楚，但是基地里的女性极少，为了人类的繁衍他学过关于人类女性的知识，但用不上的知识，总会遗忘。 比如，人类女性的身体可以这么…… 他握住她的脚踝时，心神微动，一抹金属亮光从侧方袭来， 身体本能躲避、缴械、握住手腕、用身体把人压在地面。 一气呵成。 黎心手腕一麻，唯一的武器被人打落，还被握紧了双手给压在地面，整个人屈辱的落在他的面前，抬起脚就去踢他的重点部位。 谁知许麟双腿夹紧她的腿脚，她整个人都被控住了，这才气呼呼地咬着牙， “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干什么？” 三连问出口，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现在看起来更像活人的许麟眼神定定落在她的脸上，一只大掌就固定了她双手，另一只手在她的脚踝处细细摩挲， 寻找她受伤的位置。 可惜黎心不识好意，扭着身躯挣扎，恨不得用头撞他，就是非要挣脱去。 “你们是人口贩卖？竟然光天化日绑架，你知道要判几年嘛！” 第399章 07 399-07 在她的脚踝处没摸到伤，许麟这才认定她确实是做模样骗他，他也不恼，想了无数句的问好， 在这样的情景下好似说出来不大合适。 他一时愣住了。 黎心色厉内荏，“只要你肯自首，我会帮你争取宽大处理，只要你现在放了我，我们一切都好说……” 她态度软下来，眼神示意他握住她的手和脚，“我的脚受伤了，跑不远的，你看你身材高大，何必这么小心呢……” 许麟停顿了一会，在黎心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脸上的皮肤缓慢的生出，这才渐渐显示出他的五官， 她忍不住问出声，“你是人吗……” 人的恢复力能有这么快？还是都是她的幻觉？ 黎心开始怀疑他究竟是不是她挖到的“尸体”，总感觉事情走向有些奇怪。 男人像是尘封太久没有活动的机器，现在还在重新与身体的零部件建立连接，总是慢一步。 他在努力想起如何说话，组织语言，嘴唇蠕动，想牵起一抹笑都十分困难。她的观察下，这个男人只是把她禁锢了，但是至少没有做进一步动作，不知道是敌是友。 而许麟非常艰难的终于说出话来，“没有受伤。” 他的声音很粗哑，像是个老旧机器的发声，黎心“哈”一声想反驳， 移动她落地没注意而拐到的脚踝，才发觉好似真的没有疼痛？ 这是怎么回事？ 许麟放开握住她的手，黎心翻身就要爬起来逃跑，被他一手摁住后背又给压了下去， “别跑。” 这次黎心火了，双手臂撑起身体，折过身就骂，“你到底谁啊！这什么地方也不说，真是罪犯？！给个痛快话行吗？！要赎金还是要去骗人？！” 她自暴自弃的想着，无论如何总比她一个人的好，这个家伙看起来虽然危险但是似乎有点傻，要死就死呗。 许麟看了她好一会儿，似乎要在她的脸上看出花儿来，一字一句道， “地球第三基地，防卫军特别行动处战士，许麟。您是？” 黎心不耐烦的嘟囔，“什么乱七八糟的，谁不是在地球上了？还能去火星不成？”她还是向他说了自己的名字， “黎心，现在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瞪着他示意他把她放开，许麟后退一步低声道，“那你别跑。” 他认真的加上一句，“我不伤害你。” 如今只有我们两个人类，你身体看起来很弱，一个人是无法生存的。 黎心爬开几步来上下打量他一下，转过头埋怨道，“你倒是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我能不跑吗？好歹注意点形象。” 他茫然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黎心扯着嘴角，“你连个衣服都不穿，甩着那玩意儿到处晃，谁见着你不跑啊？！” 跟个野人似的，脏兮兮，还有之前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活人还是死人，起来就吓人…… 这能怪她嘛！ 许麟这才后知后觉低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某个裸着的器官，整个人如同被蒸熟了一样，掩埋在乱发里的耳朵和脖子刷一下红了， 连带着他新长出来的皮肤也迅速蹿红，让黎心叹为观止。 第400章 08 340-08 虽说这个男人看着很诡异，但是好歹看起来像个人了。 活的，人。 黎心的防备心很重，虽然他说自己没恶意，不过荒郊野岭的地方，一个壮实的什么都没穿的男人不正常的突兀的出现， 哪怕他两手空空没有武器，也始终是个威胁。 她虽然没当面说难听的话，抗拒的态度是非常明确的。 许麟虽说无知无觉的当个植物人多年，也不至于脑子也无了，见她乌溜溜的眼睛里对他只有警惕， 他很识相的离她远一点。 别吓着她了。 两个人也不交流，黎心闷着头往前走，一心寻找出路， 不过她没有多少野外生存经验，不知道哪些能吃，也辨不清方向，笨手笨脚的原地打转都不知道， 走回了熟悉的地方，就只会坐着生一会儿闷气，然后用手指在地上写写画画， 等心绪平定了，又重新选一个方向前进。 许麟自从醒来就很难有说话的欲望，他沉默的远远坠在她的身后，观察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 不敢开口，不然就是她一记瞪眼， 虽然她瞪人很可爱了。 她从哪儿来？怎么活到现在的？现如今还有别的人类吗？ 他有好多话想问，但是她拒绝沟通， 许麟在基地里的时候都没有与女性相处的经历，如今更是束手无策，只好跟着她，希望她熟悉他的存在。 只有在夜晚时候，黎心才不抗拒他出现在视线里，毕竟他的体格在那里，一天一个样， 壮实的不像她初见的样子。 好似没看见他吃东西，怎么能吹气球一样的长壮？ 这不科学。 黎心靠着一株藤木，无声的盯着背对着她坐下的许麟的身影。 现在倒是个完全的成年男人模样了，肩背肌肉线条十分性感，肌肤健康有光泽， 那头乱糟糟的头发也被他借了她的金属片割了，半长头发不规则的散在肩膀， 整个背都在她的视线里，在腰部收拢，两个腰窝半藏在草群里， 似露非露的，黎心蓦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眨眨， 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去。 这与那天──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 她听到他在捣鼓些什么，许久打破了沉默开口问他，“你……跟着我做什么？迷路了？” 许麟停了手里的动作，想转过身来，又怕吓到她，只侧了身子， 简短的回答道，“保护你。” 保护我？他们又没有关系！ 黎心微皱了眉不满道，“那你还不如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联系外面，有手机吗？我想报警。” 她说的话，许麟并不十分明白，再一次重复，“不知道什么地方，”他半死不活了太久，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地形地貌都和他记忆里有差别。 想着他当初作为基地里的战士，同时也肩负着警卫的职责。 于是他像曾经在基地里履行职责一样，“需要警卫可以告诉我。” 黎心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心想你又不是警察，她才不要跟他说。 不过他也确实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黎心迷糊想着，渐渐睡着，要不明天再问他路…… 第401章 09 341-09 巧合之下，真让黎心寻到了出路。 大片的高叶蕨类逐渐矮化，脚边的灌木丛层叠出现，植被的改变预示着环境的差别， 让黎心激动的是，她在被掩埋的地理，发现了一块儿塑料垃圾。 这让她一直低落的心情瞬间好起来。有垃圾就意味着附近有人，有人的地方就肯定有通讯。 她想象着附近会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庄？或者原始的部落？ 无论如何，只要有人就好了。 倒不是说跟在他身后的男人就不是人，只是她始终觉得他的出现超过她的理解，她还不太认同那是同类。 她捡起塑料垃圾想看清楚上面有没有文字，可是那材料似乎已经脆化，在她的手心裂开， 黎心捏了一把完全成了粉末，往眼前撒去，加快了脚步，开开心心的往前，甚至都想好了遇到了村民应该怎么打招呼。 她身后的许麟蹲下身体，指尖沾了些塑料粉末，凑到眼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他站起身时已经没有了女孩的身影，不过他身高腿长，她走动时拨动灌木的声音在他耳朵里十分清晰， 许麟并不担心跟丢了她。 他不知道她在高兴些什么，人类制造的垃圾比人类本身留存的更久，到了现在再也不见人类的痕迹了， 他们依然在世界的角落里，在某一寸土地里出现。 许麟很快就找到了她，那个女孩雀跃地边走边跳，手里攥着一枝捡来的长叶梗， 随机拍打在灌木丛上，惊出些许昆虫。 生动的……不像他在基地里见过的女性。 不说黎心对他的疏远和警惕，许麟对着她，何尝没有不真实感呢？ 末世里的大多数没有异能的人类，早就在艰难困苦的时光里，失去了快乐的能力， 基地外是数不清的活死人丧尸，基地内粮食和生活物资有限，气候变得异常复杂，身边总有人死去。 绝望的生活让人们的脸上也更多是麻木，哪里有她那样明亮的眼神。 她 是鲜活的，有生命力的存在。 她一定不是基地的人……还是说现在已经有人类的聚居地，有充足的粮食来养出这样天真的人类了吗？ 许麟思索着她的来处，对于可能会有更多活着的人类这个猜想，有几分兴奋， 他想，她也许就在回家的路上，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有新的人类存活下来。 他不再是孤独的、唯一活着的人类。 灌木丛越来越稀疏，黎心远远地瞧见远方被藤蔓植物覆盖的形状，极像是座建筑， 有的人就是喜欢在森林里做木屋野营， 那边可能有户人家，她转头瞧了一眼默默跟着她的许麟，脚步快的几乎跑起来。 许麟波澜不惊的跟在她的身后不远，对于远处的疑似人类建筑毫不惊讶， 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激动。 除开基地的城市，早已荒废，那不过是一处废墟，以前是活死人丧尸的聚集地，如今是植物的天堂。 总之，怎么想，那里都不会有人类的出现。 第402章 10 342-10 越靠近，黎心越发现不对劲。 那被藤蔓覆盖的，确实是废弃的房屋，虽然失去了屋顶，但是被植物纠缠着的墙，还能看到水泥的碎块。 仿佛只要她一触碰，就会稀里哗啦的碎裂，掉落下来。 很正常……偏僻的地方屋子被废弃很常见…… 她安慰自己，踩着至膝盖的草丛，脚下湿软，茂密的草叶在她提起脚步时迅速恢复原状，她看不见脚下究竟是什么样子。 深入高高低低的矮墙，黎心目之所及尽是奇形怪状的植物， 这里似乎曾经聚居了相当多人口，建筑残骸随着时间被新生的绿色所吞没，破旧与欣欣向荣的生命交融，有一种荒凉的冷感。 爬藤攀至高处，开着艳丽无匹的花朵，黎心本是特别喜爱花卉的人，如今也提不起兴趣。 没有人。 在她环视四周时，离她不远处的草丛微动，一个生物从密集的绿色中探出几只触角，定位自己的猎物。 没有任何防备的黎心还沉侵在思考中，草丛朝着她的方向游动，很显然在地面有什么向着她而来， 黎心后知后觉地停住脚，头发都快炸起来，后退了一步， 草丛里张开一只带着腥臭难闻味道、满是粘液的大嘴，一声嘶吼带起喷出的粘液， 她手臂环住口鼻，连连后退，却看到它支起上身，追着她而来。 这是什么东西！ 它像一只巨大的蠕虫，浑身布满了粘液，一圈一圈的暗绿色的肉上布满了黑褐色的斑点， 如果不注意看，极容易把它和草丛混淆在一起。 黎心手臂一阵灼烧，火辣辣的疼， 汗毛直竖，未等她转身逃跑，这只恶心的虫子突然猛地一退，大嘴与她不过一只手掌的距离没咬到， 极为不甘地回头咬向抓住它身体的威胁。 黎心这才发现，那个默默跟在她身后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虫子的身后， 双手揪着它肥厚的尾巴，抬起来用力一掷，竟然活生生把这比人还粗的虫子扔出去一大截。 因着用力，他的手臂和肩背的肌肉隆起，她恍惚觉得他又壮了一圈， 一脚踩在虫子的身体上，拳头如同锤子一样狠狠的砸在刚刚还对她张开的大嘴。 一下、又一下。 黎心想起手臂的灼烧感，抬起来一瞧，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小臂上沾上了虫子的粘液， 已经腐蚀了她本就脆弱的衣服，在她的皮肤上，灼出一片红色。 那个虫子的粘液有腐蚀性！ 黎心开口喊道，“小心它的粘液──” 话音刚落，许麟专心压着虫子打的拳头一歪，虫子粗壮的尾巴逮到了机会缠住他的脚，大嘴一张， 铺天盖地的粘液朝着许麟喷去， 黎心的心脏提到嗓子眼，她好歹还穿着衣服，手臂沾上了一点都那么疼， 他光溜溜的一身，被喷个满头满脸，还能活吗！ 许麟竟然不避让，身上挂着粘哒哒的液体，一手抓住它的一边嘴角， 踩着虫子的身子，咬着牙，肌肉与血管突出， 一声牙酸的皮肉撕裂声后， 黎心便看见他残暴地、把虫子撕成了两半。 第403章 11 343-11 这……是人类可以有的力量吗？ 黎心目瞪口呆，她知道此情此景，她应该感谢对方救了她，但是她没来由的心慌， 一路上落在她眼里的画面，奇怪的各种各样的不合常理…… 好似她闯入了异世界，格格不入。 “你……你还好吗？”她看到他身上还挂着粘液，那些对她造成了灼痛的液体，被他单手给捋下，甩在身下的草丛里。 草叶被浑浊的粘液沾上后，慢慢的从绿色到枯萎， 黎心开口担忧的话，让许麟转过身来，以复杂的眼光看向她。 “那个……好像有腐蚀性……”她看着他身上红黑色被灼伤的皮肤，深觉自己说的都是废话， 他受伤的面积太大，竟然吭都不吭一声。 好强的意志力。 她琢磨着应该怎么表示遗憾，许麟耳朵听到了四面传来的动静，环视一圈，到处都是草丛在动， 不知道暗处隐藏着的，究竟还有多少未知的虫子。 “走。”他当机立断地说道，见黎心一脸茫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干脆大踏步走近，也不与她商量，一手捞起她坐在臂膀，双腿蓄力， 在黎心的怔愣中，跃上了破败的建筑残骸中最高的一处。 黎心吓到抱着他的脖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在三层楼高的废土堆上， 居高临下看的清楚，数不尽的大大小小虫子们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环绕在许麟撕裂嘴巴和头部的虫子处，嘎吱嘎吱的分食它。 它们没心思注意到俩人，黎心只看了一会儿就惊觉自己的位置太过尴尬，然而左右一瞧，也没有她落脚的地方了。 虽然许麟抱得很稳，硬邦邦的臂膀坐着挺有安全感，但是这样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别人，黎心不放心。 她扭捏小声的问他，“我们走吧……找个地方放我下来，你身上这些伤还要收拾一下……” 最好有水，把他身上的粘液洗干净，这样可能也利于恢复一些。 许麟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点点头，眼神示意她抓紧他的身体，竟然转了个方向，径直就跳了下去。身后虫子嘎吱嘎吱吃着同类，许麟落了地也没让她下来，在黎心扭着身体回头瞧那几乎三层楼的高度时， 他依旧稳稳地大步向前── 他没有注意到坐在他臂膀的温软身体有些僵硬，她抓住他脖子的手也不自在的缩了回去。 黎心无法说清自己心里的震撼，再一次确定他不是常人。 没有人可以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还毫发无伤。 她是不是他的战利品？ 黎心想起了猎人打猎回家，总是会捆绑好扛着猎物， 她和被猎的野猪，就差一根绳子了。 许麟半长的乱发就在她的眼下，她能看到他的头顶，还有掩藏在乱发里的耳朵。 头部和颈部是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他真的一点不担心，自己杀了他吗？ 被磨的发光的金属片还在她的腰间，只要她有杀心…… 她看着他一脚踢开纠缠上他腿的，如同枯枝一样的不知名生物，还有艳丽花朵内伸出的触须， 黎心放弃了自己落地行走的想法。 好像……比她想象的危险。 第404章 12 344-12 坐在巨人的肩膀上，能看的更远吧？ 他愿意当骡子驮着她，黎心逼自己习惯，直着腰一手搭起凉棚，极目远眺。 “那里好像是水面，你要不要去冲洗一下身体？”她指了一个方向，问他意见。 许麟意外的顿了一步，好像非常意外她说的话。 深深吸进一口气，真的有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久违的腥味。 水……流动的水。 他比她要激动，健步如飞，甚至黎心恍惚感觉他几乎要飞起来，路过近2米高的草拍过她的脸，她的座驾好像在提速。 黎心以为身后有追着什么危险的食肉动物，悄悄扭身去去瞧，又并没有任何动静。 他跑什么！ 不过她没资格过问，毕竟打也打不过，逃估计也逃不脱，他只要没威胁她，她最好别话多。 黎心永远不会懂生长在严酷的末世里的许麟，目前的心情。 他出生的时候，地球上干净的水源已经极为珍贵， 基地离取水地有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的 任务不乏有护送取水小队的，他作为战士不会缺少水喝， 但是他看着越发枯竭的水源，早就已经隐隐有了绝望。 有水……就会孕育出无数的生命。 许麟能感受到水汽的浓度在升高，一呼一吸之间，潮湿的凝结在脸上，仿佛下一秒就会凝成水珠滚落下来。 近了……近了。 他拨开生长在水边高而密集的水草，眼前幽静的湖泊沉默而神秘，倒映着水边细长的水草叶， 水面上长足的昆虫因着俩人的到来而惊吓到，在水面上踏出点点波纹，消失在了另一处草甸里。 长在末世里的许麟没有见过这样的画面，他记忆里水源都是一口接近干枯的井， 或者被污染的水体里，数不尽的垃圾和尸体，水面上漂浮着油花，生长蓝色或绿色的菌团。 原来水可以这么……平静，这么清澈。 黎心没有多大的意外，她虽然也感叹此处风景极好，但爱旅游的她也不是没见过比之更好的，眨眨眼适应了，就挣扎着要下来。 许麟跟木头一样一动不动，黎心弯了腰，一手在他眼前晃， “你发呆呢？放我下来吧，有水正好洗一洗。” 男人像是突然回了神，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她，她的神情里对这般广阔干净的水体习以为常，加深了他对她的猜测。 她的成长环境里，这些对她而言都是常见的。 他蹲下身弯腰把她放在地上，眼看着她几步走到水边，伸手就沁入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别……”他的经验里是不能这么洗手的，一是不知道水里究竟有什么危险，二是干净的水是珍贵的资源，这么做就是污染。 黎心吓得缩回手，警惕的看他，“怎么？” 她的眼里不算友好，许麟暗自后悔惹了她不开心，后悔道，“没怎么……” 她不信，洗干净了手腕发现被腐蚀的部分光滑如初，像是她之前的受伤都是假象， 忍不住扭身瞧臀腿处──她坐在他的臂膀上，之前也有没擦干净的腐蚀液，也不知道脆弱的连体衣有没有破洞。 第405章 13 345-13 “你好像对这里，并不惊讶。”许麟想了很久才说出了一句类似客套的话，“经常看到吗？” “什么？” 女孩莫名其妙，招手让他蹲下，“你身上还有些粘液，还是洗一下为好。背上的我来帮你，你不疼吗？” 他不疼的。 什么是疼，他都快记不清了。 是被虫子咬破身体，啃噬肌肉疼，还是被植物的根茎扎入身体疼？ 他变异的体质让他无论受多重的伤都能恢复，身体永远在修复自身，他想死都死不了。 曾经作为战士，他强大无匹， 而他所保护的一切灰飞烟灭后，没有信仰的他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做一个活死人一般的存在，麻木的如同虫子。 他真的太久，没见到同类了。 这样互相清理背部是极为亲密的事情，许麟把自己宽阔的背部呈现在她面前，坐在地上的样子像个小姑娘，隐约有些害羞的意思， “我没有受伤……麻烦你了。” 黎心捧起水浇在他的背上，把残留在他皮肤的粘液冲下去，许麟复又提起了刚刚的问题，“你经常看到这样的水体？” 她觉得他的问题太过奇怪，反问，“有什么问题？这不就是湖泊水池吗？” 还能是什么东西？ 许麟听了又不吭声了，由着她“浪费水资源”清洗好了背部，他转过身来把胸膛也展现在她面前， 黎心一脸黑线，“这里你自己可以洗啊！不用我帮忙吧！” 男人一身的腱子肉，后背也就罢了，背对着她还能心如止水， 前面的肌肉线条，她的手要是落下去，估计要出事。 许麟很失望，“哦”了一声，手在身上胡乱抹着，黎心皱着眉看不下去， 蹲着从水边双手舀起水就往他身上泼，水花“啪”一声落在他的脸上，许麟怔愣了一下， 遮挡在额头前的头发湿成一缕一缕，睫毛上水珠圆润， 她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清澈的就像小孩，滴水的睫毛，让他的表情带着几分无辜， 可是偏偏他又有着强壮的身体，反差之大，让她忍不住笑出声。 “看什么！快洗一洗，过了这个地方还不知道有没有水给你用呢！” 大概是他的态度让黎心放松了防备之心，她开始吐槽他，“让你下水你不去，扭捏个啥，我又不偷看。” 她的指尖滴着水，仔细瞧了他，觉得他的头发有点碍眼， “你把头发推上去看看，” 他眼里茫然，大手不知所措的放在头上，不明白她的意思。 黎心“啧”了一声，把手再次打湿了，靠近他时明显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 她心里偷笑，怎么感觉她像个坏人似的！ 礼貌地问了他，“可以动你的头发不？” 他点点头，双手撑着地，把自己的身体和脸都摊开在她面前， 不敢直视她，视线落在她滴着水的指尖上，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女孩子的手，纤长白皙，晶莹的水滴和她恰到好处的指甲融为一体，抬起来，插入了他额前的头发。 以指为梳，黎心把半遮住他脸的头发完全掀开 第406章 14 346-14 光怪陆离的梦境让黎心非常不舒服。 她似乎被关在容器里，呼吸不畅，身体漂浮。 眼前有模糊的人影来来去去，或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或保持着趴的方式，极近距离的看着她。 “……水源……苏醒……繁衍……” 声音断断续续，明明落词十分清晰，她却怎么也听不懂， 对方的话像是指令一样刻在了意识里，抗拒她的读取，而身体在坚定的执行。 身不由己的状态让她恐惧，黎心想要挣脱束缚，破除眼前的迷障， 快醒来！醒来！ 眼皮沉重的如同铁块，当夜晚中的星河落入眼帘，浑身一轻， 她起身急促地呼吸着，耳边尽是昆虫的低鸣。 某人安安静静地像一只沉默的大狗，黑暗中只看得见他明亮的双眼，落在她身上的眼光盛满了担心。 黎心理顺了呼吸才转头看向他，被她注视下的身体立刻坐正了，等待她的发话。 结果她只是看着，许久才问了一句，“能抱抱我吗？” 她急需要一个人的存在来证明自己，现在到底现在是真实还是梦境， 之前坚定的，要去报警的想法摇摇欲坠，她一定忽视了什么事情， 总之，好多不对劲。 许麟凑近了来小心地看着她，摊开双手，不知道要不要主动圈住她， 黑夜给了黎心些许放肆的心，她比他大方多了，扶着他的肩膀靠上去，垂下眼睛放空大脑。 两个人安静的开始第一个不算拥抱的拥抱，许麟的手在她的身后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没有落在她的背上， 靠的太近，此时正是敞开心扉的时刻，黎心不知道是问还是感叹，“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许麟不假思索的回答，“我是许麟。” “这里是什么地方……” “地球。” “……这不是废话吗，哪个国家哪个省……离最近的城市多远？” “不知道。” “你不会是野人吧……可是你会说话，跟着我做什么？” “保护你。”黎心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直视他许久他也不转眼，认定自己说的话就是真的。 她没好气的说道，“带我去城市，就是保护我。你看起来是本地人，能不能带个路？” 城市？ 城市里曾经都是活死人丧尸，人类都在各大基地里存活，她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他不能理解，但是她既然提了要求，他不能拒绝。 要得到女性的好感，就得满足她。 “好。”许麟点了下头，看见黎心的眼瞬间亮起来，眼睛里都是星星，他也不自觉的弯起嘴角， 她要去看人类遗址也没关系，他能保护她不受活死人丧尸的攻击。 黎心支起腰离开他的肩膀，让他有些失落， 她的手落在他的肩膀拍拍，一副“一切都拜托你了”的味道，和他承诺， “去了城里后，留个联系方式，我给你寄家里的特产来。 你不能留在这种地方啊，连件合适的衣服都没有，现代社会很便捷，走出大山去外面看看吧……” 第407章 15 347-15 有人带路、送吃的，黎心觉得自己欠大发了。 对方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他总是能快速的找到能吃的食物，她献出了自己的金属片， 他就能给她做好一根拐杖，做出趁手的木锥，在她面前用最原始的方法，升起了火堆。 好厉害。 黎心默默的鼓掌，有了他这样的全能人才，她心安理得的当一个移动储藏室，他递给她啥，她就接着。 这天，许麟拖着一个一米长的四脚蛇递给她，黎心接不住了。 不过他也不强求，给她充分展示自己的能力，他可以捕猎足够多的食物，就足够了， 他坐下来在火堆旁熟练的开膛破肚，泼皮抽筋， 黎心像小时候在农村里围着大人杀鸡宰鹅的小孩，帮不上忙又好奇的不行， 还总爱多嘴，“这个能吃吗？我都没见过，会不会有毒啊，有寄生虫吗？” 许麟略带得意的把肉宰成几段串起来，就着火堆烤出滋滋油脂，肉香味弥漫，黎心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她虽然不怎么会饿，但是一直以来只啃过植物根茎，人类身体对于肉类的渴望还是刻在骨子里的。 帮着翻转肉串，让它们受热均匀，黎心嘟囔着，“太多了，吃不完多浪费啊，要是有盐的话还可以保存起来，以后也能吃……” 许麟眉眼温和，她的碎碎念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回应，她说他就听，她的声音和她的人， 存在在他的身边，就是最好的陪伴。 他就不孤独。 等着最嫩的那一块肉成熟，许麟满怀期待地把它递给她，希望她给出好的评价。 “给我？”黎心犹豫的接过来，见他也拾起一串一口咬了下去，这才确定能吃， 凑近鼻子闻了闻，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口。 因为没盐，肉根本没味道，而且天然带了一股子骚味，让她勉强忍得住吞下，但是绝对说不上好吃两个字。 在野外怎么能挑食？有蛋白质补充就不错了。 黎心暗骂自己矫情，在许麟的目光中把手里的一整块吃下后，实在塞不下去， 面对他递出的另一块肉摇摇手，摸着肚子道，“我可以了，真吃不下。” 她神色不似作伪，吃饱了就忧愁的看着剩下的大朵肉块，“可惜了，吃不完会变质吧，不好带走……” 不过她的担忧终归浪费了，因为不声不响的许麟，大口的嚼着肉，一片又一片， 在她的眼前，把所有的肉块都消灭了个干净。 这就是男性的胃口？ 黎心捧着脸夸他，“好胃口。” 他当真是一点不浪费，她觉得勉强入口的东西，他吃的像山珍海味一样，进了他的肚子都不带鼓的。 这是末世留下的习惯，任何粮食都绝对不能浪费。 黎心把手里的果子递给他，给他解腻，“要是带着你去吃自助餐，绝对能回本。” 她眼看着他继续把果子也吃完，视线落在他的腹部， 平坦依旧，甚至在她的目光下肌肉轮廓更分明了些，像是在憋着气刻意展示，吸引她抚摸上去。 第408章 16 348-16 “这就是你说的城市吗？不……这不是。”黎心回头向他求证，“你在唬我？我说的城市是……有几十万、百万、千万人口的、有霓虹与交通，人声与噪音的城市……” 她双手颤抖着比划，“此时应该路灯亮起，堵车到骂街的……” 下班高峰期，人声鼎沸，而不是如今…… 她站在入城的断裂高架桥上，遥望着夕阳下一片死寂的建筑群，或者是混凝土堆，恍惚觉得自己错过了千万年的时光。 许麟听她的描述无法想象，他的人生里在基地已经是人口最多的时刻，也不过是十万余人。 她所说的霓虹、堵车、和千万的人口…… 都只存在于基地里老年人的口中的怀念，和博士的研究室里，那断断续续的录像。 “还要进去吗？”许麟站在呆立的她身边，征求她的意见。 黎心脑海里的“不可能不可能”循环往复，到最后她还是坚定的用自己的双眼亲眼看看， 她深呼吸一口气，告诉他，“要。” 这里……是哪一座城市。 前方断裂处他可以跃过去，许麟蹲下身一手搂住了她的腰，腿部微弯蓄力， 黎心瞪大了双眼抓住他肩膀的肌肉，在他腾空而起时，桥墩下被藤蔓掩藏的残缺白骨，又一次给了她一重打击。 她不意外许麟的安全落地，在被他放下时还落眼于那绿色中的一点白，想骗自己那只不过是幻觉。 不过许麟一口打碎了她的幻想，“还有很多。” 很多？是死了很多人？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继续前行，夕阳下吹起一阵冷风，藤蔓的刺叶簌簌作响，仿佛被掩盖的绿色下，有人在低声闲话。 这一次她不需要他带头了，高架桥的路开阔明朗，她大步大步地走，甚至小跑起来， 好似她如今正开着车，在空寂的道路上，要回去属于自己的城市。 许麟又是不紧不慢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时而停下脚步侧身看着某一处还依稀看得见的路牌， 时而缓慢行走，在夕阳下遥望更远的远方。 她在寻找一个她熟悉的角落，能让她确认这不是她印象里的任何一座城市。 夕阳下的绿叶与露出的混凝土，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陈旧感， 黎心等到天色渐黑，才慢慢地停下步子，在微凉的夜风中， 一股无法承受的孤独与荒凉、悲寂，席卷了她整个心神。 她好似被时光抛弃，独自一人与所有人隔离了无法企及的距离。 不对，她后面还有人的。 黎心回头，许麟的大个子安静的站立在她侧后方，对上她湿润的双眼，只一怔愣就立刻走了过来。 “你……” 不等他问出口，黎心也向前一步，双手抬起似乎要拥抱他，但半路又落了回去。 “我们找个地方过夜吧。”她勉强扯起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明天一早，我们才算是正式进城了。” 所以现在……还不算吗？ 许麟想问她为什么要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是肚子饿了吗？他身上还带了一点食物，他不会让她饿到的。 第409章 17 349-17 夜色渐浓，黎心从没想过自己身处一座人类制造出来的钢筋水泥森林里，还能在夜晚之时，入目一片漆黑。 她抱着膝盖很突兀的说了一句，“我之前好像看到城市的名字了。” 似乎只是在和自己说话，黎心解释给自己听，“有一块石头刻字的漆掉落了，还能勉强看得见。城华市。” 许麟在黑夜里的双眼紧盯着她的方向，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这是一座有名的城市，以纺织业和小商品最著名，”她只知道这座城市曾经有非常多的工厂，是极为富裕的城市。 “商业繁荣，人人都是经商的好手。” 她笑了一声，“为什么是这样的呢……” 许麟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他不知道这座城市是什么样，但是却清楚它为何陷落。 每一座城市都逃不掉的结局。 她缩成一团，在他升起的火堆下，眼里水光在拼命忍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忍不住了，她整张脸埋入手臂内，久久没有抬起头。 她好似很伤心。 许麟不知所措，拨弄着火星，一会儿抬眼瞅她，一会儿垂眸想办法。 他在基地里的时候没有与女性相处的经历，她们都被保护着，脆弱而稀少， 如果不是愿意奉献自己的所有，根本无法与她们有所接触。 他知晓的唯一一点就是，要给女性充足的食物，不然她会哭。 把自己身上挂着的肉干串着烤，那香味飘到了黎心这里，然而她根本没有抬头的意愿，一动不动地抱着自己，可怜的让人想要好好呵护。 许麟当然不例外。 他一点点移到她的身边，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别难过，我有吃的。” 最难受的，难道不是饿肚子吗？ 黎心吸着鼻子瓮声瓮气道，“不吃。” 许麟只好扔进自己嘴里吃掉，囫囵嚼几下就落肚，他好奇的问她， “你难过什么？” 他憋了好久，正好在最不该问的时候发问，黎心心累到不想说话，两人之间霎时落入令人尴尬的安静。 他对于人类的城市没有感情，不曾生活过，不曾到来过。 任何一座城市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可以寻找物资的“仓库”，他曾经和队友们接到任务去某个城市内找寻药物， 那时活死人丧尸占据了城市，他和队友们九死一生的成功带着药物回了基地，还被奖励了几个罐头。 也许最开始看到城市的时候，他也有所震撼的， 人类曾经生活在这样密集的、高大的建筑群里，曾经无忧无虑的生产花式衣服，有好多娱乐工具。 而基地里什么都没有。 他的队友会在任务的间隙，冒着生命危险在城市里，寻找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去送给女性。 他觉得，明天也许是个好时机，他也要寻点花里胡哨的送给她，这样她就不难过了。 黎心摸索着躺下去，许麟拼命的回忆曾经的队友都找的是什么， 然而他以前只顾着完成任务和杀丧尸了， 哪里会去在意这些小细节？ 总之……亮晶晶的总行吧？ 第410章 18 350-18 她一步步靠近，河道很深，沿河步道下的石头随着她的脚步一点点展露在她的面前， 这才看清楚那哪里是什么石头，分明是数不尽的白骨。 每一个白色骨头的空洞处，是死去的人类在隔着时光看向她， 黎心后退一步不敢相信，然而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她宁愿相信这座城只是被抛弃了，而不是以这样残忍的画面告诉她，这一切真的是噩梦。 她一点点挪动到步道的边缘，手扶着残破半坠的栏杆，只要微微垂下眼，便是满目的枯骨。 真多啊， 密密麻麻的堆积着，看不到河床真正的颜色，只偶尔夹杂着一点被晒褪色的垃圾， 显示着人类最后的生活迹象。 他们代替了鹅卵石，一条死去的河流带走了人类文明，只留下了惨白的遗骸，从上游到远方。 她仿佛能听到枯骨中的哭喊和绝望，在唯有她一人站立的岸边，缭绕不绝。 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天灾？人祸？ 她眼前慢慢模糊，不知不觉间热泪顺着脸颊流下，可是她却不怕被人看见丢脸了，因为没有人会嘲笑她。 没有人。 只有她一个了。 双手握紧了废弃的栏杆，她不可自抑的蹲下身去，头抵着脆弱的石头栏杆上，放声大哭。 身后有些微的动静，她脑海晃过在同样废弃的小镇里看到恶心的虫子，失去了逃脱的力气， 反正都死了──她一个人活下来做什么呢？ 她哭到身体颤抖，涕泪横流，手从栏杆上滑落，抓住眼前的石头， 风化的砂和碎石散在掌心，模糊的泪眼下，白色的枯骨又成了鹅卵石，对岸是夜晚时直射入天空的霓虹灯光。 真真假假，似梦似幻。 许麟站在她的身后，一身褪色又紧绷的迷彩，身上挂满了还能使用的武器和不知名小物品，大大小小，像个移动的圣诞树。 他手里捏着个彩色的玻璃瓶，那是他寻到的最接近队长说的，能讨好女性的东西了， 可是她哭的这么狼狈，他踌躇着不敢靠近。 她在哭什么呢？ 见惯了死人的许麟不觉得滩涂上的骨头有什么好吓人的，但是女性总是容易感伤的，他想到。 于是许麟蹲下身，大手拍拍她的背让她缓缓气，免得哭晕过去， 用低沉的声音告诉她，这些骨头是罪有应得， “他们都是丧尸，死了是好事，这样就不会伤害人了。” 黎心的耳朵里只听到了后半句，只觉得不可思议，猛然抬头朝他怒吼， “什么叫好事？！你还是人吗？死了是好事为什么你不去死！” 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她走了那么久都只遇见他一个活人，依照这座城市的现状， 她还不知道能不能遇到别的活人…… 他一直以来都照顾她，她怎么能说那么难听的话。 可是喷涌而出的情绪无法停止，她的哭泣也无法立刻止住，只能断断续续的软下声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第411章 19 410-19 “你在骗我吧。”黎心不肯相信许麟说的话，抽泣着追问，“什么叫都死了，那你和我是什么？” 他可能是个怪物，会成为一个行走的挂着碎肉的骷髅，可是她是个人类啊！ 不对……她也许不是。 黎心眸光闪烁，想起自己刚醒来的画面，想起自己明明受过伤，流过血，却从来没有留下伤痕。 连她，也可能不是人类。 她抬起手掌看皮肤下蓝色的血管，脑海里荒谬道，说不定里面不是血液，而是纠缠着的金属线， 那她的身体，究竟是什么？ 与此同时许麟看向对岸，无奈地笑到，“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 他的存在是一个超过认知的变数，他本该在自我放弃的那一天就死去，为恶劣的世界提供一点养料，以培育出新生的生命。 他不该再活过来的。 如果不是她……许麟意识到她和他想象的也许不一样，她到底从何而来？ 这般想着，他终于认真的问出了口。黎心想着的却不是她醒来时看见的蜂巢，地下她未探查就迷路丢失的世界，而是她原来的地方。 她抹着泪，声音有一丝骄傲，根本不怕被当作怪物，告诉他， “我来自，最繁荣的世界。” 许麟无法想象出什么叫繁荣，她便指着对岸的倒塌的大厦告诉他， “那时候对面会有老人在跳舞，桥墩下的钓鱼佬支着钓鱼竿等收获。桥上车水马龙，在下班高峰期堵着，缓慢地还不如自己走过。 夜晚时候会很漂亮，到处都亮着，很多家庭带着小孩来散步，吹江风， 到了节日就开启灯光秀，过年也许还会放烟花，很多人都会聚集在这里，大家一起跨年，互相说新年快乐。” 她慢慢地收拾好心情，在许麟好奇的眼光里天马行空的想着城市的风景， 有的不属于这里，她也要揉杂在一起，力图让他明白，人类原本的文明，是什么模样。 许麟贪婪的听着她的话，一点点和记忆里博士的录像里看到的画面对上， 他对过去的人类世界了解太少，所有画面都不如她所描述来的生动，就像发生在自己的身边，温馨又热闹。 原来人类以前的生活那么好， 怪不得所有他认识的老到死都在回味。 黎心说累了，许麟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从身上大大小小的包袱卸下来，寻到了一点小果子递给她，示意她继续。 可是她倦了。 “按你的说法，都是自己把自己作死的，”黎心咬着果子终于沉淀下自己的心，“你说人类退出了城市，那他们都去了哪儿？建立新的城市了吗？” 这里被占领陷落，总要有新的聚居地不是吗？ 许麟瞧她把他的“礼物”左右翻看，心里提到高处，希望她开心，又怕她嫌弃。 “不算城市……当初还活着人类去往新的地方，建立了基地。”他顿了顿，告诉她，“我就来自，第三基地。” 黎心“哦”了一声，带着几分希望问他，“那我们去基地可以吗？” 第412章 20 411-20 基地覆灭了？ 黎心不相信他说的，既然是人类最后的几处幸存地，怎么可能说覆灭就覆灭？ “你说你来自第三基地，那第一、第二、第四、第五呢？总不能全都完了？”黎心说着说着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泣音， “你又没去别的基地亲眼看着，怎么就能确定他们全都死了！” 她不想承认他说的，如今的世界上人类已经没了这件事，没有归属感的世界不是她能想象的，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任何生活设施，生命里只能过原始的生活， 活着有什么意思？ 虽是这般说了，但看到他沉默的眼神，黎心也大概知道他说的就是事实， 她只是……不能接受而已。 “第三基地只有我存活。”他用事实来让她认清现实，“据我所知……只有我们了。” 反复的加重这句话，黎心不再看他，不置可否， 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把蜂巢的事告诉他。 两人之间又一次陷入了无语，黎心激荡的心平稳下来后，知道哭也没用， 认清现实后，应该考虑的是要怎么活下去── 以及，她并不十分相信许麟说的“现实。” 他生于基地里，并不一定对世界全然知晓。 她暂时先封住了嘴，只安静落眼于虚无的远方，兀自思考着未来的方向。 许麟见她没有要继续探索的意思，把自己收集的大大小小包袱打开忙碌起来，看起来要做一个简易的帐篷。 他有意无意的把眼神落在她手心的彩瓶，犹豫很久才小心问她，“那个……好看吗？” 如果好看他就去再翻找一番，他还记得位置。 黎心回过神来眸子一动，这才想起手心里的小瓶子。 大拇指摩挲着瓶身凸起的刻字，虽然沾上了灰尘也无法抹去曾经的优雅和昂贵。 “好看的，”她拧开瓶盖，尘土没有毁坏内部的构造，黎心熟练的摁下喷头， 一股轻柔的水雾洒在她的身上，四周飘荡着浓郁的香味。 这是一瓶香水。 许麟停下手里的动作，对于突如其来的、未曾闻过的味道十分好奇，他不懂这是什么，末世时候的人类早就没有了打扮的闲情逸致， 看她熟练的伸出手拂过水雾，然后轻嗅着他最觊觎的、白皙的手背。 这个画面如此美好，许麟想，他也想凑近她的手背，占领她身上的所有味道。 “这是什么？”许麟没话找话，凑的近了点，好把她身上的迷人味道都吸入肺中。 黎心没放在心上，把瓶子举起晃了晃，解答他的疑问，“香水。女孩子喷上了香香的，很久都不会散。” 她暂时分析不出这是哪一款，也许是自她醒来就没有遇到人工制造的东西，香水味对她来说格外浓郁， 让她有些飘飘然晕乎乎。 许麟的靠近让她似乎闻到他的身上也有一股味道，和香水味缠绕在一起， 使得正在低头忙碌，却又时时小心观察她的男人有点说不出的诱人。 他上身的贴身迷彩服褪色的厉害，码数也小了，紧紧贴着肌肉， 把鼓起的臂膀，宽阔的胸肌和劲腰衬的明明白白。 这是一副非常强壮且迷人的身体，是极其富有雄性荷尔蒙味道的人类。 也是一个极好的，繁衍对象。 第413章 21 412-21 黎心怔怔的看着许麟，似乎神魂都消失不见。 而一直暗地里关注她的许麟被她看的体温升高，心脏咚咚直跳，两个人之间一股奇怪的电流噼里啪啦， 炸的每一寸肌肤和发丝，都有一股子酥麻。 许麟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变了态度，但是也许是那瓶“香水”真的讨了她的开心呢？ 两人对视着久久不动，暧昧的空气里他伸出舌头舔了下唇，她没有主动，他怎么能做出什么动静。 她看着自己的眼光……是他以为的那样吗？ 许麟低声问她，“你怎么了？” 想做什么？ 她的目光是看着他，又或者是别的，连眨眼都极为缓慢，形如突然收到指令的机器人，在执行编好的程序。 许麟伸手在她的眼前晃，她眨了下眼，一手抓住了他的，突然就向着他扑了过来。 这！ 柔软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黎心突然凑近的身体里满是浓郁的香味，然而却不仅是他在嗅着他的味道，她也是。 黎心的鼻尖凉凉的，从他的耳朵一路嗅到喉结，许麟不敢妄动，身体微微颤抖，拼命控制住自己的冲动。 她一副嗅着猎物的姿态，把许麟这个从未在基地里接触过女性的人，热的浑身难受， 没有人给他开窍，但是身体的反应他勉强懂得，在她的鼻尖落到胸前的时候， 他终于问了她一句话， “你要和我做伴侣吗？……让我做你的供养者也可以。”他能想到的男女关系只有如此，“如果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黎心没有因为他的声音而停住自己的动作，反而越加放肆，抬起头盯着他的双眼，轻轻地嗅上了他紧闭的嘴唇。 她身上的香味不知道被她的，还是他的体温蒸腾的温热醉人，黎心这样无声暧昧的动作， 饶是自控的许麟也无法自拔，双手握住了她的腰，咬牙切齿的样子， “伴侣？就我们两个，没有别人。” 末世基地里的男女关系混乱，虽然这个世界上唯剩了他们俩，他也习惯性的要得到关系的确定。 黎心还是不说话，但是手摸上了他的腰，他只能当作这是她的回答， 小心地、颤抖着唇印在她的嘴角。 她同意了吗？ 而她追着他的动作缠绕过来，许麟只觉得自己沉入一片温柔地里，被她熏陶地飘忽着似乎飞到了天上， 她真的好香好软。 腰软，唇软，还有果子的酸甜味， 她的身躯在他的掌心里娇小玲珑，他迫不及待要把她圈在怀里，占有她，让她独属于自己。 末世的基地里，哪里有人能独占一个人呢？ 他真的贪心。 他的力气越来越大，黎心原本沉侵的心被这股强力生生叫醒， 她猛然间从矇昧中醒来，双目瞬间清明，围住他脖颈的手臂改为推向他的肩，却被他收拢的手臂抵抗着， 气的她捏紧拳头就砸。 怎么突然就不愿意了？ 许麟放过她的唇喘着粗气问，“怎么？”是他没经验惹了嫌弃了？ 黎心心神大震，她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都做了什么！ 第414章 22 413-22 她这是失了智？ 还是香水有问题？ 面对许麟不依不饶的眼神追寻，黎心好似被当头一棒打的头脑清醒，抬起手皱眉嗅着味道，顺便把香水向他扔了回去。 香水瓶砸在他的胸肌上，弹落到大腿。 许麟心情低落的捡起来，捏在手心里，不知道她怎么态度就变了这么多。 “……我弄疼你了？” 这叫什么话？ 她还算有点良心，毕竟是自己主动招惹的事儿，怪不了别人。 于是糊弄道，“没有，是我失态了。”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不合理举动，又离他远了一些，装作不在意刚刚发生的事， 背对着他抱膝坐着，在逐渐暗下的光线里，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真的是主动挑起了热烈的火焰，就故作冷漠的不管了。 许麟浑身难受，又拿她没有办法，末世的女性比她过分的多了去了，他能怎么办呢？ 只是可惜了手心里的香水。 他把它收在口袋里，等着她哪天开心了再送出去，然后兀自低头收拾东西。 黎心过意不去地犹豫许久，冷不丁的问他， “你刚见到我的时候，不怀疑吗？” 如果按照他说的，人类最后的基地也没了，那他作为唯一活着的人，在看到她的时候不觉得奇怪吗？ 她从何而来？是真是假？ 她没有明说，但是许麟听懂了她的意思， “你是人类。我们是同类，是伙伴。”她是有呼吸，有意识的，生动有活力的女性。 是他半死状态下，好不容易等来的伙伴。 他听着她的一呼一吸，才有了活着的念头，才让他存在对生命的渴望。 一个人太久了……他坚持不下去。 “你想知道我的来处吗？”暗下来的天色使得她背景的白骨森人可怖，连带着她的脸上也被阴影遮住大半，看不清神情。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听。” 她说过的美丽的城市对他来说太过遥远，许麟对于她的来历有了更多猜想，但是无论哪一条似乎都不大合适。 她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不属于末世，更不属于现在。 黎心张了张口，想把蜂巢的存在告诉他，但是她有一层隐藏的顾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万一和他一样，也许不一定是人类？ 许麟一瞧她的表情就懂了，为她找补道，“不说也没关系，那并不重要，反正无论怎么样，现在活着的也只有我们俩人。” 她从什么地方来的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是要跟着她，他们俩必然要在一起。 哪怕她是丧尸活过来，他也不在乎。 黎心对他的话只闷闷地再一次低声反驳，“你怎么就确定只有我们，说不定别的地方还有活人呢。” 蜂巢有一个就有无数个，她不相信人类会面对绝路一点措施都不做，眼睁睁看着自己毁灭。 也许在他们的脚下就有呢，只是还未苏醒而已。 就像她。 想着想着她垂眸看着脚尖的地面，眼角余光却发现了一点光亮。 随着夜色渐浓，滩涂上数不尽的白骨惨白发蓝， 黎心本以为是正常的现象，可仔细一看，那光亮却在动。 第415章 23 414-23 那是萤火虫？ 还是死去人类的灵魂？ 黎心从刚开始的害怕转为难过，滩涂上数不尽的白骨化作霓虹，在夜色中闪闪烁烁， 祭奠自己的亡魂，一起思念并再现过去的辉煌。 浅浅的水面一圈又一圈涟漪，倒映着滩涂上发光的白骨们，像是下了雨， 让黎心想起了清明时节，她抬头仰望黑沉的天空，脸上也一点一滴， 原来真的……下雨了。 细雨如丝，在滩涂白骨上附着的光团慢慢地升起来， 许麟不知什么时候半蹲在她身边，为她遮去了头顶上的雨，与她一起看着夜晚的绚烂， 心情却一点不美丽。 他的经验告诉他，世界上越是美丽的生物，就越可怕。 可是她沉醉在虚幻的思绪里，还恍惚地问他，“你说……这像不像他们的灵魂停留着不愿离去？” 哪怕许麟为她遮住了雨，她脸颊上依旧飘上了几滴， 一遇到水，她的脑子就不对劲， 她一方面觉得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好看但也可能危险， 一方面又忍不住感性上头，沉迷美景的同时，为身侧他的气息而恋恋不舍。 她什么时候这么没出息了。 许麟眼看着升起的光团飞起来，她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反而抬起头又一次拿刚刚那种迷离的眼光看他， 他把不准这些究竟是什么生物，它们成群朝俩人飞过来， 为防止她有什么意外，许麟一手把娇小的她环在怀里，圈的完全隔开了奇怪的光团， 低声道，“危险。” 接着连续后退，躲开在空中翩跹飞舞跟着他们的生物，一起一落间，跳到了岸边依旧屹立不倒的高楼顶上。 俩人所在的位置极高，他怕她挣扎，手臂把她圈的紧了些， 坐下来让她可以完全可以缩在怀里，向她解释，“还不清楚那是什么，我们最好别碰。” 黎心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她脑子里的浆糊在他把她带到高处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眼下虽然已经进入黑夜，她看不分明， 但是随着那群发光的生物从滩涂白骨中，蔓延到岸上，甚至试图聚集起来攀爬他们所在的高楼， 她清晰的看清了他们所在的位置有多高。 她恐高。 怎么敢动？现在的建筑又不牢固，万一掉下去，就算这群飞着的虫子没毒，她也得摔死。 而许麟只觉得她好是乖巧，在怀里缩的太可爱，低下头试着亲近她，她也没拒绝。 他先是贴着她的头发，然后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耳朵， 想着她之前主动了，她一定是同意和他在一起的， 小心的把吻落在她的后脖颈处。 反正这么高的地方他也做不了什么，黎心便没动。 许麟缠缠绵绵的钻在她后颈的头发深嗅，黎心暗自吐槽臭不死你，她都没洗过头发， 只是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他停下了动作，手指触摸在了她后颈的皮肤上。 “干什么。”黎心没敢转身，开口问他。 温柔的月光下，她被头发遮住的后颈处细白的肌肤上，一行数字被他的手指拂过。 许麟眸子缩紧，环住她腰的手摸索着寻到她的五指按住，一吻落在数字上， “没什么。” 原来是你。 第416章 24 415-24 害怕的劲头过去后，她竟然也就习惯了。 她身后的男人有着超乎她想象的能力，只要稳住了他，她应该就不会有危险。 黎心眼眸里尽是河道滩涂里飞舞的“萤火虫”，照亮了整条道路和远处的街道，美的诡异。 男人明明有一副强壮的身躯，呼吸却十分轻巧，撩起她的几丝头发，没再继续有什么动作，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陌生又危险重重的世界里，有一个强壮的人愿意保护你，付出一点牺牲也行。 黎心拼命把自己之前不合常理的举动在脑海里删除，她的身体一定有什么问题，但她却没有办法搞清楚， 而她迫切需要知道的，是许麟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她还是不太相信所有人类都没了。 她是从人口数量爆炸的时代出生成长，虽说时局不算安定，但到底不至于到自己断了自己生路的地步。 许麟的话不一定就是真，他也许是骗她，也有可能有新的“基地”而他不知道…… 黎心斟酌着未来要做的事，察觉到他把她的身体又往后挪了挪，彻底的护在他怀里。 不等她诧异，一只闪着暖橘色光团的生物，居然比同类更顽强的，飞到了他们的眼前。 许麟的动作刚好让她避开了它，离得这么近，黎心才看清楚了它具体的模样， 那是一只有无数双足肢，却有一个圆形的膨大腹部的近似昆虫的生物。 发光的是它的翅膀和腹部，在飞起时那闪亮的肚皮上，有近似骷髅的图案。 像萤火虫？ 黎心问她身后的男人，“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他总比她了解的多吧？然而许麟摇摇头，“不知道。” 他睁眼后的世界，除了人类的遗迹外，好似所有的动植物都发生了或多或少的变化。 实践出真知，它是什么拿来瞧瞧就知道了。 许麟大手一挥把它捏在手心里，两个人凑近了脑袋好奇的查看在他手心里明明灭灭的虫子， 只见它小小的脑袋触角乱颤，伸出管状的嘴在他手心的皮肤上疯狂 乱舔， 许麟眉头微动，手心剧痛，但依然捏着它，好让黎心看个够。 她稍微注意就看清了，“萤火虫”拖着圆圆的发光的骷髅腹部，在他的手心之处留下漆黑的印子，就像死去的皮肤。 “这……”黎心问他，“这是怎么了？它有毒吗？” 它被他的手指捆缚在掌心的狭小空间里，和花灯一样的待遇来哄女孩的开心，黎心却没什么感觉， 手肘后点他的胸腹，“放了吧，你手里疼不疼？别被它弄伤了。” 这虫子张牙舞爪诡异的很，黎心有些担忧， 许麟对这点小伤不在乎，他本身的异能就是几乎不死的身躯，随便它咬还是舔，最终都不会对他有什么损害。 “没事，试验一下。看来这是一种食肉类的昆虫，可以吐出消化液。” 食肉？ 他说过滩涂上的白骨都曾经是丧尸，那这群虫子吃的，是他们？ “把丧尸吃了？” 丧尸灭了人类，结果自己被新生的虫子作了盘中餐，也跟着灭绝了？ 这就是宿命吗？ 第417章 25 416-25 夜晚的霓虹危险而美丽，黎心昏昏欲睡，卸了力道半躺在他的怀里。 来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城市，却没有她计划中的便利与帮助，而是继续在蛮荒的时代里， 她要考虑的，就只剩怎么活下去了。 只是她还要给自己一个答案，“你所在的基地远吗？我可以去看看吗？” 她不放弃能遇到活人的希望，想去查证是不是真如他所说的，“人类最后的堡垒已经陷落。” 女孩主动提起去他生活长大的地方，本该是一件甜蜜的事，但你的家园若已经毁灭，这无异于把伤口敞开给她看。 对许麟来说她想做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在看到她后颈下的编号…… 他们原在多年前就遇见了。 “好，我带你去。”山川剧变，他对于世界的感知虽然比常人高， 但被时间摧残了道路，他还能不能回到他的家乡，一切都是未知数。 既然她提出来，他照办就是。 黎心见他多问一句都不曾，心虚的给自己找补，“我就是……想看看人类的基地是什么样子，而且说不定会有实用的物资，甚至意外活着的人。” 许麟在她的身后垂眸盯着她的耳朵，因着心里有事，随着她的说话有些红红的， 不拆穿她的不信任，只因为如今就他们两个活人， 他是不死的身躯，生命那么长，陪着她造作也无妨。 她有防备心，同时他应该给自己的伴侣足够的陪伴…… 许麟单方面的确认自己是她认同了的伴侣，想着他曾经的队友们聊起过自己的女性供养对象， 觉得她其实算是很好伺候的了。 “会很远。” 黎心听他简短的话怕他不愿意，极力说服他，“你要想万一还有别的活人，我们就有同伴了，一起生活会好很多，也许可以结伴去寻找其他幸存的……” 不……不会有别人。 许麟很想告诉她，连他都在当时的恶劣环境下几近半死休眠，这世上还有谁能活下来？ 这样想也不对，她不就活下来了吗。 博士逃离基地时只带走了还在营养液里的她，她活下来了，会不会还 有别人呢？ 许麟除了一点微妙的喜悦竟然还有一丝不情愿，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很希望会遇见别人来打破他们俩人的境遇。 没有第三个人，她就一定会在他身边的。 只有他才能保护她，给她好的生存环境，给她充足的食物──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许麟被自己的思维吓了一跳，他曾经在基地发誓会守护人类，他怎么会不希望在末世之后还没有人呢！ 肩膀一沉，刚刚还在滔滔不绝的黎心靠在他身上睡过去， 许麟为她遮住了夜晚冷凉的风，大楼下晃晃悠悠的食肉飞虫们发出色彩斑斓的光团， 他的五官落在阴影内，低头瞧着怀里的女孩，仿佛要维持这个守护的姿势，直到永远。 就算博士有隐藏的基地，还有别的活人存在，都不能阻止他是她的伴侣。 他大掌覆盖住她的小手，那是他曾经在博士那里见过的，在营养液里浮起的一抹白皙。 是他把她从翻车的沙地里找出来，是他当初放了博士离开。 她合该与他是一起的。 第418章 26 417-26 城市的探险只是浅尝辄止，黎心从他的怀里睁眼醒来时，天空澄净，他的下巴和喉结入眼即是， 不过一瞬就见他低下头，询问的看向她，如果是知情识趣的，大概会道一句早安。 可惜许麟哪里懂。 他们还坐在河道高高的大楼，清晨薄雾缭绕在建筑和桥梁上，如果不看滩涂上的白骨累累，倒是一幅好风景。 黎心腰腿酸痛，看他好似没有一点异状，暗自吐槽他究竟是什么做的体质，跟机器人一样不会累也不会受伤。 他眼尖，悄悄的为她捏腿，缓解她的不适， 黎心眼角瞥一眼下方，那些五彩斑斓的拖着大肚子的虫子们不见了，许麟的手臂环住她的腰站起来， 她条件反射地回身圈住他的脖子，一阵天旋地转，他已经带着她稳稳落地。 黎心跳下他的怀，许麟只好蹲下身收拾起他的“破烂”们，等大包小包都上身了， 也到了上路的时候了。 这座城市……没什么好探索的。 她想要知道，所谓的“基地”究竟是什么样子，不让她亲眼看到他说的覆灭，她很难让自己彻底相信这世界上只有他们俩人。 世界这么大，怎么可能？ 何况……就她所出来的蜂巢里，应该还有别的“人”吧。 出城市的路，两个人的心情掉了个。 黎心失去了雀跃的心情，前方老牛一样扛着东西平稳走路的许麟反而比较开心， 哪怕他并没有表现的很明显。 不知道他在高兴些什么。 黎心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渐渐升起的太阳，阳光照耀在覆盖城市的绿叶上，泛起的金光如同金子闪耀， 它们驱散薄雾，温暖了在绿叶丛中隐匿的生物们，告诉它们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她走过的宽阔道路，仿佛有了穿着橙色衣服的环卫工人在默默打扫， 一辆辆汽车里的白领忙着去往写字楼， 路边的早餐店拉开卷帘门，面食的香味散发开来， 晨跑的年轻人踩过地上的枯叶，身边的小狗兴奋的跑跑停停， 公交车站台上，要去公园晨练的老人正在等着最早的一班公交车…… 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身后化作幻影，黎心收回目光放在带路的许麟身上，还有前方破烂不堪的出城道路， 那才是她未来应该要面对的现实。 这个男人不愿让她承担一点负重，走在她前方的身体高大健壮，仿佛感应到了她的目光，身体有了些微的不自在， 慢了脚步与她同行，“饿了吗？” 他要做好伴侣的职责，绝对不能饿着女性。 黎心愣了一下急忙表示，“不……不是饿。” 那就是心情不好吗？ 许麟主动停下脚步，“要是难受的话，可以再哭一场。”他煞有介事，他为数不多的关于伴侣道听途说的经验告诉他， 除了照顾她不让饿肚子，还得照顾她的情绪， “我们不急，基地还很远呢。” 黎心白了他一眼，拒绝道，“哭有什么用，不如你有时间教我一点野外生存的能力。万一哪天你不在，我得靠自己活下去。” 他低下头没说话，走了许久才回她一句，“我不会不在的。” 第419章 27 418-27 许麟是拿她没办法的， 他单方面的认为她是他的伴侣，所以黎心说了什么，他都听。 在基地里和众多的孤儿一起长大的他，对男女关系基本没了解，是合格的成熟的战士， 同样也是个青涩的大男孩。 去往基地的路，许麟虽然嘴上说不记得有多远，到底兜兜转转让他寻到了方向， 而黎心有这么个大保镖在，从最开始的心安理得由他伺候，到了主动学习生存技能，甚至格斗技巧。 “进步的很快。”许麟有点后悔教她，她看着瘦瘦小小，力气也不大，但是积极性很高，受伤也不怕。 他不忍心她受伤，不过她的伤恢复的很快，她自己也知道，而且成了她放任自己不怕摔打的理由。 他们成了可靠的伙伴，再遇到陌生的袭击时，两人也能有好的配合， 她也不再是除了逃跑，只会发呆的傻人类了。 途径一处草甸沼泽，他们遇到了躲在泥地里张着大嘴的两栖动物， 在与它的捕猎与反杀中，许麟被它拖入半身的泥沼里，怎么也挣扎不出来。 黎心忌惮沼泽的危险慢了一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踩进去， 虽说准备捕食他们的最后还是被他拧断了脖子，但是他也慢慢地陷入泥底了。 “别乱动了啊！”黎心一急就想骂人，他不是懂很多吗？怎么不知道沼泽地危险？ “你越挣扎沉的越快！” 她从他扔掉的大包小包里拎出些还算结实的布料，不知道他从哪儿寻到的宝贝一直带着， 拧成了一捆绳子，蹲在结实的地面，扔向他的方向。 许麟茫然的捡起绳子的一头，可惜他找到的好衣服，纳闷她这是想做什么？ “抓稳了！”黎心没好气的样子，把绳子的另一头扛在肩上，背对着使力。 许麟看着她单薄的肩头，反而不敢用力，“我可以出来，”她拉的动他吗？ “少废话！你再多嘴沉下去了我可找不出你来！就算你死成了骨头，只会成为标本、完整的保留到千万年后！” 她咬着牙用力拉绳子，“你要是沉在泥地深处，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还以为自己会像当初被枯叶埋葬，只要她一扒拉开，他就能活过来？ 许麟的手臂上感受到了她的力道，虽说他觉得微不足道，但是缓慢下沉的自己，让他明白他确实低估了自己的处境。 女孩在用力，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的面容，会不会是涨红了脸？ 黎心一边拼命的拉，一边吐槽他果然很重，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他从沼泽拉出来， 但是总不能真让他沉泥底里？！ 十指抓稳了绳子，脚下的地被她踩到乱七八糟，她浑身充血一样，拼尽全力的往前， 而她身后的许麟竟然奇迹般的挪出来一点，他抓紧了绳子，看着布料有了裂痕。 她的力气在一点点增大，很不起眼，但是是实在的。 他的身体拉出了一截后，随着一声布料撕裂声，黎心“啪”一声扑倒在地， 来不及查看自己的状况就急忙回头，还好他已经出来了一些了。 她伸出手，“手给我，我拉你chu?i” 第420章 28 419-28 小小的身体也有不可小觑的力量，黎心把一身泥泞的他拉出沼泽，精疲力尽气喘吁吁的倒在地上， 许麟其实已经很努力让她少费力了，但瞧她的样子，可能拉自己确实太费劲。 他脏兮兮的样子，拿手比了一下她的手腕，主动承认错误，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会陷进去。” 末世时水资源匮乏，哪里又有人会告诉他沼泽是什么。 不过他私心里还是怀疑，一个泥坑真的很危险吗？ 黎心要是知道他还在想这个，估计要气到吐血。 这货跟肉山似的，她好不容易拉人出来，他敢出口怀疑，她就敢一棍子敲上他头！ “你还好吗？”许麟身上粘哒哒，蹲在她身边想碰又怕她嫌脏， “要是累到了我们暂时歇息一会儿。” 躺在地上同样狼狈的女孩好不容易匀过气来，撑着身体拒绝了他的提议，“不行，不能在草甸沼泽地停留太久， 没有指向标很容易迷路的，再说，一旦天气变化情况会更恶劣，到时候被困在其中就没办法了。” 永远不要挑战大自然的风险，在老天爷面前，人类最是脆弱和渺小了。 她总觉得天气并不好，且脚下的地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躲着，像刚刚那个形似鳄鱼的两栖凶猛食肉动物， 就算要休息，也要去一处安全的地域。 她说着就爬起来，把许麟剩下的零零碎碎归拢一下，他默默地出手接了过去，捞起来扛在身上。 这一次他学乖了，捡了几根半米长的不知名骨头，绑了一个简易拐杖，来探索附近地面是否暗藏着看不见的泥坑。 黎心比他体重轻，想要抢过来自己开路， 但是许麟仗着身高把长骨拐杖举起来，她即便跳起来也摸不着，不愿意让她冒险。 长得高了不起啊！ 黎心表示有被气到，“我要是陷进去了，你一下子就能把我捞出来。要是换了你，我就不能保证还有力气再拉你一次了！” 她觉得这是最优解，他是有本事，但是块头大，容易踩进泥地里， 她体重轻，出了什么问题他一手就能把她捞起，两人都不会有任何损失。 “不会再有下一次，”许麟的人生里，基地女性是极少需要冒险拿命做事的，她主动要走在他前方， 是对他的实力不够有信心？ “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你只要在我身后就好了。” 她如果不愿意被他保护，许麟会觉得那是表明自己在她的眼里，还不够资格做他的伴侣。 他不能接受。 许麟奇怪的坚持让黎心摸不着头脑，他在她面前一直保持极好说话的状态，但此时却有些大男子主义， 任凭她说出千般理由也不听。 说的多了，他才像是妥协一般开口，“如果不信任我，从现在开始，就看看我会不会再踩进去。” 他生怕她擅自作主冲到他前面，小心保持着走在她的侧前方，随时关注她的动向。 黎心见他说不听气鼓鼓地闭了嘴，“那你做好别出意外，不然咱俩都得埋骨在此。” 第421章 29 420-29 两人如同逃难一样的状态，浑身狼狈，谁也不服谁地沉默走在草甸里，小心避开湿漉漉的沼泽。 虽说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奇怪，但是许麟讨好的把破烂包袱里的肉块递给她时，黎心一股气就散掉了。 这么点儿事儿，有什么好气的。 她接过来咬着腥味儿十足的肉，想着他服软了，她也不用非得争先，至少这会儿他确实小心了很多， 不像之前一股脑的一踩一个坑了。 “找个地方清理一下吧，身上太脏了。”她还算好一些，特别是他身上几乎没一处干净的地方，她看着都难受。 悄悄地吸一口气，他身上的烂泥味道虽然不至于熏人， 但泥洼洼的衣服紧贴着身体，看着就让人难受。 许麟倒没考虑自己，她爱干净忍不了脏，他就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湿度，选了一个方向带路过去。 草甸里到处都湿漉漉，浅坑脏水，要想找到个可以清洗的地方并不容易。 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浅水坑，水看着还算不错，许麟手里的骨头拐杖四处杵了杵，确认无事了让她留在原地， “我先去找找还有没有别的，马上回来。” 黎心想他身上那样，是该独自清理，说不得衣服要整个儿换了， 于是点点头，“你去。” 走之前他还朝她手里塞了各种奇怪的植物根茎，红红绿绿的果子，好像走一会儿她就会饿着一样，她都不知道他哪儿摘的。 黎心环抱着物资疑问道，“怎么，你打算甩了我跑路？再也不回来了？” 他手势顿了一下，一脸“你怎么能这么想”的表情，把身上扛着的包袱们“duang”一下子放在她身边， 空着手走出去，“等我，马上回来。” 黎心瞧着他的背影，怎么觉得他好像生气了？ 莫名其妙。 她蹲下身压低身体，手沾了些清澈的水抹去脸上的泥巴，就着水坑的倒影里， 头发脏兮兮的她，看着就邋遢的很。 下次如果可以，她一定要找机会给自己来个大扫除。 黎心慢慢的擦脸，眼角余光忽然发现一个泥地里在动的东西就在自己不远处， 她以为是什么小动物，扫了一眼就没太在意， 然而恍然觉得那东西形状好似有些熟悉，聚精会神的眯着眼睛向前走了一步， 这才看清，那哪里是什么小动物，那是一只从泥地里伸出的、黑灰色的人类手骨！ 也许是城市滩涂上的满地白骨看过了，在野外看到人骨并不会吓到她， 但是在她注视间，它好像动了一下！ 黎心心里咯噔一下，会动的骷髅？她立刻就想到了第一次遇见许麟的情景， 他最开始也像一具尸体那样，谁能知道他会慢慢恢复成人类的样子？ 这泥地里的……也是和他当初一样的吗？ 黎心把许麟扔下的骨头拐杖拾起，试探地点了点伸出地面的骨头， 没动静。 再点点，它突然张开五指，牢牢地抓住了长骨拐杖！ 黎心用力往后撤，可是它的抓力显然很大，她毫无办法。 第422章 30 421-30 理智告诉她，这玩意儿不正常。 但是这个世界什么是她意识里的“正常”？连她自己身上都问题多多。 或许是另一个许麟？ 黎心抬头瞧一眼他去的方向，没见到他回来的身影，手里握着的骨杖被地下伸出的手握紧， 僵持不下间，黎心忽然感觉它的力气加大，甚至土地在微微拱起，仿佛有什么就要破土而出。 她一时陷入了犹豫，这时候是跑还是…… 不管怎样，长骨手杖得拿在手里。 黎心踩着地奋起拔出，默默后退几步，眼神带着犹疑，又默默地离远了一些。 如果是许麟那样会恢复成人类的模样，她可以当作同伴， 而如果是其他的怪异生物，她要么战斗要么就得看情况逃了。 土里的生物缓慢的拱起土地，像是曾经落在沼泽里被封存，而今又试图重新爬出来。 黎心把许麟放下的包袱一个个悄悄捞在手里，她又是好奇又是警惕的，盯着那只留在地面到处无意义抓握的手， 慢慢地爬出泥土地的还有一根肮脏且附着干枯肌肉的漆黑手臂， 伴随着一股子恶臭，把离远些的黎心都熏到了。 那是腐烂的味道。 她脸皱成一团，回想当初遇见许麟的时候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那时候她着急忙慌的，怕的要死，好似只有碎叶和土壤的味道， 哪怕是被她刨出了个人体，许麟身上的肉也是鲜活的，所以才会让她觉得诡异。 但是这个── 黎心捂住嘴和鼻子，看着被乱发遮住头脸的生物…… 是的，它拼命的爬出了半边身子。 恶臭到眼睛都疼，黎心还是忍住恶心开口问它，“喂！你是谁？” 奇怪的是它似乎对她的话没有什么反应，有些笨拙地、不协调地、僵硬地一次又一次的挣扎， 黎心捏了一把泥巴砸向它，“喂！吱一声！你不说话就不能说是人了啊！再不济你点点头？你是不是活人？” 暗黄色的泥团“啪”一声精准落在它的头上，此时它仿佛听到了她的话，朝着她的方向， 慢慢的抬起头来。 虽说做了心理准备，黎心还是被吓了一跳， 许麟当初是像活人，但这一个“它”，活脱脱就像死了很久的样子！ 这是允许活过来的吗？为什么能动？ 黎心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再后退远些，把手里的长骨手杖抓紧了， 它要是敢有异动，她就把它给再次砸到地里去！ 这难道就是许麟所说的，活死人丧尸？ 人类都死完了，还能活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那副陈旧腐烂的身躯，在“看到”她后，爬出的动作加快了些， 眼看就要整个儿出来，整具身体就和爬出坟墓的尸体，恶臭熏天， 它甚至还在试图站起身来。 黎心握紧了长骨手杖，鼓起勇气往前踏出一步，然而远处的声音惊恐的传来， “离远点！逃！” 许麟没想到只离开了那么一会儿，就出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竟然有丧尸还活着。 第423章 31 422-31 像黎心这种没经过末世毒打的人，是不可能明白许麟对于这种玩意儿的深恶痛绝的。 他们与之斗争了整个人生，杀了无数，同时有无数队友被他们感染，成了无知无觉的活死人，去祸害还活着的亲人。 人类溃败的那么快，除了本身的不团结争权夺利外，最大的威胁，就是基地围墙外，那杀不尽灭不完的丧尸。 第三基地破灭，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他战也战了，无论如何也死不了，更感染不了， 他守着基地最后的弹药战至精疲力尽，醒来后又去无差别的追杀任何丧尸。 他在漫长的人生里，看着覆灭了人类的丧尸，最终也因着气候、灾害、恶劣的环境而大批大批真正的倒下死去， 感慨这由人类制造出的罪恶，也会随着人类的消亡而消亡。 哪怕丧尸群进化出了保有思维的头领又怎么样，他们最终不是人类，无法思考该怎么延续未来。 他在与丧尸头领的追逐中逐渐迷失 ，找不到方向， 如果他能活下来，那么有没有可能，进化后的丧尸头领，也能活着？ 许麟非常清楚，在基地覆灭后的时间里，他也亲眼看见了丧尸群的灭亡， 那么现在站在他面前的…… “欧文，你竟然活下来了。”他追杀着的丧尸头领，居然就在他沉眠的不远处，掩埋在泥土里。 肮脏而腐臭的尸体身上滴着黏腻的泥水，脸上毫无曾经的苍白模样， 它甚至无法说话，但是举起的手比了一个敬礼的手势，一下子就表明了身份。 许麟瞬间就被激怒，那是基地护卫军的军礼，他一个背叛了人类的怪物，怎么敢再做出这样的手势！ 他立刻不顾它身上的恶臭冲了上去，势必要撕碎这具恶心的躯体，为万千死在它手里的人类殉葬！ 黎心远远的都能感受到许麟身上的愤怒，她没搞明白情况， 他看着身强体壮的，怎么和一个尸体打起来，还没马上赢呢！ 她想喊一声加油又觉得现在开口不好，举着手里的骨头手杖，准备去帮他一把， 然而离她一步远的地面，又出现了拱起的泥土，黎心这一次却不会这么好整以暇的等它爬起来了。 她举起手杖狠狠地击打即将出土的怪物，不让其有冒头的机会，手杖不够就用脚踩， 反正它也没办法一下子破土而出，不是吗？ 然而在她聚精会神的盯着这一处狂踩的时候，身后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也慢慢的冒出了漆黑的手掌， 她反应慢了一拍，再回头发现的时候，已经有3具尸体，探出半具身体出了泥水。 这就不是她能应付的了，黎心大声呼喊道，“许麟啊──” 踩着欧文尸体的许麟用力下压，他看着他的尸体上枯萎的肌肉慢慢地生长，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根本灭杀不了他， 黎心那边的情况太危险，他绝对不能让她染上丧尸病毒！ 随即放弃了欧文，回头朝着黎心跑去，她只觉得眼睛一花，他已经把她举起来，拎着大包小包， “走。” 第424章 32 423-32 “那就是你说的……丧尸？”黎心久违地又一次趴在了他的肩头，在他的极速步伐中，回头看到几具腐朽的身体从泥土里冒出。 “烂成这样还能动？这不科学……”死去的肌肉怎么有弹力，怎么支撑起力量和许麟这种肌肉壮男打得有来有回？ 她似乎看到领头的破烂尸体扬起头注视着她，哪怕已经隔了很远，黎心都能闻到那股子腐臭味儿。 许麟站上山岗的高处，回头眼神不善地看了欧文一眼， “他不愿称自己是丧尸，自认为是’进化的新人类‘，”许麟掂了一下她，黎心双手摁住他的肩，不知道他此举意义何在。 他怀里的她……才是博士培养出的新人类吧？ ‘新人类’黎心有些担心，“人类怎么进化，都不会往活死人方向去吧……我怎么觉得他不太友好。” 岂止呢，许麟怕她不懂，一边躲着横生的枝叶，一边与她讲解过去， “人类最开始确实是想要得到进化，从而研制出了新病毒，只是在试验还未稳定的时候，就因为战争泄露了。” 许麟所知道的也是从基地的记载而来， “在最初那一场大灭绝中，因为战火死去的，远没有病毒让人类感染进入活死人状态的多。 随着他们队伍的壮大，丧尸病毒开始了变异和迭代，同时在大危机中，人类也在小规模的变异。” 那个时候有很多特殊力量的人类，参与进了与丧尸争夺城市的战争。 人类曾经觉得自己越渐壮大，终归会把这群行走的烂肉收拾干净， 谁能知道有一天，作为人类的一方，会有强大的队友主动投入了死尸的怀抱。 “人有了超出常人的力量，最终也要经历生老病死，于是有人开始不满足于做人类……” 黎心一听就明白了，“觉得有了丧尸病毒就不怕死亡了？” 浅风拂过两人的耳边碎发，许麟点了一下头，“对丧尸病毒的研究从没断过，有一个团体认为，他们已经能够把病毒压制在可控范围内。” 甚至掌握它们，让它们改造身体，让少部分人得到更高一阶的“进化。” “真自大啊……失败了吧？”黎心好像一点不意外这个过程，如果人类不 自大，又怎么会走到现在的程度。 “失败了……应该说99失败，只剩下唯一一个试验品活着，成了既不是人类，也不是丧尸的生物。” 这段事实他在基地的记录里看的时候没感觉，现在想来，有着清醒的意识与自己的同类成了敌人， 活的生不如死，该有多痛苦。 大部分丧尸没有思想，他和他们无法交流，也得不到回应， 然而自从身体上有了丧尸的活死人特征，就再也不能呆在基地── 黎心能想到那个活着的“生物”的处境，“那这个试验品，后来怎么了？” “他逃出基地，竟然有了办法让他可以控制丧尸们。在人类基地里学习的所有，都成了他来攻击我们的武器。” 那个时候各处的基地被源源不断的丧尸打的节节败退，加上天气变化极为恶劣，简直就是绝望的末日。 “他本就是基地里的异能强者，实验室里只有他活着让他更加确信，自己就是天生的‘王’，是人类未来进化的方向。 他认为根本就不是病毒，而是上帝给人类进化做‘天使’的机会。” 第425章 33 424-33 “都这时候了，还与宗教扯上关系了？”黎心不可思议，快灭种了还讲什么神啊， 让她怎么相信，丧尸的头领是觉得自己可以“传福音”，可以让整个人类进化，所以才灭了人类。 听着就是荒谬。 然而事实究竟如何，他们没办法知道，可是基地已经覆灭，即便知道了又怎么办？ “那个就是欧文？”黎心想起自己傻了吧唧的看着他爬出来，恨不得倒退几分钟，她一定打地鼠一样的狠狠把他摁在泥土里永世不得翻身。 虽说身上烂的没几块好肉，作为对手的许麟也能很清楚的认出来，“是他。” “都这样了还不死，难道有很多丧尸还在？我们一路没看到啊！”甚至在城市里也只看到满滩涂多白骨，如果他们全活过来…… 世界上有多少人？他们怎么应付的了？ “这个要怎么杀？火烧？还是砸成渣渣？”黎心立刻把话题转到实用部分，她要听取有经验的他给予意见 ，都来不及恐慌。 这个世界的丧尸有活性的已经和人类一起，灭的差不多了， 就他们刚刚遇到的围在黎心身边，即将爬出的丧尸，也很难维持运转，所以满打满算，其实只有欧文一个丧尸了。 偏偏对付普通丧尸的手段，对欧文是无效的。 许麟曾经与他对峙过无数回，他后来才发现他与自己一样，变异的方向使得他们的身体都难以死亡， 就算他把欧文身上的肉剔光，脑袋砸烂，他都能恢复原状── 如果不是他的消失，许麟当初也不会失去活下来的最后目标，而浑浑噩噩无知无觉的当生物的肥料，半死不活。 “杀不了他，”许麟出口就看到黎心不服气的表情，估摸着欧文现在的状态暂时追不上来， “离他远一点，别被他感染了。” 其实他更担心的是……还是先不和她说吧。 许麟把她抱的紧了些，黎心非常听话的没有挣扎，让他的心情缓和了些。 说到感染，黎心一下子就怂了，她可以和看得见的对手拼一把，但是病毒，她一点也不想尝试！ 成为活死人一样，就算可以永远活着也没意思。 “好，”黎心认真的问他，“要注意什么？他是怎么散播病毒的？通过空气还是血液来传播？” 想起他身上的恶臭味，她扒着他，“我闻到臭味了，会不会已经……” 许麟把她放在一丛大叶草下的石头上，耐心的和她讲末世对于丧尸的基本认知， “不要被他咬伤、割伤，不要在他近距离下暴露伤口，”许麟顿了顿还是把剩下的一点说出来， “不要和他发生身体关系，任何的体液接触。” 黎心脑袋嗡的一声，“什、什么？这、他那副模样，还能？！” 她不知道为什么想笑又觉得荒谬，那个欧文，不是和破烂干尸一样了吗，谁这么重口味啊！ 然而许麟郑重的表情又让她意识到更荒谬的，“还真有？！” 任何一条奇怪的规定后，都有一个血一样的教训？ 第426章 34 425-34 因着这个插曲，许麟再也不敢放她一个人，随时随地都与她粘在一起。 黎心能感觉得到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她给拴在身上，随时带着，以防范可能的危险。 虽然说那个丧尸确实很可恶，不过至于这么如临大敌吗？ 就他一个，能兴起什么风浪？ 再说现在这个没有人类的世界里，他在作，能得到什么？ 是以黎心并不十分理解，许麟的如临大敌。 而许麟并不期待她能懂，她就像是从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长大的人类， 也许博士在培育她的时候，并没有给她植入对危险世界的记忆，才让她有时候天真的让他害怕。 他遵守承诺带她去往基地的路上，时不时的警戒身后有没有跟上那个家伙，黎心实在看不过去了安慰他， “担心也没用，他如果要追我们，总会找上来的。” 他们俩谁也弄不死谁，追上来了又怎么样呢？ 许麟知道，但是…… 他不想她被感染上病毒。 他见过太多昔日的队友成了丧尸，他无法想象她会成为那个样子。 那个欧文……在黎心的面前出现一定不是偶然，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绝对会来抢夺她的。 许麟回想着基地内是否还有可以应对欧文的武器，或者相对安全的躲避屋，等安置好了黎心，保证她的安全后， 他和欧文，总要有一个了结。 他总感觉他就在暗处观察着他们，那个癫狂的丧尸头领，在觊觎他怀里的宝贝。 因着许麟的低气压，黎心也免不得小心起来，直到在夜晚俩人被一条宽阔的河流拦住前行的路， 俩人这才暂时停步，许麟升起火堆，也不在乎会被欧文发现了。 时光流逝，山川易变，他记忆里并没有河流的存在，如今被拦路，不知道应该如何渡过。 火烧起干草噼里啪啦，夜晚的河边凉风习习，她放目远望，离他们不远处，有动物的身影低着头喝水， 时而抬起头瞧他们这边，又惊恐的钻入了草丛中消失不见。 黎心赶路也累了，坐着坐着就犯困，半趴在地上昏昏欲睡，火堆对面的许麟用棍子拨弄干草，他因着半蹲而凸起的大腿肌肉，与零落的火星在她的眼前渐渐模糊。 她好像沉入梦乡很久，或者又似乎只有一瞬， 黎心脑海里有一根线突然紧绷，把她生生从梦乡里拉醒，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双眼睁开，火堆对面的某人不见踪影。 她立刻半撑起身体，才发现他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从她的角度看，许麟的身躯就像一座大山，坚定的把她挡在身后，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你怎么……”黎心嘟囔着只说出半句话就吞了回去， 在许麟的对面，火堆刚好照耀的地方，一个人影慢慢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他整个人像是行走的阴影，在夜里拥有着天然的伪装，如果不是许麟的状态， 她也许根本无法发现。 “呵……忠诚的士兵，”他的脸庞五官，因着靠近火堆而越发深刻，那双浑黄的眼珠在夜晚里有着神经质的光芒， “第三基地你都保不住，还想保护谁？你身后那个女人，应该和人类一起毁灭才对。” 第427章 末世35 426-35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立场对立的两个男人曾经厮杀过无数回，知根知底，谁也无法彻底赢了谁。 黎心和那双浑黄的神经质眼珠对上后，总是会想起那股呛人的恶臭，好似身上有肮脏的粘液，浑身不自在。 她只能隐约看见两个身影打成一团，在河边一人高的草丛里，传来的击打肉体的声音和骨头断裂的闷声， 欧文时不时的挑衅，而许麟则一声不吭。 “你从哪里找到的人类遗孤？竟然还有活着的人类……第三基地没有活口了才对。” 他在许麟带着黎心赶路的时间里，身体从最开始刚出泥坑的瘆人样，恢复到了曾经的半人半丧尸化， 他和许麟差不多高，如果说黎心第一次见他时是腐烂到快成骨架， 现在除去皮肤和肌肉颜色外，根本看不出与人类的差别了。 欧文在还没感染病毒时，也有着恢复的异能。 许麟不说话，一手捏住他的手腕，狠狠的踢向他的心脏处。 而这个活死人比他可话多了，仿佛要把休眠在泥地里多少年的孤寂都说出来，他好期待看到许麟气怒的样子， “还是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类的新基地？那我得抓了她好好拷问……” 说着就闪身躲开了许麟的脚，熟练的回身肘击， 许麟松开他退后一步，终于出了声， “你在做梦。” 得到回应的欧文浑黄的眼珠里有了一丝兴奋，勾起嘴角就放弃与他的打斗，转而冲向火堆旁的身影， “那就试试。” 好不容易有个人类女性，凭什么和这个士兵在一起呢？ 他倒是觉得做人类不如和他一样，拥抱进化不好吗？为什么执着于做落后的人类呢。 许麟眼神一厉拦住他的道路，毫不留情的把他压在地上，一脚踩在他的大腿骨上， 黎心只听到一声吓人的骨头闷声断裂，地上的欧文也不喊疼，反而笑着抬头看她惊恐的眼神， 调侃道，“真是娇弱的人类啊，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会害怕的人类女性了，被人憎恨和受人爱戴同样令人着迷……” 他是真的不在乎来自许麟的攻击，好似一点不懂的疼痛，“不过你们有什么用呢？弱就应该被淘汰，你为什么能活着？” 许麟断他的腿骨都不能止住他的啰嗦，反而抓住许麟的腿使其滚落在地， 两个身影扭打在一起，也不顾黎心悄悄挪位置，你要断我的骨我要撕裂你的肌肉。 他们眼里只有对方，欲置之死地而后快，黎心眼看着他们越来越靠近河边， 想开口但是他们已经踩在了水里。 他们都在末世缺水的环境里生活多年，对水的珍惜还印在骨子里，许麟不自在， 而毫无道德的欧文先是踩了几次水，那断裂的腿骨迅速恢复了原状，依然支撑着他的身体站立在水中。 两个身影恨不得杀死对方，黎心眼看着他们滚入深水，在河面溅起水花。 “许麟──”哪怕他的身体强壮，但是那个欧文不是丧尸吗？ 本身就是个死的，到了水里，许麟怎么办？ 她焦急地一脚踏入水边，两个你死我活的身影在水里沉沉浮浮，时而冒出头，时而又随着流淌的河水往下移动。 跟随着他们的身影，黎心离火堆越来越远， 然而她一个没留神，他们沉入水中，平静的河面上已经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她忍不住呼喊，“许麟──”他如果死在河里，她对上欧文该怎么办？ 而且她一个人落在这个乱糟糟，危险重重的世界应该怎么活下去？她还没完全学会他教的技能呢！ 许麟不能死！ 想着这一点，黎心就要跳下水去他们沉水的地方， 只是河水漫过腰际，有一只手在水里抓住了她的腿，对方以她为基点试图浮起来， 黎心以为是许麟，伸手就去捞他。 水里的身体冰凉，这也是正常现象， 只是等他露出水面，哪怕是黑暗的河面她看不分明， 手里的触感也让她清楚的知道，被她捞起的，根本不是许麟！ 意识到捞错的她一抛，顺即踢了对方一脚，急忙转身往岸上爬， 第428章 36 428-36 她的力气和欧文相比实在太微不足道， 那贴上她双腿的冰冷肌肤，从水中冒出的恶鬼，要把她一起拖到水底去，给他换命。 “人类女人……”欧文离她太近，近到他一开口，黎心就又闻到了无法言喻的臭味，根本没心思听他说什么。 一双健壮的手臂从欧文的身后压住他的脖颈，许麟的身影突然出现，把唯一的丧尸往后拖离她的身边。 黎心手脚并用地挣扎开欧文的桎梏，他冰冷的手像骨头一样尖锐的不怀好意，她另一只手怎么扳都不肯松毫分。 她的焦急下，挣扎出的水花模糊了她的双眼， 许麟一手臂固定住欧文的头颅，作势要把他的头拧下来，无声的用力， 欧文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欢乐，“我不会窒息，你断了我的颈椎也无济于事……倒是这位女性，就快要成为我的同类了。” 他即便已经被许麟的动作，导致头颈以极不自然的方式歪扭着，眼睛依旧落在她的身上， “忠诚的战士，这个世界只有你和我从旧时代活下来，到底谁才是被选中的人？” 许麟咬着牙在欧文的耳边，压抑着怒气，“肯定不是你……” 说完硬生生扳断他的颈椎。 抓住黎心手臂的爪子突然失力，原本以为欧文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谁知他的头一正， 竟然又恢复了原状！ 果然又是这样，欧文就像个杀不死的臭虫，无论他怎么破坏，都能活过来！ 一人一丧尸在水里的动静不小，黎心爬上了岸，浑身上下恶心的不行，一想到尸体一样的人离自己这么近， 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的病毒病菌，让她立刻就有不良反应，一冷一热，头脑嗡鸣。 平静的河面下一抹巨大的阴影缓慢无声靠近，许麟的异能让他对外界活物对动静十分敏感，他脑子里一过， 就知道这是水里的掠食者，以为他们是落水的动物了。 他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大，水中的阴影在黑夜中看不见，它拥有极好的捕猎技巧， 借着他们引起的水花掩藏自己在水里游动引起的波浪， 他估计着它的方位，本来和欧文纠缠的状态，突然不管不顾的把欧文往某个方向用力一脚， 宁愿被欧文捏碎了手骨，也要隔开距离。 而欧文作为已经和病毒融合的丧尸，虽然保有人类的头脑，但是感官的迟钝不可避免， 以前还可以控制无数的丧尸，来弥补对环境的知悉， 而今的他，根本不知道水里还有个别的东西。 “呵……你……” 欧文被踢后退几步，刚想说话，他的身后水面突地张开形如黑洞的数米宽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将他吞入， 黎心隔得远，双目圆瞪，都没看到究竟是什么，那个讨厌的身影就不见了。 “快上来！”她大声呼喊，“许麟！那是什么！快上来！” 那不是在岸上看到的虫子，他的手已经变了形，水里的未知生物超出她的想象，下一个要吞的是不是他？ 第429章 37 429-37 暗灰色布满粘液的粗壮躯体，从水面露出一截， 许麟要上岸的动作被拦住，水中的掠食者一尾巴拍向他站立的身体， 裹挟着水流，要把他带入更深更复杂的水域里。 许麟早先与欧文已经打了太久，本就失去了部分精力，加上他对河水非常不熟悉， 在不小心一脚踩空后，眼看着被它卷入深水，沉下水面。 黎心急的不顾身体的不适，声音嘶哑的不停喊，“许麟！许麟──” 不知是鱼是蛇的生物，单是在水面露出的部分就已经形如小山，它卷起的波浪翻起浅河滩的泥沙，让河水更加浑浊， 许麟在水中尽力躲避这只生物，但是他感觉它并不是单纯的要攻击他，更像是难受在水中翻滚。 只是他被卷入的暗流不受控制，在水中漂浮的感觉他从未体验过，脚下没有土地，他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施展出来。 末世长大的他没遇到过深水，所以不会游泳。 他被暗流裹挟着离岸边的黎心越来越远，水里的生物似乎还在他的身边游动，已经对他不感兴趣了。 黎心在看到他在水里浮沉的时候，跟着他漂流的位置在岸上一路跟着，岸边水草生长茂密， 枯萎的草根纠结在流速缓慢的水面上，那只水中生物钻入水草从中，连带着许麟终于抓住了牢固的水草丛， 止住了继续漂流的形势。 好不容易歇了一口气，他就着水草用力往岸边爬，黎心也扒开岸上锋利细长的叶子，“快上来……” 她也怕水里突然冒出个大嘴巴一口吞了自己，但是他如果没了后果更严重， 许麟踩到了水下的泥地，脚下有东西他心就安稳了许多，只是要前进又难了一点， 黎心一手抓稳了强劲的比她还高的草叶，一手遥遥的伸向他，“来！抓住我！” 大手如她所愿的拉住了她，黎心拼命往后拉，因着脚下没踩稳，竟然滑向了水里， 她一落水，许麟吓得急忙把人搂在怀里，只是黎心手忙脚乱间，还是抓稳了岸上的高大草叶， 许麟就着她抓住的一束，慢慢的从水中泥地拔脚，一步一步的，终于触碰到了岸边。 黎心半个身子在水里，只能靠着他，不知为什么有些熟悉，脑袋一甩，他们还没上岸呢！ 他一触碰到岸边便托举她上去，黎心也不矫情，不顾形象的爬上去后，为他腾出个位置，也不再伸手拉他了。 她明白自己力气太小，大概也是个拖累， 与其帮倒忙，不如给他空间，他自己也能爬上来。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真的非常不舒服。 许麟双臂撑地，轻而易举就上了岸，身体湿漉漉的上来先捋一把脸， 然后看着黎心半躺在他几步远，这才发现她不太对劲。 他以为是累到或者吓着了，但是想起刚刚欧文说的…… 连忙把她给捞起来询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黎心脑子昏昏沉沉，身体忽冷忽热，她知道他在她身边，但是连说声“我没事”都没力气了。 第430章 38 430-38 又是水。 到底天然的水源里有什么东西，让她遇到就出现状况？ 许麟把她抱着走回火堆，就着火光检查她的身体，黎心扒着他的肩膀问他，“那个……欧文，死了没？” 人都快不清醒了，还要问那个家伙。 许麟不瞒她，实话实说，“他早就死了，不过经过此时，至少他段时间内无法出现在我们面前。身体发冷吗？有没有哪里痛？” 摇摇头，黎心也不知道哪里疼，她的身体好似不是自己的，一冷一热交替， 额头冒出冷汗，身体内部仿佛有火从内灼烧，而到了体表，又想打冷战。 人类就是这么脆弱…… 许麟的人生从来没有生病过，他无论多严重的伤都能自己复原，但是基地里的女性容易生病也是真的， 可是现在到哪里去寻找药物呢？ 他们离目的地基地遗址还远着，而她看起来非常难受。 他对此没有办法。 博士当初没有为她的身体做出调整吗？为什么还会这么脆弱？ 许麟把她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双手握住她的，想要把自己身体的能量传给她，让他来代替她难受。 黎心觉得自己很像是发烧了，她软软地指挥他打湿布条力气给她额头降温， 哪怕她心里觉得她也许不应该跟自然水有什么关系，现在已经顾不得了。 许麟懊丧的依照她说的，从身上撕下一块柔软的贴身衣料，去河水里打湿了拧半干，覆盖在她的额头。 虽然做了，但是他心底里没觉得有什么大用，因此依然紧紧抱着她，眉头皱紧观察她的动静。 黎心头昏脑胀，单手扶住额头的湿衣料打了个冷颤，许麟立刻又把她紧了紧， 让她整个人贴在他的怀里，恨不得给与她身体的所有温暖。 黎心整张脸扑在他的胸肌上，软软地很有弹性，她能听到他心脏的强劲跳动，想起自己最开始遇到他的时候， 她甚至能看到他的内脏── 他的生命力太强了。 如果能分她一点就好了。 她呼吸道里的气体都热烘烘，身体的每个关节都在酸痛，变得沉重，许麟软着声音问她， “还有什么……我还能做什么……” 没有药物的人类，在遇到疾病的时候简直没有任何办法，如果是伤口或者其他， 他还能面前缝合包扎，但是她说，“我可能感染了什么病菌……” 还能是什么病菌呢？不就是欧文吗！ 他之前离黎心那么近，他是不是把自己身体的病毒传染给她了？ 她要变成丧尸了？没有思想，浑身恶臭，只知道啃食的无脑怪物？ 许麟不想接受这个可能，他曾经的队友如果发生了同样的事，大抵是要告诉他，在失去理智前就杀了他， 但是他现在下不了手── 他不能杀了黎心。 “没事，就是发烧而已，”黎心声音虚软，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有些慌乱， “又不是没发烧过，我身体应该能扛过去的。” 当然，没药的情况，她就算扛不过去也没办法。 第431章 39 431-39 真冷。 为什么他就有满满的活力，她如果是妖怪就好了，一定要把他吃了，大补身体。 思维混乱身体虚弱的黎心，忍不住暗地里有些微的嫉妒， 嫉妒他有着好身体，不会受伤不会虚弱，强壮有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吃了他，能不能分给她一点活力？ 他的肌肤与肌肉就在她的脸颊边，许麟一手捧着她的另外边脸颊，尽力地让她免受夜风的冷意。 突然胸前一疼，低下头，只见黎心咬住了他的肌肉，仿佛是忍受身体的不适，在拿他泄愤。 她那点儿力气哪里就对他有什么影响，哪怕一缕血丝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许麟也不阻止， 还哄着她，“咬吧、咬吧。” 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好起来，给你吃肉都行。 黎心以前不是没生病过，但是这一次明显更难受，她觉得她好想划破什么，撕碎什么， 想大肆破坏、想冲破身体里的桎梏， 而抱着自己的人就是牢笼，是一个充满了肉香的、强大的绳索。 她在他的身上咬出血还不够，转着头要换个位置继续撕咬，手也弯曲呈爪，扯着自己的衣服， 要扒出血肉，把身体里关着的野兽释放出来。 她快要失去理智了。 许麟轻轻摇她的身体，喊着她的名字，“黎心！黎心，醒醒！别屈服于病毒！你是人类！” 不要被这群微生物所掌控，你才是身体的主人！ “黎心！回神！” 她被晃的偏离他血肉模糊的胸口，大张着嘴呼吸着，还在徒劳的保持着撕咬的势头， 他的手指伸入她的嘴，分开牙齿，免得他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次她咬不动了，黎心恍惚间眨了下眼睛，神志回笼一点， 眼神询问地看向他，仿佛在问，怎么了？ 许麟的手指伸出来，擦掉她嘴角属于他的血迹，趁着她这半刻的清醒，告诫她， “你要是失去神智，就再也回不来了。黎心，保持清醒。” 他不敢告诉她，她极有可能是感染了丧尸病毒，万一告诉了她，她精神上放弃了怎么办！？ 有人感染了后免疫了的，许麟安慰自己，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成为丧尸的。 他刻意忽略掉记忆里，那些感染后自尽的队友， 他想，他不就是不会被感染的人吗？ 欧文也可以算是…… 那么黎心为什么不可以！ 黎心此时看着她的表情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想问他，自己是不是中了欧文的招了？ 她会变成什么？活死人？像欧文那样臭烘烘，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想问他，按照他们基地的惯例里，会怎么处置她这样的，感染者？ 可是许麟只知道重复，“别失去理智，保持清醒，保持清醒……” 要怎么保持清醒？ 黎心的脑子在指挥她咬上面前人的肉，撕扯他的皮肤，喝下他的血， 他的身体有澎湃的生命，吃了他、吃了他── 她的手爬上他的肩膀，在他的怀里坐立起来，对着他的眼睛，十分清晰的问他， “我想吃了你，可以吗。” 第432章 40 432-40 本不该发生的。 天际微亮，从狂乱中醒来的黎心睁开眼，入目是他光滑的肌肤， 被他的温暖怀抱包围着，一时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来面对。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黎心觉得自己不是会做出格事情的人，昨夜她怎么会这么主动？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是她主导着，将两个人的关系猛然拉近，而她本身其实并没有准备好。 她还在纠结着的时候，许麟已经把手敷在了她的额头， 落下时，她的睫毛划过手心，不仅掌心痒，心里也痒。 “好些了，还有哪里难受吗？”他不知道她为什么醒了也不说话，但是两个人的关系总要有人主动，多体贴女性是他应该做的。 怀里的女孩好似有些僵硬，没有他想象的会撒娇会娇气嫌疼， 他想表现的亲昵，可惜又没有经验，只能把怀抱拢紧了些，等待审判一样等她发话。 他们……什么都做了，已经可以确认是伴侣了吧？黎心木着脸，强装无事发生的镇定答道，“我没事了，你先放开我，我去洗漱。” 她小小的挣扎一下，浑身黏腻不舒服，她想只要洗干净了就等于没发生过，昨晚都是免疫系统斗争情况下的一场错误， 最好谁也不再提及。 面前的火堆已经熄灭，离开许麟的怀抱就有一阵河边凉风吹来， 黎心用手撑了一下地，假装没看见他在身后想扶住她的双手，躲开了他的触碰平平地说到， “我去洗漱，你别跟来。” “好，”许麟无措的收手，伸长了脖子看她去往河边，想说点甜蜜的话，而脑海里空空如也，他根本就没有储藏这一类的知识。 她怎么表现的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如今不应该是有最亲密的关系吗？ 许麟告诉自己不是他要违背她的话，他只是担心……担心她去河边有危险。 他悄悄地跟上去，没有发出声响，黎心背对着他掀起头发，露出了他熟悉的脖颈后的数字， 她蹲下身，昨夜他给她额头降温的布料被她捏在手里，清洗干净后放在一边，拉开衣服，一点点的擦拭身体。 她一边慢慢地擦过白皙的皮肤，一边收拾心情，思索要怎么告诉他忘掉发生的一切。 而她的身后眸色暗下的某人可没想过她会想撇开关系， 许麟默然无声地吞了一口口水，她松开的衣服是他亲手穿上，她的后背本该有他落下的痕迹，但是天亮就恢复了。 她的身体也有着非凡的复原力，经历了昨晚，她最终扛过了病毒的侵袭，没有成为丧尸。 这是博士给予她的能力吗？ 黎心给自己做了好一番思想工作，虽然明知道自己碰到天然水会出点什么事，但是还能怎么样？ 她现在醒来，昨晚脑子里的棉花都清理出去，清醒的很，难不成还会难以控制？ 对着水面上她弯曲的影子，黎心忽然觉得陌生，这张脸究竟是不是她？ “也许这里……不是我的世界呢。” 第433章 41 433-41 过后两人不温不火，许麟非常笨拙地想要拉近关系，他不懂怎么讨她开心，只会尽力的找到好吃的，让她衣食无忧。 他的认知里，对伴侣好，就是要准备充足的食物，还有什么都听她的。 可是他也有不想听的，比如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一直暗暗地与他保持了距离，再也不在他怀里睡了。 他以为自那天开始后两个人就应该亲密无间，结果反而她离他更远， 白天的路上她认真学习他教的生存技能，夜晚隔着火堆，她自己铺了简易床睡的安稳， 丝毫不知道旁边的他抓心挠肝，满脸愁苦，可怜巴巴地想和她说话，又怕她嫌弃。 他想了很多可能，为什么她那天明明很热情，怎么一早就变脸了？ 为数不多的关于女性的记忆，好似听别人说过，是“没有满足”？所以会变脸？ 可是要怎么满足，他不明白。 她不肯开口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许麟懊恼又苦于毫无办法，主动权一直在她的手中， 他除了听话，毫无办法。 就这么一路别扭着，俩人一步步走入了他熟悉的地界。 而越靠近，许麟就再也没有心思放在俩人的关系上，时常遥望着越来越近的第三基地，近乡情怯。 黎心刚开始没注意，还在挥着他制作的简易武器，或者手动生火，自己动手寻找食物。 她的独立让许麟本就不安的心越加慌乱，过去他已经失去了一切， 身边唯一的女孩海绵一样学习他的生存技能，好似随时在做离开他的准备。 她好像……并不是那么需要他。 他宁愿她安心地像基地里的女性一样，由他来提供食物和保护， 这样她就离不了他，他们两个人才能紧密相连，谁也无法分离。 “休息一下吧……我们快要到了。”许麟哪怕心里恐慌也依然听她的话，教他所知道的一切， 他停下了脚步，让身边的女孩暂且休息，明天，她就能看到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了， 现在也不知道还留下多少遗址。 黎心身上也背着简易的包袱，虽然不像许麟那样大包小包，到底也不是什么都依靠他的娇气姑娘， 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废话，当即身上的包袱落地，她手脚麻利的就开始寻找驻地生火。 “基地里都有什么？是城市吗？”这一路黎心难得主动提起一个话题，在她的想象里，基地大概是类似于围城一样的地方， “你说快到，为什么现在看不见呢？” 她没发现基地的路标或者人类活动的痕迹，而许麟作为原住民看到的却不是她眼中的路， 基地作为人类的最后庇护所，并不是建立在方便的平原地区，一眼就能看到， 而是需要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段，借助天然的地形地貌，来保护基地的人类不受影响。 虽然结局依然没有逃过灭亡。 “明天就可以看到了，翻过这座山──”他指着脚下的山峦和远处的云烟， “那边……就是我的家乡。” 第434章 42 434-42 爬山很累。 许麟在前方带头，手里的刀具劈开一人高横生对草叶，惊出躲藏在草里的生物飞快逃窜。 他回头拉一把气喘吁吁的黎心，她皱着脸吐槽，“你们……以前怎么走的？这也太不方便了！” 许麟的目光里有一丝无奈，“以前有运输箱可以上下，被毁了，我们只能这么走了。” 因为丧尸大多不会使用机械，且极难爬上陡峭的山坡，而今上山的运输机械损毁， 他们自己靠脚上去，确实不容易。 他倒还好，黎心之前都是行走在平地，爬陡峭的原始山坡太不熟练，累不说，老打滑。 许麟的手伸过来，她就把他当救命稻草给抓稳了。 他力气大，在前方半拖着她分开丛生的杂草，从半坡到越来越陡的路径， 黎心仰着头，看着近乎直角的坡度，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怎么上去？一点防护都没有，摔下来就完了！” “你可以的，”许麟活动下手腕，一马当先试探落脚点， 泥土簌簌落下，他三下五除二就爬了上去，然后支着头鼓励她，“踩着我走过的地方，不会有事的！” 真是高估我了！ 黎心犹豫一会儿，他就又跳了下来，站在她的身后，手臂张开，“摔下来也没关系，有我在。” 都到这个份儿上，黎心只好踩上他落脚的点，手抓住稳固的石头，用尽全力的攀爬， 她不是个会极限运动的人，这已经是她尽力能做的了，她不敢向下看， 手臂与双腿紧绷，一步一步地、缓慢的一点点挪动。 只是终究是力气不够，手一松便身体不稳，脚下一滑就坠下去， 许麟正好伸出手把她接住，稳稳落在他的怀里，黎心懊恼道，“我力气不行，再来一次！” “我小时候第一次也没爬上去，”许麟一点没有把她放下来的意思，调整了个角度，把她给扛到肩上，就要重新上路。 黎心惊道，“哎？这不行！你要干什么？！” “带你上去。保存体力，也节省时间。”他不会告诉她，其实他就是想让她明白自己还是很有用的，她不必事事逞强，什么都会。 她可以像基地的女性那样依靠自己的伴侣，哪怕已经没了末世那样的危险，她一个人也总有无法做到的事。 这样被扛着可以清晰的看到离地面越来越远，反而比自己攀爬更吓人， 黎心的手指几乎掐进他的肉里，生怕他一不小心像她那样踩空了掉下去， 她掉下去有他接着，要是他们俩人都坠落了，砸地上谁也讨不了好。 僵硬着身体的她只觉得他的身体一晃一晃，带着她轻松的到了她没有到达的高度，黎心不敢开口打扰他， 本来以为到达了目的地，谁知回头一瞧，还有一座垂直的山崖就在眼前。 而许麟没有让她下来的打算。 “你……”你根本就没想让我自己爬对不对？ 这根本就不是她这个什么都不会的人类可以上去的高度。 许麟侧头告诉她“抓紧了”，便开始摩擦手掌，徒手抓住突出的石头，手脚并用地扛着她，不紧不慢的攀爬上山崖。 第435章 43就好好 435-43 “看，那就是第三基地。” 顺着许麟的手指的方向，黎心终于看到了所谓的“人类最后的堡垒”。 这是一座建造在被削平的重叠山峦顶上的……大型村庄。 她无法将其称呼为城市，因为她印象里的城市是耸立进云霄的建筑和五彩的霓虹，还有忙碌的车辆嘈杂的鸣笛， 而这里显然都没有。 所有的建筑矮小且拥挤不堪，灰色的村庄外墙经过加固后依然完整留存，每一寸的土地都经过了严格的规划， 丛生的杂草里还依稀看得出开垦的痕迹。 因着位于山顶，云层也低矮了很多，模糊的村庄和她印象里的所有称之为“家乡”对地方相似，如果有升起的袅袅炊烟和高亢鸡鸣，就更像了。 在云层的掩盖下，黎心看到的是一个平静安详的家园，许麟看到的是死寂颓败的故地。 她没有经历过，看不到云层下的尸骨，也发现不了被毁坏的能源线路， 他默默地走到“村庄”倒塌的大门，踩着碎裂一地的石头和风化的白骨，对黎心说， “来吧……” 来看看我出生的地方，也许也是你的。 博士在基地的实验室把她制造出来，因着不满于基地的内斗，深觉未来无望而带着还在培养仓里的她逃离， 而今基地的唯一幸存者他，带着当初无意识的她，又回到了出生地。 走近了，迷雾散开，黎心才看清白云和雾气下“村庄”的惨烈。 矮小房屋间隙的不是石子路，而是累累白骨， 野草从骷髅里生长出来，茂盛非常，顽强的生命力在死地里对比强烈。 她无法规避脚下是谁人的骨头，因为除此之外，她根本无从下脚。 这是不同于他带着她去过的城市，就像是人类的文明随着灾难而退后而退后，基地的建设到处都是实用而简单粗暴的线条，每一寸土地都利用到了极致。 它没有城市里繁华的幻影，只有褪去了浮躁和欲望后，最简单的两个字──生存。 挣扎求生的人类堡垒里，满地都是白骨。 黎心的心情没有在城市的滩涂边那样激荡，也许是一路上她已经接受了他说的世界，此时到达她站在这里， 反而有了一种不真实感。 在她的心里，人类的最后不应该是这般的。 而许麟却如同她当初在滩涂边痛哭一样，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想让她看到眼角的微红和泪意。 这里的每一条街道都有他跑过的痕迹，她从小和众多失去亲人的小孩子们一起长大，在这里学习生存技能， 为基地里的人们出去寻找物资，为保护基地的安全付出生命。 这些白骨里，有多少他的邻居，他的战友，又有多少是被感染了病毒的曾经的人类，无知无觉的当做了毁灭人类的主力。 不对，主力，应该是那个人。 欧文。 基地的位置决定了没有脑子的丧尸是无法攻上来的，而当初谁也没有料到，欧文作为拥有人类智慧的丧尸， 带领着它们，全数上来，摧毁了他们的jia?yuan 第436章 44 436-44 当人类不再存在，工业的遗迹就像巨人倒下的身体。 而他们俩就是行走在巨人身边的小小蚂蚁，黎心心不在焉，但紧紧跟随许麟的脚步， 他对于那些破败的机械也没有过多介绍，看她感兴趣停留一会， 黎心回过神来催促他不必等她，“你们科技工作者都在什么地方工作？我能去看看吗？” 两个人的想法不谋而合，许麟眨了下眼睛点点头，不再做游览状， 而是带着她直直地走向处灰暗的半圆形建筑，门口倒塌看不见入口，门侧的字迹也已经模糊不清。 许麟蹲下身兀自清理堆积的碎石，黎心也毫不犹豫的跟在他身后动手，她的体力显然不够， 没多久就喘息着坐在地上歇息，眼看着他在碎石堆刨出一个通道，没有窗户的内里黑漆漆的像是怪兽的陷阱， 黎心伸出头往里看的时候，内部吹来一阵阴冷的风，激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还在观察，而许麟已经跳了进去， 黎心急忙叫住他，“别！还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呢，急什么！” “没事，”许麟钻进了大门内的值班室，在里面翻翻找找，然后往她身边丢了一个东西，手里也捏着一个走出来， 黎心接住一看，熟悉的手电筒，她按了一下开关，微弱的光柱亮起， 不知道空置了多久的手电筒，保留着残存的微弱电量，照亮了前方走廊漆黑的道路。 这一次许麟不带头了，他靠着她慢慢的行走，时不时侧耳倾听走廊深处的动静， 这里不算陌生，只是当初他是握着枪来巡逻的士兵， 如今故地重游，再也没有了穿着古板统一制式服装的科学研究者，不会有人盯着他对他的基因感兴趣。 他记得这一座科技楼是有单独的能源开关的，只是位置太深，不能让黎心过去。 她没有多少野外经验一无所知，但是他却从地面不起眼的排泄物和墙角的粘液推测，这一处大楼因着结实和阴凉，已经成了某些生物的巢穴。 他有点犹豫要不要让她就地等着他去解决，不过如果她不在身边，他更不放心不是？ 欧文……可不会真的被河里的蛇鱼吞下肚。 黎心确实没发现问题，但是第六感让她十分不舒服，甚至有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不过想起自己要寻找的答案，她鼓起勇气继续跟着他走进黑暗里。 她在他顺手就能拢进怀里的距离，许麟回忆了一下一路以来遇见的各式生物， 确定了现如今陆地存在的，不会有超过他能力范围外，他有信心能够对付。 能源控制室在他们拐过一条道路后，弯曲向下的楼梯指向处，许麟察觉到了那个生物蛰伏着呼吸减轻， 伸手拦了下她的身体，挡在她的身前， “好了，我先下去。” 黎心惊诧道，“啊？没事，我也可以下去的……” “这里是能源控制室，里面只有这栋建筑的能源开关，我去就行。”他还是没有把实际情况告诉她， 坚持让她在这里等着，“别乱走，就在这里等我，很快就上来。” 第437章 45宝贝 437-45 老化的手电筒光线逐渐微弱，黎心在他走入向下的楼梯后，心中的恐慌铺天盖地而来， 安静的建筑内在他离开后，能听到沙沙的脚步声， 许麟的存在阻挡了诸多危险，而今只剩下她一个人，哪怕在他身边学了一星半点，如今黎心觉得依然用处不大。 在太平的安全的世界里生存长大的孩子，怎么能指望她立刻就能适应残酷的末世后世界呢？ 黎心蹲下身背部靠在墙上，手里是她最开始从蜂巢出来时带着的金属片， 手电筒光线时明时灭，黎心把它在手里砸了砸，猛地亮了一瞬，又缓慢地暗淡下去。 能源控制室内传来了较大的动静，不知道是不是许麟的动作，她想开口叫他， 但是这样又显得她太过胆小脆弱，即将出口的呼喊又吞了回去。 楼梯下叮叮咚咚，许麟是在打开开关？还是在修理机械？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动静？ 不过总比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好，黎心安慰自己， 她尽力忽略在看不见的暗处可能的危险，手电筒射过的地方偶尔会有小型虫子爬过，晃动着触须复眼瞅了她几眼就飞快跑掉。 也许过了很久，黎心手里的手电筒最终用尽了最后一滴能源熄灭， 她整个人淹没在黑暗中，捏紧了手里的金属片，专心等着许麟出来。 此时的许麟在地下的能源控制室并不好受，不出他所料，一排排的电机布满了虫子们编织的巢穴， 一只大如拖车的甲虫类生物背上爬满了幼虫，对许麟这个入侵他家园的不速之客，毫不客气的发起攻击。 房间狭窄，没有太多他可以发挥的空间，脚下都是虫子捕猎来的生物尸体，还有被它当作巢穴制作原料的人类骨骼， 让这只在微弱光亮下甲壳发亮的生物，张开的前螯具有十足的威胁。 他刚下来就大致扫视了控制室的开关位置，因着其正处它巢穴的中央而与它缠斗一番， 虫子的前爪被他折断数根，而他并不想和它浪费太久时间。 甲虫背后的幼崽们四处乱爬，许麟不小心踩碎几只，又引得它生气发狂， 许麟在它迅速冲过来时，踩着它的爪子跳上虫子的背部，一拳下去，只听“砰”的一声， 只在它光亮的甲壳处，留下一点印记。 好厚的壳！ 许麟在甲虫的疯狂挣扎中，对着它包裹颈部神经的硬壳连续重拳敲击， 他本就身负异能，身体素质远超人类，在他的不懈大力下，再坚硬的壳也被他锤出一道裂缝， 壳下的黄绿色体液连带着粗壮的神经在他眼前，许麟伸手进去拉住一根一提，甲虫无声的张嘴嘶吼， 奋力甩下他后，慌不择路的丢下巢穴的幼虫们，朝着破开的地下打动逃窜而去。 许麟也不去追，他原本的目的就不是杀虫子，幼虫们窸窸窣窣的跟在母虫的足迹爬去， 在黑夜中像是一道小溪，慢慢的消失在他的眼中。 他丢下手里的手电筒，寻找着 第438章 46选中的人 438-46 第三基地的最高处，是所有顶尖科学工作者和首领的会议大堂。 经历过风雨的侵蚀，天花板再也无法遮挡圆桌，大堂中央挂着的旗帜是黎心未曾见过的模样， 如今树立起一个简易的十字，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立，虔诚地握着手心低头祷告。 被强行掳来的黎心见此情景很想发出嘲笑，嘴角都勾起来了，到底没有出声。 人都没了、自己都不人不鬼了，还要寻求宗教的慰藉，真是笑话。 欧文能和许麟不分上下，她是逃不了的，反正许麟出来后就会发现她不在，总会找过来， 他没当场弄死她，难道还要有什么仪式？ 她暂时就是安全的吧？ 黎心鼻孔里冷哼一声，视线扫过大堂的内部装饰，看得出来在其未被损毁的时候，这里会是顶尖掌权者们做决策的位置。 “这是神给予人类的惩罚。他仁慈地留下了我们，作为被选中的人，你应该跪在他的面前，歌颂他、爱戴他。” 欧文的身形没变，声音无悲无喜，黎心没听出其中的情绪，大着胆子说道， “我不信仰任何宗教，你的神，我不认识。” 所以别指望我会跟你一样神神叨叨地，对着一个不知所谓的十字祷告。 欧文转过头来，露出的脸依稀能看见曾经的棱角分明，他在没有感染病毒之前，曾经也是基地里可靠的士兵。 “被偏爱的人类不懂得感恩。”他好似感慨万千，放下了手闭着眼站立，黎心觉得他如果还有人类的功能，大概会叹一口气。 “看看外面的骸骨，那都是无法适应神给予的祝福而收到的神罚。你通过神的考验得以进化，竟然不感激于神。” 黎心觉得跟一个疯子讨论感恩会显得她也疯，她提高声音质疑道， “看你的口气还觉得不值了？那就让你的神收回祝福啊？还有他考验我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还进化了？” 她之前听起许麟说起他的突然叛变人类，还觉得大概是被病毒毒傻了， 现在依照她看来，哪怕他没感染病毒，也必然是个疯子神经病。 她话一说完，一阵腐朽的风拂过，黎心只觉得眼前一花，刚刚还站的离她很远的欧文， 弯着腰一手撑在她的椅子靠背上，那双腥黄的眼珠眼也不错的盯着她，黑灰的干瘪嘴唇里，吐出了不甘的话语， “我明明把病毒传染给了你，但你现在行动自如，思维清晰，就说明你经受住了考验。 我无权质疑神的决定，为什么要让你活下来。我看不到你身上任何优点，除了你的性别。” 他手掌用力，捏碎了她坐着的椅子，黎心无法支撑一下子坐在地上，向后爬了几步离他远点。 欧文直起腰，双手背在身后。 墙上破损的灯盏突地亮起，他走出大堂俯视下方的厂房发出的嗡鸣，和断裂线路上噼里啪啦的电火花， 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一抹假笑，“不过也没关系，新的世界需要亚当和夏娃──还有一只恶魔。” 第439章 47好多好多话 439-47 有机器的嗡鸣声做背景，黎心看见许麟如同杀神一样的冲到会议大堂里来的时候，心想， 她明明不是一个有英雄救美情结的人，此时也觉得他的身影让她有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他先是上下打量她一番，确认了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这才不由分说地和欧文扭打在一起。 黎心退到了角落旁观，许麟这一次似乎是终于下了狠手，两个身影砸到天花板上，把本就脆弱的顶棚砸了个稀巴烂。 他的手掐住欧文的脖颈，大力之下几乎要把他的颈部掐碎， 但是想起对方作为丧尸，也依然拥有和他差不多的异能恢复力，就算掐碎了也能迅速恢复， 许麟恨恨地把欧文又摔在地上，抬起腿高高的一脚踩下。 欧文轻松的避开去，绕到他的身后五指张开就要掏出许麟的心脏， 黎心一声“小心”没出口，许麟转动身体，背上被划出了五道血手印，黑红色的血液滴落， 许麟一脚踢向他手腕，俩道身影暂时分开。 他们都是基地里培养的精英战士，后对抗过数不清的日子，对对方的战斗方式了解甚深，谁也不能奈何得了谁。 许麟的目光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反观欧文倒是十分淡定，铲去肩上灰尘，一口气吹过胸口的徽章， 这个动作让许麟更加气愤了。 “你有什么资格佩戴它！你与我同样站在这面徽章下发过誓，为人类的存续而斗争。但是却是你带来了丧尸大军，毁灭了我们最后的家园！” 许麟格外讽刺，“你这个人类的叛徒，再次踏上这片土地，丝毫不觉得羞愧吗！” 欧文此时比上一次看起来像人类了些，除了无法做出生动的表情，动作流畅了不少， 他摘下徽章捏在手心，看着许麟道，“我从未忘记曾发过的誓言。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 许麟气急而笑，似乎觉得与他废话实在没意义，这倒于黎心的思想不谋而合， 他身形闪过出现在欧文的面前，一圈打到他的身上被格挡，他们互相揪着衣服滚落在地， 扭打着滚出会议大厅，仗着身体素质强，即便从会议大厅外的平台落下砸到下层的屋顶，谁都没有放手。 黎心远远的跟着，在地上的白骨中寻找着什么，时不时抬头关注他们的战况。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欧文压住许麟的身体在他的耳边如恶魔般低语， “我们如今的处境神早有预言，她勉强算是夏娃，你觉得你或者我，谁是亚当？” 许麟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单是听他的语气就直觉是不好的话，把黎心牵扯进来能有好事？ 他扳开欧文的手臂奋起抵抗，低声吼道，“她是黎心，不是你说的什么夏娃！ 她已经同意做我的伴侣，我们会好好的活下去！而你──” 他在欧文的眼光中咬牙道，“你会为这里死去的所有人类，陪葬。” “无知的、愚蠢的士兵，你什么都不懂。”欧文被许麟扮断了小臂骨头，退后一步安上去又继续， “末世后，我们的信仰也随之消失。” 第440章 48 440-48 功夫不负有心人，黎心在无数的白骨残渣里摸到了一个沉重的黑色的东西， 哪怕经过时间的洗礼，被掩埋在废墟中历经沧桑，冷沉的武器依旧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黎心没有受过训练并不会使用，她用力把它扒拉出来，拾起来都觉得太重。 如果许麟看到一定能认出来，那是基地的警卫军常备武器，而此时到达他正和欧文打的难解难分， 黎心握住把手，也不知道该怎么使用。 她的人生从来不会接触这类东西，哪怕知道如今她和许麟面对的不算是活人，她心里依然有些惴惴不安。 对她来说举起来太重，她的力气勉勉强强能撑住一会儿，但是许麟和欧文的身影并不是静止不动，对她来说要瞄准实在太难。 他们的打斗使得俩人附近本就脆弱的建筑一片片毁灭，黎心就算拿起了，不等她举起来，他们就淹没在尘土中。 “真麻烦……”她暗骂一声麻烦，拖着武器到开阔些的空地，许麟和欧文已经打到了散发着热气的厂房上方， 被许麟重启的能源控制打开，无人操作的机械在艰难的喘息，噪音阵阵。 她看到他们似乎在争执着什么，许麟气急败坏，欧文依旧那副死样子，身上各自负伤又很快复原， 仿佛是永不止息的战斗狂魔，没有胜负就不会停手。 他们似乎都忘了她，打的热烈的时刻，把厂房经久的钢铁像纸一样撕碎，锈迹斑斑的炉子裂开大口， 里面红彤彤燃烧的煤矿在散发着炙热的气息。 他们谁也不怕，掀翻了的屋顶和倒塌的支架在热气里变色，黎心勉强自己握稳了沉重的枪支， 不断的心理暗示，“我可以的、只要瞄准就好了……” 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聚精会神下仿佛她真的曾经开火过，将手里的子弹射入敌人的身体。 她看准了欧文的位置，牙一咬扣住开关，只感觉手里的武器一颤，没有枪声，金属碰撞的“哒”一下，只有她听到了。 什么鬼？ 空的？还是坏了？ 黎心不信邪，用手拍了几次，还往地上不轻不重的砸了下去， 她寄希望于是坏了，如果是空空如也没子弹，她可就没办法了。 许麟眼角瞥到黎心的动作，心下着急却也不敢错眼欧文的动静，他们站在焚烧着煤矿的巨型炉子上方， 他脸上被热气灼出汗水，红光满面，而被他钳制住的欧文哪怕被扭曲的热气烧到头发，脸色也没有变化。 死去的肉体能如何呢？他连知觉都没有。 他也看到了黎心的动作，惊讶道，“她竟然不会用……这么蠢的女人要怎么活下来，也许该换一个新的夏娃。” 许麟按着他的脸向炉火，“闭嘴！她不是什么夏娃！” “哼……”欧文转过头来，被烧成破布样的脸露出骨头，牙齿森森开合道，“她也许是个合适的母体工具，蠢就蠢了……” 说着便有熟悉的枪声响起，离他们几步远的锈钢板被击出一串的炸裂口子，黎心也因为后坐力伤到了手，枪落在了地上。 第441章 49 441-49 她运气再好也不可能真的能打中欧文吧？万一伤到了许麟就完了。 黎心思索一下进退两难，只从她的视线里，看见欧文挣脱开了许麟的钳制，一脚踢向他，把人踹下了高高的炉子。 欧文的视线向她扫来，黎心心下一凛，慌忙举起手里的枪，告诉自己，“我开枪过！怕什么！” 随着她抠动扳机，震耳欲聋的枪声响彻云霄，她手里的武器仿佛子弹永无止尽一样， 随着响声升起了烟尘，让她眯着眼睛艰难地对准远处的身影。 打不准！他怎么还站着！ 她看到子弹落在他的身侧、身后，就是打不中他的身体，她懊悔地自责，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 他的身形似乎有微小的停顿，黎心看不清欧文脸上的表情，只是她手臂已经没有知觉，子弹也似乎用尽。 黎心惊恐的看到欧文朝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握不住枪的手连动一动手指都难， 此时废墟里的许麟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按倒，然后翻滚间， 黎心眼睁睁看着他们落入了被掀开的巨型焚烧炉子里。 那几乎可以融化钢铁的热度，掉下去了谁还能有活路？ 黎心抱着沉重的枪惊吼出声，“许麟──” 她不敢丢下唯一的武器，跌跌撞撞的朝着炉子的方向跑去。 不知道哪一道工序的毁坏，经过高温烧化的金属流淌着像一条小河，如果不是那通红的颜色灼热的气息， 仿佛又回到了她去的那座城市，她站在白骨累累的滩涂上，看着逝去的文明。 她恍然有些害怕，如果许麟和欧文都死去，那么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手脚并用的爬上焚烧炉最近的土墙，被一股热浪灼的睁不开眼睛，她在远处时看见他们毫无影响，然而换到她来根本无法靠近。 “许麟──你活着吗？！” 黎心嘶吼出声，她是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一些特殊的恢复能力，但是无法保证自己会和他们一样强大， 正当她下了决心要靠近找许麟时，一道声音有些微的破碎，“别过来……” 扭曲的热气中一只骷髅一样的手攀爬上焚烧炉壁，黎心再次看到了一个活着的骷髅，明明是可怖的模样又偏偏有鲜活的气息。 他奋力爬出了半截身体，抬头看向她的方向试图提起嘴角安慰她一下， 谁知脸上的皮肉被烧灼的不成人样，在黎心眼里更吓人了。 不过好歹他的态度说明了，他还没死。 黎心无法过去拉他一把，只能尽量压低声音，怕自己把人惊道又掉回去， “他……他呢？掉下去了吗？活着没？”想了想，欧文早就死去，就是一副死尸样子，“我是说，他人呢？” 在黎心“慢点慢点”的声音中，许麟听出了几分怜惜，觉得自己得到了她的关心，就是你那些年吃饱饱的哦桑吉内蒂你的吧科技难道你的吧jd?j?n?d?n、基地那你吃你吃吧觉得你不得病今年是你吃不腻今年的年代叫爹叫娘 第442章 50 442-50 大楼深处的博士工作室集合了基地里留下的，当时人类最尖端的生物技术。 许麟抱着她一脚踢开大门时，着急的他没有注意到，一道射线扫过两人的身体， 因着他重启能源开关而闪烁着小灯的器械，此时才开始正式启动， 许麟完全陌生的医疗器械细声嗡鸣着，正在寻找绷带和缝合针线的他，无法分出心思注意到身后逐渐亮起的屏幕。 但是即便他看到了，也不会有任何反应，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而且他作为基地的战士，他对博士的研究细节其实并不十分了解。 他神经紧绷，多年以前被训练出的包扎方法悉数在脑海里重复，飞快的收集齐了缝合工具， 满手都是黎心鲜血的他沉着地按部就班，首先把她脖颈上的大血口露了出来。 什么消毒都来不及了，他小心取出嵌在她肉里的金属碎片，黎心眉头皱起，额上冷汗冒出， 许麟低声安慰她，“会有点疼……忍一忍。” 黎心勉强自己保持清醒，想告诉他自己其实已经没有知觉了，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却无力说出一个字。 心里恐慌，许麟强迫自己稳住手，一针一线在汩汩冒出的血液中，把她脖颈上被划破的血管、肌肉、皮肤，一点一点的缝上。 可是哪怕他缝的再细致，温热的血液依旧流出来，在操作台上泅成一滩， 他的教育中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么多，有的人能扛下去活下来，而她呢？ 她流了太多血了……太多了。 他无数的战斗经验告诉她，她能活下来的几率太小了， 手掌压住缝合好也依旧冒血的伤口，许麟觉得掌下的肌肤愈加温凉，无措地把她搂在怀中，一声又一声喊她的名字。 “你不是普通的人类，你可以恢复的，别睡、黎心别睡……” 没有足够医疗知识的他，身在博士工作室内，守着人类文明仅存最顶级的器械，却无法挽回女孩消逝的生命。 他无力的跪在地上， 黎心双眼合拢，宛如死尸，脸上和唇间毫无血色， 许麟的手掌依旧压在出血减少地伤口，头低着，抵在操作台的一角，一滴一滴透明的水液落在地上， 在低声嗡鸣的工作室器械内，它们代替他，悲戚出声。 他深吸一口气，抬了头，她雪白的手沾着鲜血落入眼帘， 苍白僵硬地样子，不是他第一次在营养舱见着的模样。 把自己的手附上去，在血液的润滑下，她的掌心也有了些许的温度，好似她马上就能睁开眼，告诉他，我没事。 他又是一个人了吗。 他没有保护好她，为什么要让她掺和进和欧文的战斗之中，她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他应该自己去解决问题，而不应该让她有一丝一毫受伤的可能。 她的手好小，握在他的掌心里又凉又软，他摩擦着试图温暖她， 祈求博士给予了她不同于普通人的力量。 她是博士在基地动乱前，拼死带出的样本，她不会这么容易死的，不会的。 第444章 52。 444-52 “请在采血机内放入血液样本，以方便小安提取您的身体详细数据。” 黎心从一开始的疑惑转为淡定没用多久，她生活过的世界里，有许多领域都用上了小机器人， 在家庭或工作拥有机器人管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而许麟显然是不习惯的，在黎心想撑起身体按照这道机械女声的指引去做时，他的手臂把她环住了， 固定在自己的怀里，不肯让她有动作。 他怕她会崩开封好的伤口，怕她苍白的身体又毫无生机的倒下去。 他作为末世生存的战士，并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科技，始终怀着警惕之心，寻找这道声音的来源。 人类末路加上动乱，科技也倒退了许多，黎心习以为常的东西，许麟作为在基地里长大的人类，并不熟悉。 “没事，”黎心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松开圈着她的热烘烘臂膀， 他却不愿意放开她，微皱着眉头满脸不信任，“你刚刚才失血过多，不能再有伤口……” 黎心抹了一把脖颈，还未干涸的血液落了满手，她举起来给他瞧，“这个应该也行，反正都流出来浪费了。” 他无言以对，她的眼光太过理所当然，不愿意再看到她手里的血， 抱着她观望了一会儿，找到了采血机的位置，把她手里半干的血滴入试管里， 眼看着一只机械爪子弹出来取走，他的手始终想要去捂住她的脖颈。 他太怕了。 黎心浅笑着拉开他的手，“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不就是流了些血吗，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通过扫描，001号样本进入本工作室内时，右颈处有长约53，宽约3厘米的炸裂伤，对颈部血管造成了较深的影响，致使样本失血过多进入休克状态。” 女声自动为她回答道，停顿数秒，屏幕上快速滚动着数不清的数据， “001号样本身高165，体重55kg，心跳正常，血压正常，器官功能良好，精神状态正常……” “细胞活跃度明显升高，身体机能经过创伤后极速恢复中，与初始数据有出入，001号样本变化已记入数据库。” 黎心安静的等着她再说出更多信息，可是后面的许多专业名词她也不懂，只感觉自己被分析了个彻底， 身体的所有秘密都被这道声音记录在案。 她是从这里出去的。 黎心回过头看安静的许麟，他也许早就知道了她的来处，带着她来到这里，会是他的任务吗？ 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仿佛看出了她的怀疑，许麟无力解释，只从自己的身上撕下柔软的布料，细细地擦去她半边脸和脖颈上半干的血液， “你的后颈处有编号，其余的……我并不太清楚。” 博士的研究究竟具体是什么，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也许只有这个机器人管家知道了。 黎心忘却落在他脸颊轻柔的手，主动开口问道，“小安，告诉我基地记录的历史，都有些什么。” 究竟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人类会毁灭到现在的样子，历史不会撒谎。 第445章 53@ 445-53 许麟盘腿坐在地上，软软地把她禁锢在他的怀里，黎心从濒死中醒来，到底身体还虚弱， 他的怀里很暖和，坐在他的大腿肌肉上，能感受到他的强劲心跳， 她懒得动弹，聚精会神的听着“小安”一列列述说着历史的标志性事件。 从虽然有争斗但还算和平的世界，到有一天冲突加剧，世界陷入无止境的战争， 大洋岛屿上某实验室内高活跃的病毒泄露，世界从人类与人类的战争，逐渐变为人类与活死人丧尸的战争。 不团结的人类最终节节败退，存活的部分各自建立基地，各自为政。 大量身体瘦弱的科学家丧命，科技后退，城市沦陷， 仅有的资源无法养活被丧尸们围困的基地人员，然后又是抢夺与争斗，基地间的融合后又是争权夺利。 黎心听着被陈述的历史仿佛在观看无数的私欲，她特别注意到了几个大国的位置与名称，确认了一件不知道该不该高兴的事。这个世界，与她原本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 古老的历史在某个重要的节点劈了个叉，她现在所处的世界从那个时候开始，与她原来世界的走向是完全不同的发展方向。 这里没有那群为了伟大理想而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没有为了子孙后代甘愿付出一切的前辈。 赤色的旗帜不曾招展，这个世界孕育不出伟人。 所以啊……最终走向了自我毁灭的道路。 她叹了一口气，许麟小心擦拭的动作下，她脖颈上丑陋的缝合伤痕分外清晰， 只不过不再流出血液，短短的时间里开始结痂，她的唇色也有了淡淡的粉色。 她恢复的好快。 许麟的手停顿下来，指尖轻轻触碰暗色的痂，黎心没在意他的动作，只眼角瞥过来一下，就又把心思放回了播报中。 “小安”毫无感情的声音继续列举了重要事件的发生， “公元2049年4月，因为世界气候变化，水资源近枯竭，太阳辐射增加。基地内因为气候变化死亡的人数增加了24，人类灭亡的危机近在眼前， 基地内共18位科学家提出，人类需要寻找方法，适应变幻莫测的生存环境恶劣的世界。 基地给予全力支持，但是在提取基地内变异人类的基因时，遭到了部分反对。 2053年，部分科学家及其支持者，被抗议者赶出了基地。 2054年，基地内部管理层争夺军事和工厂的管辖权，爆发了动乱。 2055年，前基地军部总司令欧文带领丧尸大军，攻入基地，基地消亡。” “小安”的记录到此为止，黎心转而看向许麟，期待他接着讲述后来发生的事。 他也不隐瞒，简短的告诉她，“我活了下来，在后来的岁月里无法停止自己与欧文的战斗。” 他承认自己撕碎了一部分丧尸，但是更多的是在基地的人类消亡后，丧尸大批大批的真正死去，化作白骨。 它们像是完成了毁灭人类的使命，被放弃的棋子自生自灭， 第446章 54！ 446-54 跟随着他的视线，黎心空着的手附上脸颊，从凹凸不平的皮肤摸到脖颈上的缝合线， 想起身上的大量血迹，她确实受了非常严重的伤， 然而她现在就已经快好了。 被人放在心上，紧紧缠着的感觉并不赖，这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她暂时忽略了他的黏糊，询问起“小安”关于自己的信息，“小安，我有什么在权限内可以知道的信息？” 说完加上一句，“比如，博士团队关于我的计划，都有什么。” 她算是接受了自己也许只是别人培养出的试验品，不过现在要担心的是，她的寿命，还有她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万一哪天基因变异成了妖怪还是什么的，总要有个心理准备吧。 她问的话是许麟也不知道的，他和黎心一起静心等待“小安”机器人管家的回答， 而它也不负众望，简单的梳理好博士留下的笔记。 “人类必须适应急剧变换的世界，寻找进化的正确方向。在团队中讨论后，排除了利用病毒来干涉进化的可能， 博士决定利用现有人类的变异基因，人为干涉未来的火种，来维持人类种族的延续。 由基地内自愿者提供基因，筛选了各项遗传性疾病，培育出第一个生命体编号001， 作为最稳定的母本，在此基础上的复制体和改良体，将在合适的时机被唤醒，继续人类的文明。” 合着她就是个初始一号，那些蜂巢里看不清的人类，都跟她有血缘关系？ “什么叫合适的时机？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醒来？” 只有她一个人醒过来是正常的吗？会不会出了问题？ “在世界有了稳定的气候，适宜的温度，充足的干净的水源时，唤醒001号，以你的身体数据来确认是否适合人类生存。” “所以我是个实验品，”万一现在的世界还是曾经那样的恶劣，她死了怎么办？“为什么是我？” 小安平静的回答，“你的身体是初始数据，如果发生任何不适应，生病或者死亡，都有极大的参考。除了你之外的每一个人类，都注入了当时变异人类的基因，只要生存环境改善， 有了充足的数据证明了人类存活的可行性，他们才会被唤醒。” 所以只有她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 许麟的身体有超乎寻常的能力，还在蜂巢里沉睡的人类也个个不俗，难道只有她是个普通人？ 许麟此时补充道，“它只有博士离开前的资料，并不完全，你不是普通人。” 他告诉她，“我给了博士属于我的血液，他极有可能把一部分我的能力，以某种方式给了你。” 黎心反驳，“你看我比你差远了，你安慰我呢？” 她说着发现他的眼光落在她的脖颈，黎心回想自己的身体确实有着超乎寻常的恢复力，难道真来自于他？ 哪里有证据？ “那我的寿命有多少，”黎心非常现实，她作为一个试验品到底能活多久？ “原本设计寿命是50年。但是据目前样本无法分析出详细答案，001号样本的身体已发生了超出计划的改变。” 第448章 56， 448-56 既然他的部分基因和能力被注入了她的身体，为什么她没有他的体力呢？ 狭窄的休息室内，封闭的空间因着俩人的急促呼吸，氧气越加稀薄，黎心被他搂着背靠在墙面， 他的姿势没变过，她倒先累了。 她反手贴着墙壁，手心湿润，仰起头试图呼吸新鲜的空气。 许麟不依不饶的追上来亲吻，黎心无法抵抗，脸色通红，贴着墙的手也落在他的坚硬的肩膀，恨恨地掐着他。 她想说够了，原本只有俩人呼吸的房间内响起一声开关声， 就在他们的头顶，一排隐藏的出气口打开，嗡嗡响着开始换气工作。 一时间黎心清醒了些许，有点尴尬，俩人谁都没有去按开关，换气功能是怎么打开的？ 许麟是个对科技不在意的，她很快就想到了机器人管家身上。 闹了半天，这里也是它的工作范围内。 黎心心里叹道，这能怎么办，俩人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现在才发现这件事怕是已经晚了。 她和他的这段视频怕是要存在“小安”的资料库里，万一后来唤醒的人类要看，可不得把他们看光了？ 许麟对此毫无知觉，还缠着想要更多，他无止境的渴求证明了他对她的依赖比她以为的要多， 让她既有满满的安全感，又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这件不太“美好”的事。 也许是以往总是他在照顾她，黎心的手抓着他后脑的头发，仰头看着呼呼吹气的排气口，决定暂时就先不说了。 就这一次……她纵容他这一次就好。 完事儿了……可以去小安那里删了的吧？ 她被他拉入又一轮的迷糊中，断断续续的想着，大不了出去了后手动删除，总之善后事宜一定要做的。 结果两个人靠着他的好体力，加上黎心忽上忽下的身体素质，在房间内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黎心终于累极了睡过去，许麟还在意犹未尽， 对比上一次没有意识的发泄，这一次才是他心中真正的，离她最近的时候。 那个躺在营养舱里的女孩，现在躺在他的怀里，亲口允诺了俩人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将会相依偎着度过未来。 这个无聊的世界有了几分希望。 她的头搭在他的胸前，脸颊贴着他的胸肌，嘟着嘴有规律的呼吸着，睡的沉沉。 许麟的手挑开她额前的湿发，把她囫囵整个抱的紧密，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排气口， 此时完成了换气的工作，它再次缩了回去与墙壁融为一体，肉眼根本无法看出。 她其实是个很心软的人。 许麟轻轻摇晃着她，好让她睡的更香， 她闭着的眼皮下眼珠动了动，把脸整个埋入他的怀里，身体也缩成一团，靠的他更近了。 他被当作大暖炉甘之如饴，有一个可心的人在，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而美好， 就像那些守着她睡觉的夜晚，只要能感受到她的生命，人生都变得可以期待了。 “如果能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如果他早一些闯入博士的工作室，在她还在营养舱里沉睡的时候就遇见她， 他也许不会度过那么多浑浑噩噩的时间。 第449章 57欧文的过去 449-57 欧文的人生，是末世所有男人最想复刻的成功。 他不是基地里出生的孩子，在人类颠沛流离的乱世之中，他的父母早已经不知在何处。 他的养父母在逃难的尸堆里刨出了他──一个瘦骨嶙峋、气息奄奄的孤儿。 他们带着他在恶劣的末世里奔逃，从嘴边一点点剩出食物，把濒死的他硬是养活了过来。 然后在新一轮的丧尸潮中，倒在了去往第三基地的路上。 彼时他已经快成年了。 满身脏污的年轻人瘦的高挑，竹竿一样坚韧，眼神却脆弱的像一只流浪的小狗， 跪坐在已经被丧尸咬的支离破碎的养父母面前，久久不肯离去。 第三基地赶来的士兵们击退了汹涌的活死人丧尸，无法确认他究竟有没有感染，都离得远远的，把枪口对准了他防止他突然暴起伤人。 “小孩！你被咬了没有？！”有人支起声音问他。 欧文落在养父母尸体上的眼睛移到他们的身上，指着士兵手里的武器腼腆地笑到，“可以借我用一下吗……我爸妈感染病毒，快要起来了。” 就在他身体旁的尸体抽动，他也没有害怕， 士兵们互相看了看，有人扔给了他一支短枪，安慰干瘦的少年人，“他们被咬的时候就已经死去，让他们入土为安吧。节哀。” “嗯，”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欧文，枪口抵着养父母的额头，在他们因着病毒而扭曲着的时候，给予他们真正的安宁。 就这样，他带着养父母的遗物──一本厚厚的珍贵的纸质书籍，加入了第三基地里。 一直食不果腹的瘦男孩，进入了被视作天堂的第三基地， 这里有对比外面丰富的食物，有工厂提供能量，最重要的是，基地里有可以安心睡觉的一小片天地。 年轻的男孩在这里施展手脚，接受训练，从一个瘦小男孩成长成为一名高大健壮的男人， 他得到基地里为数不多的女性的青睐，出基地做任务总能从遗失的城市里带回丰富的物资，面对丧尸的从不畏惧， 带领着他的队友们一次次击退丧尸，获得成功，全身而退。 他是最值得信赖的战友，最温柔强大的情人，最勇敢智慧的基地保护者。 欧文以为，自己找到了自己活着的意义，保护基地的人类就是他最伟大的使命。 他站在了基地最高处的会议大厅里，作为第三基地最不可或缺的人才，参与基地的管理与建设。 正直而勇敢的他走入了权力中心，却发现有许多事，并没有表面的那么美好而充满希望。 原来在战士们在外战斗的时候，决策者们是会不在乎他们死活的。 他们奋力保护的人类生命，在某些时候还不如权力重要。 他尽力告诉自己，既然站在了这里，他总能改变人性中黑暗的存在，为人类的未来找寻一道光明的道路。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科学工作者们，在演算着人类的未来， 而未来就是──他们没有未来。 第450章 01现世 449-01现世 终于到了法定节假日了。 拒绝去和众多人挤成夹心饼干的黎心，决定躺着度过整个假期， 在所有同事都忙着赶飞机赶高铁、开车回家的时候，只有她慢悠悠的挎着帆布包，去超市大采购囤物资。 你们去看山山水水人潮汹涌，我就吃吃睡睡玩游戏，大家都好。 正是热闹时候，超市里到处都是促销活动，无数家庭带着老人孩子慢慢推着购物车，是购物也是散步。 只有她是一个人，习惯了。 黎心拖着一大包的零食，在超市门口的鸭货店买了特辣鸭头，挂在小拇指上， 摇摇晃晃的走向超市外的广场── 夜晚来临，这里会有很多宠物狗奔跑嬉戏。 黎心喜欢宠物，却从来没有下定决心养，她怕自己无法承担起主人的责任，怕自己付出了心力和感情，到后来只有一场空。 何况房东也不会同意她的房间里，多一个生物。 她把怀里的大包零食放在广场边的长椅上，啃着鸭头看毛茸茸在广场里追逐打闹。 辣到嘴唇失去知觉，她吸了一口气拧开汽水。 手机在此时抖动，屏幕上的“妈”字饱含着沉重的压力，激起她的恐慌， 她犹豫了一下没接，等着它自己挂断后，又再一次彰显自己的存在，“嗡嗡”的声音像是催眠符一样，不依不饶的告诉她，别想躲过去。 黎心慢慢的用纸巾擦掉手上的辣椒，接通了电话， “妈？” “心心啊，下班了吗？你什么时候放假？要不要回来？” “嗯，刚下班。”黎心为自己找了借口，撒谎道，“老板说假期工资翻倍，我就不回去了。” “哦、哦，那行……”好似找不到话题，电话那一头停顿会儿，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和小张谈的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订婚？” 这一句问话直接把黎心心里的火炸起来，她压着怒气，“不怎么样。才相亲认识几天啊就说到订婚了，互相看不上，你们催什么催！” 她把鸭头往嘴里咬了一口，平息自己的怒火，“能不能别每次打电话就说这事儿？我说了遇到合适的会结婚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也不是我要催，你说你又不愿意家里给介绍，那你倒是找呀！”电话那头的妇女声音有些委屈，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嘛？这么大年纪了，也没见你带回来过人。” 这句话却是把她问住了，她不敢告诉她，自己其实就没想找过。 她从来没在父母身边，一个人长大，一个人去外地念书，自己照顾自己， 家是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 以至于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人生里需要有另一个人。 “我不知道。总之别催了。”每次谈起这个话题都不敢深入，不然电话那头的母亲总会哭诉自己的不容易， 其实谁又容易呢？ 手机双方都是一阵沉默后，重复了无数次的话再一次提起，“心心，你不年轻了……该结婚了。” 她知道、她知道！别催了啊！ 黎心几近崩溃的心，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嘴里明明有着最辣的食物，她却失去味觉一样，无意义的咀嚼着。 “嗯，我知道。”她仰着头敷衍道，期望她快点说完自己好挂电话。 心思漂浮，已经到了傍晚，购物完回家的市民们拎着袋子， 有的抱着孩子有的牵着狗，也有相互搀扶的老人，在城市初起的霓虹里走过她眼前的广场。 她耳边电话那头还在絮叨着什么，滔滔不绝，总归还是曾经的那些话， 她嗯嗯啊啊的敷衍，一只比熊在她的座位下钻出来，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一会儿，被主人喊了一声名字，颠颠地跟在主人一家三口的身后回家。 也许是说累了，也察觉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当妈的这才做了总结语， “女人总归是要有个家的，你不要那么逞强，适当装柔弱一点，早点嫁出去，我也就完成任务了。” 胡乱应了几句，那边终于挂了电话， 黎心把手机甩在零食袋里，面无表情的继续咬着手里的爆辣鸭头，远处高楼的灯光模糊的看不清， 她吞下食物后，视线落到不远处奔跑的阿拉斯加，发现也依然看不分明。 指尖抹过眼角，泪珠滚落，她再也控制不住低下头，哪怕没人看见也不想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失态， 汹涌的泪水喷薄而出，分不清究竟是因为辣椒还是别的…… 她怎么会哭呢？从小就知道，哭泣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谁会在乎她的泪水？ 可是这里没有人认识她，忍着做什么？ 黎心滑下椅子，抱着膝盖埋头，把泪水擦在裤子上。 也许发泄过后就会好？ 可是如同洪水开闸，一旦把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根本无法收回去，无人认识的城市里， 孤独的女孩在斑斓的城市光影角落，发泄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不知道安安静静地流泪多久，浅浅的“啪嗒”声朝着她走来，一个黑影在她身边停下，细细的哈气声说明带着狗狗。 洁白修长的手指夹着张纸巾递到她低垂的眼前，她用气音说了声“谢谢”， 擦干净泪结果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很快纸巾就湿透了。 凉凉的鼻头拱着她的手，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嘴里衔着一整包纸巾，似乎受了其主人的要求来安慰她。 她知道身边站着它的主人，很庆幸他没有开口与她说话， 黑色的狗子趴下望着她吐舌头，黎心摸了摸它的头，又费了十几张纸巾，才慢慢地稳定下情绪。 “鸭头太辣了，”不知道是解释给对方还是自己听，她尽量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平静一些，“我不小心落到眼睛里了。” 身边的黑影动了动，递过来一包湿纸巾，“把手擦干净就好了。” 声音是低沉的男声，他维护好她的自尊，蹲下来在黑色拉布拉多的头上重重的一按， 黎心抱着纸巾捂脸抬眼一瞧，他的面容就落在了她的眼里。 第451章 02 450-02 他穿着黑灰色的连帽卫衣，黑色短发在夜晚的灯光下泛着几分淡淡的暗金色，与之相比最吸引人的是一双眼睛， 仿佛星子闪烁，牢牢地摄取了她的目光。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头脑晕眩，脑海里飞快的闪过许多画面，却怎么也抓不住， 她只以为是自己蹲太久了，殊不知自己已经将话说了出去，引得他脸上有了微微的笑意。 黎心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太奇怪，好像她在用老土的搭讪方式一样，她收回眼神不自在地擦脸擦手， “我胡乱说的，别放在心上。” 他笑而不语，识趣的不再盯着她使她尴尬，黑色拉布拉多坐起来舔着他的手， 他眼神往她身上一划，它就乖乖地走过去拿嘴拱她，黎心很快就受不住破涕而笑，问他，“我可以摸摸吗？它叫什么名字？” 男人点点头，“它叫白雪，它很喜欢你。” “白雪，”一只油光水滑黑如缎子的拉布拉多叫白雪，黎心说出口又笑起来，它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宠似主人，不敢多看的身边男人，怕也是和它差不多吧。 心情好了很多，她再一次为他慷慨的纸巾道谢，男人这才和气的问她，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也许说出来会好很多。” 他眼里的心疼，躲避他眼光的她看不见，天知道他好不容易遇到了她，却看到她团成一团哭泣时，他有多难受。 经历了那么多的人世，他从来都不舍得让她流泪。 黎心当即就想拒绝，可是她身边没有朋友，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倾诉过，反正他只是个陌生人， 也许以后再也不相见，说了也没关系？ 这样想着她撑着身体坐在椅子上，男人也跟着坐在她身边，不远不近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做好了倾听者的准备。 发泄过情绪的她心情开阔了些，广场上仍然有宠物狗们在嬉戏，黑色的拉布拉多乖乖的坐在她的脚边， 尾巴摇的飞快，拍打她的小腿，她稍微让了让。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就是催婚而已。”她兀自笑起来，眼里却没几分笑意，“好像不结婚就是多大的罪。他们根本不在乎对方是好是坏， 我是否幸福开心不重要，只要结婚了就行，哪怕对方是个乞丐。” 她想起被老家介绍的相亲男，有秃头比她还矮，把她当妈似的要求她伺候的， 有本身有女友还出来相亲，本来说好了互相找个理由搪塞父母，结果在介绍人那里听到了自己是个拜金女的评价。 还有觉得她在大城市工作懂的太多，自己在她面前显得无能的…… 黎心苦笑道，“为什么要结婚啊……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生不喜欢的孩子，然后互相嫌弃的过几十年日子吗。” 她看着虚无的远处，而他只侧头看着她，语气温和又有力量，“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婚姻观，也许有一天你就找到了对的人，闪婚了呢？” 他给她设想了一个美好的可能，黎心转头看向他，不信道，“什么对的人，都是假的。” 第452章 03报刊亭老人 451-03 黎心回了出租屋就把刚刚的事全忘掉， 好不容易得来的法定节假日，她滚到床上先是睡了个昏天暗地， 半夜饿醒了爬起来煮面，看看手机，没有谁来打扰她，一如寻常。 熬夜玩手机到天亮后，她一整天没出房间，看着新闻里众多堵车在高速的人幸灾乐祸。 到了下午太阳落山之时，她把头发随便一绾，去小区外溜达买奶茶， 走在路上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腿上蹭蹭，她以为是碰到了别人，低下头后退一步。 一只黑的油光瓦亮的拉布拉多拖着舌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尾巴甩的只能看见残影，而她的身后他的主人正跑过来。 黎心心情不错，今天的男人换了一身米白色的卫衣，看起来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她向他招招手，弯腰摸狗头， 等脚步声近了，他喘着气声音清朗，“它一看见你就追你来了，我没来得及拉住。有打扰到你吗？” 黎心摇摇头，被狗子拱手又舔来舔去，热情的不行， 她都没心思回话，满心都在狗子身上了。 等她撸个够，站起身收敛好表情又要客套告辞的时候，他提出一个她无法拒绝的提议， “白雪很喜欢你，可以陪它玩玩吗？就带着它去广场遛遛就行。” 黎心还穿着拖鞋，非常随性， 她不在意形象，想着自己宅了一整天，正好趁机走一走，大马路上他也不能做什么。 他把绳子递过来，黎心牵着白雪，第一次有做宠物主人的体验， 此时她总不能冷漠以对吧？吸着奶茶和他慢慢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你住在附近的吗？以前我经常去广场也没见过白雪呢？” “刚搬过来没多久，租的房子在附近，”此地是城市中心区域，住宅林立，打工人居多，这很正常。 “你也住附近吗？”他明知故问道。 “嗯，”黎心随口说了另一个小区的名字，一点也不脸红。 早已知道她详细信息的男人眼中有几分无奈，笑着轻轻摇头， 她警惕性极强，有点可爱，但是又有些让人心疼。 虽然黎心没有刻意冷场，但是毕竟从来没有过亲密关系，并不善于人际交往， 好在男人似乎早就知道这一点，主动挑起话题，“我叫程朗，该怎么称呼你？” 她捏着手里的奶茶轻轻回答，“黎心。” “黎心，”两个字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好似念过了无数遍，他回忆起她不记得的过去，嘴角微微上扬， “黎心……可以加个联系方式么？” 白雪走走停停，时不时回头看俩人，狗狗它不懂他们在聊什么，但是它知道它完成主人的任务了。 跟随着白雪离开广场，最近的公园里现在还没有人来散步， 空气沉闷潮湿，脚边的路灯依次亮起。 他们身边走过几位提着菜回家的老人，抬着头看看天空，好心提醒他们，“要下雨了年轻人，这时候不好逛园子哦！” 她和程朗对视一眼，他反应快些，连忙道谢，低声问她，“我们回去？” 得到她的点头，他呼着白雪的名字让它回头， 走远的老年人还在和身边的老伴儿笑，“哎哟年轻人不回家吃饭，就出来谈恋爱咯。” 黎心有些尴尬，把手里白雪的牵引绳还给他，小声说，“我们回去吧。” 只不过走到半路，瓢泼大雨瞬间而来，甚至不给他们逃跑的时间， 他们附近除了树木就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不远处的小报刊亭里，老板正在收回挂着的小玩具， 好歹有个房檐，她不作她想，和程朗一起跑着躲到了报刊亭的檐下。 大雨噼里啪啦的砸着地面，白雪跟着主人躲雨，抖落身上的雨水， 俩人仰着头看迅速黑下来的天色，雨势凶猛，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 报刊亭的老人慢悠悠地对他们笑，“走不了喽！得下个把小时吧，你们没带伞呐？” 黎心无奈道，“我就出来随便走走，没想到会下雨啊。” “你这里有伞卖么？”程朗掏出手机要付款，然而老人摆摆手 戴上老花镜，“那谁会进那玩意儿，卖不掉挣不着钱呐。” 公园里往常都是老人小孩居多，他的报刊亭除了卖些报纸杂志外，就是密集的饮料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玩具， 老人坐在小小的报刊亭里拿起一个破旧的笔记本，对着墙面上的走势图，研究起花花绿绿的数字。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拨通了老式手机，声音极大地和老伴儿说话， “喂！老婆子！要给我送伞呐？你来的时候多带两把，这里有俩年轻人淋的稀里糊涂的呢。哎！我不急！下雨提前下班儿，你慢点走！” 挂了电话，他下巴朝他们点了点，“没事儿，我老伴儿马上到。” “谢谢、谢谢，”黎心与程朗忙不迭的道谢，大雨溅湿了俩人的裤脚，窄小的雨棚里，为了给她足够的位置，程朗一半的身体都露在外面， 黎心拉着他的袖子离她近些，俩人之间的拉布拉多蹲着仰头看他俩，“汪”了一声。 光说感谢实在干巴巴，她准备买点东西照顾老人的生意，但她奶茶还未喝完，且杂志又都是些不喜欢的， 看老人聚精会神的分析数字，她主动道，“那个……我买一张彩吧。” 来了生意老人很开心，把纸笔递给她，“来来来，姑娘你写数字。”见她一脸懵，主动告诉她规则， 黎心握着笔顿了顿憋出了自己的生日，实在没想法，她问身边的程朗，“你给个数字？” 左拼右凑组成了一列，黎心随便扫了几十块钱，在老人的祝福声“姑娘你要中大奖”中，接过票据就卡进了手机壳。 而程朗也笑弯了眼调侃，“对，她运气很好，抱过锦鲤呢，” 看她瞪了她一眼，他的声音里笃定仿佛带着魔力，“你一定会中大奖。” 黎心心里吐槽，谁抱锦鲤了？就是感谢老人的帮助而已。 安静的公园走来举着格子伞的胖胖小老太太，另一只手的大红口袋里装了破旧的伞，颜色老旧， 她穿着小皮鞋裤脚卷起，笑眯眯踩着水脚步欢快。 第453章 04大馅儿饼 452-04 程朗以为有了联系方式，俩人可以近一点了。 她拒绝他送她，也许是因为怕自己撒的谎被他发现。 他握着手机在大雨中与她分道扬镳，那个女孩头发乱糟糟，在路过水果店的时候还停下来嘴馋的买了东西， 然后提溜着塑料袋前前后后的晃着回去。 等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程朗在微信里问她， “到家了没？最好换一身衣服哦，免得感冒了。” 他把衣服脱掉，赤着上半身躺在沙发上等她回消息。 然而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一小时，毫无动静。 如果不是他确信她已经加了他好友，他都要怀疑她把他拉黑了。 丧气地扔掉手机，程朗再一次感叹她可真是铁石心肠，爬起来打开吹风机给白雪吹干皮毛， 与它碎碎念，“不理我，我看她怕是准备把我删了吧？你下次可得争气点，把她的心抓稳了。” 他不想承认黎心对着它比他，有更多笑容和真诚， 她对自己不咸不淡，就像绝缘体一样阻挡了他释放出的所有信号，让他苦恼不已。 “有钱就好了吧？……万一他看上长得更好的……”他揉着狗头丧的很，“到底要不要让她变得富有呢……” 结果他忐忑地守着手机到了第二天，她依然没有回消息。 好吧，她真的很冷淡。 好在还没拉黑他，程朗只能牵着狗子在她住的小区外转悠，等待下一次的偶遇。 黎心这边其实并不是故意不理她，而是她习惯了不会有人联系她，就没有频繁看手机的习惯， 她该吃吃该喝喝，刷剧玩游戏，按时洗漱睡觉， 梦里有好多画面好多人，挤的她脑袋疼， 半夜醒来就像经历了好多事一样，一身的疲累。 黑夜中从枕头下摸出手机，3:18正是最安静的时候，她睡不着便躺着刷视频，手机壳透出一角纸，她猛然想起今天在报刊亭买的东西。 抱着戏谑的心情，她把写着一行数字的纸方捏在手里，手机翻找着开奖时间…… 她的目光停在屏幕上，又落到手里的纸方上，左右一个个对比，直到眼光直了， 不肯相信看到的现实，她坐起来打开灯，本就不多的睡意一扫而光， 对着日期、数字一个挨着一个查看，确认了所有的信息才一脸懵的傻笑起来──好大的馅儿饼。 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现在她睡的着才怪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她没有心思去看聊天记录，所以不知道某人给她发了信息， 她脑子里都是堆积如山的钞票，那是她这辈子都挣不到的数字！ 在床上翻来覆去，坐立难安，唯恐这是梦境，她打开了出租屋的窗户，深深呼吸着这座城市并不算干净的空气。 睁眼到天亮，黎心一大早就离开住处，急匆匆的去落实这一份意外之财， 她不知道的是，程朗在远处牵着白雪看着他的身影，带着笑低声说道，“去吧……这是属于你的幸运，是我给你的第一份礼物。” 他追逐着她，在数不尽的日子里，陪着她忘却所有记忆仍然要在一起。 但偶尔，他也会记起自己是谁。 他陪着她玩人类游戏，不像她那样只喜欢做纯粹的人类，有点能力也没什么不对是吧？ 她想要的，给她就是了。 他蹲下身摸着狗头，“下一次见面，她就是大富婆喽！” 希望她如她所说的，开始考虑婚姻吧！ 他带着伞去公园，老远就看到了围着报刊亭的众人，看热闹的八卦的数不胜数， 老大爷戴着老花镜忙的不可开交，毕竟是诞生了超大幸运儿的地方，谁都想来沾沾喜庆。 有人询问老人，“大爷您记得是谁么！长什么样？” 老人头也不抬，“这谁记得，那么多人！” “总该有点儿印象吧！” “我这年纪记得啥，我啥也不记得！”老人态度并不好，碍不住众多人都想复制这份幸运，忙的不可开交。 程朗远远地看着，手里的伞没法还回去， 等到了晚上，人烟稀少时，遛着白雪的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不回他信息的冷心女孩。 她背着硕大的书包，手里也提着伞，脚步雀跃地叫住报刊亭老大爷， 只见她飞快放下书包和伞，摆着手跑掉，“给你的红包！” 老人喊不住，低下头拉开拉链一看立马又给关上，手足无措的瞧着她的身影消失， 一步一回头地提着书包回了狭窄的报刊亭，眼里满是笑意又偏做的唉声叹气样， “哎！这姑娘！这姑娘！实心眼儿！” 这书包里满满当当的，要是被人知道那还得了！ 正喜笑颜开时，程朗出现在报刊亭的小窗口前还伞， 老人定睛一看，“哦……是你，你没和那姑娘一起？” 他把伞收回放好，程朗笑到，“没呢，她还没接受我。” “可惜、可惜，”老人的可惜包含了几层意思程朗假装不知道，再次道谢后，老人与他说到，“那姑娘人挺好，你可得努力些。” “好，”这是当然的，程朗心想，只不过现在正是她最容易炸毛警惕性最强的时候， 她就像是突然拥有了整片森林的小松鼠，对所有的外来者都会抱着强烈的抗拒。 今天不适合见面。 等她静下心来了，才是他筹谋她心的好时机。 不得不说他想的很对，黎心回了出租屋把锁反复上了无数次，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激动到快尖叫， 她无数次查看银行卡刷新的余额，数着数字都能让她开心到快爆炸。 以后她想做什么事就做什么，再也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她翻开购物软件把购物车清空，添加了好多自己曾经心水的东西，甚至看起了房子。 划动屏幕间，看到了新的聊天记录，她的新朋友昨天就发出的关心孤零零躺在白框里，想着他也有一份功劳， 黎心准备了个极大的红包给他。 程朗终于等到了回信，他喜滋滋的打开手机，却只见到对方的转账记录，多一个字都没。 这算什么？ 此时他该点还是不点呢？ 第454章 05好吃 453-05 他决定先把天聊起来。 “你转错了吗？”此时的她一直抱着手机，不怕她不回。 黎心也确实如他所想，见他不点收钱，回他， “没，就是给你的，收下吧。” 程朗装作不知道她的钱哪里来的，发了个疑问的表情，“为什么突然给我转账？这么大的数目我不能收。” 黎心不能说出原因，财不外露才是最保险的，只一再催促他收下， 他偏是不肯，在她快要丧失耐心时，才幽幽地打出一行字， “钱我不能收，要不然请我吃饭吧？” 他要是收了，她铁定再也不会和他有牵扯，她那警惕性超强的意识，怕是他前脚收她后脚就跑的连人影儿都不见。 吃饭多好，能增加他们见面的机会。 黎心见他坚持，也就不再强求，问他有没有喜欢的餐厅，多贵都可以。 这财大气粗的样儿属实惹得程朗笑起来，她可从没主动过，每一世都是他追着她跑， 这次可不得找点儿利息？ 他抱着手机笑，心里已经在计划要穿哪一套衣服了， 而黎心认真搜索本地的餐厅，指着最好的一一查看攻略，正看好了贵的她心都滴血的私房菜， 手机抖动，有新的来电。 “喂？”没用过但是存过的号码，黎心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打给自己，怀疑是诈骗。 谁知对面开口就是熟悉的声音，“心心啊，是我。你妈妈进医院了，你得回来一趟。” ——————- 程朗还在满脑子粉红泡泡的时候，黎心急的在出租屋里团团转， 她是要回去，可是正值法定节假日，出城的所有类型的票早已经集体售空， 这才发现原来有一辆车确实很有必要，至少不会在这样特殊的时候，还束手无策。 如今不算是穷人了，实在不行，她多花些钱包一辆车送她回家？ 说着简单，能立刻马上就走也并不容易，黎心急的心头火起，还是先和他说了一声， “抱歉，今天不行，有事回家。” 她怎么突然要回家了？不会是又糊弄我吧？ 程朗立刻话题跟上，“现在票不好买吧？节假日所有的票都没了，你怎么回家？” 她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黎心打了两个字，“包车。” 还真回家？程朗心里有些微的不信，“谈好了吗？什么时候走？” 说到这她就郁闷，就是没人愿意啊── 她家地图上距离她所在的城市不算太远，也就3个小时的车程，只是正值节假日出游的人太多，高速路都在拥堵中，很多司机都不愿意接单。 她长久的沉默让程朗确定了她确实没有说谎，叹道她实在太逞强，连开口求帮忙都不愿意， 主动提出来，“我开车送你回去吧，反正也闲着。什么时候走？” 屏幕上她打出两个字，“现在。” 程朗面色严肃起来，这么急，肯定有事了。“你收拾东西，我马上开车过来。” 他手脚飞快地换了一身衣服，拿好证件就出门，白雪寸步不离的跟着，还以为是要出门玩儿，兴奋地不行。 此时去找人托管也花时间，程朗犹豫了一下，想着带它应该也没事，打开车门白雪就跳了上去。 有人愿意帮忙黎心也没法想太多了，她只简单塞了几件衣服进背包，站在小区外左顾右看没等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的面前， 程朗支着身体给她打开副驾驶，歪着脑袋叫她，“上车。” 后座的白雪也把脑袋伸出来盯着她，黎心上座先撸一把狗子，只是兴致淡淡地，白雪总觉得不够。 男人的座驾有淡淡的香味，他打着方向盘驶出小区，黎心这时才觉得自己没有事先告诉他自己的家在哪里， 人家就算要帮忙，也不可能带她走那么远吧。 她很抱歉，“我家很远……要不算了。我再多加点钱看有没有人接单。” 程朗笑道，“多远啊？算了，我来都来了，把地址给我，安全带系上，出发了。” 黎心看着手机里依然安静，小心地报出了地址， 程朗面色没变，车载屏幕上导航规划了线路，他一看，“也就3个多小时，没事。” 黎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道谢才好，手机上取消了包车订单，抱着背包发呆， 路过熟悉的广场，程朗问她，“吃零食吗？听什么歌？” 她哪有心情吃东西，家里人也没说清楚到底因为什么进的医院，他帮了大忙，她就像欠债一样，已经在想着怎么还了。 她的客气让空间里的气氛一时冷下来，程朗认真开车，也不再多话，黎心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辜负了他的心意。 “……谢谢你啊，我不饿。”她不知道怎么寒暄，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想起俩人微信里的聊天， 这才找到了话题，“你有喜欢的餐厅吗，我怕自己选出来的不对你的口味。” “我不挑食。你喜欢吃什么？”他飞快地转头看了她一眼，“你请客你做主了。” 黎心认真的分析，“我口味重，不能光听我的呀。我找了个私房菜评价不错，本来准备要订时间的。” 她打开手机页面给他看，程朗瞧了一眼点头，“是不错，就是价格贵了点。” 那岂止是“贵了点”？ 黎心看着那串数字心都在滴血，可是想起自己的大馅儿饼也有人家的功劳，她必然不能装作无事， 请人家吃顿好的，也算还了人情── 现在似乎不止请一顿了。 该花的钱还是得花，黎心可惜地翻看店面装修，安慰自己就算是给自己涨个见识也行，她现在有钱了！ 程朗此时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曾经吃过的美食，把黎心说的羡慕不已， 他去过很多地方，对各地的风俗习惯和饮食习惯都十分了解，包括他们的目的地，她的家乡。 俩人在美食上达成了完美交流，你一言我一语，车辆驶出城市走上高速， 黎心聊的开心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说说笑笑间才觉得有些饿了。 偏偏程朗提起了她的老家，“你是本地人，可得带我吃正宗的当地美食，最地道那种。” 黎心想了想，爽快的答道，“当然！” 第455章 06提前见家长 455-06 3个小时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到了她熟悉的地方时，天色已黑， 家人的电话打来询问，她现在到了哪里。 黎心瞧程朗有些疲惫，挂了电话软着声音说，“我给你在酒店开个房间，你休息下吧。到了县城里我自己打车去医院就行。” 这么好的见家长机会他怎么会错过？ 程朗强撑着说道，“没事！我送你过去！你怕不是要逃掉请客？” 俩人已经聊了那么久，她也不再假作客气，“我肯定会带你去吃好吃的。现在已经晚上，你总不能又开车回去吧？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说话间，车子下了高速，白雪把头伸出窗外，对着郊外路边的流浪狗“汪”了一声。 黎心瞧着熟悉的场景突然就沉下心来，多年的习惯，无论在外多么开心，每到家乡，她都能瞬间成为死水一片。 家乡并不都是美好的，家，同样也是。 熟悉的小县城，街道边的路灯陈旧而艳俗，小广场边已经有刺耳的喇叭开启了广场舞， 街边同样都是出门来散步的家庭，和她平时在超市外的广场看到的一样，但是她却并不喜欢。 这里有很多熟悉的人，认识或不认识的亲戚，闪闪烁烁的目光，扭曲的窃窃私语。 医院并不算远，程朗奇怪她怎么突然心情就down下来，刚刚还好声好气的呢！ 他也没惹她生气啊？ 找到停车位，黎心给家里打电话询问病房，对方却怎么也不接。 她站在医院门口，来来回回的不停拨号，程朗锁好车，给白雪留个车窗，“在这里别乱跑。” 跑去商店里买了水果和礼品，她还没有打通电话。 “别急，打给你家亲戚问一问情况？”程朗左右手都提着东西，只有嘴闲着给她出主意。 黎心肉眼可见的毛躁，脸色非常难看，感觉下一秒就要发火的样子。 身后的医院大门口断断续续走出人来，其中一个一身名牌，背着lv的女人远远瞧了黎心几眼， 似是确认一般走近了几步，程朗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小声道，“黎心，有人。” 什么有人？！ 永远拨不通的号码让黎心抓狂，转过头正巧和名牌加身的女人对上了眼， 随即对方眼睛一亮，大声招呼她，“哎呀！这不是黎心嘛！你回来啦！你妈住院呢，你回来看她的吗？” 她眼神精亮把黎心从头看到脚，又瞄上了高大的程朗，“你男朋友啊？你妈这下得高兴了！”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让程朗心里不太舒服，只微笑着点点头示意，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黎心扯起一抹笑，“嗯，回来了。阿娟你知道我妈在几楼住院？他们都不接电话。” “我说你站这儿干嘛呢！你妈没多大问题，就在住院部三楼。既然回来了找时间聚一聚？月梅他们也在，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睨一眼程朗，“和我们介绍一下你男朋友啊，藏着掖着干嘛？在大城市挣着大钱就看不上我们了？” 黎心皱眉，“不是……” 程朗急忙打断她的话，“既然知道在哪里我们就先走了，真是不好意思。下次再约行吗？我请客！” 说着就催促黎心，“你刚刚就担心的不行，咱们快上去吧。” 阿娟识趣的挥手，“哎哎，快去快去，我还得去给我的宝马车加油呢，老公明天上班要开，再约啊！” 假笑着挥手告别，对方眼里的八卦让黎心不太爽。 程朗左手里的水果篮递给她提着，她转身就卸了笑容，“……明天早上关于我的八卦就要满亲戚朋友圈乱传了，不知道又要多出多少谣言。” “看来你和她关系不太好。”程朗点点头附和，“那咱别约她了，假的很。” 黎心走在楼梯里，心中纠结，“也不是关系不好……她就是爱攀比爱说嘴，你都不知道你在她嘴里是什么样……” 走着走着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谁跟他“咱”了？！ 还有他跟着来干嘛？！ 她站定了瞧他，程朗厚着脸皮问，“怎么了？饿了吗？现在还在2楼，再上一层才是。” 不是，这关系不对啊！ 他装作不懂，她偏偏脸皮薄说不出“你不用跟着”的话，人家好心好意帮她，她赶人走就太不对了。 站定静了几秒，身边急匆匆跑过的小护士奇怪地看了俩人一眼，黎心才不吭声地继续抬脚上楼。 程朗把这当作默认，跟在他身后勾起嘴角笑的得意， 黎心去护士台问床位，他就已经提着营养品往病房走了一半了。 他耳朵尖，小护士“35床”一说出声，他就一步窜了进去，等黎心跑过来时， 他已经把东西放好，拖着凳子招呼她，“来，坐！” 黎心：“……” 躺在病床上输液的中年妇女一脸懵，看到黎心进来满是惊喜坐起来，“心心啊──” “妈，”黎心走过来坐到床上，“你怎么摔着了，感觉怎么样？需要做手术吗？” 程朗摸摸鼻子坐在凳子上，掏出水果篮里的苹果慢慢的削。 黎母精神头还不错，“嗨，没事，打了石膏了，你林叔叔不放心才让我住院来着。 你下高速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他估摸着时间出去接你，你没看见？” 她还真没看见。“我给你们打电话怎么不接呢？” 黎母“哎呦”一声摸索衣服口袋，“手机呢？哎呀放你林叔叔那儿了！” 她眼神暧昧的瞥着低头削苹果的程朗，悄悄地拿食指指了指他，睁大了眼睛做嘴形，男朋友？ 摇头。 黎母做生气状，食指点她额头，“不会做事。” 程朗装作没看见，黎心向自己妈介绍，“这是我朋友程朗。妈你别瞎想，要不是他帮我我都回不来，买不着票。” “哦，程朗。”黎母欣赏的上下打量，笑的见牙不见眼，“真是太谢谢你了啊。你几岁啦？也是在c市工作吗？心心哪儿都好就是性子急，真是麻烦你了……” 黎心无语地在旁边看吊水，程朗刚削好苹果分了一半给黎母，十分恭敬，“我和她差不多大，也在c市。” 第456章 07见面 455-07 另一半递给黎心。 她不喜欢吃苹果，拒绝又不好，只能打个商量，“再分一半吧……” 程朗从善如流，熟练的动作像是做了无数次，黎母暗暗欣喜，但瞧着女儿一脸尼姑样，跟没开窍似的。 小圆脸护士在门口露出脑袋，让家属去医生办公室交流病情， 黎心几口把小半块苹果吃完，急急忙忙就要跟上去，程朗站起身，被黎心一个眼神定住，眼睁睁看着她走掉。 他心态好，告诉自己不急。 黎母朝着他的方向挪了挪身子，慈祥的很，“来小伙子，咱俩聊聊……” ──── 人上了年纪后，骨折愈合的就会慢很多。 说来也不是很大的问题，但是夫妻俩毕竟什么都不懂，一旦进了医院还是有些慌，这才迫不及待把她叫了回来。 她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了提着水果的继父， 满脸沧桑的中年男人见到她眼睛一亮，熟稔中也带着客气地叫她，“心心啊，我这还跑去接你呢，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憨厚的汉子是她的继父，没什么文化但是人简单吃苦耐劳，和黎母是感情很不错的半路夫妻。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黎心已经成年了，哪怕她自己对生身父亲再不满，也无法对继父叫爸爸，只喊的林叔叔。 “打了你没接，还有我妈的手机也是，是不是没电了呀？”黎心对他态度算和顺，俩人一起走去病房， 林叔拉开衣服拉链，从内口袋掏出两台手机，一摁，果然黑屏了。 “哎呀──忙晕了没带充电器，这可怎么办。你妈睡觉前还要刷视频的。” 他说着懊恼道，“我待会儿回家去拿……” 黎心打开病房门，“我包里有，来充上就行，大晚上就别来回跑了。” 听得门声正在讲话的黎母和程朗，立刻闭嘴抬头看他们，各自神色不同，黎心疑惑问道，“怎么？” “没事儿没事儿！”黎母摆手，叫着林叔，“来来认识一下程朗，心心带回来的……朋友。哎呀你怎么也买水果了，这么多我可吃不完。” 林叔和黎母之间亲密很多，他假作生气状，“哦！你刚刚还说想吃呢，又变了！一会儿一个样，下次嘴馋让我跑腿，我可不干了！” 程朗起身坐到了隔壁空床上，把位子让给他，林叔“诶？”了一声，“不用不用，你坐你坐。” 推辞不过，他也好奇的多看了这个新鲜的男人几眼， 不过他心思活一些，看黎心并不是和这个男人很好的样子，识趣的不多问。 他的心思还是多在黎母的身上，扒拉着水果袋被黎母首先拒绝，“我才刚吃完半个苹果，不吃了！” “确定不吃？我看街边有卖小饼子的，买了几个，你要不要尝尝？” …… 于是俩老夫妻之间倒是氛围很好，说说闹闹，分享食物还各自吐槽对方秀恩爱，衬的年轻的俩人陌生的不像话。 黎心早就习惯，默默地仰头瞧着吊水快要完结，她摁下了床铃，黎母这才把视线转到了她的身上。 第458章 09矛盾 457-09 吃饱喝足，黎心在小县城最好的酒店订好了房间。 她陪着他去酒店大堂办理入住时，也在好奇的左看右看──她也是第一次来呢。 要不是自己成暴发户了，绝计不会进来的。 因着有宠物狗白雪的存在，前台经理他们折腾了一番， 一男一女来开房再常见不过，但是办好了入住，女方招手离开的倒是少见。 黎心摇摇手机，“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家离这里不远。好好休息，我明天请你吃我们这的特色菜。” 酒店的门口冷清的很，程朗点点头，牵着白雪的身影在暗淡的灯光下有些可怜， 女孩挥手再见，他跟着走出酒店，被她制住，“去休息吧，明天再联系！” 她还要回去守着她妈呢，没时间在这跟他家客气。 无情的人啊。 程朗蹲下身好一顿撸狗头，“多说几句好听话都不肯……” 他并没有在她的心上留下一点涟漪，这其实也正常，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再接再厉，她的妈妈看起来对他很有好感，先搞定家人再说？ 然而黎心回了医院，黎母还在刷视频，给微信的各亲戚群报平安， 林叔已经在隔壁空床睡着了，轻微的鼾声极有规律，病房里灯光暗沉。 她轻手轻脚一开门，黎母就看到她撑起身体来，“你怎么还没回去睡觉？你林叔在呢，不用你来守着。” 黎心轻轻坐在凳子上，暗沉的光线让她的面容有些阴沉，“妈你是故意夸大病情让我回来的吧？有什么事就说吧。” 她的妈妈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有什么话做什么事从来不会光明正大的直说，总会拐一个弯，让你去猜。 她嘴上说不用她守着，实际她真要回了家，必定要被记上一笔，明里暗里的说。 摔倒说严重也不算太严重，就她去医生办公室沟通的病情来看，也不至于就要一副“快支撑不住了”的地步。 何况给她电话的也不是他们夫妻俩，而是某个亲戚。 “是要逼我回来相亲的吗？姨又从哪儿找到了她教会的’兄弟姊妹‘，要把我当人情送出去？” 黎心神态讥讽，显然类似的事情不止一次。 黎母神情不自然，声音压低，“你姨她也是为了你好……怎么这么说长辈呢。你看我这不是没开口么。” 她不说还好，一说黎心就呼吸着压了压火气，“她就算是你姐，你也不能她说什么你都听吧？上一次介绍的什么人？ 一家子遗传病在身，农村太子爷，什么都不会，让我和他结婚？你是觉得我的钱很多吗？要去养别人一大家子？” 她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我们好不容易日子过的好一点了，就觉得自己能拯救别人是吗，为什么她自己不去拯救？” 就算她现在有钱，不代表别人能慷他人之慨。 黎母是个没太多主见的，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经济情况。 被女儿的话说的有些恼，黎母又无法在成年的女儿面前发脾气，嘟囔着和稀泥，“唉好了好了别气了……你现在有了男朋友你都对。” 第459章 10q 458-10 哪怕黎心明确告知程朗和她只是普通朋友，黎母还是心存侥幸， 一大早医院里查了房，她已经打了石膏的腿只能慢慢养着，用不着女儿做什么，便催促着无所事事的她去找程朗。 “人家从c市来这里做客，你这个主人怎么能把他一个人扔酒店里呢？ 我都问过他了，他假期还有好几天呢，你领着他去县城逛逛，吃点好吃的。” 黎心点开微信，他的消息没有动静，曼不经心回道，“还在睡吧，急什么。” 她自己睡的并不好，病房里虽然安静但是并不舒适，且因着带的个人用品不足，她整个人很没有精神。 “我帮你去问问咱县城里哪个店好吃──你七舅肯定懂这个！”说着黎母就拿起手机翻对话框， 黎心急忙阻止，“不用，别兴师动众的，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回来了。” 她不像她妈那样傻乎乎的相信亲戚关系，把保持亲人之间的关系当作人生最重要的事。 小时候被扔在亲戚家寄养的经历，让她看清了这群表面和气私下里刻薄的亲戚都真实的模样，她不愿意与他们有太多关系。 黎母眼神有一点慌，仔细看她的表情，“可是我昨晚都告诉他们了……也答应了让你回老家吃饭，你姨、三舅、七舅都在呢。 我这腿去不了，咱家总得有人去吧……” 又是这样…… 黎心面无表情的看着吊水嘀嗒，半晌无语。 林叔见状不对劲打圆场，“不想去就不去，多大点事，吃个饭能有多重要，少了她就不吃啦？” 他给黎母使眼色，但是一向耳根子软的黎母，在这件事上格外固执，“当然要去！不然都会说咱高傲，看不起人！” 她为什么就认为人家看的起他们一家人呢？ 熟悉的疲惫感席卷全身，黎心麻木地问道，“什么时候？都有哪些人？” 她怎么就觉得这是个鸿门宴呢。 “明天中午，就在你姨家里。”黎母把手机里的聊天记录翻给她看，“你看，你姨要做拿手好菜呢！我可没这福气咯，你去把我的那份儿吃回来！” 她开心的样子不似作伪，这才是最让黎心难过的地方，也许是妈妈很需要这样的亲戚关系， 就算她知道这样的关系并不纯粹，也无法割舍。 “行了，我知道了。”黎心也翻自己的微信记录，某个人悄无声息好似正在睡懒觉，她突然希望他快点来几个字， 好让她有理由逃离如今只有她不爽的氛围。 像是听到了她心中所想，程朗的消息跳了出来 “我被拦在住院楼外了，来帮帮我吧。” 黎心终于找到了理由走开，黎母听说是程朗来找她，觉得她说的普通朋友怕是有假，开心地挥手， “快去快去！等等，你没多带几件衣服？穿好看些出去呀！你看你穿的跟个学生似的，一点不精致。” 黎心嗯嗯啊啊的敷衍，去厕所把头发梳齐整了就走，黎母还在身后唠叨， “这孩子怎么一点不知道打扮，记得跟程朗说，明天和你一起回去吃饭啊！” 第460章 11。 459-11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县城着实没什么好逛的。 黎心也不明白程朗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她的家乡既不是什么有名历史景点，建设的也非常一般。 多年以来永远劳务输出的小地方，在非春节期间，就算是法定节假日，街上也并没有很多人。 还多是中老年人。 黎心和程朗沿着主干道慢慢地走，他好奇的左看右看，好似第一次见到一个不知名也不富裕的小地方。 黑色的拉布拉多油光水滑，乖乖的走在他们的身侧，小地方少见黑色的狗子，遇见的路人都会侧眼好奇地看它一眼。 太安静总是不好，黎心指着不远处的建筑，“那里是小型商场，我去给你买身换洗衣服吧，咱们小地方估计不会有太好的牌子，你将就一下……” 她语气里有几分不好意思，“你也别和我客气，没什么好招待的……” 程朗还真的不客气，甚至有些得寸进尺，“那好，你帮我挑。” 他偷眼瞧她果真对他的无理要求没什么反应，她某些时候敏感的过分，偶尔又迟钝的让人想敲开她的脑袋，看她究竟是在想什么。 总是要他主动出击才行的。 他把话语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为免她胡思乱想挑起话题，“这里好安静啊，空气也好。” 黎心果然被他的话题带走，点点头，“是安静，除非春节，我们这边都不会有太多年轻人的，基本都在外打工呢。” 她深呼吸几口，“没觉得空气好呀，差不多吧？” 程朗把流着口水盯着喝奶茶路人的白雪拉走，笑道，“那可差多了，城市里车多人多，空气质量会差很多。” 他看向绿化带里旺盛的草木，“这里气候也挺好的。” 俩人走过十字路口，宽阔的车道车辆并不多，行人也只有少数几个。 马路对面是小地方唯一的商场，广场边挤满了各种各样的路边摊小推车，聚集了些许放假的学生。 如果不是他在身边，黎心必然要去尝尝的，她向来嘴馋，可是她忍住了。 走过飘着香味儿的小摊，堆积着的一串一串美食从她的眼角闪过，黎心嘴里习惯性的分泌出了唾液，还是忍不住转头多看了一眼。 她没注意到白雪此时也恋恋不舍地盯着路过的小摊，一人一狗的馋出奇的相似，好似她才是白雪的主人。 程朗忍俊不禁，想告诉她想吃就买好了，结果她一扭头，率先踏入了商场的大门。 小地方没有那么多讲究，程朗带着白雪没遇到阻碍。 一楼门口处都是金饰店，化妆品，在更深的地方，有几家稍微有名气的男装女装品牌，再贵一些，就不好卖了。 程朗无奈的跟着她踏入店门，他的出现让百无聊赖的店员打起精神，她们摆起笑脸热情应对， 黎心下巴抬了抬，“给他买，你们去问他。” 她大马金刀坐在试衣间对面的沙发上，示意程朗把白雪的绳子给她，极为豪迈的说道，“挑吧！我买单。” 不是，这架势怎么有点不对？ 第461章 12- 460-12 坐在副驾驶的她瞧着熟悉的道路，很难再有好心情。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让他得知了她要回老家的事，也不记得怎么就俩人一起走上了回家的道路。 黎母笑的灿烂的面容还在眼前，她坐在他的副驾驶，离她曾经尽力想要逃离的老家越来越近。 而程朗显然是很开心的。 他的身上是她亲手挑选的衣服，手机导航的目的地不是偏远小山村，而是她的内心。 她越发沉静，太久不曾回来，路边的风景也有了些变化。 只是在山里蜿蜒的河流依然水流汹涌，道路依然曲折难走。 太安静了，程朗察觉到她的不开心，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她，“不想回去吗？” “不想，”黎心斩钉截铁，毫不犹豫，“我跟家里的亲戚关系并不好，回去也只是看在我妈的面子上。” 程朗突然觉得自己死乞白赖的跟上来，也许是步臭棋，他小心地问道，“发生过什么事吗？如果不想去我找个地方倒车，不去就是。” 哪儿能这么任性呢！她如果能做到完全无视，就不会答应妈了。 “去还是要去，毕竟答应了。”黎心整个人瘫在副驾驶，往下缩了一截，头靠在窗上，“忍半天吃完饭就走。” 她突然想起他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带着他回去，他必然要被追问到祖宗十八代的。 得跟他先打个预防针，免得被某些人阴阳怪气他还不懂。 她直起腰正儿八经的告诉他，“他们说话喜欢拐弯抹角的，并不是个个友好。如果他们为难你你和我说，该翻脸就翻脸，不用有顾忌。” 以她妈的包子性格，这群亲戚估计是想代替她妈来为她的人生做主，说不定要把她围着团团教育，逼着她做点什么事。 她可太清楚他们了。 黎心越想脸色越差，程朗严肃了脸，对她的说的话没有一分怀疑， “好，我知道。不过这样的亲戚为什么还要去聚呢？谁过寿吗？” 哪里是过寿，只不过是找理由聚一聚，比一比各自的孩子，她避之唯恐不及，她妈最喜欢了。 连自己摔骨折了不能走，也要她代替她去吃个饭，深怕自己缺席了家族的聚会。 “不是过寿。总之吃个饭就行了，被他们上上下下看几眼，听几句意有所指的话，想方设法的打听我们的现状，” 她说着虚虚望着越来越近的路程，“怕我们过的比他们家好，又嫌你没他们好。” 她小时候可没少见他们虚假的笑容和暗地里的不屑眼神。 都以为小孩子没有记忆，特别是她小时候内向不爱说话，都不会觉得她记得住事儿，所以谈话也都不避开她。 偏她是个敏感的心智，小时候他们的阴阳怪气她总能一眼看穿，拙劣的演技在她的眼里属实好笑， 最无语的就是她明知道对方在假关心，她还得装作感激。 “老家的人心啊……乱的很。他们在老家没有娱乐没有要做的事，现在已经不用做农活，闲下来的时间干嘛呢？ 不外乎就是打牌，八卦别人家的大大小小事情罢了，没事也要造谣出事来。” 当然，她也被造谣过。 第462章 13、 462-13 “哎呀呀，心心你多久没回来了？你可真是稀客呀！过年过节都不肯回来，要不是你妈摔到了腿，怕是请不动你！” 三姨瘦的颧骨突出，说完一桶话就紧紧盯着她的反应，把她的头发衣服鞋子都看了够眼，似笑非笑。 刚打开车门就是一通阴阳怪气，不等黎心不爽就被人和稀泥了去， “回来就好！你妈还好吧？我跟她打电话她说没事来着，你懂的多一些，到底怎么样？这是你妈说的朋友？哪儿的人哪？长得还挺高大。” 这是喜欢摆大家长谱的大姨，从小看她不顺眼，但是和她妈关系还不错。 大姨年纪在这，头发花白，哪怕黎心明知对方不喜欢她，看在老妈的份儿上，她也不能翻脸。 程朗身高在她的一群亲戚面前傲视群雄，他保持着礼貌但生疏的微笑，从后备箱里提出准备好的礼品，在黎心诧异的眼神里拿出来提着， 黎心眉眼满是问号，你什么时候买的？ 他一脸无辜，把东西递过来热情迎接她姨父手里，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让人不敢主动和他说话， 爱交际的姨夫把手里的烟递过去，程朗接过来，却并没有吸。 黎心忽略掉三姨的话，俩人被带着去水果店楼上的房间去休息，毕竟是乡村的小会场，虽然打扫过也不算特别干净， 低声和大姨说着自家妈的身体情况，确实没有大碍，并且告知了身边的男人确实是自己的朋友， 大姨回头多看了程朗几眼，点点头笑起来，“我们这乡里乡下的都是农家菜，你可别嫌弃，将就着吃啊。 你是心心的同事吗？哪儿的人？有没有忌口的？” “就是就是！你看也知道咱这不像城市里什么都有，招待不周，你可别见怪。” 四姨抱着奶娃哄睡，那是她刚出生的孙儿，可宝贝的很，“你们大城市待惯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看的上我们的饭菜。” “我没有忌口，本来就是跟着她，她吃什么我吃什么。”程朗把话挡回去，“谁祖上不是农村人，谁会嫌弃谁呢。” 黎心被带入了屋子里，大姨家是本地家境比较好的了，客厅极为宽敞，茶几上堆满了零食，都是黎心熟悉的模样。 现在还没到饭点，因着她太久没回，他们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碍于陌生感，互相闪烁眼神不肯当先问出口，便出现了神奇的静默时刻。 黎心非常熟练的剥橙子吃零食嘴巴不停，他们不问她她正高兴，谁喜欢被人问及自己的大小私事，和大姨不停说着废话， “我妈说大姨做了好吃的？她让我替他多吃点呢。” “嗨！你妈没口福，咱早就说好的聚一起吃大餐，结果她摔着了！”大姨把衣服提来的礼品看了看，“这是什么，保健品？” “是吧，”黎心也不知道程朗买的什么，他事先并没有和自己讲清楚， 待看清楚了包装上的字，心里咯噔一下，好家伙，大滋补药材！ 精准掐中农村中老年群体的心，黎心伸长了脖子看着不远处的他和姨夫在交流些什么，倒是比她这边和谐。 “这个不便宜吧？”三姨“哎哟哟”叫着也凑过来仔细看，“唉，心心你挣到大钱了啊，你妈有福了呀！” 第463章 14、 463-14 如她所想，没有人会觉得她带的程朗真的是她的“朋友”， 在黎心这里探听不到什么，姨父发现程朗他说自己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打牌之后，与他无法有话题， 又刚好犯了烟瘾，就找了个理由溜了。 大姨还担忧着锅里炖的肉，留下一句吗“你们玩，吃饭了再叫你们。”就去看锅了。 留下与她最不熟的三姨四姨，尴尬地在她面前找话题，偏偏又是她最不想回答的那部分， “心心呀，你什么时候结婚啊？”抱着孙子的四姨一脸语重心长，“该结婚了，你表弟还比你小一岁呢都有娃了。” 她怀里的胖娃娃要睡不睡，随时都要皱起眉头哭一场的样子， 黎心多看了几眼肉嘟嘟的娃娃，要笑不笑的客气，“不急。到时候再说。” 瞧着她肯搭理人，三姨用长指甲剥橙子的动作慢了一步，“怎么不急！你妈羡慕的很呢，快结婚吧，你妈可想当丈母娘了。” 说着拿意有所指的目光看了一程朗，“小程啊！你也单身吧？觉得我们心心怎么样？没想过和她在一起吗？” 程朗还没什么表情，黎心脸就沉了一分，“我说了我们是朋友。表姐结婚了几年了吧，表姐夫还回家吗？” 自己家里的婚姻都不算幸福，闲的老催促她做什么。 表姐结婚早，在黎心觉得俩人都还没完全长大的时候，他们就结了婚生了娃， 本就是被家长促动的婚姻，在婚后生娃的经济压力下，吵吵闹闹。 “你表姐他们还行，要生二胎了，毕竟还是得要个儿子嘛！”说着三姨有些羡慕四姨怀里的娃娃， “还是你家女儿争气，第一胎就给人家生了儿子，扬眉吐气哟！” 俩人找到了话题，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 “哎呀！生了儿子又怎么样，她家婆婆什么忙也不帮，还得我来带。”四姨有些骄傲的晃着胖娃娃，“他可听话了，吃完就睡，你看，乖乖的，也不闹人。” “该你享福哦，不过还得再生一个才行。我就盼着我家阿淑二胎最好是个儿子，这样他们一家人就能好起来了。”在上一辈人的眼里， 夫妻之间的矛盾可以用生儿子来解决，所以哪怕夫妻俩正因为经济问题吵的昏天暗地，哪怕头胎都养的艰难，也一定要生二胎。 黎心是不想插话的，她觉得和她没什么关系，老姐妹交流了育儿经，一方恭维了另一方的儿子，突然想起了“被冷落”的俩人， 看黎心兴致缺缺的样子，就把话题引到了程朗的身上，“小程啊，你说呢，你要是结婚了会要几个小孩啊？” 黎心捏着核桃也看向他，程朗毫无压力，“那得先等我结了婚再说，她爱生几个就几个，不生也行。” 他飞快的瞥了一眼黎心，她装作认真剥离出核桃肉的样子，实际在听着他们的谈话。 他的观念与上一辈人大不一样，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反驳他， ”唉这怎么行！怎么能不生呢，而且最好是一儿一女，凑个好字。” “就是！哪有人不生孩子啊！这简直对不起父母，对不起社会！你们年轻人什么都不懂，不生老了要受罪。” 第464章 15、 464-15 黎心有点幸灾乐祸，被围着七嘴八舌吐糟的对象光风霁月，因着两代人观念的巨大冲突，让他们忘记了他是客人。 不过他是否学过辩论呢，她嘴里不停的吃，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旁观他“舌战群雄”。 “时代不一样，观念就不一样。你们都说孩子可以随便养，那是没条件，现在如果不想要孩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不紧不慢的样子，瞟向她的眼光不是求助，倒是游刃有余。 “道理不是这样……哎呀你还年轻现在图自在，等你老了就知道难了！”三姨歪着脸斜眼看他，一副为他好的样子， 他不以为然的轻轻一笑，摇摇头坚持自己的观点。 四姨见说服不了他，就把眼光挪到了黎心的身上，“心心呢？你怎么想的？以后想生几个？可千万别跟他一样哟，最好和你表姐一样，要生个儿子。” 这怎么就到了我身上了？ 黎心做了一个假笑，嘴里手里都不停，“等我找到男朋友再说吧，谁知道呢，不用把心思放我身上，我不爱谈这个。” 它要是敢回话，明天的闲话就是她已经生了还在坐月子…… 俩人都不是好摆弄的人，黎心的脸色淡下来，又是熟悉的冷场，她妈不在也没人能说她，很难在嘴上占到她的便宜。 他们各自找了借口说着离开，要去找大姨说嘴，黎心挥挥手态度友好， 等他们关上了门，就只有她在剥橙子了。 “其实我觉得她们就是话多了点，没什么坏心。”程朗身体后仰，呈放松姿态说道。 而她头也不抬，本来剥好的橙子准备分一半给他的动作，收了回来咬一口， “你是外人，又是男的，总要面子的。” 她侧脸看他，在心里又加上一句，特别是你长的高大，不想在你面前做的难看罢了。 程朗的眼神落在她手里的零食上，语气未明，“好吃吗。” 她与他对上视线，抽了张纸把手擦干净，抓了一把核桃给他，“你尝一下不就知道了。” 唉，他不是这个意思。 空空的房间里她在吃，程朗一捏就碎了核桃，剥出核来摆在她面前， 她很不客气的吃一口，手机铃声响起，来电话了。 这时候来什么电话？ 黎心拿起手机一瞧是大姨，明明刚才见面，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她点了免提接通了后问，“大姨，怎么了？” 电话那一端就是楼下她的水果店，她如果起身去窗户往下看，就能看到她的身影。 大姨压低声音问她，生怕被人听见了一样， “心心啊，我问你，你带的男的确定只是你朋友，不是男朋友？” 程朗一听就耳朵竖起，虽然不抱希望也想看她到底怎么回答。 黎心不明所以，“朋友，怎么了？” “哦──”大姨顿了一下，接着叫她，“你自己下来一趟，我有事要跟你说。” 黎心与程朗对视一眼，每次有人说这样的话都不是什么好事，黎心本能的想拒绝， 但是想起自家妈，还是妥协了，“好吧，马上来。” 第465章 16、 465-16 一下楼就觉着有什么不对劲，。 她的姨们都眼神发亮的盯着她，连大姨浑浊的眼睛都清亮了很多，“来，心心过来。” 黎心的脚步犹豫一下，虽然站在了她身边也依然有抗拒的意图，“大姨，你说，什么事。” “也不是大事……”她瞪一眼嘴快想说话的三姨，压制住亲姐妹没把门的大嘴巴，“就是在你回来之前，就给你找了个男孩，想让你认识认识。” 她笑着用商量的语气道，“你妈怕你不高兴没敢说，但是我的意思是，既然回来了，都单着的话，要么就看看？” 她拉着她突然转了个方向，看似背对着多嘴的三姨四姨，实则把她的脸转向了大街。 黎心开口就拒绝，“算了吧。” 以前也介绍过，可是每一个都问题多多，偏生她们都觉得是自己要求太高，都让她别太挑了。 “别拒绝那么快嘛，那家男孩人不错，主要他们家条件可以，男孩父亲在城里做装修的，有钱。” 大姨把手握住她的，拍一拍一脸笃定，“男孩要求高咧，说要找好看的。我寻思他一定看得上你，就说这次回来让你见见。” 多有钱？现在她才有钱好吧？！ 她突然觉得大姨的表情不太对，加上身后三姨四姨叽叽咕咕的说着，“看来可以，好像满意了……” 她眼神凌厉的扫视街道上的人，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的农药小摊上，撞到了正在看货物一样打量她的眼神。 偷看被发现也不慌，一行人老老少少中最年长的女性反而微微扬了下巴，纡尊降贵样矜持的朝着她点点头，以示肯定。 黎心被恶心坏了。 这就是莫名其妙被相看了？都不提前招呼一声？ 她嫌弃的不行的扫对方一眼，把所谓的“虽然没有你朋友高但是个子也不错，人老实肯干……”的人看进了眼里，问道， “就是他么？大姨你说的？” 眼见她这么识趣，大姨忙不迭的点头，“你看到了！怎么样，人不错吧？” 黎心不想拿样貌来说，嫌弃道，“他这是一大家子都来？自己不能做主吗？没长大的小孩子就算了吧。” 她转身要走，正好看到程朗朝她走过来，脸色极为不好她想笑都笑不出来。 大姨知道她不高兴了，“唉！这不是重视嘛，看他眼神应该是很满意你的，待会儿让他过来和你说说话。” 她莫名其妙“被相看”已经很火大了，因着大姨一把年纪不好发火，这种男方看上自己就该感恩的理所应当的语气，让她想立刻逃跑。 程朗在楼上的窗户早就看到了下面的情况，他看到黎心的黑脸悄声问她，“要走吗？” 他顺着不怀好意看向她的眼神望过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交头接耳，就和打量货物一样，难怪她不开心。 “要走吗，”他再一次问她，只要她说好他们立刻就走。 黎心主动抓住了他的衣服，沉默下来没动，还是无法做出太得罪人的事。 大姨瞅了一眼程朗，“走什么呀，还没吃饭呢。心心你不说话就算默认了，你看他过来了。” 第466章 17、 466-17 黎心来之前本来就有心理准备，也许会搞出点什么事。 但是这种把她当人情送出去卖掉的感觉，还是又一次恶心到了她。 她被迫坐在了大姨的水果店里，四周围了一圈看好戏的亲戚，眼看着对面走来了男方的一家人，黎心脸色更黑了。 数次脚踩在地上想要走，黎心视线看向空白的墙壁，眼角余光里，程朗抱着胸站在她的身后，恍若门神。 他的存在无法忽视，大姨欲言又止暗示几次他都当没看见，这才不得不开口赶人，“这位……小程，我们有点私事，你看你能不能……” 眼神瞥过她，程朗把眼光落在极度不爽的黎心身上，她一句话就决定，“就站在这里别走。” 有了她开口，程朗继续无视了别人的任何眼光，饱含着淡淡的敌意看着走近了一家子人。 真是什么人都敢打她的主意了？还好他跟过来了。 在远处暗地里相看她的一行人中，有几位看了就离开，剩下的坐在她面前的，大概就是南方的主要家庭成员了吧。 一个封建老太太样的老母亲，一个干瘦的老爹，还有一脸横肉戴着粗粗的金戒指穿着蕾丝裙子，还穿着高跟鞋，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姐姐。 男方在这样特征鲜明的家庭里，反而最为不起眼了。 和他的爹一样，和她差不多高且很瘦，直直地盯着她，等黎心凉凉的眼神与他对上，他又飞快的转过视线去。 她觉得自己真像个货物。 无视她的黑脸，大姨热情的介绍到，“来认识一下，我这是我侄女，这是我们教会的兄弟姊妹，他们就住在隔壁村的，老于，” 她看着男方的目光迫切的不行，招呼着好似双方都很熟悉了似的。 “来，小于，快和我们心心打个招呼，她脸皮薄，从小就内向，你得主动点。” 黎心以为自己这张黑脸算是很明显的在说明自己的态度了，不知是不是他们看不懂眼色，就这样也能信了大姨的话。 那个男孩子竟然真的和她打招呼了，“你好，听说你是在c市上班吗？做什么工作的呀？”黎心不想搭理，奈何被近十双眼睛注视着，不大情愿的答，“互联网。” “哦、哦，很赚钱吧，你真厉害……”小于也不大会交际，干巴巴的问了又被她冷冰冰的回复，过后就不知道怎么说话。 他的姐姐眼里有一丝不满，好像在怪黎心不给面子，嗓门大的直问她，“黎心是吧？具体的工作是做什么的呢？一个月挣多少钱？” 她以一种看透了的眼光，对她进行着某种审视，“我记得今年大城市很多裁员的吧，你工作稳定么？” “还好，养活我自己是够了，”黎心想着自己账户里新鲜的巨额数字，当初连税都交的她心疼，如今倒是给了她足够的底气， “稳不稳定的，我是不愁吃喝的。” 老母亲抱着手，手指上的金戒指金手镯有些陈旧，她做出一副满意状，“女人啊！挣得再多都是虚的，哪能比得了男人？” 她说着夸自家的儿子，“我家小宝一年拿十来万回家没问题。听说你还是大学毕业的，在大城市不好生活吧？” 第467章 18、 467-18 眼见着气氛不对，大姨插入话来，“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女孩子也挣钱的，我家侄女可不比别人差。” 她使眼色想让她透露一点自己说的不假，奈何黎心不搭腔，根本没有向任何人诉说自己财务的想法。 这使得对方越加笃定她在大城市也没挣着什么钱，试探着跟她说，“反正不管在外面怎么挣，还是要回来结婚生孩子的。等有了娃让男人出去挣钱，女人在家照顾老人小孩就好了。” 老太太想的很美好，“你放心，我们小于挣得挺多了，到处都是要来给他说亲的，这不是看你大姨说她侄女优秀，我也不会来看你。” 胖胖的姐姐眉毛一簇想反驳母亲的话又收回去，看黎心表情淡淡，直觉她这个人不好说话。 要不是弟弟看上她，她才不想过来。 她一眼就瞧出来，这女孩不是弟弟能把握的住的，这女孩主意大着呢，结了婚弟弟准得被她抓在手心里。 老妈敲打她一下也行，看她是不是个好的。 黎心却是似笑非笑，“这是连我的意见都不问，就开始规训我了？觉得我必须通过你们一家的考验，非你们不嫁？谁告诉你们，看上谁谁就得应了？” “我都不知道你们的存在，莫名其妙的来看我。看上我还纡尊降贵了是吗？我得感恩戴德？你们家谁啊？” 完全不是大姨和三姨四姨记忆里的内向女孩形象，这是黎心第一次直言不顾面子，让大家都措手不及。 大姨毕竟老油条反应快，立刻来找补，“心心别这么说话，人家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因为你妈在住院心情不好，冷静点。” 说着陪笑和男方道歉，“哎呀，她回来的时候哭的厉害，年纪轻害怕，她妈摔伤很严重，她难受呢。” 三姨四姨也在附和着，定死了她脆弱不禁事的形象。 黎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面不改色的撒谎，倒是程朗叹为观止，他一路陪着她回家，还真没见她害怕什么的。 原来她之前说的都是真的，这家里人的氛围……真的对她不算友好。 不过她这几句话说出来，男方的姐姐就不再开口，似乎是看到了结果。 反而老太太的眼神还落在她身上，回头看一眼自己宝贝儿子，好像真的挺满意， 如果这个女孩是真的孝顺，那么也不错，以后好好教着就行了。 “年轻女孩子有点性格，但是总要结婚的，太有性格就不好了，对家庭有害。”老太太一本正经的说教， “你妈妈离了婚没教你没关系，我们不嫌弃你家里的情况，但你不能学你妈那样离婚，要以家庭为重。” 她好像真的觉得自己都看上她了，她有什么理由看不上自己家？她儿子多么优秀！ 只说她还好，她就算和自己妈关系没有那么完美，也不是外人可以随意指摘的， 这下她直接就离座站起来，“都不认识你管的未免太宽了。我还嫌弃你们家呢，你宝贝儿子挣的还没我多──优越什么。我交的税你们这辈子都挣不到。” 这时候管他说的难听不难听，“不知道的以为把我卖给你们家了呢，我妈都不在，我性格什么样用不着你管。” 大姨语气加重了道，“心心！” 黎心眼神转过去，面向她和三姨四姨，面带讥讽，“人家都这么说我妈了，你们都跟没听见似的，还真是好姐妹。” “你不必说的那么难听，人家也是诚心诚意的来相看，是给我面子。”大姨苍老的脸垮下来，看起来格外严肃， “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人家小于哪里不好？你非得发这么大脾气。” 哦，这还怪她了？ 黎心看一眼发愣的男方，她其实对他倒是没恶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被父母姐姐掌握在手心的没长大的男孩罢了， 一切都等着家人来做主，普通人家娇养的男孩没养成小皇帝性格已经不错了。 “他没什么不好，”这只是相对于他的家人而言。 黎心没看见程朗在她身后目露酸意，不屑地扫了一眼那个男孩。 也许她的话给了男孩勇气，主动鼓起勇气开口，“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要不我们下次再约吧……就我们两个，我请你吃饭。” 他恍然察觉带了家人是个错误，他看得上的父母姐姐不一定喜欢，“” 第468章 19、 468-19 没想到事情会闹的那么难看，几个姨们忙着打圆场把话题岔开去。 黎心面无表情的看向街道对面，懒得听她们假装和气的样子，转过头跟程朗说，“我想去街上逛逛，你跟我一起吧。” 他是都依着她的，黎心也不看在座的别人都是什么脸色，直接起身就走出去。 她能听到她们安静了那么一瞬，大概又被几个姨把气氛活跃起来了，虽说有对她的不满，到底没明面上闹出来。 不礼貌的、不讲理的看起来就只是她而已。 她能听到有人问大姨，“那个男的是……” 所谓的街道也只是按时赶集的地方，在她的记忆中热闹非凡的店铺，如今已关门大半， 还在街道上住着开店的，也只有些许老人，法定节假日的时间，也有跑来跑去的留守儿童们，围在某家店的边上蹭网打游戏。 黎心这样的年轻人在这个时候出现是很少见的，她走了好一会儿才回头确认程朗有跟过来， 他比她更吸引人的目光，像一个误入村庄的观光客，看哪里都稀奇。 “这里以前都是木头做的老房子，在我很小的时候，一楼是卖包子和糕点的。”她指着一处只剩地基的地方， 久没回来，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拆除的房子，突兀的消失了。 她心情不好就有了倾诉的欲望，常说的“回来看看”，她妈以为是回来看亲戚们，可是只有她知道，是看看她记忆里的画面。 老旧的街道，能让她想起还是孩童的时期，除了生活贫困些都无忧无虑，身边至少还有曾经在乎过她的人。 “这里以前是粮站，春天的时候电线杆上、地面上都会有很多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很可爱。” 如今同样老旧的快要坍塌，木头的大门斑驳的快能看透屋内，房檐上的蛛网上，蜘蛛躲在洞里不肯出来。 程朗的眼神从屋顶上凌乱的线路看过，“已经荒废很久了。” “是呀……”黎心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仿佛是要把这个地方刻入心里， 继续往前，是因着曾经被无数人走过而光滑的石阶，街道慢慢狭窄而安静， 两边都是或开或关的木头门，用泥和稻谷、木头、竹片做成的墙面开裂出危险的图案， 不知何处的电视声音突然响起，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曲，一只狸花猫悄步横穿石板路，三两步跳上屋檐，踩着瓦片爬上了房顶。 黎心一一向他指出已经无人的地方过去都是什么样， 那里曾经是一家卫生院，她小时候被扎了好几针； 小河沟旁边过去是卖鸡鸭牲畜的地方，曾经弥漫着沥青味儿，和鸡鸭身上的排泄物味道； 主干道深处是卖主食的地方，以前会有很多农人挑着扁担卖米； 最高处有红星的地方，是过去她看电影的地方， 拉着幕布，坐着木头板凳，在黑暗潮湿的大厅里放胶片机。 街道的尾端是一直延伸出去的小路，更远处是姥姥的家，那位在她还小的时候就逝去的老人，是她心里最疼爱她的人。 第469章 20、 469-20 这是最后一次，她本不该再对这个地方有眷恋。 时光易逝，长大后身边的人都变得和记忆里不一样， 她记忆里的祥和安静的乡村，会牵着她去买糕点给她的老人，都留在了过去里。 每一次被妈带着来这里，她都会一次又一次的走过这条街道，而现在就是最后一次吧。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拾起笑容对他说，“大概不能让你尝到最家常的味道了，我请你去另外找一家好吃的店铺？” 从今天开始她不想勉强自己处在不喜欢的关系中，现在如果回大姨那里又得装作若无其事，她心累。 程朗听出了她的意思，“反正我是跟着你的，你来决定就好。” 至于会不会得罪别人，他不在乎，她看起来也看开了。 “好，我来决定。我们回县城去吧，再看看我妈，就准备回c市里。”她像个女主人安排事宜，没发现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有点太近， “还是和她说一声，以后……就别回来了。” 远离令人不适的亲戚关系会让心情好很多，做好了决定的黎心心情轻松了很多，双双走回他的车旁， 黎心拉开车门的时候，他们还围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聊着什么，和谐的很。 眼尖的三姨声音也尖，“哎”一声提高了音量，“心心你要去哪儿？还没吃饭呢？怎么就要上车啦？” 大姨一瞬间转过来看她的眼神阴沉的可怕，黎心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想了想还是走到她的面前说明白， “我回来本就是为了我妈，她没什么大碍，那我就还得回公司工作。大姨……” 黎心从很小的就知道亲戚间不能说的太直白，可是她现在也不怕会有坏名声， “我知道我一向不招你喜欢，很小就知道了。我妈说你是长辈，年纪大了，所以每年还得来看你，” 她看见大姨阴沉着的脸，还在强行扯起笑想止住她的话，她不管不顾的说道， “反正您也看不惯我不喜欢我，你这么大年纪了当然得顺着你，我以后还是少回来招你厌恶好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她笑着对她们挥手，“再见……我得走了。” 黎心如果生气反而还好办，她再如何也不敢撕破脸，如今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也不在乎脸面了，直接上车， 大姨三姨四姨这才面面相觑，在外人面前又不能说教她难堪，只能为自己找圆场， “哎、哎，这孩子就是担心妈了，待不住。回去吧、下次我们吃好吃的再叫你，等你妈康复好了再说。” 来相看她的一家人眼神奇异的看过来，小于想过来被他姐姐拦住，老太太还是高傲作态，不满意她的行为──特别是她熟练地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轻声呼和住宝贝儿子，她声音极小地说道，“我看那个男的跟她关系不一般，我才不信是朋友……你有点出息，咱另外再找一个。” 小于看着黑色的轿车在她们面前倒车、驶离，对姐姐和妈的话第一次生出了反抗的心思， “不……我就要她。” 第470章 21、 470-21 真的决定离开不开心的亲戚关系，好像并不是很难的事。 她坐在副驾驶上，像过去的自己决意离开亲戚圈去外地上学，有无法言语的放松，像奔赴自由的鸟儿。 手机里暂时还很安静，不过她知道，很快她妈就会收到告状了。 她的质问也会随之而来。 会怎么样呢？像过去那样在电话那头哭诉，还是生气骂自己一顿？ 黎心拿着手机犹豫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下定决心按下关机。 程朗打着方向盘问她，“去哪儿？我们回县城？” “嗯，”现在其实也快接近饭点，去找个地方吃一顿饭也不错， 黎心想起马路边有一家老饭店据说不错，准备带着他去那里解决一顿。 果然没多会儿，手机震动响起，她看着屏幕上备注的妈的名字，心中的焦虑一阵又一阵加重，始终不想接听。 程朗眼角余光瞥见她的停顿和焦躁，也不劝她接，他更希望她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不想接就算了，关机吧。” 她倒也想，但是也只是看着手机，既不接听也不挂断，就任它一次又一次的打来。 她的母亲生气的时候，是可以连续打几十通电话直到她接起来的。 然后接起来她必然哭。 她明知道、她明知道。 手机锲而不舍的震动，她看着她妈连续打到第四通电话的时候，终于按下了接听， 她不说话，对面竟然没有立刻就充斥着高声的谩骂和哭诉，而是语气极为沉重的声音， “你再是不喜欢，也不能饭也不吃就走。你是怎么想的？人家不是很喜欢你吗，你留个联系方式又怎么了？” “小程在你旁边？他人是不错，但是心心，他又没明确表示喜欢你，而且他是外地人，妈不希望你嫁远了，你得在我身边才行。” 黎心嗓子里的声音极为艰难，“妈你知道大姨要做什么，故意要我回来的是吗？” “就是介绍一个人而已，看的顺眼定下来，下个月就可以办了。你大姨说了人家很满意你，人家家庭不错，你别挑三拣四的了。” 黎母的声音不容置疑，在赌她的女儿一定会听她的话。 黎心没有说话，黎母压低了声音，“你看得上小程那样的，人家也看不上你呀。听话，你大姨又怎么会骗你。” 程朗眉毛一挑，听的清清楚楚，瞅着黎心把手机拿远了，凑过去大声道， “谁说我看不上她了？我条件比那个男的好多了，阿姨你还不如让她和我定下来。” 他转过头去专心开车，黎心一时无语盯着他。 而电话那头的黎母也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整的懵了一下，女儿的电话怎么被他听到了？ 不过她心思转的多快，马上也提高了音量，“你外表是好，收入呢？你家里人呢？结婚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 黎心把话题岔开去，背朝程朗讲电话，“拿着我去卖人情呢，单凭他满意就让我定下来了？你连男方家里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吧？ 我不愿意，而且我不会再回老家，你以后要回来你自己回。这种事再发生，我就待在c市再也不回来，我说到做到。” 第471章 22、 471-22 可以说是账户里的巨额数字给了她底气，黎心强硬地与黎母讲清楚后，因着自己透露了一点财务状况，黎母竟然态度软化了， “不想就算了，我让你大姨拒掉就行。但是你得找知道吗？” 不管是程朗或者是别的，她只想让女儿快点结婚生子，完成人生的下一步。 黎心无可无不可的“嗯”了声，又说了些没有营养的话后，才挂掉了电话。 车里一阵寂静，程朗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把车速慢下来，准备倾听她随时而来的话语。 但是谁都不知道她沉默了很久之后，看似深思熟虑后，竟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程朗，你要和我在一起不？” 谁能想到他一直追逐她，每次都是他先动心、先提出，而这一次却是她主动。 不可能是因为喜欢他，如果她有那么容易被打动，他也不会经历这么多了。 心里感慨了许多，其实她话音一落下他就接了过去，“好！不许反悔！”无论她在想什么，总之先把人给占住了，以后再慢慢培养感情。 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黎心很难动心，甚至很多时候没有心。 他也不确定曾经的每一世她都有喜欢他，或者只是习惯，或者只是情势所逼下的无可奈何。 在一起了，也不代表她真的会心里有他。 黎心本来只是突发奇想问这么一句，她对于自己会和人组成婚姻这件事根本不抱希望，本来只是想拿他当挡箭牌的。 但是他同意的这么干脆，黎心不禁认真打量他的模样，从相貌到身高，仔仔细细的观察。 程朗的身体都紧绷了，心情难免有些紧张。 她的眼光可以称之为评估，这就是自己能不能走近她的一个重要指标。 他尽力稳住车辆行驶的平稳，被黎心看的够够了，笑着问她，“怎么样，我还不错吧？” 黎心闻言点点头，承认他的自恋，“是不错，模样好，身高好。” 她想了一下，“你文凭如何？有没有家族遗传病？现在身体有没有传染病？” 得到了满意的回复，黎心琢磨着他确实有着良好的基因，比她见到的大多数人都好。 结婚不结婚的另说，她倒是想要个孩子。 她沉浸在思绪里，琢磨着自己要怎么拿下他，等有了就把他踹掉。 程朗不明白她怎么又不说话了，不是刚刚还夸了他吗？他条件不好？ “要不待会儿见到阿姨，把关系与她说了，咱们就做正式的男女朋友？这样她也安心。” 只要把事情推向前一步，他就和她更近一点。 黎心琢磨着自己的心事，他说的也符合她所想，就答应了下来。 这下程朗开心了，加快了车速，嘴角勾起，开心的显而易见。 到了她指定的家常菜饭店，黎心拿着菜单用方言点菜，他坐在她身边捧着脸看她，觉得她说方言怎么都那么可爱。 现在是男女朋友，再过段时间，他们也许就可以结婚了。 会不会这个世界里，他们会最快地在一起？ 程朗好期待。 第472章 23、 472-23 黎心虽然不想回去面对母亲，但是好歹她是病人， 吃饱喝足了后，她还是带着程朗在离开前去医院看了看她。 说来她再是不想回来，也不可能割舍得了这个妈。 到了病房的时候，老俩口正在吃饭，见到她了后，仿佛刚刚在电话里的的人不是她， 黎母笑容满面，一点也不觉得勉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来面对，倒是程朗非常自来熟，直接就在家长面前给自己定下名分， “叔叔阿姨，心心答应和我在一起了，我们会好好生活的，以后不用再操心她的人生大事了。” 特别是别给她介绍男人了，难道不知道她有多不开心吗？ 黎母眼眸垂下，视线落在饭碗里，若无其事的一边夹菜一边说，“我不会让我女儿远嫁，她必须在我身边。” “说这些太早了，”黎心坐在隔壁床上，一句话就把程朗的心冷到了。 他和林叔对视，林叔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母女俩正在暗自生气，最好不要插手。 黎心过去的人生里，和自己母亲在一起的时间除了很小的时候，就是成年， 以至于母女俩的性格一直都有很大的冲突，林叔自从和黎母在一起就一直做母女俩的润滑剂、和事佬， “好了，还伤着呢，别操心那么多了，身体要紧。” 黎母微不可察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看黎心，兀自消灭米饭，“你把你大姨得罪狠了，以后看你怎么办。” “她本来就不喜欢我，得罪不得罪都一样。”黎心早就看出来了，只是现在才有底气说出来而已。 握着筷子的手顿住，黎母冷哼一声，“你大姨人脉广着，以后总有求到她面前的时候，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她面色有些冷，“你也别太骄傲了，觉得用不了家里的亲戚，说得罪就得罪，还不得让我去转圜。” 黎心叹了一口气，心累道，“妈，为了未来也许会有的人脉关系，就一直听她摆布值得吗？你觉得我们能有什么得求她的？” 大姨家的儿子女儿比她年长，是亲戚圈里看起来前途最好的小辈，是“别人家的孩子”。 她从小就是和他们对比着的，大到学习成绩、身高、长相，小到吃饭的礼仪，嘴甜不甜，她永远都被要求学他们。 “心心，你真的太傲了。你不能一直在c市，以后总要回来的，到时候还不得求他们给你找个活儿干？你在c市又没混出个什么名堂。” “我为什么不能留在c市？我不会回来，也不会求到他们的头上。”黎心自从当初考上大学就没想过再回来生活，如果不是她妈在，她是不会再踏入这片土地的。 黎母放下碗筷，眼里带着嘲笑，“你留在c市？那里的房价多少，谁买的起？你要真能在c市买一套房子，我就不管你了。” 没有父母帮助的年轻人，想在c市买房难如登天，她也不会出钱来支持她。 最后还不是得回县城里定居，就嫁在附近不好吗。 “那好，你说的，不能反悔。”黎心认真答道，“我在c市买了房子，你就不再管我。” 她的语气好像真的能付得起那笔钱，黎母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是马上就定下了话，“先好好挣钱吧！你大姨家的表姐都有2套房子了。” 第473章 24、 473-24 再多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黎母摔倒的腿本就不是太大的问题，黎心给黎母账户里转了一笔钱，就打算告辞回c市。 黎母拿起手机查看到款短信，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女儿这次好大方，她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态度。 “你给我这么多钱，还买不买房子了？想要回去是不可能的哈，给了我就是我的了。”她明明想要说软话，出了口就变了味道。 黎心早已习惯了，“给你，好好养身体，我回c市了。” 不过就待了一天就要走，黎母有几分舍不得，但是不想在她面前服软，嘴硬到，“回去！快回去挣钱！我不管你！” 林叔在一旁无奈的很，好在有钱收，黎母至少没哭， 看黎心也并不是赌气的样子，他说和道，“心心别听她的，你现在和小程在一起就好好谈，有什么需要的和我们说，我跟你妈手里还是有点存款的。” 她如果真的不想回来，要留在c市，做父母的怎么能不帮呢？ “不用，我有数。那这样我就回去了，有事再联系。”黎心站起身，拉了拉程朗的袖子，“走吧，我们回c市。” 黎母端起碗继续吃饭，在女儿走出病房的时候才抬眼看了她一眼，林叔要去送，她给拦了下来。 “不许去！她还不知道自己错了呢，要走就走。”黎母“哼”了一声，“反正给了钱，人也去过老家相看了。她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林叔没办法，劝道，“不是有个小程吗，他不比老家介绍的人好？” “哎呀你懂什么！”黎母用筷子指了指她们走的方向，“就是太好了！我怕他是玩玩，浪费心心的时间，她可耽误不起了。” “我觉着他人还行。心心上过大学，懂得比咱们多，就随她去吧。”林叔不知道多少次说过这样的话，但是黎母就是听不进去。 她又一次装作没听见，就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 黎心走出病房的时候感觉轻松了很多，她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不好意思的问程朗，“回去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不用。”他晃晃手里的钥匙，“说走就走，都听你的，你最大。” 她又坐在了他的副驾驶，回家之路过于匆忙，好似一直都在麻烦他。 他像个专属司机一样尽职尽责，黎心总算心里过意不去，特别是看到了后座的白雪，它乌溜溜的眼珠转动着，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黎心把自己缩在座位里，打开了手机正式开始看房子的信息。 程朗给导航定位后缓缓地开出小县城，恰逢红绿灯，他注意到了黎心手机屏幕里的画面，忍不住问道，“这么快就开始看房价了？怎么样，有什么要求？” 黎心划拉着屏幕，被满屏幕的房子和超高的报价晃的眼花缭乱， 她现在是买得起，但是要花那么多钱出去，她还是有些心疼。 黎心把眼睛一闭，仰着头休息片刻，“我其实没什么头绪，现在什么都不懂。” 第474章 25、 474-25 黎心在手机里寻找着合适的房源，希望未来能有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房子是个大件，她现在除了会认清楚价格和地段外，还不太清楚影响房价的具体因素。 总之，贵就是了。 黎心看的头疼，想知道他的意见如何，于是问他，“如果是你的话，会买在哪里比较好呢？” 或者说，他是否已经买卖过房子，有什么可以参考的地方吗？ 程朗持着方向盘，真心建议道，“如果是我，我会买在地段比较好的市中心房子，会贵一些，但是方便。” c市建设的挺快，往北一直都有新开的楼盘，只是一直都据说有非常多的炒房客，价格虚高， 黎心不想住在太偏的地方，她喜欢闹中取静，交通便利，最好得有大花园，可以让她种花养草。 她决意要留在c市，买房子的过程很快，极为顺利地让她找到了合适的地方， 经过了一番复杂的程序，最终证书落在手里，表示真的有一套房屋属于自己的时候，黎心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激动。 遥不可及的房子如今就在她的手里，她拿着钥匙打开正式属于她的地方，四处检查着可以更改的地方。 这不是崭新而是一套二手房，交通便利，有一个非常宽敞的阳台可供她养花。 黎心把自己出租屋的东西都尽数搬了进来，始终填不满如今属于她的空间。 这是第一次有完全由她做主的、独属于她自己的房间，前房主带走了一部分家具，显得有些空旷， 谁能知道大手一挥买下房子的黎心，如今正在心疼的想哭呢。 能眼也不眨地在c市买下昂贵的房子，黎心看着自己的账户蓦然少了一些，难免失落。 她短时间内不想再花钱了，还得忍受继续上班的痛苦。 偶尔还能遇到牵着白雪来找她的程朗，僚佐安慰，黎心搂着黑色的拉布拉多，默认了程朗总是来寻她的方式。 她以为自己没有主动提及，他们的关系就只是一句戏言。 而他自己愿意来和她走的越来越近，黎心不认为他是喜欢上了她，她默默地想起了曾经有过的打算。 不结婚，但是她想要个孩子。 在自己的房子里挖开阳台的泥土，黎心种下喜欢的百合和郁金香种球，身边是正在帮忙的程朗，蹲着身体帮助她刨土。 她在想，恋爱要怎么谈呢，或者怎么把关系拉的近一点，最好能一步到位的那种？ 她看着渐晚的天色，在程朗擦去额间的汗水后，冷不丁的说，“现在太迟了，你就留在我家吧。” 她觉得自己的暗示意味很浓，他应该懂， 程朗偏偏从没遇到过她主动的情况，明白了也不敢多想，还以为她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让他住一晚上， 难道是一个人住大房子会害怕？ 他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好。”不过他也告诉她，“等我先回去拿衣服，我带着白雪过来。” 黎心深吸一口气，以为这就可以了，她实在做不来把话挑明了讲，但是现在已经足够了吧？ 是她主动的。 她心慌慌地告诉自己，只是要个孩子就行。 第475章 26、 475-26 刚买的房子还缺着很多的家具，程朗从自己家带了换洗衣物和白雪，在夜色初起的晚上，走到了她的房门前。 黎心穿着围裙来开门，一副正在忙着做饭的样子。 明明是她自己主动邀请他留下来，但是真到了现在，她又心慌的不行。 程朗就比较纯洁，在看到她生疏的邀请他坐下的时候，也挽起袖子走入了厨房， “你在做什么菜？需要我做什么吗？”他眼尖地找到了另一件围裙，一边系着带子一边凑过来看她忙什么， 黎心摊开手随他看，她正在切菜，并不太拿手的刀工，属实有些粗糙。 “我来吧，”程朗接过去乒乒乓乓的忙活起来，熟练地仿佛就在自己家里， 黎心空着手，被他反客为主的样子搞的手足无措，“啊……那我做什么……” 怎么能让客人动手？但是他可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程朗抽空抬起眼笑道，“你去客厅坐着等吃饭就行了啊，或者陪白雪玩一下，过会儿就开饭了。” 她双手在围裙上擦着，尴尬道，“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对了料酒在哪里？”他眼光扫过她新买的各式调料，堆在厨房里，黎心急忙过去把东西都摆放好，看了一圈发现自己还是漏买了。 “我忘了买料酒了……”她一个个打开来摆放在架子上，和程朗的分工合作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默契，两个人在厨房里各自做着事情， 她看着他起锅烧油，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熟练地烧菜，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了。 他倒是比她更像些。 虽然她习惯了独居，但是有人一起分工也似乎不算太突兀。 黎心坐在餐桌前，看着满满都一桌子菜都出自于他手，程朗还拍拍手表示鼓励，“祝贺乔迁之喜，黎心，这以后就是你的家。” 饭菜的香味勾的人馋虫爬起，黎心晃眼扫过每一道菜，大都是自己喜欢的样式，大概是巧合吧？ 她内心吐槽道，怎么感觉更像是他的家一样，他还挺自在的。 他端起一杯自己带来的红酒举起，与她碰杯， 看着黎心浅浅尝了一口，在温暖的灯光下满是温馨的问她，“我们这算是同居了是吗？” 他带的酒有些辣，黎心不懂这瓶酒的昂贵，她硬着头皮喝了下去，从胃一直火烧火燎到头顶，看着对面的他整个人都围了一圈水光。 她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头昏脑胀，思绪变得迟钝， 但是他问的话她还记得，答案就在嘴里，“对！” 她没看到他的嘴角勾起来，但是程朗热情地给她夹菜，让她尝尝他的手艺， 黎心被酒精熏的晕晕乎乎，但是理智还在，以为自己多吃饭菜就会醒酒，却没想到越来越上头。 她觉得自己差不多饱了，但是手脚也没什么力气，慢慢地趴在桌子上，红着脸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这是程朗没想到的结果，她竟然这么受不得酒力。 他挪过座位去把她抱下桌，她带着酒气的呼吸落在颈间，谁能想到这是一小杯红酒造成的后果呢？ 程朗又是头疼又是好笑，“不会喝酒，还敢邀请男人进屋，还敢喝？你是不是对我太放心了？” 第476章 27、 476-27 其实黎心半夜就醒过来了。 她穿着整齐的睡在床上，刚醒来时陌生的房间里让她有一瞬间不适，但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她急于给自己一个安身之处而匆匆买下的房子。 为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原因，她还邀请了程朗同住。 她当时喝下酒一开始是无意识，后来就是有意为之了。 有些事虽然心里做了决定，但是她本身却是没有勇气去实行，也做不来主动的样子。 也不知道她是该高兴程朗的绅士，还是该怪他的坐怀不乱。 难道是她太没魅力了？ 在黑暗中，黎心眨巴着眼睛翻了个身，随即皱了眉坐起身去摸灯开关的位置， 由于不熟悉还碰到了床头的摆件，落在地上“啪”一声碎裂了。 她只好自己估摸着厕所的方向，一步步探索着走去，然而随着脚步声靠近，有人敲了敲门，“醒了吗？有没有不舒服？” 她能说自己是找不到灯具开关和厕所位置吗？ 程朗停了好一会儿没听见回话，实在担心就开口道，“心心？不说话我就开门进来了？你摔倒了吗？” 门锁响起，黎心还没来得及制止，他已经半开房门，伸进来半个身子打开了灯光。 突然亮堂的主卧里，黎心一脸懵懂的赤脚站在离床两步远的地方，脚边就是碎成一片片的玻璃摆件， 程朗急忙走进来把她拦腰放回床上，四下里扫视一圈，拾起毛巾，蹲着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捡拾干净， 甚至一点细小的肉眼不可见的碎末也不放过。 他穿着简单的男士家居服，下蹲时腿部的肌肉绷紧隆起，认真的样子十分令人心动。 而黎心只不过是觉得赏心悦目罢了，倒是有细微的尴尬在心里蔓延，总觉得自己的丢脸样子被看见了。 “你踩到了没？给我看看？”他把碎片都包在毛巾里，眼神落在她垂在床边的双脚上， 黎心紧张地五指收拢，小腿交叉恨不能压在被子里， “没事！没踩到你就进来了。”她不自在的问他，“你……你还没睡着啊？那么快就过来了？” 程朗还是不肯放过她的脚，但是她明显不想他多问，他也就顺着她了， “我看你像是喝醉了，就歇在隔壁注意了点。你起来了怎么不开灯？渴了吗？”他说着就拿着包着玻璃碎片的毛巾出去，在门口又回转身问她， “我去给你倒杯水，还是牛奶？” 她嘴唇蠕动，嘴里确实有点干了，即将出口的拒绝话生生转了个弯，“温水就行，谢谢。” 目送着他点点头走出去，黎心飞快的穿上拖鞋跑向卫生间，解决完紧急事件后，才想起自己也许还没有洗漱， 才开始就着水迅速简单地给自己做了个清理。 等她走出卫生间时，他就站在她的卧室门口，头顶上的灯光有些昏暗，照着他的面容温柔的不像话， 他端着的那杯水冒着浅浅的雾气，看见她就朝着她一递。 这个画面不曾出现在她的任何记忆里，但这样温馨的氛围她再是迟钝都觉察到了。 “谢谢，”黎心接过来小口小口的喝着。 第477章 28、 477-28 再次醒来，窗外的阳光透过未关紧的窗帘洒进来一缕， 黎心抱着被子滚过去拿手机，看了时间就继续玩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好像不能赖床了。 有人同住，她的某些习惯得改掉。 这是她当初没有考虑到的事情，如果只有她自己住，她可以穿着清凉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几点睡几点吃饭就几点， 但是有了同住的人，还是自己头脑一热邀请住进来的，她拉不下脸来继续维持自己的不良习惯。 她也是要脸的。 不情不愿的起床来，她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路过厨房时看到某人正在一手持着锅柄煎蛋， 在清晨柔软的阳光下，他穿着白衬衫，袖口叠起露出小臂来，低着头专注地样子。 听见她的动静，他抬起头，逆着光的面容眼里含着星星，“醒了？快去洗漱，马上吃早餐了。” 不得不说这一幕太过美好，直击心灵。 黎心愣一下“哦”了一声，人生头一次有人在这样的早晨给她做饭，她平日里从来都是对付着一顿的早餐，竟然有人在认真的对待。 卫生间里空旷的洗漱台上除了她自己的瓶瓶罐罐外，又多了几个简单的男士用品， 认不出牌子也不知道用途，黎心做贼一样拿起来看了几眼，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外语。 来催促她的程朗靠在卫生间未关的门边，刚好看到这一幕，好笑地告诉她，“想要用么？我那里还有一瓶新的，不过不知道你能不能用。” 黎心吓了一跳，被人看到自己乱动人家的生活用品属实尴尬，她若无其事的放下来，继续对着镜子刷牙， 口齿不清的好奇道，“是什么呀。” “洗脸用的。”程朗走过来和她并排站立，他的身高比她高了一大截，镜子就快要容不下他了， 不过他弯了腰打开水龙头，闭上眼把温水婆泼在脸上，黑色浓密的长睫毛被打湿，一滴又一递清水垂下好似泪珠。 打开刚刚被黎心好奇拿在手里的小瓶子，他像是在做示范一般，挤在手心里打出沫子， 和她一样对着镜子，一个刷牙一个洗脸。 意外的和谐。 她第一次看见男的用洁面膏，免不了偷看他，程朗一脸的白沫子捕捉她的眼神，被覆盖住的脸止不住的戏谑。 黎心匆匆吐出嘴里的泡沫，吐槽他的精致，“男的还用洁面膏啊？” “当然，”他的嘴唇在白色的泡沫里红润润的，眼珠子乌黑发亮，打湿的睫毛尤其好玩，秀丽的不像男人， “男人的脸也很重要好不好，脏兮兮的谁会喜欢看。你要试一下吗？” 她本来拿着自己的洗面奶的手放下，“我能用？好用不？” “试一下不就知道了，”程朗下巴点了点，示意她自己去取用。 他都这样说了，黎心也就不客气了， 她的脸上揉搓出和他一样的香味，而他低着头洗完脸擦干净水分，前额的头发也被打湿成一缕一缕，被他一手捋向脑后， 显示出他的整张脸来，线条清晰，好看的很。 第478章 29、 478-29 这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 也不会有人，到嘴边的的肉都不肯咬一口的。 而这个人竟然真的在老老实实地和她同居，就像老夫老妻一样。 黎心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自小就极少，她本以为自己会很难适应有一个人闯入她的生活中， 谁知道程朗的到来，居然让她适应良好。 有时候会有他们俩其实已经生活过许多年的错觉，他总是能自在地在她的生活中出现，一点也不觉得突兀。 他每天起的早，就默认了由他来做早餐，偶尔他还会顺便做了俩人的午饭，带去公司， 晚上又一起在厨房里做饭，然后在夜晚时分带着白雪在熟悉的广场散步，坐在了俩人初见面的椅子上。 她恍惚觉得自己成为了当初她羡慕着的，家庭中的一员。 原本不是这么计划的。 黎心牵着和小狗玩耍的白雪，给自己买零食回来的程朗穿过马路，对上她的目光带着疑问，怎么了？ “没事，”不知道怎么就适应了他带来的生活节奏，黎心觉得这都是他的糖衣炮弹，不能再被他带歪了去。 她当初让他进入自己的生活，不是来和自己做和谐的室友的。 可是要怎么更进一步呢？需要她主动吗？她真的是毫无经验啊！ 回去的路上俩人一狗分外的和谐，黎心默默想着心事，到底要怎么把他“吃掉”，再在合适的时候甩掉他， 她现在才开始认真的做计划。 程朗不知道走在他身侧的女人，心里在想这么无情的计划，他还在为了现在美好的“家庭生活”而满意不已。 这样她会起结婚的意愿吗？ 他早已不指望在她那里能听到对他的喜欢，想要得到她同等的回应，还不如把她牢牢地拴在身边来的实在。 要她心甘情愿的和他缔结婚姻，在时间的推移下，她总能和他生出他想要的感情， 这是短时间内不可能做到的。 和他们一样走在回家路上的，顺路的很多。 黎心牵着狗，程朗一手提着路上买的夜宵，晃晃悠悠。 和她同小区的家庭，小孩子踢踢跶跶的从她的身边跑过，回头“咦”一声，对黑的发亮的白雪起了兴趣。 小娃娃闹着要和狗子玩儿，白雪也跃跃欲试，可惜被家长拉着拦下来，白雪皱着眉头狗脸失望。 正在胡思乱想的黎心噗嗤一声就笑出来，连忙安慰白雪，“没事，不是嫌弃咱们啊！以后再找人玩儿还不好？” 聪明的拉布拉多甩着尾巴，舔了舔她的手，程朗也一掌揉它的狗头，表示安抚。 回了家的狗子躲回小窝缩成一团，黎心给自己和他倒了一杯水，俩人坐在沙发上暂且歇息。 黎心低着眉喝了几口，觉得不能再等他主动了， 而程朗也想知道，她究竟如何定义俩人现在的关系。 说是男女朋友，但是却连手都没有牵过。 他琢磨着要怎么开口，侧过脸看她时，她正好抬眼看了过来，眼神波光粼粼，让人心折。 不用他多想，她就自己靠了过来。 黎心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他不主动，那就她来吧。 第479章 30、 479-30 她最终还是没能得手。 黎心在他的怀里睡去前，脸埋在他的胸口，被他冰凉的家居服摸索着脸庞的皮肤，那一层薄薄的衣服隔着的， 是他充满着活力的肉体，蓬勃的生命力遮掩不住，离她好近。 他在说着什么，她已经听不清，被窝里充斥着不属于她的味道，还有他的声音， “睡吧。” 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所以她为什么还要上这个班呢，要加班要面对不讲理的老板，拿着份不高不低的薪水，她的账户告诉她， 她早就不需要再为了份工作低声下气了。 她本来尽量淡化那天的事情，告诉自己没有生气。 但是职场上一些本来她早就熟悉的不公和暗地里的规则，又一次激怒她，事后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了底气就无法再忍了。 黎心开始正式思考自己要不要继续做这份工作，在不得不加班的时候。 程朗早就从她那里得到了信息，提着做的晚饭到了她所在的公司， 他的身材样貌令人无法忽视，旁若无人的把饭盒一一在她面前摆放好，保温杯里还有熬好的汤，她拧开来还冒着热气。 暗地里同事的眼神满是羡慕，没听说他结了婚，到哪里找来的男朋友，这么上道？ “趁热快吃，还要多久回去？”程朗一身休闲装，今天竟然带了副金边眼镜，坐在她身边一脸人夫样。 “得做完，”她其实也饿了，大口大口地吃下饭，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饭菜格外香甜。 程朗瞧着她吃饭还不忘看着电脑屏幕，食指弯曲敲敲桌面，止住她的三心二意， “吃完了再看，小心噎着。我就在这等你，做完一起回去。”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按时“回家”，程朗要来亲自接， 公司里别的同事也忙忙碌碌，也许刚开始还抽空瞟了他们几眼，后来就见怪不怪，各自还都一堆事要做呢。 被人关心的滋味原来真的不错，以前黎心也看到有同事家人在加班时候来送饭的，她不曾羡慕过，觉得有外卖就足够， 然而真的到自己有人关心了，她才知道，这是不一样的。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不用做什么，就坐在自己的身边就足够，她不用担心太晚回去会不会有危险，他来填满了她的肚子，也安定了她的心。 黎心一心扑在工作上，程朗就在她的身边默默地给她收拾凌乱的办公桌， 她在家里也是一样的习惯，随手乱放，非得给屋子里作的乱到不可开交了，才会在某天突然发作，花大半天时间来打扫清理。 他不来干涉她的工作，就顺便帮她整理一下。 好在她没有拖很久，在办公室有人做完工作陆陆续续的走人，她也完成了所有， 手脚麻利的简单做了收尾工作，黎心把手机往背包里一塞，疲惫道，“走吧，几点了，你累么？” 程朗闻言收好手中的笔记本，推了推眼镜，“完成了？已经快十点，走吧。” 他来就是为了接她的。 第480章 31、 480-31 忙碌的工作让黎心一直没有时间去实现自己的想望，等她快要被工作压的喘不过气，开始思考要不要辞职的时候， 工作突然空闲下来，忙的终于不是她了。 她开始认真打理阳台花园，所有的空余时间都再刨地、买种子买花苗、浇水施肥、翻土杀虫…… 收拾出来的书房她让给了他，毕竟他现在连回来了还得守着电脑，比她之前还要累。 暂时闲着的黎心偶尔下厨做饭，她厨艺不比他，只能勉强入口而已。 程朗推了下眼镜，从电脑屏幕上的无数资料里转移视线，黎心正背对着他在书房外的阳台上收拾刚买回来的种球， 白雪也趴地上陪着，尾巴一甩一甩。 这样的画面是他最爱的，有她在身边安静的做着她喜欢的事，她越是平和就越说明她也习惯这样的生活。 希望有他在身边。 他也坐的久了，推开书房的门走出来，白雪第一时间发现他并站了起来，讨好地在他的脚边打转。 黎心一心一意地倒腾花盆和土，去捡百合种球来埋，和他的手撞在了一处， 她抬起头来发现他蹲着，把手里的种球递给了她。 黎心纳闷，“你忙完了？” “暂时休息一下，累。”程朗摘下眼镜，闭眼捏着眉心，突然想起来什么，看一下时间， “快到饭点了，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她张了张嘴，人家工作这么忙还要给自己做饭，她过意不去， 自己满脑子只有自己的阳台和花园，根本没有注意时间，现下站起来把手上的泥土拍掉， “我来吧，你忙你的。之前是你照顾我，现在我来就好。” 她人生里最不想的就是欠别人什么，这次是个还回去的好机会，哪怕不擅长做饭，她也得把这件事做好。 而程朗不喜欢她这样一笔一笔都记在心里，非得分的清清楚楚的样子， 跟着她去了厨房，愣是把活给抢了来。 黎心无语地坐着撸白雪，恨恨地想到，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的，怪不得我。 他在厨房里挥舞厨具，很快就摆好了一桌子菜，招呼了一声便大快朵颐，属实是饿了。 这 样的忙碌他也没有持续多久，过了这一阵，他也和她一样休闲下来， 黎心终于觉得，有些事，她要自己主动提出来了。 当然能暗示是最好，只是她没有注意到，随着气温升高，她穿的越发清凉， 程朗偶尔飘到她身上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炙热。 也许，只需要她一个首肯，她所期望的事，就会发生。 可惜她的迟钝瞧不分明，还在笨拙地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他踏出那一步。 这一天傍晚她从浴室里出来，滴着水的头发没包裹完全，却蹲在地上拆快递盒子， 程朗无奈地过来帮她把头发吸干水分，然后再拿起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凉，早点吹干比较好。” 她回头湿润着眼睛“嗯”出声，一缕湿发贴在脸颊，程朗心里一动，眼神微暗。 黎心蓦然就明白了什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的手过来撩开她的头发，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触碰到她的脸颊和耳朵， 暧昧的气氛满满到快要溢出，她觉得，折也许就是时机了。 第481章 32、 481-32 她什么都不记得，他可是记得的。 他们每一个世界里的相遇和最后的生活，无论她最后是因为习惯还是真的有了感情，该发生的都发生过， 他怎么可能对着她真的能心如止水。 只是在这个世界她几乎是没把他当作异性的，不然怎么会轻易地让他来了她的房子里，也轻易地让他与她回了家。 他承认自己也模糊了很多事情，他主要想先让她熟悉了他的存在，再作进一步的发展。 看似她很好接近，实际上想要和她在一起，却比过去要难。 哪怕现在他们吻在了一起。 程朗在压着自己的内心，强忍着心内的奔涌，温柔地触碰着她唇上柔软。 她很不熟练，像是学校里学足了理论知识，但是到了实践阶段依然抓瞎的学生， 有一点尴尬，又很认真的想要学到真的东西。 认真，程朗并不想看到她脸上的认真。 这代表着她非常清醒且理智，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感情。 他致力于让她沉沦，却发现她是个油盐不进的人物， 哪怕他的手揽过她的腰，舌尖相触，呼吸交融，双目对视，他眼里是满是柔情， 而她的眼珠黑白分明，疑惑、探索，是一个学生在学习新知识，而不是在和喜欢的人相吻。 她太清醒了。 他一只手捂住她的双眼，点点酌着下巴，鼻尖轻触她的下颌和耳朵，闻着她身上的味道。 潮湿的头发半干，黎心的睫毛在他的手心里如同蝴蝶煽动翅膀，她是一只落在他手心的鸟儿， 他想温暖她拥有她，而她的心里只有蓝天。 他此刻好想告诉她，他们之间的所有事， 他们曾经在世界的每一个时间节点上，用不同的身份在一起过。 她的手揪着他的白衬衣，半身僵硬，程朗把她搂紧在怀里，让她熟悉自己的体温， 最好也熟悉自己胸膛的弧度，因为她曾经在无数个世界里，睡在此处。 一个吻，黎心连心跳都没有多几分，程朗却心潮澎湃，双手 把她禁锢住了，有好多话想说。 这个时候她该怎么办？ 黎心察觉到他的头停在自己的肩颈不再动弹，他身体的热度通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不分开，也不做下一步的动作。 也不像是在忍耐。 她的手从他的衬衫上滑落，停了一会摸过他的腰，触到他后腰冰冷的皮带， 手指扣在其上，想动一下身体都不能。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心听到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她的耳边蹭了蹭， 然后捞过她的身体坐在他的腿上，继续把人给圈了个彻底， “要不要听个故事？我们说说话吧。” 她能拒绝吗？或者这是下一步的套路？ 黎心说“好”，拍拍他的后腰示意他松一点，但是他假作不知道。 “你要说什么？”她仰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程朗的眼里有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但是为了得到她想要的，她可以善解人意，做一个好的倾听者。 “给你讲一个故事，”他的手滑过她的头发，“爱情故事。” 第482章 33、 482-33 男人啊，都是禁不起诱惑的。 哪怕她不是什么大美人，哪怕他刚刚才说过了他心悦的人。 她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主动会对他有多大的影响，黎心感受着他越来越高的温度，仰头看着天花板，面容冷然。 程朗知道其中有什么不对，但是他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 以前……她绝对不会这么快、这么轻易让他碰她的，难道是自己的表现极好？ 让她心动了？ 他只肯相信这个结果，不然怎么解释她的一系列行为呢？ 手握着她的腰，轻吻她的脖颈，她配合地仰头，好似鼓励的姿态。 他站起身急切地带着她回到他的卧房，在挤满了他味道的简洁房间里，黎心只四下看了一眼，就被他淹没。 他混乱、上头，临门一脚才想起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买，喘着气要离开又被她拉住， “去哪儿？” 她哪里会备那种东西，但是他不能无视她的安全。 “等我一会……得做措施……”他一手摸上刚脱下的衣服，就要出门去， 黎心眨了眨眼明白过来，真让他买了，自己就不能得手了！ 于是作胡闹状，“不用！不会有事！” “不行……”既然在这个世界就要遵守规则，虽说对他来讲没有实际的作用，但该做的还是要做。 不过黎心抓住他的手不放，两人目光胶着，她的态度不言而明。 程朗放下衣服单膝跪在她身侧，右手把她耳边的头发拨开，捏住她的耳垂，眼神火热， “……你究竟想要什么？” 她不说话，挪着身体去亲他，程朗看着她眼神清明的把吻落在他的脸颊，一只手也落在他的胸口。 管她要什么呢。 他压住她的手，扑了上去。 …… 这种事，没试过的会有诸多美好的想象，但真的身在其中，又觉得好像也不过如此。 黎心总算不大清醒了，被他死死围困在怀中，爱的不行。 他的汗水在滴落，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那一双眼睛却在死死盯着她， 天旋地转间，她好似见过无数同样的眼神。 陌生又熟悉。 是否曾经见过他？ 她不自觉的问出这句话，却不知道怎么触动了他的神经，换来了他更为热切的回应。 记不清过了多久，她迷糊着醒来，腰间环着他的手臂，他的脸自身后埋在她的头发里，呼吸间尽是他的气息。 黎心微微一动转身，他条件反射一般也跟着调整了睡姿，闭着眼重新把她搂紧了。 然而黎心不习惯有一个人在自己的身边，再也睡不着，挣扎着要爬出去，他才醒过来睁开眼睛，“怎么了？” 黎心有些难堪，“内急，放手。” 连一点温存都不给，程朗有些失望，不过缩回了手，要坐起来陪她。 她被子捂住身体，眼也不看的说道，“你不用起来，我自己去。你睡你的。” 背对着她囫囵套上衣服，她急匆匆的不自然地走了出去。 ──然后就再没回来。 只剩程朗靠坐在床上左思右想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只是以他们之间的经历，他必然没有伤到她啊！ 那怎么还不回来？他起身去往卫生间，发现确实有使用痕迹，但是没人。 她已经回了自己的卧房，门也反锁了。 第483章 34、 483-34 明明已经做了最亲密的事，还是没有更深入她的心。 她睡过就忘，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该上班上班，该养花养花。 程朗本以为她恢复了一点记忆，能想起来曾经，谁知道经过几番试探，她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他们的关系依然停留在室友的状态。 除了哪一天，她又心血来潮，要“召他侍寝”。 反正他是没有资格提，只有她主动的份儿。 程朗拿她毫无办法，只要她愿意，他是不可能拒绝的，使出浑身解数地想要留住她的心， 可是每一次她都会在事后，找理由回自己的房间去。 他想象中，清晨醒来一个温馨的早安吻，都是奢望。 不过，能和她一起吃早餐，也足够了。 白雪鼻子灵敏，眼神清亮，男女主人身上的气味混合一起，不分你我， 只是男主人时不时摸着它的头叹气，要它乖一点，会讨女主人欢心，不然要被赶出去。 何尝不是在担忧自己的处境。 黎心工作之余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暗自摸着肚子，又期待着有新生命，又害怕真的出现。 她虽然考虑好有了之后的人生，每一条路怎么走都规划完全，不必结婚能得一个好基因的孩子，谁也不能再催她什么。 但是毕竟是新的生命，她也依然害怕接踵而来的诸多隐形的问题。 程朗的反应没有在她的思考范围内，她觉得到时候找个理由分手，他就会乖乖地搬出去了。 至于和他在一起？ 他有白月光，身高长相工作无一不好，怎么会和她有什么未来？ 他最终只会是她生命里的过客。 黎心没有把心思太放在他的身上，让程朗患得患失，他本来就喜欢待在她的身边，这下更是连下班都要去她公司里守着她了。 她倒是没什么反应，对于他偶尔试着牵她的手，或者摸摸脸，搂搂腰，她半数接受半数躲开，除了在家里。 若即若离最是磨人，程朗只好在她“允 许”的时候黏的死死，非要耗尽她的所有精力才罢手， 然后她累极睡在自己身边，才让他放心的独自温存，让他觉得他们之间就是如此的亲近。 虽然知道她最后总会突然醒来离开自己。 “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会在一起的。”他趴着点点她熟睡的脸颊，唇角嫣红，都是他的杰作。 黎心睡的无知无觉，当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别说现在，在每一次的情迷中他似乎都在断断续续的说话，她从来没有认真听过。 反正他也不会怪她，不听就不听吧。 程朗以为她只是贪恋他的身体，得了她的欢心也是件好事，等她习惯了就离不开他了。 但是在某一天习惯性地打扫房间的时候，在卫生间的角落处，发现了使用过的试纸。 她从来不让他用任何保护措施，但是却会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 到她再一次扑到他身上，程朗酌吻着她的下巴，迷糊地问她，“……你想要什么……孩子吗？” 第484章 35、 484-35 她不是不知道他对她生活的侵蚀，但是当有人加入你的生活并没有给你困扰，而是方便呢？ 他有好厨艺，比她爱打扫房屋，在她只知道买花买盆买肥料，去尽情种植月季时， 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在短短的时间里，把他们生活的房间装饰起来。 小到水龙头和摆件，大到沙发和家电，甚至地毯、窗帘， 都在她无可无不可的态度里，被他换了个彻底。 和她当初买下来的时候相比，彻底变了模样。 黎心向来要求不高，之前没注意，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对来，等他去书房工作了， 闲下来的她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房间，才发现到处都有他留下的痕迹。 她是不是对他太过容忍了？ 黎心在花园里收拾一会儿，不知怎么就有了排斥心理。 属于她的空间被人不知不觉的占领，她害怕改变现状，觉得这一处总有一天会不再属于她。 连带着对他都起了防范的心，好似被彻底看清，而自己对他其实一知半解，这对她太不利了。 黎心开始思考要不要结束这段关系。 可是如果丢了他，到哪里再去找一个合适的人呢？ 犹豫不定了个把月，某一天下班后身体不适，她例行检测，坐在家中的马桶上，终于得到了她满意的结果。 有了。 这是她所期待的，但是真的要甩了他吗？ 她坐在沙发上发呆，当初给自己规划的生活走到了下一步，她还要按照规划，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吗？ 她养的起，黎心告诉自己。 哪怕现在和他在一起的同居生活看似还不错，但是一旦有了那张契约，谁知道会不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一想到结婚会有的诸多人生变故，黎心就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程朗下班提着菜和她喜欢的卤肉，推开门换鞋，黎心缩在沙发上抱着抱枕转过头看过来， 他示意她帮忙拿一下，但是她就岿然不动。 程朗只好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开口招呼她，“有你喜欢的卤肉，你看看我买错了没有？我特意让老板多放些辣椒，你最近口味重了不少。” 没有回应，他换鞋的空档还在说话，“饿了吗，等等，马上就好。” 她这里在想着怎么分开，他还在思考菜单。 黎心有些过意不去，到了嘴边的“分手”吞下肚，她放下手里的抱枕走过去提起他买的菜，熟稔地放到桌子上分装。 这是被他所影响形成的习惯，他洗手过后也加入进来，俩人沉默地摘菜， 程朗好笑地看她用手夹起一块卤肉吃掉，还舔了舔指尖上的酱汁。 “你要真喜欢，我来做一次试试？也许比那家店做的好吃。” 她最近胖了一点，抱在怀里都软乎了很多，脸色红润，神态慵懒，一看就被他养的极好。 黎心摇了摇头，“算了，太麻烦，偶尔吃一回而已。” 他的手擦过她嘴角沾上的辣椒碎，对她胃口大增的原因了如指掌，“还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 没有什么能比她重要的了。 黎心不会觉得感动，反而不愿意让他费心，就像害怕负上债务一样拒绝的飞快， “不用不用，随便吃就行，用不着太讲究。” 程朗嘴角动了动，到底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她越是不想麻烦他，越表明她想要和他划分的清楚，说明在她的内心，并没有真的把他放在多亲密的位置。 吃饱喝足后，俩人例行拉着白雪出去遛弯，附近的邻居熟悉了他们，默认他们是夫妻关系， 还好她懒得解释，而他喜闻乐见。 晚上一家人出门的太多，现在她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她有时候很没有真实感，恍惚这一切都只是游戏，是梦境，就像她在夜晚闪过脑海的景象，真实的就像亲身经历。 平静安定的生活是大多数人的追求，黎心在路上和程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一看别人家的狗子，逛一逛超市， 和每一个普通人一样，有相同的轨迹相同的体验。为什么她总是有不真实感？ 黎心眯着眼看前方马路边的霓虹，身边同样出来遛弯的老夫妻牵着的一只老黄狗，和白雪在玩耍， 老夫妻对于程朗很有好感，和他攀谈起来， “你们小俩口养的狗子真不错，哟这身板行呀！壮实！喂的啥？” “有时候狗粮，有时候她准备牛肉鸡肉的，给它搭配着喂。”程朗没有反驳他们嘴里的“小俩口”，瞥一眼心不在焉的黎心， “还是她照顾的多一些，有时候吃的比我还好呢。” 老夫妻笑着附和，“女孩子嘛！就喜欢猫猫狗狗的，但是等你们有了孩子还是要小心一点。你们这是还没生吧？” 程朗低着眼一笑，老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附身过来小声问到，“有了？那你可不能让她和狗子太近，前面几个月得稳着点儿。” “没事，我不想让她不开心，”男人也压低了声音，不想让她听到，“不会有什么事的，白雪很乖，她也注意分寸。” 老人拍了拍他的手，“你们年轻人不懂事！你爸妈呢？也不说句话？哪有孕妇和宠物在一块儿的？” 他们锲而不舍地教育年轻的夫妻，“听大叔大妈的，有了还是把狗子送亲戚家养一段时间，等她稳了再送回来都行，什么都比不上孩子呀！” 眼看男人不太同意，老夫妻俩就要取给黎心做思想工作， 但是程朗眼疾手快喊告辞，谢过了老夫妻俩的好意，黎心突然发现老人看她的眼光不对，拉着白雪的绳子给了程朗一个疑问的眼神， 发生什么事了？ 见把人说走了，老夫妻没办法，只看着他们俩人的身影走远，女孩还在问程朗，“你刚刚在说什么呢？还怕我听见，说我坏话呢？” 她只是随口开个玩笑，程朗却说了出来， “聊白雪，他们让我把白雪送走。” 他绝口不提自己默认了她肚子里有了生命这件事，黎心当然不理解了， “送走？送去哪儿？它哪儿也不去！” 第485章 36、 485-36 “只是说家里有孕妇不能留宠物，老人很忌讳这个。”程朗试探着说了句，想看看她的反应。 黎心一瞬间安静下来，不再搭话，他急忙找补到，“不用听他们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黎心“嗯”一声，装作若无其事拉着白雪跑了几步， 走在回家的路上，黎心在安静了很久之后，突然在朦胧的夜灯下，严肃地说了一句话，“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他停下脚步柔了眼光，早有准备，捏住裤兜里备好的戒指，想着她怎么就刚好提前他一步呢。 难道是俩人有默契了。 只是终归要让他失望了，黎心要说的话与他设想的相反，一盆冷水泼了他彻底， “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吧。”她转过头躲避他的目光，“感觉我们好像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程朗打断她的话，声音有些冷硬，他以为她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会习惯他的存在，哪怕没有那么喜欢他， 至少他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不是吗？ 黎心被她一句话噎住，她其实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合适，总不能说，你已经被我利用完了吧？ “我有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不开心了？”他排除了她认识别的男人这个理由，只想着她都有了，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把他甩了？ 黎心说不出理由，她只能承认自己的问题，“不是你的错，是我……” “既然不是我的问题，那我不接受你刚刚的话，就当我没有听见过。”程朗强硬地拉住她的手，“我们明明很合适，”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难以言说的暧昧，“哪方面都很合适。” 黎心抬眼对上他的视线，他牢牢地锁住她的，眼神里满是坚定，不容许她找理由躲避， 无论她说出什么样的分开的理由，他都可以有一万个驳回的方法， 他在警告她，或者也是哀求她。 黎心挣扎不出，皱了眉，“程朗，你没有必要这样……我们本来也只是……” 本来也没有很深入的感情吧？她把他当作室友更多些。 难道他不是同样如此吗？ 而且他还有个喜欢的人，应该也不会多么喜欢她。 她也不是没有付出，俩人你情我愿，各自得利，她也不觉得他有吃亏什么啊！ 程朗一步步走在回家的路上，语气看起来十分的平静，“本来只是什么？你想说什么？我们不是在恋爱吗？是你要我住进来的。你现在想赶我走了是吗？” 他以为他们现在可以更进一步，可以正式地在一起，结婚组建家庭了。 他以为她已经习惯了他了！门口开心农场你呢科斯基宁当你烦恼呢今年的奶茶奶茶呢看见顶焦度计哦记得那次你呢就觉得那次你烦恼就几次你烦恼呢看到美女车内建成奶茶奶茶呢就成女呢今年烦恼次你烦恼就的奶茶呢就成女呢就成女呢成绩肯定急死我哦诶顶焦度计看大家都觉得你呢看到看出那次你呢可靠的加拿大进行冒险 第486章 37、 486-37 程朗以为她被说服了。 他没有任何过错，而且她不善言辞，分开的意图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坚定，他以为她只是一时冲动。 自那天过后他们依然如往常的相处，黎心没有表现出排斥，只是安静了很多， 她还是会吃她做的饭，有时候他试着拥抱，她也没有异状。 戒指他收着，不敢拿出来吓着她，她既然不喜欢婚姻，如今的情况下他如果拿出来，她不得立刻逃跑？ 然而事实证明，他即便什么都不做，她还是跑了。 程朗提着买的鱼回来，一打开房门就觉察出不对，鞋柜里属于她的鞋少了，玄关处她喜欢随手乱放的小玩意儿也不见了。 换了拖鞋进入客厅，四下里扫视一圈，没看到她的身影。 他扔下手中的鱼，几步走向她的卧房，推开门一瞧，干干净净。 程朗简直要气笑了，她这是要当乌龟一躲了事，连她最花心思的阳台花园也不顾了？！ 想要分开又理论不过他，房子也不管，直接收拾干净就跑路？ 他翻出手机拨她的电话，无法接听，微信连问，她也不回一句。 想要就这么甩了他？ 程朗一股子劲儿憋着坐在沙发，白雪啪嗒着走过来蹲在他的脚边，乌溜溜的眼神里竟然在可怜他。 “她这是不想要我了，想扔就扔？哪有那么好的事。”他木着脸，声音有难以察觉的难过， “她从来没有这么对我，无论在哪个世界……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她不愿意踏入婚姻，那他可以听她的，但是怎么可以说甩就甩，直接消失？ 万一是出去玩儿呢？程朗抱着一丝希望去了她的公司查问，才知道她连工作也辞了。 也对，她早就不缺钱了。 她这态势是房子都可以不管，也要把他给甩了？ 程朗独自坐在沙发上坐到了天黑，他觉得他一定要找到她思想上的根源，了解她为什么会不愿意有人在身边， 不然他无论怎么做，估计都不会有结果。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他支离破碎的心，程朗打开手机确认了上一次去她家的定位， 不急。 她这个人啊，有时候看着无情的很，但实际上心软极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对她的妈妈不管的。 她最讨厌的家乡，最后还是会回去。 没了她存在的房子毫无生气，程朗给白雪准备了狗粮后，扔在地上的鱼也不管，没心思做饭， 去了书房打开电脑，给自己的工作做一个总结。 他要全心全意地，把人给抓在手里。 书房内只有电脑屏幕的光亮了一夜，坐在屏幕前的男人时不时推一下眼镜，没有半分的疲累。 夜半时分，她本应该在他的怀中安睡， 他会趁她不注意悄悄摸一把她软软的小肚子，再覆盖其上，护着能保证俩人关系的生命。 而今只有他一个人对着闪烁的屏幕，想念着那个不知睡在何处的无情女人。 别的他可以如了她的意，只有一点，想要离开他，绝对不行。 第487章 38、 48-38 不得不说，程朗确实是了解她的。 黎心再是讨厌老家的一切，哪怕是在c市买了房子，其实也并没有太多的归宿感，最后还是走上了回老家的道路。 她怀揣着大事，总不能真的完全瞒着家里。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群，她没有和家里打一声招呼，坐着陌生的网约车在老小区的家门口下了车， 在脑海里组织着语言，要怎么和传统的家里人说，自己揣了个崽然后把男朋友甩了这件事。 母亲和林叔必然要反对的，到时候自己甩出存款，告诉他们自己能养， 不过在这样的小地方，接受度肯定不高，她也许得去另一个城市生活。 爬着楼梯她把方方面面都设想了一遍，自认为万无一失了，才敲响了门。 黎母熟悉的声音传出来“谁呀？”，然后拖鞋声响起， 门一开，黎母见着她也没有太大的惊喜，只说了声，“回来了啊？刚好吃饭呢，巧了。” 就像过去无数次回来的淡定，黎心推开门低着头换鞋，黎母伸手接过了她的行李， “这次回来留久一点，妈不管你了，你想干嘛干嘛。”她好似开明的说道，“你就是要去捅破天，我都当不知道。” 黎心假装没听见，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一只黑色的狗爪扒在她正在换的拖鞋上， 黎心一个咯噔猛地抬头，一张无辜的黑色狗脸吐着舌头，眼神殷切的看着她。 她没反应过来，家里养狗了？ 不对，这是…… “白雪？”黎心疑惑地问道，脸上尽是荒谬。 狗子“嗷呜”一声回答，裂开的嘴像是在笑，尾巴甩的看不清残影， 它热情的围在她的脚边打转，在她摸它的头时，舌头舔着她的手，拼命嗅她的味道。 黎心懵了。 白雪怎么在这里？ “你主人呢？怎么跑这里来了？”她总不会自恋的觉得白雪会千里迢迢的找她，要么是某人把它送过来，要么就是── 他本人就在附近。 黎心不自在地走向餐厅，小小的桌子上一看就只有黎母和林叔的碗筷，不知怎么她松了一口气， 但是又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怎么会在这里呢，她又为什么会觉得她会在家里看到他？ 林叔招呼着他坐下吃饭，她闻着饭菜味道没有胃口，只勉强吃掉几筷子菜，这才问黎母和林叔， “这狗……怎么会在这里。” “哦！你是说白雪啊！”黎母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见它好玩儿，跟小程要来遛遛，这不在家里待了几天，它可乖了！” 小程？ 黎心脱口而出的“他在哪里”被吞了回去，黎母开始责怪她， “你说你也真是的，要回来怎么还分开走，让小程一个人先回来，他还找到你大姨家去了！害他白走冤枉路，连家都不告诉人家。” 黎母教训不省心的女儿，她就是太不会做事，“你们既然要回来过一段时间日子，你也不能太放心他吧？” 她筷子敲敲桌子，“等会儿我打个电话叫他过来，你们hao?hao?s” 第488章 39、 488-39 现在该怎么办，黎心已经不知道了。 为什么他能跟没事人一样和自己家人相处，黎母明明原先是不太情愿她和他在一起的。 黎心第一次在自己的家中感觉到了局促，坐在沙发上假装看手机，耳朵竖起听他和黎母林叔瞎聊。 “心心要回来啊也不提前说一声，她这个人啊做事颠三倒四的很，你可得费心些。” 黎母对程朗亲热的很，不是上次那种作假，倒像是真的把他当女婿一样。 程朗闻言瞥了她一眼，算是认可了黎母对自家女儿的评价，“没关系，这不是什么问题。” 黎心暗地里翻个白眼，被黎母捕捉到了一巴掌拍过来，“说你还不乐意了！你自己说说你都干了什么事！ 我腿摔了你就就待一会儿就走，也没见你留下来照顾我，还得罪你家大姨……就算情有可原，这还不得我去修复关系！” 她虽然笑着，眼里却非常认真，黎心开始后悔自己回来， 起身去够茶几上的苹果，被程朗接了过去，拾起水果刀开始削皮。 有人上赶着伺候她没必要拒绝，程朗一边保持着削皮不断，一边为黎心说话， “她上班挺累的，您不是身体挺好的吗，她现在就回来看您了，应该会留一段时间。” 他也不知道她究竟怎么打算的，顺道也探听她的口风。 黎心与他目光相接，带着一点警告的意味，黎母这才突然想起一样，急忙追问过来， “对了女儿，你工作还好吗？怎么突然要回来。” 她工作都辞了，当然不好。但是能说吗？ 若是如实说了，黎母必然要哭天抢地批评她一番，没了工作是天大的事，她清净不了。 黎心只好先应付着，“休年假而已，过段时间还得回去上班的。” “哦，”黎母将信将疑，看了会儿程朗，勉强相信了她的话，“那你们公司还挺好的，待遇不错。” 说着她又对比起在家中某个亲戚，“不过在c市里消费也高，还是不如在老家待着好，老家空气好，亲戚多也有照应。” 她说起了某某某，特别是在医院工作的阿娟，“你还记得她吧？她嫁了个老公在外面可能挣钱了！开着宝马车呢！她还给生了俩儿子，别提多得意了。 我真是羡慕哟……” 黎心想说她和阿娟的关系向来没那么好，她对人家的生活并不感兴趣，永远都在和别人比，她真的很烦， 然而随之而来的事更讨厌，黎母竟然还自作主张的做了约定， “我和阿娟的妈明天去城南吃饭跳舞，你也和阿娟他们聚一聚吧，他们都知道你回来了，正好把小程带过去见一见，大家都认识一下。” 她一口气拍板决定，跳起来去卧室里找明天穿的衣服， 黎心一下就看穿了她的显摆之心，叹了一口气接过程朗切好的苹果，咔哧咔哧的咬着。 对着程朗得逞的笑容，她纳闷道，“你跟她说什么了，她对你态度这么好。” 也不谈什么远嫁不远嫁的，迫不及待要拉着他去给老姐妹显摆的心太明显了。 “也没什么，”程朗十分坦然，“我们就是谈了谈收入和未来规划，我准备在这里买一套房子居住而已。” 黎心停下了手，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489章 40、 489-40 黎母的心态让黎心觉得，千万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 程朗到底说了什么好听的哄的她急着去炫耀，黎心大概猜的出来。 不过连她都没过问过他的收入几何，看黎母的样子，大概是很可观的了。 她食不知味的被黎母拐着弯儿的问，有没有和程朗仔细聊过未来的财产走向， 这一次她再不耐烦，黎母都没有生气了。 她催促着她好好打扮，嫌弃她不烫个头发，也不买个好点的车，然后想起程朗，又翘起嘴角， “没事，他都有。阿娟他们都很想你呢，我们约好了明天在滨河路喝茶打牌，你也一定要去。” 黎心无可无不可，兴致缺缺，到底没有扫了她的兴。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叫起来，黎母比她认真的多了，甚至在旁边指导她的衣服搭配，非得她喷上香水。 但是无论她怎么收拾，在带着程朗去见到阿娟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对方看起来比她重视多了。 小县城的滨河路算是高消费，黎心不爱大牌，从来只是路过不曾停留。 她来的不早不迟，阿娟穿着大logo的名牌衣服，正在翘着二郎腿和陌生人打牌。 黎母一来就被阿姨团们拉着，围着黎心好一通似真似假的乱夸，眼神晶亮的问，“你男朋友呢？阿娟说长得挺高的，怎么没带来？” 不等她回话，黎母捂着嘴笑，“哎呀这边不好停车，他过会儿就来，走走走我们打牌去，别管他们小辈的事儿！等会儿就见到了。” 阿娟头也不抬的笑，“可得长长见识，黎心眼光高着呢，这么多年没谈，带回来的肯定特别有钱特别帅，是吧？普通人可进不了她的眼。” 这话说的黎心不爱听，“你不是见过吗？说这话。” 曾经熟悉的脸像是农村里的老妇人八卦的神情，阿娟状似小声却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她， “它是做什么的啊？假期真多，一个月肯定挣很多吧？不像我老公，一年就20来万，也就过年回来一趟。” 她叹了一口气，“哎！我都不满意的很，一年才20万有什么意思，好烦！” 这拙劣的演技黎心看的挺无语，在老家这样的小地方一年20万其实是很不错的收入了， 她要是真的觉得不好过，就不会穿一身名牌。 正好程朗顶着众人的目光走进来，对所有人视而不见，只朝着黎心问道，“怎么了？不开心？” 他感觉某个女人的眼光对着他上上下下的扫了几遍，冷了眼神垂眼，给黎心找了个位子坐下。 黎母有些骄傲的样子，“哎！小程啊，你会不会打牌？陪我们玩一玩牌？” 黎心一口气回绝，丝毫不给自己老妈面子，“他不会，你玩吧。输赢算我的。” 虽说被女儿的冷语扫了面子，但是她只要肯出钱就一切好说，黎母乐呵呵地和八卦的老姐妹们簇拥着去包房， 阿娟正好打完一局下来，坐在了黎心的面前，有意无意的打探， “还没听说你男朋友做什么的呢，也是和你一样做网络的？你们都是挣大钱呀！不像我们在小地方也就面前糊口。” 程朗冲水洗俩人的茶杯，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知道黎心不爱搭理，就把话接了过去， “还行，挣得够生活而已了。” 阿娟作势不信，“哎呀谦虚什么呀！心心在c市这么多年，存了几百万了吧？我们可比不了。” 黎心连辆车都没开，她也就随便说说而已。 “几百万？”程朗笑着认真道，“她可不止几百万，到底有多少谁知道呢。” 第490章 41、 490-41 三观不同，她们虽然很熟，却无法成为朋友。 阿娟与她聊不下去，在她身上找不到优越感，找了个理由又跑去打牌，只剩了黎心和程朗坐在茶座，看似温馨的品茶。 程朗调侃了一句，“她好像总是在迫不及待想要证明什么……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他觉得阿娟有一股想要把黎心比下去的执着，迫切的要证明自己过的比她好。 “我们小时候一个村子里长大，后来我去外地念书就分开了。”黎心想起她小时候很羡慕阿娟，她的妈妈会给她买好看的衣裳， 做好吃的小点心， “她在结婚前都不是这样的。”以前的阿娟是个漂亮热心的姑娘，但是自从她结婚后，俩人就没有半点联系。 多年后再见，她已经成了与乡村里八卦老人别无二致的样子，明明还是那张漂亮的脸蛋， 黎心却仿佛看到了那张面孔后，无数张苍老但眼里闪着狡黠、阴险光芒的，喜欢传谣言、恨人有笑人无的刻薄人。 她婚后怎么会变得那么多？ “也许她一直都是这样，只是我不知道而已。”还未走出乡村的黎心，那时候很单纯，她从未想过许多笑眯眯看着她长大的人， 会躲在角落里想看她的笑话。 她不大提及自己的过去，但这是程朗追来这里的主要原因，他侧面向黎母打听过， 但是在黎母那里根本打探不到关于黎心幼年──她作为母亲还不如他了解的多。 “人都是会变的，”程朗的声音里有几分安慰，不想她想起伤心的事，但是又希望她能说些什么。 “不喜欢就不交往，她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还是她以前做过什么？” 是她以前做过什么，还是在她幼年时候，家乡发生过什么，造成了她过于敏感且冷漠的心。 黎心单手撑脸，给自己又倒了温水，“以前啊……” 她似乎是陷入了回忆，闭口不再说，一会儿过后若无其事的问他， “你到底跟过来干什么呢？程朗，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曾经在她睡着的时候问过的话，被她抛了回来， 他究竟想要什么。 程朗与她对视，非常郑重的说道，“我想要你和我在一起。” 她第一反应就是，她身上有什么他想要的利益？是钱财？还是别的？ “因为什么？” 黎心的表情冷漠的让人心寒，但程朗是什么人，早就有心理准备。 现在的她，才是藏在心底里最真实的样子。 不等程朗开口，黎心就接过了话，“你别告诉我因为爱啊，” 她笑的凉薄，仿佛在说，你骗谁呢。 这下就把程朗噎住了，他并不习惯把这个字说出口，因为他知道，她必然是不信的。 她不会被语言所打动，他更喜欢以行动来证明自己对她的依恋。 过去的世界里，她会因为各种原因最后和他走到一起。 她有记忆或没记忆的时候，都不曾把心摊开到明面来说，她也不排斥走到她身边的他。 只有在这里……程朗能清晰的感觉到，她在隔着一层幕墙，冷冷地看着靠近的每一个人。 包括他。 第491章 42、 491-42 两人的谈话没头没尾，黎心最终也没有个明确的表态，只是不反对他继续在她身边腻着。 她有自己的考量，不像在任何一个世界里，要考虑遵从当地的习俗。 在现世里，她没有任何束缚。 黎心坐了一会儿嫌弃室内空气污浊，走去了室外的遮阳伞下。 小县城的生活万分悠闲，滨河路下，偶尔走过散步的人看她几眼， 程朗把店员上的果盘放到她的面前，顺手捏核桃，不知不觉间聚齐了一碟子。 她从心里的挣扎着回过神，面前已经堆了不少，而他还在低着头剥壳。 因着肚子里揣了一个，她饿的很快，像一只仓鼠一样吃个不停。 俩人无声的默契，好似曾经这样的画面发生过许多次一样，谁也不用多言。 眼角余光发现有人靠近，黎心停下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顺着来人的身影看过去。 一个面熟的中年人对上她的视线，打量她好一番才惊喜道，“哎呀！黎心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她的表情显然不是很熟，勾起嘴角敷衍道，“就最近回来的。” 确实是某个亲戚，但是她印象不深。 “你还认识我吗？我小时候抱过你呀！哎，你肯定不记得了，你回来你爸他们知道吗？他们很想你呢！” 来人好一通热情的交流，好似和她关系有多深的样子，奈何黎心始终表情清浅，不大搭腔。 在一番装模作样的关心她的“大城市生活”后，这才想起了她身边咔哧咔哧剥核桃，假装自己不存在的程朗，“你男朋友啊？做什么的？你带回去见过你爸没有？” 黎心只回了俩字，“还没。” 对方立刻开始做长辈状教训她，“你爸不容易，回去看看他吧，都很担心你的人生大事呢，什么时候喝喜酒啊？别忘了通知我们。” 黎心嗯嗯啊啊的敷衍着，连请他喝杯茶的意图都没，实在没话了，对方才尴尬走掉， 没几步就看见他掏出手机拨通号码，黎心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打给谁。 “真是烦死了。”她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想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儿，黎心非常不耐烦，想要动身回c市了。 “怎么了？”程朗一直不做声，就是因为看她心情不好， 但是又找到了她过去的线索，他小心的询问。 黎心一直以来对家中任何事冷漠以对的态度，变成现在的不耐烦，实在变化太大， 想不注意都难。 “没什么，就是有麻烦事而已。”可是她的样子看起来就是有什么，她拿出手机看了看，预言一样， “过会儿就会有电话要我带你去吃饭了，然后听一堆废话，” 主要是她还推不了。 “吃个饭而已，能有多大事儿，”程朗安慰她，“不想去就不去，不想听就走。” “说的简单，”黎心继续往嘴里塞吃的，“那是我爸，造我谣言的亲爸。” 她冷笑一声，把手机翻转来背部朝上， 程朗不作声不触她霉头，把手里刚剥好的核桃仁放在她面前，心里叹道， 她呀……面上冷，实际上总还是心软的。 第492章 43、 492-43 已经有多少年没见过了呢。 黎心再是冷心冷肺，见到了生身父亲额上的皱纹，也还是免不了温和了脸色。 父女间的隔阂重的就像横跨了大海沟，她垂下眼低声叫了“爸”，就直截了当的问他， “有什么事吗？” 黎父老了，她也记不得曾经的他是什么样子。 倒是他的做事风格一直不变，明明做了那么多有愧于她的事，还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心心啊，这不是看你回来叫你过来吃饭吗，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黎父搓着手讨好地笑，“正好明天和我回一趟村里，见见亲戚……” 他在想什么，黎心总是能很轻易的看穿， 他是觉得自己应该把过去的事都忘掉了，或者带着她回村子里， 让那群老人仗着长辈向她说教，说服她重新做回乖女儿？ 他还是这样，任何事都不会自己解决，而是寄希望于别人。 “不回去。没事的话我走了。”黎心起身就要走，程朗在不远处，按照她的意思等着她，见状过来接她。 黎父急忙把她拦下来，“哎、哎！别走啊！你这人！你妈说我什么了，你怎么一点不听话！” 在他的意识里任何事都是黎母的错，她不听自己的摆布，就一定是黎母的指使， “你别忘了你姓什么了！跟着你妈就这么做人的？” 他不提还好，这话一出口，本就因为身体原因心情容易暴躁的黎心火气腾地拔地而起， 转过身面对她刚刚还心软的脸，怒声道， “如果不是听我妈的劝，我根本就不会来见你！你们离婚十几年了，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我是个分不清是非的蠢货？！” 黎父习惯性扬起眉毛，像是被挑战权威的狮子一样，嘴角下撇，眉毛都要立起来， “你就是听你妈乱说！被你妈养坏了！才这么不孝顺！” 程朗靠近的脚步加快了些，父女俩的剑拔弩张里，他的出现不合时宜，却呈保护姿态把黎心隔离在自己的身后。 可惜正在火气上的黎心不接受他的好意，怒气换了个方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我吗，谁让你进来的？！” 刚出口她就发觉自己话太重，看着程朗的眼神想收回，但是他没有生气，反而包容了她的怒火， “你现在情绪不能太激动。” 黎心转过头去不说话，黎父看见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心心的男朋友？” 他上下打量程朗的穿着打扮，指责的话都吞了回去，一副好父亲模样的摆架子， “她从小脾气就不大好，我们都不敢惹她的，你真是辛苦了找我家心心。” 程朗没有搭话，先是注意了一下黎心的表情，看似缓和实际依旧难看， 黎父还在继续说，“我跟她有些误会，你是她男朋友就劝劝她，别这么犟，到底是我女儿……”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永远都会因为他的几句话怒气上头，黎心拉开程朗的身体，冷笑道， “误会？我误会你什么了？误会你这个父亲在外面造谣我私生活不检点？还是误会你为了你的儿子，想让我辍学？” 第493章 44、 493-44 “我给你面子不曾明面上撕开，你非要我把话说的明白了，大家都难堪吗？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埋藏在心底里的不满，她以为你知我知，心照不宣， 谁知道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是个蠢的，到现在还想糊弄过去，当作没发生过！ 黎心也不管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压抑愤怒有多难听，她有好多不曾对任何人出口的情绪，在这样不可控的情况下，一股脑的说出来。 “十几年也不联系，在我最难的时候你都没有出现，是你抛弃了我！你现在找我做什么呢？” 她看了看他的身后，“怎么，你的宝贝儿子没带在身边？是为了他吧？” 黎父不自在地反驳，“说什么呢！关你弟弟什么事！我就是想见见你！” 他永远都这么维护儿子！ 十几年了也没想着过问她，如今突然知道想女儿了？ 她傻吗？ 黎心冷笑一声，“你儿子要用钱了？想起我了？”她不在乎被程朗看到自己刻薄的一面，嘴上说的很难听， “装什么装，天大地大都没你的儿子大，我早就知道了。” 她不想让自己像个怨妇一样，但是总是无法控制自己， 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程朗的手落在她的后背拍了拍，像是站在她的身后，表示自己绝对的支持。 黎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是现如今的女儿早就不是幼时听话的样子了， 他心里怪黎母教的不好，却只敢腹诽，嘴上一副委屈的口气， “瞧你说的那么难听……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他还小，你这个做姐姐的还这么小气。” 黎心“嗯”了一声同意，“对我就是小气，想要钱我是没有的，还有事吗？” 随口一句话被她堵了，黎父给自己找补，“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眼神瞥着程朗，见他不肯为自己说一句话，也没有对她的情绪暴动产生不满，只能服软， “毕竟血管里流着黎家的血，你做事别这么绝，他还是认你这个姐姐的，有个弟弟，你腰板儿也硬不是。” 他的意思很明白，觉得她一个有了男朋友要嫁人的女孩，必然要弟弟撑腰的， 但是黎心根本不吃这一套，“你不是不让他和我们联系吗，他怎么认？连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连这样的见面场合，明知道她会生气，都保护着他，生怕她伤害到他一样。 从这个弟弟出生就这样，黎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笃定了她会害他的宝贝儿子。 可是她做过什么？ 凭什么就要受到他的无端猜忌？ 黎父掏出手机立刻就要联系人，“瞧你说的……我哪里拦着他了，是他不愿意找你，怎么能怪我呢，我现在就让他过来。” “不用。”这一套装的她恶心，“谁稀罕了。你自小怎么在他面前泼我和妈的脏水，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是什么金贵人物，见他是我三生有幸吗？” 黎心甩了把袖子，“你到底要干什么？别装感情深了，咱们没有那么深的感情。要多少钱？” 第494章 45、 494-45 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失去平日的面具，露出尖锐到几乎不可理喻的模样来。 程朗旁观着她的每一个神情的变化，好似摸到了她的内心，她一直隐秘在内心里，倔强的不肯说出口的心事。 因身体原因不稳定的情绪，黎心最终也没有如了黎父的意，兜里再多的钱也不让对方想要就要。 黎父虽然恼怒，但此时面对成年的女儿也不好得罪，更何况她一看就不是他能压制的了。 只能勉强自己后退一步，说了几句好听的，嘱咐程朗劝她，就走了。 黎心刚开始还生气，程朗一点点拍着她的背，她终于气顺过来， 此时有什么事都瞒不了他了，索性就与他说清楚。 哪怕程朗什么都没问。 “他的话你不要听，惯会装可怜的，我从小到大见的太多了。”她有失望也有鄙夷， “面对事情不想着怎么解决，只会装柔弱让别人帮忙，像什么男人。” 连黎母这没多少文化的传统妇女都做不出来这样的姿态，她却看了无数次。 程朗担心她会迁怒，撇清关系，“我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你说不听我就不听。” 他本就不在意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任何事，“别生气了，不值当。” 她当然知道不值的。 她也恨自己为什么做不到真的绝情，还要来见他一面，听他若无其事的假装对她多好， 好像是要强化过去的记忆，她不看程朗的眼神，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他们从小就没理会我，在躲避我的情况下生了弟弟，结果本就不好的生活越发艰辛。” 她最讨厌别人说的童年有多么美好，有多想念小时候， 像她就绝对不想回忆里过去。 她一个人寄养在亲戚家，像个乞丐一样的生活，而她的父母带着弟弟似乎早已忘了她的存在， 她从小不知道多少次听见亲戚说，要把她赶出去。 一个不被自己父母重视的孩子，也不会被亲人看在眼里，这也是大姨从来都不喜欢她的根源。 她还不懂事的时候只能拼命学习，来告诉家人自己的价值， 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小心不能惹人生气，要勤快会干活。 每时每刻都在被抛弃的边缘，她过于敏感的心都是在长久的寄人篱下生活里，面对一群爱拐弯抹角说话的亲戚，一点点磨出来的。 在很长的时间里，她都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只要她还能读书就好了。 这是她的父母做出的承诺，她深信不疑。 哪怕她看到了明显的不公平，在无数个家族聚会的场合里，她像一个外人看着父母和弟弟的温馨画面，没有人会想起人群后的她。 她始终告诉自己，没关系，只要不影响她读书就好了。 直到在快要高考前，她听到了他们的商量── 为了让她尽快赚钱供养家庭，他们不准备让她上大学了。 “如果他们确实拮据，我可以理解。可是不怕因为穷所以没有，怕的是，我有，却不想给你。”黎心还记得当初自己的失望与难过， 在自欺欺人了多年后终于看清了一件事，一件所有人都知道，却没有人点明的事， 她的父母啊，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 第495章 46、 495-46 “连生身父母都不会在意我，我怎么会指望还能有别人把我放在心上。所谓的感情都是利益至上，看谁对自己有用而已。”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更加印证她的想法，她冷眼看他们像分割财产一样分割她和弟弟的归属， 各自打着算盘，哪个孩子的投入产出比更大。 一个是已经成年可以做劳动力赚钱的女儿，一个是千辛万苦得来延续香火的儿子， 黎父像守着传家宝一样守着儿子不让她和黎母看一眼，又一面希望她能和他保持良好的关系，最好利用完黎母就奔向他这个父亲的怀抱。 曾经的恩爱夫妻在婚姻破裂之后，竭尽全力不择手段的撕咬着争夺， 见她油盐不进，又炮制出了无数关于她的谣言，企图逼她低头。 她从没想过，自己记忆中话少的父亲，有一天会从嘴里吐出毫无根据的谣言，信誓旦旦的攻击自己的女儿因为黎母教育不当而乱来── 就因为她没有听从他的话，用黎母的钱去背叛黎母。 在高考前他拉着一无所知的她，去每一个亲人面前装可怜获取同情，就为了让所有人站在他一边， 同时批判她的沉默，她的无情， 在无数个场景里，她看着面目全非的父亲，觉得自己也许从未了解自己的亲人。 十几年来教育她正直、善良、诚实、真诚的父母， 在那时表现出来的，却都是反面。 她还未完全成型的人生观在那时重塑，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一个人对她说过的任何话。 “人呐，都是天生的演员，面上一套，心里一套。”黎心说着看向程朗，若有所思，没有继续，他却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她是始终不信任他的──或者说，她不信任任何一个人。 在她的人生观里，每个关系都只是利益的结合，连亲人都是，何况别的？ 可是他真的不是。 程朗心下有些悲凉，她这一番话说出口，又致那些她不记得的世界于何处呢？ 她难道从来都没有真的喜欢过他？ 只是因为他的追逐……他对她来说是有用的吗？ 嘴张了张，一句“不是每个人都这样”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从未在你面前做戏──不管你信不信，”程朗的声音轻飘飘的，透过她看着深处的她的心，“可是你是能感觉到的，不是吗？” 黎心移开视线拒绝回答，程朗蹲在她的面前，一手抚上她的肚子，仰头温声道，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觉得我是假装，那你告诉我怎么证明。把自己武装的再冰冷，你也别想甩脱我。” 他怕她嘴里吐出不可挽回的话，直接一句话堵死了，“单身生育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一段婚姻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难。” “注定会破裂的婚姻，最后还是会互相撕扯到难堪，”黎心看起来很固执，“我讨厌经历那些，不愿意冒险。” “你觉得我会背叛你？” 这是每一个世界里都没出现过的，程朗首次考虑怎么打消这个顾虑。 “不，我只是不相信忠诚。”她拿开他的手，没有惊讶他会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万事万物都会变，特别是人心。” 第496章 47、 496-47 黎心没有像黎母想象的那样暴怒归来，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其实有私心，于是在女儿回来的时候明知故问，“你爸说什么了，不会又惹你生气了吧。” 女儿对生父的反感从不掩饰，这也是黎母一直觉得自己把握住女儿的原因， 只是她没想到长年没在身边的她，对自己也没有太多的依赖，只是相比于黎父好那么一点而已。 程朗走在她的身后一直暗暗护着，也被黎母拉了一把，“她不爱搭理我，小程你说说，他们都讲什么了？” 依然笑脸相迎，程朗模糊道，“她不允许我听，让我在外面等她呢，我也不知道。” 就这么听话？ 黎母惊讶一瞬，又满意的不行，嘴里怪女儿，“哎呀……心心你怎么做的事儿呀，有什么不能听的让小程在外面等你……” 话音未落，黎心凉凉说道，“和我要钱呢，我没给。” “哦，为什么不给？你爸有说是什么事吗？要不是有困难，估计也不会找你吧……” 黎母的话乍一听很正常，可是黎心这么多年来听够了她对于黎父的抱怨，极少说些他正面的话， 此时倒有些奇怪了。 “没听他说什么，我就拒绝了。你看起来好像知道什么，怎么这一次好像是站在他一边一样。” 黎心探究地问道，“你之前就和他通过话吧？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程朗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坐在黎心的身边不远处给她切水果。 母女俩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和别的母女关系很不一样，黎母有些尴尬女儿在未来女婿面前毫无掩饰， 虽然生气却又拿她没办法，笑笑， “我听说，你弟弟想去国外念书，需要钱……你爸的能力你也知道，这不是只能看你了嘛！” 去国外念书？ 当初她差点大学都没得念，如今却可以供养留学生了？ 她盯了黎母好一会儿，眼里的失望堆积如山，让黎母手足无措，语言组织都开始混乱， “你也工作了那么些年了，不可能没存款，给你弟弟一些又怎么了…… 过去的事情你还记那么清楚做什么，再怎么说，你现在也长大了，该懂事了吧……” “没钱，”黎心斩钉截铁，一脸冷漠，“我买了房子了，每个月要还贷款，一分钱没有。” 买房子？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说？ 黎母倏地抬起头严肃道，“买房子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说一声？买在哪里？c市？你怎么自作主张了？” “买个东西还要跟你说什么，你能帮我还贷款么？”一说到钱黎母就哑火了，她确实帮不了女儿。 但是她自行决定这件事让黎母始终不能接受，“我是你妈，你做这么大事儿怎么能不告诉我？ 你也没钱这下怎么办……要不去卖了，你弟弟急需，过几年再买行吗。” 她这态度黎心越发不爽，“不可能，那是我的家。” 黎母急了，“只要你还没嫁人，就得听我的！房子卖了！这里不是你的家吗？救救急怎么了！那是你弟弟！” 第497章 48、 497-48 又是不欢而散。 多年以来，这样才是她和黎母相处的常态。 她像是个孤儿一样得不到任何的支持，父母遇到任何事心里都只有别人，她明明早就知道。 她明明早知道。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是这样偏执的不相信任何人吧。 她没有哭泣，却整个人都被悲伤包围，程朗把她拢入怀里，她也没有反抗──哪怕她之前提出过分手。 她脸埋在他的肩膀，嘴很硬，“我不难过，早就习惯了。” “嗯，是我想抱抱你。”他很照顾她脆弱的心，“你不想做的事，谁也不能逼你去做。” “我不是在乎那点钱──就是很恶心。” “嗯，你有钱，我知道。”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点了。 “是我自己对他们还抱有期望，我真是活该。”她以前也不会这么情绪化，也许是身体的原因，她有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程朗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很想说，有他在，又怕她多想，什么都没有说。 黎心好一会儿调整过来，收拾东西就要走，就像上一次的突然跑路，像是在逃避。 她如果这样走了，以后还是会心软回来，会越发对任何人都疏离，直到被耗尽心神。 程朗在一边帮她叠衣服，尊重她的任何一个决定。 黎母冷眼旁观，时不时地还是要插一句，“那是你弟弟！你怎么这么冷血！” “不，”黎心反驳，“那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弟弟。你们生他的时候躲着我，养他的时候恨不得让我消失。他得到你们的全部，而我什么都没有。 你们愿意付出一切为了他，我不。” 她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她只有一个人。 也不对，如今肚子里还有一个。 所有她没有得到过的，她都会给她/他。 “你怎么这么犟呢，都这个年纪了还小心眼，等你什么时候有了孩子，就会明白我们了。” 黎母对小程无语，他完全不看自己这个未来丈母娘的脸色，黎心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是绝对不会同意他俩的了。 “我已经有了，但我还是没有明白你们。也许以后，也不会明白。”黎心放下一个重磅炸弹，“不过也和你们没多大关系，因为我以后不会再回来。” 她无视身后黎母的尖叫，“你说什么！你有什么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才不会像你们一样随随便便的生孩子。”黎心摸了摸肚子，“我所经历的一切，都绝对不会发生在她/他的身上。” 黎母瞪着程朗，嘴角颤抖，“你……” “是我的，”程朗认的干脆， 黎母语气沉重，“我没有同意你们……你们还没结婚！” 在小地方婚前怀孕是件大事，黎母怎么也想不通一向懂事的女儿怎么就突然出格， 然而黎心的话超出了她的认知，“我也没准备结婚，这并不影响什么。结了婚还过的乱糟糟的人大有人在。” 可是你一个人怎么养孩子啊！ 黎母瞪着程朗，这个男人看起来好，谁能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模样？ 万一他抛弃了她怎么办！？ 第498章 49、 498-49 最终，也只有c市的那套房子，才是属于她的家。 这一番黎心也不拒绝程朗的主动靠近， 她精神萎靡，要说伤心并不多，就是觉得疲惫，又一次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心软，也不要有期待。 c市的车水马龙，夜晚时绚丽的有些俗气的灯光，是她熟悉的人间烟火，似远又近。 她还是喜欢这里的。 “饿了吗，想吃什么。”程朗计算着她的就餐时间，估摸着她得饿了，希望美食能激起她的兴趣，不要半躺在副驾驶一动不动。 车窗外晃过一个个亮起的招牌，他们经过的地方正是热闹的夜市，行人摩肩接踵， 前方堵车开始，他们龟速行驶着，还不如道路旁行人的脚步快。 黎心打开一点车窗，嗅着飘来的味道，“去吃火锅吧。” 她需要一个足够热烈的的味蕾刺激，来激起她的心情。 程朗左拐右拐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车位，脚一出车门，黎心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闹， 正是c市有名的逛街地点，到处都是来游玩的年轻人，朝气蓬勃，吵闹不已。 要找到一家还有空位的火锅店不容易，黎心在快要放弃的时候，程朗带着她神奇的捡了漏── 坐在路边的位置可以看到路边的行人，还有不远处立交桥上的灯带。 火锅店最是热闹，空气中都飘浮着燥热、辛辣的香味，隔壁桌的一群年轻人嬉笑碰杯，身后的一桌中年男子大声吹牛。 沉默的她和程朗看起来倒是格格不入了。 他对辣味的接受度并没有那么高，黎心后知后觉这顿饭的不合适，又点了一份饮料。 “我没关系的。”程朗手脚麻利把店员上的菜摆好，给俩人都倒满饮料，“这是个小店子，就怕味道不一定好。” “应该可以的。那盘子牛肉给白雪留着，我让店员拿个一次性的碗。”在这样的时候允许宠物进店其实非常不容易， 她不能让别的人难堪，“让他们拿白水涮一下，总不能我们吃，它看着。” 她对于狗子的关心多于他了，程朗也不生气，等着火锅烧开的时间里， 她低垂着眼抚摸白雪的头，不像在老家时候的尖锐，温和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好说话。 她就是嘴硬心软罢了。 程朗摸了摸衣服兜里的东西，黎心突然抬起头来侧脸看向隔壁桌，脸上隐隐有笑意。 她在听隔壁的八卦和吹牛，也在观察别的桌面上或一家人的温馨、或聚会的欢乐。 会有豁达的举起酒杯向她敬酒，她也会拾起杯子，就着饮料喝一口。 她喜欢陌生人的善意和热闹，更甚于自己。 热辣的锅底在沸腾，升起的一股轻烟裹挟着厚重的味道，才把黎心的心神拉回来。 “都听到什么了？你看起来很开心。”程朗把肉类一一倒进锅底，“说来听听。” 黎心不想说，“没什么，随便听一耳朵。”她也帮忙着放菜，脸色缓和了很多， “我喜欢这样的地方，到处都是鲜活的气息。” 不用认识任何人都可以很快乐，互相友好。 他们对着朋友和隔壁桌的人敬酒，聊天吹牛八卦，杯盏交错，还间或听到老板的声音。 “心情不好就该来这样的地方，看别人的快乐。” 就像她在购物广场，看人来人往购物完回家的家庭，还有和狗子一起玩乐的主人。 身边不认识人的快乐会让她也面前有了快乐，消去心中的阴霾。 “那你心情好些了吗？”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也跟着听别人的欢乐，“确实好玩。” 黎心的人生都是自己调节情绪，再难过，也终有流不出泪的一天。 手机里的信息一条又一条，疯狂弹出，她反手扣住手机，捧着脸笑道， “好了……本来也不应该太情绪化，是我控制不住。”认清楚现实是件好事，黎心双眼只注视着即将翻滚的锅底， “没什么可在乎的。” 坐在对面的程朗从兜里掏出个东西，在她全神贯注只关心什么时候可以吃的时候，他的手推着一个盒子到了她的面前。 第499章 50、 499-50 身边人遥远的热闹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她眼角余光可以看见好多人看了过来，他们在起哄，在拍手。 事情怎么会这么发展？ 翻滚的辣汤里，食材上下浮动， 本就浮燥的火锅店里，还有一大群热闹的看客。 “你这是干什么。”黎心说不上现在的心情，说惊喜？她从来没设想过她会遇到这样的画面， 说难堪？在无数的热闹中，程朗的面容反而看起来非常沉静安稳，除了眼里有一丝忐忑与决心。 “求婚啊。”他好理直气壮，把戒指又向她推了推，“不喜欢我就去换个款式，你带着玩也行。” 他语气听起来随意，但是面上，又格外认真。 黎心不知道他突然的做法有多大的意义，试图和他讲道理，“我说过……”不想结婚。 “我也说过我不会放弃。”程朗之前的许多猜测，她是不是真的不会喜欢她，是不是真的会被她无端抛弃。 在此次又一次回了她的老家后，他觉得好像把握住了什么。 她所谓的喜欢一个人独处，只是习惯。 她习惯了不会有人在乎她，所以不会期待别人能在乎，默认她不值得被爱。 他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心里既定的认知，只能做出来给她看。 告诉她，他程朗绝对会毫无理由的选择她。 什么陪伴都不如强硬的进入她的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她，确实大不一样。 “在这样的地方……”黎心低声道，“你在开玩笑么？” 她其实在意的不是地点，而是求婚这件事，但是程朗明知道还要把话题岔开去， “那你先收下戒指，我下次再换个地方，你喜欢哪里？我们第一次遇见的购物广场？还是去市中心的广场？” 看他真的在认真思考，黎心“你”了一声，“你是因为我的肚子？大可不必……” “不是，”这一次程朗认真说道，“不是因为那个。” “总不能是因为喜欢我？程朗，婚姻不是这么儿戏的事。”她想要让他退回去，“我们回去慢慢谈，你先收回。” 还好没有人起哄逼着她同意，不然只会激起她的逆反心理， 黎心也做不到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拒绝他，她不愿意思考原因，关上盒子的手被他制止， 捞起闪烁的戒指就给她套了上去。 黎心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心情复杂的看着手背，心中天神交战。 要不取下来仍在他脸上？可是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显然是不想让她动弹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在外人看来是默认，已经在欢呼了， 黎心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呆楞着犹豫，直到听到程朗的低声，有着不同于往常的强硬， “和你好好商量，你总会有千般说法万种理由，倒不如我来逼你一逼。如今你已经带上，不能退还，我不管你喜欢我与否，都算是定下了。 如果有一天你再看上了别人，可以告诉我，”看他不打死对方， “如果没有，不如就和我在一起，你不会有任何损失。” 黎心显然惊呆了，没想到他一点不在乎后果，“有你这么做的？” “我就这么做了。”程朗点了点头，大拇指在她带着戒指的指节上摩擦，“我把我所有的财产给你，你看，你不会有任何损失。” 第500章 51、 500-51 回了家，关于这个话题没有继续。 不是吵架，只是他拉肚子了。 黎心在客厅给白雪准备狗粮，程朗蹲在厕所已经很久不出来了， 她喜欢但不嗜好辣椒，偶尔一顿重口味她没事，但是程朗就受不住。 天大的事都没有内急重要，黎心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提高音量往里喊， “你还行不？要不要去医院？” 白雪也蹲在她脚边“嗷呜”一声，程朗的声音满是隐忍，还不忘记提醒她， “我没事！明天早上十点左右！你别不来啊！” 好笑，谁答应他什么了？ 黎心轻声哼着不答，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门一关，她扑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宛若睡着。 其实远没有表面那么冷静，黎心的睫毛抖动着，过了一会睁开眼眨了眨，翻身仰面对着天花板，看自己戴着戒指的手。 到底要不要去…… 她现在根本没有答案。 黎心脑海里好像有很多事，又好像空的很，她的手不停，眼不停， 哪怕到了深夜，依然在昏暗的房间里，看着手机。 什么时候睡着她已经记不清，程朗在去上班之前准备好的早餐还温着，在她的屋门前，他止住了想要叫醒她的手， 在桌上留了张纸条再一次提醒，觉得她不可能看不到。 他放心的出门了，然而黎心的房门久久不开。 公司里的会议他必须去，程朗沉着应付，眼看着时钟指针慢慢走向他预期的数字， 收拾好了手上的事务，他检查一遍自己的证件，开车去往约好的民政局。 他作了许多的假设，但最期待的还是她能按时到来， 人群来来去去，他忍住自己的手不去联系她，固执的想要等到人。 每一个走来的异性，每一个过往的车辆…… 虽然早已做了心理准备，然而时间慢慢走，总是没有看到她人，程朗还是心酸了一瞬。 她真的不来吗。 他拨通她的手机，对方未接，不知道她是故意还是在忙什么，程朗呆了一会儿，拔腿就坐上了车。 开出了急救的架势。 她跑了？ 半路反悔？ 短短的时间里，他无法像过去那样和她经历太多事，且她的心思不像曾经那样好捉摸， 她会干出什么事都有可能。 程朗急急忙忙赶到黎心家附近，熟悉的地方熟悉的风景，就是不知道她还在不在。 下车、开房门，他低头看了一眼玄关处有没有她的鞋子，秀气的一双依旧在，他才放慢了脚步。 她还在。 程朗进门先环视一圈客厅，再瞥过阳台处没有她的身影，紧接着就直直地走向她的卧房。 难道还在睡觉？ 可是门虚掩着，他稍微一用力就推开来，房间里满是属于她的味道，床铺散乱，窗帘紧闭。 被子掀开来，明显主人已经起床。 不在？ 他正思考着她究竟去了哪儿，卫生间的门“卡擦”一声打开， 黎心头发乱糟糟，眼下一抹青色，睡眼朦胧的样子走了出来。 见着他后，她眼里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开口道，“你回来了？” 看着他正装肃然，显然经过了一番认真打扮，黎心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摸着头道歉， “我是不是睡过头了？现在几点了？不好意思啊！” 他能说什么呢？程朗咬着牙，“没事，我等你。” 说不清她眼里是什么情绪，程朗像等待审判的人，站着等待她的判决。 她也不表态，总感觉她不是特别情愿的，黑眼圈一看就是熬夜了，也不知道她晚上都在看什么。 程朗总不能一直盯着她，眼神若有似无的追着她的行动，惹来她的一眼不满的警告， 他只好手足无措地坐在沙发上，看她不紧不慢的在卧室与卫生间之间来回。 没有上班的时候，她就像蜗牛一样，做什么事都慢吞吞。 程朗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听着她做出的动静，忍不住跟在她的身后提醒， “早餐吃了吗？我再给你热一热？” 等她慢悠悠地完全准备好，估计得吃午饭了。 黎心在脸上擦水乳，不甚在意地咕哝，“不用吧……好麻烦。” 不麻烦，安静地等着他着实心焦，程朗让自己忙碌起来，好暂时不去想她究竟是什么想法。 至少现在，她还是默认会去的。 温馨的小家里，黑色的拉布拉多耷拉着脑袋在阳台角落里晒太阳，女主人在熟悉打扮，男主人翻起袖子，在厨房里为她热早餐。 黎心对着镜面机械地动作着，好不容易想起来要护肤化妆， 她昨夜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还是没有确认自己到底要怎么做。 但凡他是个不怎么样的人，黎心也就能说服自己该甩就甩， 问题是她好像有点舍不得甩掉，更何况，他确实是个很不错的结婚人选。 可是她一开始只想利用完人就扔掉啊！ 这样一个重大的人生决定，她没有人可以参考，被动地由着他来推动进程， 结婚从最开始她心中不怎么样的下下之选，变成了如果是他好像也还可以。 她不甚熟练地描眉画眼，好不容易面前收拾好了，程朗已经翘首以待很久了。 面对他的劳动，黎心老实地坐下低头进食，她知道他在看她，无声地催促和一点点压力， 等她眼一抬，坐在对面的他立刻就冲着她笑起来。 让她无法冷下脸来说出了冷酷的话。 她是有在拖延的意思，哪怕拒绝不了，但是总归和自己最初的意图不同， 但是他有足够的耐心，不多说，只专注的眼光给予她信息，好似一切事务都被他放在了列表里，按时做事。 早餐不多，很快就吃完。 程朗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擦嘴，“走吧，带上证件，还要换衣服吗？” 黎心接过来低头冷了片刻，又直视他急切的眼神，在脑海里的犹豫不决，说不出口， “……嗯，不急。” 他可太急了，但是不能让她看出来，程朗十分大度地表示， “没事，我慢慢等。有一整天的时间，我今天不忙了。” 无论如何，今天必定不能让她糊弄过去。 第501章 52、 501-52 结婚登记没有她以为的繁琐，黎心基本是半推半就地被程朗拉着办完了手续。 在红章“啪”一声盖上之后，黎心怀着不知名的心情拾起小本本翻开，对着头像里俩人的合照顿感陌生。 她笑的十分生疏，眼里还有几分漫不经心，而程朗咧开嘴笑的大大咧咧，眼里似有星光，是在真心实意的高兴。 搞得她像是被迫的一样。 她转头观察程朗，他也正拿着小本本看着，捕捉到她的眼神发自内心的感叹，“我们结婚了。” 这就结婚了？ 黎心心里尽是不现实感，在她的认知里，结婚是件大事，不应该这么简单就定下来。 但是她还真轻易地走到了这一步。 她以为结了婚就会有层层的束缚，沉重到直不起腰的压力，在手里的小本本背后，会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心酸事呢？ 刚结婚的黎心就有点后悔了，她不想面对那些曾听说过的复杂关系，也不想被缠绕住不得安宁。 程朗正高兴的心觑到她的表情就沉静下来，她并不算高兴，只是他要的是她暂时别反悔。 她还没出口的悔意被他一口堵了回去，“以后我们就像之前那样好好地生活，我会照顾好你的。” 黎心自认为没有对他有太多喜欢，但是和他一起的生活确实还不错，她暗自摸了摸肚子，又一次默认。 暂时就这样吧。 回去的路上程朗神采飞扬，几乎要唱起歌来， 反观副驾驶的她望着车窗外的街道，想象着婚后生活，越来越后悔。 她脸皮太薄了，早就该拒绝的。 不对，她本就不该来！ 思考着种种，她不合时宜地在车里吐槽，“不该这样的……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和你确认，以后会有大问题的。我们太冲动了，这不行……” 程朗心想，其实他和她都不算冲动，只是这样继续下去，难免她会胡思乱想到最后真反悔， 程朗主动道，“现在确认也不迟，你有什么话要说，尽情开口吧，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 先开口确定关系，再解决问题，“你有什么顾虑，什么想法，都可以说说看。” 他这么坦荡，黎心却不好多说，她的顾虑里都是些小事，现在摆在台面说，她有点下不了嘴。 也是因为他其实，在她心里还不是完全的依靠。 她不说话程朗就主动提起来了，“想办什么婚礼？我们去选一家婚庆公司来策划，你喜欢什么风格的？现在去挑一挑婚纱？还有拍照什么的……” 黎心一听就皱起眉头，不等他说完就拒绝掉，“不要，麻烦。” 她补充道，“保持现状，不用搞那些东西。” 何必在众人面前做戏，她也不想让某些亲戚出现，假模假样的与她庆贺。 她这是不想在别人面前承认他的身份了？他被隐婚了？ 程朗有些委屈，瞟一眼她，生怕她刚和他拿了小本本，下一秒就让他掉转头去离掉， 他打着哈哈表示什么都听她的，“好，你不喜欢就算了，以后再说。” 第502章 53、 502-53 有了一纸证书，他们的生活却比以往陌生。 程朗想和她好好聊聊她深藏在内心的防备之心，可惜黎心状似无意的躲着他，俩人虽同处一室，接触的时间竟然不多。 他被冷待了。 程朗下了班，开门时只有黑色拉布拉多出来迎接他，甩着尾巴，热情的无以复加。 阳台处，她背对着门的方向，蹲着捣鼓泥土和花盆，地上散乱放着拆好的快递，里面是她新买的花草苗。 明明听见开门的响声，她竟也不回头看一眼。 程朗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么急着和她把关系定下，很大的原因就是她的心比曾经要顽固， 这个世界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哪怕家中与她不睦，她的内心也依然有力量。 他弯下腰摸了摸白雪的狗头，手里提着的鱼在袋子里垂死挣扎几下，白雪好奇的嗅嗅，程朗提起来不让它碰到。 围上围裙，洗手、做饭，趁着间隙洗好了一盆草莓，端着走到她的身边， 捻起一颗递到她的眼前，“来吃一口？尝尝甜不甜？” 黎心知道他回来了，但是她还是觉得没有什么比手上的事重要， 眼前突然出现红彤彤的草莓被他纤长的手指捏着，和平时一样，他总喜欢喂她些好吃的。 可爱的小熊图案围裙遮挡他的衬衣和长裤，黎心来不及多想习惯性的一口咬下，模糊地应着，“好吃，哪里买的？” “公司附近新开的水果店，猜着你喜欢，看来果然不错。”说着程朗也给自己捡了一颗咬下，看着她依然专注花盆和泥土， “这是什么花苗？阳台位置估计不够你种了，咱们去住一个有花园的房子？” 黎心这时抬起眼看了他一下，又低下头去，“说换就换？没钱。” 她自然不是真的没有，只是关于钱财她稍微敏感了一下，在现代婚姻里，这是被各种新闻出来的警觉。 “不用卖掉你的房子，去我那里住？你还没去过……我的花园不怎么打理，你喜欢随便怎么折腾都行。” 他这口气好似他的房子有多大一样，c市的房价放在这里，带花园的房子得多贵？ 黎心默默地想了一会，终究无法抵抗“大花园”的诱惑，“……在哪里哦，什么时候去看看吧。” 早知道她这么容易被诱惑，他就该早点让她知道！ 程朗又捏了个草莓，“吃完饭就去，我最近忙完手头上的事就可以休长假了，刚好陪着你。” 他发现了，她只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爱好，就是瞎折腾。 “好吧。花园随便我怎么处理么？你没有意见？”黎心拍拍手上的泥土，他已经快做好饭，她不能再继续了， “你以前住的哪里？在丽景花园附近的房子好像都没有花园吧……” 他曾经和她偶遇便说，他住的离她租住的地方近，这下倒是要圆谎了， 程朗面不改色的找了个借口，“是个平时不常住的地方，你去就知道了。” 他伸手扶住她的手，让她缓缓地站起身。 黎心站定了一会儿，接着由他搀扶着走向沙发，程朗瞧了瞧她的肚子，“以后别这么蹲着了，万一我没在，你自己站不起来怎么办？” “哦，”她敷衍道，“行。” 第503章 54、 503-54 新的家被他属上了她的名字，黎心在一日一日的生活中不知不觉就习惯了她的存在。 身子渐重，她也没办法继续折腾她的花园了，虽说还是控制不住买买买，但是现在是指挥着他去劳动。 小别墅花园属实大，被她种在凉亭边的紫藤半死不活，随时就要一口气断掉， 另一边的围栏上，顽强的佛罗伦蒂娜月季开出仅有的一朵大红色花朵，附近则胡乱摆放着的太阳花、菊花、龙面花……苗， 随着微风晃动着绿叶，眼看是活的还不错。 也只有墙角的绣球开的热热闹闹了。 黎心端着杯牛奶坐在椅子上，遮阳伞撑开来为她挡住阳光，手边的小餐桌上有他切好的水果和小饼干小点心，让她随时解馋， 不远处的程朗正提着喷头，穿着一身亚麻色的休闲装，在朦胧的水雾里，认真的为她的宝贝花花们浇水。 喝了一口牛奶，她像个督工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时不时的出声，“哎！绣球多浇点水啊！它在开花呢，” 程朗闻言立刻听话地多喂了几口，黎心眯着眼就着他身后的阳光看着他的轮廓，他猛然回头看过来，背对着阳光仿佛是在笑。 她恍惚觉得这画面有些熟悉，似乎曾经见过。 不过这是最近习以为常的感觉了，她把它归类为激素变化引起的幻觉，等卸了货再回头品味。 白雪在她的脚边趴下又站立，看了看她，眼光露出无限的渴望，黎心先是装作没看见，现在有点忍不住了。 她知道它想干嘛，“去吧，和你主人好好玩儿。” 黑色的大家伙咻地窜出去，她嘴角勾起，眼看着白雪追逐程朗手里的喷头，在早夏的阳光里，一人一狗在大花园里嬉戏， 他不客气的撒了白雪一身的水，身上也免不了沾上几滴，黎心用喝牛奶的动作掩饰笑容，此刻的温馨有了电影的质感，是哪位导演的杰作？ 黎心想，这也许就是……家吧。 她暂时切断了与老家的联系，除去了由自己的母亲带来的负面情绪，与他的 生活美好的不像真实，让她恍惚觉得——结婚也挺好的。 他是确实把她放在心里的， 不是嘴上的甜言蜜语，爱来爱去，而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一举手一投足对她的照顾， 和对她的尊重。 她表现的其实很不好，她不知道好的家庭是怎样的，不知道做妻子要做什么， 但是他做好了为人丈夫该做的一切，黎心此时有种认命的心──就这样吧，她的人生。 她朝着他的方向招了招手，程朗关上水喷头放好，拍拍白雪的头让它随意在花园的草地上打滚，走过来听她的吩咐， 黎心的手伸出让他扶住，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东西准备好，估计要提前发动了。” 程朗步子一顿，身体僵硬，“什么？预产期不是……” “嗯，还早……但是娃估计想快点出来，走吧……医院的路你熟悉，悠着点儿。” 因着她放心不下花花们，且这座小房子离医院偏远，她的突然让程朗莫名心慌起来，估摸着时间，“好、好。” 第504章 55、 504-55 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清醒的，黎心觉得自己过的稀里糊涂，又莫名的还算不错。 也许是运气好，遇到了他？ 她的突然结婚和突然卸货让黎母措手不及，从来没想过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一声不吭，愣是没让她知道。 这让她心中感到荒谬，也同时有恐慌。 女儿比她以为的有主意多了。 她原本心中计划的，作为丈母娘要做的种种姿态都化了空，女儿连个婚礼也不想办，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家中的亲戚问起的时候，她头一次主动维护起女儿，“现在什么时代了，年轻人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哪里管的着。” 总不能让外人知道，她女儿什么也没告诉过她吧？ 黎心作了母亲，好多事也就看开了些， 因着俩人心照不宣的独自生活，没有任何长辈帮忙，新的生命到来，有他竟然没有手忙脚乱。 黎心撑着头看程朗熟稔地做好了一桌子佳肴，抱起嫩生生的崽，一瓶奶凑上去，那是给小家伙准备好的口粮。 他倒是得心应手。 黎心被他养的脸都圆了起来，生产也没有耗费太多心力，有人帮忙带崽，她其实要做的并不算多。他是个好爸爸。 黎心脑子里一直都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在看到他面对孩子的温柔时忍不住开口，“你好像很熟悉，以前也带过娃吗？” 他正轻轻地拍了拍小家伙的背，试图让他熟睡，闻言刚要开口承认，一下子就顿住， “……是学过，怎么？” 没怎么，就算学过，你是不是太熟练了点？ 黎心腹诽，到底没有说出来，在程朗以为这个话题过去了后，她冷不丁地说道， “有时候觉得很多画面都似曾相识，我好像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你，总感觉很熟悉。”她曾经担心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会被笑话， 若不是如今她对于俩人的关系有了些信心，她也不会说出口。 程朗当然不会笑话她，虽然知道她永远不会记起过去，但是他还是愿意她能更信任他一些，半真半假道， “也许我们前世就在一起呢。” 她“哈”一声笑出来，笑他一个大男人还信这些，“你说什么呢，真有前世，谁还记得啊？骗小孩子都话术罢了，你还相信这种。” 程朗被笑话也不生气，“我确实相信，也许就是命中注定。” 他的话让黎心牙酸，一本正经的样子她想开口讽刺又觉得不好，竟然让她自己尴尬起来， 她低了头好一会儿才硬是找了个话题转过去，“我妈硬说要过来，你收拾好房间了没？我说了不想让她来，你竟然和她私下里商量好了。如果和她有矛盾了，你自己受着。” 黎母作为母亲是最迟知道女儿的事，在家中待着如芒刺背，怕被人笑话，死活都要过来“照顾”她， 黎心百般不愿，架不住她电话中哭诉， 程朗出面接过电话来和黎母好好说话，这才安抚下她的情绪。 “她是你的母亲，不会为难我的。”程朗也和林叔一样，做起了母女俩之间的说和人，她们别别扭扭的互相有矛盾又难以分离， 母亲想绑住女儿，女儿一心想逃离，明明谁都离不开谁，偏把黎心显得冷心， 自小没被照顾过的她，这一次是否明白家人重要性？ “这可说不好，”黎心不太抱希望，“住一起久了总会生出嫌隙，我又不是没试过。如果不开心我会搬回我的小房子去，到时候你不能拦我。” 人生就是这样，总有纷纷扰扰的感情缠绕，逃离不得，只能面对。 程朗一口答应，“好，不拦你，我会开车送你。” 第505章 56、 505-56 他们最初的最初，是怎么纠缠在一起的呢？ 他其实很早很早以前，就后悔拉着她进入人世了。 原本他游荡在浮世之中，在各时间与空间中做一个旁观者，逍遥自在，却总归有几分孤独。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生存的意义是什么，好像仅仅是“存在”，就足够了。 很无聊。 有同类就好了。 他找啊找，翻滚在红尘中，围观着人类的起起落落，看过人世间纷扰喧嚣， 人类短暂的生命忙忙碌碌，为着利益纠缠斗争，为着看不见的感情嗔痴烦恼。 他什么都能明白，唯独不懂感情。 如果有个生命，可以让他分享一下看法就好了。 每一个生命都有归宿，他的在哪里呢？ 他漫无目的的寻找，在好久好久之后，终于发现了一个和他类似的存在。 一个躲藏在空间缝隙里的意识体。 没有形态，不知生死。 那个家伙很懒，躲着一动不动，只露出一点点触角，似乎随时都会崩溃。 没有生或死的欲望，无所谓被他发现。 他扒着空间缝隙往里看，欢喜地与那个“它”对话，“喂！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和我说说话呀！” “你在这里多久啦？只有你一个吗？” “见到你很开心，你知道开心是什么意思吗？” …… 他傻乎乎地与“它”交流，对方完全不予回应，爱死死爱活活的样子，且随着他的多话，飘散着似乎随时都要消失。 根本不像他那样热情。 可是他才不管呢！ 固执地认为那是和他同等的存在，他看够了人世间，也想要寻找一个同伴， 渴望陪伴与交流，希望获得回应。 他时不时地就来吵“它”，噼里啪啦地根本不在乎“它”会不会有反应，只是快消散了就蹲着瞧，好些了就又絮絮叨叨。 烦不胜烦。 本来就缩在缝隙内的家伙，又往里缩了一点，然而架不住他的锲而不舍，怎么藏也躲不掉。 他诉说着人世间见闻，和“它”说在不同的时间线不同的空间里，人类这个种族发生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再结尾总是会加上一句，“他们还挺有意思的。” 你这个家伙也一样。 在不知道吵了对方多久，有一次他随口提了一个想法，没指望得到回应，却突然间有了个细细的意识传了出来， “它”在说，好。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你也这么认为是吧？去亲身体会一下他们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他招呼着“它”，“快出来！我们一起呀！” 终于不是只有我自己了。 他把那个一直只喜欢缩在空间缝隙的意识体握在手心，和“它”做保证，“我会一直和你一起的！” 他诱骗了那个不爱动弹的家伙，拉着入了红尘， “它”成了她，如他所愿的体会到了人世间的多姿多彩，却总是记不起他的存在。 他却再也无法放下，无论在哪里都紧跟着，更麻烦的是，比她先懂得了人类的感情。 他想要得到她的回应，就像曾经那样── 是我拉着你入了红尘喧嚣，你跳跃在世间迟钝地感知着，看不见我紧紧跟随的身影。 不过总归，我们才是天生一起的。 第506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1 506-01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1 焦急等待基因匹配结果的惟扬，并没有被及时告知结果。 检测报告在内部被截下，他们被通知暂时不能得到有效证明， 但是俩人均已签字，虽说程序上出了问题，但在首都星的法律内，俩人已经缔结婚姻关系。 没有谁会在看到报告前就迫不及待签署婚姻，莉娅无所谓那一张证明，但是惟扬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基因检测是极快的，不可能有当日看不到的情况。 除非是有人故意截下。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哥哥惟尚。 只是在莉娅面前不能表现出来，他压下心中的不愉快，拉住莉娅的手表示欣喜。 “你的财务状况都陈列在我的信息里了……这样好吗？”莉娅翻看光脑里不间断地弹出的消息，在婚姻关系确认后， 属于惟扬的各类信息中，除开军方严格保密的一部分，竟然都与她共享了。 惟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是联邦的婚姻法硬性规定，你作为我的合法妻子，享有我所拥有的权利。” 这表示俩人已经正式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体，那张基因检测证明就算被拦下，也没有阻挡住俩人。 “哦……那接下来做什么。我要去见见你的父母吗？”莉娅很茫然，不知道要做什么。 惟扬捏了捏她的手表示不急，“母亲还在外度假没赶回来，她会喜欢你的。” 莉娅对婚姻两个字还没有过多的感触，走出军部大楼，首都星的繁忙与冷漠依旧， 他带着她去了他为俩人准备的居住地，在超高建筑的顶楼，俯瞰首都星璀璨的星空和闪烁的灯光。 冰冷的建筑有着坚硬的线条，一切都和她的农业星不一样， 莉娅站在高高的窗口，身在联邦权力与经济中心，还未接触就隐隐发现了格格不入。 同样到处都是金属，倒没有菲奥娜温暖。 惟扬把她安置好后，好一番安慰，“你先休息，我去处理点事情，有什么事可以找智能管家，我很快就回来。”“好，”莉娅回过头，背景是窗外惟扬从小习惯的景色，独属于首都星的繁华他早习以为常， 映衬着莉娅的笑容有着他想象中，属于“家”所拥有的温暖。 她目送他离去，偌大的房间内除了清扫机器人的忙碌声，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独自处在陌生的区域里，莉娅四处行走熟悉环境，在智能管家的操作系统上试了试，确认自己有着最高的权限， 思索片刻，便把自己的地址给菲奥娜发了过去。 不知道她能不能接收到，莉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缩在面朝着首都星景色的大窗边，打开了属于“惟扬配偶”所能触及的官场关系。 她低着眉，面容娴静，手指翻飞，时而静默良久，眸光微动， 突然管家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探索的思路，“亲爱的主人，有一名访客正在请求通话，该访客未列入白名单，请仔细甄别。” 莉娅暂时收拢脑海里的信息，让管家调出门外的访客头像。 菲奥娜到了？ 第502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2 507-02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2 同在首都星，惟扬要找到惟尚的办公室实在是太简单了。 在光脑上讲有什么意思呢，就该面对面，拳头对拳头。 惟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秘书急匆匆的通知他惟扬到来之后，他亲爱的弟弟风风火火压抑着怒气，一脸不爽地进了他的办公室。 反手关上门，惟扬作为统领了军团几年的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真有些像年轻时候的父亲。 “亲自来政务属地办公楼找我，有什么事？谁惹你生气了，这副模样做给谁看呢？” 惟尚正是忙碌的时候，手头上的事情就够他焦头烂额的了，他这不省心的弟弟怕是来找麻烦的， 他暂时放下手里的事务，闭上眼捏了捏眉心，“说吧，怎么了。” 惟扬眯起眼严肃问道，“我和莉娅的基因检测报告在哪里？” 是问句，话里却显然认为对方是始作俑者。 惟尚眼里惊讶不假，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我拿你们的报告做什么？你还觉得我会拦着你们不成？” 当弟弟的脸色看起来并不信任他，惟扬眨了下眼睛，“除了你会是谁？不过你拿去也没用，我和莉娅已经成为了受联邦法律保护的婚姻关系， 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们已经认定了彼此了。” 他走上前几步，一手压在惟尚的桌前，“无论检测结果如何，都改变不了什么。” 惟尚要被气笑了，双手撑着桌面也站起身，俩兄弟的身高不相上下， 同样在军部服役过的惟尚气势不输惟扬，哪怕从政收敛了一身锐利和傲气，如今也被弟弟尽数激发了出来。 “你给我清醒点！惟扬！我忙得很，没那份儿闲心管你的事！你要发疯也得找对人！” 从政之路比当初的军部服役要费脑很多，惟尚的脾气更坏了，“满脑子都是莉娅、莉娅！你就这点出息！” 惟扬勾起嘴角，似乎是在嘲笑哥哥，“你有出息，看上的人搞不定，人家都看不上 你。” 他不是个瞎的，虽然不爽莉娅的好友菲奥娜，但是哥哥的心思，兄弟多年，他能不知道？ 这下彻底惹怒了惟尚，本就糟心的日子遇到糟心的弟弟，兄弟俩对上了双目火花四溅，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除去了外衣的俩人在紧闭的办公室内叮叮咣咣，秘书站在房门外犹豫良久，还是没敢打扰。 人家兄弟俩的事，他们就别掺和了。 你一拳我一脚，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打一场， 没有什么矛盾是一场架解决不了的，有军部背景的家庭，不喜欢政客的嘴皮子功夫，更喜欢这样利落的处理方式。 俩人默契地避开了脸上的部位，打累了各自分开后，惟尚摸了摸肋骨靠在椅子上， “真不是你干的？” 哪怕身上疼痛，惟尚依然拾起外套认真穿好，把所有的狼狈遮掩在一身制服之下， 他一丝不苟地扣上每一颗纽扣，直到脖颈。 掸了掸衣服，语气非常不好，“我说了，我没空。” 第508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3 508-03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3 她并没有把希望寄托于别人，因着惟扬的关系正式成为首都星的居民后， 除了要熟悉先进的、陌生的首都星生活，她最重要的事就是理顺惟扬给她的那一部分调查资料。 在惟扬不知道的时候，利用他的配偶权限访问了许多受限的区域， 执着地要为过去寻找最终的负责人。 她告诉惟扬不愿意办婚礼，但是作为惟扬的配偶在首都星不可能低调，一些小型的宴会等社交场合， 她必须得出现。 “别担心，都是军部的家属。”惟扬着装整齐等着她的打扮，受同事邀请去参加他们的酒会， 算是莉娅第一次出现在首都星的社交圈子里。 在许多人眼里的高端场合，却是莉娅避之唯恐不及的，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惟扬依然有些担忧。 她也许不会喜欢那种场合。 莉娅把他准备的礼服和珠宝穿戴上，凭着自己潦草的技术打扮好，出门前问他，“怎么样？还行吗？” 哪有不行？惟扬眼里她怎么样都好的，忙不迭点头，“好看！” 伸出胳膊让她挎住，他低声细语道，“我们的事肯定有人听到风声，你去了就吃吃喝喝，别管那么多。如果有人惹了你，反击回去就是，别怕麻烦。” 他给她足够的底气，“我们一家在首都星多年，难免会有树敌，不过明面上大家保持和平，如果有人看你好欺负，咱也不怕得罪。” 莉娅皱了眉，“在你们面前不敢怎么样，看我就好欺负？” 她想起最开始惟尚对她的态度，他最开始不愿意惟扬和她在一起就是觉得她不能给予他任何帮助， 首都星的人际关系盘根错节，婚姻是极好的资源整合的机会， 比如惟扬父母，一个是政治上的权力争夺者，而他们的母亲，是首都星老牌的商业大家族。 他们的结合给了俩兄弟未来无限的可能，在最开始，惟扬也以为自己会找一个首都星的女孩。 谁知道就遇上了她呢。 惟扬为她拂上耳际的发丝，心中知道她未来会面对的压力，这也是她和他在首都星生活必然要面对的事， 他不厌其烦的告诉她，“不怕。” 莉娅垂了眼，认真问他，“万一给你闯祸了也没问题？” “没问题，”惟扬凑到她的耳边，以更低的声音告诉她，“在首都星，只要不捅破了天，你做什么都没问题。” 他们一家人，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莉娅惊诧于他句话的分量，她第一次对于权力有了点模糊的印象，他和他的家人在首都星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也许在这一次的酒会中，能给她一点指示。 “什么是捅破了天呢？”莉娅像个好奇宝宝试探底线，“造反？政变？” 她直白的话让惟扬一笑，“亲爱的，这事儿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他下巴点点不远处的建筑，“到了。别离开我太远，我给你拿好吃的。” 他眼睛眯起，“首都星集合了星系最好的物资，很多稀有的食物仅供这里，你一定没尝过。” 第509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04 509-04 在军部家属集合的酒会里，她这样突如其来的陌生面孔，是比任何人都要引人注意了。 惟扬当然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和她在一起，他有自己的社交圈子要去维持， 眼神询问她能否自己处理，得到莉娅的点头后，他凑过来吻了下她的额头，毫不掩饰自己与她的亲热， “我很快回来。” 莉娅的手推了推他，“去吧。” 她也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好吧。 明里暗里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莉娅看见有人看了一眼她就回头和身边人笑着说什么，眼神意味不明，像是在说她的坏话。 她瞥了一眼后上下打量对方，不躲闪，直接把眼神撞上，面无表情，看起来也不是个胆小的。 从偏远星来的土包子女孩，高攀上了首都星惟家惟扬， 也不知是用什么手段，竟然已经成了合法的夫妻关系。 这在首都星的军属圈子里早已经传开，好奇的人很多，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状态。 其中不乏有人身体力行的来打探她的底细，热情的过来和她打招呼，“你好，莉娅小姐是吗？” 不怀好意的眼神她可以看回去，有人貌似友好的招呼她也得接下，“是的，你是？” 眉眼温柔的女孩微不可察地也打量了她，有一种掩藏在面具下的倨傲，偏又故作亲和， “我父亲是直属联邦检查委员会秘书长，我叫阿列娜合·莫塔，”她优先摆出自己的身份，问到，“你是疗愈师？你和惟扬的匹配度是多少啊？” 莉娅没有正面回应，“他说很高，而且我们很合得来。” 她觉得俩人的私事不适合拿在现在说，但是女孩不依不饶，“很高是多少？我和他也有67呢。他和你结婚，是因为你们的匹配度高到不可替代吗？” 她非得要知道，“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要是想知道，去检测中心查一查就行，你藏什么？” 莉娅随口道，“是呀，你去查就行了，问我做什么。” 俩人面面相觑，阿列娜合盯了她几秒，身边围了几个人，莉娅后退一步，不想和他们纠缠。 “阿列娜，他们已经是受法律保护的婚姻关系，惟扬和她在一起肯定是有原因的。”另一个女人看起来面容姣好，只是不愿意正眼看她罢了， “别做出有失体面的事，首都星又不是只有一个惟扬。” 他们虽然不明白其中具体原因，但是并不认为此时的纠缠有任何意义， 阿列娜合很听对方的话，转过目光应道，“迪丽姐姐，我就是好奇而已。” 迪丽点点头，看了一眼莉娅，“首都星的生活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融入，希望你以后住的习惯。” 他们的圈子不会接纳她，莉娅这样身后没有助力的人，不值得浪费时间， 迪丽拉着阿列娜合走开，最后看了一眼莉娅，不再说什么，但身边的人都纷纷跟着离去，也没有过多的废话。 无声的排斥比争吵更加有效，在每一个家属都有着政商背景的情况下，莉娅的存在就是格格不入。 他们没有人想要接纳她，而她，也从未想过要融入。 她还乐的清净呢。 第510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05 510-05 惟扬过来的时候，莉娅正独自一人发呆呢。 他随着她的目光瞧去，并没有发现特殊的情况，不禁怀疑起她是否遇到了什么事。 “想什么呢，”他碰了碰她的手心，“有人和你打招呼吗？说什么了？” 莉娅回过神来，下巴指着不远处交谈正浓的人群中心，问道，“那是谁？” 不知什么时候新进来的一家人，被人群围着热切的交谈，他们的身上有着说不清的吸引人特质，好似天生就该站在众人的注目中。 惟扬早就看见了那家人，脸色却并不算好，他可太清楚他们是谁了。 “乔西亚一家……你应该在新闻上见过他们，”他不太确定的想起莉娅并不一定关注联邦的新闻，“那位中年男人是乔西亚·斯佩，联邦内政部长， 也是未来联邦总统的有力竞争者。他身边是他的夫人和孩子……” 表面上他们是模范一家，可是惟扬却从父亲那里知道些消息，这一家人并不是那么完美。 他以为她想要去结识，给她打了个招呼，“与他交谈的是我们军部总长，他们是老相识了。” 也就是说，他们不是对每一个人都这么和蔼的。 “哦……有点眼熟。”莉娅半真半假的说道，“就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他。” 她怎么可能不认识，当初是他在联邦所有的宣传上说明了与虫族战争的必要性，她的养父们始终牢记着， 以为自己是为了人类生存的伟大使命而斗争，虽死也不后悔。 她曾经也相信的……但是很多事不得不让她怀疑，这一场战争的必要性。 是乔西亚·斯佩主导的一切？还是联邦首脑的中心人物们，一手规划好的？ 也许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乔西亚·斯佩的夫人看向了她，远远地朝着她的方向点头示意，和新闻上一样，矜贵又带着礼貌。 古老的政客世家培养出来的合格代言人，一举一动都无法挑出任何问题来。 莉娅扯起笑容回应，也不管对方看不看的到，“真是……令人羡慕的家庭。” 她随口的一说让惟扬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内情，在这样的场合不适宜说的太多，他委婉的说道，“这样的家庭在首都星很多，你以后会经常见到的。” 不过是为了利益而结合，只在特定的场合表演着和睦的家庭，来获得部分市民的支持。 如今在坐的每一个人，谁不知道各自的底细呢？ 只是习惯了表演，谁也不会撕破脸皮罢了。 莉娅她初来首都星，不适合知道的太多，只是相比于别人夫妻之间只有冰冷的算计，惟扬觉得自己很幸运，有她在身边。 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有多特殊。 “不用羡慕他们。那边有卡布星的新鲜葵多肉，非常稀有的食材，我们去尝尝。”他和身边与他打招呼的人介绍完她的身份，也不多做社交， 好似与她一起来，最重要的就是带着她吃好吃的，“我小时候还得母亲带着才能吃到呢！那是我记忆中最美味的了！” 第511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06 511-06 惟扬虽然已经尽力把空闲时间留给她，但是作为拥有军团的实权人物，他总是得和上司或者军部的同僚保持一定的关系。 有些话题莉娅不适合听，她非常识趣的走开，告诉惟扬不用担心，她不会有事。 和惟扬他们一起的女上将从身后叫了一名警卫，告诉惟扬，“我让弘克跟着她吧，新婚就这么舍不得分开？这里都是熟人，谁还能吃了她？” 弘克是她身边的首席警卫，一张稚嫩的脸板着，严肃的像个老头，站直了朝着惟扬敬礼， “请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夫人！” 惟扬瞧了他的脸心中很是放心，眼神询问莉娅，她微微点头，让他忙去。 惟扬很是抱歉，不过这都是身在权力中心不得已的苦衷，他身在其中，无法独善其身。 莉娅把他介绍的“稀有”食材一个个试过去，弘克一直跟着她沉默着没有说话，没有人来攀谈，莉娅吃的差不多了， 状似无意地问身边和木头一样的警卫，“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弘克眼神挣扎一下，她是军团长的妻子，也不用保密，干脆地答道，“琴上将直属后勤部，为您效劳，夫人。” “哦，后勤。”莉娅把盘子内的最后一口精致食物送入口中，“后勤很忙的吧？要提供给士兵足够多的补给，会有保障不到位的情况吗？” 她是随随便便一问，弘克斟酌一下还是未涉密，骄傲地答，“在琴上将隶属的队伍里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充足的物资是每一个士兵必须得到的保证！没有人敢懈怠！” 可是其他的队伍就不一定了，弘克自然是知道的，联邦的军队何其多，自然是存在一部分贪墨的情况， 只是这些就不能告诉她了。 莉娅也不追问，好像刚刚确实是随便说来，找了个话题不过心的聊， 她像个好奇的少女，突然提起来，“你参加过与虫族的战争吧？能和我讲讲吗？有什么好玩的事？都去了哪些星系了？一定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地方。” 与虫族的战争过去了许久了，不算有很机密的事，弘克所属的队伍在距离首都星相当远的距离作战， 他的经历和众多联邦的士兵相差无几，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那时候只是个运输兵，并没有参与太多战斗。虫族虽然凶残，但是我们的士兵更加勇猛，胜利与荣耀属于我们，我们打败了这群虫子！” 他挑着几个小事简短概括出来，力图让这位看起来娇娇的女孩知道，参军的辛苦， 好让她明白这一身服装所代表的使命，她应该和他一样，为人类而骄傲。 莉娅眼神晶亮地认真听着，不时的催促他，“这就没了？你们怎么知道打完了呢？万一还有藏在地下的……” “上级来了指令，对虫族的战争全线胜利，所以我们才撤退。”他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上级有了命令，我们就得服从。” 而且藏在地下又怎么样？ 它们还能卷土重来吗？ 第513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08 513-08 “你怎么在这里？” “你在这儿干什么！” 莉娅正走在训练场的走廊上，被人斜地里一手拉进了更衣室，她还没拔出身后的枪呢，就被某人一手按住了。 对方银色的头发打着卷儿，柔顺的散落下来，宽大的训练服也挡不住的爆炸身材，正是好一段时间没见的菲奥娜。 她神出鬼没，莉娅怎么也联系不到她，如今突然出现，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她挣扎不出菲奥娜的手劲，看着她猩红的眼珠子，“该我问你吧？你干嘛去了这么久不给个回信？这里是军部隶属的训练场，你是来训练的？” 菲奥娜放下手，抱胸打量她，“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惟扬那小子没陪你？” “他有自己的工作，怎么可能天天陪着我，”莉娅转正话题，“问你呢！你身体怎么样了？他们没拿你做什么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好好地。”菲奥娜挥手特别轻松的样子，甩了甩头发，“谁能把我怎么样。”她有足够的自信，让莉娅也放下心来，不过菲奥娜可记得自己为什么把她拉进这里， “莉娅，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是军部隶属训练场没错，菲奥娜是有正式的身份来这里的， 按照规定，非军事训练人员是不能进入的，特别是像她这样的疗愈师。 虽然说凭着她惟扬妻子的身份，不会有人对她怎么样，但是她初来首都星就做出引人注目的事，总归不会有好处。 而且菲奥娜知道，她有自己的目的。 “怎么就不能来，我们一起好些个人呢，都没什么事。”莉娅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反驳，像是仗着家属职位行使特权的家属，无所畏惧。 菲奥娜点明了说到，“莉娅，首都星里聪明人很多，别太早把自己的目的暴露了，容易被人利用。 我知道你有要做的事，但是至少别太明显──这条走廊是不对普通人开放的，你在这里留下痕迹，如果未来发生了什么，一定会找到你的身上。” 她看着莉娅暗下来的脸色，安慰道，“别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说，我会帮你。” 更衣室内好久没说话，莉娅安静了好一会儿，低低的声音从她几乎没怎么动的嘴角流出， “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菲奥娜，我想自己查……上级究竟知不知道他们被抛弃了，又做了什么事……” 菲奥娜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她的身世，摸了摸女孩的头，“惟扬呢，你和他说了吗？” “不想告诉他。”他以前是把她的事放在心上的，但是， 自从她真实地踏上首都星，走入了他的圈子，才真切的感受到他的世界和她的完全不一样。 他和他的家人在这里有着完整的生活，他有自己的事业。 她不能要求他帮她做事── 而且，“菲奥娜，你有想过，那场战争也许只是一场骗局吗。” 原本以为她是要求真相，没想到竟然要捅破天。 菲奥娜粗糙但温暖的手轻轻捂住她的嘴，小声警告她，“莉娅，这个不能说。” 第514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09 514-09 联邦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有多少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在所有人都相信自己是正义的、维护自己利益的一方时， 如果有人告诉他们，一切都是假象。 这会造成多大的动荡。 菲奥娜虽然暂时制止了莉娅，但是她知道，她并不一定会听她的话。 小姑娘心思重，有主意的很。 她以为自己懂了首都星的运行规则，却不知道自己一旦触碰到核心的问题，哪怕是惟扬他们一家人，也不会站在她的那一边。 菲奥娜觉得，她有必要和惟扬谈一谈。 只是现在的她行动起来受限，暂时还不能自如地行走，倒是莉娅因着身份，要自由太多。 她去见了什么样的人，又追查到了什么事，谁知道呢？ 惟扬给莉娅的那份报告语焉不详，无法确认过去发生的真实情况，大部分还得靠着自己…… 莉娅在训练场看起来很是认真的在练习体能，当然相比于别的士兵她差的太多， 这期间惟扬也来过，他在一旁稍微指点一番后，捏了捏她的手臂，好似身体素质好了些。 之后便也不再多管， 只一心忙于工作去了。 莉娅蹲着擦汗，在休息的间隙不经意地瞧了四周，才发现身后站了一个年老且脸上被疤痕覆盖的男人。 他不知道看了多久，丑陋的脸上眼珠被耷拉的眼皮遮住大半，只露出的缝隙里眼神冷漠且不耐烦， 虽然没有看她，却明显在和她说话， “军部的训练场怎么随便什么人都能进。” 莉娅的眼神瞥到他胸口名牌，见到上面的名字，她心下暗道，找到他了。 她扬起下巴做出倨傲的样子，以小身板藐视对方，“我想进来就进来，你管的着么。” 首都星的权贵人家中，这样的人并不少见，他只是一个从军部因伤退下来的普通士兵，还是靠了点关系才留在首都星，不能得随便得罪人。 莉娅眼看着他闭了嘴，在她的附近脱下上衣露出结实的上半身， 相比于脸部的丑陋，露出的身体上疤痕遍布，但是肌肉线条依然还在，随着他的运动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这才是真正的军伍出身的人。 比她的小打小闹，要厉害多了。 莉娅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像是在他的身上观察着什么，又或者只是纯粹的欣赏。 男人旁若无人的运动完，皮肤被汗水打湿了，甩着上衣胡乱擦了擦， 莉娅眼光落在他微微抖动的手指上，了然地眨了下眼睛。 故作平静的男人强作镇定运动完，甫一离开身后人的视线，手指的无意识抖动再也无法控制住， 它他双手握拳靠在墙壁，拐入一间空着的房间，喘息着蹲下身在衣服的口袋里翻找着什么。 可是手抖的厉害，心脏也跳的极快，还没来得及关上的房门敞开着， 在他好不容易拿出一瓶药剂的时候，双手拿不准药瓶，它弹跳着滚出了房门， 同时一双属于女孩子的小脚站定在了药瓶的旁边。 他眯起眼睛看不清对方是谁，只从嘴里艰难吐出了两个字，“给我……” 女孩弯下身捡起来药瓶，打开来闻了闻，又举起来对着灯光轻轻晃了下，好似在分辨这是什么。 “给我……” 男人的大手伸出，朝着她要求。 莉娅站在门口，背对着光，娇小的身躯影子拉的很长，她就像恶魔在说话， “沉醉药剂……这个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515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10 515-10 从战场退下来的老兵，身体或多或少都会留有一些不可逆转的伤病。 比如精神失控，身体自制力变差，无意识的暴躁。 不是每一个能力者都能找到匹配的精神力相符的人。 也不是每一个士兵在退伍后，还能享受到疗愈师的安抚。 所以总有人会沉迷于药物，来勉强抑制住身体的狂躁。而这条道路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 莉娅居高临下的看着刚刚还精力满满，一身力量的男人，现在几乎是求着她将手里的东西还给他。 他颤抖的手连抢夺都做不了吗？ 莉娅把手里的东西甩给了他，在他艰难地开瓶后服用药物，她才慢悠悠地问道， “我是疗愈师，需要我安抚你的精神吗？” 在男人看不见的空气中，飘散着不怀好意的孢子们，莉娅问过后也不等他同意就向前一步， “你看起来……不太好。” 谁能拒绝有疗愈师的帮助呢？ 此时药物还未生效，他身体的无法自制还在，他脑子里只想怎么让自己好受一些。 但是说不出来话，只点了点头，娇小的女孩就迈着步子从房门处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是哪家权贵的女儿，天真的没有防备之心，竟然愿意帮助他这样不友好的普通人。 男人迷迷糊糊的胡乱想着，什么时候意识已经飘浮着被一双手捉住，他无力反抗，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莉娅一只手悬浮在他的额头，无数的孢子冲入他的耳朵，她蹲下身试探性地一手戳着他的身体，他睁着双眼毫无反应， 莉娅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现在，名字？” “利格·鲁尼。” 这是她不知道的名字，但是她知道他的外号，“老鲁，还记得你的老伙计吗？” 鲁尼不说话了，在思索着什么，让莉娅无端的生气。 她知道也许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养父曾经的好友不记得他，她还是气不过。 不过很快鲁尼就说出了她满意的答案，“记得……我对不起他。” 对不起？ 莉娅沉下心，压住诸多心理活动，慢慢问道，“因为什么？你做了什么？” 她只知道养父曾经找过他，但是之后的很多年都不再提及他的名字，她对于老鲁的印象还停留在曾经的曾经…… 那些物资匮乏时聊天还在说起老鲁的名字，说起他是他们的好友。 她想过是不是他背叛了他们，以至于对养父有了心理上的打击。 莉娅以为很快能等来的回复，老鲁尼在被控制的情况下依然想了很久， 然而却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当初他们接到那个任务，我能及时阻止就好了……可是我也有了任务…… 战争结束后我在等他们回来……却只有战死的报告……所有人都在说……他们死在了那里…… 可是他来找我了……我什么都做不了。” 莉娅随时注意他的精神状况，不要触碰到身为军人的心理屏障，“他找你说什么了。” 他的养父当初究遇到了什么呢。 老鲁尼还在无秩序的回忆，似乎没有听到她的问话，“我让他放下……他太固执了……有些事，是不能深究的。” 第516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11 516-11 唯一活着的人想要为死去的战友要个说法。 但是老鲁尼却只给了他一个模糊的答复，“上面认定是你们未和上级及时联系造成的失误，所造成的损失，军部不负责任。” 他们咬死了舰船在停战之前就积极的联系了他们，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且寻找了许久也没有他们小队的踪迹。 这就出现了分歧。 老鲁尼知道，依照现有的军部设备，不可能会出现找不到一队士兵的现象存在， 只是本以为会立下战功的老友落魄出现，而他阴差阳错得了个好职位，有了留在首都星的机会，他那时，并不想改变任何现状，惹上麻烦。 只能告诉老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看着他落寞离开。 他凭着那时的权力为老友争取了不错的抚恤金，以为自己问心无愧。 可是心底呢。 人心难测，莉娅没有从养父的嘴里听过这些，当初愤怒的老人突然做了个农场主，再也不过问联邦的任何消息。 他是失望，还是在自责。 莉娅有点想那个小老头了，“其实根本就没有舰船去接他们对吗？” 他们就是被抛弃了。 老鲁尼的眼光浑浊，药物起效后他昏昏欲睡，说话也不甚清晰，“有的……但是也没有……” 她把声音提高了一些，“清醒！” 她一巴掌拍到人的脸上，可是早就沉醉于药剂的人已经很难醒来，哪怕她再怎么催促，他也完全失去意识，倒在了地面。 莉娅皱眉，摇晃着他的身体也无济于事，于是起身走出房门，正好碰见了陌生的士兵路过。 他们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视线往屋内一瞥就看见了个躺着的身影， 莉娅收拾好表情拦住了路过的人，表情为难的指着屋内倒下的老鲁尼， “我路过看到他躺着……好像不太好，你们能帮忙看看吗？他是不是生病了？” 一副热心肠的好人模样，“怎么也叫不醒，他没事吧？” 年轻的士兵互相对视后，冲进去查看，不过一瞧落在他手里的药瓶就瞬间明白了， 眼里藏不住的鄙夷与恨铁不成钢，“没事，不用管。” 他们拦着莉娅让她离开，不愿意这样的丑闻被“外人”看见，不过是军部退离下来的人员，因伤沉醉药剂而已， 老士兵的常见现状，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位家属一看就是新手，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也不好直接说这就是个废物不必多管，他们和看起来担忧的莉娅再三保证不会有事，让美丽且好心的女孩放心， 他们会带着这老家伙去医务室看看。 等她一走，就齐齐回头看了一眼瘫倒在地的老鲁尼， “真是……吃了多少啊，人事不省的样子了，也没人管管。” “我以后要是找不到疗愈师也会变成这样吗？” “拥有坚定的信念怎么会沉迷于药物，你们可千万别学他。不过是自制力不够而已，他迟早是个废人。” 到了无法控制的时候，首都星会把这样的人清除出去，所以就算要服药， 也没有谁会在众人面前被发现。 他这不定时发作，总有一天会被认定为有害而清除出首都星。 第517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12 517-12 有这层身份，确实做事会容易很多。 莉娅的社交活动从不与惟扬说明，她什么时候再也没去训练场，他也没有感到意外。 也许是找到别的事做了？ 他忙碌完回家的时候，她守着光脑，正在认真查着什么。 他悄悄走过去，一手揽住了她的腰，脑袋凑过来一瞧，满屏的信息，却不是什么轻松的内容。 是军部内部人员分布信息。 她用着他的身份来找，却不知道一举一动都会被军部总脑监视着，记录在案。 惟扬要调笑的动作止住，按住她的手，制止了她下一步动作。 莉娅诧异地转过头，眼带疑问和控诉，他从来不管她在做什么，现在是什么意思？ 他把人搂过来团在怀里，远离了光脑上密密麻麻的机密信息，顺手关闭了电源。 “你！”她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嵌进他的皮肤，“你干什么！” 惟扬皮糙肉厚不怕她生气，但是有些事，他必须要讲明白。 他抱着气呼呼的她走向宽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瑰丽的首都星外景，壮丽恢弘的建筑和半空中的运行的飞行器， 他们所处的位置极高，往下看去，几乎看不到人类的身影。 脚没有站立在地面，这样被他搂着往下看让她有些恐高，抓住他的手更紧了。 惟扬矮下身席地而坐，摸了摸她的脸，只说了两个字，“别急。” “谁急了，我才不急。”她反驳道，“不能看了吗？我又不会出卖你。” “不是，”惟扬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耐心的回答她，“浏览记录会被总脑储存，你会留下痕迹。” 他还是在为她着想的。 莉娅还以为他回了首都星就把曾经的许诺都忘掉了，也没有看到他积极地做什么，这才自己着手。 他原来还记得吗？ “我查的是过去几年的记录，也不是现役军部的事务，不会有事的。”她嘴硬的很，“还是说你的身份，连这些也不能看吗。” “我当然可以看，你可以问我的。”惟扬不希望她惹上任何麻烦，有的事他可以做，不会有任何责难。 但是换成是她，就不一定了。 哪怕他们已经有婚姻关系。 “你想知道什么？也许我更清楚，不用在军部内网上乱找。”他曾经查过的内情还没有告诉她， 如果放任她继续，怕是要打草惊蛇，被人提前注意到。 莉娅曾经看过他给她的一部分报告，也没有提到明确的责任归属， 看他的样子，也许直接问他，能更快得到答案。 “我想知道……在军部发出撤离信息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舰船来接我们。”后勤物资的问题可以忍，她不能理解的是被抛弃。 可惜的是老鲁尼好像知道什么，却因为药物而彻底失去意识。 惟扬眼神复杂，把她的头按进胸口，低声告诉她，“有的……去接你们的舰船。” “没有。”莉娅很快回复到，“没有！” 惟扬看着窗外的景色，语气不明，叹道，“至少在记录上，他们去了……只是为什么没有接你们，谁也不知道。” 当初那艘船的驾驶员和老鲁尼一样因伤退下，却没能留在首都星，再没有了踪迹，无从调查。 他开着舰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第518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13 518-13 和菲奥娜聚一聚，也许会开心点。 莉娅被她带着左拐右拐，摒弃了在首都星生活以来一直出入的高端场合，在看起来繁华的首都星，愣是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破败酒馆。 菲奥娜被管着许久没有喝酒，早就忍不了了，也不管俩人的进入带来了多大的注目， 她只顾着大口喝酒，酒液顺着嘴角流入脖颈和衣领内，她手一抹，把扣子解开了些。 莉娅眼尖的看见她皮肤上的痕迹，不动声色的问道，“受伤了？” 正咕咚咕咚喝酒的菲奥娜“嗯？”一声放下手里的瓶子，低头瞧了一眼，“嗨！你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惟扬那小子在干嘛？” 茫然的莉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误解了，有点羞恼， “我还担心你呢！看来你自在的很！”还有时间和谁玩亲密游戏呢是吗？ 她猜测着对方，“那位金发警官？还是惟尚？” 同在首都星，她再也没见到惟尚的面，虽说他开口不再反对她和惟扬，但是莉娅总是不太喜欢他的。 菲奥娜允许他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依照她的身体强度，不容易吧？ 她看菲奥娜不以为然的样子，震惊了，“还有别人？” 引发红眸的女人揉乱了自己头发，见不得她大惊小怪，“多大事儿，男人而已。” 就跟手里的酒一样，不过是个消遣，管他哪里的呢？ 菲奥娜勉强喝了个半饱，才停住了牛饮，改成慢慢一小口一小口品味，问起她的近况， “你呢，没去训练场，又干嘛去了？” “你不是不让我去那里吗，问这个做什么。”莉娅没好气，“还能干嘛，吃吃玩玩，无聊的很。” “挺好，首都星的生活是联邦生活质量最高的地方了。”同时惟扬家底厚，也有一定地位，莉娅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的话。 “确实……挺好。”莉娅无法违心地说自己过的不好，哪怕她并不是那么开心。 她无法向上去社交，因为她身后只有一个惟扬，同时职位低于惟扬的，又无时无刻不在捧着她， 她趁机结交一部分人，送出去无数盆花，至少明面上，都笑眯眯的接受了。 好似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惟扬说他们帮她会找出责任人，但需要时间去追寻真相， 她的人生爬山很大的一个阶梯，到达了她不熟悉的方位。 是一个农业星女孩的人生巅峰，有一个爱着她的男人。 菲奥娜与她太熟，看出来她未尽之意，“那是不太好了？惟扬变了？” “没有。”莉娅浅尝了一口酒水，怪异的味道让她不愿再试第二次，“他一直没变。” 首都星是他成长的地方，运行着他最熟悉的规则， 而她是外来者还在磨合。 “我只是觉得，我跟他之间的鸿沟，也许比我想象的要深。” 过去是在乎感情，她觉得自己能克服， 但是现实让她明白，她很难真的融入他的生活圈子。 第519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14 519-14 有些话，只能趁着一点酒意和菲奥娜说了。 疗愈师的心是敏感的、多愁善感的，菲奥娜太清楚不过， 莉娅向她诉说鸡毛蒜皮，也不是要她做什么，她只想有个人倾诉。 这个人理应是惟扬的。 只是莉娅选择了不说，自己累积在心中， 谁在背后嘲笑她的身份，在明面上看不起她的衣着甚至口音，在社交场无视她说话等等众多微小事情， 有时候她自己找回场子，有的时候她后知后觉，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开涮了。 “他们真是无聊啊──虚伪又可笑。” 菲奥娜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说起虚伪两个字，她也是明白的。 “首都星的通病吧，身处高位的人大概都是如此。”菲奥娜安慰她，“不过你也是高位的一员，不融入进去吗？” 一想到莉娅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菲奥娜不知怎么觉得有点悲哀， “莉娅会变吗？” “不会。”话音刚落就被莉娅捡起，“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她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这些。 俩人各自交换着身边好的坏的，总有不长眼的来搭讪，被菲奥娜一个眼神瞪过去就作罢， 她作为能力者实力不容小觑，身上因着最近被军部训练而带上的属于士兵的气息，也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总有不信邪的人，俩人不在意身周人的眼光， 但是推开破旧酒馆房门的新来者，一眼就看见了她们的位置，眼神放光地直直朝着俩人走来。 菲奥娜照常猩红了眼杀气十足，而来者竟然毫不在意，“还在服役的年轻人？气性太大在首都星可不是好事。” “哦？”银发女人大剌剌地站起来，微抬了下巴与对方平视，“那怎么样是好事？” 如果还在过去，她的拳头早已落下，莉娅还在身边，菲奥娜牢记这是首都星，不是她为所欲为的地方。 和她对立的是个穿的还算干净，但眼神油光的男人， 他看起来和酒馆风格完全不同，倒是和莉娅心中的某些人格外相符。 这又是谁家的二代子弟出来鬼混，看上了菲奥娜或者是莉娅？ “我看上你们就是好事。”他眼神溜一下低眉浅浅喝手中酒的莉娅，这俩个女人风格不同，倒是格外和谐。 “在首都星，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这是我的地盘儿，还想留在军部，就得听我的。” 他大言不惭，以为俩人是一对，菲奥娜眼看就要火冒三丈高，此时莉娅轻声笑出来， 手指摩挲着杯沿，把手里的酒递给他，“你先喝了，咱们再谈。” 菲奥娜睁大眼睛看着莉娅主动递出的讯息，男人勾起嘴角的意的笑了笑，接过酒杯还想趁机摸一下莉娅的手，被她躲了过去。 娇小的女孩像是说他不敢喝，他怎么会输给一个瘦小的女人？ 冷笑着一口喝下，把空杯“啪”一声仍在桌面，男人舌头舔着唇角，猥琐的看向莉娅，“好了，走吧。” 菲奥娜拳头捏紧，“你这个……” 谁知莉娅的眼神直看着他的瞳孔，伸手拦住了菲奥娜的动作，突然冷着声音开口命令， “给我坐下！” 然后菲奥娜惊讶的发现，他竟然真的，如同接受了指令的机器人，瞬间完成她的指令。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 菲奥娜眨眨眼，跟着坐下来，挤到莉娅的身边，悄声问，“你干什么了？” 第520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15 520-15 “我也是第一次尝试……不知道能维持多久。”莉娅捧着脸饶有兴致的等着看他什么时候清醒，一点不慌。 菲奥娜也跟着看笑话一样，不过很快就还是被酒吸引去了注意力。 光脑的信息一闪一闪，她低头不耐烦的关掉，让柜台再抬一打就过来。 莉娅好奇的问她，“谁啊？” “啧，麻烦，不管他。”菲奥娜就跟个渣女似的，狠心的很，“我们今天就是来玩儿的，谁都不用理！” 她们的面前坐着如同雕像一样的某个人影，很神奇的没再有不合时宜的眼神瞥过来。 面前这个人也许确实是个有后台的，倒是免了她们的麻烦。 不过很快就有认识的人来了，只见有人的目光看过来，走到同桌男人的身后拍他的肩膀， 调笑道，“姆瓦，你小子今天遇上两个女孩这么乖了？不像你啊！” 莉娅眼一眨，男人如梦初醒一样跳起来，怒吼，“你干什么！拍什么拍！” 他这暴怒的样子吓到了前来打招呼的人，不悦道，“你特么喝多了？脑子被药泡废了？” 姆瓦不知怎么的火气噌蹭直冒，没处发出去，视线划过一双乌瞳，心里一颤，竟然有些害怕。 他冲着男人再次发火，觉察到自己的不对，但是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还没有头绪。 只能逮着无辜的人大喊大叫，惹得莉娅烦了，转过头去不想再看。 他想走，可是就是迈不开步子。 骂走了身边的人，姆瓦站着一阵恍惚，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他可以走的，可是就是站定了，好像在等待命令，还没有从某种接收信息的状态中走出来。 走！快走！ 莉娅的视线冰冷的上下打量他，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两个女人好惹呢？ 有什么不对…… 娇小的女孩许久才淡淡地说道，“你走吧，出去就忘掉刚刚发生的一切。” 得到了她的首肯，姆瓦这才能迈开步子，他迫不及待的往酒馆门口走去， 一步一步，打开了破旧的大门后，抬头望着首都星的建筑，和往常一样，右手习惯性的往身旁搂。 按照常理，是会有一个女孩的。 手中一空，他疑惑的站定一会，左右看看，又回头往酒馆一瞧， 除了有一桌坐了两个女孩还看得过去外，也没别的好的了？ 奇怪，他怎么感觉今天她应该有个美貌女郎在怀的，竟然没有？ 思来想去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摸着头另寻乐子去了。 菲奥娜迷离着双眼半趴在桌子上，侧头好奇的问她，“……他好像不记得你了？这么听话？你的精神力很厉害啊！” “也许吧。”莉娅抱着酒杯很难说服自己再尝一口，只能无聊的摸着杯身，“我再试试别的人。” 听她这么说菲奥娜兴奋地凑过来盯着她的眼睛，自告奋勇，“来！试试我！看你能不能控制我！” 她被她的精神力治愈过，自然是相信她，不怕莉娅干出什么事。 女孩拒绝的很干脆，“不要，你意志力太强，没用。” 她也不想把这一套，用在自己的朋友身上。 第521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16 521-16 她对于自己精神力的探索，和现有的道路完全不同。 莉娅不知道在首都星有没有类似的情况，那和能力者的精神链接不一样，不是引导，而是完全的掌控。 就像人的大脑就在她的掌心，她可以随意揉捏，是她的傀儡，她的奴隶。 这是惟尚给他的学习指导里，从来没有过的信息。 菲奥娜说，不能让别人知道。 “这里是首都星……权力的中心，如果被任何人知道你可以控制别人的思想，只能是灾祸。” 没有人愿意被人影响，疗愈师和能力者的结合没有超过界限，还算安全，但是她…… 莉娅不肯在她身上试验，菲奥娜不明确她的有效性。 “会累吗？”菲奥娜眼神清明，酒也不喝了，“你再试试？” 她指着柜台的服务员，“让那个调酒的、对，就是右边那个长得还行的，送过来一杯水。” 莉娅斜睨着她，“酒都没喝完，你还喝水……” “你别管，我喝的下！”菲奥娜精力十足，说完就看着服务员的动静， 柜台上正是忙碌的时候，他熟练的调好酒，连个笑容都欠奉，然后从桌下抽出一个水杯，竟然真的倒了一杯白水，打开柜台向着她们走来。 他神情无异常，表情不呆板。 就好像这是客人早就吩咐好的一样，他只是照着规矩办事。 酒馆中的白水太特别，菲奥娜捡起水杯，仔细瞧着服务生，没看出任何问题。 “哈！好玩儿。”如果不是莉娅，肯定会觉得可怕，但是是她，菲奥娜只觉得有趣。 “那不是看上谁就能让谁听话了？莉娅，考虑过把惟扬换了吗？”菲奥娜没觉得她对那小子做了什么， “首都星还有比他更好的男人吧？咱换一个！” 谁能对着莉娅说“不”呢？ “算了。”莉娅摇摇头，看着桌上的酒杯之间冒出了一朵朵小小的蘑菇，神经大条的菲奥娜继续怂恿她， “你这是和任何人都能精神链接了？他们会有意识吗？你还是拿我实验一下，万一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如果连她也会被完全控制住，那说明莉娅在首都星可以横着走了啊！ 谁的精神力可以做到呢？ “不……”说来也有点累，莉娅头疼的想到，她意识里的酒馆内充斥着欢悦的孢子，每个人的动作和思想都在她的脑海里。 不知道菲奥娜找的什么偏僻小地方，这里的人脑子里肮脏的不行。 她抚着额头，脑海里充斥着酒馆内许多人的污秽语言，还有暗地里的小动作，或是小偷或是想占便宜。 莉娅把那杯白水喝掉，“我得休息……头疼……” 这是精神力使用过度的副作用，她像是走完了漫长的大道，或者太久没有休息好，脑子里有根弦紧绷着，一抽一抽地疼。 在诸多的污秽之语里，她总算听到了几个还算正常的说话， “过几天就是官方的向军节，有几大军校都会联谊，曾经的校友也都会回来庆祝。” “校友？那些出人头地的才算吧？” “……不过这也是个机会，我虽然混的不好，也想去找我曾经的同学拉我一把。” 第522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17 522-17 这话她听着不舒服，语气自然不太好，“你的意思是，我给他拖后腿了吗？你在教训我？” 桑万斯尴尬地一笑，人家夫妻俩的事他插嘴进来本就理亏，要是被惟扬知道自己多嘴惹她不高兴了，他也得不到好脸， 他急忙转移话题，希望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不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唉，你就当我喝多了，别放在心上。”桑万斯陪着笑，“那，你看，我和惟扬的学校到了。” 莉娅被他的话吸引住目光，庄严肃穆的金属色高墙上，“后夏”两个字以最古老的方式书写着，其下摆放着联邦立国之初有名的军事武器， 带着不可言说的威慑，诉说着过去的辉煌。 许多穿着礼服的学生，和已经有职位回来参与节日的毕业生，在门口留恋， 半空漂浮的识别机器人正在把每一个人的面容的注入系统，自动登记。 桑万斯很快就过，倒是莉娅，她不是后夏军事学院的学生，被三个机器人围拢过来严格的识别，比对， 确认了她的身份无误后，才丢下她继续忙碌。 校门口有众多民众的身影，但是要进入校园，就不是谁都可以了。 有桑万斯带着，莉娅随着众多军校生进入惟扬学习的地方，她作为家属可以有限参观， 桑万斯一路上尽职地挑选着好玩的、轻松的话题，把他们过去在军校中吃过的苦美化了些， 又说起他俩干过的无伤大雅的错事，被罚着洗了多久的地板。 精力充沛又爱闹的军校生，再辛苦的拉练都花不掉他们的精力， 桑万斯说着说着就感叹道，“那时候每天学完了，我和他去训练场继续练操作，他好像不知道累一样。 你知道他有多讨厌吗！看起来不怎么学习，考核却又总是比我好。” 一个天才遇上了另一个更天才的天才，其中的挫败不言而喻， 他不仅未来会是足够强的能力者，还有好的家庭，一定会找到好的疗愈师，不会出现精神力失控的状况。 桑万斯最开始是不服气，后来又在不断的对比下和他成了朋友，直到现在。 莉娅无声地听着惟扬的过去，和最开始他们相见时的一样，意气风发，肆意张扬， 他的人生明亮而温暖，是许许多多像她、像桑万斯那样的人羡慕不已的样子。 偶尔会有人看上桑万斯的军衔来和他攀谈，莉娅淡淡地站在他的身侧，放开听觉，就像在酒馆里的那样，收取众多信息。 只是军校内人才济济，除了一些吹捧和寒暄之外，还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就有敏感的人察觉到了。 莉娅收敛了自己的精神力，机器人的警告声小范围想起，“请遵守纪律，根据条例187条规定，擅自在校园非课程内使用精神力外放， 一经发现，将送往警署部门，按照法律处以监禁15日以上7年以下的惩罚。” 桑万斯和人寒暄的话题一顿笑着调侃道，“年轻人呐，就是没有自制力。” 第523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18 523-18 她小看了军校内的严格，莉娅不敢再继续玩自己还不太熟练的把戏，丢下已经陷进社交活动中的桑万斯，目的明确的找那些毕业多年的老兵。 他们一般都带着军衔，职位高的胸前挂着勋章，一脸威严。 莉娅分辨着他们肩章，她记得运输队驾驶员的标志，是一艘围绕着首都星运转的大型舰艇。 她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走过一个又一个整齐的军人，想着她的养父如果活着，会不会也来参与向军节， 和曾经的好友们一起聊战场、聊生活，吐槽和对接人员的矛盾，和后勤部物资又冒出来什么奇奇怪怪的食物。 她的耳朵充斥着各方谈论，无论男女老少，联邦各大军校毕业生们，走向了军部各个部门， 原来严格的管理人员进入，是因为他们的聊天如此劲爆。 默认大家都是内部人士，聊天都不大有忌讳，莉娅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关于军部政令的讨论，还有如今政治局势。 手中有权力的各自有所站的政治人物队伍，如今正是关键时期，在外政坛上无论吵得多厉害， 到了这里，敌对的队伍，也能笑着分享情报。 军部，才是最大的依仗。 莉娅不喜欢尔虞我诈，言语间满是利益和算计， 她身在人群中，被淹没在高大的制服里，目之所及数不尽的或刚毅正直，或蝇营狗苟的面孔， 她不知不觉的听到了好多好多对话，关于财、关于权—— 她不敢想象，如果惟扬也是其中之一…… 耳中充斥的话语像是一盆油腻的肉，她听的头晕胸闷，屏蔽不掉，她转过身四处瞧，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丢开桑万斯，这下她自己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了。 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流程，人群裹挟着她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莉娅娇小的身体根本容不得她做主， 被身周无数个高大的身影连带着，不容反抗的走去。 好在有人看出了她的窘迫为她让了些位置，莉娅礼貌询问是有什么活动时， 对方看出了她军校人员家属的身份，尽量让她理解， “是研究院新出的装备sr8869，今天为了向军节特意拿出来，马上就会有展示。” 他说完脸上的期待掩藏不住，仰着头往半空看去，“分给我们团就好了……”莉娅身高不够，能看见的都是别人的背部和帽子，想走不能走，留下又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她只好耐心的等待，身后挤过来了新的人群，冲劲太大，撞了她一下， 她皱眉往旁边挪了挪，也不指望别人会道歉了。 只是他们的话题却让莉娅慢慢地僵硬住了身体…… “多年不见，爬这么高了？你走了谁的路子，能帮帮我么？” “嗨！这算什么，我都没能留在首都星，要不是趁着这次向军节都进不了这。还是首都星好啊，在外面再高的位置，都不如来这里做个警署人员。” “你有路子还好说，总有一天会调到首都星来。不像我，也就在检察中心做个办事员一辈子了。 对了，给你打声招呼，最近小心点，上面要干点儿大事，你后面干净不干净，别被逮住了。” 他们堂而皇之的谈论属于机密的政务，身边的人竟然没有丝毫意外。 “我能有什么不干净的……以前干驾驶员的时候，我也没上战场，没功劳也不可能犯错。” 非要说起来的话，“也就误了一趟撤离大队，不过这是有原因的，怪不到我头上。” 第524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19 524-19 没滋没味的参观完毕，莉娅本就不是对军事那么感兴趣，丢失了可能的线索，让她心情有些低落。 到了结束的时候，她和桑万斯慢慢走在后面，他竟然觉得她在依依不舍。 “你在找什么？有认识的人吗？”桑万斯很确定惟扬没有到现场，她的背景他是知道的，不可能还有亲人。 她好几次在人群中搜寻什么，又倔强的不肯求助于他。 “没什么，”莉娅不想多说，不愿意被他知道自己的事。 说不清楚要做什么的话，他们就得离开了，莉娅找不到理由再留一留，磨磨蹭蹭的， 桑万斯只好小步小步的配合她，在人流中缓步到近乎龟速。 一群大步流星的军人快步走过他们，莉娅通过他们说话筛选着，还是没能找出那个人来。 桑万斯不敢多交流，她毕竟现在已经和惟扬成了，为了避嫌，他也不能和她走的太近。 路再长也快要走到尽头，活动结束的一天，校门口都是要出去的人群， 莉娅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非常不甘，但又无能为力。 她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看起来是找不到了。 和桑万斯登记了信息后，她踏出后夏军事学院的校园大门，身后又是一伙人不知谁踩了她一脚， 莉娅皱眉嫌弃地望过去，对方也倨傲地垂目看过来，一点也不抱歉的说了句，“不好意思。” 这声音…… 她站定了步子，记住这个人的脸，让本来在和身边人吹嘘的他又转过头看她一眼，确认不认识她。 “我说的是真的！你知道莫歌矿原石有多漂亮吗？我见过好几吨啊！” 连做个首饰的莫歌矿都昂贵的不行，还能让他见着几吨？ 听者明显不信，“你还能去j星矿场去了？莫歌矿只在那里出产，你怕是在梦里见过！” 大家参军那么多年，谁有那个财力和空闲时间，去莫歌矿产玩儿呢！ 况且那是个私人矿场。 “你不信？我拿舰艇运 过，我还能不知道？！”他说着悄悄多嘴了一句，“我还悄悄扳了点边角料，卖了个好价钱。” 那这看起来是真的了，终于相信了的人好奇道，“你什么时候去运输莫歌矿了？军部和那里隔着好几个星系呢，你能跑这么远了？” “嗨！运是运了，没去矿星，我就是帮人载一截而已，”看对方还是疑惑，他再次大嘴巴起来， “那时候刚好要去载个偏远星的兵，我就让别的舰艇帮忙跑一趟，我领了那个差事。” 他夸张的比着大小，“上面的人私人收藏的莫歌矿，要运回首都星的。还有一些珠宝家具什么的，整整一舰艇呢，你都不知道他们多有钱。” 听着一阵惊讶，压低了声音，“你疯啦说出来！私自使用军部舰艇给别人私用是违反纪律的！” “啧，你怕什么，”倨傲的人瞥一眼还在看他的莉娅，好似根本不怕他们捅出去，“那都是大人物的东西，谁也不会说什么。” 第525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20 525-20 可笑── 莉娅回去了很久，在和惟扬的家里，坐在窗前，竟然不害怕高度，朝着楼下望去。 她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荒谬两个字翻来覆去的晃悠，让她暂时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 惟扬还没回来，她一个人在空旷的屋子里，只有智能管家在指挥着机器人劳作， 她手里抓着一把土，撒的脚下到处都是。 她为什么没有杀了他。 莉娅从没想过那一艘本该来接他们离开lf0064星系的舰船，载上了大人物的财物。 战争结束，驻守各星的官员们纷纷回首都星，带着家属和钱财珠宝， 明面上的公务舰艇不够，还得使用军方的运输舰艇。 那得多少……本该拿来运送兵力的舰艇，满载着一舰艇莫歌矿……哈哈哈哈 莉娅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她和养父在那一颗星球上没等来支援，不知道战争的结束，守着极为有限的物资，在他们庆祝战争胜利的时候，还在和虫族战斗。 他们本该和众多回驻地的士兵一起，本该整整齐齐的喝酒碰杯，欢庆战争结束。 那群老男人本该拿着军部的补偿退下来，要么像她的养父那样买点土地做农场主，要么找个闲职， 一群人闲时一起喝喝酒，吹吹牛，说说当初在战场上的英勇。 而不是只剩了她和养父……活着痛苦。 他们的命，还不如大人物的一舰艇财物重要。 莉娅把那个人的面容牢牢刻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想着，他不来……他得付出代价、得付出代价。 不对，她要知道运的谁的财物呢…… 是谁，擅自调动了军部用于运送士兵的舰船，运输私人用品？ 这是严重违纪，军部究竟知道，还是默认？ 莉娅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终于理清楚了脑子，才打开了联系菲奥娜的通信。 那一头的菲奥娜脸上有隐隐的汗水，像是正在运动，身后是细密的仪器，身边似乎还有人。 “莉娅？怎么？想和我喝酒去了？”菲奥娜把额前的银发梳理向后，勾起嘴角 ，“亲爱的抱歉了，我今天有约。” 女孩一看她背景就止住了嘴，知道此时也许不方便说话，莉娅试探着问道，“菲奥娜很忙么？” “嗯……目前有点忙，博士他们可劲折腾我呢，他们这群科学狂人，非得从我身上压榨出数据来。” 菲奥娜就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被特殊对待，军部需要她，她目前算是半受控着，得配合实验室研究她的身体。 她看起来无所谓的样子，对着一个方向问到，“我们女孩子的话题你们还听么？她你们绝对认识，不用我介绍吧？” 莉娅和惟扬在一起后，在首都星也不算是无名之辈，至少实验室内的人肯定认识她的。 惟尚的人还在研究室效力，她的面孔表示身后的惟扬，研究员们并不想得罪她。 她看着菲奥娜走出了实验室，拐入了一间纯白的房间里，菲奥娜假惺惺的调笑才认真了些， 捞起一支营养剂叼在嘴里，口齿不清的问她，“好啦，有什么事现在说吧，这里没人能听见。” 第526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21 526-21 首都星是联邦每一个成员都无比向往的地方，这里是权力的中心，身份的象征。 而对于每一个想往上爬的人来说，身在联邦别的星系，再多的钱财也比不上首都星的每一粒尘埃── 好不容易能趁着向军节庆祝而来到的人，是不会在限定时间到来之前离开的。 拜托菲奥娜的事很快就有了结果，虽然和莉娅差不多时间来到首都星，她比莉娅能做的事要多很多了。 只是在与她沟通的时候，菲奥娜忍不住多问了几句，“……你要单独去找他？亲爱的，这不安全。我直接把他掳过来，揍一顿就什么都说了。” 她坚持要陪着她，不问莉娅为什么没有依靠惟扬来做这些事，小姑娘总有自己的主意。 莉娅思考再三后拒绝了她的提议， 这里是首都星，不像以前那样可以用拳头解决一切，她的事不能把菲奥娜连累太多， 莉娅觉得，按照菲奥娜的能力，也许留在军部可以走更远。 “我就是问一问，也没那么危险，你别忘了我是疗愈师。”首都星的许多公共场所都有检测精神力的设施，她不能随意使用精神力， 莉娅想着什么地方可以让她释放精神力，来迫使那个人说出她想要知道的信息来…… 菲奥娜显然“哦”了一声，明显不信，“只是问一问？” 她和莉娅算是很熟悉了，可不像是只“问一问”那么简单吧？ 莉娅闷着不做声，有些话不必多说，菲奥娜一语拍板决定了，“就这么说定了！我和你一起去！” 莉娅想说什么，被菲奥娜凉沁沁的眼神给堵了回去，她默认了菲奥娜的决定，不敢再多嘴。 到了约定的时间，莉娅和往常出去社交一样，打扮的整整齐齐， 在和惟扬分别前，她甚至心情极好的与他吻了个天昏地暗，让他眼神粘着她，久久不肯放她离开。 “等我们回来……”他意有所指的手指勾着她的头发，眼神侵虐性十足。 莉娅轻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扭身离开时回头看他还在盯着她……真是太不知道掩饰了。 菲奥娜嘴里嚼着糖，嗤笑一声，嘲笑惟扬的年轻， 得到了惟扬一记冷眼后，她甚至昂起下巴，不客气地搂住莉娅的腰，往自己怀里拢了拢，故意挑衅。 这个女人── 惟扬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好了，让菲奥娜更加得意，莉娅可不管俩人的眉眼关司，拉着菲奥娜催促， “走啊。你怎么吃糖了？” 菲奥娜丢开惟扬的眼神，和莉娅越走越远，“唉，那边不让我喝酒了，说是影响身体数据，有误差，让我这段时间戒酒来着，烦！” “少喝也好……” 她们俩人的关系太近了，惟扬也无法说什么，只能说幸好那个女人是女人…… 惟扬以为莉娅是和往常一样，去的哪家聚会， 谁能知道菲奥娜带着她，走入了一个声色场合呢？ 莉娅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但随着越加进入深处，见到的人越多，她再傻也懂了…… 第527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22 527-22 菲奥娜似乎天生就擅长于这样的地方，按照她的话来说，这叫“混乱中的秩序美好”， 她和她最初的相识就是黑暗，莉娅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俩人都遮了部分面容，但是熟悉首都星的人还是很容易就把她认了出来，惊讶于她竟然敢来这样的地方？ 什么样的地方？ 寻乐子的地方。 菲奥娜的身材无疑是最惹眼的存在，她浑身散发着荷尔蒙，让无数见到她身影的人，尽数拜倒在了她的长腿之下。 莉娅好笑的看着她游刃有余的和各色人等周旋，男人或者女人， 她是一只自由的蝴蝶，哪一只花都愿意看一看，却不愿意停留。 当然……包括某人。 认出莉娅的人不敢招惹她，没认出来的，有菲奥娜在身边站着，谁能更吸引人人呢？ 所以当莉娅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朝着菲奥娜献殷勤的时候，她不得不信服，菲奥娜的魅力。 之前还穿着制服在后夏军事学院参与庆祝，余下的日子，竟然是在声色场所猎艳么？ 还是和某些同样认不出脸的女性权贵们，各自一起玩玩罢了。 她手里捏着一杯酒没入口，手指摩挲着杯壁，听身边的菲奥娜和他绕圈子， “要认识我？你是谁？这里要认识我的人太多，我记不住了。” 原本倨傲的男人此时态度倒好得很，根本不像莉娅那天遇见的那样，“记不住没关系，大家都是成年人，只看合不合眼吧！” 菲奥娜可比他傲多了，根本不在乎惹他生气，从头到脚打量他一下，勉勉强强的答道，“外形还行吧。” 然后就没了下文。 她这话和拒绝差不多了，男人被小小的打击了一下，不死心的继续，“看不上我？觉得我不够格？” 那还用说吗？ 菲奥娜看男人很挑剔的，无论是惟尚还是李·切尔斯特，都不是这里的人可以比的。 就这俩人她还要挑一挑的呢，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看上他？ 可是这是莉娅想要找的人。 菲奥娜捧着脸红唇勾起，装作在犹豫，这才给了对方一点希望。 她不拒绝让男人有了成就感，眼神扫过她爆炸的身材，想到有那么多人看上了她，自己得了她一个好脸，这是把许多人都比下去了？ 算她会识人。 首都星也不是个个都优秀，他就比某些人强多了。 接下来和菲奥娜搭话的人越发多，男人在她的身边不阴不阳的待着，她不主动不拒绝，对他站在她的身边也不制止， 男人更加认为，她对自己是有意思的。 莉娅默默地完全没有存在感，菲奥娜拿捏着这个男人的小心思，在拒绝了另一个看起来同样身材高大、一看就是军部出身的人后， 男人心中的满足都快溢了出来。 无声的斗争胜利，最终的赢家是他。 菲奥娜果然无趣的弹了弹手指，对上男人的眼，“你找个地方？没有精神力检查器的，我想要隐秘点。” 此时她说什么他都会说好了，迫不及待的起身，想要拉着菲奥娜，被她躲了过去，“急什么，有的是时间。” “对，有的是时间。” 第528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23 528-23 当人真的在她的面前了，莉娅反而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近距离观看，这个人和无数个联邦的士兵没什么两样，雷同的就像机器人。 他不是莉娅心目中在lf-0064星系上，和她的养父一起战斗的真正军人，他是造成悲剧的原因吗？ 菲奥娜盯着桌上的酒忍了又忍，浑身不自在，换了好几个坐姿， 压着暴躁的心问莉娅，“你怎么不说话了？”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男人在无数个孢子的影响下，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莉娅竟然不想再追问什么，也许真相很难接受。 可是总不能在这里杀了他。 有那么多人看着菲奥娜和他的互动，他如果现在出了什么意外，菲奥娜第一个就会被怀疑。 男人坐着比站立的她矮了一截，莉娅组织了语言，回想过去，终究还是想确定那个答案。 “在与虫族战争的最后，首都星宣布胜利，要求联邦在各星系的士兵结束战争，回到驻地。 负责lf-0064星系撤退任务的，是你，对吗？” 男人直愣的眼神下，非常干脆的点头，“是的。” 好。 “但是实际上你并没有去，为什么？是什么原因让你放弃了去接你的战友？” 莉娅平静的话掩藏了无数的愤恨，她紧盯着男人的表情，明知道他现在受控在自己的手里，没有属于自己的意识， 但是还是希望在他的脸上，看出他有没有撒谎。 菲奥娜远远坐着看了一眼她，小个子的女孩故作坚强的样子，她想去拥抱她， 只是她非常清楚，现在的莉娅也许，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脆弱。 她听着没有意识的男人在脑海里搜寻过去后，毫无起伏的语气述说着过去，面前女孩深层的悲伤，他完全看不见。 “我没有去……因为在飞往lf-0064星系的路上，在中途补给站遇上了……”他心里好似在挣扎， 莉娅眼底暗色频频，飞往他耳中的孢子越加浓密， 他脸上扭曲一番后，还是说出了真实的情况，“遇上了正要去往首都星的乔西亚警卫队。 他们的飞船出了故障，导致属于女主人的财物无法按时到达目的地。” 处理军务的队伍怎么会在当时听命于政客？ 莉娅不可置信，“乔西亚……？警卫队命令你放弃任务，帮助他们？军部运输飞船私用，你不怕被处置？” 而且乔西亚一家是政客，他们能越过军部的命令，直接征用运输船？ 为了女主人那一舰艇的宝石、家具和珠宝？ “不是命令，是通知。上级让我顺便帮一程，只要不耽误撤离队伍。” 莉娅冷笑道，“可是你耽误了。” 他不是耽误，是根本就没去。 她转过脸面对虚无，垂下了眼睛，语气一片死寂，“你为了讨好乔西亚一家，放弃了属于军部的任务，任lf-0064星系上的他们死去。” 男人没有说话，反而证实了她的话没错，莉娅瞬间暴怒， 一手掐住他的脖子按在沙发上，眼中除了火气还有一点湿润， “你就是知道！就算发生了什么，你的上级也不会处置你对吗！他们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没人知道是吗！” 菲奥娜眼看情形不对，玩味的表情严肃起来，站起身朝着他们走过来， 小心的拍拍她的肩膀， “莉娅……冷静。” 第529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24 529-24 疗愈师对精神力的控制经过了无数的训练， 莉娅半路出家，从惟尚堪称严苛的非常规性训练下，有着比首都星学习的疗愈师们更稳定的情绪。 她很快就在菲奥娜的声音中冷静下来，没有做出过激的行为。 没有杀了这个男人。 让他平安的、如常的离开了他们的房间。 他对于今天的艳遇只有模糊不清的记忆，没有莉娅的身影，也没有她的粗暴对待…… 脖子上的那点伤痕，他脑补为那位大美人的恩赐。 人一走，菲奥娜本来严格控制饮酒的心就退了，她拎着两杯酒，转身去了一个人蹲在隔壁的莉娅身边， 女孩看起来沉在思索当中，空气中充满了不安的因素，菲奥娜虽然看不到孢子的存在， 但是莉娅为她梳理过精神力，也与她的精神连接过，当然能觉察到莉娅的情绪。 她大剌剌地靠在莉娅的身侧，和过去一样随意，把酒杯往她眼前一递， “喝酒吗？我陪你。” 难过的时候，酒精是最好的麻醉剂。 莉娅眼珠子动了动，眸子落在浅金色的杯中液体里，不自觉的接过来，小小的喝了一口， 真苦啊。 她讨厌喝酒。 菲奥娜无视了身体的警告，在实验室要求禁酒的条件下，这样的时候，陪着姐妹喝酒消愁才是最大。 她一口干掉大半杯，不知道怎么安慰难过的女孩，只好把手环在她的肩膀上，告诉她自己就在身边。 莉娅低着头一点一点也喝干杯中酒，靠在菲奥娜冰冷又柔软的怀抱， 喃喃道，“我真的想杀了他……真是可笑……不值得啊……这是个什么世界。” 菲奥娜点点头附和，“操蛋的世界，垃圾首都星。” 莉娅呼吸灼热，她脑子晕乎着，思维却清晰的异常，听着她无条件的站在自己一边， 轻声一笑，“只有你会说首都星是垃圾了。” 包括惟扬，有多少人以首都星为荣，又有多少人拼尽全力要留在这里。 权力场上厮杀，争夺联邦的高位，多少人汲汲营营，费尽心机，只为了站在最高处。 她和惟扬身在其中，就算不喜欢也得跟着沉浮。 菲奥娜低声笑起来的时候格外诱惑，她说着莉娅不能说的心里话，“本来就是──也不怎么样，要是不喜欢咱们就离开，做回自由自在的我们。” 莉娅迷蒙的眼神半睁没有说话，一瞬间的安静就表明了态度。 她暂时还不想离开。 不是为了沉迷繁华和身份，而是她还有想做的事情。 菲奥娜也不再说什么离开不离开的事，她虽然嘴上说着，但也知道她自己，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她们都有不得已。 靠在一起坐了很久，莉娅等着酒精在自己的身体里消散掉作用，看起来清醒了很多，身上也不再有味道， 她抹了把头发，拍拍脸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站起来也整理了衣服，和菲奥娜告辞道，“好了，我们得回家了。惟扬肯定知道我来这里，我得和他说一说。” 第530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25 530-25 莉娅还是没有向惟扬问个究竟。 她心里明白他也许早就查明了真相，选择不告诉他，那她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菲奥娜在暗地里提着心，不知道莉娅要干什么，谁知道她却表现很正常，安心的做一位贵妇人该做的一切。 她捧着花盆去参加那些毫无意义的聚会，也不在乎别人看不看得起她， 她走过首都星大大小小的街道，被惟扬带着开开心心的玩耍，见识许多她人生从未见过的东西。 一切都和惟扬所期望的一样。 和最喜欢的人，在他最熟悉的地方，有一个家。 他要带着她去感受他曾经得到的快乐，他希望她以后的人生就是在首都星里，做一个无忧无虑贵妇人。 在幸福的一夜后，他看不到的地方， 莉娅一手向着天花板五指张开，无数细小的孢子从各地来交缠汇总， 它们在她的指尖旋转，最终又归于虚无。 桌上的精神力探查器从最开始的闪烁警报，到后来一片沉寂，莉娅手指轻点，那一点光亮随着她的指尖颤动， 被拨动的光，犹如掌中困兽，任凭她生灭。 首都星正是在权力即将更迭之际，一片祥和之下暗潮涌动， 各方势力卯足了劲争夺筹码，为了未来数年的联邦顶级地位而暗地里厮杀。 惟扬是军部举足轻重的人物，却少有人来游说。 莉娅最开始不清楚，但是看到惟尚的脸出现在新闻的时候，她好像就明白了什么…… 惟扬的家人，应该也是有自己的势力圈的。 他是天然已经站队，无需别人的拉拢，惟尚的父母尽全力为他铺平道路， 惟扬的存在就是家族的定海神针。 怪不得……惟尚一开始就不喜欢她。 他确实给不了惟扬任何助力。 惟尚身边没人，有人便以为作为新加入惟家的利亚，会是外人联系上惟家的切入点。 只是莉娅让他们失望了。 她对所有的试探不咸不淡，既不会对利益上钩，也不会因为薄待而生气。 她说起来特殊，但是又总是在任何场合突然失去存在感，哪怕身在她的身边，都容易想不起来人。 “她真是奇怪……”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有部分人很诡异的就接受了莉娅的存在， 他们明明是想无视她，现在却无意识的和她混在一处。 说不清缘由。 现在正是一位部长孩子的生日会，数不清的名流前来参与，带着心照不宣的目的，来和首都星的上层们，交流感情。 莉娅也是被邀请的一员，惟扬在收到请柬的时候还迟疑了一下，因为其生日会的主人，似乎与他不太熟悉。 他亲爱的妻子开开心心的打扮，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泼冷水不是？ “生日会……”他一听就知道是借着生日会的名头做什么，再看一看参与的名单，和他们八杆子打不到一起。 莉娅被邀请纯属自己的魅力，这是和他的父亲完全不同的阵营，按道理来讲，是不会邀请他们一家的。 他犹豫要不要告诉莉娅内情， 美好的女孩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迟疑，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算了，她还是不知道为好。 惟扬摇摇头，挽起她的手，笑道，“问题就是莉娅你越来越好看了。” 第531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26 531-26 菲奥娜…… 无聊的生日会上，菲奥娜怎么会在此处？ 惟扬本来想露个面就离开，任莉娅玩耍， 但是属于哥哥惟尚的消息经私密频道传过来，他只好找了个隐秘的地方，与惟尚通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恢复到从前，长大的兄弟俩渐行渐远，他的哥哥被父亲推上从政之路，也许有一天他会完全变了模样。 惟扬以为哥哥是因为自己出现在这不合时宜的生日会来提醒，打开了通话第一眼看到惟尚的脸，就开始解释， “莱昂拉克家并没有拉拢我，这个生日会不算什么。” 那一头的惟尚坐在绘画着联邦图腾的旗帜前，脸越来越严肃板正，看不出喜怒， 面对自己的弟弟他放松了些，“……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来找你。” 他十分隐晦的上下看了惟扬，手指点着光脑，“我这里有一份博士的研究报告，你自己看看。看完了告诉我你的想法。” 哥哥神神秘秘的样子让惟扬好奇，他哪里需要什么研究报告，有什么不能回家后再说， 需要现在就迫不及待不分场合的告诉他？ 光脑上“叮”一声传来一份加密文件，惟扬打开来，无数个复杂的符号和数字组成的篇章，某些超出预定数值的地方被加重标记， 在最后由博士亲手署名，表明这份报告的真实性。 惟尚观察着弟弟的表情变化，失望的发现他竟然一点不惊讶。 惟扬看完后立即关掉，只问了惟尚一句，“还有谁知道？” 他这是什么反应，惟尚觉得他不可理喻，“你看完了就这样？不反思一下自己吗？你就一点怀疑都没有？” “怀疑什么？你们说她的精神力异常，就该怀疑她吗？”惟扬坚定的维护莉娅，“这份报告能说明什么？她没有在年幼时在首都星学习， 精神力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不是很正常吗？” 惟尚头疼的眯起眼睛，“就算不一样，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差别！惟扬，我也为你疏导过精神力──你很清楚被控制的感觉。” 他曾经控制过自己的弟弟，疗愈师和能付出信任的能力者精神连接后，确实可以像他们那样，自如控制。 但是仅限于互相信任的双方。 而且在当时，能力者是有意识的。 也就是说，惟扬被自己的哥哥控制的时候，意识是还在，如果他愿意是可以挣脱开的。 “她不一样，惟扬……她的精神力太细了，很难捕捉，”惟尚想起当初自己来亲自教她的场面， 一方面觉得自己的手里教出个特殊的精神力者而骄傲，一方面，又害怕自己的弟弟会被无意识的操控。 “任何精神力进入别人的大脑都会留下痕迹，她的不一样，惟扬，她的影响力是无形的。” 他最担心的是，“你能保证，你们最初的遇见，你说的一见钟情，不是她精神力的有意引导吗？” 来自陌生人的控制最为可怕，她能让人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意愿。 虽然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博士那边也没有具体定论， 但是单纯因着她的特殊，有太多不确定性了。 “惟扬……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你遇见她之后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你自己的意愿吗。” 看起来可以轻易击碎他和莉娅关系的报告，被惟扬扔进了回收箱，他甚至还想知道博士那里有没有备份。 他要全部毁掉。 “我不是傻子，惟尚，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第532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27 532-27 人潮汹涌，大家笑意盈盈。 然而却不是对着生日会的主人公，而是新来的重量级人物。 莉娅在人群中看着那个人，那个她刚来首都星就见过的“名人”──乔西亚·斯佩。 一个想要坐上联邦最高位置的人，在新闻上以善良、为民众着想、拥有完美家庭的政客── 也是为了搬运自己的财物，而使得她们在lf-0064星系毫无支援的人。 是他的下属为了讨好他擅自调配军舰？还是有人自作主张的谄媚？ 都改变不了现在她看见他时的恶心。 伪善。 政客的脸上永远戴着摘不掉的面具，每一句话都是潜藏的谎言，每一个笑容都经过了严格的刻画。 她压抑着自己的精神力，还有手里越来越紧的拳头。 乔西亚·斯佩又带着他的家属们来这里讲话，大多数人都喜闻乐见，为主人公邀请到了未来的联邦之主而与有荣焉，笑容满面， 只有莉娅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阴沉。 她状似认真的听着他们在生日会上的讲话，主人公和一干人员在庆贺，围着这位“大人物”聊着属于他们阵营的话题。 莉娅被淹没在人群毫不起眼，在一众或美貌或权高的人群里，身材矮小的她， 做什么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眼看着他们往另一处走，莉娅放下了手中未尝试一口的酒，无声无息的跟了上去。 另一边惟扬正让人去毁掉惟尚心腹博士的实验室数据，而他一点点记下报告上的每一条，让它只能存在于自己的记忆里。 他听到了外面人声鼎沸，知道重量级人物到访，在看到乔西亚·斯佩一家人的演讲的时候，他保持着冷漠脸， 在不属于他的阵营里不做任何表情。 眼神转了一圈没看到莉娅在哪里，他打开光脑联系她，竟然也没有任何消息。 惟扬聚精会神试图寻找属于她的气味，却在纷乱的人群中，怎么也寻不到她的方向。 这不对…… 不是找不到她，而是她在刻意躲避我…… 这比任何消息都要令他恐慌，俩人已经是最亲近的关系，他好不容易才向她走的近些， 如果莉娅执意要离开他，惟扬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动心的人总是容易输的。 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是不是在生他的气， 她向来主意大，是不是要做什么事刻意瞒着他？！ 想到乔西亚一家人，惟扬的心提起来，告诉自己，她不会这么冲动的、她不会不和他打一声招呼就…… 不，她会。 莉娅的执念就是她的养父，任何有关养父的事都会让她失去理性， 如果她认定了惟扬不可信任，她真的会自己凭着心意做事。 惟扬脚步加快，不、莉娅，不行！ 你在哪里？不要冲动行事！ 乔西亚·斯佩作为未来的总统候选，身边没有人是简单的！ 莉娅！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他抓住侍者询问她的动向，可是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于是只能问一声乔西亚在哪里，这才顺着手指的方向，疾跑而去。 一边的矿业理事一声轻笑，“惟家的人也要去找乔西亚了？看来对手已经不多了。” 第533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28 533-28 莉娅好像还是以前的莉娅，但是也似乎不是了。 她明明按照惟扬的设想那样，在慢慢成为一个首都星的贵妇人。 穿着昂贵的礼服，戴着价值不菲的珠宝，和他的母亲那样，最终会成为首都星活的最自在的人。 比在偏远星里做农场主，要好不知道多少倍。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 只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她有属于自己的心事，好像和他隔着一层，不愿意与他分享，也无意让他窥探。 “我们谈谈好么，莉娅。” 她的沉默让惟扬手足无措，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而且她还不准备原谅自己。 “别这样、你和我说说话。” 惟扬高大的身躯以祈求的神态低下头颅，额头轻触，把她搂的紧紧，不允许她逃离。 女孩眉头一皱，轻轻一挣惟扬就松开些许，紧盯着她的嘴唇，希望她能打破沉默。 她红润的唇一动，话却很不好听，“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要隐瞒我，惟扬，你要我说什么。”他现在不能反驳，她没有明说，就是在等着他主动招供。 惟扬本就理亏，深知在她这里如果还不说，她真的会把自己给放弃掉了。 “……不是隐瞒你，是还没有结果，告诉你也无济于事。” 莉娅猛地抬起头，怒目圆瞪，“什么叫无济于事？他徇私私自调用舰艇导致严重后果，还不够军部的审判吗！” “很可惜，莉娅，我们没有证据。就算捅出来，也不会有一点水花。” 惟扬第一次正面告诉她在首都星严酷的事实，“在这里，这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甚至还不会到中心政务大楼，就会被拦下了。” 哪怕是他或者他的家族，提起来也不会好多少。 “他有着完美的一面，身后有成规模的智囊团和律师团。莉娅，仅凭着没有证据的过去的事，是不能对他怎么样的。” 这也是他选择不告诉莉娅的原因，他本不希望她见识到首都星不堪的一面， 在钱权之下，作为与虫族大战期间的首席发言官，联邦不会让他在战争期间的作为有任何污点。 莉娅哑口无言，惟扬说的话很血淋淋，也格外冷漠。 她指尖舞动，没说话却被惟扬看穿了她的想法， “还有他身后的特殊医疗团队。如果有人被发现主动对着他释放精神力，会被当场击毙。” 政客们都格外怕死，身为天赋不算很高的能力者，拥有权力的他，便可以拥有最强大的疗愈师，来为他专门服务。 总之，所有的一切表明，莉娅要做什么，都无异于火中取栗。 她却不承认了，但是语气缓下来，好歹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我又没要做什么──” 她就是嘴硬，俩人心知肚明她跟着乔西亚的脚步是为了什么， 总不会是和其他人一样去敬酒？ 惟扬很庆幸她还没有付诸于行动，他及时拦下了她，规避了一场看不见的灾难。 惟扬摸摸她的头发，以谁都听不出来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 “一个污点不会有影响，我们需要更多……莉娅，别急。” 第534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29 534-29 “啊，贸然到访真是失礼了。那小子太忙，没能提前告知，希望你别介意。”优雅高贵的女士一丝不苟，站在门外似乎照亮了整个空间。 莉娅没有与她相见，但是也好歹知道她是谁的。 惟扬与惟尚的亲生母亲。 那个掌握着联邦重要商业的家族成员之一，常年在外定居的自由自在女人。 她与惟扬在一起，明显的不合理也从来没有说一声，甚至还从外星球给她寄来了价值不菲珠宝的女人。 莉娅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惟扬的影子。 “我……也没个准备，您别嫌弃就行。”莉娅无论是身高长相还是穿着都与她不在一个层面，原是倍感压力的人物，莉娅却有些羡慕。 她的从容与自信，是她最好的美容剂。 “别紧张孩子，我刚回首都星，只是想来看看你。瞧你，怕什么， 惟扬怎么和你说我的？他小时候太皮，我可烦死她了。” 她儿子的五官显然遗传自她，只是在她的脸上格外艳丽四射，到了惟扬那里就生生简化了一点。 只能是他浪费了他母亲的好基因。 惟家内政大臣夫人在首都星是极为有名的人物，她年轻时容貌无可匹敌，追求者甚众，偏偏选了个不出挑的惟家父亲…… 虽说他在联邦的位子越坐越高，再没人觉得他配不上，到底让人意难平。 她是天生的贵妇人，就连缓缓移步到莉娅家中的沙发都迈着极为规整的步伐，一举一动都是典范， 只是嘴里的话却并没有让莉娅有压力，反而觉得她亲和的过分。 她有些拘谨的坐在一侧，俩人之间隔着好几个惟扬的距离， 面对惟扬母亲的话题，她找了个不得罪人的方式回答，“他……挺好的。” 她可不能接上话题说他的不好，虽然这位大美人母亲看着亲和，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发难。 女孩的紧张被夫人看在眼里，噗嗤一笑，“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当然好了。在我眼里，他依然是个顽皮的让人头疼的孩子，” 她说着语气越发缓和，尽力降低莉娅的陌生，“不过比他哥哥鲜活，惟尚被他爸养的没意思的很。” 她接着说起一个莉娅以为她不知道的事，“惟尚这孩子有时候脑子轴，兄弟俩从小就容易闹矛盾，偏偏哥哥最爱管教弟弟。 不过他们毕竟长大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他与其操心弟弟，倒还不如多反思自己。” 貌美的母亲吐槽完小儿子又开始念起大儿子，“真是和他爸一模一样，看来是要准备孤独终老了。” 莉娅嘴唇动了动，想起惟尚和菲奥娜， 不过菲奥娜看起来没有非他不可，惟尚如果真的喜欢菲奥娜，怕是有的磨。 夫人看起来是知道惟尚不喜欢莉娅的，话题在围绕两个儿子从小的丑事来得了莉娅的笑容后， 她做出一副说悄悄话的姿态告诉她，“他要是说什么，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惟扬看上的女孩我还是有信心的，你不必看别人怎么想。” 第530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30 535-30 莉娅在首都星的人际圈子，在夫人的带领下似乎走上了更为广阔的高度。 曾经不看好她的人，也在夫人回了首都星且和她关系良好的情况下，送来了邀请。 夫人熟练的指尖轻点光脑删除，她的身份足够有底气去做任何事，替莉娅挡住了没必要的社交。 莉娅不会觉得冒犯，反而还呼出一口气，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去聚会，特别是现在。 可是夫人却有自己的行为准则。 她天不怕地不怕惯了，和莉娅的交流中觉得这小姑娘其实也很简单，也没什么坏心思。 就把她归类在自己的身边，让莉娅和她一样，在正是不安的首都星，过度假一样的生活。 莉娅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她忽悠的总是和她在一起。 多年没回首都星的夫人，比她这个最近才来的的“偏远”山区孩子们要玩的疯。 莉娅到像个陪玩或者向导，走在美丽的夫人身侧，把惟扬曾经带领她去的地方，统统逛了一圈。 谁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呢？ 夫人没说话但欣然接受，于是严肃的、紧绷的首都星，笼罩在所有人头上的阴影， 都在俩人的笑容里消失不见。 她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不只是长相，还有情商。 莉娅没眼色的问她，“夫人你不去忙吗？为大选摇旗呐喊──” 她的意思是现阶段首都星的人似乎都在为自己的前途站队和勾连，只有她玩的不亦乐乎，似乎会被人看不过眼。 还连带着她也玩儿。 美貌的夫人语气凉凉，“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我不需要过问。” 她从来都不会被钱财所桎梏，首都星的钱权交易无法检测，她从小就认识了权力两个字的威力也懂了人际关系之间的虚伪。 所以才会养出惟扬那样的男孩子。 首都星的事不会因为她而改变，对她的家族来说，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低调。 但是惟扬实在什么都没有教给莉娅，在心眼堆里长大的夫人一眼就看出来他的打算，她有着微妙的感受。 思来想去，夫人还是心理上不同意惟扬的做法， 莉娅不是个复杂的人，但是现在的状况，她既然和惟扬紧密联系绑定了，俩人的未来很多事都需要俩人去面对。 她儿子想的简单，不想女孩受苦，但是俩人想要长久的走下去，就看能不能离开对方。 共同经历过危机的感情，才会长久。 夫人觉得自己自小儿子成年后，再也没这么操心过。 她暂时过了首都星游玩的新鲜，便开始带着莉娅进入她的圈子， 那些一个个只出现在新闻版面的人物，偏偏一个个和夫人看起来关系匪浅， 莉娅像个合格的助理在身边当木头人，欣赏着夫人左右逢源，舌灿莲花。 她原以为这样就算不错了，直到有一天发现了乔西亚的对手之一，那个只出现在新闻上的人物， 对着夫人喊了一声“姐姐。” 莉娅仔细对比这个人的衣着和说话，想起他的名字似乎与夫人毫不沾边， 莉娅怎么也不相信真的是姐弟。 第536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31 536-31 她总是能找到充足的理由，也能集合足够的力量，让人不能拒绝。 拾起酒杯与自己的姐姐轻轻一碰，利益的结合让人心醉，“祝我们胜利。” “那当然，”夫人的美丽依然耀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她就像一个谜团，一朵危险的食人花。 莉娅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谈话，也讨厌那种说话藏半截的交流。 她本就不是此间之人，就算到了首都星也有些时日了，依然没有办法适应。 室内的沉重和看不清的神情让她迷惑，她走出外面向着被修剪完美的绿植呼吸着，规则之下的鲜活，重新给与了身体清新的气息。 夫人带着她算是混熟了脸，她也许不值得交往，但那位美丽高贵的女人，是站在幕后的真实有影响力的强者， 她在这个时候回到首都星，必然会掀起风浪的。 莉娅慢慢平稳着呼吸，明明知道有人和她套近乎是为了什么，还要虚与委蛇，保持微笑，真的是太累了。无人的时候她便自在了，不太愿意继续去跟着夫人，她想享受一会儿难得的清净。 发呆的时候，有人的脚步声靠近，莉娅仿佛被惊醒一般看过去， 在她这个靠近阳台的偏僻角落，竟然有人带着保镖，浩浩荡荡的走过来。 刚开始她想站起来躲开，转念一想，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她躲避别人，怕是会丢了她的面子。 于是莉娅装作没看见人群的热闹，她依然保持的良好的姿态，不给多余的眼神看站到她的身边的保镖。 谁背后还没有权力。 莉娅不主动招惹，只坐了一个角落的位置望着窗外，被保镖们护的紧紧的女人似乎皱眉看了她一眼， 仿佛在说她怎么这么不识相，竟然不给让位置。 一个眼神，身边的保镖就识趣的来赶她了。 “这位夫人打扰了，您休息时间够了么？”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了。 莉娅在夫人的带领下有了几分底气，扬起脸对着全副武装的保镖，语气就如同一 个贵妇人的优雅和讽刺， “还不够呢，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怎么突然就这么热闹了。” 她是一动不动，也一点不好奇他们的主人是谁， “我再歇一会儿，请不要打扰我。” 不通情理的她让保镖哑了一瞬，好似很少遇到这样被软着怼的情况，一时间忘了怎么应对。 可是又必须得让她走，他只好换了个说辞， “我们家夫人有些不适，需要安静休息的空间，您看能不能……” 莉娅捂了嘴，小声道，“那我不说话吧，你也别说了。不过你要不要叫一下医疗机构，不舒服应该找医疗中心啊。” 反正她就是横竖不挪地儿，理直气壮的很， 她先来的，后来者还想要赶她了？ 甚至都不肯亲自和她说话，而是让个保镖来道德绑架和阴养， 企图让她自觉的腾出地儿。 以前的莉娅也许会，因为她不想惹麻烦。 现在的她有莫名的底气，有时候不合理的请求，就要干脆的拒绝掉。 第537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32 537-32 表面上的相安无事，却总有一股诡异的暗流流淌在他们之间。 莉娅垂着脸在角落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但是确实如她所说的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很轻易就能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被保镖守护的女人在重重人影之中，半躺在椅子上，时不时的揉一揉额角。 莉娅半张脸都在暗影之中，指尖微动，空气里无声的弥漫着令人不安的物质，可是没有人能看清楚。 她没有看任何人，每一个人的动作与神情，却都在她的脑海中。 该做什么呢…… 如果不做点什么，她一定会后悔。 乔西亚不在首都星，他的夫人代替了他的行程，只可惜没有带更多人…… 瞧她的样子……朴素的衣着，身上只有最简单平凡的装饰，连礼服都是素极的款式。 装的好啊。 谁会知道他们一家，单是一次运输的宝石矿加家具财物，一辆军用舰艇都装不下呢。 首都星里谁不知道谁，她不信别的人，不知道他们一家人在装清廉。 只是谁都没有拆穿── 不过是得来权力的手段罢了。 谁也不会笑谁虚伪，但凭本事。 乔西亚夫人本来只是暂时的头晕，没想到越歇息竟然还越难受。 她总觉得空气粘稠了很多，询问保镖们，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除了角落里惟扬那个不知名的妻子。 她太没存在感了，没有人会把她放在心上。 惟家天然就和她家不会有利益，她不必和她有多好的关系。 那个年轻的女孩不凑上来，她也不必自降身份和她说话，她头疼着呢。 在不知不觉间，乔西亚夫人皱起眉头，思考智囊团的建议，还要去说服哪一个官员的支持， 她的丈夫在外星系挣名声拉拢“i驻地军团”的力量，她作为妻子在首都星也休息不下来。 可是她真的很累…… 她不是能力者也不是疗愈师，超强负荷的工作她支撑的非常艰难，但是想起未来如果做了总统夫人能得到的，无论如何，她都得打起精神来。 其实她可以选择去请有经验的疗愈师为她梳理精神，缓解疲劳的，只不过她不信罢了。 那群能对人的思想做手脚的职业，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浪费联邦的资金！ 她一旦掌握了至高的权力，一定要找个理由给废了！ 她自负的想着，她脑海里的学识和认知，不会允许被任何人窥探。 想着这一点，她眼神瞥了一眼那个角落里的女人， 没记错的话，惟扬作为能力者，妻子就是个疗愈师？ 不过没听说首都星给她的能力做评估，估计也是个普通的混联邦经费补贴的底层精神力者。 她和她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她如果不是有疗愈师的身份搭上惟扬， 根本没资格和她坐在一个空间之下。 联邦的法律是该调整了，这群受了联邦无数经费的能力者和疗愈师，对联邦而言根本就没那么重要。 去更远的星系征战，多来更多的领土，照现在联邦的军力，足够了。 第538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33 538-33 过了漫长的时间，角落里的莉娅如同毫无生气的雕塑，被无视的花瓶， 在乔西亚夫人带着一群保镖浩浩荡荡的离开后，她双眼幽幽的望着她的背影，像一池深潭试图吞没一切。 经过了一番休息之后的女人，强打精神来面对一场即将到来的演讲， 按理来说应该轻车熟路才对，不知道为什么，临到现场，熟记于心的演讲稿在脑海里竟然空白了一瞬。 公开场合的失误绝对不会被允许，这一次演讲是大选前的一次预演， 她必然要为灿烂的未来开个好头，让在座的执政者，拜倒在他们一家的个人魅力之下。 非正式的场合里，她可以不那么严肃，但是一定要令人信服。 美丽优雅的惟夫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神深邃毫无笑意， 她的弟弟与她刻意保持了距离，双手交叉，和所有与会人一样，注视乔西亚的夫人站到了台上。 他们一家啊，真是不遗余力都带着虚伪的面具，又毫不在意脸皮，抓住一切机会表演能得众人喜欢的总统形象。 只不过是有恃无恐而已。 无数的与会人员目光礼貌的移向台上的女人，哪怕内心有再多的嘲讽，也掩藏在目光下，和各自心照不宣的对视中， 所有人都不愿意打破表面的面具，谁都有不堪握在别人的手中。 乔西亚夫人和善的一笑，便开始了今天的演讲。 “在座的女士们和先生们，真高兴我们能相聚在一起，为我们联邦更好的未来，做一点力所能及的论证。” 这句话一出下面就有人面色奇怪的似笑非笑，这位可真的能给自己镀金啊，这一次是把他们所有人都抬高位置了。 “我与乔西亚在首都星为了联邦辛勤工作多年，大家有目共睹。我们战胜了虫族赢的胜利，也有足够的实力威慑周边星系， 如今联邦正在朝着更文明、更高等的未来而去，相信大家和我一样期待着。” “我们联邦是已探知的文明里，最让人信的一个。我们开拓、建造，在各星球上拥有我们的繁华城市。 我们帮助落后的种族走向新的世界，给他们带去文明的火光。” “我一直都相信着，并且未来永远都刻在心底，我们人类是最伟大的生命。” 在无人注意的一角，莉娅静悄悄的立在不起眼的人堆里， 她无意于听这些长篇大论的歌颂，毫无意义的赞美和自夸，只是她需要欣赏，或者等待一个不意外的意外。 很轻易的就找到了惟夫人的位子，她的容貌毋庸置疑，再多的人类中都绝对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她眼底有微不可见的不耐烦，似乎对于演讲者的一车废话毫无兴趣。 而台上的女人越来越激动，眼光和面容发亮，肢体动作也夸张起来，语气急促。 虽然有人露出了些微的错愕，但想起这家子人的演技，谁都以为， 乔西亚夫人如今扮演的，不就是一个“爱联邦到痴狂”的政治家而已。 谁会当真呢。 第539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34 539-34 她的话越来越匪夷所思，早就做好准备听一席废话的各人脸上错愕，互相交换脸色，她疯了么？ 有谁知道乔西亚夫人怎么回事？ 惟夫人脸色十分平稳，即没有嘲笑也没有附和， 乔西亚说的唾沫横飞，脸上的表情凶狠的像是面前就是她的永生之敌， “我们人类作为最崇高的种族，怎么能被可笑的精神力桎梏，这是发展进程里，最不科学的一环。” “这些年来，联邦花费了巨额的经费，来支撑和保护能力者的成长和培养疗愈师。可是有没有人想过，基因的进化需要我们的干涉吗？” “我们限制了能力者的实力，把他们束缚在军部的危险里。同样作为精神力者，他们被我们强制要求未来必须成为疗愈师。” “我们有没有人问过他们，真的愿意吗？” 不得不说她的话很能让人信任，在座的也有少部分能力者和疗愈师组合，他们在年少时就被规定了未来的方向， 哪怕现在已经站在了联邦权力的尖端处，回想过去依然有遗憾。 作为能力者的精神力不稳是常事，有多少人在成长过程中控制不住狂躁再也找不回理智？ 成为联邦的a级人类，就要忍受无数次精神力成长，身体素质提高往往伴随着躁动和难以抑制的暴力倾向。 而疗愈师呢，有多少是因为基因相合而强行结合。 “我们是伟大的人类，我们有权力为自己做主。有可靠的数据表明，不用研究院的帮助和管理，能力者精神力崩溃的只会是少数。” “他们应该有选择成为什么人的权利，他们不应该作为联邦的炮灰，站在军部的第一线，为我们牺牲。” 听起来她真的是一位愿意揭露不好一面，而勇于提出问题的好政客， 不过资深的政坛人士很快就想通了什么，不以为然的勾起嘴角，继续听她的“发言”。 莉娅也是愣了一下，恍然一听似乎非常正确，找不出毛病， 但是她不觉得一家自私自利的玩意儿，真的愿意去关心另一个群体， 所以莉娅并没有共鸣，虽然她和惟扬，其实也是能力者与疗愈师突然结合的一对。 在首都星私下里默认的，她是靠着和惟扬生物学上的基因相合才勉强一起的典范。 也许是看到了下面众多怀疑的眼神，乔西亚夫人鬼使神差的提出了她进一步的解决办法， “我们可以为能力者和疗愈师提供专属的医疗中心，供他们互相帮助。 不用强制他们的成长，都可以去做想做的人。” 惟夫人的睫毛猛地一垂，脸上的讥笑藏在低头握杯的动作里。 她实在是忍不住，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其实也就是想把联邦的能力者和疗愈师，从由联邦政府掌握换成她来掌握而已。 谁都知道她的家中有人是卫生大臣，如果更改现有制度，这一家医疗中心大概率会落在她的手上。 联邦身体素质最强的a级人类，容易精神力崩溃的能力者，让他们自由成长？ 那么未来他们会为了求得精神力的安稳，被她牢牢抓在手中。 第540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35 540-35 她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下，台下没有人像往常那样立刻起身拍掌，甚至大家连笑脸也少。 一阵尴尬的寂静弥漫在会场的上空，乔西亚夫人猛地一个冷颤，强压着不可名状的不对劲，匆匆离开会场。 不该是这样的…… 她设想的情况不是这样的。 在路上的时候她百思不得其解，她的演讲有什么问题？ 努力回忆自己刚刚的良好表现，再一次确定她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半路上智囊团的成员就来了消息，她维持着状似平稳的心情进入单独的房间，在保镖们查看四下情况之后， 确认安全有足够的隐私了，才打开了与智囊团的通信。 同一时间乔西亚也挤了进来。 他的背影看起来还在回来的舰船上，敞开衣领，手边半开的酒瓶，右下角还能看到一双属于女人的小腿。 看起来他倒是比夫人要气愤多了， “你在干什么！完全打乱了我们的计划！这时候不拉拢人你怎么还去得罪人！ 丽尔，你一向聪明，怎么在这样的节点犯重大错误！” 女人本来有一丝怀疑自己的的心，见着丈夫的怒不可遏又给压了回去，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尖酸模式怼他， “说的好像你很聪明一样。乔西亚，你在去公务的路上还乱搞，是觉得自己不会被暴露出来吗？！怎么，我是打扰到你找乐子了？” 说完一阵气血上头，呼吸急促，疯狂的想着能攻击对方的事实。 谁知道乔西亚脸上一阵奇怪，目光和智囊团的成员们对视，好像在质问他们，他才离开多久，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丽尔如他所说一向聪明，在即将爆发的边缘，脑子突然一阵激灵， 她在干什么？！ 乔西亚“哼”一声，也不管智囊团还在和他们有通话，直接道， “丽尔，我可从来没管过你的那些烂事儿，你现在管到我的头上了？ 我们合作的关系，难道不是早就决定好了？还没成功呢，你现在想要更多？” 俩人人前模范夫妻，人后各自有各自的享乐，约定好了互不干涉，这还是第一次，他们丢失默契，在智囊团的面前抖落出来。 大家都是绑在同一艘舰船上，谁的舵没掌稳，大家都没好处。 乔西亚可不怕被他们知道。 丽尔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另一只手捂着额头，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袭来，阻挠她梳理自己的思维。 冷漠的假丈夫才不管她的事意，他们当初的结合就是因为她的手腕和魄力能帮助他， 她永远都是野心勃勃，比他还要醉心于权力，所做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目的。 她会示弱？ 又是有什么目的？ “遵守规则，丽尔，马上就要开始大选了，我不希望你再出任何纰漏，” 他大大方方的招手，身边的女人就扑过来与他粘在一起，俩人丝毫不顾及别人的眼光，与新闻上的模样差别巨大。 丽尔捏了捏眉心，一挥手很想说“滚”， 结果对方竟然先断了联系，只留着她在复盘， 她的演讲……没问题啊！ 第541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36 541-36 在莉娅为自己的小动作开心的时候，暗地里的惟夫人已经在和弟弟嘲笑丽尔的愚蠢了。 她即使在外经营许久，自认为对首都星的了解依旧十分清楚， 没想到能看到丽尔犯蠢的演讲，这是她不能理解的情况。 “她那么聪明的人物，眼看就要得到她梦寐以求的，怎么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在还没坐上位子的情况下，扬言要改革现有的早已分配好利益的体系，注定会得罪相当多的受益者。 无论是军方、还是首都星的老牌政治家族。 她们还没能当上总统，不能完全掌握联邦的政治走向。 一旁的男人笑的温柔，指出一点，“离成功越近，就越急不可耐。” 惟夫人还是不能理解，反驳弟弟的话，“不对……她不像是能做出这样事的人……就算想要改革，也需要在当上总统之后……” 那时候权力在握，才是给自己和自己的家族捞取利益的时候。 太早了…… 她提出来的更像是，丽尔为未来坐上总统一家位子后，才会做的事。 提出来的时间不对。 “她不可能不懂……我与她认识三十多年，她有多想进入政治中心，就会有多谨慎。” 男人不置可否，只说道，“姐姐，你已经离开首都星有一段日子了。” 言下之意，人都会变，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她难道就不会改变吗？ 他的姐夫是个低调的人，当初被姐姐选中结婚，扶持着他一路走到现在的位子， 两个普通人的基因硬是生出了一个能力者一个精神力者。 这样低的概率都会被碰到，有多少人私下里认为她一个曾经的首都星名媛，是个恋爱脑， 放着首都星的无数大亨不理，却和那小子结婚？ 而当时的丽尔同样美丽，乔西亚身后家族强力，他一定会走到绝对的高度。 丽尔看重的就是这个。 他们这个年龄的人，谁没有把俩人对比过，他也是很多年后才明白姐姐的想法。 “我就算走的再远，首都星发生了什么，不一定比你晚知道。”惟夫人看出来他不相信自己的质疑， 懒得再继续这个话题，“别大意蒙德，你的对手失误了，小心自己也跟着出事。” 男人点点头一副听进去话的样子，可是作为姐姐的她知道，他只是做做样子。 “我没有他们那么多把柄可以提，而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蒙德对自己的团队很有信心，同时也相信姐姐给他带来的势力。 惟夫人想多说几句，但是看他隐藏的不以为然，开始有微微的倦怠， 我的弟弟……真的能上去吗？ 她努力略掉刚刚在心中一闪而过的想法，虽然知道不可思议，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怀疑， “她也许被精神力者影响了，很不对劲。” 不是她关心丽尔，是如果有人能影响她，那么别的人呢？ 蒙德不说否定，提出一点，“会场的精神力检测器没有异常，不可能是在这里发生的。” 那就是丽尔的家里了？ 这样的话，就不是他们操心的了。 蒙德的手指划过桌面，慢慢地，“我们都知道被控制被影响的人是什么样，呆滞、程式化、还有割裂。 她很明显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并以此为荣。” 第542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37 542-37 意识到出了问题的时候，丽尔已经听过无数个智囊团的质疑了。 只是她一直坚持认为自己没错，像是刻在脑海里的规训，已经被执行的程序，不容更改。 走出了会场，到达稀薄人群的区域，新鲜的空气从鼻腔到大脑， 正是在极为恼怒的情绪下，她急促的脚步一点一点放慢，转头看向墙面清晰的反射出自己的样子， 那张脸上的表情她已经十几年没见过了。 这是她吗。 哪怕她自负到认为自己绝对没有犯错，也抱着犹豫的心对着手下吩咐， “把今天的行程复盘一下……还有刚刚的演讲，”她不甘心的沉着脸，“有录下来吗？资料集齐在一起，看看有哪里不对！” 她带着人回到了被隔绝的隐蔽办公室， 他们一家的团队成员还在努力为她写稿，维持社交关系， 她被智囊团指责的脸色很沉，又不得不因为利益的一致闭上了嘴。 私人医生正在扫描她的大脑，另一边的人把她的演讲放出来，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皱上了眉头。 这……说不上不对， 但这是他们在为另一个党派取得支持而做的专门稿子，内容经过了仔细打磨，会在低阶层区域得到正反馈， 不是在今天的场合能拿出来的…… “没有生理上的问题？”丽尔听从了私人医生的话，感觉到某一根血管在抽着跳， 她还没走到会议室，便见到智囊团的人们欲言又止的神情， 这才真的担心起来，她难道真的出问题了？ 还在粉饰太平的会场内，惟夫人和自己的弟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但没有斩断交流的意愿。 莉娅百无聊赖的站在窗前望着外面，众多建筑物挤压下，面前露出的一丝蓝天。 她看着丽尔走掉，惟夫人也有属于自己的话题， 而她是一个站在此处的幽灵，游荡着事不关己，也默默地在孤独和安静里注视别人的动态， 像是在看一场影片。 这个片子叫──名利场。 她觉得那是自己似乎永远都融不进，也习惯不了的禁地。 宁愿做一个围观者，冷眼看他们觥筹交错。 思考着要不要和惟夫人开口，打个招呼再离开，却见会场走来了几位身穿首都星警署制服的， 其中一位还勉强是个熟人──李·切尔斯特。 他们手里拿着熟悉的机器，走进来的时候和所有人格格不入， 莉娅身后有人停下脚步，和身边人咬耳朵， “警署的人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查看精神力检查器的工作实况？这个地方谁敢……” 莉娅心下咯噔，悄悄退后一步， 谁知远远站着的金发温柔警司利眼向她看过来，把莉娅的脚步生生止住了。 他有着温柔的外表，眼底却满含着碎冰。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菲奥娜那里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莉娅故作不在意，眼角却瞥见这位警司大踏步向她走过来，很快就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莉娅女士，我们有问题需要向您了解，还请您认真如实回答。” 第543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38 543-38 哪怕有惟夫人出面，也没能阻止金发警司带走莉娅的动作。 只是幸好不止她一个人，莫名被带入首都星警司总署大楼的，竟然有一连串。 能在这里的都不是普通人，大家脸色都很平静，不慌不忙， 莉娅和他们一起走入警司总署大楼，左看看右瞧瞧，对他们养着的植物特别感兴趣。 他们被分开隔离在各个小房间里，莉娅低着头玩手指，许久都没有人来理她。 好不容易有了点动静，便看见门口一个高大但火爆身材的银发女人，风风火火的跑进来。 “菲奥娜……你来的好快。” 她怕不是就住在警司总署里？ 也不知道她和李·切尔斯特怎么样了，她能到这儿，估计俩人还是有点关系吧。 “嗯，一听你有事儿就过来瞧瞧，没吓着吧？ 发现了精神力恶意使用的情况，怕出群体事故，才把你们带了过来，检查一下就行，也就走个过场。” 菲奥娜一进来就把冷清的屋子变得有几分温暖，她大剌剌的坐在她的身边， 对着她今天的礼服真诚的夸道，“莉娅真好看，有没有迷死好多人？” 莉娅不知道她为什么觉得自己有这个魅力，拒绝她的滤镜，“那好可惜，没有。” 她把话题扯回去菲奥娜说的消息，“什么叫恶意使用精神力？不是到处都有精神力检测器吗，难道有人乱用啊？” 说的外强中干，她不看菲奥娜红色的眼眸，因为她绝对可以看出点什么东西。 如她所想，菲奥娜可不是傻的，她没有明说，眼神盯着她，嘴角勾起， “好像有几个坏了……精神力乱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那是无形的武器，拥有的人怎么保证自己不用呢。” 莉娅在半暗的阴影里声音轻轻的，“只要使用都会留有痕迹……谁那么想不开大庭广众之下乱用。” “就是！”菲奥娜一脸正义，“等会儿就有警署的专业痕迹科来检查，不知道能不能揪出来。” 莉娅一下子不说话了，但也没有任何表情，非常冷静。 菲奥娜调皮的捏她的脸，“亲爱的，要不要我带你跑呀，瞧你这小身板肯定跟你没关系了，这检查不做也行。” 她不管莉娅幽怨的眼神，小声告诉她自己有特权，“放心，不会有人把我怎么样。” 这时候跑了就是不打自招了，莉娅才没有那么傻。 她扒拉下菲奥娜的手，闷闷的说道，“好了，你到底要说什么，真是来看我的啊？” 菲奥娜“嗯”了一声，很认真的样子，“来看你……需不需要我做点儿……”她比了一个打架的手势， 莉娅忍不住笑起来，“以为是我们以前呐？首都星那里是想干嘛就干嘛的地方。” “要是真过的不开心，干点儿啥也不怕。大不了就像过去那样──”菲奥娜手痒痒的没有酒杯可抓，就抓了一下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 “自由自在的也不错。” 莉娅眼里含着笑意看她，突然冷不丁问道，“菲奥娜，他们给你的身体做完全修缮了吗？” 第544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39 544-39 在警署内留的时间越久，莉娅从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的平静，在见到单独与她谈话的李·切尔斯特的时候，她已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看起来温和的警司也很烦，搞出这些事儿，并不是他的意愿。 但是该走的流程要走，他坐在菲奥娜离开前坐的位置，四平八稳，严肃正经， 和菲奥娜完全两个画风。 “您是一名精神力者，我会和科学院一起严格评估您的行为，请务必将您的行程轨迹和我们做比对。” 他做了不该他这个位子做的活，谁让报案的和被带来调查的，都不是一般人呢。 “我觉得我说的很清楚了……也许会有一些误差，毕竟谁会记得喝了几杯水，走了几步路呢。” 莉娅气定神闲，眼带一点茫然，“到底出了什么事了，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她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李·切尔斯特就是感觉她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告诉自己，在没有证据之前，是不能给别人下定义的， 可是他永远记得的画面是她和菲奥娜……从菲奥娜到惟扬都与她的精神力有过连接， 她绝对不是表现出的那种，大众的、普通的精神力量。 “与您接触过的一位夫人，做出了不合常理的举动，合理怀疑会场内有人违反了首都星规定，在室内公共场合滥用精神力。” 他盯着人时眸色淡淡，看起来有几分清澈， “您可以回忆一下，曾经接触了哪些夫人。” 莉娅微簇了眉头，不可思议的看向他，“警司，你知道有多少人吗？我从一开始进来会场到离开，打了招呼的，说过话、对视过的…… 谁会记得啊……滥用精神力吗？没见检测器警示啊。” 她说的也对，另外的几位也是同样的反应，谁会完全记得虚伪的社交场合上，自己朝着哪些人摆出了公式化笑容？ 警司大人也很烦闷，他本能的觉得，不会有人在检测器下还能使用精神力控制一个人， 但是对方严肃的报案，他也得认真的对待处理。 哪怕只是一场政治斗争，他不过是被利用的一环。 “我们查看了您的行程轨迹……”虽然说大部分和她说的一样，但是，“您和一位女士在阳台共处了很长时间。” 莉娅捋一下头发，“共处……我们各自坐着离得远远的，她还有那么多保镖，有什么问题吗。” 她好似回想了一下，“她看起来不太舒服，我都没敢上前打扰，免得影响她休息。” 警司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她说的话，“她怎么不舒服了，问一下也没有吗？” 莉娅一脸看傻子模样表示鄙夷，“我哪儿知道她怎么不舒服……身边一圈的保镖，我做什么厚脸皮的凑过去。” 年轻的首都星新贵妇人，还没有被权欲侵蚀身心，不懂得谄媚权贵，嘘寒问暖。 人和她离得不远了，她都不会以完美的社交手段拉拢人心。 确实是她。 菲奥娜的朋友，被银发女人认为“容易被欺负的好姑娘”， 似乎并不怎么适应首都星的生存节奏。 第545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40 545-40 到了科学院来人的时候，她看到惟扬冷着一张脸，压迫感十足的端坐在警署内，抱着胸低头等待。 似乎意识到了她的目光，他牢牢摄取她的视线，对着她笑了一下，安抚她的心。 没事，我会带着你回去。 莉娅也回以一个笑容，配合科学院的研究员抽血，由专门的精神力评估员来记录她的精神力能量， 验证她有多大的影响力，是否会有威胁。 因着被带来警署的不止她一个人，虽然说大家保持了良好的教养没有说什么，但是到底不太情愿。 作为精神力者被当面评估是一件很不爽的事，就像内心被迫摊开给别人看一样。 主要是，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数据还没出来，惟扬就站在她的身边，一副要马上带她走的姿态。 莉娅抓住他的衣服轻轻摇了摇头，问他，“出事了？” 她眼里没有好奇也没有担忧，有些凉凉的沉静，虽然问出口，但是实际上又不太在乎的感觉。 惟扬来的路上听说了些许情报，但是在这里不方便说。 他们身后的人不耐烦的和自己的好友吐槽，好似有人向她透露了些什么消息。 “又没死，还搞出这些事儿来，他们这是不在乎得罪人了？ 装了那么多年，现在变脸，该说他们一家子人功力深厚吗。” 对方显然不是首都星里的任何派系，怼人时话语里有怨气，但好歹知道场合，声音压的很低， “身边一圈的保镖，谁敢拿精神力控制她呀！怕不是昨天玩太高，到现在还没缓和。” 谁不知道谁呢。 一边她的好友附和道，“他们那边不知怎么的，很怕精神力者和能力者，从很早开始就想要打压我们了。” 只是现有的规则太成熟，曾经的提案被当作笑话无声的否决掉，没有掀起半分水花。 “打压？谁给他们的勇气？会装啊……那么多年没注意到。” 现有的精神力者与能力者的利益与军部高度绑定，说着是要打压他们，实际上是想要削弱军部。 他们立刻就觉得现在的调查是个低劣的笑话， “他们是觉得，拿自己陷害我们，自己就是舆论高处，就能朝我们动手了。” 两位在莉娅的身后的声音不算大但是让她听的清，当然惟扬也很清楚，他的样子看起来无动于衷， 但莉娅知道，他没有制止，说明他们讨论的，有一部分确实是真实。 首都星的权力争夺，有人盯上了军部，而惟扬作为军部的一个实权者，必然会受影响。 这些是是他没有告诉过她的。 他们互相隐瞒了一些事，莉娅抬起脸望着他想说什么，但是他一手把她拦在怀里， 用动作来告诉她，一切有他在。 她嘴唇动了动，触碰到他身上硬挺的制服和冰凉勋章扣子， 到底还是没说话。 李·切尔斯特被科学院的人示意数据收集完成后，表示他们可以离开警署， 莉娅低垂着眼被惟扬牵着大步离开，菲奥娜看着警司，好似也有话说。 第546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41 546-41 刚回家，就看到乔西亚匆匆回首都星的新闻。 紧接着他的夫人丽尔身体不适的消息放出，他在尽量减轻她那一通演讲造成的不利影响。 惟扬暂时没那么忙碌，于是稍微空闲一点的时间都用来黏着她了。 她的首都星生活简单到枯燥，要么就是在阳台种花浇水，要么就是去出门参加各种展会、聚会，不拘大小， 她不会参与进任何小团体，也不会积极地和什么人进行社交── 好似是来看个热闹，重在参与。 所以在很多人的眼里，这位不起眼的惟扬军团长的妻子，出现在首都星什么地方都非常正常。 特别是首都星正值权力交替的时候，新的总统候选人在各处拉拢人心，别的职位人员也在各处活动， 更别说还有那么多留在别的星系，希望找办法来首都星任职的人了。 她总不会没的消遣。 惟扬跟着去过一次两次，被太多人打扰了就不再愿意跟着， 莉娅只会在一旁 捂着嘴笑，一点不在意别人对她的无视，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巴结她。 这样的生活生动有趣，如果一切都如表面美好，确实是惟扬心里理想的生活。 警署那边的调查不了了之，莉娅没有收到后续的信息，仿佛那天发生的事都不存在， 乔西亚的妻子丽尔许久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而他自从回了首都星，关于他的新闻满天飞舞，声势浩大， 总有一种比任何总统候选人都要知名的感觉。 在走向总统位置的路上并不轻松，正式开始投票标示着这场权力争夺战正式打响， 他和众多候选人的公开辩论，出现在了每一个首都星能看到的位置。 关于联邦的未来、关于上台执政后需要作出的改革…… 每一句话都会被大众所看到，能不能得到足够的支持，就看能不能戳中大众的心。 莉娅先是在光脑上默默地看，偶尔会出现惟夫人的那位“弟弟”，看起来并不能抢过乔西亚的风头。 屋内灯光暗淡，她特意要求智能管家关闭室内光源， 光脑上乔西亚演讲的样子，有着政客普遍有的自信和似是而非的话语， 她冷然的眼睛看着他，看似是认真的信众，实际神游状态，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也许是时候去现场看看了…… 莉娅摸摸手指，查找他下一次辩论会的时间和地点， 开阔的广场，无法确定的开放时间，莉娅捧着脸把他身边保镖的模样一个个记下， 又去参与了一场无关紧要的酒会。 爱凑热闹的惟扬军团长夫人，没有任何政治关系的首都星新居民，出现在任何地方都很正常吧。 包括乔西亚的拉票现场。 莉娅穿着极为普通的衣服，站在人群中和身边的狂热信徒差别极大， 她环视四周，人山人海的各方支持者早已占领了阵地，还没到达的辩论双方是各自阵营心中的神， 到处都是宣传标语，人们的疯狂，和宗教也没什么两样。 也许只有莉娅清醒，她只是在等待。 第547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42 547-42 无序的混乱必然滋生事故。 一声巨大的声响震醒了因着辩论言论而激动的人群。 莉娅人矮看不见来自何处，只知道身边的人紧张起来，开始朝着一个方向逃窜。 广场上的的主角乔西亚和另一位波尔恩，被身边严肃强壮的保镖护在身后，他们警惕的抽出武器，注视着身边每一个人的异动。 辩论会暂时停止，无数的安全员互相联系着去解决问题，而被人群裹挟着的莉娅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踩踏事件？还是双方支持者忍不住打了起来？还是有人特意袭击？ 可惜都是陌生人，且大多数人都不知具体情况，只知道恐慌的朝着一个方向挤。 台上的两位也护送着要离开现场，机缘巧合下，她竟然被人群挤着离乔西亚越来越近， 虽然普通通道与贵宾通道隔着一段距离，但此时所有人都在恐慌，而她在人群中掩藏着，谁也认不出。 在某个拐弯处，她半抬起双眼看着他的身影，一抹轻巧的精神力漂浮在躁动的人群上方， 趁着混乱，悄悄地侵蚀过去。 然而莉娅想的太简单，跟在乔西亚身后一个不起眼的中年女人，像是书记员一样忽视的角色，突然眼神从恍惚到精神， 莉娅只觉得自己轻散的精神力还没到达目的地，就突然被狠狠的抽了一鞭子，几近散乱。 她呼吸瞬间紊乱，身体也随之一激灵，大脑疼的厉害，一滴汗水从额角落下来。 这是……比她更老练的疗愈师。 她守护着乔西亚的精神，让一个非能力者的普通人，拥有稳定且明智的精神。 ……他竟然也能配备极优秀的疗愈师。 莉娅毕竟年轻，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果换做任何一个怕是要当场倒地， 然而莉娅虽然头疼欲裂，被攻击的精神力有些许的狂躁，好歹还能保持一个正常人的状态。 她意识到对方在寻找被她攻击的人，乔西亚在吩咐身边的人来侦查的同时，自己也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不起眼的莉娅在人群中看起来和大部分人差别不大，她表面上保持着镇定， 实际上已经手脚发软，身体接近虚脱。 她太大意了……完全没有注意首都星别的疗愈师。 他们是被首都星正统教育出来，从联邦各处选拔，最后留在首都星内的，不是什么普通的疗愈师。 这一位攻击性极强，也极为敏感， 她一直以来极少有人能察觉的精神力，竟然被她捕捉到了。 下一步……她就要来抓住她了。 她随着人群走出了广场，在不远处能看到被警署压着的少数一群人，他们高喊着什么口号，手里也拿着鲜明的旗帜。 上面写着──反战。 到了广场外，没有拥挤的人群支撑，莉娅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支撑不住身体躺下去了…… 这样太明显，一定会被怀疑的。 她强撑着身体，努力做出正常人的样子，朝着人群多的地方走去，不知不觉间有人靠近了她 第548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43 548-43 她知道自己落入了安全的怀抱，他是她在首都星的底气，只是他来这一遭，怕是什么都瞒不住了。 软在怀中的女孩脸色苍白，眉心微蹙， 他与她的精神力很容易就能连接，此时他也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只不过他承受力强，还能面不改色。 带着她回家，惟扬守在她的面前，等她醒来。 期间惟尚来了消息，今天乔西亚的两方辩论因突发事件暂时取消，这是官方上的消息， 惟尚特意联系自己弟弟，当然不是来通知这种到处都是的消息。 “反战人士造成的爆炸并没有造成伤亡，但是有可靠消息称，乔西亚·斯佩遭受了一波不明精神力攻击……虽然击退了对方，但是也对他造成了一定影响，目前还在科学院里评估伤情。” 惟尚和家人的对手之一就是乔西亚，当然着重关注他的动向。 “我们会持续关注他的状态，如果有问题会及时通知你。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只能说幸好惟扬并不是一开始就在，不然他作为潜在的嫌疑人会有好一通麻烦。 一心守着莉娅的惟扬心不在焉，敷衍的回答，“好的，我知道了。”他停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莉娅去凑热闹了，我听说有爆炸怕她危险就自己去接她回来。” 关于莉娅的个人爱好，惟尚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随口问一句，“她去了？她的精神力……没做什么吧？” 惟扬眉一挑无语道，“她能做什么？她的精神力控制都是你教的，你比我更清楚她能做什么。” 其实惟尚也无法确认，但是不管是不是她做了什么，对外绝对是，“她只是个普通的精神力者，只能勉强胜任疗愈师的位置。” 惟尚心中也不是没有疑问，但弟弟看起来心情不太好，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不想再拿来惹他不开心。 追究太多……菲奥娜也会生气。 所以惟尚装作没看见自家弟弟掩饰的担忧眼神，暂时不再与他通话。 哥哥的话其实说的很明白了，惟扬握着她的手，她的精神力在自我修复，他只能感知着，除了守着等她，无法再做些多余的事。 “莉娅……”他们之间变了很多，看似俩人离得很近，但是她有一些心事，都不愿意告诉他了。 “无论要做什么，都不能伤害自己。我希望你过的好好的……活着还有很多美好，不必为了过去的事葬送自己的未来。” 他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她总是很固执，如果不愿意听，他也没有办法。 惟扬的手捏着她的手心，再触摸她的额头，拂过她的睫毛，能感受到她眼球的颤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缓慢的睁开双眼，注视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身边的他， 侧过脸面对他，“惟扬……？” 她的声音有些虚弱，像是久病过后留的一点生机， 耐心等待她的惟扬“嗯”了一声，摸摸她的额头，“好些了没，需要我带你去找博士看看吗。” 第549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44 549-44 她以为他会质问她，结果没有。 她的任性给自己造成了伤害，或许会给他带来麻烦，惟扬知道了，也没有责问她。 “会连累你吗。”她不愿意撒谎自己做过的事，只关心这一点，“他们不会追查到我这的……我有信心。” “不会……连累也不会把我怎么样。莉娅……你的设想是怎么样的？” 有时候堵不如疏，他无法阻止她做想做的事，那就只有先做到心里有数。 “什么设想？”莉娅还有一点不舒服，闷闷的不太想说话，“你是说我的计划？” 她半躺着注视他的眼睛，轻笑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计划……我又不能真的一下子就弄死他。” 惟扬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不算是问句的话，“米奇·赫拉维奇被发现死在一个酒馆里……没有违禁药物，没有精神控制，是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是个非常会钻营的士兵，来首都星致力于打通向上的通道，不惜用任何手段。” 他眼里的莉娅神色淡定，惟扬说着说着自己有的怀疑，真的是她吗？ “他还没有得偿所愿，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自我了断。但是目前只能这么结案。” 莉娅一脸无辜，说话轻轻的，“你说的是谁？我认识吗。” 她不会在自己面前装样，真不认识？ 他继续讲着，“米奇·赫拉维奇，曾经的军部后勤运输兵，在胜利后巴结上了乔西亚，得到了小范围的提拔。” 他亲眼见到她的眼皮一下子抬起来，好似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人， “他死了啊──这么快。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啊。” 惟扬平静的诉说着，怕她生气，“我是很早就知道……可是莉娅，我并不希望你参与进来──他跑不了的……你相信我。” 所以不要去试图做些什么，乔西亚的身边能人很多，她硬碰硬不会对她有什么好处。 他似乎不是第一次这么表态了。 倒是莉娅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态度，她坐起身与半蹲守着她的惟扬刚好平视，敞开了心扉的说， “你什么都不让我做……我在首都星有什么意思呢。惟扬，你真的觉得做一个政坛贵妇人很开心吗。” 她说着听起来很不识好歹，但是却是她的心里话， “无论多久──我都融入不了这里，也不会喜欢上这里。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你会帮我，可是我没想到你是让我一点也别插手。” “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惟扬，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到了首都星，就什么都不会了呢。” 她也许不是多么强大的存在，但是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 自己的事，无法让别人去大包大揽，自己心安理得享受，什么都不管。 哪怕是他。 “我又不是废物，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莉娅眼里有一点控诉，“你是觉得我会弄坏你们的计划，所以打算自己来？” 或者──想的不堪一些，他们只是利用过去的事，来扳倒一个政敌。 第550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45 550-45 谁也说服不了谁，惟扬向来拿她毫无办法。 总统的选举还在轰轰烈烈的继续，只是因着上一次的意外，防护要严厉很多，再也不能暴露在众人的面前了。 哪怕莉娅作为惟扬的妻子，也不能再靠近。 她每天关注着这场权力争夺，看着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新闻， 首都星各个显眼的地方，到处都能发现宣传的立体影像。 乔西亚微胖的影像厌烦，莉娅关注着票选情况，好似正在胶着状态。 惟夫人的那位弟弟，还真的是位有力的选手。 休养好的莉娅站在首都星最大的购物建筑顶端，脚下所有都如同蚂蚁，给人手握重权高高在上的错觉。 她明明恐高，却好似忘记了一切， 这里风大，吹的她头发胡乱飞舞，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高处伴随着无可比拟的危险，但如果克服恐惧，就有十足的美景。”惟夫人在她的身后提醒她， “孩子，别太贪恋美景了。” 惟夫人有意培养她，带着她在圈子里走动，让首都星认识她的人都能知道莉娅的重要性。 这本来很好，可是…… 莉娅并不是那么热衷。 “下一场辩论临近，惟尚也要站出来了。如果这一场能赢得大多数的支持，我们的赢面就更大了。” 她为走近的莉娅摆正昂贵的首饰，摸了摸她的脸颊， “未来属于你们年轻人，惟尚在政坛，惟扬在军部，互相扶持，我们家在联邦会成为举足轻重的存在。” 莉娅点点头，似乎是听进了她的话， 惟夫人一直都是个开明的人，对于小儿子选择的女孩照顾有加， 她凑近女孩的耳朵小声说道，“他们准备了一些资料……如果利用得当，一切就都稳妥了。” 莉娅眼神一跳，知道这就是惟扬认为的可以扳倒乔西亚的东西，他一直藏着连她也不清楚， 她好奇的问惟夫人，“……那是什么？有把握吗？” 惟夫人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不让对手探听，保密工作做的很足，除了他们没人知道。” 她显然也不太高兴，但是大局为重，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放心，不会有差错。” 她说完结束话题，拉着她走入大楼，“来……我约了几位挚友给你认识，以后和她们也要保持良好的关系。” 惟夫人摸了摸头发，“大家都看着呢，期待着最后的胜利……美酒已经准备开启，只等好消息了。” 她神采奕奕，美的光芒四射，“最后一场决定性的辩论我们都得到场，全联邦都能看到，怕吗，孩子。” 莉娅抬起头，和她一样端正姿态，“不怕……我也很期待。” 终于不用隔着光脑见到乔西亚，她当然迫不及待， “我们会胜利的……不会有对手，不能让他坐上那个位子。” 惟夫人笑容中满含着鼓励，“对……我们一家人会胜利的。” 她的家族会站上联邦权力顶峰，而她也将作为无冕之王，掌握联邦。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她简直等不及了。 第551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46 551-46 惟扬准备的“惊喜”如期而来，在决定性的辩论之前，关于乔西亚的调查已经落在了如今的各位内政大臣手上， 无论是知情或者不知情的，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在节骨眼上，想掩藏也不能了。 军部自查的后勤出问题的不在少数，贪墨现象触目惊心，从基层到军部上层，再到联邦总政务── 作为最有名的对虫族主战派，乔西亚一家人身上的不明财产，多的有些过分了。 要说首都星这些老油条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谁没有捞点儿呢，但是像乔西亚那样的──就不是捞一点了。 “军需采购的数目对不上，由联邦财务拨出的款项，真正落实的只有62。”政务大臣如今正在开会严肃的讨论， “其他的钱呢！花出去了，东西呢！”政务主席拍着桌子怒不可遏，“军需也敢贪……把我们的士兵置于何处！” 她花白的头发随着动作颤动，眼角的皱纹挡不住视线的凌厉。军部最高司令脸色黑沉，在光脑上翻开财务数据，他也是知道这里面不清白，有的时候不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但是…… 他看到了什么？偏远星驻军的饮食也出现了克扣，还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以为的适可而止，实际上确实贪得无厌。 乔西亚如果被确定罪名，他也逃不了。 政务主席非常清楚首都星这群人的道道，她盯着军部最高司令，“这是出现在军部的重大事故，你竟然不知道？” 他不可能不知道，最可能的现实就是，他也参与其中。 浑浊的双眼微闭，她没想到即将卸任的自己还能遇到这样捅破天的大事， “除了军部，还有建设部，关于p-u762矿星的采挖事故，附属港口的建设连续出现4次重大质量问题，工程师集体认证，在建设初期就存在拨款太少且金属硬度不达标等等……” “非地亚纳星系原住民的土地被占用……还有安萃旅游线的归属……” “他还不是总统，就已经要把联邦占为己有了吗！” 年纪大了，一通生气的后果就是整个人有些晕眩，政务主席稍微冷静一下，其余的政务大臣开始逐条去追究到具体的部门。 这一次想要逃避是不可能了，所有与乔西亚有关联的，都必须要重新调查，是否有渎职且吞没联邦财产的问题。 不是他们不想压下，而是因着最近总统选举，越来越多对于乔西亚的质疑在增加， 舆论已经到了能影响普通大众的地步，人们怀疑他的大额不明财产，进而开始质疑他过去主导的联邦决策， 比如──对虫族的战争。 究竟是真的虫族残暴，对人们造成严重的生存危机， 还是仅仅是一个借口，为乔西亚、甚至是联邦高层官员敛财的借口。 普通民众付出的税收，还有还有死去的士兵，究竟有没有意义。 这场战争，真的有必要吗。 对于联邦政府的怀疑才是最可怕的，民众们不知道乔西亚究竟是代表了大多数，还是只有他自己。 第552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47 552-47 思想是一粒种子，有了土壤就会飞快的生根发芽。 这一场针对乔西亚的舆论攻势气势汹汹，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他知道联邦在查他，可是明明已经打点好了呀。 首都星里有几个人手上是干净的呢，对方要把他置于死地，他非得拖更多人下水才行！ 贪墨这件事可以抚平，但是与虫族战争这件事……怎么能怪他呢！ “联邦内部矛盾不断，如果不是这一场战争早就要四分五裂了，怎么能把罪责归到我的头上！ 军部也好，内政部也好，当初都是表决同意的了的。 一场对外战争就能转移联邦内部的视线，对于大家都是双赢的局面，这都是为了联邦！” 至于他贪墨的财物──谁没有拿过？如果真要查，首都星怕是没几个人清白！ 这一查必定牵出一串人物，要是不肯保他，那么谁也落不着好。 乔西亚的人脉也是相当强硬的，惟家在暗处推动联邦的检查，突然就遇到了瓶颈，在乔西亚手下的审计官突然认罪，揽下了所有的贪墨，坚持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决定，与乔西亚无关。 他迅速的认罪，在逮捕之前，守卫一个不留神的功夫，他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毫无预兆，也无法查清。 案件陷入僵持，同时惟家也好，政务主席主持的内政大臣们也好，有的松一口气，有的心情更加沉重， 天大的祸事已经推出了犯罪者，对方死无对证强行让案件停止，仿佛内部有个声音在说，适可而止。 惟尚蹙眉脸色难看，身边的男人作为乔西亚的有力竞争者，反而心态平和。 他安慰着自家姐姐的孩子，“别丧气，不是早就预感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虽说确实早就预料，但是真的发生了，被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揽下罪责，惟尚还是不爽。 “首都星内政已经这样了吗……他们眼里还有没有联邦法律！” 他曾经在军部效力，鲜少有人在他面前做手脚，所以他虽然知道有贪墨事件，到底没发生在自己身上，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从政之路比在军部效力要面对的复杂人性太多，惟尚脾气越来越坏，反观惟扬冷静许多。 他淡淡地出声问道，“内政主席那边怎么想，会继续调查下去吗？她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老太太临到退休，敢不敢继续查下去，愿不愿意在最后揭开脓疮，为联邦挑破伤口治愈。 “她一生正直，为联邦奉献一切，这样的把戏瞒不过，反而会激怒她。” 中年男人在首都星政坛经营已久，对每一个人的性格了如指掌， “她是上一届总统的忠实拥趸，自从那位去世，她始终在寻找一位如前总统一样的人来继承， 那位死的太意外了……她确实是瞧不上乔西亚的，现在给她一个理由，她不会简单的被糊弄过去。” 内政主席还在位子上，她哪怕也不满意自己，但是相比于乔西亚，她只能选自己了。 联邦政局不稳，速战速决，安抚舆论，才是最重要的。 第553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48 553-48 一切如所料，即便被人揽下了罪责，乔西亚还是被暗地里管制了。 只是没有明确的直接证据，在最终的选举日期到来之时，他还是可以去争夺总统选举。 李·切尔斯特作为从不站队的成员，被赋予了审讯乔西亚一家的任务。 这可难坏他了。 “他知道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身边有专门的的疗愈师，有律师团队，他只要什么都不说，我们拿他根本没有办法。” 还没定罪的官员，还拥有着基本的权利，不允许精神力者的强行窥探， 可是即便可以，估计也是只能做无用功的。 本不属于警司的工作被强行任命到头上，作为始终不参与政治斗争的李·切尔斯特来说，真的是怎么做都不对。 万一没有证据无罪释放了，乔西亚选举上了总统，他免不了要被清算。 而如果能找到证据……那还轮得到他来么！ 政敌都抓不住的尾巴，他凭什么就能抓住了！？ 可是政务主席的任命他也不能撂挑子不干，反正他是一定得罪乔西亚了，他干脆就跑到惟家来商议。 和惟尚互相看不顺眼，但大事当前，他忍住了怼人的话。 一家子在想着法子，惟夫人优雅的点点桌面，“真的没有法子让他自己认罪么？这是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办法了。继续熬着也不是办法。” 李·切尔斯特深知难处，木着脸，“他疯了才会认罪，只要熬到了日期，正式开始大选举了，无论他是不是有罪，一切都会过去。” 除非，“或者有人能做精神力干预……不过他事后如果申请科学院验证，被精神力干扰的证词，在法律上是不能作数的。” 所以这就是个死胡同，没有人精神力干扰能不留痕迹，科学院总会查出来。 惟尚思考一会儿后，眼皮一撩，“不留痕迹的精神力……应该是有的。” 身边弟弟的眼神如同利剑射来，警告他注意自己的言行。 惟尚反瞪回去，这时候哪里还能顾及兄弟感情，对着弟弟说道， “你生气也没用，我相信她很乐意来做这件事的。” “你高估了她的能力，谁说能完全不留痕迹？你有数据支撑这个论点吗？” 惟扬言语里都是气愤，“这太冒险，警司内人才济济，总有办法让他开口的。”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也知道希望渺茫。 惟夫人被两兄弟打哑谜搞得一脸莫名，她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她是谁？” 不过很快就想起来了，“莉娅？” 毕竟他们都认识的精神力者也只有她一个，只是她不是个普通到不行的精神力者吗？ 惟夫人与她也接触过好多次了，从没发现她有特殊的地方。 “她的精神力怎么了？惟扬你别说话，这时候就别护着她了。”惟夫人利益为先，直接问惟尚， “你说她有可能用精神力控制住人，不会留痕迹那种？” “理论上是的，”惟尚找出一张他下属的博士作出的报告，“她的精神力很特殊，可以做到非常的细小，如果她愿意，一定能做到无声无息的。” “我猜……或许她已经实践过了。” 惟尚想起首都星莫名的对于虫族战争的舆论，“她虽然由我教出，但是现在她能做到什么样，我完全无法预测。” 第554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49 554-49 李·切尔斯特在警署手眼通天，把莉娅带进来，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在联邦关于精神力的法律里，规范化使用才是正途，一旦被确认在公共场合释放精神力，是会剥夺疗愈师的所有福利。 可是莉娅是不会理会得…… 她不像上次因为乔西亚夫人作出的事，作为嫌疑人被扣押在警署， 这一次她是被李·切尔斯特亲自带着进入， 甚至把乔西亚关在四面透明的墙壁里，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警署的破案人员记录着，分析着。 五天…… 莉娅隔着透明的墙壁观察着困兽一样的乔西亚，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表情来面对。 这只是暂时的……在各方的保护之下，他最终会被无罪释放。 莉娅发现自己并没有很高兴双方位置的变化，李·切尔斯特身边跟着亲信，还有联邦最高检察官，哪怕对她心有怀疑，也询问她， “需要做什么准备？” 什么准备？好留下证据被人反攻吗？ 莉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可以。 最高检察官眉眼一动就悄悄吩咐手下去继续跟进调查，他显然不相信一个精神力者愿意放弃在首都星的未来， 去摸清一个半步颠疯的人，吐出他认为的“微不足道”的罪证。 房屋内的乔西亚依然信者甚众，被管制了还能有朋友左拥右抱， 莉娅仅仅与他隔着一道透明墙，在看不见的身边，空气开始躁动，乔西亚侧了脸， 身后像是依偎着一只巨兽，隔着一段距离，伺机要拿他吞下肚去。 这种来自未知的恐惧比现实可怕，乔西亚不怕被带上法庭，他有一万个理由合法化自己的行为， 但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无法了解透彻能力者与精神力者的连接，对于精神力的不解，始终存在。 哪怕他身边有一名资深的疗愈师，他也绝对信任她…… 还没有打照面，他就似乎察觉到了某种散发在空气中的压力，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中年女子， 那位曾经用精神力把莉娅抽的病了好多天的人，如今也很懵。 似有若无，谁的精神力像不可掌握的鸟儿，肆意在他们的上空飞翔。 被窥视的感觉非常不好，乔西亚努力维持住自己的政客形象，心中恐慌， 他视角下的房间只有他和他的疗愈师，对方毫无反应，就说明没有威胁？ 警署和最高检察官打算把他们晾着吗？还要多久？ 等着莉娅做什么的李·切尔斯特非常耐心，莉娅的慢条斯理他虽然看不惯，但是他也知道精神力的侵蚀不是一天两天的。 然而莉娅突然严肃的对着他说，“让我过去……直面他，才能找到办法。” “莉娅先别急……就这样不行吗，无论事态如何发展，你如果直面对方，对你以后绝对不会有好处。” 惟扬总是优先考虑她的安危，“他身边还跟着一位疗愈师……莉娅，这对于同样的精神力者，太危险了。” 万一她丢失意识，那简直得不偿失。 “隔着屏障我不能完全控制住他……警司，你不想速战速决吗？拖太久了可没你的好。” 第555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日记50 555-50 她想要听到他的视线角度里，那些死去的士兵是什么。 走了那么远，终于坐在同一个座椅上，眼前的乔西亚丝毫不慌，甚至对于她的存在，还有些轻视。 警司没人了吗，让一个涉世不深的疗愈师来与他对决。 乔西亚还维持了一个良好的完美政客的姿态，即使坐在对面的莉娅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他也能做出几分争程来。 他以为的谈话会格外密集，针锋相对， 谁知这位坐在他们眼前的女孩眼珠乌黑，看起来有些呆，目光只盯着自己。 狭小的空间被外面的人看到清清楚楚，莉娅和乔西亚之间有了一段安静的角力，在外人看来安静的过分， 而莉娅眼里，一切都变得异常吵闹。 她眼里的世界和众人不一样，她看到了拥挤的孢子在飞奔，利用小空间纷纷钻进各方人员的身体， 她看到那位年长的疗愈师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神晃动的看过她，又环视四方，始终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威胁。早知道这样……她当初为什么就要凝聚着力量去攻击他的脑子呢。 只要没有敌意的孢子……就察觉不出来了。 她不知道的是，首都星上的人对于精神力者的了解是和她不一样的，散乱的精神力被视作弱者， 首都星的统一教育都让人要专注，甚至把精神力具像化，越现实越强大越好。 双方互相看着对方，等着对方按程序开口。 还是莉娅最先忍不住，问了一个难回答的。 “你的人生，没有觉得对不起别人吗。” 没想到被问到这么幼稚的问题，乔西亚心下一愣，很快露出笑容来， “没有，我问心无愧。” 莉娅一看就毫无审讯的经验，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从他嘴里翘出消息来， “你的钱财……都是合法挣来的？” “当然！”乔西亚眼角的轻蔑很明显，“小姑娘，你还太年轻，好好工作才会得到回报，得提高你的技术水平啊。” 一个精神力者来做审讯的活，问出的都是毫无水平的话题，甚至连精神力都不会使用，这是来走个过场？ 惟家这位新的成员，到底是怎么攀上惟扬的。 莉娅也不和他交流，继续开口问， “与虫族战争胜利的那天，你调用了军部后勤的舰船为你运输家用，是吗。” 这样的小事他怎么记的住，乔西亚不假思索的反驳，“这怎么可能，我没有权利调动军部的部门，我是通过合法途径回的首都星。” 莉娅问也不是真的多要听他说什么， “你贪墨的军部后勤物资，造成了战争期间士兵的死亡。”她也不听他说什么了，自顾自的说话， “你主导的这一场虫族战争……真的有必要吗？上一届总统，究竟是怎么死的。” 乔西亚冷冷的看着她，不再应答，而是十分公式化的答复，“一切的怀疑没有证据，那都是污蔑。” 他和她，亦或者是正在听着的警署和总检察官说，“我一生为了联邦奉献一切，想要抹杀我的奉献，为我扣上无端的罪责，你们太小看联邦的法律了。” 第556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51 556-51 明面上并没有发挥出什么作用的她，竟然还是遭受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哪怕没有经过严格的战斗训练，作为一名精神力者有的基本感知，立刻就让她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前方后方，侧方都有不知意图的人在靠近，她开始后悔没有听惟扬的话先回家，而是独自去观看正在抗议的人群。 “彻查腐败！打倒贪婪！让战争贩子付出代价！” 首都星的平民围聚在一起高呼，有人在演讲，有人义愤填膺，有人在哭泣，有人面无表情，事不关己。 她是个无意闯入的过客，被围剿的暗无声息，没有人在意。 莉娅眼看着面容普通的几人从四周挤开人群包抄过来，她后退几步不小心撞到了身后人，获得了对方一个好奇的眼神，便又继续加入狂热的浪潮声中，不和一个小个子计较， 身材娇小的她只留下一个抱歉的眼神便钻入人群中，来掩盖自己的行踪。 虽然在形色各异的队伍中，有意躲藏的她属实不显眼，但是她总是甩不开身后的人。 他们像是收网的的打鱼人，几分谨慎与轻视的不远不近的包围了她， 让莉娅无从逃脱，她摸了摸光脑，竟然也毫无反应了。 应该尖叫呼救吗？ 可是他们并没有对她动手。 只不过是把她禁锢在一个范围里，有意无意的堵住她的道路，把她赶往一个既定之地。 莉娅知道不能如他们所愿，不然她也许就会在首都星消失了。 来到首都星还事过的太放松了，不似以前自己独居的时候，身上还会配备武器。 哪怕告诉自己不能全然依靠惟扬，她还是在首都星所谓的贵妇人生活里，放松了本该有的警惕之心。 没有时间给她苦笑，她钻出了人群，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他们散开的过宽，她很难快速精准的控制住人…… 训练有素， 知道怎么抓捕她这样的精神力者。 她固执的站住不动，不愿意被赶往他们设定好的陷阱， 双方静默的对峙着，孢子在半空中飞舞，寻找一个适合的机会。 此时一个身影快速的靠近，莉娅紧绷的心好不容易分出一丝来，正要恶狠狠的攻击时，她终于分辨出了对方。 而微凉又软软的熟悉怀抱也给予了她奇异的安全感。 “你……”莉娅的声音有些嘶哑，抓住对方的衣服有点想哭， 一只手把她拦腰抱起，一只手压住她的头，菲奥娜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抓稳了，带你飞～” 专业的打架还是要她来做，莉娅一个娇小的精神力者，面对围剿还能做什么呢？ 不用和莉娅精神力链接她也分清楚了对方的位置， 她眉眼一冷，红眸危险的扫过最近的几个身影，选定一个方向的高层建筑就一跃而去。 半机械的身体素质惊人，眼前的画面在极速的后退，莉娅不敢往下看，抓住菲奥娜衣服的手又紧了几分。 她不能打扰她，正带着她逃命呢，她不能矫情。 第557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52 557-52 惟扬来的时候并不算晚，但是到底有人低估了菲奥娜，她确实是敢在首都星下死手，所以很快就收尾了。 地上的零落尸体尚有余温，菲奥娜明知道巷口来人，不疾不徐的拎起一个活口甩到他面前，脚下踩着的也用力了些。 军装肃然的男人气势骇人，他第一眼先确定莉娅的安全，带着一抹抱歉，招手让身后属下来收拾残局。 菲奥娜嗤笑出声，很不屑的样子，“带的自己人来，那这事儿看来是不准备追究了？惟扬你在首都星混的也不行啊！” 她踢了一脚踩着的人，让对方发出小声痛哼后脸更冷了，“人都杀到你身边了，什么也不做？” 对于这个一直对自己有意见的女人，惟扬早已习惯她的阴阳怪气，只是简单的解释了几句， “把他们暴露出来，反而会让事情变得难以掌控。警署那边的状况出了问题，关于莉娅的身体报告泄露了。” 他长腿迈开踩着地上肮脏的垃圾，将手伸向被菲奥娜护的死死的角落，女孩正抬眼看过来，忽视了他递过来的手。 俩人此时忽然有了几分陌生，莉娅声音很小，落在惟扬的耳朵里有些清冷，“泄露什么了？” 菲奥娜也是一头雾水，怎么听起来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惟扬的心中复杂难言，他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她好像，并不十分想要他的帮助。 “你的精神力构筑图被破解，联邦根据其报告上的危险性，安全部决定对你采取行动……”如今就是一个早期试探， 如果没有菲奥娜在，她也许就会完全消失在首都星，再也不见踪影。 “安全部完全独立，可以无视法律，无需理由。莉娅……到我身边来。”你做了什么让他们盯上了你？ 一个精神力者能做什么呢？ 作为看起来柔弱却是无形中最不受控的精神力者，一旦出现了不可估量的影响，安全部采取一定的强制措施，是无可避免的。 惟扬现在在军部有一定的权力，他们想要动她，至少明面上，得先掂量一下。 莉娅的身体入怀时，惟扬心中叹一口气，微闭了眼紧了紧双臂， 她不知道自己得到安全部盯上她消息的恐慌，正是斗争紧张的时候，谁知道他们会突然冒出来呢。 那是联邦阴暗的刀，是在表面明亮背后流动的罪恶。 他没有开口问她做了什么，只她的沉默就代表了太多。 菲奥娜不懂俩人之间的哑语，她把手擦干净后扫了一眼被清理的几乎无战斗痕迹的巷子，只关心一个， “尽说些废话。你准备怎么做？警署那个家伙有问题的话要不要我去……” 她丝毫没觉得自己的想法在首都星有什么不对，或者说对一个貌似对自己有好感的人动手有什么问题。 “先离开这。”有些话不能多说，惟扬小心的搂着莉娅走出巷子，外面繁忙的人群和巍峨的建筑，仿佛这样被人遗忘的角落不曾存在。 莉娅从他的肩膀往后看，小巷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菲奥娜做了一个“你还好么”的嘴形，见她点点头才放心的不再说话。 到了属于他自己的飞行器里才算是安全，惟扬摸了摸莉娅的头发，艰难的开了口， “形势多变，如今首都星有太多不确定因素，胜负难说……” 菲奥娜不明所以，“你们干什么关她什么事，我护着她就行。” 没有理她，惟扬继续注视着莉娅的眼睛，“矛盾积聚到了一定程度，很快不可避免会有一场动乱。没有人会愿意对此负责，那张报告就会被推出来。” 对很多普通人来说，不可控的精神力本来就带有几分未知的恐惧， 被安全部盖章了的危险性，她会被带上煽动、制造矛盾，危害联邦的罪名。 不论她做了什么。 如今去拦截或者毁掉报告都不是最优选，无论做什么，安全部还在，她就会被盯上。 除非…… 惟扬眸底暗沉，“我不能让你在危险之中。所以……莉娅，” 他话没说完，女孩已经迷糊明白了，“是我……你要我避开？” 他微不可见的摇头，“本来就人心浮动不可避免。过会儿安全部会有人来简单调查，我会告诉他们你已经受了伤……需要去疗养。” 这是要让她避开首都星即将到来的动乱了。 “去哪里？被安全部盯上了我能离开？”惟扬想要把她和首都星的动乱完全摘除干系，可是离开就能没事了？ 莉娅反常的不愿意走，惟扬这下更确定了什么，言语模糊的说道， “也许亲眼见证……会更爽快，但是我希望你安全。”他不愿意她身上有任何污点，“他们很快就会忙起来了。” 他什么都知道，但是第一时间是想要保住她，不让她被怀疑被伤害。 她以为自己撇开他，他不会知道，但是很明显……他从来不是蠢人。 莉娅有些内疚，她不管他的处境去搞事，不顾后果，还需要他来为她描补，“好吧……我去疗养。” 她不懂首都星内政的事，也许远离了就不会带来麻烦。 菲奥娜一脸懵逼不知道这对儿在说什么，皱眉打断，“什么什么？莉娅你不是好好的么，疗养？惟扬你要干啥？” “我没事……这只是个借口……”莉娅话未说完，惟扬严肃的正面对上菲奥娜的不爽，说出了一句令人震惊的话， “首都星即将发生内乱，她如果不离开，她的精神力会被拿来大做文章。” 菲奥娜一针见血，“还不是你太弱，护不住她。” 果然还得靠她吧？ 等等，内乱？ “你说的没错……所以这也是个机会。”是什么机会不必多说，惟家已经在其中，他必须也出一分力。 最好趁乱解决了莉娅的精神力报告，断了往后对她可能的指控。 一场权力的洗牌迫在眉睫，它为什么引起的，重要吗…… 明明所有人都在期待。 和莉娅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在本就接近燃点的地方，吹了一口气而已。 第558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53 558-53 莉娅从没想过自己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首都星。 安全部任务失败，且人员尽数丢失，没有人会天真的以为没事。 所以，他们直接派来了调查人员，找到了惟扬家中。 “我的妻子？她在回家的路上受到不明袭击受伤，警署无法抓到凶手，为了她的安全，我已经送她去了比邻星疗养。” 惟扬看起来十分不耐烦，“安全部不去把重心放在越来越严重的暴乱上，关心她一个脆弱的疗愈师做什么──她甚至都无法供职于军部。” 精神力不够稳定便无法通过军部的疗愈师考试，莉娅从没有去参与过， 在明面上，她确实只有惟扬妻子、和一个能力不足的勉强的疗愈师身份。 安全部不相信他竟然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惟扬作为在军部有着一定权力的人物，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莉娅， 只是他的态度……看来是不配合了。 如果是以往，安全部可以直接带走人，只是现在首都星的权力争夺中，惟家势头很猛，直接对上并不是明智的。 而且她已经被送走，那么…… 报告上说她的危险性似乎也不会对首都星有影响了。 “……您应该清楚她的情况，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联邦，她的精神力……”话没说完就被惟扬打断，他完全不怕得罪人， “她的精神力不稳定，连军部的疗愈师考试都过不了，一场袭击就能让她心神不宁受伤。 现在能影响联邦的，显然不是她那样脆弱的精神力者。也许首都星确实需要一场变革，让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惟扬的话不容置疑，听起来有些质疑和威胁，在安全部的人看来未免有些狂， 他们惟家还没走到那个位置呢！ 不过……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她已经离开首都星，当下首都星还有别的地方需要他们安全部，完全可以先搁置一下。 于是在惟扬这里粗浅了解了他家这位“敏感内向又不合群”的妻子，与安全部门所查到的她到达首都星后的一举一动， 暂时认为莉娅女士的精神力也许存有疑虑，但不至于如临大敌。 他们不愿意承认是暂时不愿得罪惟家。 “那么……您夫人疗养的地方在？”最后再确认一次。 惟扬漫不经心的回答，“为了她的安全，我不能告知。星港有她的出境记录，她不在首都星是毋庸置疑的。” 他把人打发后，站在属于他和她的家中，一时间有些难过。 轻微的脚步声靠近，他视线落在莉娅曾精心照顾的一盆盆花儿上，不想和身后人多说话。 他和菲奥娜从一开始就互相看不惯，他记得菲奥娜并不算是自愿到来的首都星，明明给了她一个可以随莉娅离开的机会，谁知道她留了下来。 竟然不粘着莉娅了？ “你跟着莉娅去比邻星，比留在这里好。”至少给莉娅多一层保护。 菲奥娜在他面前可没什么好脸，完全不给面子，“我要干什么关你什么事，你们没资格管我。莉娅去的是你的军队属地，这也能出事的话，你没脸穿这身制服。” 莉娅有自己要做的事，她也有。 为了不让那家伙担心，自己好多事都瞒着她呢，现成的乐子在，她当然要去掺和掺和。 “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我们未必有空顾及到你，这可不是在偏远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惟扬眉毛皱起，想起自己哥哥， 他和菲奥娜之间究竟是什么状态，谁也不清楚，以哥哥的骄傲，即便俩人相处有问题，估计也是不肯与他说的。 还有的磨。 “既然不用我们管，那你现在在我这里有事？”他想了想科学院那边，关于莉娅的身体报告是不是他们泄露的还不好说，那一众人最是胆小，现在缩着不做声，应该是不敢管菲奥娜的行动了。 这样看来她竟然是最得闲的一个。 “当然有，”菲奥娜理直气壮，“给我一个身份，我要去搞事。” 在惟扬准备拒绝前，她说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这也是帮莉娅。你让她离开了首都星，可不代表她不知道首都星会发生什么。” 有些事俩人心知肚明。 惟扬有些愧疚，喃喃道，“她……是不是怪我了。” 可是他也没有阻止她。 他和菲奥娜对莉娅的精神力太熟悉了，她想做什么，猜一猜就知道了。 在首都星四处莫名生长的蘑菇，天空上浅淡的精神力，刚好把握住能不被屏蔽不被察觉，若有似无的影响力。 也许别人会忽视，但是肯定不包括他们。 菲奥娜也不是非要和他作对，淡然道，“反正最后如了她的愿就行，她又不是小心眼的人，除了这个执念，其他事她向来看得很开。” 她本也没太指望让别人帮她。 说难听点，就是懒吧。 惟扬轻点光脑，在一行行的信息资料库里筛选，最后挑取出一个来，把一张身份卡投放在俩人的面前。 那是一个毫无辨识度，最最普通的面孔，连名字都有众多重合， 惟扬直接把人脸融合了菲奥娜的面目特征，成了一个俩人的结合体。 菲奥娜眉毛一跳，来不及嫌弃太难看，惟扬就下了结论，“你的脸认识的人太多，自己稍微修饰一下，然后去找惟尚核定身份——这样才算是万无一失。” 算是给哥哥一个让俩人更多接触的机会，他不怕被菲奥娜知道，毕竟那位李，看起来可比哥哥讨喜多了。 菲奥娜似笑非笑，嘴边的话收了回去，一句废话不说，接收了信息卡转身就走，连句谢谢都欠奉。 最后只留了一片安静，惟扬眼神放空，第一次觉得独自一人有点难以忍受。 他走到窗台边，莉娅的花盆整整齐齐摆放着，或开放或枯萎，可惜主人都看不到了。 放目而忘，首都星外密集的建筑繁华依旧，熙熙攘攘， 远处的星港上已经暂停了工作，预示着一场令人不安的风暴即将来袭。 首都星即将迎来变革，未来不可测。 只庆幸，莉娅是安全的。 第559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54 559-54 莉娅真的会乖乖去惟扬安排的比邻星吗？ 答案是不会。 她站在星港的广场上，眼看着属于惟扬的军团军官们，毕恭毕敬的带着一个虚幻的影子，踏上星舰。 随着信号灯的闪烁，他们顺利的离去，作为星港关闭前的最后一艘舰船，缓缓的消失在了宇宙中。 几名星港港口检查员在焦虑的对话中与她擦肩而过，仿佛看不见她的存在，抱怨着，“要变天了！上面这群老东西要干什么！我可不想丢了这份工作！” “怕什么！以前也不是没闹过，还不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立刻就有人反驳，“联邦过段时间都要乱一乱，不管谁上台来都是不会变的。” 最先抱怨的人不屑地斜了身边一点危机感都没有的同事，意识到他们这些人确实没什么脑子，也对现今的局势确实是一窍不通。 真的是太平日子过久了。 “你们懂什么！这次不一样……要出大事！我上面有人，真不骗你！” 相比于他的焦虑，更多混吃等死的人毫不在意，还在计划着既然星港暂闭，他们就可以出去放心的玩乐了。 莉娅拢了拢衣服，穿过讨论的人群，明明在所有人的视线内，却被奇异的忽视了。 她就像一个飘零的灵魂，无人注意。是一颗种子，还是一粒尘埃？ 这样让她自在啊。 她没入环境中，消失彻底。 而首都星躁动的气氛一触即发，每个人都似有所觉，又无从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有零星消息似真似假。 街道上警署的机器人越加密集，新闻里播报的遮遮掩掩，新一任的选举会议杳无音讯， 在政务大楼里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时间变得漫长且紧张，在突然的某一个时间，一声巨响炸开了这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大批的人出门，列成了不见头尾的长龙，愤怒的呼喊着。 这一瞬间，有人后知后觉，首都星的天，要变了。 被联邦奋力掩藏在平静日子下的社会矛盾，终于爆炸开来。 “我在rod—13098星的产业，当初联邦征用后就再也没有还给我！” “家人尽数不明不白死在与虫族的战争里，至今抚恤金没有到账！那本就是不应该开始的战争！” “虫族做了什么？它们真的占领了我们的土地吗？为什么我们的士兵伤亡那么多？” “我们的税收都拿来填满政客的账户！联邦哪一处产业不是他们的名下？！可是他们却不肯去重修被战争毁坏的星球！” “我的矿星被毁了……我不被允许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军队的舰船运走了属于我的星矿──根本没人管！” …… 似乎每一个人都有不公，都有愤懑， 只是在日复一日的无望中无奈接受现实，而今又莫名的忆起、不甘。 日子越来越难过，当只有一个人时也许能忍，但是越来越多人在倾诉，那就谁也不愿意忍了。 没有人在乎政务大楼里，谁是谁的派别， 在首都星或者别的星系里的普通人只知道，他们占领着权力为自己牟利，根本不关心他们的死活。 战争后的满目疮痍看不见，被侵占的财物要不回， 手里但凡有权力的人都在尽全力敛财，混乱的星系越来越多，人们得花费不菲的收入购置武器，才能保护自己的安全。 政务大楼里衣冠楚楚的政客们啊，都在干什么？ 而今争夺着联邦头把交椅的几位，掌权后又能做什么呢。 无非是像过去一样，保持现状而已。 这一天从静默到沸腾，首都星开始了一场不可思议的动乱。 警署的人员悉数出警，但围绕在数不清的人群外，并没有太明显阻止的意图。 军部按兵不动，似乎在蛰伏着等待什么。 政务大楼内，会议上的联邦各方政务官对峙着，空气凝滞，气氛诡异。 惟家两兄弟和惟父互相交换眼神，至少在合法的层面，该做的已经都做了。 联邦首席掌权者，必然要属于他们惟家一系。政务大楼外的情况被及时通知，惟扬微皱了眉头，眼里一抹倦怠与无力， 吐出一口气，等待着这一场权力斗争的结果。 可是事不随人愿。 政务大楼内，因为不满权力的分配，开始了冗长的、你来我往的谈判。 惟扬身居高位，在军部任职多年，心底里还是讨厌政客们的这一套。 他不可控制的开了会儿小差，放松精神的那一瞬间，身体的本能在空气里捕捉着浅浅的很难察觉的熟悉味道，只是太快了，他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当惟尚的声音在会议大厅响起，他抛却了那瞬间的感知，聚精会神的参与进这一场权力的无声厮杀。 而此时的政务大楼对面，一个娇小的身影在更高处与建筑融为了一体， 她俯视着首都星的权力中心，遥望不远处越发逼近的混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争吧，抢吧。 在大家都生死存亡时候，你们还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大局你死我活吗。 太久没有变革的社会就像行将就木的老人，每一步的行走都伴随着颤动与无力， 趴在身上的寄生虫们，快要结束其主人的生命了。 来吧，让热血与愤怒来一场洗礼， 为这个腐朽的现世，重新铸就新的躯壳。 她摊开手掌轻轻挥动，首都星所有肉眼不可见的生命在呼应， 科学院内，正在对着封闭室观察新生物金属的博士，也看到了它在有规律的蠕动。 这代表了什么？ 它的活动是新的发现，毫无预兆，是自然特性，还是被不可知因素的影响？ 那一天似乎所有人都觉察到了不寻常，但是又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们在首都星平稳太久了。 直到被突然切断了与其他星系的信号，已经封闭的星港缓缓驶入无数战舰， 周围开始了此起彼伏的声讨，政务大楼里的争吵告一段落， 才有人收到了消息。 首都星被封锁了。 他们成为了孤岛，而封锁他们的人── 正是军部首席军长。 第560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55 560-55 星历3217年，首都星迎来了联邦最大的变故。 在完全封闭的情况下，政务大楼内的选举还未得出结果便被民众突入。 在动乱之中，警署立场不明，军长只封锁不表态， 此时正是权力交替时，竟然没有人能站出来主持大局，有效的调控首都星各部门。 以惟家为背景的新兴一派在躁动的气氛下，首先承担起了安抚群众、疏散人群的对策， 而以首都星老派势力的保守分子，包括了乔西亚以及身后根深蒂固的家族，则迫不及待宣布了自己选举的胜利， 在首都星通讯不佳的情况下，利用手段把他们的人推出来包揽大权。 本来与态度良好的高级官员交流的人群，一看推举出来的所谓的“新的领袖”，顿时就不干了。 “又是他！做能源部长的时候就干一堆糊涂事！他根本不懂能源！连矿车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都是一堆老的走不动的家伙，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有变？！明明就没能力为什么总是能占着位子！” “他们这些老东西都快有联邦一半资产了。” …… 正吵闹着，政务大楼外一声刺耳的爆响，大楼一阵摇晃，人群紧张起来，慌乱逃窜。 乔西亚一党稳住身形，由身后的警卫护着后退到安全屋，惟扬悄悄地跟了上去，暂时由惟尚他们安抚民众。 这一天的混乱无可言表，惟扬在首都星老势力的身后，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又是军部的人。 如今，外星狱竟然有人离开自己的驻地，带着部下摸到了首都星！ 军长难道是站在乔西亚一方？ 随着政务大楼被攻击，警署终于开动了起来， 乔西亚号称已经按照法律规定任职为联邦新的领导，谴责对手煽动群众，支持叛乱，企图颠覆联邦的政局，带给首都星无可挽回的损失。 这倒打一耙的不要脸样子，让一辈子正直惯了的惟家老父气的脸上的温和都维持不住， 幸好自己有儿子惟扬…… 至此，两派人马终于撕破脸，首都星争夺战由此开始。一方是打着维护联邦名义的叛军，一方是惟扬带着的首都星居民和警署。 由老牌势力叛军所带领的军队慢慢占领首都星各交通路口，而惟扬在当初来带莉娅走的时候趁机留了自己的亲卫， 与本来准备中立的警署李·切尔斯特一起，安抚民众，散发生活物资， 将那些本该在外星域驻地的部队打个落花流水。 惟尚是收买人心的好手，慢慢的积累威望。 然而还是出了意外，在一场又一场的冲突中，他们的本来推举的那个人，却倒下了。 惟尚不得不站到台前来。 且惟扬也得到了一个更令人不安的消息，通过艰难的信息技术传递，他的亲信告诉他，莉娅不见了。 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 在忙碌的间隙，他望着不远处被毁坏的首都星艺术中心，莫名觉得，她也许就在附近。 她安全吗？菲奥娜在她身边吗？ 而此时的菲奥娜正在带着人，去夺回被叛军占领的科学院。 她本就是个好战且下手狠的人，受了再严重的伤也能舔一口血继续再战，身体内部的冰冷细密金属混合着温热的血液， 加上她兴奋时越加猩红的双眸，格外可怕。 终于把小头目拿下，她踩着一地的狼藉走进她熟悉的科学院──这群整天穿着洁白却无趣的制服，恨不得把自己洗脱三层皮以示干净的科学狂人， 看着她脚下的血印，敢怒不敢言。 说来她明明是消除叛军的正义一方，他们这样警惕的姿态，怎么感觉她才是反派？ 她懒洋洋的“啪”一下坐到了熟悉的博士面前，向他们展示自己的伤口，“喏，我英勇的救了你们，不用谢，来帮我治疗一下就行。” 不等对方靠近，拿下巴点了点他们身后被挡住的柜子，“那不是有什么新金属么，就要那个。” 她可是早就知道，科学院的新发现。 这种稀少的、昂贵到让这群老家伙吐血的好东西，正是最适合她的身体升级改造的。 科学院不敢明目张胆站队，但私下里还是和老势力有纠缠。 如今首都星正是混乱时，科学院指望不上警署来帮忙……不然怎么能让这个女人得意。 捏着鼻子也得帮了──也正好拿她做实验，刚刚才发现新金属的异常波动，他们还没研究出所以然， 改造后这个银发女人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可不关他们的事。 大家各自心怀鬼胎，期间菲奥娜还收到了惟扬的消息，询问她莉娅在什么地方。 她只回了他一句，“惟扬──你是不是太小看她了。” 你以为她真的是娇气的小姑娘吗。 因着被军长封闭在首都星，战火也是在可控的范围内。 惟尚带着的人很快收拢了人心，逐步把首都星重要部门和交通枢纽收在手里， 而菲奥娜神出鬼没，忙碌的惟扬根本就难以再分出心思来追问她，莉娅的下落。 这一场动乱来的莫名其妙，耗费了一番心力，在平定乱局的过程中虽然有些微的不如意，但总归一切都莫名的顺利。 顺利的……好像被安排好的剧本，一路引导着事情的走向，直到看到真正的结局。 惟家带着人去往了最后的据点，而正在做最后一次改造的菲奥娜遇到了警署的李·切尔斯特。 他显然才知道她在拿自己做实验的事，惊吓之余，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它还是未完全确定属性的新金属，太危险了！”在百忙之余知道她的消息，李难掩气愤，惟尚不可能不知道科学院在做的事，为什么没有拦住她？！ 菲奥娜理都不理他，抬眼示意把最后的一段金属注入身体， 流动的液体在她的身体内部重新塑造，如同有意识一般与她的神经元做好链接， 科学院的各项专家紧张的盯着菲奥娜身体数值变化，很难说清楚他们是希望她出事还是没事。 菲奥娜自觉状态良好，拔了身上的检测仪器就要走， 李此时稍微挡住她的路，开口劝她，“为了安全，你还是……” “你废话可真多，别挡路。”菲奥娜活动一下手腕，充满威胁性的看了他一眼， “安不安全的，他们说了不算。” 当然……有人比这群人更清楚。 第561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56 561-56 人生如戏。 如果自己做了导演，看着亲手布置的剧情成了现实，会是兴奋还是满足？ 莉娅自觉是个不称职的，她只觉得无聊。 她不是个阴谋家，无法在掌控一切的权力中得到快乐。 哪怕此时，邀请了好友与自己一起共同期待自己得愿的那一刻。 “新金属还好用吗？科学院的人心疼的有没有想到了你？”此时的女孩托着腮，眼神虚无的望向远处，嘴角上扬，调侃中带着漫不经心。 菲奥娜把身上的制服扒了，一坐下就显摆的把手臂伸出给好友看，“瞧～它是活的！就像我身体的一部分完美的融合，” 见莉娅终于转过头来垂眼瞧，她抓住莉娅的手让她感知力量与温度，不无惊喜的问道， “莉娅你怎么知道他们藏着这好玩意儿，不止是联邦机密吧？” 是在首都星贵妇圈里听到的？菲奥娜很是激动，但是一想到会不会被顺藤摸瓜查到莉娅的身上带来麻烦， 她立刻就思考着怎么带着好友从首都星溜走。 女孩的手指软软的，小心的揉捏菲奥娜的手臂，感知包裹在皮肉下流动的金属蕴含的能量，满意的安抚好友， “没事……无意间得知，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她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是最开始爆发精神力，在与虫族的链接时，隐约感知的力量， 是与漂浮的孢子相互呼应，给予她的信息。 她也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是……只要对好友有好处── 菲奥娜捏紧拳头又张开五指，回想来找莉娅的路上，顺便揍翻叛军的轻松劲，也许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身体里机械的老化了。 只是凭着身体内的玩意儿，成为移动的宝藏，怕是马上就会成为黑市悬赏的头号人物。 她会怕？菲奥娜自得的抬起下巴，顺着莉娅的眼光望向远处问莉娅， “这是到了哪一步了？” 无聊的剧情发展到了哪里？ “正义的化身集合了群众的力量，最后一步是围困腐朽没落的叛乱陈旧势力，打破一直以来的政局垄断，开创新的天地。”莉娅声音平平淡淡，毫无起伏的像是念着台词，“历史……向来如此。” 这会是历史，是被她有意导向的结局，没有人会在意首都星角落里各处的菌类，就像首都星从来没有人在意她的存在。 ──也许除了惟扬。 “菲奥娜，你说要怎么结局好呢？” 银发女人以为她说的是那个叫乔西亚的家伙，本来她想要趁乱去把人摁死替她报仇的，结果莉娅硬是不让，“莉娅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啦。” 俩人在大楼顶上吹着风，看远处的战局里，老势力还在负隅顽抗， 她隐约看到了惟扬一身制服如山般可靠的身影，在人群里，怎么也忽视不了他的存在。 他站在了最靠近权力的地方， 经此一事，未来前途光明灿烂，必然是首都星最耀眼的一个。 她和他之间的距离永远都在。 被围困的人群中骚动不已，莉娅低声喃喃着，“要是被抓住了就不好玩了──还是跑吧。” 话音落便有飞行器冲天而起，带起的尘埃飞舞着要向天空而去。 菲奥娜饶有兴致的点评，“还能让人逃了？难道是下不了手？不行啊这群人……哼。” 她站起身跃跃欲试，问莉娅，“要不要我去打下来？首都星的废物们怕是阻止不了他们的逃逸。” “逃不了……”莉娅的视线随着慌不择路的飞行器升起，地面上也腾起警署的机器人， 菲奥娜没明白，正要说什么，望向莉娅的侧脸，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堆叠起的风暴。 莉娅抬起手，五指纤纤，隔空似是要抓住那只满载着首都星老势力的飞行器， 封锁星港的军部态度不明，到底会不会放他们离开？ “逃不了……” 她猛地握起拳头，那一瞬间，正在追逐的警署机器人被突如其来的火花淹没，刚进入半空的飞行器，毫无预兆的在所有人的眼前炸成了烟火。 菲奥娜面容微动，遥遥地看到了无数人的茫然， 有一道眼神如利剑一般朝着她们的方向射来，菲奥娜毫不避讳的看过去，抬头挺胸勾起嘴角，大有“就是老娘干的你又能怎么着？”的态度。 对上了惟扬，她这才发现，对方似乎看不到她身侧的莉娅。 他四处扫视，带着犹疑与担心，然后侧身吩咐身边人处理接下来的收尾，最后再看了她们一眼。 莉娅把眸子从那团“烟火”里移开，投向虚无的天空，“结束了啊。” “都在里面？”这是菲奥娜的疑问。 “都在呢……” “好像死的太快了。”总觉得不够痛快。 “这样一网打尽最好，谁也跑不掉，”莉娅似笑非笑，“而且，特别正大光明。” 她早已不会指望通过合法的途径让那些人绳之以法，在“大局”面前，那些死去的士兵在上位者的眼里，不过是数字。 就算惟家掌权…… 她不是不信惟扬，只是不信被权力浸淫的人心。 也许这就是她和惟扬最大的差别， 出生于首都星，正统教育长大的惟扬，哪怕见识了再多的黑暗，也不改其正。 而她经历了此世前半生的各种，早已不再对这个世界有任何期待。 “菲奥娜……我觉得我像个大反派，下一步要毁灭世界了？”掌握生死的感觉太奇妙，真的容易上瘾。 首都星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清风，都在她的意念里，她只要想…… “亲爱的～你终于觉醒了！？别压抑自己了，我们一起去征服世界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菲奥娜叉腰大声笑起，把莉娅心头那一抹奇异的感觉直接创飞， 她叹了一口气，“……算了，好麻烦。” “怕什么！我现在就是联邦最强！惟扬那小子也不是我的对手！”菲奥娜拍拍自己的手臂，“咱俩以后想干啥就干啥！” 莉娅点点头，“嗯……你一直都很自由啊，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可是我累了……我想回家。” 首都星不是家，虽然有一个爱人。 她想念那颗偏远的农业星，有无尽的蔬果林，还有数不清的牲畜。 经历过物资短缺的她，只有身在丰饶且源源不断的物产里，才能得到稳定的安全感，心理的平静。 “我想回家。” ──── 第562章 蘑菇少女的首都星生存纪录57 562-57 关于那一场极富戏剧性的爆炸，没有人知道是谁开的火。 首都星的动乱起的莫名其妙，平复的也过于迅速。 在目睹了半空中爆炸的、满载着首都星老势力老家族的飞行器后，人们像是突然从大梦中醒来，深感怅然。 回头再细想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所有的事都透露着不合理，但又毫无头绪。 而作为曾经的顶级疗愈师的惟尚，在某个焦头烂额的午后，叫来了闷着头做事的惟扬。 “她在哪儿？” 作为联邦未来的掌权人，惟尚没有自得，倒是忙的脚不沾地的收拾前任留下的烂摊子。 联邦要改革的太多，以及清算曾经的老势力，还有过去盲目战争而造成的烂账够头疼了。 当然……自家弟弟这里也很头疼，“别告诉我她在比邻星疗养中心！你不可能认不出她的精神力！” 弟弟军装凛然，神情严肃，一字一句不容置疑，“星港早已被封锁，没有人可以突破。” 他们看着她离开，没有任何证据说明她在首都星。 惟尚咬着牙与自己弟弟眼神相杀，确认惟扬咬死不承认了，想起估计某个女人估计也掺了一脚，头又开始疼了。 他还要处理科学院那批死心眼，新金属缺失要拨款去提取，瞧她俩惹出了多大的祸事！ 惟尚捏着眉头，“……她不可以再回首都星，你知道的。” 这一次不可能只有他察觉到有问题，一个能独自影响整个星球的人，如果被人知道…… 谁也保不住。 首都星能人太多，这一次是因势利导，又关系了各方势力，就算有人怀疑，也都忽略了去。 如果她再出现，让人认出了她的精神力…… 惟扬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他声音低沉带着些失落，“不会回来……她原本也不喜欢这里。” 也或许，是不喜欢他。 惟扬一直忙碌着不肯停下来，就是不愿意让自己有时间细想，她是不是要抛弃他了。 她明明在……却不愿意与自己相见。 庆幸的是菲奥娜也没有消息，必然是与莉娅一起，想来她是安全的。 可是刻意被排除在外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即将大权在握的兄弟俩人，竟然谁都没有太多兴奋。 联邦从上到下的改革要他们掌舵，再多的私事都要被扑面而来的政务压的没有心力。 从白天到日落，首都星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繁忙， 政务大楼进入新的血液，到处都是年轻又热血的新面孔。 一切都在缓慢的步入正轨，而升级为军部一把手的惟扬，也终于有空闲时间回了家。 虽然他不愿意称之为家了。 她不在。 窗台花盆里死去的干枯绿植，静静放置在房间里属于她的衣服，还有电子管家毫无感情的欢迎…… 没有一点生气。 他知道她去了哪里……他只是没有勇气去找她。 他不是个好的伴侣，她抛弃他也是应该的。 惟扬在家中翻找着属于她的一切，在好不容易独自拥有的时间里，寻找她存在过的痕迹。 她穿过的衣服……她曾经在光脑上浏览的内容……她曾经留下的短暂的画面…… 原来基因测试数据早就出来了……原来她在首都星一直格格不入。 那张检测单上的数字还算是一抹安慰，他想，再怎么样……他和她确实是本该在一起的。 她心里一定是有我的。 “科学……是不会骗人的。” ──── 无论政局如何变，对于普通人来说，什么都不如自己的生活重要。 谁在意上面的人换了谁呢？ 他们只在乎能源涨没涨价，日子过的行不行。 首都星的剧变，和偏远星毫无关系，要不是新的政令下达，没有人在乎新闻上的唧唧歪歪。 “哇，要重新修建航线了啊──规划路线里我们这里会有一个大型中转站呢！”市场上正在操作机器人搬运新鲜蔬菜的老费，分心关注着新闻， “联邦终于想起我们这里了吗？哎！莉莉，你以后可要发了呀！” 他大声呼喊着不远处的女孩，“你看！有标注你们星球呀！” 娇小女孩头也不抬，清点自己运出来的新采摘的货，眼看着账户里填上笔新数字，敷衍的回答到，“是啊──大家都发财。费叔你家不是也在航线上吗。” “嘿嘿嘿──”老费笑的见牙不见眼，“那可比不上你，之前被军部征用驻地补贴就不少吧？现在又要修航线，你以后都不用种地咯！” “不，我还是喜欢种地……”女孩带着随身的搬运机器人与老费说再见，“听说阿柳家到了一批梦达牙星的改良品种果子，我去拿来试试，再见了费叔！” 女孩的身影快速不见，淹没在数不清的即将卖出的货物中， 老费不懂怎么会有人放着好日子不过，还乐意一直当农业星农场主的。 “小女孩没见过世面。还是不能在偏远星待久了，不然不知道好日子是什么样。” ────── 曾经作为军队驻地，所有的安防和建筑被改造的无比牢固。 虽说看着有几分冷硬，到底省了她的花费， 连倒塌的小房子也重新修了起来，她自己给刷上了红色的屋顶──就像过去一样。 微风吹拂她的头发，穿着宽松长裙的她在躺椅上昏昏欲睡，几只刚出生的牲畜毛茸茸的挤在躺椅下面，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和谁撒娇。 风中细小的虫子在鸣叫，伴随着叶片摩挲声，和温软的光线，让人好睡。 偏偏就有不合时宜的扰人清梦，电子管家“叮咚”一声提醒星球的主人， “主人，编号为tr787t的星舰正在请求通讯与降落，您需要接通或者拒绝？” 莉娅从半梦中清醒，没好气的翻身撸了一把躺椅下的毛茸茸，想了想打了个哈欠，“接通吧──谁啊？” 菲奥娜的舰船不是这个编号，而且才从她这儿离开没多久呢！ 她隐约猜着也许是谁，又不愿意抱有希望。 接通后对方没有画面只有呼吸声，莉娅也不吭声，只是手里用了点力，把毛茸茸惹毛了，没牙的嘴舔着她的掌心，凉凉的鼻尖触碰着，让莉娅越来越清醒。 还能是谁呢。 “这里是联邦军部办事员，”熟悉的声音没了初见的年轻，沉稳的就和新闻中一模一样，“为未来的新航线做可行性规划研究，请允许降落。” 谁家军部一把手来当办事员的，他到底还是来了。 莉娅声音平平，假装没听出来，“请出示您的有效证件证明身份，不然将视作威胁启动防御系统。” 她不自觉地有了几分笑意，“更新的武器还没有使用过，我很乐意试验它的威力。” “莉娅……”无奈的声音一出，跳出惟扬的头像在她的面前铺展开，能看清他微长的头发和疲惫的双眼。 原来他们已经那么久没有见面了。 眼神相触，身体里的悸动不是作假，莉娅看着他眼底隐隐的水光，心软了， “同意降落…… 如果对本星球的任何作物造成损失，将给予市场价十倍罚款。你可小心点。” “嗯。”惟扬急忙接上话，带着微微的笑意，“请相信我的技术，不会让星球主人您有分毫的损失。” 独自在首都星彷徨日久的惟军长，终于见到了他“在比邻星医疗中心修养”的妻子。 她既然喜欢拉卡星的生活，他来陪她就好了。 总归俩人要在一起的。 休想甩掉他。 第563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01 563-01你的城堡为谁而建 她其实不怎么想救这个人。 若不是因为被马儿拖拽出的伤口过于暴露，鲜血的味道洒满了森林， 若不是因为她太久没有进食，身边也有个声音聒噪的让人心烦， 她大概率会视而不见的。 “夫人，他快要死了……您救救他吧。”明明差点被村民烧死的新生小女巫，竟然还有这份善心可怜一个出意外的贵族？ 黎心穿着灰白麻布长裙，瞥一眼脚边跪坐的小女巫，“死就死了，森林里死去的人多的是，救的过来么。” 就连小女巫自己，不也是快烧成焦炭死在森林里么。 她还是闻到肉香才在森林灌木丛里找到的她，就差一把孜然了。 小女巫抬起脸，半边脸颊疤痕增生，十分可怖，另半边脸还带着婴儿肥，肌肤白里透红，充满着年轻的朝气， 一双眼如同上等的珠宝璀璨夺目，让人一见就再也难以移开目光。 “那倒也是──可是夫人，您看起来对他的血有点兴趣，要不先尝一口？”小女巫金妮眨眨眼，指出一件事实，“您看着他的伤口好几眼了。” 挑食的吸血鬼夫人这不吃那不吃，让勤劳的金妮想报恩都没办法。 她数着日子呢，夫人上一次进食还是半年前了！ 黎心嘴硬的很，坚决不承认这个人的血勉强能闻，她很嫌弃这个像坨烂肉一样快死的人类，她就算把他救活了，他的腿大概率也废了。 这个时代对残疾人可不友好──他似乎还是个贵族。 金妮自顾自把奄奄一息的人从马儿身上搬下来，常年做农活的她身材健壮，搬运一个成年男人不在话下。 男人的羊毛上衣和精致的蕾丝衬衫早已破烂不堪，胸针上围绕的花有着独特的纹路，金妮想把它扯下来而不得，惹得男人嘤咛一声，吃力的想要睁开眼皮。 她不认识字，把胸针后的一行字母翻出来指给她敬仰的夫人看，“夫人，是金子做的！这上面写的什么？” “他的姓名吧，”黎心弯下腰眯起眼睛，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既有香味又有点腻，让她再一次犹豫要不要救， 金妮双眼晶亮的追问，“叫什么名字呢？是哪位贵族么？救了他会不会有很多赏金？” 这下可难住黎心了，她经常沉睡导致文化断层，竟然也认不出胸针上的名字！ 男人神志不清醒，被乱发遮住的嘴巴开合着想要说什么，金妮“诶？”了几次听不清，耳朵都凑到他嘴边了， 黎心只好亲自开口问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名字？” 简单的两个字仿佛给予了将死之人一口生气，他细若游丝，不甚清晰的说出了“切尔拉维亚……” 他吃力的眼皮开了一条缝，在氤氲的光晕之中，看到了一双黑色沉静的眼珠， 是她救了他吗…… 太好了── 一口气突然断掉，整个人停摆，金妮“呀”一声惊叫，慌乱道，“夫人！他死了他死了！怎么办怎么办！赏金啊赏金！” 小女巫金妮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手忙脚乱，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 黎心不慌不忙的拍了一把安静的马儿让它走，不负责任的说道，“你是女巫，随便怎么折腾复活就行了。” 可是才刚觉醒女巫血脉，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金妮气鼓鼓的不敢反驳，黎心想了想给了她一个后盾，“没事，女巫的能力也要练习的，我看着呢。” 这不就是现成练手的么。 ──────── 如同进入地狱游荡一番后，又被恶鬼硬生生拖着重回人世。 金妮才觉醒的女巫血脉不大好用，让男人“死去活来”几次，黎心本来是在旁边看戏，到最后也被小女巫的毅力折服了，出手帮了一把。 忙活那么久还救不活，太打击她的自信心了。 森林小木头房子外，鸟儿叽叽喳喳，被“救助”的男人如大梦初醒，猛然睁开眼睛。 小房子简单而干净，他的头顶上挂着几束不知名的干花， 身上的棉麻长衣粗糙，远不如他自己的衣服舒服，但散发着好闻的气味， 身体似乎不怎么听话，他挣扎着转头观察四周，发现了床边窗台上的木盘里，摆放着他的胸针。 他没死…… 颤抖着抬起手，用尽全部力气把它抓在手中， 双腿毫无知觉，全靠着手臂的力量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他满头大汗脸色发白的扒住窗台往外望去，小屋外一条浅浅的小溪边，有两个身影有些熟悉。 背对着他的女孩在溪水里洗着药草，蓬蓬的棕色卷发只用绳子简单束着，叽叽喳喳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而另一个女孩黑色长发散着侧坐，一身米白色棉麻长裙几乎曳地， 黑白分明的眼眸似乎早知道他的存在，直直地朝着他看过来，面无表情。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好快，耳朵嗡鸣，但双手依然下意识的扒住了窗台，维持住自己的姿态不至于狼狈。 那双黑眸一眨，说了一句什么，背对着他洗药草的女孩惊呼一声，“醒了？”然后毫无预兆的转过头来。 金妮对上男人的眼睛，突然想起来自己被烧伤的脸，急忙低下头用手捂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含着几分羞涩和笑意， “你醒啦？有没有感觉心脏在砰砰跳？” 我这次是真的救活了吧？药草没摘错、咒术也没念错？ 她问的奇怪，男人扬起笑意，以良好的贵族教养回答到，“谢谢你们救了我，感觉好多了。我是切尔拉维亚的雷奥，请问这是哪里？” 他在昏过去前已经受了重伤，且被马匹拖着，早已做好了死去的准备， 不知道两位女孩怎么救了自己── 无人的森林、被烧伤的年轻女孩、未知的力量…… 哪怕她们什么都没说，完全醒来的贵族男人凭着聪明头脑和见识，很快就想到一个可能， 是传说中，被放逐的女巫？ 近些年有消息说在村庄里抓住了女巫，怕带来灾祸，教会主导着将人烧死，她们俩是逃跑到森林的吗？ 可怜的姐妹俩…… 他莫名其妙的怜悯让黎心厌烦，深觉这人脑子不好，而金妮倒是急切的去追问他的身体状况。 这可是金妮第一次成功使用巫术呢！ 第564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02 564-02 当了十几年普通农人的金妮，对于自己第一次使用巫术救活人这件事非常兴奋， 她在被村民绑在木架上灼烧的时候，始终认为自己只是个无辜的普通人，不理解为什么大家要害她。 要不是被夫人捡起来，亲口告诉她她确实是女巫，她是不愿意承认的。 才刚觉醒的她什么都没做就被烧死，说来挺委屈的，她都没害人过。 谁说女巫就是邪恶的？她明明能救人，她就算是女巫也是好女巫！ 金妮干劲十足的照顾雷奥，摘的最新鲜的果子给了他，也逼着他喝下──用沼泽最深的泥、三十年树木的老根、还有长影虫的卵等等做成的“良药”。 除了时不时的放他一杯血，雷奥觉得似乎一切都还不错，除了双腿不行，身体都在慢慢好起来。 而那时不时放出的血，此时出现在了黎心的桌子上。 “……不太想喝。”她把杯沿凑到鼻子边闻了闻，一脸复杂。 金妮期待的双眼顿时暗淡下来，委屈道，“啊？您之前看起来感兴趣的嘛……难道是因为我的巫术，变味了？” 不过那也没关系，他一定会给很多赏金的！ 而且说不定哪天夫人饿了就想喝了呢！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当成储备粮的雷奥感恩的接受着金妮的好意，她原本就是个勤劳善良的农女，发现这位贵族没有嫌弃她的容貌，她在他面前就更自在了。 黎心并没有和小巫女金妮住一起，只有无聊的时候出现在她的小木屋旁， 有时候雷奥被金妮背出木屋，坐在椅子上看她缝补麻布衣裙，他装作不在意的打听她的“姐姐”，那位黑长发的女孩， “她……经常不在吗？” “她？”金妮差点脱口而出的夫人两个字紧急收了回去，忐忑的编了一个谎，“啊……她今天去摘蘑菇了，平时都要出去做工呢，很忙的。” 不知怎么的，金妮不想让他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默念一声夫人别怪她，“你有事找……她么？” 假作忙碌的年轻小女巫看不懂男人眼里的情绪，希望他千万别再多问，她真的不擅长说谎呀！ 雷奥作为一名贵族，什么场面没见过？面前女孩子的慌乱看在眼里，于是识趣的不再多问。 他安心的留在小木屋里，忍着恶心喝下她给的所有“药”， 本以为双腿也会恢复正常，谁知道一天天过去，仍旧没有知觉。 说来在小木屋的生活挺好的，雷奥家中虽然也有仆人无数，但是没有谁会像金妮那样纯真无邪， 她看着他的眼光真挚而热切，没有半分羞涩，显然并没有过多的心思。 金妮每天都在忙忙碌碌，手里总有干不完的活儿，根本闲不下来， 他问什么她都毫无防备，好似没有经历过世事的天真少女，有什么说什么， 只有一点，任何关于那位黑发少女的问题，她嘴巴可严了。 雷奥看着她挣扎的表情，不想回答他问题又急忙找各种借口，脸涨的红红的，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很是可爱。 在没有任何消遣的森林里，唯一的乐趣就是逗她了。 可是再沉稳的心，在确认双腿在这里不会有好转后，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道别的话他说的小心，怕俩女巫不肯放他走，或者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 谁知金妮却好似松了一口气，期期艾艾的样子，“你要回家啊？那也好……也许回去能找到人帮你看好腿呢……” 要怎么提出赏金的问题呢？ 金妮老实惯了，以前当农女时也从没救人索恩过，让她开口说钱财，有些难为情。 “就是说……救你也不容易……那个……”她磕磕绊绊的就是不肯直说，雷奥眼睛一眨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可就是不接话， 坏心眼的看着金妮脸渐渐变得通红，眼珠子乱转，双手在围裙上擦来擦去，就快要放弃说赏金的时候， 他才状似无意的说，“等我回了家，会用一箱金币感谢你们的照顾……” 金妮眼里亮亮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她强忍着捏住拳头还要假装客气，“哎呀、哎呀……嗯我也不是非要金币……我是说，一箱会不会太多了……” 多的她有些心慌了，要知道她以前在村里子干活的时候，一辈子都没见过几枚金币的呀！ 真不贵是贵族呀，真有钱！ 她就说救他有好处嘛！ “不多，”雷奥温和的微笑着，恰到好处的谦逊和总能让少女着迷，就是不知道面前的小巫女怎么想，“只是怎么给你们送来呢？森林这么大，我找不到路，恐怕还得和我一起去我家才行。” 他这么讲也有道理，只是金妮被村民差点烧死后不敢再出森林，听他的话顿时犹豫了起来， “我先问过夫……姐姐再说，”她觉得夫人肯定懂的比她更多的，会不会是骗局，“她说去我就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雷奥满意的同时诱惑着这个单纯的小女巫，说着自己的家，“我出事前，家里花园的玫瑰已经快开了，现在已经满园了吧……不知道管家有没有摘一束放在我的窗前。” 他诉说的家是金妮从来不敢想象的，从他的花园有多少种她没听过的花种，再到他的酒窖中藏了多少宴会专用的名品，再到他某一身还未完成的定做的昂贵的缀着蓝宝石的大衣…… 她出生在贫穷的村庄里，每天睁开眼就是破败的房屋和圈里瘦弱的几只羊，连吃饱穿暖都是奢望，哪里能知道贵族的生活是如此的丰富多彩？ 谁能抵抗住金钱的诱惑呢？ 金妮忍不住听入了神，用自己有限的见识去想象他的生活，很难不把自己代入进去。 如果她也能这么富裕就好了。 “……好羡慕你，”金妮突然就自卑起来，双手揉搓着自己粗糙暗淡的裙角，觉得恐怕他家的仆人都比她过的好，“我都没见过……” 雷奥完全没有传说中贵族的高傲，他热情的邀请她，“和我一起去我家做客吧！带着你姐姐一起。” 年轻不经事的小女巫看着眼前俊美优雅的贵族，眼里充满了期待，“好！我去！” 第565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03 565-03 “去他家？”黎心知道的时候，金妮早已答应的满满的了。 小女巫心慌的手足无措，好似生怕她会拒绝，“夫人……您要怪就骂我吧！我擅自答应了下来，按照他说的去送了信，过几天就有人来接了！夫人，我真的想去看一看……” 她也不是那么甘心永远在森林里与蘑菇与小鹿为伴，雷奥说的，都是她不曾想象的人生啊…… 她满怀着对外面世界的期望，和自小在贫穷村庄长大从未见过的富足生活的渴盼，忐忑的希望夫人能与她同行。 黎心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下来，“可以。” 不是因为可怜或者别的什么理由，而是她觉得，任何时候都不能容忍自己是个文盲。 她得找个地方，弥补一下自己对现在世事的了解。 在市井当然是学习不了文字的，知识都掌握在富人手中，去贵族的家，也刚好让她得偿所愿。 金妮喜不自禁，她回了林中小木屋去告诉雷奥这个好消息，顺便把没有收拾好的行李都规整一番。 年轻的贵族耐心的回答着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巫的问题，无论有多好笑有多离谱。 因为，终于可以离开了…… 到了约定好出发的时间，金妮背着不良于行的雷奥走出森林， 她不知道她背上的雷奥回头了多少次，似乎想要问什么到最后还是把话吞进了肚子。 森林外的野苹果树下，一行马车队伍正在焦躁的等着，车夫和几位穿着精致黑色套装的男人脸上十分凝重，不时左右张望或低头掏出怀表自己查看。 “确定是在这个方位？德莱？能保证那封信不是伪造的吗？男爵还活着？” “不论真假，我们都一定要来……男爵消失太久了，我不信他真的会死──切尔拉维亚的人怎么会死在马背上！死在阴谋里！” 头发花白的老人整理领结，站的笔直笔直，“你们最好祈祷他没事，不然你与我都会失去现在的工作，成为无主的流民。” 现在这个家族只有这么一个继承者，还未留下后代，他一旦死去王国就会收回他的财产， 他们这些靠着切尔拉维亚工作的人们，再也找不到那么好的主家了。 年老的人眼睛格外尖，自林中出现的一抹模糊身影他就激动起来，“来了──那一定是男爵大人！” ──── 金妮也老早就发现了苹果树下的队伍，来接雷奥的人比她想象的要多，除开第一时间的兴奋，不过走了两步，她就担心起来， “怎么……有那么多人……他们都是你家的仆人吗？” 哪怕是男人都穿的比她好多了，精致干净又好看……而她像一只灰扑扑的落水乌鸦，一身都是草叶与水汽的味道。 “别怕，都是我的人。你们救了我的命，他们只会感谢你。”这一路他已经不会再因为被女人背着而羞耻了，他保持着作为贵族的良好教养，头胸不贴着她， 所以哪怕声音低沉落在她的耳边，也没有半分暧昧。 他强调了“你们”这个词，好似现在才想起来应该还有另一个人才对，“你的姐姐呢？她不是答应了和你一起跟我回家的吗？” 看着大踏步往他走来的人马，领头的就是他最忠诚的德莱，自他幼时就服侍的老人， 雷奥有一点着急，又尽量不露声色，“如果迷路了，我让他们去帮你找。” 金妮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笑着拒绝，“她答应了就一定会来，怎么会迷路？这个世界上谁都会迷路，就她不会！” 还有话在嘴边，金妮却止住了话题不再延伸，不愿过多透露夫人的情况。 雷奥“哦”了一声，最后再回头看一眼茂密的森林，“那……我们也许可以等一等。” 再次重逢，德莱几乎要掉下眼泪，一众护卫从强壮的小女巫身上把雷奥扶下来， 发现他无法站立的时候，德莱这次真的老脸泪流了。 雷奥借着老忠仆的力道半趴在他身上，老人脸上的泪光他看的一清二楚，还得他这个做主人的来安慰他们，“能活着已经是神明庇佑，不用再悲伤，以后未必就不能完全恢复。时间还长……一切都还有机会。” 金妮就站在他们的身边，手臂上挂着破布包成的行李和各种干花和草籽、骨头，与他们完全格格不入， 无人注意的她双手交握着，有一些尴尬，想说话又不敢开口。 真的是……完全无视她了。 好在雷奥很快从低沉的情绪中走出来，他吩咐抹干眼泪的仆从们，介绍起身边的金妮， “在我快死的时候，森林中的姐妹俩救了我的命。我邀请她们来我的庄园做客，你们要当作小姐认真对待。这位是金妮小姐。” 他的神情认真不容置疑，这群仆人收起对金妮的轻视，不论是真情或是假意，此时都要恭敬的叫她一声“金妮小姐”。 小女巫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期期艾艾的摆手，“哎、哎，不用、不用。如果我有做的不对的请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是什么小姐……” 她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牧羊少女，没有人对她这么友好过，笑的很是羞涩，“真是太客气了……只要别嫌弃我就好了。” 雷奥不意外她会这么说，这个少女就是这样纯真的性子。 正要吩咐扶着他回马车再等一个人，德莱已经半恭着身体问他，“那另一位小姐呢？应该怎么称呼？” 雷奥瞳孔突地收紧，身后已经有一个女声幽幽的回答，“可以叫我，黎。” 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头，果然看见了黑直长发女孩， 她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对上雷奥的视线也只是礼貌的点头。 她什么时候来的？还是——她一直都在？ 直到马车行进在回家的路上，独自和德莱坐在车厢内，被老仆放松双腿的他终于问了一个问题，“她……什么时候来的？” 还沉侵在“主人得救失而复得”喜悦中的德莱莫名， “您是说金妮小姐还是黎小姐？她们一直都在啊，从我看到您的那刻起。” 是吗…… 雷奥垂下眼脸若有所思。 第566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04 566-04 离目的地越近，金妮躲在马车帘子后的双眼就睁的越大。 小巫女前半生在贫穷的村庄，和牛羊一起在四面透风的破房子里长大，那时候过的艰难但不觉得苦。 后来被夫人救下来，自己在森林里拥有一个小木屋，已经觉得自己很幸福了── 原来贵族的房子，贵族的花园，贵族的仆人，都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小女巫越发自卑了，粗糙麻布长裙下，捡来碎布料缝制的鞋子缩回裙底，生怕被人发现了她的窘迫。 “夫人，这里好多人啊！路好宽，好多马车！” “夫人、夫人！我好像闻到面包的香味了！” 黎心漫不经心的撑着脸，耐心的回答金妮的一惊一乍，她想着要不以后抢一个城堡给她住算了，怎么就那么喜欢呢。 要是去了都城里，那还得了。 “夫人你早就见识过了吧……我这样子别人会不会看不起我？”她捧着脸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可怜兮兮的让黎心想笑。 但是为了小女巫的自尊心，还是安慰她道，“你救了他的生命，是他的贵客，谁敢看不起你？ 而且你已经是女巫了，谁要是惹你不开心，你就诅咒他，怎么还会害怕人类呢？” 差点被烧死，历经人性之后的金妮还保持着天真，不懂得报复别人，白白浪费世间对女巫的邪恶传说。 “我才不要诅咒别人，我是个好女巫不害人的。就怕我脸上的疤痕吓到别人了……夫人你说我可以自己治愈是真的吗？” 金妮对自己没有信心，她不止是脸上，被破布群遮的严严实实的身体还有好多烧伤留下的丑陋疤痕，她不愿意去看，但不能装作不存在啊。 “当然可以，女巫的先祖原本就是最早懂得治疗的人。”黎心非常肯定的告诉她，“她们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比大部分人类都多一些，获得了人类不能理解的力量。 但是那个时候没有文字，人类太过愚昧不可教化，所以才会被驱逐。” 为了存活下去，她们把传承留在记忆之中，和普通人无异， 有的女巫一出生就能觉醒，而有的一生都不会。 金妮被焚烧，大概只是村民想侵吞她家那点儿可怜的家产，随便找的女巫的罪名。 谁知道她真的是。 也因为这样，金妮一直没想过回去报复，她作为普通人类长到那么大，太知道别人有多害怕女巫了。 “所以女巫原本就不是坏人！”金妮对于夫人的肯定很是开心，“我有时候会断断续续梦到一些场景，也许就是先祖在教会我使用巫术。您说的对，我一定会治愈我的脸的！” 金妮的人生没有谁肯定过、鼓励过她，从前浑浑噩噩的活着就只是活着，想在她终于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有意义的。 她是特别的！ 她要做一个好女巫！ 抱着这样简单的理想，她们的马车和雷奥的马车队伍一起，在前后护卫的保护下，驶入了完全打开的金色的城堡大门—— 门上与铁制的栅栏融合为一体的，是圆形的家徽， 玫瑰荆棘环绕着一只大吼的异兽，脚下踩着利剑、宝石与书籍，象征着这个姓氏曾出过有名的战士、巨贾、学者。 这是个历经数代、人才辈出的家族。 黎心透过车窗与大门处的护卫对上眼神，对方眼一闪就转移视线，一脸坚定的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再不多看她这个“客人”一眼。 而金妮已经正襟危坐，再不敢胡乱说话到处乱瞟， 她想象着贵族小姐会是什么做派，挺直腰杆，没一会儿又泄气的想到她不过是个小农女，她再装也装不像，没意义。 黎心没有她这么多心理活动。 她的猜测没有错，雷奥的家族确实庞大有底蕴，书房也许不会逊色于都城， ——她暂时懒得去都城，都城里的历任教会主教一见到她就如临大敌，明明拿她没办法还爱装模作样的，她见着就烦。 留在这里先消遣着，不好玩了走就是。 随着踢踢跶跶的马蹄声停止，马车有序的停顿下来， 也许是早就通知了雷奥的身体状况，马车队伍直接送她们穿过园林和喷泉，直接到了雷奥居住的地方。 他的母亲已经带着最好的医疗官等着了。 金妮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先下马车，因为她已经听见贵妇人尖锐的哭声和雷奥温和有力的安慰，大概所有人都关心着那位尊贵的女主人， 而忘了有客人还在马车里，不知所措。 黎心是不管不顾的，她掀开车门踩上实地，护卫队的人反应极快的微弯腰伸出手要扶她，被她忽视了去。 前方被一大群人围着安慰的贵妇人，忽然发现儿子的注意力被转移，含着泪的双眼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不分明她的具体模样，只穿着就知道是平民，虽说不卑不亢的，她还是没有好印象。 这种以为救了贵族就想翻身的平民，一箱子金币打发就行了，带回来做什么！ “亲爱的，你真是让母亲担心极了。我早就说了不喜欢这里，你的父亲和哥哥都在都城，这次就和我一起回去吧！” 贵妇人帕恰娜常年在都城陪着丈夫，这次听说小儿子出事才急忙赶来， 黄金家族大本营又怎样，哪儿比的上都城繁华！ 雷奥从仆人手里接过手帕，给母亲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除了沾上一点水痕，还有白色的细粉，那是帕恰娜最爱的都城贵妇护肤粉。 是啊，他的母亲在克制的哭诉着她对儿子的担忧——带着精致完美的妆容，一丝不苟的发型，拖地的长裙蕾丝层层叠叠， 纤细的脖子上蓝色的宝石与她头上的配饰交相呼应，连手套都是精心搭配好的。 儿子不知死活的时间里，她未见憔悴，永远精致美丽。 雷奥心里百感交集，忽视掉她说的要他去都城的话，“母亲不是请了医生吗，先给我看看吧，我现在不太舒服。” 他回头看一眼他的“客人”，金妮低垂着头站在黎心身边像个灰扑扑的仆人， 黑发白裙的女孩眼神询问他还要装模作样多久，带着些微的不耐烦，似乎看透了一切。 第567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05 567-05 他们母子俩到底想怎么样，黎心并不关心。 雷奥让老管家安顿好她们，各自准备了两间客房，仆人送来些衣裙，说是雷奥邀请她们共进晚餐，让她们暂时稍作休息。 俩人的客房相距不远，在同一走廊的两端，金妮局促不安的被女仆带着进入屋子里， 待看清楚客房的样子，她抑制住快要脱口而出的惊呼，但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开心的不行。 好不容易等女仆离开了，金妮倒在柔软的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儿，抓着香香的被子使劲闻，完全不想起来。 “真好……” 客房内雕花的衣柜被女仆挂上了送来的衣裙，还有梳妆台上竟然还放着香水──可惜的是她没有任何可以为自己打扮的首饰，只能空着了。 她爬起来打开窗户往外瞧，爬藤的不知名植物遮挡了一半阳光，剩下的另一半可以看到不远处正在修剪草坪的园丁。 这还是客房呢，也不知道作为主人的雷奥他的卧室得是什么样子？ 金妮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这里摸摸那里瞧瞧，把衣柜里的衣裙提出来小心换上，虽然有些紧， 但这样好的布料，她从前可从没上身过。 对着清晰可见的镜子，少女的爱美之心再也无法抑制，吸着气让腰细一些更细一些，转了一圈，模仿女仆们行礼的样子，优雅美丽。 可是视线转移到脸上，金妮的笑容淡下来，半张脸上烧伤疤痕张牙舞爪，丑陋的破坏了她美好的幻想。 “没关系……夫人说了，我可以治好的！”她对着镜子给自己加油打气， 等收拾好了心情开开心心的准备出门找隔壁的夫人时，却碰到了刚从夫人客房的门里走出的女仆， “您要找黎小姐吗？她不在房里。” 金妮“啊”了一声，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不在吗……呃去哪里了呢？你知道么？” 怎么也不叫上她呢，金妮有一点点的委屈，她独自一人还是有点害怕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她确实不在房间里。”女仆非常诚实的告诉这个害羞的女孩，也许看出了她的窘迫，提议到，“晚餐还早，您要不要出去逛一逛？外面城里的小店很有意思， 不过男爵大人说要带着护卫一起，一定要保护好您的安全。” 最主要的是男爵大人说了，所有的账单都由他来支付， 哥哥正好在当护卫，也不用担心要贿赂贿赂谁……不过这事就不必和她说了。 年轻的女仆满脸的期意，就像要拉着好姐妹购物一样十分热情，一一细数着她知道的小店，“阿格玛阿姨的面包可香了！还有汉斯大叔酿的酒闻名整条街呢，琪琪做的裙子可是贵族小姐都夸赞不已的……所以您去吗？” 她不遗余力的诱惑着金妮，期望她去好好消费一把，反正男爵大人有钱，怕什么呢。 然而金妮兜里哪里有金币，犹豫着推辞，“这、还是算了吧……我也不认识路……” 女仆放下手里的活计，在围裙上擦干净手，抓住金妮的手臂，“我刚好结束今天的工作！让我来带路好了！从小在城里长大，哪儿都熟悉的很呢！我哥哥是护卫，我去让他和管家报备一下，您稍等啊！” 说完就抱起手里的工具飞奔出去，金妮没来得及拦住人，只能眼睁睁的看她擅自做了决定，如今她想拒绝也不行了。 怎么办呢，金妮只能回房间里坐着等女仆，总不能别人都安排好了，她再说不去……那多不好呀。 不会拒绝人的金妮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套路了。 女仆和哥哥与管家报备了后，三个人一起朝着城堡外走去。 完成一天工作的女仆脱下了制服，换回了粗布衣裳，和金妮之前穿的一样粗糙，一看就知道家里并不富裕。 可是这样反而让金妮多了几分亲切感，“你叫什么名字？” “玛丽亚。母亲说那是圣母的名字，希望我能沐浴在圣母的护佑下。”脱下制服的女仆看着年龄更小，她下巴点点身后沉默的护卫，“那是我哥哥，他做男爵大人的护卫三年啦，马上就要做小队长了！” 三个人走在东灵城的街道上，小女巫金妮早就给自己蒙了大半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 路上的行人认出了她身上的衣服，是男爵城堡里的人，都拿出自己店里的东西递到了她的面前，热情的推销着，希望她能买下。 金妮尴尬的一边推辞一边加快脚步逃跑，玛丽亚拉着她一路沿着小巷穿行，逃到了一处偏僻有些破败的街道， 没有几位行人，看着冷冷清清，倒是面包和酒香飘来，还有一位胖胖的大婶穿着洗的褪色发白的围裙招呼着玛丽亚，“玛丽～你回来啦～哦还有安杰，这位小姐是你们的客人吗？” 金妮看着玛丽亚开心的和阿格玛阿姨招呼，然后滔滔不绝的夸奖她的面包有多好吃，夸的阿格玛大婶笑的眼睛都眯的看不见， 大婶儿看出来了，这是玛丽亚从男爵城堡拉来的生意呢。 只是玛丽亚夸完了，期待的看着金妮的时候，却不见金妮有任何反应。 竟然还不掏出金币银币买么？是她还不够努力？ 她甩个眼神给哥哥，希望他也说句话，让金妮明白护卫可以替她付钱，最后报给男爵管家就好了。 可是她的木头哥哥严格执行护卫职责，一声不吭，就像不认识妹妹一般。 而金妮也很苦恼，她再迟钝也明白玛丽亚是什么意思了，可问题是，她真的没有金币啊── 一个子儿也没有的那种── 不说东灵城内的三人要如何收尾， 此时的城堡内，雷奥被母亲带来的医生检查完了身体，下了诊断双腿再无恢复的可能， 他却并不难过，神情如常的安慰“哭倒在沙发”的母亲，吩咐仆人带着她回屋休息后，询问了客人的动向。 “还在书房？”他小小的惊讶了一声。 金妮出去玩也正常，她原本就是小女孩心态，但是黎小姐安顿好就要求去看书，对旁的半点不感兴趣，倒是让他意外。 “是位淑女呢。那位小姐行为举止都不像是平民，”管家评价道，揣摩着男爵大人的心思，“夫人会喜欢她的。” 雷奥不置可否，“是吗。” 如果他猜的不错，这位美貌的、冷淡的女孩，一定是一位比金妮更强大的女巫。 能不能再站起来，也许希望，就在她身上了。 “让厨房多做些甜点送去，还有珍藏的绿茶──”雷奥吩咐管家，“等等，我去换身衣服，我亲自送过去。” 第568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06 568-06 黎心对于打扰她看书的人并不想给好脸，但是雷奥毕竟是这里的主人，且满面笑容态度极好， 仆人推来了堆积如山的美味甜点就安静退下，她双眼就从他们的身上又移回了书本， 显然是不想多说的样子。 难得的独处时间，雷奥想给她留一个好印象，瞟见她手里的书皮，主动提起话题， “契夫拉尔的诗集从都城传来一年多，还没有多少人读过，您看来很喜欢。能告诉我看到哪儿了吗？” 黎心其实还没有完全认清现在的文字，她举起书给他瞧了一眼然后放下，想听听他要如何解读。 雷奥本来就有心要与她交流，只一眼就记起了整页，“啊，是飞鸟尽头的哀伤。这首诗我读过……” “背一下，”黎心的手指划过书上的字迹，等着他开始。 雷奥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开口就是这一句，只是被她注视的感觉很不错，他以为她这是要考验他，微笑着满含感情，真的背了出来。 每一个文字都有着他自己的理解，诗句中蕴含的感情在她安静的脸庞下，渐渐的化为了实质。 契夫拉尔最喜欢用自然来意指自己求而不得、缠绵悱恻的爱情， 而今他在她面前念着诗，美丽的女郎啊，不知道你可否听的懂我不敢开口的感情。 黎心对照着他的声音，眼神一行行扫过文字，算是通过他学习了这一篇， 紧接着她翻到了下一篇，并抬头示意他继续。 于是在男爵大人的偌大书房里，他像是被抽考的学生，由着黎心检查他的作业。 当然他只觉得，他们在享受美好的读书氛围── 毕竟在这样的时代里，对书本感兴趣的贵族女人，也不多。 ──── 金妮是抱着歉意回城堡的，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买。 玛丽亚的期望落空，只好满怀遗憾的看着哥哥送金妮回去，可惜自家和邻居都没有赚到男爵大人的金币，白费她的一番口水了。 安静的回程路上，金妮愧疚的问玛丽亚的哥哥，“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沉默寡言的护卫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您不想买就不用买，想买的话，男爵府上会付钱的。” 可是金妮怎么好意思让别人付，“还是算了吧……” 说到底还是自己有钱才好，雷奥说会给她金币作为感谢，什么时候兑现呢？ 她又不能一直住在他的城堡里…… 金妮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这样热闹的城市，森林中居住固然很好，但是她毕竟曾经是人类，还是更向往有人气的生活。 如果可以留在东灵城就好了。 可是她怎么存活？ 金妮思索了自己能做的赚钱的工作，除了像玛丽亚那样做女仆，似乎没有别的本领。 也不对，她成为了女巫后，制作香料、熬制某些药物、预知等等都会一点点…… 要不开个小店卖香料顺便医治些小毛病？ 金妮盘算着，就等着雷奥实现诺言兑现谢礼了。 但是怎么开口是个问题，金妮绞尽脑汁的想，要怎么不失礼貌的提醒雷奥，她想要他承诺过的金币？ 直到去餐厅的路上，她都没想出办法来，倒是被一路走廊墙壁挂着的画像夺去心神，忍不住驻足观看。 水晶灯罩下烛火闪烁，画像上身着华丽服饰的男女像是活着一般，注视着走廊上经过的每一个人。 “他们是谁？” 金妮的引路女仆可没有玛丽亚好脾气，心中是有些看不上这个丑农女的 第569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07 569-07 金妮在犹豫要怎么开口索要他承诺过的报酬。 她想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开个小店，用自己掌握的女巫技能，赚一点钱， 让她可以买好吃的面包和好看的裙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城市里能接触到许多外来的商人，她想要搜集许多外来药草来帮助她恢复容貌。 如果没有来城市，她也许会很满足于森林中自给自足的生活， 但是见过了城市的热闹，她心底里还是喜欢与人类在一起，森林里太寂寞了…… 只有夫人偶尔出现，也不大爱讲话。 万一哪一天她沉睡了呢？那森林里就剩金妮一个人了。 一顿没滋没味的晚餐吃完，小女巫欲言又止，雷奥用手帕擦了擦嘴角，体贴的询问道，“怎么了？在外面玩的开心么？” 她的行踪他是知道的，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难处，“喜欢什么就买，管家会去付钱的，在钱财上不必担心。” 金妮不认同他的话，“这样不太好吧……我今天去街上逛了一圈，其实有一个想法，我想自己开店。” 所以你承诺的金币什么时候给我，做我开店的本金？ 直接开口要太难看，还是暗示一下好了。 雷奥顿了一下，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她就寻思着自己赚金币了？ “开店？”他好奇的问道，“什么样的店？这么快就做好决定了？” 她能做什么？ 金妮点点头开心的说道，“对！我会治病、还会……”她一下子卡住，不愿意把自己完全暴露了，不好意思的转了个弯， “我认识很多药草，还可以做香料什么的……” 是啊，她是女巫，有很多未知的力量。 长桌端的雷奥一手垂下，触摸到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他究竟还能不能站起来，如今就要看城堡中的女巫能力怎么样了。 “如今好医生很稀少，别说我们东灵城，连都城里也是。金妮很有天赋，一定能做的不错。”雷奥夸的金妮脸热，不好意思的很， 然而男爵大人的声音稳定而有力量，他见识广阔，肯定不是随便说的。 金妮谦虚道，“我第一次开店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也不知道会做成什么样……” “我会全力支持你的，东灵城不大，但是有我在你不用担心。”雷奥试探着问到，“要准备些什么药草，需要带人去森林里帮你取来吗？” 金妮摇摇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搜集就好了，都不是什么稀少的东西。” 她是女巫的事还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而且很多材料并不能被人所接受……还是保密些好。 雷奥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摇摇酒杯开口，“如果有搜集不到的再找我，我们家商队在大陆都有分布，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寻来。 如果有能让我重新站起来的可能，任何东西……” 雷奥声音沉了一些，“任何东西，都可以。”包括在都城皇室里。 金妮不懂这句话的分量，听了后愣了一下，弱弱的解释，“你那个腿……我没有办法。” 她能把他命救下来是有夫人帮忙，已经十分不容易了，要想不留痕迹，连双腿也恢复如初，简直就是为难人嘛！ 雷奥是不肯相信的，他才不想后半辈子都坐在椅子上，“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说的‘目前’无能为力。” 重点在“目前”两个字，未来会不会治好，说不定呢。 金妮是无法确定的，女巫能力的觉醒她无法把控，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从记忆里学习到先辈女巫的什么技能， 不敢把话说满，她看出雷奥对恢复行走的渴望，暂时缓住他，“其实以后真说不好──我现在能力不够。不过我会朝着那个方向努力的，夫……她说我以后会很厉害。” 黎心对她的夸奖变成了金妮的自信，她觉得在东灵城开店的想法是个极好的决定，“正好在东灵城方便研究。” 这话无疑给了雷奥希望，特别是她无意间脱口而出的话，证实了他的某些猜想， “她这样说了？她是你的姐姐不会骗你，金妮一定可以的。” 他其实很好奇她们俩的关系，他最初猜是姐妹，但是金妮对她太过于尊敬和小心翼翼， 也许是长辈？但是黎小姐似乎又没有太过照顾金妮这个傻姑娘。 “她不是我姐姐，她比我厉害多了！”金妮眨眨眼假装这句话没说过，抓耳挠腮的想走，“但是，我一直把她当姐姐的……” 但是雷奥低垂了眼“哦”一声，嘴角带笑不放过她，“那你要开店还没与她说吧？不问问她的意见吗？” 说完也不等金妮回答，自顾自揽下传话的活，“她还在书房看书，我去和她说吧，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金妮本想说自己去找夫人的，但是想起自己不认识字，连名字都不会写，羞耻于去那样的场合， 忘记自己怎么回答的了，回客房的时候心事重重，燃着烛火翻来覆去睡不着。 但是没过多久，管家送来了一个被锁着的小箱子，放在了客房的桌子上， 管家从制服上衣的小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巧的镀金钥匙，郑重的交给了金妮，“这是男爵大人交代的，请您收下。大人吩咐了我尽全力帮助您开店，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您千万要直说。” 这难道就是？ 金妮眼神落在箱子上差点移不动，好歹记着管家在自己不能失态，勉强保持了淡定但管家说什么都没听清楚，囫囵答应然后送走了管家， 独自在客房的时候用钥匙打开来，果然是满满的金币！ 亮晶晶、沉甸甸的金币。 金妮急忙又给锁上，抱到床上被窝里埋着，又是兴奋又是忐忑， 有了那么多金币，她想着的开店，明天就可以准备了？ 而另一边书房里，被美食满满围住也一分未动的黎心，正在翻书的动作听到雷奥的话停了下来， “你说她要帮你重新站起来？” 坐在她身边同样抱着书的雷奥见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合上封面问道，“是，怎么？” “唔，可能性太低了。”说完黎心不再理会。 雷奥在她的手边倒了一杯茶，没有再打扰她。 你看，你没有否定，说明也还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第570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08 570-08 金妮宝贝了那箱子金币一晚上，第二天还是忍痛取了一部分，“请教”管家，开始了在东灵城开店的伟大理想。 泡在书房里的黎心完全完全不知情，她一旦开始认真看书就忘却了所有，仗着不死之躯，简直要把雷奥家族的藏书全都看完的架势。 对此男爵大人非常欣赏，因着骑马意外差点死亡，他也不再热爱打猎和舞会， 闲着没事，除了问询一下管家金妮的开店历程，忙于自己家族事务，应付自己那迫不及待要回都城的母亲， 其余的时间，他都和黎心一样，泡在书房里。 时间久了，黎心偶尔会搭理他几句，或者纯粹是从他的嘴里了解现在外面的世界。 她犯懒太久没出去活动了。 在交谈之中，雷奥惊喜的发现她有着异于常人的眼光和品味，和他所认识的任何贵族小姐都不一样， 普通的平民家庭绝对无法培养出她的眼界。 她对于现在上层社会流行的艺术不大感兴趣，但是喜欢看诗歌、游记，还有神话。 偶尔遇到不对的地方，她随口说出来，雷奥无法证实，于是提起羽毛笔写下便签夹在书中。 黎心见他认真也没有之前的冷淡，雷奥有心讨好，俩人的关系便熟了许多。 今日天气阴沉，下起了毛毛细雨，金妮又和管家、玛丽亚和哥哥一起忙活开店去了， 黎心看腻了书，走到窗户边打开了一扇窗，放眼望去。 凉风和着雨水飘进来，落在她宽松的浅绿长裙上，发丝微乱沾上小水珠，她眼也不眨，似乎感觉不到冷意。 雷奥取出一张毯子，让女仆推着他到她身前来，因坐着不能为她披上， 把毯子伸到她的眼前，“东灵城一旦下雨就冷了，只穿着单薄的裙子容易生病。” 他明明给她送去了许多款式的衣裙，但是她还是穿的很简单──甚至包括一些珠宝和漂亮的小鞋子，她都没有上身过。 黎心回神低头看了眼毯子，没有接手，“不用。” 被拒绝了好意雷奥也不生气，把毯子往后递给女仆接着，“不喜欢毯子没关系，换一身衣服也好。 昨天送到你房间的裙子试过了吗？那是南加大陆那边出产的羊绒，我觉得很合适你，特别让裁缝做的。” 他这些天送到她房间的东西太多，难道她都不喜欢吗？ 实际上黎心确实不感兴趣，她看了几眼衣裙，和雷奥那位母亲的差不多，都是现在最流行的过于华丽且复杂，非常束身的款式。 她只想来看书，不是来参加舞会的，实在不喜欢花里胡俏的东西。 于是再一次拒绝道，“不用送那些东西过来。” 她到底喜欢什么呢？一心想要讨好她的雷奥绞尽脑汁，当下所有女孩子都拒绝不了的珠宝首饰衣服都征服不了她的心，她似乎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书房里的书了…… 她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投其所好，雷奥很快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拿弗兰游记》的作者就在东灵城，他还写了《桉树与夜月诗》，我想让他来一起办个小型读书会……还有钢琴家拉斐尔也在，你看怎么样？” 都是些当代小有名气的人物，也只有他的地位能把人请过来了，“画家赫特在都城的作品快完成了，正好把他请过来为我作画。” 他安排的明明白白，黎心想想还挺有意思，这里是他的家，当然由着他安排， 于是黎心点点头表示赞同，“挺好的。” 比没意思的舞会好多了。 对于他的有意讨好她也不是不知道，但是并不放在眼里，她并不会在这里呆太久，一个普通人类短暂的人生怎么可能留的住她。 雷奥做事说到做到，除了之前说过的几位，还邀请了他家族的部分爱看书的亲属， 在金妮的开店事业如火如荼的时候，这边城堡内的读书会一场接着一场， 黎心时常在旁边撑着头听他们谈论建筑、艺术、音乐……除了宗教，她总有不一样的理解和认知，让来人惊叹于这位男爵大人的“情人”似乎并不一般。 是的，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男爵大人的“情人”。 贵族身边有许多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们的婚姻对象只会是另一个贵族，所以当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位美貌有学识的非贵族女孩，那她只能是“情人”。 雷奥也不曾解释，在外人看来正是上头的时候，甚至愿意花费巨大邀请各类有学识的人来谈话，虽说后来看着她并不是脑子空空， 但一开始，大家还是不太乐意的。 不过在多场交谈中，大家还是认同了她的存在……这个时代女人有知识太少见了。 “黎小姐对建筑也感兴趣？您刚刚说见过科迪亚斯大教堂，可是它焚毁已经多年了，只留着残缺的手稿在都城的教廷图书馆里。” 这是位居住在东灵城的老学究，年轻时候在在大陆多处地方游学，见识广阔。 黎心此时恍然想起确实有点久远了，模糊的答道，“见过画像。” 科迪亚斯大教堂是数百年前聚集了众多艺术家的心力，由皇家拨款建成，是整片大陆的艺术家圣地， 特别是经过数年，又有各时代的伟大艺术家增添了壁画、雕刻，它的意外焚毁非常令人心痛。 “画像不足以画出它的伟大……里面一座达利克的圣母雕像据说有十多米高，就像活的一样，如今要想复刻可太难了。” 众人纷纷谈起关于科迪亚斯大教堂的信息，无奈手稿只在教廷，大家也不知道真假。 黎心听着纠正道，“不是一座，总共有四座圣母像。也没有十多米，每座有6米多，不过其中有的早就被风化了。 其实教堂里最美的不是雕刻，而是壁画，最早的可以追溯到300年前，一名叫丘德拉的人，在教堂的西北角画的神话故事。” 她说的太详细，比任何书本留下的信息都具体，无论真假都让人忍不住想知道更多。 “您知道的真多，可是丘德拉这个人，好像没有留下有名的画作。” 黎心了然的浅笑，那当然，他还有另一个名字，画作如今被你们奉为神技，挂在皇家和各贵族的收藏室里。 教堂的壁画，还是我亲眼看着他画上去的。 第571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09 571-09 她看得出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在认真与她谈论，有一部分人其实主要还是围绕着雷奥在说话，偶尔客气的敷衍她， 但也有较真的学者，就喜欢拉着她讨论过去的历史， 非要拿自己看过的书，来和她亲身经历且认识的历史来辨个真假。 对于这种单纯的知识分子，她是很有耐心的，不过她不愿意去争辩，只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信不信就由的别人了。 雷奥一边应付许多人半奉承半认真的谈论，一边飘过几缕眼神向着黎心那边，看着她态度良好的和人交谈，看起来心情不错，觉得自己找对了路子。 她是个好学、学识丰富、宽容、不卑不亢的人，她没有贵族身份，却比大部分贵族气度都好了不止一倍。 受到轻视不自怨自艾耿耿于怀，被人追捧也不会丢失理智。 他想，他的人生里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了。 读书会的举办花费比舞会要更多，更耗费精神，雷奥不心疼金币，只要让她开心，就都值得。 结束后雷奥已经听到她说了许许多多关于建筑的见解，半开玩笑的问她，“我想重新修建一座城堡，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您的建议？” 黎心此时已经和他关系不错，“你家的城堡看起来挺好，不必重新浪费金钱。” “这是我的祖辈年轻时候修建的，太老了。”虽说算是他们家族的大本营，但是如今大部分人都去了都城，他自愿守在东灵城，并不代表他多喜欢这里。 作为富有的黄金家族年轻的男爵大人，他想要一座独属于自己的城堡。 “您对于建筑和艺术的了解让我惊讶，我觉得您的建议会非常有用。”说着雷奥又拿起了羽毛笔，等着她开口就记录下来。 今天的谈话让黎心身心愉快，正是兴头上，她也不拘什么条理，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不知不觉就从黄昏一直谈到了暮色四起。 雷奥手边叠起的纸已经不算薄了，正写完了整句等着她的继续， 黎心看了看他身后打哈欠的管家，不再多说结束了对话，“可以了，就这样吧。” 她倒像是书房的主人在送客，雷奥此时才发现桌子旁边的蜡烛已经快要燃尽，说明确实已经不早了， 亲自把手稿收好放回书架，他向黎心道了句晚安，见她点了点头没有应允，想来还是要留下来多看一会儿书。 她真的是极其好学的人。 雷奥让管家为她换上新的蜡烛照明，为她倒了一杯水，自认为与她关系很近，“你很喜欢读书会，我也是，下个月在兰弗城有一场画展，有兴趣与我一起去看看吗？” 他以为她和他一样是高雅的、有品位的人，几场读书会下来在，贵族圈子里已经有人知道了，雷奥男爵身边有一位极为特别的女性， 他十分骄傲，料想她一定不会拒绝邀约。 黎心模棱两可，只回答，“再看吧。” 这听在雷奥的耳朵里，倒像是已经答应了。 于是在那一群艺术家的邀请函里，他郑重回应了邀约，也写明了一定会带着她这位神秘的、有趣的、高贵的女孩，去参与一场艺术的盛会。 对此黎心完全不知情，在雷奥离去之后，她在书房内翻了翻藏书，除了无聊的宗教类，其他的她基本都已经看完，如今再呆着已经有点索然无味了。 她原本来此就只是要恶补近些年的时代知识，并不是贪图城堡的享受， 金妮没有来找过她，一直在忙碌自己开店的事宜，看来是要在东灵城定居，回归人类生活。 如此，她没有理由继续留下。 想着读书会上曾被提到过的皇家藏书馆，她把手边的书籍归位到书架上，临时决定了下一个目的地。 另一边，雷奥被伺候着换上了睡衣，管家正在为他拉上床罩熄灭蜡烛，在道晚安之前向他禀告，“书房的蜡烛已经熄灭了。” 黎小姐应该也回去休息了。 雷奥点点头，在关闭的层层叠叠蕾丝床罩内，想象着她手持烛火在回客房的路上，仿佛意识到了他的存在，回头朝着他浅浅的一笑。 我也许是爱上她了。 梦中的雷奥与她在一座新的、独属于他自己的城堡里， 她穿着崭新的天鹅绒长裙，纤细的腰肢与手腕、脖颈上，他亲手设计的珠宝闪闪发亮， 黑发一丝不苟的盘起，他愿意为她戴上华美的王冠，再将碎发顺到她洁白的耳后。 她也许站在水边的玫瑰花丛中，轻轻嗅着满园花香； 或者与他一起坐在河边垂钓，撑着小伞阻挡阳光亲吻她的脸颊； 或者在在阉伶的美妙歌声中，与他在舞厅旋转拥抱，在流畅的钢琴声中，一起看书、作画、用餐……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他能重新站起来。 她是女巫，他不在乎。 美好的梦境延续了一整晚，直到他的母亲走进卧室，拍拍手让女仆把他的床罩拉开。 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但他睡眠浅，很快就醒了。 帕恰娜夫人依旧是华丽而精致的打扮，一点也不认为自己突然打扰儿子睡眠有什么不好， 她一个眼神，女仆就已经开始伺候雷奥洗脸并准备好了衣服，等着他起来在众目睽睽下脱去睡衣，穿上她亲自挑选的衣服。 “我今天就要出发回都城，你最好送我一段。东灵城实在太无聊了，天哪，前些天来我宴会的都是些什么女人！她们连最流行的爱丽丝香水都不知道。” 帕恰娜夫人一副难以忍受的表情，对着儿子诉苦，仿佛身在此地受了多么天大的委屈， “我听说你和那个平民女孩走的很近，我知道她们都在想什么，亲爱的，你可千万不要上心了。” 自从无法行走，雷奥极其厌恶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 如今听见母亲提起来他日思夜想的人，话语里的轻蔑令人十分不适， 再好的脾气都有点火气了，“母亲您别说了。” 极少看见儿子生气，帕恰娜戴着手套和宝石戒指的手，惊诧的捂住红唇，眼圈迅速聚起水汽，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道， “哦！亲爱的雷奥，你怎么了？ 你应该知道，总要去都城联姻的呀！你的父亲已经和约书亚伯爵说好了，他的女儿翠西小姐会是你的未婚妻……我这次回来也是要告知你这件事……” 约书亚伯爵家的翠西小姐？她在都城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不，我不会和那位肤浅、虚荣、浪荡的女人结婚。”雷奥冷笑一声拒绝。 “这是你父亲的意思……谁都无法改变，”帕恰娜夫人从来不会违背丈夫的决定，“就等着你去都城完婚了。” 雷奥带着恶意的笑道，“母亲回去就告诉父亲，我的双腿再也站不起来，我相信这场婚约不会再提。” 即便父亲愿意，约书亚伯爵家的女儿翠西，也不会愿意嫁给一个瘸子。 他最讨厌的身体现状，倒给了他一个拒婚的绝好理由。 第572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10 572-10 帕恰娜夫人既不敢违背丈夫，也不敢对一向温柔好说话，现在却明显冷脸的小儿子再多嘴。 说到底她是有些亏欠小儿子的，他从小没在自己身边长大，母子俩的感情薄弱的像初冬的冰──看起来还行，但稍微有一点打击就会四分五裂。 她私心里再是同意丈夫的决定，看不上他和平民女孩关系太近，最终欲言又止，还是被雷奥送上了回都城的马车。 竟没有多关心他的双腿究竟该怎么办。 雷奥习以为常，看着母亲的马车队伍哒哒上路，单手扯下紧紧脖颈处的层叠领巾，好看却穿着很不舒服。 这是她的母亲亲手挑选的款式，符合她都城贵妇人的品味，华丽但束缚。 他从来都不喜欢这种穿着。 男爵大人的低气压显而易见，管家见怪不怪了，只是母子之间的隔阂他一个下人也没资格说什么， 雷奥自尊心强，也不需要他多嘴安慰──从小到大，他总是会自己调整情绪。 果然回过头时，他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表情了。 再没有此刻让他更坚定自己的心，都城里的奢靡风气下，伯爵家的翠西小姐作风实在闻名遐迩， 他不允许他的人生绑在一个草包贵族小姐的身上。 现在，他十分想要见到她──那个热爱读书，见识广阔，骄傲且美丽的女巫小姐。 她现在，一定已经坐在书架旁的沙发里捧着书，手边一杯他精心准备的热茶，穿着素色衣裙披散黑长发，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的指尖划过苍黄的书页…… 熟悉的画面已经在过去的几天重复多回，这一次，也不会有意外。 可是当女仆们打开书房，管家推着他的座椅进入他心中乐园，里面除了如往常那样有着书本的陈旧味道外，再也没有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没在。 这不可能。 管家也发现了不对，招来女仆询问，“今天黎小姐没有来么？还在客房内还是出去了？” 女仆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怎么知道那位小姐来没来，谁也没办法说清她的行踪啊！ 几位女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嗫嚅着回答，“这、不知道……”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管家满意，他皱起眉头以为是女仆失职，语气重了些，“那还不去找！城堡内有谁看到她去了哪儿？！” 好脾气的管家少有发火，女仆们急忙低着头跑出去，雷奥在书房只留着他们俩人的时候才慢悠悠开口， “也许是在花园里透气吧，自从到了城堡她一直泡在书房，应该是累了，我在这里等着她回来。”他示意管家带着他去他往常坐着的位置，顺便把茶也泡上， 翻开昨天他记载的她曾说过的建筑风格，羽毛笔下写写画画，勾勒出简单的设计线条。 只是管家却没那么笃定，他已年老，和雷奥相同，认为那位黎小姐确实独特且优秀，和认知里的贵族小姐大相径庭， 但是有一点他比年轻的男爵大人看的清楚，那就是雷奥的感情，要比那位小姐的深。 残酷一点，他没有从那位黎小姐的身上，看到对男爵大人的喜爱。 也许在她的眼里，男爵大人和读书会上任何人，无论年轻年老、高矮胖瘦，甚至是管家自己，都没有什么区别。 年轻美好的容貌，丰富的学识和教养，高贵的身份，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 男爵大人眼光高，看不上众多贵族小姐，但是这位黎小姐，似乎也看不上他。 第573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11 573-11 全身心投入开店事业好多天的金妮，已经在管家和玛丽亚的关照下，材料和药材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虽然她要的东西五花八门，什么河鱼的鱼鳍、沼泽的烂泥、苹果树上的半红半青的虫子…… 但男爵大人亲自开口全力相助，再是奇怪，大家也不敢吭声。 今天金妮把一堆茅草根放在桌子上分装，玛丽亚和哥哥走进还未完全完工的小店，莫名觉得柜子上满满的瓶瓶罐罐都有些可怕。 “金妮小姐，男爵大人邀请您回城堡用餐。”雷奥这些天一心扑在黎小姐的身上，只是偶尔问起她来， 城堡里的所有仆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了，似乎只有金妮还不知情。 “晚餐么？好吧。”现在还没到用晚餐的时间，金妮一心一意把草根上的根瘤摘下来，头也不抬随口应答道。 “不……就是现在，男爵大人已经在等着了。”玛丽亚已经听说了整个城堡差点被掀翻了找人的事，她刚刚才接班，马不停蹄的来替管家传话， “好像是那位和你一起的黎小姐的事……” 夫人？ 金妮想了想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双手在围裙上擦手后一边脱下一边往外走，“好，我马上回去。” 她以为是夫人找她，回想这些天她忙着开店的事确实没有再见过夫人，这样似乎不太好。 可是回了城堡里，还是第一天来时的豪华大餐厅，长桌上一端坐着雷奥，一端在椅子旁站着管家，那是留给她的位置。 没有看到夫人。 现在的金妮没有刚开始的局促，自如的坐下后女仆们鱼贯而入，将用精美银质餐具盛着的美食一一摆放好， 她觉得气氛不大对劲，闷着头进食，等着雷奥开口说话。 依然只有她自己的餐具碰撞声，只是比第一天来时小声了许多，但是她已经不会觉得不好，她原本就不是什么贵族啊── 只是雷奥显然胃口没有她这么好，只进食几口就停了下来，一口喝光手边的红酒，再示意管家倒满。 他隔着长长的餐桌看金妮低着头，食物在她的嘴边迅速消失，绝对不会浪费一滴肉汁、一片土豆。 虽说有些粗鲁，但又质朴的有些可爱。 雷奥摇晃着半杯酒，这才开口，“她不见了。” 以为金妮会惊讶，没想到她只抬头看了他一眼，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后，“哦”了一声，见怪不怪的样子。 这让雷奥心中有隐秘的不满，“你不担心吗？她是不是走了，有没有告诉你去了哪里？” 金妮从他的语气听出了这话他非常认真，放下餐具和一口水吞下算是漱口了， “不担心啊，她从来都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为什么要告诉我？” 她怎么敢过问夫人的行踪？ 雷奥不能理解，“我以为你们感情很好。” 这就不好说了，金妮没法向他说清她和夫人的关系，她人生里夫人是她见过最强大的女人，让她不自觉的想要依靠她， 但是她又知道，夫人向来自由，并不接受任何人的依靠…… “您要找她么？”金妮不明白雷奥要做什么，特意让她回来问关于夫人的事吗？ 雷奥不正面回应，“我只是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她一个女人独身在外，我怕她有危险。” 危险？ 金妮嘴角轻扯控制住自己别笑出来，夫人能有危险？这个世界上谁能给她危险？ “她什么时候会回来？”这才是雷奥最想知道的，他自认为对她很好，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她不应该不告而别。 没有人比他能提供的生活更好，他知道她的秘密，是女巫又怎样？ 雷奥不相信她与他这些天的相处，她毫无心动。 金妮犯难了，他问的问题她也不知道啊，她也不想骗他，实话实说来， “我不知道……她的来去谁都无法控制，也许下一刻就站在我们的面前呢，”当然，也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她第二面。 他是人类，人生几十年只是夫人的一瞬间，对她的留恋是一件无望的事情，只是此时的金妮并不懂男女之间的感情，只觉得他怪怪的。 或许也有一点，作为女巫对普通人类的怜悯吧。 在金妮这里没有得到她的消息，雷奥也没有太过沮丧，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就开始问起了她开店的进程， 准备的各项物资有没有备齐，最重要的是，对于治疗他的双腿，有没有进展。 说起这点，金妮就恢复了眉飞色舞的状态，女巫的力量在一个又一个夜晚悄悄觉醒更多，她似乎摸到了一点关于“生机”的边缘。 但是现在还不太确定，她努力掩藏住自己的开心，矜持的点点头，“都准备好啦，我会继续努力的。” 夫人说他的双腿想要再站立起来可能性太小，如果自己做到了，是不是表明她已经是个伟大的女巫了？ “真好，那我等待你的好消息。”虽然金妮没有说，但是她的表情很难掩饰，雷奥看到了希望，笑着给予她鼓励。 这一场用餐虽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信息，但是治疗双腿的事有了进展也是好的， 黎暂时离开(他坚信她一定会回来找他)，现在一定不能让金妮也走了。 吩咐人盯好了金妮，他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等待，行动不良让他没有了曾经诸多的爱好，不愿被太多贵族看到自己的状态， 他每天除了在书房里继续看书，就是画画、写诗、写信处理家族在外地的生意，偶尔被管家推着在花园内欣赏刚开的花朵， 尤其是围绕着在中央喷泉的玫瑰，最近盛放到了极致。 他摘下一朵拆开花瓣往喷泉扔去，因着距离不够多数落在了地面，在流水中的少之又少。 如果他能站立，哪回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的离开，是不是也因为嫌弃他的双腿。 可她是比金妮还厉害的女巫，就不能帮助他恢复吗？他不值得吗？ 身后管家脚步声匆匆，拿着一封信脸色发白，丢失了日常的冷静，“帕恰娜夫人来信！大人！都城出事了！” 第574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12 574-12 都城出事了。 一场不明原因的疾病迅速席卷了都城。最开始只是少部分平民止不住的呕吐、腹泻，无法进食迅速消瘦，几天后就脸色蜡黄去世。 后来这样的症状慢慢的蔓延到了贵族群体中，刚开始只有几位小贵族的死并没有引起重视， 但是越来越多的人有了症状，且一位德高望重的军事大臣某天夜晚死于此疾病，都城的医官也毫无头绪的时候，终于有人开始惊慌了。 没有人知道疾病的来由，街道上来来往往，时不时就有人突然倒下， 有亲属的都城警卫通知人带回家，而没有家人的，由警卫拉着马车收集起尸体，拖到城郊外的墓地集中处理。 而现在拉尸体的马车，已经忙不过来了。 一部分贵族和平民纷纷外逃，都城里除了那些大权在握的官员，还有皇家，就是毫无办法的普通人， 失控的都城冷清了些许，仍然有贵族在举办着舞会，华丽的马车哒哒着路过街上路边躺着的无主尸体， 戴着高高假发的贵妇人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扇子打开遮住口鼻，身上的浓厚香水盖过街道上的尸臭味，仿佛世间的生死都和自己毫不相干。 裙角提起，小巧精致的皮鞋上系着粉色蝴蝶结，小心避开街上的污浊，随着门卫的躬身进入了雕刻着家徽的大门。 此时逆行进入都城的男爵大人雷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什么病突然就严重成这样了。”掀开的帘子被他关上，臭味熏天的都城让他浑身不适，仿佛空气里都弥漫着死亡，这里正是死神的收割场。 他不久前才差点死去，现在还心有余悸，格外讨厌死亡的气息。 可是他必须得来── 他的父亲和大哥都有了症状卧病在床，帕恰娜夫人的依靠全都倒下，她一个只会玩乐的贵族小姐完全失去了主心骨，慌乱的不成样子了。 严重到这个地步，她也不管小儿子的身体如何，会不会也感染上疾病，火急火燎让小儿子赶到都城。 “不是突然，”雷奥身边的管家显然知道的更多，解释道，“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有了病例，只是没有引起重视。” “拖到现在死了那么多人才发现不对？街上都快被尸臭味覆盖了，皇帝陛下怎么说？” 雷奥的父亲正是皇帝陛下身边的政务大臣之一，连他大哥都病了，要是他不来，他们家族在都城的位置恐被取代。 “皇帝陛下躲在那姆斯皇宫内，没有听说生病的迹象，应该是安全的。”只是这样的情形也坚持不了多久，听说他已经准备逃往郊外的城堡，带着最爱的小王子一起。 现在的皇帝美迪亚三世是个没脑子的，只图享受玩乐，政务一概扔给大臣，这才让他的父亲和其余几位贵族瓜分了国家的权力。 凭着运气好，国家这么多年没遇到什么大灾，这个皇帝也就安然的坐到现在。 如今终归还是出大事了。 雷奥在晃悠悠的马车中预感到大事的临近，“几位王子怎么样了？” 管家心领神会低声答道，“蠢蠢欲动。现在还在举办舞会的，就是在争取支持。” 真是无论多难的时刻都不忘争权夺利，这就是雷奥讨厌都城的原因，“都觉得自己能在这场疾病中活下来吗？对都城的医官太有信心了。” 前方的路渐渐变得干净且宽阔，路边不再有无主尸体， 甚至还摆着花坛，杂草中开放的小花边缘卷曲着，一阵风后就会凋谢零落。 这里是都城的官员贵族们居住的官邸街道，隐隐乐声传来，还有谁家尖锐的笑声，和外面的场景格格不入。 “都城医官确实能力不够，不然不会让这场疾病扩散到现在。不过幸好有金妮小姐，我们黄金家族一定会安然无恙。” 管家说着他们身后马车上的金妮，“我让卫队带上了她店里的各种材料，行程会慢我们一步，希望能够用得上。” 雷奥没有过问其中细节，只交代了要带上她，管家办事实在让人放心， 他探究的问道，“你对她很有信心啊。” “是对您有信心，”管家在东灵城帮助金妮开店的时间里，算是对她有了了解，虽说不明白她的很多奇奇怪怪举动，但她本性天真是显而易见的。 男爵大人从必死的意外中活下来，从森林中带出两个女孩，一个纤细貌美学识丰富，一个容貌被毁天性单纯。 他可不认为雷奥对两位女孩的态度，完全是因为好心。 俩人都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但男爵大人非常清楚的能力。 关于认定两位女孩都是女巫的事，雷奥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备受他信任的管家。 当初回到城堡的那天，他的母亲帕恰娜夫人带着的医官为他检查身体的时候，已经对他的身体状态表示惊叹， 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在严重的创伤后还能活下来，只得出了“感谢神的庇佑”的结论。 可是雷奥是不信的，他非常清楚他经历了什么才能留下生命。 那个小女巫前前后后给他吃了各种匪夷所思的东西，他不愿意去猜想都是些什么，但她的能力他清楚…… 他需要她的能力。 可惜的是没能留住黎，那才是更加神秘的存在。 此时的金妮掀起一角马车帘子，用黑纱围住脸庞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奇的望着都城街道的景象。 她前半辈子除了贫穷村子就是森林，去了东灵城大开眼界，见识什么是富足， 没想到今天她竟然到了都城了。 都城啊──只存在于传说，连想象都不敢的地方。 实际看起来确实比东灵城大，街道更宽阔，建筑更华丽，连城门的护卫都高大的不可思议，穿着整套的亮闪闪的铠甲。 哪里都好，就是为什么那么多死人啊── 金妮倒不是怕死人，雷奥说这里许多人生病需要她的帮忙，她就开开心心收拾东西来了。 她是怕自己能力不足。 因为就目前看到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多了。 第575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13 575-13 让金妮惊讶的是，雷奥在都城的家似乎没有东灵城的城堡奢华。 她记得雷奥母亲的衣着，以为都城里的帕恰娜夫人会住在一个不亚于东灵城城堡──应该是像皇宫一样的的地方。 皇宫什么样她也不知道，反正更厉害就对了。 如果不是石雕的柱子上挂着黄金家族的族徽，低调的金属色的大门、简单的石墙让金妮很难相信，这里是那位眼高于顶的雷奥母亲会居住的地方。 同样有着高大的守卫拿着武器站岗，只是这一次他们所有人必须在大门就下马车，包括雷奥， 没有人来迎接家族的小儿子，帕恰娜夫人正伤心着躲在房间里哭泣，只有一个颧骨高耸的干瘦女仆姗姗来迟， 高昂着下巴，倒像是她才是主人一样。 雷奥连个眼神都欠奉，他太知道母亲身边都是些什么人了，回头看一眼确认金妮下了马车跟在他身后， 就由他的管家和父亲的亲卫带着，直接去见病人。 这下女仆不干了，她黑着脸几步追赶上本就行动不便的雷奥，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质问他， “大人，帕恰娜夫人这些天哭晕过去好几次，今天到现在还没进餐，您不应该先去看看您的母亲吗？” 雷奥懒得理，管家不耐烦的加快了脚步，直接开怼，“没什么比病人更重要，你最好别耽误我们，不然帕恰娜夫人也保不了你。” 这时候了还要来惹麻烦，如今官邸内谁做主，还看不明白吗？ 雷奥瞥一眼父亲的亲卫，高大的沧桑的中年男人脚步一拐，单手拎起干瘦女仆就往旁边扔去， 再加上一记冷眼，杀气十足让她顿在当地冷汗直冒，不敢再多嘴。 作为王国掌握实权的政务大臣，雷奥的父亲辛顿公爵的官邸自然不会差，只是相比于舒适的东灵城城堡，要低调且防卫严格了很多， 金妮默不吭声的走在雷奥的身后，依然觉得探究的目光一直不停在她的身上扫射，让她浑身不自在。 经过重重护卫的关卡到达了官邸内部，才出现了金妮心目中不亚于城堡的装饰， 屋内可见低头正在讨论病情的医官，还有黄金家族的附属小贵族正焦急的走来走去， 雷奥的出现让他们松了一口气，先是对他无法站立惊讶一瞬，但很快就掩饰好表情，把他迎进了辛顿公爵的卧房。 装潢奢华的卧房内有一股微不可察的死寂，雷奥看到躺在大床上，瘦的不成样子的父亲，竟忍不住红了眼眶。 “父亲！” 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在街上看到的惨状复刻在了自己的血亲身上时，才真的意识到有多严重。 辛顿公爵是王国的最重要的政务大臣之一，拥有最好的医疗最好的照顾，怎么就能到这样近乎死亡的地步？！ “他现在是什么状况，出现症状几天了？你们用过什么办法治疗？他现在是睡了还是昏过去了？” 雷奥的脸色冷的可以结冰，在两个主心骨都倒下的家中撑起来，他整个人都不再像东灵城里那样温和。 到底辛顿公爵的威望还在，还有忠心的附庸家族帮忙， 众多医官中专为皇家所用的老波利站了出来，回答道，“公爵大人昏迷了六天了，我们对此毫无办法，现在也只能维持他的病情不再继续恶化。” 能不能醒来，就看神的旨意了。 六天？母亲竟然没有早些告诉他？ “都城里有没有治愈的病例？这病可以传人的吗？通过什么方式？都城内都是怎么治理的？”辛顿公爵的胸口起伏极其微弱，脸色泛青，已经是濒死的状态， 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茂密黑发已经花白蓬松，曾经意气风发的中年人成了瘦弱老头，也不过短短的几天。 雷奥心下沉痛，听着医官的三连否认，没有治愈病例、不知道怎么感染、也没有治理， 他简直要气笑了。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就是母亲急着让他到都城的原因。 一切毫无头绪又没有希望，他必须把家族撑起来。 郑重感谢了所有的医官，和同样忧心辛顿公爵身体的众人，雷奥让管家好好准备晚餐，他想要单独和父亲呆一会儿。 大家理解他的难过，轻声走出了卧房，而金妮看看雷奥又看看管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犹豫一会，她脚步一抬跟在管家身后，然而雷奥开口把她留了下来， “金妮，别走。” 不同于平常的语调似乎带着点哽咽，金妮莫名就心软了下来，乖乖停下脚步站立在他身后，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安慰他。 等着卧室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房内安静的只听得到金妮自己的呼吸声， 雷奥没有看她，声音却带了几分乞求，“金妮，你帮我看看他……看看他还能活下来吗？” 几乎所有人都判了父亲死刑，都城里每一个病倒昏睡的人都无一例外死去，可是他就是希望能有意外。 “我不相信都城的医官，我信任你……只要你说能治好，无论什么手段都可以，不计代价。”他的暗示很明显了，有许多只可意会的东西。 可惜金妮不是他常打交道的老油条，压根儿听不懂其中的暗示，他情急之下忘了金妮的本性。 在多数人类的印象里，女巫意味着不祥和厄运，常常满怀仇恨嫉妒，爱好制造混乱，和人类做不平等的交换。 她们会夺取你的美貌、生命、财富，而你如果向她们祈求这些，她们会索取高额的回报──比如更多的生命。 雷奥始终是自小就是贵族，在他的眼里，如果别人的生命可以换回他父亲的生命，他毫不犹豫。 而金妮偏偏是个新生的女巫，人生里做过最坏的事，大概就是小时候饿急了偷了邻居的一个面包吃。 她哪里会想到那一层。 金妮大眼睛盯着辛顿公爵，又上手摸了摸心跳和呼吸。 “你有办法的，对吗？”雷奥坐在椅子里自下而上的看着检查完的金妮，年轻的女孩被他眼中的水光荡的心头一跳， 从来高贵且温和，永远用完美态度对待任何人的俊美男子，在她的眼前第一次表现出脆弱， 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第576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14 576-14 人的感情是很奇怪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萌芽了。 金妮脑海中搜刮着不甚清晰的女巫记忆，寻找应对这场疾病的办法，哪怕完全没有信心，她也鬼使神差的应到， “我可以治好他。” 也许只是想宽慰他，让他不再伤心吧。 应答的爽快，回头一个人呆在比城堡更宽更精美的卧房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雷奥现在对她有多重视，她心里就有多慌，当初医治濒死的雷奥是在夫人的支持下进行， 她原本以为在东灵城开个小店只会面对些小毛病，她还可以应对。 而今在都城，这里有整个王国最有权力和最优秀的人，一场谁都无法解决的疾病，她真的可以吗？ 还有教廷…… 她是很清楚他们对女巫的态度的，一旦被人知道她的身份，她会不会再次被拖去烧死？ 再美的装饰也赶不走焦虑，她站起又坐下，高规格卧室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压力，金妮实在没办法静下心来，打开房门又出去了。 她要去找管家，那些从她的店里被运送来的各类药用材料，还有多久才到？ 另一边雷奥暂时缓了心情，又去看了眼被母亲偏爱的大哥，与他有几分相似脸庞的高大男人脸色比父亲好了很多， 只是虚弱了些，精神不好，半躺着被妻子小口的小口的喂着肉汤。 见到自己的弟弟到来，强打起精神撑着要起身，他的妻子把盘子放到女仆手里，亲自扶着他半坐起来。 “不用……现在不能过多活动，还是躺着吧。”雷奥说完他已经半坐好，没有足够的力气说话，但是眼神看向了他的双腿。 两兄弟有些话不用开口就能互相知晓，“我会好起来的。现在最重要的是父亲和你要快点康复，还有不能让孩子们生病。” 他看向床边的铂金色卷发女人，大哥的妻子，“艾琳夫人，您和孩子们还好么，要不要送你们去度假庄园躲避一段时间？” 不想让孩子们冒险，他回来的路上，看见过孩童的尸体，他不允许家族中的孩子死在这场疾病中。 “我很好，孩子们也是。我不走，我的丈夫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艾琳夫人不是都城人，但出身同样高贵， 夫妻俩在皇家舞会上一见钟情，舞会结束后就结婚在一起，如今已经有了四个孩子。 他们感情极好，艾琳夫人自从丈夫生病就亲自照顾，已经憔悴了许多。 雷奥说服不了她，干脆退一步讲道理，“这个疾病怎么传播的还不清楚，成年人病倒了能坚持几天，万一传给了孩子们，他们的身体受不了。” 艾琳夫人想了想确实是，但还是不愿意离开丈夫，于是叫来女仆，让她把四个孩子带去府邸最偏远的房屋── “我可以减少去看他们的次数，但是不会离开。”艾琳夫人意志坚定，朝着精神萎靡的丈夫微笑道，“如果真的让我也感染了，那也是神给予我们的恩赐。” 恩赐她和深爱的丈夫能够死在一起，这也是一种幸运。 雷奥是很尊敬她的，不再开口让她逃离， 倒是艾琳夫人瞧他见过了濒死的父亲也没有情绪失控，还能神色如常的来看望哥哥， 她相信丈夫的弟弟不是冷漠的人，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你有办法应对这场灾难了，是吗？” 她有听女仆说他在东灵城有一个情人，十分博学，得到了众艺术家的交口称赞和认可。难道是有她的原因？ 她紧紧盯着雷奥的双眼等待答复，抱着微小的希望，那是她丈夫恢复健康的可能性。 雷奥并不正面回答，拍了拍哥哥的手，“父亲和哥哥都会好起来的，艾琳夫人，辛苦你了。” 在告别走出房门的一刻，艾琳夫人提高声音问道，“男爵大人──她可靠吗？您信任她吗？” 她只是想要个准信，雷奥 第577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15 577-15 从雷奥到达都城的第一天就开始了严格的管理，一扫之前低沉绝望的氛围。 家中有了新的顶梁柱话事人，仆人们也打起精神来实行男爵大人的命令──虽然他们完全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人不满雷奥一个空有爵位的瘸子一来就夺了权，夜半时分去找艾琳夫人挑拨， 然而艾琳夫人听完非常严厉的呵斥了对方，“你让我来做黄金家族的主人？那我丈夫的命该怎么办？现在都城里没有人有办法治这个病，而雷奥有。” “他只是个在乡下长大的男爵，他懂什么？只是用这些手段骗你们而已。”来人的身影在夜晚的烛火中留下大片阴影， 像是魔鬼要引出人类心中最深刻的黑暗。 但是艾琳夫人不上当，意志坚定，甚至嘲笑来人，“乡下？那是东灵城，黄金家族最初开始出发的地方，你在家族中为仆多年，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没有半点尊敬的心态，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从， “王国甚至这片大陆的学者都曾给他上过课，我的丈夫说过，他的弟弟从小就有着超乎常人的聪慧。他懂的比我们任何人都多。” 来人没想到常年没有相处过的人也能如此信任对方，艾琳夫人也只不过是小地方的小贵族，竟然这么不好哄骗。 那么利益呢？ “辛顿公爵倒下后，应该是由您的丈夫继承政务大臣的位置，他来了后，万一……” 艾琳夫人斩钉截铁的打断她的话，“没有万一，他如果能让我的丈夫活下来，他就应该得到那个位置。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我知道母亲不喜欢他，但是凯伦嬷嬷，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请您转告母亲一定要保重身体，千万别染上了疾病，家中的事她既然无能为力，交给儿子雷奥男爵就好了。” 最开始辛顿公爵刚病倒，还能在病床前哭一哭， 后来眼看越来越严重，儿子也跟着病倒了后，帕恰娜夫人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再也没出来过。 艾琳看不上她的无情，就像帕恰娜夫人最开始也看不上她这个小贵族的女儿。 是的，来找她挑起矛盾的是母亲帕恰娜夫人身边的凯伦嬷嬷，听说雷奥一进门就去给人脸色， 她听丈夫说过帕恰娜夫人和小儿子关系冷漠，据说就是因为雷奥小时候太聪明不好操控，一双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让她恐慌。 帕恰娜夫人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作为资深的教徒，她只认为小儿子有一双恶魔的眼睛── 如果不是有辛顿公爵的威严镇着，她当初差点把儿子送去教廷驱魔，也难怪关系不好了。 帕恰娜夫人是个脑子不清醒的人，艾琳可不是， 她当然希望自己的爱人掌握大权，但是前提是有命在。 “快点好起来，亲爱的……我真的很无助。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孩子，请你千万要好好的。”艾琳夫人赶走了凯伦，依然坐在丈夫的病床旁， 丈夫的每一次睡眠都让她揪着心不敢错过一刻，就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雷奥对这些小事不知情，如今也不关心。 他心中对母亲的失望早就攒够，只要老老实实的不捣乱，他就谢天谢地了。 府邸之中沉默且稳定，有了真正做决定的人，能代替辛顿公爵处理皇帝懒怠的事务，至少目前所有当差的人是不会饿肚子的。 只是雷奥的命令太严格，让都城一部分人无法理解。 任何外人都无法进入家中，包括其余政务大臣的从属，甚至是教廷的神官。 用细布蒙上脸的守卫拦住了来带领日常祈祷的神官，无论摆出谁都没用，甚至是帕恰娜夫人。 “作为神的子民，怎么能因为一点困难就停止祈祷呢？男爵大人一定是被魔鬼侵袭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都城里谁也没有他这么做的！灾祸是惩罚，如果不求的神的饶恕，任何治疗都是没用！” 守卫木着脸，没有反驳，但是也没有放下拦着神官的手。 “男爵大人如果坚持，那我只好去请示教廷主教大人，来给他好好的上一课，知道什么叫尊敬……” 神官生气的同时抑制自己的失态，他在都城受人尊敬多年，还从来没有谁敢拦住他的去路。 他们争执许久帕恰娜夫人都没有出来，难道是她已经被雷奥禁锢住，失去自由了？ 帕恰娜夫人果然没有说错，他真的是恶魔的转生，看来辛顿公爵一家危险了。 身后马蹄声传来，刻着黄金家族家徽的马车停在门前，那是不得已外出替父亲办公的雷奥回了家， 守卫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拦着神官的手臂。 穿着洁白长袍只露出脸的神官调整表情，带着几分傲意的转过头来，他倒是要好好看看，帕恰娜夫人的恶魔儿子，究竟是什么样。 完美继承了帕恰娜夫人的美貌，雷奥男爵不像他的哥哥那样有着辛顿公爵那样高大的身躯，却有一双辛顿公爵那样深刻的双眼。 辛顿公爵眼里是威严是慈祥，或者老谋深算，而他的眼里是能洞察一切的了然。 他看着你，就像是能看透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恐惧，甚至人生中最不可提及的黑暗…… 帕恰娜夫人说的没错，他是恶魔。 神官的眼神落到他的双腿，听说他出了意外被疯马拖到了森林深处却没死，除了双腿不能行走身上竟然没有留下伤痕。 那只能是和魔神做了交易，用双腿换取了生命。 所有人都知道，恶魔最喜欢和人类做这样的交换。 “教廷的神官大人，”雷奥看到他在门口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母亲因为父亲病重伤心，已经不肯出房间很久了，您恐怕见不到她。” 神官抽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到底是帕恰娜夫人不肯见我，还是您不允许进门，您很清楚。” “当下疾病肆虐，为了您的身体安全，神官大人还是不要到处乱走的好。”雷奥对教廷的不屑和黎心一样，只是碍着身份必须和气些， “如果神真的爱自己的子民，是不会责怪因为在疾病中挣扎，而无力祈祷的人民的，您说是吧？” 第578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16 578-16 如今的形势，他也不怕得罪神官了。 从疾病流行至今，教廷始终有信众日复一日在教堂祈祷，祈求神明对他们的宽恕。 结果呢？ 有用的话，就不会在街上见到那么多没来得及销毁的的无主尸体了。 教廷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在越来越多的死亡当中，有了动摇。 神官被雷奥气的愤怒离去，而雷奥不以为然的夸奖了坚持他的命令拦住人的守卫，紧接着管家站到了他的身边，跟他汇报家中的情况， “辛顿公爵的病情没有变化，亚当男爵沉睡时间比昨天长了许多，艾琳夫人一直守着……您的母亲帕恰娜夫人还是没有出门来。” 雷奥“嗯”了一声表示明白，“如果送进去的餐食没有改变，她应该是没事。” 帕恰娜夫人最爱享受，吃穿用度没有影响，想来她只是怕死躲着，活的好好的。 管家心想不仅是没有改变，她的挑剔还更严重了，没有人去她面前问候，帕恰娜夫人难受的很，急需要别人的安慰。 不过这时候雷奥已经没时间安抚她脆弱的心灵了。 “家里的仆人倒下去了几位，已经确定被感染，我把他们都隔离在房间里，让人好好的养着。” 雷奥点头表示同意，“放他们出去也是死，外面连食物都开始紧缺了。” 说着提起最重要的事，“你之前让人来送消息说她已经做出了初步的治疗方案？真的吗？带我去看看。” 金妮竟然真的摸索出了办法，虽然只是初步的思路，但总比束手无策要好的多。 只是管家却止住了去金妮住处的步子，语气复杂的说道，“艾琳夫人也知道了，第一个就去找她，不知道她们交谈了什么，艾琳夫人拉着她就去了亚当男爵的卧房。” 救丈夫心切的艾琳夫人要第一个尝试金妮的治疗，她怕再等，她的丈夫亚当男爵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等雷奥和管家到达亚当男爵的卧室时，金妮做出的第一瓶诡异的药剂已经被艾琳夫人亲手给丈夫喂了进去， 金妮仍然蒙着脸，和艾琳夫人一左一右站在亚当男爵的床侧，艾琳夫人正满怀爱意为丈夫擦去唇角，而金妮低着头仔细查看病人的身体状况， 为下一步的药剂制作做好调整的准备。 雷奥的到来让两个女人都有些不敢看人，金妮整个人有些无措，收回了手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闷不吭声的低头站着。 而艾琳夫人则主动迎面对上雷奥，揽下了可能的罪责， “是我逼着她来的，你如果要怪罪，可以骂我。” 雷奥第一眼看向了躺着的哥哥，然后对金妮柔声说道，“辛苦你了金妮，有什么需要的记得向管家说。你先回去忙吧，我有事要和艾琳夫人商量一下。” 态度极好，看不出有什么不愉快。 金妮点点头极快的逃掉，她现在忙的脑子不再多想别的，调整制作药物的配比和思考还能加什么东西可以发挥更好的药效。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了艾琳夫人和雷奥，憔悴的女人眼圈微红的先开口，“我知道父亲病的更重，不该抢先夺去第一份药，但是他是我的全部……如果他痊愈后也怪我，那么我愿意承担后果。” 辛顿公爵已经濒死，而第一份制作出来的药剂被她强制喂给了丈夫，从道理上来讲，她确实不对。 雷奥的视线落在虚无处，好一会儿才声音微哑的说道，“你倒是相信她。你和她都谈了什么？” 今天去处理政务的时候，听取下属汇报，雷奥对这莫名疾病的了解更深了些，以至于现在已经开始怀疑，金妮是否真的能有所帮助。 他对于她的信任，始于金妮把快死的他救回，但疾病能一样吗？ 他是不是太自大了。 第一份药剂效果未知，他不是为艾琳夫人抢了药而生气，而是担心万一起了反作用…… 那么他将会同时失去父亲和哥哥。 艾琳夫人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不愿意对他隐瞒，“她是个天真的孩子，我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了她从森林中而来，知道了她有着非人的能力。 “第一份用在哥哥的身上有些冒险，家里有仆人也病重倒下，我们不必亲自尝试。”他的面容冷酷，声音依然温柔却让艾琳夫人心中凛然， “等有了效果再用，也不算迟。” 他的意思是让仆人做实验，再用到父亲和哥哥的身上。 竟然不是怪自己抢了父亲的药剂吗？ 艾琳夫人默了一瞬没有说话，她自己是小贵族出身，没有真切见识到大贵族的残忍， 在雷奥这样的人眼里，仆人为他们牺牲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 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等不及。他今天只醒来一小会，明天就会像父亲那样睡去了。” 她也是和金妮谈了许多，真切了解金妮的为人，才选择了完全相信她。 “父亲的身体，就算救活后也……可是亚当不一样，他还年轻，是我4个孩子的父亲。”艾琳夫人一点也不后悔争做第一个试验品， “他如果活下来，也一定是第一个，而如果死去，……我接受最坏的结果，原本大家都会死的，不是吗？” 都城里有谁感染了，有了一系列症状之后，还活下来的呢？ 没有一例。 那么她一定要抓住唯一的希望，只祈祷金妮是真的拥有着她不理解的力量，像救了雷奥那样，也救下她的丈夫。 雷奥无话可说，他突然想去看看父亲的状况，只是在离开前提醒艾琳夫人，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请对她的身份保密，你知道被教廷发觉了她的存在会是什么后果。” 这一点艾琳夫人当然清楚，“我明白。” 教廷历史上曾烧死了数十名女巫，他们对于女巫的存在深恶痛绝，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不是说从森林里出来的女人是他的情人吗？ 他明知道女巫在都城有多危险，教廷的眼皮子底下，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 可是他还是带着金妮来了。 第579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17 579-17 金妮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堆积如山，乱糟糟一片的材料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药剂制作。 其实现在依旧是在实验，她早就和艾琳夫人说过，准确治疗的药需要一步步调整，结果如何她不能保证。 但是艾琳夫人坚持，她只好全力以赴了。 雷奥的父亲也病的很重，自己第一份药剂给了艾琳夫人的丈夫，面对雷奥属实有些羞愧。 她得快点复制出一份出来给他才行。 雷奥看过父亲后默默来找金妮，但是看到她连管家送回来的晚餐都没有动，整个人被淹没在乱七八糟的“药物”里忙碌的时候，他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不能给她太大压力。 金妮闷着头做事，也不觉得饿，房间被她糟蹋的乱七八糟，她自己也同样看着脏乱，脸上一道道不明痕迹， 屋子中央原本应该放着精美的桌子，被她挪到一旁堆积月千草，正对着烛台光线最亮的地方，放着一口坩埚，其中的粘稠液体随着加热翻滚冒泡，缕缕青烟盘旋而上，然后沿着天花板蔓延了整个屋子的上空。 她还在念叨着添进去奇奇怪怪的东西，“已经进入昏睡的话，应该再加一点虫脂，还有第三年掉落的桉树叶……还有什么呢……一块儿牛角……” 在半夜中这样的情景着实有些吓人，但是睡不着而调皮的小孩子不这么想， 不知怎么的，自从第一次见面会后，艾琳夫人的四个肉嘟嘟奶娃就时不时的趁女仆没注意遛过来玩。 完全像艾琳夫人一样铂金的头发，又遗传了亚当男爵的卷毛，每个娃娃都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洁白的皮肤和干净的衣裳，十分讨喜。 他们咿咿呀呀玩疯了到处打滚，金妮的房间里都是他们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沾了一身泥土烂叶，爬来爬去给金妮捣乱。 双胞胎姐妹年纪太小，玩累了就蹲坐在金妮身边靠着她，小小的身体圆滚滚，在金妮有规律的搅拌坩埚声中昏昏欲 筆趣庫睡， 虽然忙的焦头烂额，但是金妮也好脾气的把孩子抱起来搂在怀里，像小时候抱着羊圈里的羔羊，哼着家乡的歌谣嘴里唱着她刚学不久的女巫祝福，轻轻摇晃着哄她们睡觉。 身后是横七竖八躺着的双胞胎哥哥，把她的材料搞的乱七八糟，然后就地一躺呼呼大睡， 从出生就被仆人围着精致养着的贵族孩子，倒是在垃圾堆一样的地方睡的最香。 金妮头发凌乱，轻手轻脚的给每个娃盖上雷奥送给她的天鹅绒外衣，衣服太小她穿不上，给娃娃当小被子盖倒是刚刚好。 没多久就有女仆鬼鬼祟祟的进来，也不和她打声招呼，抱起几个孩子就匆忙回去， 金妮早已习惯，身上粘着她的小宝贝被女仆的动作惊醒，迷糊的半睁开眼哼了几声，被摇晃着一哄，就又睡了过去。 没有孩子的陪伴，乱糟糟的房屋里冷清了很多，金妮独自搅拌坩埚，乘起来闻了闻，又一个药剂做好了。 正是深夜，她用琉璃瓶乘着这可怕的诡异粘稠的流体，拿布蒙了脸，一个人走进夜色中。 角落处有老鼠爬动，她到了辛顿公爵的卧房前，守夜的护卫仍然尽职尽责，把她拦了下来。ъiqiku “我做好了另一份药……现在送过来，辛顿公爵要服用吗？”金妮把手中的琉璃瓶举起，里面的粘稠液体像是有生命的蠕动着， 护卫不敢接，但事关辛顿公爵的生命，他只好去让人把管家请来处理。 辛顿公爵的卧房护卫密集，金妮被请进去坐在椅子里，接受各方的好奇视线。 管家从睡梦中醒来，不再是日常整齐的制服，头发还乱着， 推着的轮椅上，雷奥睡衣外罩着长袍，同样急迫。 “那么快就做出了第二份？”雷奥不是要怀疑她，只是金妮耗费了许多时间和宝贵材料才完成第一份药剂的制作， 而今天只半天就完成第二份，实在太快了。 金妮站起身解释道，“给亚当男爵服用过后我做了些调整，有了第一份的基础，确实不用花费太多时间。”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甚至还有些羞愧，“我能力不够，只能一点一点改进，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 雷奥从她手里接过琉璃瓶，想起睡前艾琳夫人的女仆过来告诉他，哥哥的脸色已经在变好这件事。 他也许是应该全心相信金妮的，毕竟她是真的有实力。 看着雷奥要亲自给父亲喂下去，金妮提前给他说好，“这药只能对疾病有效，如果是他自己的身体出现问题，可能不会有帮助。” “也就是说，他无法完全恢复到曾经的样子。”雷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心里一哽， 金妮声音低了下去，“身体的自然衰老我当然没办法逆转，如果我现在有这能力，我的脸……” 她又不是夫人。 当初雷奥能恢复的那么好，也是因为有夫人在一旁帮助，不让雷奥暴毙过去，才有这样的效果。 对于“生”的能力，她还毫无头绪，如今只有她自己，当然不可能做到和夫人同样的效果。 “无论如何先活下来，”雷奥扳开昏迷日久的辛顿公爵的嘴，在暗色干枯的嘴唇开启时，将琉璃瓶中的流体慢慢的倒了进去。 管家和护卫们目不转睛的看着辛顿公爵喝下药剂，那颜色和质地很难想象其味道， 雷奥紧紧盯着父亲的脸，紧张的观察他的状态，生怕他突然就出了意外。 众目睽睽之下，昏迷许久濒死的辛顿公爵突然张开嘴叹气一般的大口呼吸，发出细微的“啊──”声， 虽然还没有睁开眼睛，但好歹有了些动静，不再是死气沉沉了。 雷奥的手微微发抖，伸手去安抚父亲的呼吸，连声惊讶道，“好、好──金妮，谢谢你。” 他在阴影下望向金妮，在烛火反射下，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晶莹， 金妮这一晚的劳累就突然消散，被人承认和感谢的感觉前所未有的美好， 她咬着唇笑道，“没关系！我一定会治好辛顿公爵的！” Ъiqikunět 第580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18 580-18 万事开头难，金妮的第一次尝试取得了不错的效果，黄金家族两代快病死的人被她一剂药下去，就有了好转。 这给了她莫大的信心。 年轻的、不谙世事的女巫，满心满眼都是要解决这一场席卷都城的疾病，救治所有生病的人们。 因为她有这个能力。 她一股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熬制药剂，除了偶尔进食，去告知护卫自己缺少的某些材料外，几乎都没有出过门。 那一间精心装饰的房间，被她熬药剂熏的就像空置了许多年没有打扫，脏乱无比但是又莫名有着生机。 这一天艾琳夫人看着丈夫已经能睁开眼，模糊的吐出几个词语，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想起女仆们带着的孩子，自己这些天无法照料，现在丈夫在好转，她终于可以去看看她的宝贝们了。 可是属于孩子们的房间内空无一人，临时跑来的女仆战战兢兢，眼珠子乱转想着糊弄过去的理由， 艾琳夫人压着怒气问道，“孩子们呢？！” “在、在金妮小姐那里……”女仆为自己的懈怠失职做辩护，“他们哭闹着要找她玩，我也是没办法……” 女巫和小孩？！ 艾琳夫人心跳陡然加快，然而更快的是她的步子，她是信任女巫可以治病，不代表她放心把孩子单独和她单独相处！ 几乎小跑起来失去贵族该有的仪态，艾琳夫人眼中越来越近的房屋俨然像个魔窟，不祥的雾气从窗户溢出，奇怪的味道还没靠近就闻得清楚。 只是同样随着味道飘出的还有少女温柔的歌唱，不知名的乡村小调后还跟着奶娃咿咿呀呀的声音，还有调皮男孩玩耍时候发出的尖叫和笑声。筆趣庫 似乎是没事的。 艾琳夫人在金妮的房门前深呼吸一口气，守卫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一脸如释重负，然后如同平常一样说话， “我来拜访一下金妮小姐……她方便吗？” 守卫直接开门，艾琳进去前又迟疑的问了一句，“我的孩子们……他们经常来玩？” “是的，夫人，他们很喜欢金妮小姐。” 小孩子心灵纯粹，最能分辨的出人心，艾琳夫人稍微放下了心，但是入眼的一幕还是让她眼前一黑。 四个小家伙有三个在脏的看不清地板的颜色的地面爬行，还有一个挂在女巫的围裙上，伸长了脑袋一会儿被坩埚升起的烟雾熏的皱起小脸， 一会儿仰着小下巴看女巫金妮做鬼脸，咯咯直笑。 是真的鬼脸。 今天金妮没有蒙着脸，脸上的疤痕清晰可见，随着她做出表情，有一种天使与魔鬼交错的感觉。 艾琳夫人被吓的停了脚步，但是很快眨眨眼就恢复了正常，这位女巫小姐可是掌握着她丈夫的生命，她绝对不能惹她不开心， 小心翼翼的提起裙角踩在稍微干净的地方，蹲下身体拍拍手招呼自己的孩子， “宝贝们妈妈在这里，来跟我回去吧，别打扰金妮小姐工作了。” 可惜双胞胎女孩太小听不懂，而能听懂的双胞胎男娃，正好发现了个好玩的东西── 今天一早守卫们送来的一大罐新鲜的塘泥。 女巫的药剂稀奇古怪，它们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 但可怕的是小男孩们穿着精美的衣裳掏起塘泥往对方脸上抹，然后看见妈妈来了，又开始互相扔着玩儿。 一时间屋子里烂泥烂草根树叶到处乱飞，泥水中腐烂不知名物品和虫子落在裙子上，艾琳夫人喉咙里的尖叫死命压住了， 然而看到她还不会说话的女儿小胖手抓起几只扭曲的胖蚯蚓，朝着她爬过来，路上打翻了玻璃瓶，里面的蚰蜒和鼠妇纷纷四散奔逃，https:ЪiqikuΠet 艾琳夫人的尖叫再也止不住了。 金妮这才抬起头，发现向来保持完美状态的艾琳夫人尖叫着在屋子里跳脚，伴随着竭力冷静的劝说，试图阻止自家宝贝女儿的亲热， “宝贝、亲爱的，放下！放下那个东西！别过来！啊啊啊──别咬！” “丹尼斯！赫舍尔！给我停下！再闹妈妈生气了！” …… 金妮怀里双胞胎之一的女孩对妈妈的尖叫笑的最是欢快，还第一次喊出了“妈妈！”，伸出手要抱抱， 艾琳夫人惊吓中抽空欣喜着，露出完美的笑容夸奖道，“宝贝真棒！” 然而下一秒被儿子扔的塘泥击中，半边脸都沾上了散发着怪味的脏污，筆趣庫 双目大睁，美丽的眉眼扭曲了，艾琳夫人也不顾踩到了虫子的尸体，气冲冲的冲上去揪住了俩儿子的耳朵， “玩够了没！我说了跟我回去！不要浪费这些材料！都是救命的东西！” 再看一眼离自己一步远，手里扔了蚯蚓后捏着只鸟儿尸体的女儿，她现在可不敢抱她了，回头叫女仆把她带走。 而金妮也顺手把怀里的小家伙递给女仆，胖乎乎的女宝还在继续“妈妈妈妈”叫个不停。 艾琳夫人柔和了眉眼答应着，摆出了笑脸面对金妮，“女仆失职，让孩子们来打扰你了，我这就把他们带走，金妮小姐千万要全心研究新的药剂。” 丈夫的好转让她有了希望，她确实尊敬这位女巫小姐， 但是她站在这里令她浑身发痒，这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脏乱地方。 “不打扰，他们很可爱。”金妮真心喜欢天真的孩子，每次他们来陪她，她都一遍一遍的唱女巫祝福给他们听。 艾琳夫人点点头迫不及待想要走，被金妮拦下来，“哎！等等，您来了正好──刚做好的第二剂药，辛顿公爵和亚当男爵的。” 她从围裙里掏出两个小巧的琉璃瓶，里面仍然是扭动着的诡异液体。 艾琳夫人这下是真的喜形于色，她双手接过来紧紧握着，那是她丈夫的命啊， “第二剂？太好了──金妮小姐，总共还有多少剂才能完全康复？” “还有最后一剂……不过可能会慢一些，别急。”金妮对于救命这件事给她的成就感十分上瘾，想起管家说的，家中还有仆人也病倒的事，“我顺便做了几份第一剂药，给他们也用上吧……” 艾琳让女仆接过，郑重的和她弯腰行礼，“您是个好人，金妮小姐。如果您真的做到拯救整个都城的人，皇室应当给您塑一尊雕像──就在若丹广场。” 那里陈列着王国历代著名人物，是人们敬佩、瞻仰的对象。 是极高的荣誉了。 金妮摆摆手抿嘴笑道，“您过奖了艾琳夫人。” 第581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19 581-19 雷奥回家后的欣慰不用提，他自己接替父亲的职位越来越顺手，并且开始向因为疾病而焦头烂额的同僚提起自己处理建议。 只是他虽然是辛顿公爵的儿子，毕竟年轻，说的话没有父亲有分量， 于是建议只是建议，无法成为公文落到实处。 父亲和哥哥都在好转的消息，为防止引起骚动他并没有外传，要想完全解决在都城肆虐的疾病问题，终究还是需要权力来推行治理。 也许得等到他们都痊愈了…… 可是每一次出门，从都城街道上那些受苦的人们，再到宫廷内的鸟语花香，他始终做不到像别的贵族那样装作看不见。 在他的心里，贵族固然比平民高贵，但上等人对下等人的怜悯也是贵族必须拥有的美好品德。Ъiqikunět 死的人太多，表现出他们的无能，实在太不好看了。 雷奥在缓慢的推进都城的治理方案，他们的争吵与讨论，被复述到躲在那姆斯皇宫内寻欢作乐的国王那里， 肥胖的如同肉山一样的国王睁开眯缝的小眼睛，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辛顿公爵和他儿子还活着？这小子在东灵城都那样了竟然还没死，难道真的是和魔神做交换了。” 他觊觎他家的财产很久了，老东西没病前掌管财务，天天和自己哭诉债务，他是国王，花点金币怎么了！ 这是他的王国，这些贱民在属于他的土地上生活，多交税又怎么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家族有多富裕──在大陆的另一边还有矿产，在另一个王国买下了大片的良田…… 一个国王，还没他的家族有钱！ 他怎么还不死！ “雷奥男爵在推行新的都城治理方案，说是死的人太多，要把医官都集中起来商量治疗办法， 打扫卫生，清点在家中死去的人数……” “好了好了！别说了！”美迪亚三世最讨厌听到这些烦人的政事，他为什么要管那些贱民的死活？ “他说什么就做什么？他是国王还是我是国王？！” 老的还没死小的又来，美迪亚三世踢翻了面前新做好的蛋糕，“不准！让他们死去！” 玩乐多年，无论如何他也还是国王，他发了话，下面的人虽说也知道不好，也只能听从。 到了雷奥耳朵里，他觉察出了国王对他的态度不太对，和家族的附属官员交谈过后，整个人行事低调了下来，不再表达任何态度。 都城中暗流涌动，雷奥从办公处回家的路上，黄昏时刻的阳光阴沉，斜照在都城的建筑上，留下大片的阴影。 一群群乌鸦在低空盘旋，从一座屋顶跳到街上的尸体上。 还活着的人用家中所有的破布料裹紧全身，低头快速走过，冷风阵阵，干枯的树叶被风吹起，在冷清的街道上打着旋儿落下。 快进入冬天了。 马车内雷奥一身厚实的礼服中，层叠蕾丝在从袖口溢出，干净修长的手指上套着枚巨大的宝石戒指， 发丝柔顺的束在发带中，几缕调皮的逃脱出来掠过眉眼，眼神一抹阴沉在微微闭眼再睁眼后消失不见。 马车停在家中的门口，有个瘦弱的小身影躬着身躲在石雕后，偷偷看他下了马车， 护卫发现了走去赶人离开，而那个身影却倔强的定住身体哭出声来。 这个街道普通平民是怎么进来的？ 雷奥本来要进门的脚步停了下来，开口制止了护卫，“算了，给她一块儿金币吧。” 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裙子里，脚上甚至鞋都没穿，冻的发青，“天快黑了，不要在街上乱走。” 他觉得自己很是慈悲了，然而小女孩对护卫递上来的金币不肯接，泪眼汪汪的问道， “请问……有面包吗？我不要金币，我和妈妈已经四天没有吃东西了。” 现都城里连店都不开了，拿着金币也无法填报肚子啊！ 护卫不知道该怎么办，雷奥正要说什么，金妮的声音突然传来，“你回来啦！怎么样怎么样？我们可以去救人了吗？”Ъiqikunět 她早就在研究第三剂的时间里，准备好了多余的药，只救下雷奥的家人算什么，她要让整个都城的人都好起来啊！ 雷奥说要推广不是很容易的事，许多医官都没做到的事，也不会有人相信她能做到。 他其实并不太想让金妮出现在外人的视线中，都城教廷深受国王器重，权力不低， 如果她女巫的身份被教廷发现了，不仅仅是她危险，更怕是要牵连他的家族。 金妮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被护卫挡着的瘦弱小女孩身影，一双大大的泪眼，脏兮兮的脸和破烂衣裙，还有快冬天了还赤着的脚丫…… 实在可怜。 雷奥先回答她提出的问题，“这件事还得慢慢的来，急也没用。” “哦……”令人失望的消息让金妮双眼暗淡，视线又对上了那个小女孩，“她怎么了……” 被金妮的双眼看着，小女孩先是低了头躲避，然后悄悄抬头，看她眼里没有嫌弃和恶意，才重复道， “好心的小姐……有面包吃么……我和妈妈好饿……” 金妮心脏被击中，转过头去看雷奥，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 这里毕竟是他的家。 雷奥单手把领结散了开，脱下的手套递给悄无声息站在身侧的管家手中，对着金妮点了点头，“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先回书房了。” 这就是随便她做什么的意思了。 金妮目送他离开，招手让身边的女仆过来，“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多余的食物……拿些抗饿的，容易保存的过来。” 然后走到护卫身边，拉开了小女孩的手，用身上还算干净的袖口为她擦掉眼泪， “别怕，很快就有吃的了。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呀？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要不要让护卫送你回去？” 小女孩不肯说话，直到女仆抱着一篮子的冷掉的面包和肉饼出来，并递给了她，她才紧紧的抱着低头怯弱的回答，ъiqiku “好心的小姐，我叫瑞秋，我家在柳条巷……妈妈病倒了……邻居约翰大叔和汉斯爷爷……好多人都死了…… 谢谢您的食物，我一定会每天祈祷神保佑你的。” 说完飞快的抱着篮子跑掉，生怕她反悔一样。 第582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20 582-20 金妮站在门口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街道拐角处，冷风吹起，她把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喃喃的问道，biqikμnět “柳条巷？……真的那么严重了吗？” 她不是都城人，不认识这个地名。 护卫与她解释到，“那是都城里收入最低的人住的地方，他们每天做最低贱的活计勉强活着。像您送出去那篮子食物，她可能一辈子都很难吃到。” 金妮也不是天生富贵，当然知道贫穷意味着什么，可是她确实很久都不知道挨饿的滋味了。 “那她回去，不会有人把她抢了吧？”瑞秋说只她和妈妈在，两个柔弱的女人在那种地方，能不被欺负吗？ 护卫很是实事求是，“柳条巷狭窄，居住紧密，她抱着这一篮子回去，所有人都能闻到的。” 所以会不会有人抢？在这样活着都难的时候，抢个小孩简直太容易。 金妮给的这一篮子面包和肉饼，也许救不了瑞秋和妈妈，反而会给她们带来杀身之祸。 被护卫还没说尽的话吓到了，金妮脚步提了半步想跟上去，但是护卫又开了口， “为了您的安全，还请您不要随意出去，男爵大人会担心的。” 第三剂药她还没研制出来，辛顿公爵和亚当男爵还没有完全清醒康复，雷奥是不可能放她走的。 金妮不知道，她眉头皱着想了想，一步三回头的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为了实现“拯救全都城人民”的伟大成就，金妮在第三剂熬制过程中，已经把第一剂和第二剂又做了些改良，且制作出了大批出来，整整齐齐的用小琉璃瓶放着一排又一排。 她不懂为什么辛顿公爵和亚当男爵都好转了，足够说明她的实力了，雷奥还是不让她把药散出去救人。 她明明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蹲在坩埚旁边，金妮用长勺子搅动制作出的第三剂雏形， 这一次的流体不像前两次那么诡异，反而像黑夜中的星河，有光点闪闪烁烁。ъiqiku 她半是出神的想着事，安静的出奇，在外面的守卫也没觉得有什么，她原本就是个忙起来不理人的。 长勺子搅着搅着就停了下来，金妮发现今天没有心情去思索还要加什么材料， 那个小女孩的身影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她回去的路上有没有被伤害，如果有，那么她是不是也是凶手之一。ъiqiku 她怎么能让一个弱小的女孩，抱着一篮子食物，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招摇过市。 “不行……不看到她平安，我心里难受。”金妮低头看着正在冒泡的未完成的第三剂药物，“我要去看看她……” 她就偷偷去看一看，如果没事就立刻回来，不会有任何麻烦的。 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金妮才下定了决定偷跑出去， 她作为女巫的成长速度极快，想要躲开到处都有的守卫其实对她并不难。 难的是，柳条巷在哪儿── 当她一个人站在冷清的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连想找人问路都不行的时候，她突然有了几份恐慌。 第583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21 583-21 瘦弱的小男孩跑不过曾经常年做农活的壮实少女，金妮微喘着揪住他的衣领，“往哪儿跑？说，你面包哪里来的？！” 小男孩极其桀骜，眉目凶狠的张开嘴露出残缺的牙齿咬她，金妮一个没注意躲避的时候，被他挣脱了逃掉。 “这巷子总共就那么点大，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她跟着他七拐八拐，踩过污水跨过尸体，翻过小山一样堆积的垃圾， 动静太大，终于有越来越多的柳条巷居民伸出头来观看，要不是金妮穿的一身脏，太像马上就要沦落到柳条巷居民的样子， 估计她很快就会被不怀好意的围住。 贫穷的人们在抱团取暖，只希望能活过这个冬天。 毕竟年龄小，小男孩体力不支，被金妮一手压在地上，一步外就是空旷的如同废墟一样的建筑，露着腐烂的木头屋顶， 墙上也多是裂缝，摇摇欲坠。 小男孩还在龇牙咧嘴的骂着脏话，小小的瘦弱身体像上钩后的鱼儿，胡乱挣扎， 但无论怎么用力，都死也不松开手里还剩下的小块儿面包。https:ЪiqikuΠet 金妮的四周渐渐围上了人群，那些小男孩的同龄孩子叫来了帮手，还有正提着一口气，也悄悄捡起石头的大人。 不友好的气息在弥漫，直到有个瘦弱小女孩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儿？” 她要找的正主来了，金妮一瞧就从人群中认出了瑞秋，“我来找你的。这家伙从我刚进巷子就用石头扔我，还拿着你的面包──你认识他吗？” 瑞秋一脸懵，她当然认识了……柳条巷里谁不认识谁呀…… “啊……他是我的邻居……面包是我给他的……”瑞秋说着眼神暗淡道，“您是来要回面包的吗？可是已经没了一半了……” 竟然认识！金妮语气不太好的对趴地上的小男孩说道，“我说找瑞秋你扔我石头做什么？带我来不就行了。” 真是乌龙。 身上按着的手一松，小男孩就跳起来比她更生气，“谁认识瑞秋啊！她又不叫这个名字！我哪儿知道你找谁！ 蒙着脸凶巴巴的，谁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巫婆！万一你来抓小孩吃掉的呢！” 金妮愣了一下没说话，人群渐渐散去，瑞秋低声羞愧的说道，“迈尔斯别说了……这位小姐是好人，是她送我的面包……” 手里还捏着面包怎么脏都不放的小男孩，不自在的撇过头哼道，“谁稀罕了！” 说是这么说，还是把手里剩下那一点扔进嘴里，嚼吧嚼吧梗着脖子咽下去。 “既然你好好的，那就没我什么事了，再见。”金妮声音微凉，把裙子放下来，掸平整围裙，腰背挺得直直的，像艾琳夫人那样，“是我多事。” 她就是个傻的还想保护她，还白白被骂一通。 瑞秋十分过意不去，捏着手期期艾艾的道歉，“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没有名字，就想了一个好听的……” 再穷也有名字的金妮意外道，“没有名字？你不是有母亲吗？那他们怎么称呼你？” “她叫小烂种！”小男孩嘴贱的在旁边接过话，“什么母亲！她就是卡娅阿姨捡来的！”Ъiqikunět 金妮冷着脸笑道，“从现在开始她就叫瑞秋！我要是巫婆，第一个就抓你这个嘴巴坏的孩子吃掉！不过看你脏的，下口都得考虑几天。” 成功把小男孩吓到，她转过头去和瑞秋说话，“面包自己留着，你母亲病重怎么能饿肚子……” 瑞秋呐呐的说不出话，还是嘴贱的小男孩嘟囔道，“人都快死了，还吃什么……” 这下把金妮惹毛了，上前一步气的眉毛竖起来，“你在说什么！不吃饱怎么能养病！” “吃饱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死！”小男孩像是被踩着尾巴也怒了，“这里谁病了还能活下来的！都死了都死了！你没闻到尸臭味吗！” 他说着眼圈红红，“我们这些穷人谁在意了？！教堂都不让我们进，神抛弃了我们，早点死了算了！” 瑞秋也低下头抹眼泪，对金妮解释为什么给出去面包，“母亲说反正自己快死了就别浪费粮食……” 在她死后瑞秋还得在柳条巷活下去，就必须得靠着巷子里的居民帮助…… 柳条巷的居民虽然穷，但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给出的食物，未来会是瑞秋的护身符。 金妮背对着他们，仰头看一圈柳条巷最上面，那如同一条线一样的，没有阳光的天空。 她也是苦日子走过来的。 但是总有人的生活比她更苦。 金妮想了一会儿，再回头的时候态度好了许多，“什么病就要死了，你们去看了医官了吗？” 说完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连填肚子都困难怎么有钱请医官？他们就连教堂都无法进去。 瑞秋苦笑着忽视她的后半句，毫无希望的答道，“就是大家都在得的病……我们巷子里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岂止是他们巷子，整个都城都有，包括有钱的贵族。 柳条巷的居民都做着最脏的活，包括去搬运街上死去已久发臭的尸体，他们最是清楚如今严重到什么地步， 连贵族都逃不掉病死的命运，何况他们── “谁知道我们多久就染上了……反正大家以后都是死，你伤心什么。”小男孩迅速收拾好情绪，别扭的安慰瑞秋， “卡娅阿姨身边好歹还有你呢，我们就不知道会死在哪条沟里了。” 穷困小孩的奇怪友谊，小男孩甩着手下巴朝着金妮“喂”一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带你出去吧！你跟着我。” 这种时候能送出白面包的，是哪家有钱人？他们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要带路，金妮却不走了，问瑞秋，“你母亲……那个卡娅阿姨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小男孩皱眉，“你要看死人到处都是！别去打扰她！”ъiqiku 金妮斜一眼小男孩，没好气的说道，“死不死的，还不一定呢。” 第584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22 584-22 黑夜中的小巷里，一群瘦小身影簇拥着一个身材壮实的女孩走路。 其中迈尔斯走在最前，警觉的像只小老鼠，乌溜溜眼睛乱转，不放过任何一个看不清的角落，注意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金妮倒是淡定的很，“我说了，这条路没人，很安全。” 小男孩迈尔斯不满，刚要生气又硬生生忍下来，“我从小走过无数次，以前经常都会有人专门守在这里做坏事的。” 今天竟然没人在。 “就是就是，”立刻就有附和声，“我都在这里差点被拖走呢！还好马克叔叔把我拉回来了。” “以前还有动刀的呢！血流的可多了！” “还有男的女的在这里……”话还没说完让身边的男孩一手捂住嘴不让继续，然后惊慌的看向金妮。 可惜金妮没懂，投来个好奇的眼光， “可能是没多少活人了吧。”她猜测着，对身边一开始还挑衅现在居然在保护她的小男孩说道，“我自己回去就好，非要送我做什么。” 筆趣庫迈尔斯被她这副天真的样子气的腮帮子鼓鼓的，“你以为都城很安全吗？！天黑了！你是女的！我们当然得保护你！” 金妮讶道，“你们还是小孩呢，怎么保护我？” 你甚至跑不过也打不过我。 迈尔斯高昂着下巴挺着小胸脯，“我是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生的职责！” 对上她戏谑的眼神，迈尔斯软下来嘟囔道，“你以为我想管你，要不是看在你会治病……你是医官吗？” 金妮没有回答。 他们穿过黑暗的小巷后，前方就是贵族和官员们居住的街道，地面干净整洁，只有几片落叶， 建筑上的窗户闪烁着烛光和人影，是柳条巷里没有的鲜活。 “……你住这里啊？”有害羞的小男孩局促的扶着小巷的墙壁，“你是贵族吗？” 金妮只摇了摇头，对他们说道，“快回去吧，照顾好你们家人──至少别饿死了，在病好之前。” 迈尔斯一只手抠着墙壁，点着头，“我知道！” 他满含着希冀的向她确认，“你会 https:ЪiqikuΠet再来的吧？直到真的救活他们？” “会，”金妮的身影渐渐在男孩子们的眼前远去，只留下了声音，“我原本就是为了救人才来都城的。” 回到了官邸的金妮抹着脸发呆，护卫低低的问她，“金妮小姐，您之前去哪儿了……” 再不回来，他就报告给管家，带人找她了。 如今辛顿公爵和亚当男爵的命都在她身上呢，要是她有个什么意外，雷奥男爵得把他剐了。 “去转了转……”金妮一看护卫不同意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雷奥是说过不让随便出去，不过我没关系的。” 护卫退了一步，“您至少也要让我们带人跟着……或者和大门的守卫说一声，免得雷奥男爵想找你的时候不知道你在哪里。” 金妮木着脸捡起手边的材料，思索一会儿后扔进了坩埚里搅拌，筆趣庫 “他最近很忙，应该没时间找我。最后一剂药很复杂，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我得自己好好的思考……” 你别管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第585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23 585-23 柳条巷并不大，见她态度极好，很快就越来越多的人从破烂的藏身之地爬出来，聚集在瑞秋的“家”前。 瑞秋的“母亲”卡娅阿姨在服用了她的第一剂药过后，已经从只剩一口气到现在勉强能睁开眼睛， 她裹在烂布缝成的被子里，在初冬中微微发抖，睁开的浑浊双眼像快要断翼的蝴蝶，脆弱的不堪一击。 围着的人也不都是信任金妮的，大家想亲眼看看她究竟能不能救下卡娅阿姨的病，如果可以再求她治病。 金妮环视一圈，从围裙下掏出一瓶漆黑的药剂问瑞秋，“有水吗？” “啊？”瑞秋愣了一下，他们柳条巷只有臭水沟，金妮说的水，总不能是那些泡着动物尸体的脏污吧？ 那就是说干净的、能喝的水了！ “您渴了吗？我马上去为您打水！”说完就站起身去捡门口的小木桶，筆趣庫 最近的水源地是隔了4条街区的河道，虽说也干净不到哪儿去，但那就是柳条巷最常喝的水了。 金妮摇头，“不是我喝，是你们……” 具体的她说了他们也不明白，倒是迈尔斯自告奋勇，“我也去我也去！” 说着人群里稀稀拉拉有人附和着要去接水，很快就成群结队出了柳条巷，偶尔后面还有一个人从“家”里拿出了任何能装水的容器，跌跌撞撞的跟上他们。 金妮耐下心在屋子里等，偶尔还听到围上来的看热闹人群在讨论奇奇怪怪的问题， “你能治这个奇怪的病，为什么不去向贵族换钱呢？” “说啥呢，她就是贵族吧！她给我家孩子的甜点就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有这个能力怎么会来给我们穷人看病──我看她不对劲。” “我们有什么让她图的，反正死了都城里也不会有人在意，管她图什么，我就这一条命在了。” “还是先看看有没有用再说……卡娅这不是还没康复吗。” “对对对……先看看。” …… 他们没有小男孩迈尔斯和瑞秋那样简单的心，长期处在社会最底层的人要么简单单纯至极，要么被残酷的生活敲打的再没有任何信任。 长期生活在等级森严，贫富悬殊的都城里，他们见到的贵族都是傲慢的、虚伪的、残忍的， 没有哪个成年人会相信没来由的善意，特别这个人还是从贵族生活的区域而来。 但是还是有人相信她的。 卡娅艰难的伸出干枯的手握住她的，苍白的脸颊上沟壑纵横间露出一点笑意，金妮忘记蒙着脸，也微微笑了一下， 听到人群里也有最开始已经服用第一剂药，身体好转的家人在为她说话。 她安慰自己，就像夫人说过的，大部分的人类还是矇昧、无知的状态，辨不清真假也无法看清世界， 她是女巫，未来会拥有强大的能力，也会拥有漫长的生命。 怎么能指望人类能理解她呢？ 她想要救人，只是因为她喜欢而已，并不需要感激。 这边金妮坐在瑞秋简陋的“家”里， 那边小男孩和瑞秋，还有柳条巷身体还健康的一部分人，正在朝着流经都城的河道走去。 在现在敏感的时间里，成群结队出现的贫民很难不让人注意，httpδ:Ъiqikunēt 先是正在捡尸体的都城警护，然后是穿着长袍去贵族家做完祷告的教廷成员。 “这群贫民看起来状态还挺好，都没有生病。”算是小牧师的男人家里是没落贵族，虽然家里如今不怎么样，不代表他就愿意放下自己的身份。 贵族就是贵族。 他家人也有因病死去的，同样他去祷告的地方，今天也刚刚有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凭什么高贵的他们会受疾病折磨，而这群肮脏的贫民，连鞋子都买不起的贫民，还活的不错？ 神明真是太仁慈了！ “肮脏地里的肮脏种而已，和老鼠臭虫一样。”他身后的人附和的说出他心底的想法， 他明明嘴角上扬却还是呵斥道，“闭嘴。主教说了，以后要向这些低贱的贫民传递神的伟大教义，让他们也有上天堂的机会。怎么能看不起他们？” 他半是讽刺的朝着离他最近的小孩子走过去，“忘了教义第二十章第78条是什么吗？” “凡有生命者，皆是我。保持谦和、礼貌、热情。” 他熟练的撑起笑脸，微低了身体询问正在排队等待取水的小男孩，“可怜的孩子，是什么原因让你们聚集在一起，向河流母亲索取汁水？” 小男孩愣了愣没懂他装模作样的话，于是挪动脚步离他远了一点。 他知道教廷的人看不上他们贫民，主动找他肯定没好事。 被冷落的牧师眼里闪过一丝厌烦，所以他为什么讨厌这群肮脏种，他们没有一丁点教养，像老鼠一样只会吃和破坏！ 主教真的是糊涂了，为什么要把神的爱分给这群贫民？ “如果能让他们都去我们教堂做祷告，那将会是很大一笔收入。来的人多了主教说不定会奖励你，和他一起面见国王呢。”他身后的跟班小声说道。 男人半信半疑，“这群贫民手里能有什么金币？我还不如多去贵族家里祷告。” 但是他所属的教堂人少是真的，再没点儿人气，怕是难以运转还要被别的牧师嘲笑。 “您可别小看贫民，他们手里有的不多，但是人多啊……积少成多不就有了。” 这句话彻底说服了牧师，他强忍着不屑再次走近了小男孩，结果他一个转身去河边的梯子上趴下舀水，直接把牧师无视了。 他只好在旁边等着，倒是有一个成年的男人多看了他好几眼，想接近又不敢的样子。筆趣庫 这才应该是目标，牧师扬起嘴角表情里是无法掩饰住的傲慢，“迷路的旅人，你可愿意接受神的洗礼，成为我忠实的信众？” 见对方眼神犹豫，他还拿出了杀手锏，“神爱着我们，每十天，就会赐下丰富的食物，让我们免于饥饿。” 见男人迫不及待的就要在他面前跪下去，牧师假惺惺的要扶人，却根本没接触到对方， “所以现在告诉我，你们都来河边取水做什么？” 第586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24 586-24 “治病……”男人亦步亦趋，像个奴隶一样跟在牧师的身后，谄媚的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倒出来， “前段时间有个蒙面的女人来我们这，说是可以治病，我们本来都不信的，可是真的有人喝了她的药后好起来了！” 牧师达蒙像每一个高傲的贵族那样走向自己的马车，“哪个都城医官都会，有什么好特别的。” 他们这群贫民哪里需要治什么病？ 简直浪费药材。httpδ:Ъiqikunēt “不是的，大人。不是简单的病，是现在最严重的那种……”他下巴指向正载着尸体往城郊运送的马车，“我亲眼看见的……” 这不可能！ 达蒙斥责到，“胡说！无论皇室还是贵族官员们都没听说有被治愈的，这就是绝症！是神对世人降下的惩罚！” 他眼神凶狠的对着刚收进来的“信众”怒道，“唯有向神日夜祷告祈求原谅，才能免于被惩罚！” 说着想起了自己要传教，得压着心底对贫民的不喜，强制自己软下声音，装出慈祥样来， “所以你和你的邻居们，都应该到我的教堂里来，而不是去相信一个不知道是谁说的能治病这种谎言。” 男人提着破水桶，里面不算干净的水液随着走路荡出去些许。 他现在也迷茫了，不知道该相信谁。 一方面是自己亲眼见到的卡娅阿姨他们的好转，一方面是被国王陛下信任着，且作为神的忠实仆从而存在的牧师。 他的人生经历里，能被接纳进教堂那是极高的幸运，表示那是神的子民，收到神光的庇佑。 简单的脑袋无法再深思过多，他立刻就倒向了牧师那边，开始指责起柳条巷的女人来。httpδ:Ъiqikunēt “那她救了卡娅阿姨是假的？！都是骗我们？太坏了！” 牧师眼神斜斜一瞥，十分不屑，“也只有你们会信。如果真的有人能治好现在的绝症，那也一定是我们教廷的人。” 他们供养了都城大部分医官，也把持着摄取知识的道路──没有一个贫民能接触到医学这样高深的东西。 谁会在乎他们这群贫民？除了他── 达蒙自傲的走进马车里坐下，那个男人跟在他的窗户边还在说着奉承的好话，可惜没什么经验， 哪里比得上贵族社交里的吹捧让人舒服？ 只有他能忍受得了。 达蒙被自己感动到了，看！他真的是神最忠实、可靠的仆从，为了传达神的光辉，能听进这样烂俗的奉承── 跟在他马车外的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大人我们要去哪里？您可千万别抛下我，我的罪恶还需要神的宽恕……ъiqiku 请赐予我赎罪的机会，我将竭尽全力成为您最合格的帮手……” 说着达蒙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人轻轻哼了一声，“你也配。” 这让男人一瞬间尴尬，然而达蒙在马车里站在了他这一边──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 “别这样刻薄，莫利，他成为信众后，你们就是兄弟姐妹了。” 达蒙的声音里有淡淡的厌倦，“谨记教义，要爱身边的所有，哪怕是一棵草，一只飞鸟。” 然而他自己到现在，连男人的名字都不肯问。 第587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25 587-25 在她眼中简单单纯的柳条巷居民心思浮动起来，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甚至他们不太愿意让她离开。筆趣庫 金妮走之前预感到了不祥的氛围，她回去的路上身后的影子越来越多，眼中有贪婪也有讨好，竟不是第一次一群小男孩那般天真热情了。 她不想让这群成年人知道她的居住地，刚出柳条巷就要与他们告别， “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现在不是夜晚，不会有危险。” 可是他们怎么愿意放弃，纷纷表示自己只是想保护她，“美丽的小姐最容易遇到不长眼的坏蛋，我们可以帮您赶跑坏人──” 金妮眼神在他们的身上扫了扫，面纱后的嘴角轻轻扯了一下， 她一直以来都蒙着脸，哪里看出来她“美丽”了？ 但是看情况，他们似乎打定主意要跟上她了， 金妮望向天空，街边的枯枝带着树叶落在她的脚边，她低下身体捡起来握在手里，还得到了身边人的奉承， “捡拾垃圾是我们的活计，您是贵族小姐怎么能碰这样的脏东西呢！” 说着就要来抢过她手里的枯枝，金妮侧身一躲，没什么情绪的说道，“我不是贵族。” 她如果真是贵族怎么会管柳条巷的死活。 碰了钉子也不生气，柳条巷的居民一辈子习惯了被怎样对待都得忍，假装没听见的继续簇拥着她。 金妮双手捏着枯树枝轻轻摇动，想起了什么，面纱下的脸微微一笑，期待的计算着下一个拐角有多远。 眼看就要到了主街道上，金妮突然冷不丁的指着远处一个地方，“看！那是什么？” 现在对她有着无比信任的人们，全都无一例外跟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头雾水聚精会神，不知道她究竟要让他们看什么？ 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弱弱的问道，“小姐，您要我们看什么？”Ъiqikunět 不好意思的想请教这位贵族小姐，没想到似乎刚刚都是错觉，她好似没说过这话一样， 谁也不看，直愣愣的往前走。 心思细腻的人觉得这位小姐似乎有什么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他们一行人走过后，一抹身影从街边阴影走出，正是金妮。 此时她的手里没有了枯树枝，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回去， 而跟随着“金妮”的柳条巷居民的，在他们转过一条巷子的拐角后，本来在他们包围中间的小姐，突然不见了！ 只地上留下一截枯树枝，落地就断裂成细小的碎片，最后化作飞灰。 “她怎么不见了？刚刚还在的啊？！你们看到她人了吗？” 人群互相诘问，“没拐弯时候明明还在的……” “她怎么跑了？她到底是哪家的贵族？以后还来不来……”Ъiqikunět “能治病的神药啊……我拿去卖给贵族一定可以赚很多金币！最好她能来──” 各自打着小算盘，有准备自己喝的，有准备不治了但是拿去卖金币的……都把她当作赚钱的机会，不肯轻易放过。 “她不是和瑞秋他们一群小鬼头关系好么，在她们家等着就行了。她肯定来。” “就是，她那么心软──” 第588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26 588-26 虽然金妮见识到了柳条巷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单纯，但是她还是放心不下瑞秋…… 房间中，她跪坐在地上，面前的坩埚里是她调制了许久的第三剂药， 还是老样子，总感觉缺了什么，无论放了多少材料，最后都是不够── 到底缺了什么呢…… 辛顿公爵在病床上等着，艾琳夫人也时不时的送来甜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金妮还是感受到了压力。 好在雷奥太忙没时间过问，金妮也就告诉自己不要着急，毕竟雷奥都没说话是吧？httpδ:Ъiqikunēt 但是他的动向还是要打听一下的。 “你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吗？”金妮手里是剥了一半皮的酢叶果根，这是她另一个新尝试的药材， 她一边询问着护卫一边手里还忙个不停，围裙上都是一团团的土壤和根须。 “都城里也没见推出什么新的策略，他有什么好忙的……”金妮带着点抱怨的嘟囔着，她原本还指望他能给她一个机会，可以救治整个都城人呢。 结果到现在还是只有他的家人──还有柳条巷的人们。 她瞒着雷奥去柳条巷的事，她想找个机会与他说说，总觉得有什么不祥的事即将发生。 护卫很无语，“大人要做什么我们怎么会知道，我的职责是守护你的安全。” 而且他如果打听男爵的行程，估计要被抓起来拷打一番了。 金妮想了想也对，琢磨着找个机会去问艾琳夫人，“他是不是好几天没回来了，这个你总知道吧？辛顿公爵不是醒了吗，这是正常的吗？” 关于这一点护卫就很清楚了，“政务大臣公务较多的时候，或者被国王陛下有事召见的时候，都可以短暂在皇宫休息的。”筆趣庫 所以不回来是好事，表明不可或缺，身上有举足轻重的权力。 金妮是不懂这些弯弯绕的，见不到雷奥，她就只有一件事目前要做了。 她想送点吃的去给瑞秋。 正是上一次见识到的争抢，让金妮意识到瑞秋的生存环境似乎比她想象的要难， 卡娅阿姨为什么有食物也要散出去，卖点人情希望有人能在她死后照顾瑞秋，说明柳条巷里，就有能欺负她的人。 而且她现在还小……金妮与瑞秋说过，要让卡娅阿姨保证基本进食，以保能坚持到完全康复， 但是瑞秋这个小身板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做什么工挣钱？ 上一次还是送给她的面包才能填肚子呢。 艾琳夫人给她送来的甜点又甜又腻，贵族的厨房里永远都有吃不完的食物── 她给瑞秋带去一点，至少把现在的困难熬过去。 这一次她身上没有带药剂，只拎着一个藤篮子，装着满满当当的肉和面包， 她只想悄悄的去放到瑞秋的家里，然后迅速离开──这样不让柳条巷的人发现，就不会被期望着现在就拿出第三剂来。 只是她心情极好的走到柳条巷范围还没入巷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仰头看着那一线昏暗的天空，偶尔飘下来几缕雨丝，有些凉意。筆趣庫 有点冷……有点安静。 可是柳条巷有迈尔斯那样的小男孩，怎么会安静？ 第589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27 589-27 她像一只被围猎的小鹿，身后是数不清的猎人，迫不及待要喝她的血剥了她的皮。biqikμnět 金妮再是身体健康也被追的逐渐失去力气，她作为女巫觉醒的力量只是在简单的药材上，依然是个初生的女巫。 她累及慌不择路的在都城奔跑，身后越来越多的人，连着不明真相的普通人还有都城的警务，驾驶着马车在她的身后紧紧跟着， 她该怎么办，谁能来救救她── 雷奥已经太久没有回来，艾琳夫人只关心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辛顿公爵和亚当男爵还在床上，而且就算知道她有难，会帮助她吗？ 她是女巫，她是女巫啊！ 身后又有石头砸到了背脊，金妮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她听到了身后的欢呼，是在庆祝对她造成的伤害，也许下一次就是尖锐的箭矢，或者刺刀。 不能去主路── 宽阔的道路她根本无处躲藏，迟早会被抓住或者当场格杀， 金妮头发散乱，喘声如同风箱一样剧烈，见到一个黑暗的巷子，就毫不犹豫又一次钻了进去。 狭窄的巷子和柳条巷无异，但是没有任何人的存在，只有四处的脏污，还有牲畜在排泄物上乱窜。 金妮踩在地面跑过，迎面有一个老人满身泥浆和粪便，花白的头发乱的如同杂草，正从牲畜群中抬起身体来。 他正好和金妮对视，然后望向了她的身后听了听动静，三两步窜过来，一手拉住她的胳膊往身后拽， “过来！躲着！” 金妮此时早已不肯相信任何人，用力抽出手臂，声音带着委屈和愤怒，“你放手！” “这样跑是跑不掉的！我带你出都城！”老人话音一落，金妮就被他强拉着往牲畜群里去， 面对集中的牛群、羊群、还有猪，哪怕是曾经作为农女长大，养过羊群的金妮，也被熏的几乎睁不开眼睛。 “臭吗？臭就对了。”老人按住她的肩让她蹲下，“那群贵族老爷不会来这里找人。 https:ЪiqikuΠet” 金妮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熏出的泪水，身后的肥猪扭过头来在她的身上一拱一拱，被老人一巴掌扇开。ъiqiku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金妮蹲下抱着膝盖，听到了追兵到了附近，声音极小带着嘶哑，“为什么要帮我。” 老人被眉毛和胡子头发遮住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像是听不见她刚刚说了什么，扒开密集的牛羊猪，继续忙活。 金妮提着心，听到有士兵提高声音问老人，“喂！老头！你看到有个女人过去了没？” 接着就是老人模糊不清的脏话，像每个坏脾气老头那样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吐字不清， 士兵黑着脸警告，“喂！我们是在做正事，妨碍公务我可以杀了你！” 老头随地取材捞出一团就扔出去，把士兵和牧师们吓的躲闪，士兵正要抽刀给他个教训，牧师嫌弃的拿手帕捂住鼻子，催促士兵， “浪费时间，还不快往前追！他一个快死的老头懂什么？！话都说不清楚！” 第590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28 590-28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被当作尸体，才能出都城。 原本她满怀着帮助别人的期望进入这里，在雷奥的身边安心的调制药剂。 有虽然不合身但好看的衣裙，有丰盛的食物，有专为她而搜集的满屋子材料……还有虽然不常回来，但时常关心她的雷奥。 怎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她必须要逃离都城吗？ 金妮被老人藏在运送无主尸体的马车上，正大光明的驾车行过都城主街道。 此时已是深夜，薄雾弥漫，云层遮住了月影，只露出一点光晕， 非官员街道的路只有黑暗，但总有夜晚的捡尸人能精确找到死去的尸体──运送去郊区，就可以得到警护的一笔奖赏。筆趣庫 这就是都城里的穷人，糊口的工作。 老人白天是屠宰场的屠夫，与牲畜作伴，夜晚是捡尸人，在街道上寻找无主尸体运送出城。 都是肮脏又低贱的工作，倒很像是柳条巷里的居民。 和几具尸体挤在一起很不舒服，金妮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是个无能的女巫，从觉醒到今天，仍然被人类追杀毫无还手的力量。 她什么时候才能成长──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强大的力量。 马车慢悠悠颠簸行进着，少有路过的人捂着鼻子走开，谁都没心情去看老头车夫的货运马车上堆着的尸体长什么模样。 金妮听到有别的人和老头打招呼，那是和他一样干着脏活的老伙计，拉着一车的脏污也是要运送出城。 “老东西！你不是病的要死了吗，怎么又活了！哦众神庇佑，你的斧头下又要有死去的生灵喽！”https:ЪiqikuΠet “哼，今天没带斧头，不然砍的就是你──” 老头最讨厌别人神不神的，从他最开始拿起斧头当屠夫以来，所有人都说他死后一定会下地狱。 怎么的，这群贵族老爷们，觉得自己吃的肉是土地里长出来的吗？ 他们吃肉的不觉得自己有罪，反而觉得他这个屠夫，罪孽深重？ “今天怎么路上多了很多士兵，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听说在追一个人，是国王的情人逃出来了？” 身在底层却在乎最顶层的八卦，简直是作死， 老人转过头去表示不想说，将马车拉动离他远了些，仍是被粘上来，https:ЪiqikuΠet 老头习惯了，但金妮真的很难受──太臭了。 “都城的大门严了，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迟一些我还想去喝点酒呢，阿莲娜酒馆还没打烊，我得赶在最后的时间去。” 听他的话，老人多嘴说了一句，“留点钱币存着，别全都花在酒馆了。” 他们的眼前就是都城大门，此时正有一队马车在接受检查， 不知道是哪家贵族带着家人逃离都城，挑在了半夜的时候，被检查的非常仔细。 在贵族快要发火前才终于放人离开，进入马车的贵族还在抱怨，生怕别人听不见， “在搞什么？！简直见鬼了！幸好能离开，都城迟早要出事！” 一个士兵头目扇了扇鼻子，走到老头的面前打眼瞧了下他马车后的尸体，扑鼻的尸臭迎面扑来， 他不想用手翻动，抽出刺刀，在尸体堆里各个角度刺了几下，然后挥手示意老头， “走吧。” 第591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29 591-29 金妮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会愿意保护她为她死过。 她甚至都不认识这个老人──biqikμnět “为什么啊……”泪水从眼角滑落到下巴，脸上都脏污被泪水划出痕迹， 不知道什么时候面上的布料掉下，她完整的面目毫无保留的显露在眼前。 金妮对着小心收拢包围圈的牧师哭吼道，“我做错了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见到她的脸，牧师更理直气壮了，“是你为都城带来了瘟疫！你害死那么多人还问我为什么？你是女巫！” 这莫名其妙的指控让金妮忍不住发笑，“你凭什么说是我带来的……我从来没有害过一个人！” 她甚至在救人，救了雷奥的父亲和哥哥，还有柳条巷的居民！ 虽然柳条巷的人背叛了她── “满城的尸体，你还说你没有害人！你为都城带来了死亡，我等受神的旨意消灭你，以拯救都城民众！这是主教下达的命令──你敢怀疑主教？！” 牧师的一身洁白长袍在晃动的火把中遮挡了一部分面容，使得半张脸在阴影中显得阴沉可怖， “你这个丑陋的！肮脏的女巫！你躲藏在都城里多久了？！是受了谁的指使胆敢在都城害人？！” “哈！”金妮放下扶着的老头尸体，缓缓站起身来，身上脏污破损的衣服在夜风中飘荡， 她脸上、身上的脏污混合着血液味道，飘散在空气中，而不知什么地方的猫头鹰叫声，又平添几分诡异。 刚刚还义愤填膺的牧师被她清澈的眼睛注视着，竟然有了几分害怕，然而想起主教的命令，他又挺起了胸膛。 “怎么认定我是女巫了……”金妮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众人面前承认，因为一旦认了，都城的不明疾病就真的会全怪在她的身上。 她看出来了，这些人根本就不讲道理。 “我只是一个会点医术的牧羊女……你们教廷医官自己无能，对疾病毫无办法，就要拿我顶罪……” 她的话被更高的声音盖住，“还说你不是女巫！不仅长相丑陋还胡言乱语！听听你在说什么？！侮辱教廷！侮辱神明，你应该感到羞愧！去神的面前忏悔你的罪过！” 说着大声呼喊着士兵长，“快抓住她！这样罪恶的人怎么能放她再胡言乱语！” 她环视一圈，自己逃出去的机会几乎没有，士兵们举起刺刀，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把她刺穿。 身后是老马的呼哧声，胡乱堆叠的尸体和老头一样毫无声息， 金妮在越发紧张的情况下，整个人的精神似乎进入一个虚无的分离的世界。 既然听不懂人话，那就都杀了…… 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 我从来没有做错什么，命运为什么要这么戏弄我！ 人类就是愚蠢──盲信、盲从、没有思想、没有精神也没有道德── …… 无数个声音在脑海里飘过，仿佛无数代女巫的愤恨和委屈、不甘和怒气，都在这一瞬间被她感知到，Ъiqikunět 被情绪侵扰了整个心思的她，低着头微微颤抖着，手指抽搐，似乎换了一个人。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冷风阵阵，身后的尸体突然间微微一动，眼尖的士兵看见了但不敢相信，使劲眨了眨眼， 似乎是个幻觉。 但是他也极有心眼的稍微退后一点，如果这个女的真的是女巫，那么她可不会那么简单就被抓住…… 他们帮着教廷抓了这么多年的“女巫”，说不定今天就抓到个真的了！ 他可不想死在这里。 “也许……”金妮脸上都泪被风干，她想起和夫人说过的话，她想要做一个好女巫── “也许我一直以来都是错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会允许好女巫的存在。 哪怕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哪怕她一直以来都与人为善，做好事…… 哪怕现在其实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说明自己的女巫身份，仅仅凭着长相、和异于别人的能力，就被称为女巫， 把不属于她的罪责都归到了她的身上来。 如果她没做过的事无论如何都躲不掉，那么还不如就干脆做下…… 金妮眼中渐渐黑沉，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破开了地面，听从诏令一般向着她的方向而来。 女巫的能力就是一步步解锁，每受一次困苦，遭受过危难，才能记起先代女巫们留在血液里的力量。ъiqiku 这就像是循环，必须遭受过重重苦难才能称为强大的女巫，但是遭受过一切过后，许多女巫的心智会渐渐改变，憎恨世界、憎恨人类也是有的。 所以女巫总是没有什么好名声，被许多人视作罪恶和黑暗。 “哪里有什么好……”金妮此时完全被恨意蒙蔽住，过去的人生信念被推翻，只想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有一队人带着整齐的卫队匆忙赶来，在牧师的身后停下。 身上的勋章闪闪发亮，头发一丝不苟，年轻且有朝气的脸庞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 士兵长第一个看见，立刻放下了刺刀抱着胸口行礼， “殿下，您怎么来了。” 牧师也急忙行礼后挡在他的面前，“劳伦斯殿下，她是女巫！危险！” “唔，倒也不必这样。”年轻男人皮质手套还拎着马鞭，似笑非笑的看着达蒙牧师，“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孩能做什么。” 他没有接过牧师对于金妮“女巫”的定义，瞥了一眼金妮有微微的嫌弃，“啧，真脏，你多大？” 这个神转折让金妮一时有些呆，脑子里不听叫嚣的杀意退了些许，“……十九。” “看不出来啊……咳！你们抓个女孩子要用这么多人？她哪里像女巫了？害我跑那么远来看热闹……” 劳伦斯皇子抱怨道，“都城里的事还不够多吗，简直浪费经费。” 达蒙牧师硬着头皮解释，“这是主教大人的命令，一定不会出错的……” 说起主教，劳伦斯皇子脸上微不可查的一抹厌恶，很快掩饰了过去，漫不经心的样子，“哦，你们主教说要杀了她？” 达蒙梗住了，主教好像确实，没说要杀了她。 主教大人要活的。 第592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30 592-30 发现女巫这件事让达蒙太过兴奋，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解决都城疾病的原因，以至于主教的命令他都没有认真细想。 劳伦斯殿下莫名前来点醒了一直处于激动上头的达蒙，他真的不能杀了她。 可是为什么？主教大人都确定了，她是女巫不是吗？ “对，她得活着去神的面前，在所有都城人面前，接受审判。”达蒙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不再是戾气横生，莫名有几分憋屈， “去抓住她！锁入监狱。” 金妮手一动想要反抗，劳伦斯已经坐回了骏马，说了一声，“别忘了自己为什么来都城……” 然后熟练的驾驭着马儿，哒哒的离去。 来的奇怪，走的也莫名其妙。 金妮却好似突然醒过来，想起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来都城？ 是雷奥说都城有很多人生了重病，他的家人也不幸中招。他们都需要她的帮忙。 她曾经想要在东灵城开一家小小的店铺，治一些小小的病，再卖点香料。 她想要做一个好女巫。 可是如果在都城杀了人，她再也不能过简单的生活了。 这个年轻的地位很高的贵族，是来替雷奥告诉她，他还在。 她不必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金妮松弛下来任由士兵捆缚住她的身体，尽管身体上的伤口火烧一样的疼痛，她也面无表情。 她可以不再相信任何人，但是雷奥── 远处那位劳伦斯殿下的骏马刚刚进入都城的大门，身影彻底消失， 达蒙牧师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边，在她的耳边恶狠狠的说道，“丑陋的女巫竟敢对高贵的劳伦斯殿下有肮脏的想法？闭上你那恶心的双眼，他永远不会被你蛊惑！”筆趣庫 金妮微微仰头注视这个自认为纯洁的愚蠢教徒，真心实意的说道，“你的心才是真的丑陋。” 再也没有比他的心脏更是肮脏的了，哪怕是聚集的牲畜、臭水沟的老鼠、还是开始腐烂的尸体…… 都不会比他更恶臭。 “嘴硬的女巫，我会亲手把你烧死在广场，到时候你的尖叫可以尽情释放。”达蒙牧师高傲的甩开长袍，指挥着士兵长押着她走路， 而他像个得胜的将军，骑在马上走在队伍最前头。 士兵长显然并不乐意，但是碍着他头上的主教大人，忍了忍还是咬着牙不说一句话。 这一切金妮都看在眼里，带点儿讽刺的轻笑一声。 走之前回头看了眼好心带她出都城的老头，他的尸体和都城的无主尸体一起，不知道最终落向何方。 想着，也这么问了，押着她的士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劳伦斯殿下，也没了之前对她的莫名仇恨， 意外的回答了她的疑惑，“郊外会有专门的人把他们埋入地下，都不用购买墓地了。” 说完还解释了几句，“这场疾病很严重，为了防止继续扩散，会埋的比较深。” 总比被野狗或者无人管理的好。 金妮没有说话，算是认可了这个结果。 但是他不会让别人白白为她而死的。 她一边走着一边望向队伍最前面洋洋得意的达蒙牧师，低声问身边的士兵，“你觉得，我真的是女巫吗？” 这句话问住了身边人，士兵们不是不知道教廷的把戏，他们一年会被调来抓好几次女巫，都是都城里的少女。 也许最开始是真的相信，并且满怀着虔诚做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人生经历越来越丰富，Ъiqikunět 都城里的乱象告诉他们，也许上面说的话，并不一定是真话。 比如女巫── 也许那些被他们抓住的、处死的女孩们，真的是无辜的。 但是没有人敢提出来，教廷深受国王的信任，在都城、在整个王国都有着众多信徒。 谁知道下一个“女巫”是不是自己呢？ 谁敢反对教廷，谁就会是“被魔鬼蛊惑了的人类”，驱魔仪式上非死即残，谁敢去赌？ “职责所在。”士兵只能回答这句话。 他们也是不得已。 金妮听在耳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以为自己会恨他们作为帮凶导致自己的狼狈和老头的死亡，但是他的话又让她意识到，许多事也许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他们并不是完全自愿来追踪她，伤害她。 人生会有很多自己不能自主的东西，就像他们，即便知道不对，也还是会听从命令。biqikμnět 她不能怪他们。 那谁该负责呢。 是那个在队伍前得意的牧师达蒙，还是那个她还没有见过的主教？ ──── 深夜的押送队伍虽然壮大，但并没有什么围观者。 寂静无人的街道只有马蹄声和士兵们身体上的盔甲和刺刀碰撞的声音。 金妮以为自己会被带入什么王国的重刑犯监狱或者刑场，谁知道却是到了一座虽然豪华，但是并不算太大的教堂前。 话说回来，哪里的教堂会不奢华呢？ “押入地下忏悔室。”发号施令的毫不意外是达蒙牧师，金妮被士兵和一群大半夜还穿着白色长袍的教众，压着走下一层又一层石梯， 谁能想到在教堂的地下还有如此黑暗和阴沉的所在？ 像是刑场，墙上甚至还挂着尖锐的刑具， 铁器在地下室阴沉的烛光中发出的冷光，像是聚集了干涸血液的味道，阵阵难闻的气味，他们这些虔诚的教众，却像是根本闻不见。 洁白的长袍拖在地上，只有金妮一身脏污，被人扔进了一间三面石墙，只有一扇极小窗户的牢房。 大门是粗制的铁器，上面虽然锈迹斑斑但是依然牢固， 金妮身上还有伤，被扔进去后好一会儿没爬起来，躺在地面闭着双眼微微喘气。 只见身穿白袍的教众们围着她成了一圈，然后坐下喃喃念着什么经文，双手互相交叠，煞有介事的借取“神”的力量。 念完后又拿出一截碳，在她的周围画了一个规整的圆圈把她圈住。 士兵们在牢房外观看，等着教众完成才离去，而最后结尾的是达蒙牧师的狠话，“你将被禁锢在此，半步不得离开，除非得到神的应允。” 第593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31 593-31 “神”是什么？ 金妮小时候在村庄里的时候不知道，短暂的在东灵城居住时，也不知道。 从来没有哪里像在都城那样，频繁的提及它的存在，仿佛那是他们坚定的信仰，无可争辩的正确。 她的身体微微抖动，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在寂静之中诡异的像猫头鹰的叫声。 好一会儿后金妮才给自己换了一个姿势，躺着望向仅有的巴掌大的小窗户，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窗户外其实也是黑暗，但是不知是哪里折射的光线，虽然只有一点、仅有一点， 也比这牢房显得温暖。 她要怎么办…… 我真的可以信任你吗？雷奥。 ────── 劳伦斯仍然穿着那一身，甩着手里的马鞭在管家的带领下，穿过挂满了人像的走廊，走到了餐厅里。https:ЪiqikuΠet 有一个人在这里等他，见到他的到来，还主动为他拉开了长桌的座椅。 “真是谦逊啊……不过你拜托我大半夜去帮你做事，就给我这点回报么？”劳伦斯不客气的坐下来，把手里的马鞭递给他，看似极为不尊重但又莫名的熟稔。 “殿下想要什么回报？”雷奥从管家的手中接过红酒，亲自为他斟上，“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很紧密了。” 他们结成同盟，都只为了更高的权力。 如果之前都是暗地里进行，那么这一次算是在教廷──也就是国王陛下面前，摆明了他们的关系。 “这也不是让我去救一个丑陋女人的理由，你跟她什么关系？我可没在她身上看到什么可贵的品质。”劳伦斯对雷奥再了解不过， 年轻的男爵大人眼光很高，看不上都城里的各式贵族女人，既要美貌又要聪明，还得和他一样爱读书爱学问…… 就是神的女儿也是满足不了他的要求！ “教廷越来越肆无忌惮，有着国王陛下的偏爱，已经活活烧死了十数名少女了。”雷奥绕开那个话题，谈起他们之间的大事。 “现在他们也不敢像过去一样，随意给个罪名就杀人，主教下令让达蒙牧师活捉了她。” 劳伦斯想着也是，严格算来他也不是真的救了她，“那你让我去做什么，你是要借我去保她？那个牧师脑子不太清醒，但是也不敢违背主教的意思。” “殿下忘了我的母亲是怎么说我的吗？我不能和一个被冠上了女巫之名的人走太近。”雷奥不避讳和他说起家里的丑事，“恶魔和女巫，在这样的时候，可不是什么好词。” 如果国王陛下真的听信了教廷，那被烧死的估计就不只是女巫了。 他也不能幸免。 合作伙伴的示弱，劳伦斯收到了，这样的人确实是他最合适的帮手── 身后有他父亲和哥哥的势力，自己又年轻不够他们老炼，身上有母亲亲手设下的桎梏，只要利用好了，用完了随时可以找个理由扔掉。 他以后不会像父亲那样，出现被政务大臣分割完权力的情况。 “你父亲是辛顿公爵，教廷怎么敢像对待女巫一样对你，他们没那么大胆子。”劳伦斯半真半假的安慰他，“我也不会允许的。”https:ЪiqikuΠet 雷奥垂下眼眸十分谦卑，“是。您不喜欢教廷的手伸的太长，以后总有机会剪短──我会尽全力帮助您实现您的愿景。” 那真是太好了。 劳伦斯举杯向他致意，各自喝下了半杯，劳伦斯才直视着他的双眼，提出了对他的第一个要求， “根据可靠消息，我的父亲已经开始出现症状了。”什么症状，大家都应该很清楚， 劳伦斯不意外的看到雷奥瞳孔里的震惊，看来他确实没有能力渗透到皇宫里去，有几分自得， “我现在拥有的力量还不够……雷奥，你知道的，都城这些贵族们都是胆小鬼，随时都会倒向别的王子，我要实打实的属于自己的军队。” 可是想要军队为什么要对他说，雷奥的腿还不良于行，黄金家族也从没有沾手军队。 “南方的洛维斯掌握着我国最繁忙的港口，也是属于金吉公爵的封地。”劳伦斯殿下把剩下的半杯酒完全喝下，“我知道他是老顽固，不会站任何一边，但是他的儿子可不一定。” 他意有所指的从雷奥的手中拿走马鞭，“人老了就该退下来，把权力交给年轻人，你说对吗？我等你的好消息，雷奥·切尔拉维亚。你会是比你的父亲，更优秀的存在。”Ъiqikunět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在晨曦中走出了府邸。 雷奥摇晃着自己手里半杯酒，好久没有说话，管家在旁边忧心，主人不开口，自己也不能插嘴。 “你把他们都叫过来，马上。”雷奥把酒杯放在桌上，“然后准备出行……” “大人！那里不能去──”管家开口劝阻，“我相信辛顿公爵也会阻止您！这趟不能去！” “你要违背我的命令吗？”雷奥说着的话严厉，但语气里并没有怒意，“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必要的冒险是值得的。” 从都城去洛维斯只有两条路，一条路程远但安全，要经由艾迪逊王子母亲的领地，必然会被察觉。 而另一条近路，是要穿过一片茂密的无人森林，传说森林里居住着一个繁盛的怪物家族…… 没有人可以活着从森林里出来。 雷奥现在被人扶着，还能勉强站立，如果有危险，他连逃跑都不行──何况要穿越一片危险森林。 “我的父亲不会反对的，包括哥哥。”他摸了摸自己的腿，哪怕保养的再好，现在也已经有了萎缩的迹象，“让他们保护好自己……都城要乱了。” 管家忍不住提起辛顿公爵和亚当男爵的身体，“可是还差一剂……您要是走了，那金妮小姐……” “她不会死。”雷奥对这一点很自信，“现在主教就算想杀她，也得好好思考一下了。” 国王陛下已经染病，还有谁能治疗？ 主教不是收到了她的药才会追捕她么，说明他很清楚女巫的力量。 既厌恶又觊觎的女巫之力啊……教廷真的不是因为嫉妒，才死死咬着女巫千百年不放吗？ 第594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32 594-32 如他所想，还在养病的辛顿公爵对他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 只是问了下金妮的动向，最后也默认了她现在在教廷手上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他也不会允许她留在教廷太久──他的命还需要她的第三剂药来救呢。 “越危险，得到的就越多。没想到你会比你哥哥更适合留在都城，这么多年，竟然看错了。”辛顿公爵一直都知道自己儿子表面谦逊实则高傲， 他自小就聪明，一眼看穿人心，但是又不屑于人心。 他看不起大多数人，包括人们追逐的名利、权势、地位…… 是因为什么，让他有了改变？筆趣庫 “现今的局势一定要争，国王陛下自己贪图享乐，但生了足够多有野心的王子。”一旦新的君主上来，他们未必会愿意让政务大臣们代替他们行使权力。 年轻又野心勃勃的新君主，谁会喜欢一群老头子来制衡自己呢。 辛顿公爵不会放弃在自己手里的东西，也不能。 “劳伦斯殿下是个合适的人……”他的母亲是国王曾经的旧情人，被抛弃太久，没有任何靠山。 有雄心、有脑子，就是缺支持…… 哪怕未来扶了他起来，让他戴上王冠，辛顿公爵也有办法架空了他，掌握实际的权力。https:ЪiqikuΠet 只是那是儿子的路，他现在已经老了。 “去吧，孩子，多带点人。”辛顿公爵很相信自己的儿子，“我们黄金家族的每一个成长，都是满含着危险与机遇，只要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交出了家族的所有权力，让雷奥来正式代表整个黄金家族，“你我的画像都会挂在家族的荣耀上，以后的历史会记住我们的名字。” 当王国的末日到来，我们黄金家族的人会适时掌握住时代更替，去探寻更广大的世界。 他们怎会只满足于此。 看着儿子离去，辛顿公爵豪情万丈，丝毫不觉得不能行走会是雷奥的任何阻碍。 他们家族从来不怕风浪──一个小小的森林能有什么怪物家族，他们的护卫再加上佣兵，不信保不住他儿子成功穿越。 此时一个干瘦的仆从瑟缩着等在门口，然后由他的侍卫传递来了女主人的消息， 帕恰娜夫人要来看他，请求他的允许。 “不。”辛顿公爵想也不想的拒绝，半躺到了身后的靠背上闭目休息，不准备再听任何劝说。 门口的干瘦女人也听到了，急的跺了一脚想过来，但是又被冷脸的侍卫们和尖锐的刀尖吓得原地发抖。https:ЪiqikuΠet “这么多年，她竟然还是那个样子。”辛顿公爵冷笑，想起自己美丽的妻子。 他们的结合只是联姻，没有爱情。 他从没有爱过人，而帕恰娜夫人的心也并不在他的身上，他一直都知道。 如果她有爱人也正常，但是辛顿公爵很快就发现，她的夫人，是个彻底的教徒。 她爱“神明”，爱经书，爱教堂的每一个雕塑每一幅画，每一根烛台，每一个座椅── 她整个人，早已把自己献给了教廷。 第595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33 595-33 “大人……我们得放弃马车了。”护卫扶着马车门对里面的人说道，“分散开我们也许有活下去的机会，马车的目标太大……” 说完就听到了簌簌风中的嬉笑声越来越近，他们悠闲的追着他们一行人，不紧不慢，说不出的傲慢。 “好。”谁能想到曾经最爱骑马打猎的年轻男爵，会落到不良于行的地步。 雷奥脸色十分难看的被扶到最强壮的马儿背上，因着双腿无力，只能用上半身的力量来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倒， 他的护卫也紧跟着想要上来，被他冷眼瞪着瑟缩了，另外坐上了另一匹马。https:ЪiqikuΠet 自此佣兵和护卫组成的大队伍彻底分开，雷奥和几名最信任的护卫朝着他的目的地──洛维斯城狂奔而去。 只希望其余的人能暂时吸引住吸血鬼的注意，给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穿越过这片森林。 马儿被无情抽打着加速，森林里并没有平整的道路可供行走， 极速下，雷奥他们压下身体也无法躲避树枝和叶片在身上的抽打，而前方依旧是无人的寂静……谁也不知道希望在何方。 当然雷奥是最难受的，他勉强自己坐在马背上，双腿无法固定住身体，大多还是依靠手臂和腰腹的力量，但久了难免力有不济。 但是这个时候让他示弱，是绝对不可能的。 “有路！”护卫兴奋的声音响起，调整方向带着几人飞奔。 一条明显由马车行驶过形成的路就在他们眼前，这意味着他们的方向正确，会比在森林里的野地逃跑，更顺利。 还不等护卫露出笑容来，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从他身侧掠过， 雷奥突然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在黑夜中，在他的护卫们颈侧彪出一股血柱，一个字也说不出，双手死死握住脖子，也止不住血液的流失，轰然掉下马去。 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轻巧的落在他们前方的路上，马儿像是看到了天敌一样受惊，嘶鸣声剧烈，紧急停下，不肯再往前一步。 雷奥再是用力也稳 ъiqiku不住身体，紧跟着滚落下来。 “阿迦，你太浪费了。”随着懒懒的声音突然出现，雷奥抬头时，路上已经出现了三个身影。httpδ:Ъiqikunēt 其中一个男女莫辨的黑影发现了他，红唇挑起，像是对他非常感兴趣，“这是特意留给我的？长的不错──我很乐意再多添一个后裔。” “他是这一批人类里地位最高的……看看，都在保护他呢。”动手的是吸血鬼阿迦长的极高，少年的脸庞和抽条身材，杀人非常利索。 “为什么要来这片森林？不知道这是属于我们的乐园吗？只要来了就是我们的猎物。”连声音都难分雌雄， 他低下身，冰冷的手指纤长，指甲尖锐，托起雷奥的下巴，像看奴隶一样左右打量。 从出生以来就是贵族的雷奥，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 雷奥不肯开口回答，手一挥要拍开对方的掌握，但对方快他一步放手，抽出手帕擦干净手指，站起身蔑视道，“真是倔强的人类啊。” “你们要什么？” 第596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34 596-34 他们的再次相见，本不该是这样的。 雷奥的目光紧紧跟随在她的身上，一刻也不想离开。 比当初在城堡的书房里，更深刻的神秘和美丽，她像是从他的梦里走来的完美女神，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尖。 黎……你去哪里了。 他想问，但是声音堵在喉咙里，无法流出口腔。 不对，这么危险的地方，她怎么在这里？！ “快走──”雷奥用尽气力的吼出声，嘶哑难听，但终于获得了她的注意。 黎心的眼神瞥过来落在他的身上，雷奥不顾自己的狼狈，明知道无用也要向她发出警示，“他们是吸血鬼──快走！” 只是说完黎心仍然波澜不惊，看着他的脸，好似忘记了他是谁。 “哈哈哈……”阿迦和雌雄莫辨的菲利克一起大笑出声，嘲笑他的无知，“他在说什么？担心她吗？”biqikμnět 只有远远一侧站着的女吸血鬼皱着眉，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你认识她？还想保护她么？愚蠢的人类！看不出她和我们是一样的吗？！” 阿迦像每一个没教养的青少年那样，甩着手吊儿郎当的走到黎心的面前，极不礼貌的绕着她上下打量着，对她的身材和穿着极为满意，好奇道， “你是哪位的后裔，长的很对我胃口，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我是阿迦，219岁，你叫什么？我们认识一下。”筆趣庫 黎心面无表情的无视了他，继续盯着整张脸发白呆愣住的雷奥，突然眨了下眼，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是那个东灵城有一个很大书房的贵族，叫什么来着？ 被无视的阿迦怒火中烧，瞬移到了她的面前挡住她视线， 压低了声音，微弯腰，双眼离她的极近，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在跟你说话，竟敢无视我？你知道我……呃！” 双眼充满不可思议，阿迦的尖牙只露出一半，没来的及做出任何反抗， 少年的脸瞬间苍老，扭曲，喉咙里嗬嗬出声，最后的视线里，是她白皙的手举起了一颗黑红的心脏。 不……那是他的…… 随着“啪”一声，吸血鬼强大力量源泉的心脏被她轻易捏碎，她像丢弃垃圾一样随手一扔，很是嫌弃自己手上残留的血液。 刚刚还活力十足的吸血鬼阿迦，就这么毫无预兆轰然倒下。 吸血鬼心脏的碎肉和尸体倒在雷奥的面前，他始终无法接受“她是吸血鬼”的事实， 她不是女巫吗？和金妮在森林里住着的，美丽、安静、博学的女巫？ 怎么会是吸血鬼？ 她确实从不接触阳光，但住在他的城堡里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见过她喝过血液！ 菲利克没想到新来的同族这么干脆利落下手，在阿迦倒下的时候指甲和牙齿瞬间暴涨，双眼四周皮肤颜色加深，再也没了男女莫辨的美丽，后退了做出防御的姿势， “你是哪位领主？！来到我们的领地要做什么？！” 一个强大的吸血鬼无声无息进入别的领地，如果不是被邀请客，就是抢夺地盘而来。筆趣庫 不怪菲利克这么大反应。 菲利克正要呼唤同族和后裔们聚集，被女吸血鬼拦了下来，“菲利克，冷静。她对我们并没有兴趣，对吗？夫人？” 第597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35 597-35 她真的只是路过。 黎心这么多年在这片大陆四处行走，在任何场所畅通无阻，从来没有被人阻拦过。 她并不是喜欢随意滥杀，但有的时候遇到了又蠢又坏的非要凑到她面前来，她实在懒得多说一个字。 尤以吸血鬼为甚。 曾经是弱者的人类一朝有了力量，就容易妄自尊大，特别是年轻的刚转化没几年的吸血鬼们，大概是在曾经的同族人类面前得意惯了， 在面对陌生的、看起来比自己瘦弱的“女人”面前时，依然习惯性的低估对方──就像阿迦故意惹怒阿狄丽娜，不过是对女性的轻视。httpδ:Ъiqikunēt 只不过这次，撞到铁板了。 吸血鬼的实力，跟性别和体型，没有必然关系。 阿狄丽娜虽然也年轻，但还是人类时就已经历经岁月，加上成为吸血鬼后为了往上爬，认真研究过现存的各大吸血鬼领主…… 她可不是像阿迦那样冒失的年轻吸血鬼。 菲利克虽然不认识黎心，但有脑子， 阿狄丽娜这么殷勤谦卑的对待，阿迦也毫无反抗力，都说明了这个女吸血鬼是个他不知道的大人物。 他朝着阿狄丽娜使眼色，希望她好歹给自己一个提示，但是阿狄丽娜才不管他的死活，搬开了各尸体后就要来捞雷奥── 菲利克眼疾手快的一把把这个人类拖起来，抢了阿狄丽娜的活。 她不愿意告诉自己，那就问这个人类好了， 他似笑非笑压低了声音问雷奥，“你是从哪儿认识的这位大人？你知道她是谁么？” 雷奥傻了才会回答，菲利克见他不识趣，抓住他手臂的力气加大，雷奥额头都疼出冷汗来也不肯呼一声疼， 被菲利克貌似恭敬的放到了黎心的小马车里。 撑着脸的女吸血鬼望着窗外，对于他的动作没有一点反应，对比起当代女性的穿着，她这一身勾勒的线条，即使在黑夜的马车里，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菲利克得承认，阿迦迫不及待的调戏她，是有原因的。 他的视线落在她露出的小腿和脚踝上一瞬，及时抽回了目光，礼貌的关上车门， 此时黎心回头一瞥，黑色的瞳孔里平静且威严，很快就收回视线，让菲利克觉得恍惚是幻觉。 阿狄丽娜把活着的马儿归拢到一起，坐上车夫的位置，主动给自己找好定位，“夫人往哪里去？为了防止别的小崽子再打扰了您，由我暂时跟着您吧？” 菲利克在马车旁震惊，她至于做到这样的地步吗？！ 马车里的女人似乎沉吟了片刻，“去洛维斯港口。” 她没有拒绝阿狄丽娜的讨好，对她无伤大雅的小心思不放在心上，不像大多吸血鬼那样斤斤计较， 与其说是大度，不如说是隐藏在深处的无视，他们永远不会在她那里留下任何痕迹。 菲利克在脑海里筛选着每一个可能的领主，可是他从没听过、没见过她的存在， 难道是哪位沉睡后醒来的女王？ 可是他印象里那些老吸血鬼，每一个都不可避免的打上时代烙印，很难摆脱属于老时代留下的标志。 她是不一样的。 她像是王国都城里引领潮流的皇族，高不可攀，特立独行。 现在哪家帝国的女性开始流行脱去长袜，用简单的华贵布料勾勒柔美的线条？ 阿狄丽娜轻挥马鞭，马车缓缓前移，不管菲利克在想什么，最后还是跟在了马车的后面── 后知后觉自己像个奴隶，但让他就此转身离开，又对不起他的好奇心。 他想知道她究竟是谁。 马车内，雷奥为自己调整着坐姿，原本不算大的马车内现在坐着两个人，他的衣角不可避免的与她的裙摆接触， 他担心自己弄脏了她的礼服。筆趣庫 黎心的视线始终落在窗外，漆黑的夜里也许只有她能看出风景，雷奥坐稳后简单收拾身上沾到的烂叶，抽出手帕擦拭脸上、手上的污泥，让自己不要在她的面前，太过于狼狈。 这场不美好的再次相遇，是雷奥始料未及的， 但事已至此，他如果不开口，她也许永远不会与他再有交集──他记得她刚刚见到他时，那陌生的眼神。 “你……你也要去洛维斯吗？”今晚发生的一切让他无法再像过去那样，用“男爵”的身份对“平民女巫”说话，httpδ:Ъiqikunēt 明知故问的话一出口就显得可笑，他自嘲的勾了勾唇，看着她的侧脸，想开口，又不知道再说什么。 好在黎心似乎看腻了窗外黑暗中的风景，似乎现在才想起来马车里还有一个人，转过头平平的看了他一眼， 却是问起了另一个人，“金妮跟着你么？” 他如今这副凄惨模样她不过问一句，关心的却是别人， 雷奥努力压住心中的失落，挺直了腰背让自己不要失去风度，“她现在在都城。” 她现在被抓进了教廷里，被发现了女巫的身份生死不知，你不是关心她么？问吧，再多问几句…… 可是黎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结束了对话，这不是雷奥预想的交谈，她难道不应该继续关心金妮么？ 那就只有他自己主动说出来了，“都城现在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疾病，死了很多人，金妮想要治愈他们，但是……” 他看到她侧脸的睫毛一跳，是在认真听他讲话，继续道，“但是她太心急了，离开了我的保护，被人抓住了把柄。” 他故意留着问题，等她提出来， 黎心还真的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但却不是担心，“她太单纯，不懂人心的复杂。” 但是女巫的成长偏偏需要亲自经历人心，所以她明知道金妮离开森林重新去人类世界，注定会遇到诸多的苦难，她也不能阻拦。 “她心思简单，但是如果能听我的话一直在我的保护下，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雷奥语气里有几分担忧，希望引起她的共鸣， “不过现在就算惹了麻烦，我也能尽全力保证她的安全，只是要吃点苦头。” 黎心竟然冷漠的不问细节，只说了句，“那就让她吃苦头吧。” 第598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36 598-36 在黎心的眼里，既然遭受苦难是女巫成长的必经之路，那么就不用花费心思去避免，只能直面。biqikμnět 一个女巫的成长不会被任何外力所阻拦，那是金妮选择的人生，她无权去干涉。 可是在雷奥眼里她们是姐妹，金妮对她的尊敬刻在了骨子里，他们之间应该有深刻的感情存在，黎应该关心金妮的现状才对。 他不想承认她这是冷漠，觉得也许她是信任自己能保全金妮，所以才这么放心。 于是向她保证道，“她不会有事……只是会受点惊吓。是我带着她走出森林，我怎么能让她在都城里出事。” 他想起他们最开始的遇见，在那个森林里三个人简单的时光，“如果有一天她想要回森林……” 黎心莫名的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她不会再回森林。她的未来不可估量。” 金妮是少有的历经人性黑暗过后还能保持初心的女巫，这样的品行，说明她哪怕经历一次又一次苦难，也能保有自己的理智，不会被历代女巫遗留的力量所侵蚀，失去控制。 要拥有强大的力量必然要经历巨大的风险，过去的女巫疯疯癫癫的不在少数，就是因为心智不够坚定，承受不住女巫的力量。ъiqiku 她既然走出森林，走入了人心诡谲的都城中，那么她只会一直走下去── “女巫的成长都是痛苦但美丽的蜕变，我期待着她最终找到自己想要的道路。”黎心黑色眼珠望向雷奥的心底深处，“人类，你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吗？” 她曾经和他在东灵城的城堡里有过愉快的交流，书房内的对话让她能短暂的看清他的灵魂， 这样一个清朗、聪明的男性，是庸俗的世界里特别的存在， 只不过短短的时间里，怎么就变成了他曾经讨厌的模样？而他竟然毫无意识。 “我知道……”雷奥的眼眸垂下不敢看她，仿佛要留住她过去对他的那一点欣赏，假装她现在的陌生都不存在。 她连对他失望的情绪都没有，他只不过是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出现在她的人生里，因着金妮才勉强记起他的存在。ъiqiku “我知道我要什么……”他反复强调着说服自己，一手压住砰砰跳动的心脏，努力平复混乱的情绪。 “那么，你想要什么呢，……夫人？”这是他渴望得到的答案， 其实更想知道为什么外面的吸血鬼叫她“夫人”，是哪位神明的宠儿得到她的眷顾，俘获了她的心？ “我应该这么叫您吗？……夫人？” 黎心没有回答，只撑着头看他，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样的话，她思考了一会儿，似乎她确实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过于漫长的生命导致她很难再对任何事物有欲望，时不时的沉眠就是她对于无聊生活的消极应对。 黎心对于他纠结于“夫人”两个字感到好笑，但她不准备对此解释什么，再一次转头望向窗外的黑色， “有时间我会好好想想的，如果我还记得的话。” 第599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37 599-37 百年…… 那她究竟多少岁了呢？ 他不敢深想。 他还记得那个被她杀了的吸血鬼说自己200多岁，血族普遍拥有比人类漫长的生命，她实力强大，究竟活了多久。 雷奥掩藏住心中的感慨，他究竟遇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确定她不会对他要做的事有任何影响，雷奥正要再问什么，马车外隐隐有了成片的光亮吸引了他的注意。 “夫人！前面就是洛维斯了！”菲利克在跃上高高的树枝，指着下方的峡湾处向黎心介绍，“看！那里就是港口，来自远洋的船舶运送着货物到了。” 得益于洛维斯城港口的地域优势，他们这一吸血鬼族群的生活并不比其他的族群差， 他们能得到最时兴最好的布料，从另一片大陆来的各色宝石和装饰，比那些隐藏在深山的血族们，过的很好。 而且还有数不尽的猎物──港口城市从来不会缺少人类，永远都有强壮的水手归港，或 Ъiqikunět者从另一片大陆上被贩卖来的奴隶。 黎心也是百年后再来，好奇现在发展成了什么模样。 他们的马车在山腰的小道上前进，越来越稀疏的树木和窗外星星闪闪的光亮表明，他们即将离开无人的森林到达人类聚居的城市。 洛维斯城坐落在海边的三面环山的峡谷，地势低平，建筑沿着起伏的山坡密集排布，httpδ:Ъiqikunēt 夜晚时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放了一支火把，呼应着高处一座灯塔一样的建筑，燃烧着高高的火焰，指引着远方到来的船舶找到正确的航道。 居民的住处都这么亮，更何况忙碌的港口。 现在已经是深夜，是吸血鬼们的狩猎时间，港口处仍然能看到工人进进出出，为停泊的船舶卸下货物。 “确实热闹。”也许只有洛维斯城在夜晚也会人声鼎沸，黎心对比她过去的印象，感叹这座城市百年来发展的还不错。 雷奥的视线落在港口位置，大概估算了下来去的船舶数量，再看洛维斯城道路的建设，理解了国王的眼馋── 这么富裕的城市，快要赶得上都城的繁华，不多多交税，国王的脸面哪里过得去。Ъiqikunět “夫人！我在洛维斯有一座小庄园，不知道能不能邀请您去做客……”阿狄丽娜驾驶着马车放慢了速度，因为现在的视角下，洛维斯的风景尽在眼前， “如果能得到您的光临，我和我的孩子将不甚感激。” 菲利克眼里有小小的惊讶，阿狄丽娜的孩子还是人类，她会在城市里有房产不奇怪。 但是主动将其暴露出来，她就不怕未来她的孩子出事么？ 他的视线看向行驶的马车上，那个女吸血鬼精巧的下半张脸，难道是想要借助她的力量？ 雷奥本来也想做邀请，但是自己刚到洛维斯还有大堆事要处理，他还没有稳定下来，没法为她提供可靠的住处，所以只能闭了嘴。 有人盛情邀请，黎心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好。” 至于阿狄丽娜要做什么，她其实并不在意。 第600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38 600-38 潮湿、阴冷的牢房，只有老鼠和虫子发出的一点声音，提示金妮这不是梦境。 她被关了多少天了？ 最开始还能望着那巴掌宽的窗户露下的光线数着时间，然而随着一天天没有进食，身体有伤的情况下，她似乎昏迷了很多次。httpδ:Ъiqikunēt 她似乎被教廷的人遗忘在了这里，除了最开始达蒙牧师还能偶尔来发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人会在她清醒的时候到来了。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雷奥不是说会救我吗？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教廷的人连一片面包一口水都不肯给予，金妮原本壮实的身体在迅速消瘦，她每天躺着感受一天天逐渐降下的气温，冷到肢体失去知觉。 都城的冬天，来临了。 在小窗外飘起细小的雪花时，金妮好不容易清醒的时间，听到除了老鼠和虫子的声音外，别的动静。 有一个细细的声音在焦急的喊着她的名字，生怕被别人听见，又怕她听不见。 “你醒醒呀……我来了……”一声又一声越来越急，慢慢带上了哽咽，“别死呀……” 谁会在这个时候来看她呢？ 金妮被脏污和血液糊住，藏在乱发中的双眼颤动着睁开，好一会才聚焦定住眼神。 属于她的牢房门口处，从生锈的围栏伸进来细小的手臂，努力挥动着吸引她的注意。 “这里！这里！你醒了吗？看到我了吗？”属于小女孩的声音故意压低了，稍微大了点就被另一个“嘘”声提醒，“小声点！” 金妮缓慢恢复的知觉听出了来人，“瑞秋？迈尔斯？”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是我！”两个小孩兴奋的很，争相答应着她的话，“我们进来看你，你快过来呀！我带了好吃的！” 这是不合常理的状况，但金妮似乎闻到了食物的香气，慢慢地撑着身体爬起来，努力看清了从围栏处露出的男孩女孩的脸庞，https:ЪiqikuΠet 疑惑道，“你们怎么来了……” 教堂的地下监狱怎么会允许他们这样的贫民出现，难道是也被抓了？ “我们偷偷钻进来的。”迈尔斯很是得意，把破衣服里的半块粗糙面包掏出来努力递给她，“听说最近这里好多人都不在，我想着钻进来瞧瞧，你果然在这里。” 他们穷人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早知道她被关在教堂里。 金妮被牧师画下的圆圈禁锢住位子，无法再靠近大门，她没有去接迈尔斯手里的面包，而是声音平静的告诉他们， “这里危险，你们还是快走吧。” 她记得被抓那天的柳条巷，带领着士兵们追捕她的人有好几个熟悉的身影，她已经无法信任柳条巷的任何人。 瑞秋心思细腻，立刻从她的态度中猜到了她心中的芥蒂，解释道，“对不起……我们那天被围住了，不知道他们是为了抓你来的……”biqikμnět 在他们的心里，金妮是从贵族所属的街区而来，也一定是贵族的一员。 士兵怎么会抓一名贵族？ 他们大多数一开始都以为，士兵们是为了清理他们这些柳条巷的贫民而来。 而发现他们的目标是金妮后，事情已经不可控制了。 第601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39 601-39 阿狄丽娜把黎心带去的是属于她自己的小庄园。 那是原本为了她的孩子所准备的家。 她是吸血鬼可孩子不是，她原本希望孩子能像每一个人类小孩那样长大，有属于自己的家庭，过完平凡简单的一生。 可是她在血族的地位太低，她怕自己的孩子终有一天藏不住，被她的同族发现并吃掉。 如果有一个让所有吸血鬼都害怕的强大存在，能给予庇护，那么是不是就能安全很多？ 这位夫人究竟是什么性格，她只能来赌一把了。 菲利克也是第一次知道阿狄丽娜有这样一个秘密的家，他们吸血鬼族群多数时候是聚集在那片森林的城堡里，一起捕猎一起玩乐， 他们也曾经打赌猜测过阿狄丽娜会把孩子藏在哪里，洛维斯城的人类聚居地区，真是不意外呢。biqikμnět 小庄园的大门很不起眼，但细瞧却是用铁铸成，十分坚固， 菲利克一下子就知道是防的谁，眼神飘向正在有规律敲门的阿狄丽娜，和打开的门缝里，一张孩童的小脸。 哦──那就是阿狄丽娜藏着的孩子。Ъiqikunět 小小的女孩十分机灵，看到妈妈带了人来，先是高兴的扑向妈妈，在阿狄丽娜的怀里悄悄的偷看菲利克， 对上他的眼神，立刻转头偷看下马车的黎心，眨了眨眼，她觉得好像只有妈妈怀里最安全。 “真是可爱的女儿。”菲利克阴恻恻的声音和微笑，让女孩在妈妈怀里缩得更紧， 阿狄丽娜把女儿的脸转向黎心，声音里带着暗示，“娜娜，看，那是夫人，快去向夫人问好。” 听话的女孩身体有一瞬间的拒绝，小孩子的直觉让她打心底里害怕，但是妈妈这么说就一定有道理。 被妈妈放下了身体的小女孩，明明心底恐惧也依然扬起笑脸走到黎心身边，牵着裙子低头行礼，“夫人好，我是娜娜，欢迎您来做客。” 得到了黎心看似温和的点头，娜娜悄悄松一口气，鼓起勇气去抓住黎心的手，牵着她把她拉进家里，一个个介绍家里的陈设。 阿狄丽娜有些呆，她让的女儿热情些，但这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 她在他们身后安排好马车再锁上门，菲利克抱着胸冷脸等她解释，那个“夫人”到底是什么人物？ “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你觉得巴结了她，你的女儿就万无一失了？”菲利克冷笑着说道，“你就不怕她现在就吃了你的女儿。” 女儿没在身边，阿狄丽娜的温柔就完全消失不见，对于菲利克的猜测，她只想嘲笑他的愚蠢，biqikμnět “她不会。她才不是你们这些……”说到这里阿狄丽娜停了下来，对着镜子收拾自己的衣裙， 菲利克当然知道她接下来的话，尖酸的回道，“我们这些什么？贪婪的吸血鬼？阿狄丽娜，你别忘了，你也是我们的一员！ 你已经被转化，再也不是人类了！ 记得第一口热血的味道吗？难道你没有爱上那样甜美的味道？” 第602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40 602-40 这边黎心住的惬意，小女孩虽然害怕她，但是总是小心翼翼的讨好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母亲的吩咐。 黎心不在意，她能感觉到阿狄丽娜的小心思，那对于她来说无伤大雅，不用太放在心上。 阿狄丽娜的小庄园外面看着小，进入后才发现其实占地面积非常大，除了和当地居民一样的外表房子外，还拥有一片不小的沙滩，被圈在庄园范围内。 偌大的庄园只有娜娜和一个老人，如今多了她，好似也没有什么区别。筆趣庫 黎心坐在沙滩的秋千上慢慢的摇荡，海上圆月明亮，她看了一会儿海浪，回头时，阿狄丽娜抱着睡的正香的娜娜，见她看过来露出笑容。 行吧，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此时洛维斯城的月色下，被服侍着沐浴完的雷奥，正在给身体上的伤痕上药。 之前有她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身体的问题，而如今脱下衣服，在月光和烛光下，身体上的痕迹说明他到来的路上凶险异常。 “穿越那片森林，大人您太冒险了。”黄金家族下的大商人可不希望他出任何问题，他们家族跟随黄金家族多年，现在辛顿公爵正是权力正盛的时候，他们也要跟着飞到更高。 “过几天也许会有护卫们和一部分佣兵出来。”雷奥不想谈论穿越森林遇到的事情，他不愿意被人知道自己的狼狈和黎心的存在， 他安然无恙独自一人被送到洛维斯城中心，要怎么解释才能说的通？httpδ:Ъiqikunēt “现在和我说说洛维斯城的情况，老城主和他的儿子们怎么样了？权力分属在谁的手里？听说洛维斯城有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是由谁掌握着？” 刚来到洛维斯城，还没休息他就迫不及待要做正事，雷奥这种急迫让手下不能理解， 但是也只能一一说来，顺便把收集起来的其他情报信件，大致复述了一遍。 雷奥一边点头一边认真听着，手里的羽毛笔在纸上沙沙记录下重点，手下说的口干舌燥了， 他状似无意的问起一件事，“洛维斯城和附近森林的吸血鬼群有没有关系？吸血鬼有没有来侵扰过城里的居民？” 这和之前的问题没有什么相关，但是手下的大商人鲁克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到，“这个……无法得知。但是过去确实曾经有过吸血鬼进犯城里的情况， 但是后来只听说他们盘踞在森林，所以洛维斯城的人都被禁止去。” “那你见过吸血鬼吗？”雷奥的羽毛笔点着纸张，“你也在这里经营多年了吧？”筆趣庫 “没有见过。”鲁克斩钉截铁，“洛维斯城管理很好，吸血鬼都在森林里，没有听说出来过。” 雷奥把羽毛笔扔回桌面，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一手捏着眉心，好像很少见头疼的样子。 鲁克小心的问道，“您……见到吸血鬼了吗？” 他从那片森林出来，说不定就遇到了呢。 雷奥没有回答挥手让他离开，只剩自己的时候望着圆月，只觉得万事困难重重。 吸血鬼不仅从森林出来，还自在的进出洛维斯城。 从他们进城时，他观察到士兵的反应来看，有人是认出了菲利克和阿狄丽娜的身份的。 这说明吸血鬼的存在和在城里的活动被默认，那片森林里的吸血鬼和洛维斯城的上层，一定有所关系。 混入了一个无法预测的血族，雷奥要做的事就麻烦了起来，他无法确认吸血鬼们在洛维斯城的分量。 他们到底，有没有进入权力的中心。 第603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41 603-41 这边雷奥在紧锣密鼓的谋划，很快就和老城主的儿子搭上了关系。 如果是别人也许还会担心被识破意图，但雷奥常年在东灵城，许多人也许知道他的父亲和哥哥，却没几个人知道他的模样。 洛维斯城的城主接班人很是符合这座城的调性，总之就是一个大写的不靠谱，混在女人堆里完全不知道白天黑夜， 他每次被叫去喝酒了回来，都恨不得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再洗。 因着这张脸被那些女人扑，他身上被沾上了多少劣质的香料，闻着杂乱真是一点品味都没有。 “男人如果不懂享受女人和美酒，活着有什么意思？你腿不行了，别的也不行？”安德森从小就是洛维斯城大少爷，喜欢交友喜欢玩， 对于这位刚认识的残疾商人，他哪怕知道对方身份有问题，也不在意。筆趣庫 穿着暴露的女郎为俩人端来刚开封的美酒，安德烈示意她为雷奥满上。 “这世界上比美酒和女人有意思的多了，你应该知道的。”雷奥闻了闻酒就放下，平静的看一眼快要粘上他身的女人，愣是把人给吓得讪讪退回安德森身边。 安德森嘿嘿笑着，拍一把女人的臀，“亲爱的别伤心，他谁都看不上，玛吉和提娜他们都试过了，他可是块硬骨头。” 他自认洛维斯城女人的热情谁也无法抵挡，而这个男人丁点儿不沾，只能说明他早就心有所属。 也不知道是谁呢，比他身边的女人都好吗？ “怎么不喝酒？这是今天港口新到的货，从乌地兰岛而来的好酒，可不是谁都能喝到的。”安德森自顾自大口喝下，酒液随着嘴角滴落衣领，被身边女人识趣的舔去。 雷奥眉头微皱，侧脸不想看对方的荒唐，“乌地兰岛的酒我喝过，我不喜欢。” 黏腻的水声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安德森才悠悠的开口，“乌地兰酒产量非常少，从来都走不出洛维斯城，你喝到的只能是假货。再试试看看。” 话说到这里，他必须得喝了。 雷奥尝了一口，确实比他印象里好很多，安德森爽朗的笑起来，“我没说错吧？！哪怕是都城也买不到真货，只有我这儿有！”https:ЪiqikuΠet 那他在都城喝到的假酒，为什么还能卖出高价来？ “洛维斯城竟然比都城要好，我来做生意是来对了。”雷奥轻笑着，看起来心情很好，“安德森少爷想扩建新的舰队，我必须参与，毕竟谁也不会和金币过不去啊。” 他就是以加入投资安德森舰队的名号接近的，老城主并不同意儿子的提议，不肯付出钱币支持他。 洛维斯城毕竟还是老城主当家，他开了口不允，港口的造船工人都不能为安德森干一天工。 如果能自己凑齐了投资，那么老爹也会松口吧？ 安德森对于新来的大商人非常重视，只要能打造出属于自己的舰队，让老爹相信自己未来会成为航海家，他不介意和商人做朋友。ъiqiku 特别是这个商人，看起来谈吐和涵养不错，不是穷凶极恶的人物。 “那么合作愉快，雷利，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我们将去新的航线新的大陆，寻找到足够的财富──祝我们拥有数不尽的金币。” 安德森举起酒杯与雷奥共饮， “希望如此。”雷奥把酒水喝完后，抽出手帕轻轻擦拭嘴角，“一切准备就绪，最后一步，就是您得拥有城主的支持了。” 第604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42 604-42 黎心十分惬意的在椰子树下的吊床上半睡半醒，傍晚的海风有些凉，海浪有规律的一波接着一波， 冲上沙滩的小螃蟹四处乱走，被娜娜一脚踩上了，他拎着小桶和铲子，把躲在沙子里的螺挖出来，要做自己的晚餐。 阿狄丽娜和老仆人不知道忙什么，她们竟然也十分放心把娜娜和金妮放在一处， 小小的娜娜挖出来一个大螃蟹，随着波浪的到来迅速退回海里，小女孩放下桶和铲子就去追，金妮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怎么就成了看孩子的了。 “回来。”她的声音不算大，但是踩着海水的娜娜还是听见了，她本就畏惧“夫人”，两个字一入耳朵，她想也不想的立刻执行， 什么大螃蟹什么八爪鱼，千万别惹了她生气。 到了安全的位置，娜娜小心的觑着夫人的脸色，发现她没有说什么，就又蹲下慢慢挖贝类，只是再也不敢去踩水了。 阿狄丽娜此时正被菲利克缠着，烦得要死，httpδ:Ъiqikunēt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那天过后，发现阿狄丽娜的意图就别扭的不行，仿佛有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顺不下去， “这种老东西怎么会庇护一个人类？阿狄丽娜你太年轻，根本不知道吸血鬼的本性。” 正躲在黑暗的房间里给女儿做衣服的阿狄丽娜没好气，“我很清楚我的本性，也清楚你的、整个族群的。不需要你一再的提醒。” 她知道自己是在赌，但是她自己实力不够，又无法脱离现在的族群──能让娜娜安全长大的办法，除了抱大腿，也没别的了。 夫人的性格无法琢磨，她从各种途径了解到的，夫人和众多吸血鬼都交集不多，且非常挑食。 比起众多以残忍、嗜血、好斗出名的老祖们来说，这位夫人已经足够温和了。 “她现在温和不代表以后！你一心在这里侍奉着，减少了与我们的集会，万一惹了厄尔特生气，她又不肯庇护你们怎么办？”筆趣庫 他们都是聚集在厄尔特手下的吸血鬼，绝不允许背叛，如今厄尔特知道了夫人的存在， 在他看来，两个老东西见面后注定不会友好。 到时候阿狄丽娜究竟是什么结果，谁能知道呢，吸血鬼也是会死的。 “她向来特立独行，从没有转化任何后裔，也从不留任何吸血鬼在身边。你和你的女儿也同样，不可能得到她的帮助。” 菲利克知道阿狄丽娜不喜欢待在这片森林，但是又无法脱离厄尔特的掌控， 现在想要脱离太早了……对夫人抱有希望，也太冒险了。 阿狄丽娜用尖牙咬断缝合衣服的针线，望向对着她做手势的老仆人， “那我又能怎么办，继续留在厄尔特身边，我女儿迟早会死。”她把衣服和针线、剪刀放在桌上，站起身往门口走去，Ъiqikunět “至少她是一个希望──我不指望她能帮助我摆脱厄尔特，只要能短暂护着娜娜就好了……” 夫人作为吸血鬼的短暂时间，也许就是娜娜的重要成长人生，只要娜娜长大了…… 她本人会怎么样，阿狄丽娜并不在乎。 早就死过一次，还会怕第二次吗。 第605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43 605-43 不怀好意的吸血鬼领主，像一只准备伺机而动咬人的狗，非要在她平静的度假生活里添点儿波浪。Ъiqikunět 黎心一手捉住他的下巴抬起来，这是对待奴隶的手法，他竟也不生气，甚至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直直的注意她的反应。 真是一点不怕她。 “厄尔特。”她念着他的名字，“你的父是谁？在这里多久了？” “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夫人，您不会记得他。”厄尔特红唇微翘露出那一点尖牙，像是炫耀一般说起自己的“丰功伟绩”， “自从我杀了我的父，就一直在这里……嗯，多少年了呢，我也记不清了啊。” 他热情的邀请她，“奇拉节是洛维斯城最美妙的狂欢，夫人有没有合心的男伴？您看我怎么样？” 挺了挺腰，他极其自信的展示自己的身姿和容貌，“在这里，没有谁比我更合适了，夫人。” “让一个能动手杀自己父的吸血鬼做男伴，可太危险了。”吸血鬼转化者和被转化者有着天然的羁绊，那是从根源上的血脉压制，是力量上的绝对优势。 他越级杀了自己的父，除开实力超群外，还有着超出寻常吸血鬼的隐忍和残暴。 阿狄丽娜落在他的手下，也怪不得要为了女儿背叛。 “呵呵呵……对夫人来说什么叫危险？您可是超越我们的存在，我刚转化的时候……就听说过您了。”那些传说里可不止是对她容貌的描述，还有她作为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吸血鬼，实力到底如何的猜测。httpδ:Ъiqikunēt 厄尔特自从杀了自己的父过后，就对吸血鬼越年长越强大的说法有了质疑。 他一路以来只靠着自己的拼杀，年纪不算老却坐上了吸血鬼领主的位置，也盘踞着这片地区，洛维斯城都是他的狩猎区。 什么都有了。 吸血鬼追逐着的欲望他早已满足，狩猎和杀戮、折磨人类逐渐没了意思，他在城堡里无聊的想着乐子，就被菲利克送来的消息引起了兴趣。 “始祖”级的女吸血鬼啊──是她。 “他们都说我什么了，让你记到现在。”黎心想放开抓住他的手被他倒握住，贴在脸颊边拨弄他垂下的耳坠子， 厄尔特差点把嘴唇贴上她的指尖，被她凉凉的目光看着，到底止住了动作。 “说您既美丽又强大，却从不参与我们的事务──夫人是不喜欢他们对吗？其实我也不喜欢。”筆趣庫 吸血鬼长老院都是些老东西，他们只要不死就永远占据着位置，对他们这些新的力量指指点点， 偏偏他们实力强，背后都有大片的追随者，厄尔特再是凶狠，也抵不住他们后裔多，每每遇到冲突了都只能自己忍下去。 “他们维护着陈旧的规则，其实都只是为自己考虑，从不关注我们整个吸血鬼族群的前途。” 他微侧了脸盯着她的双眼，猩红的舌尖滑过下唇，吐出了极具野心的发言， “我们明明比人类更优秀，为什么不代替了他们，做整片大陆的主人？您说是吗，夫人？” 第606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44 606-44 奇拉节狂欢第一天的白天已经是热闹至极，整座城市张灯结彩，欢笑弥漫，每一条街道都弥漫着美酒与美食的香味。 穿着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随时随地唱歌跳舞，洛维斯城的冬天依然温暖，在这样纵情狂欢的日子里，大家穿的越来越清凉， 阳光洒在他们露出的肌肤上，微微的汗意和动起来的肌肉，让整座城市都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让人意乱情迷。ъiqiku 但肯定不包括一个人──雷奥。 他坐在高层房屋的窗户处，低头看窗下街道上热闹的男女，一脸的平静，与整个城市的氛围格格不入。 这让鲁克也不敢露出笑脸，他时不时的偷偷看向窗外，随时为雷奥续上茶水，也不敢开口问有什么吩咐。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雷奥的半身，他浑身都暖融融的，目之所及的男女衬托的他形单影只，他真是一点也感受不到什么气氛。 “请柬送过去了？确定收下了吗？”他不知道多少次询问到。鲁克猛点头表示确认，再三保证自己做事稳妥，“那老仆人亲手接下的！确实没送错！您等着吧，她一定会穿着您亲手挑选的礼服出现的！” 洛维斯城哪个女孩不会期望被邀请进入城主的晚宴，何况是送上了绝美的珠宝和礼服， 他们男爵大人长的不错，即便现在用着假名，但单凭着财富，他也不觉得有谁能拒绝他的邀请。 只是为什么只是晚宴，这样美好的白天，出去约会不也是很快乐的吗？ “大人您现在反正也无事，不如现在就去把她邀请出来？这样美好的阳光，去沙滩玩耍一定……”鲁克说着说着就歇了火， 雷奥的目光凉凉，盯着他好似在说，你再多嘴试试。 鲁克非常识趣的住嘴，低下头假装柱子。https:ЪiqikuΠet 雷奥也想邀请她出来啊，可是他的她是不能出现在阳光下的。 连带着他晒着太阳都觉得难受，一把拉上窗帘遮蔽了阳光。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阴影处的雷奥捏着眉头问鲁克，“送到皮埃耶酒馆去，和其他的酒一起。” 鲁克点头称是，不知道为什么要从外地调来圣水和银质法器， 洛维斯城没有教堂，大人是想在这里传教吗？ 可是大人又不是帕恰娜夫人那样的狂热教徒，这么做是为什么啊？ 雷奥瞥了他一眼，没有对他解释什么。 只是等待着太阳的落下，好再一次见到她盛装亮相。 这一晚注定不平静，他不想误伤了她，一定要想办法让她留在他的身边。 此时的城主城堡内。 “没送错吧？！她要是没来，我可饶不了你！”还有另一个人心心念念着送出去的请柬和礼服， “安德森请了谁做女伴？还没打听出来？他那一堆的女人没几个拿的上台面，也不知道谁能胜出，站在他的身边。”https:ЪiqikuΠet 不过无论是谁，都战胜不了她的光芒。 今晚，只有他和他手中的女伴，能夺去整座城市的目光，让父亲看到他的存在。 他不仅仅是私生子， 他是城主的儿子。 第607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45 607-45 现在的场景，莫名就和那天相似。 只不是单独的小小马车，孤独且低调地行在夜晚的小路。 现在是隆重的奢华车队，和众多气质诡异邪恶的随从仆人，他们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张扬的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熟悉的画面重现，“咔哒”一声，是否会有一只白皙的手推开马车门？ 但这次却不是。 只听见一声惊叹，当先从马车走出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长相俊美，有着少见的红瞳和如瀑布一般的金色长发，一身裁剪得体的藏蓝色礼服点缀着黑色和红色的宝石，眼神睥睨，似笑非笑。 他非常清楚自己容貌的震撼，自如的忽视掉别人的眼光，转身去马车另一边的车门，微微低头行礼，请出坐在马车内的她， “夫人，我们到了。” 夫人……这两个字深深击中雷奥的心，他忽然就不想看见马车里走下来的是谁了。 可是身体仍然倔强的留在原地，呼吸急促，身体僵硬。 从马车内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戴着半透明闪着细碎光芒的长手套，如厄尔特的愿，放在了他恭敬伸出的掌心。筆趣庫 微微低头露出的珍珠王冠，黑色的发丝整齐盘旋，耳上也坠着价值不菲的珍珠， 那张熟悉的脸，这一次穿着如正在流动的银色长裙，拖着长长的裙摆，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稍微一动，裙摆布料流动间随着光线，出现金色和白色的交换──那白色的瞬间，像极了身在婚礼的殿堂。Ъiqikunět 怎么能……怎么敢…… 雷奥的身体微微发抖，而身边的安铂不满的声音传来，替他诉说了心中的不忿， “他是什么东西？！她怎么会和他走在一起？竟然没有穿上我的礼服……” 雷奥看着那个金色长发男人的得意，俩人站在一起像是天生一对，刺眼的让人心生厌恶。 心中的恶意被引导出来，雷奥冷笑着问安铂，“你要等的就是她么？确实耀眼到谁也比不上──但是她好像看不上你呢。” 本就十分在意自己私生子身份的安铂被刺痛，被看不起的感受他从小体会，谁知道现在又一次被羞辱。 如果是安德森也就算了，他毕竟是父亲的第一个儿子，难道他连这个金发男人也比不上吗？！ 他除了脸还有什么？身份？他究竟是谁？！ 安铂就要上前去质问，谁知安德森从大门处哈哈大笑着走来，安铂的步子停下，思考了一瞬，硬是忍了下去。 算了，给安德森一个面子。 城主之子的亲自迎接让众人对金发男人的身份产生了极大兴趣，竖着耳朵听安德森怎么称呼， 安德森的声音爽朗且热情，和整座城市的气质一样，连笑容都满满的阳光，“厄尔特大人，您的大驾光临让我们如此荣幸！等待已久了！这位是……” 他见多了洛维斯城各色美丽的女人，倒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能做厄尔特的女伴果然不同寻常，但是……必定不是人类。 “夫人。”厄尔特掌中她的手抽出，黎心向着安德森微微点头，“可以进去了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安德森眼神示意他的心腹为她带路，黎心也不等他们，一马当先的进入大门，只留给所有人一个令人遐想的背影。 女伴抛弃男伴先走像是在耍脾气，安德森不明所以，不过厄尔特看起来有些无奈甚至宠溺，毫不在意被下面子，https:ЪiqikuΠet “夫人似乎不大开心。没关系，这场盛大的宴会，一定不会让她失望。你说呢，安德森少爷？” “当然。”安德森引着他进入城堡，“父亲大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你了。” 老城主没有传出一句对他这个儿子的问候，倒是一遍又一遍的询问厄尔特来没来── 他究竟有没有被控制？为什么突然就不再见他了？ 厄尔特似乎早就知道，“我也急着想要见他呢……城主大人的身体还好么？请让我立刻为他送上我诚挚的问候。” 一番你来我往的敷衍， 第608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46 608-46 黎心走过之处，无不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只是在三件礼服里选了个简单的──现在流行的衣裙大多束腰的过分，带着蓬起的巨大裙摆，层层叠叠，好看但是极其累赘。 厄尔特掐着时间等她，阿狄丽娜为她梳好发髻戴上珍珠王冠，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她现在急需要黎心的庇佑──厄尔特如果和她走一起了，她和女儿还能活下来吗？httpδ:Ъiqikunēt “夫人……他会杀了我，还有娜娜。”阿狄丽娜一边为她整理裙摆一边颤着声音求情，“请让我跟着您……无论如何，请……” 娜娜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虽然不懂也硬是挤出眼泪，泪眼汪汪的看着黎心， “夫人您不要和他在一起──他要吃了我，他是坏蛋。” 向来看起来冷漠的黎心第一次回应了娜娜的话，“也许，我也是坏蛋呢。” 这一下子堵住了娜娜的思路，她顺着黎心的话，想着夫人和厄尔特在一起后会住在森林的城堡里，会一起吃掉她，喝光她的血液…… 不禁悲从中来，“哇”地哭出了声。 阿狄丽娜抱着女儿一起哭，吸血鬼的眼泪可不是人类那样的滚烫，那一行行顺着脸颊流下来的，都是血泪啊。 看起来也太狼狈了。 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黎心开口道，“你跟着我吧，暂时。” 这个暂时是多久，阿狄丽娜不敢问，出门时厄尔特兴味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她非得离黎心近了几步，才稍稍有了安全感。 此时黎心进入城堡内部，身后只跟着阿狄丽娜。 男人们聚在一起说大事，厄尔特和安德森都没在， 阿狄丽娜挡住想要来和黎心搭话的各色人等，她知道夫人不喜欢别人的打扰。 安德森的心腹为黎心引路，向她介绍着城主城堡的广场、喷泉、舞池还有花园。 比雷奥在东灵城的城堡大多了。 “这是云端阶梯，洛维斯城的最高处──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城市，还能看到海上云雾，非常壮观。 今夜从遥远的东方大陆运来的烟花将在这里盛放，绝对是整片大陆都看不到的美景。” 届时烟火的巨大响声可以掩盖掉所有，美丽的烟花下将发生不可思议的大事。httpδ:Ъiqikunēt “东方大陆的烟火。”黎心最在意的就是这个词，“真是稀有。” “只有我们才能拥有，因为只有我们洛维斯城有属于自己的船队和商业。”他们可以运送烟火这种长途损耗极大的货物而不怕损失，不必完全只看利益。 安德森的心腹心思沉沉，身边的女人作为厄尔特的女伴，今夜也必定不能放过。 “厄尔特大人此时正在会见城主大人，您要一起去吗？” 他们分开了不好处理，最好还是聚在一起方便安德森下手。 黎心却并不是普通的女人非得粘着男伴，她对厄尔特要做的事好奇，但并不想参与，Ъiqikunět 于是拒绝到，“不。” 这让安德森的心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此时正好一道声音传来，吸引了黎心的注意力，“夫人看起来对城堡感兴趣，不如我们一起随意游玩？” 雷奥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和过去一样温和，对着安德森心腹说道，“您先去忙，我和夫人四处走走，如果有事再去叫您。” 俩人视线对上，过去几天次次相见，再是熟悉不过。 黎心没有反对，阿狄丽娜只能假装自己不存在，让雷奥走进了黎心的身边， “很高兴再次见到您，夫人。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带您参观城主的城堡？” 他也不问她为什么没有接他的请柬穿上他准备的礼服，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简单的邀请美丽的女子共同游览。 第609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47 609-47 黎心不在意，但是阿狄丽娜隐约察觉到他的心思，但是她其实也不希望夫人和厄尔特走太近，就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没多久，她就听到了厄尔特的召唤。 “夫人……”阿狄丽娜本就苍白的脸更难看，她知道黎心也听到了，属于吸血鬼的召唤。 “去吧。”黎心开口，阿狄丽娜却不肯，希望她能把她留下来。 “没事，你去。”黎心微微抬头看向某个方向，“注意自保，他没空对你动手。” 既然她都发话，阿狄丽娜只好转身消失在黑暗中，雷奥不知道她们说的什么意思，但是“他”是谁，他知道。 那个金色长发，长相邪肆耀眼的吸血鬼。 她和他究竟什么关系？httpδ:Ъiqikunēt 雷奥眼眸微闪，犹豫着要不要询问，担心惹了她不开心，又怕得到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她双手肘放在栏杆微微弯腰，低眸看广场人群的欢乐，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也不回头，问他， “你想知道什么？” 雷奥挪到她的身边，还是没有问出来，“马上城主就要出来亲自主持宴会开幕，接下来的舞会会非常热闹，特别是加上云端阶梯的烟火。城主老迈，第一支舞应该是由安德森少爷或者城主最看重的嘉宾开始，邀请在场最美的女士作为舞伴──”httpδ:Ъiqikunēt 黎心回过头来没有表情，似乎在问，然后呢？ “夫人会去吗？”雷奥脸上的笑容维持着有些僵硬，他觉得自己这样拐弯抹角的方式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询问， 他不愿意承认在看到她和那个男人站在一起时，心底微妙的嫉妒和自卑， 如果他现在身体完好，他一定会毫不迟疑的邀请她共舞──可是现在只能想方设法的试探他们的关系，害怕听到她说和那个男人关系匪浅。 她的目光很浅，雷奥觉得她看穿了他的心思，但不在意。 黎心转过头去，只给他一个侧脸，沉默在俩人之间流转，她不愿意回答，还是不屑于回答？正要开口打算把这种气氛打破，黎心直起身体放下围栏上的手肘，也不和他多说一句话，转身绕过他步入了他们来时的黑暗走廊中。 一个字都没有说。 只留着雷奥吹着海风身体发冷，双手放在膝盖滑上大腿肌肉，五指用力，依然没有感觉。 他什么时候可以再站起来──他做不到去求她帮助，那么只有作为女巫的金妮…… 他想要站在她的身边，就像那个金发男人那样邀请她下马车， 马上，他就会用同样的恶心的姿态，揽着她的腰，和她共舞吧？ 在洛维斯城所有人的面前。 只希望他为安德森准备好的圣水和圣器，能够足够有力，最好将他格杀在这场宴会…… 想了想，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去和安德森会和，为黎编造一个身份，让他们不要对她下手。 只是前行的路被人堵上，一只手压住了雷奥的轮椅，声音里满是疑问，Ъiqikunět “哎？她刚刚不是在这里吗？你把她藏哪儿了？” 第610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48 610-48 黎心没有像雷奥想的那样，急于去参与那场舞会。 在所有人都听见云端阶梯的动静，远远的仰头看向那个模糊的城主身影时，只有黎心逆着人群行走， 到了广场角落的自助甜品区，一把掀开了长桌的桌布。 蹲坐在桌下抱着半个蛋糕啃的满脸都是的小女孩，被吓的瞪圆了眼睛， 仰头看到是她，不好意思的擦去嘴边的奶油，低声喊到，“夫人……”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黎心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阿狄丽娜在走前明明交代了她留在家中，不要出门， 老仆人竟然没能看住她，让她给溜进了城主的城堡里。 城堡护卫是干什么吃的？ “可是，这里是城主的宴会……哇，是不是城主在讲话了！”娜娜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妄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夫人！您不用管我，我就在这等妈妈。快去舞会吧！妈妈说您是最美的了，整座城的女人都得羡慕您！” 小孩子对人的情绪太敏感，娜娜经过 https:ЪiqikuΠet和她一段时间的相处，也没有最开始那样的怕她， 但是黎心只要看着她不说话，娜娜还是怕了，想起妈妈说的千万别惹她生气，她依依不舍的再咬一口蛋糕， 把手里的奶油在桌布上仔细擦干净了，爬起来拍拍小裙子，乖巧的站到她的身边。 黎心朝着大门走去，娜娜亦步亦趋的跟着，但小脑袋转来转去，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 阿狄丽娜虽然把她养的好，但毕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奢华美丽的城堡， 娜娜从小在洛维斯城，身边人说了太多关于奇拉节这天，城主的舞会是多么令人向往…… 可惜她好不容易混进来，这么快就被夫人逮住了。 “夫人，妈妈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还有那个很坏很坏的领主呢？”娜娜在这样大场面的环境中兴奋异常， “哇，她的裙子好好看！夫人，你带我去找妈妈好不好……” 她的话悉数被黎心无视，小女孩委委屈屈但是又不敢哭泣，走在她前面的夫人美的过分，也冷漠 https:ЪiqikuΠet的过分。 所有人都在安静仰着头看向正在发言的城主，黎心逆着人群的身影别人不会太在意，但是站在城主身后的厄尔特却看的非常清楚。 包括跟着她的小女孩。 “她竟然要走了？”厄尔特对着身边的菲利克说道，“啊，那不是阿狄丽娜的宝贝么……” 此时的阿狄丽娜捏着手不敢说话，厄尔特斜着眼看着他这不忠实的手下， “你怕什么！费尽心思讨好她，这不是你想要的好结果么？”httpδ:Ъiqikunēt 他伸出手指点着阿狄丽娜的胸口，没有一点淫邪却是满满的威胁， “让我来试试……这位夫人会不会心软，你的讨好，有没有得到你想要的庇护。” 他的手指突地插入皮肉，直入胸腔。 阿狄丽娜身体一僵，感受到厄尔特的手指拨弄着她胸腔里的心脏，硬是忍着没有发出声。 菲利克小声惊呼，“领主大人！” “你说她会不会来救你？”厄尔特远远的看着黎心的身影，“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始祖’呢……” 第611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49 611-49 可是很快他的得意就落空了。 烟花声不曾停歇，硝烟越来越浓，浓到烟尘中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沉落，落在他的脸上，带来像火烧一样的疼痛。 厄尔特睁开双眼，听到了利器刺入吸血鬼心脏的声音，凄厉的惨叫被又一声升起的烟火尖啸覆盖，一个不知死活的人类甚至举着刀朝着他砍了过来。 不过一群弱小的人类，怎么还杀不过了？这群废物。 他轻而易举捏碎胆敢向他举刀的人类，甩开尸体朝着战场看去， 他的后裔和随从吸血鬼们没了往日的战斗力，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竟然被人类划出道道伤痕。 安德森已经抢到了城主，但是很明显，那老东西胸口和脖颈的血洞表明，那不过就是一具尸体。筆趣庫 他厄尔特的属下，个个都很凶残。 对付安德森的凶手跳到厄尔特的身前，低头向他禀报，“领主，这酒有问题，喝下去的血族都已经不行了。” 他的身上也留下了伤口，即便吸血鬼极强的恢复力也无法愈合，厄尔特的眼神从他的伤口流转到手里一直不放的水晶杯， 伸手接住随着烟飘荡的刺痛皮肤的灰尘，眼眸红色更深了一度，“呵……教会。” 他把水晶杯随手放下，看着手背上被烟尘腐蚀出的红点，傲然问身边的属下，“要我亲自动手么？那要你们有什么用。” 说完吸血鬼们集体露出最凶残的姿态，以更血腥的方式杀向还站着的人类。 安德森看着抢回来的父亲的尸体，红了眼圈却没时间哭泣，他的手杖是所有圣器里对吸血鬼杀伤力最强的一个， 战局并不好，他一边对抗一边后退，雷利说的没错，他确实低估了吸血鬼们的力量。 并不是所有的吸血鬼都喝下了掺圣水的酒，就算喝下了也只是行动受限， 镀了银的刀虽然能在吸血鬼的身上留下伤痕，但想要完全灭杀吸血鬼，还是需要刺穿他们的心脏。 烟火里混合的银屑在烟尘里也无法对吸血鬼造成致命的伤害，现在他已经失去了集结的大部分力量，还能后退保全自己吗？ “想走，天真。” 厄尔特一晃眼就出现在了安德森面前，像戏耍小孩一样一巴掌把人掀翻，从云端阶梯滚落。 此时海风吹来，烟火燃尽，被烟尘掩盖的战场慢慢被揭开， 眼尖的阉伶最先发现城主的尸体和从阶梯滚落的安德森，尖锐的惊叫声瞬间引爆全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杀人了──城主死了！” 除了死去的宴会主角，还有烟尘中慢慢显现的吸血鬼身影，他们拧断人类的骨头，或者咬住脖子大口吸血的样子被公之于众， 可怕的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吸血鬼──”httpδ:Ъiqikunēt 尖叫声此起彼伏，刚刚还沉溺于舞会的人群慌不择路的逃跑，集体朝着城堡大门的方向奔去， 被人群看到的厄尔特十分享受这无所不在的恐惧，滚落阶梯的安德森他都不再看了， 站在云端阶梯上俯视四散奔逃的人类哈哈大笑，“逃吧、逃吧！就是这样！尖叫、哭泣！你们能逃向哪里呢！这已经是属于我的城市！” 角落中的阿狄丽娜被菲利克捂住嘴，尽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雷奥像是早已预知了现在的惨状，带着一队身手矫健的人及时赶来，硬是拦开吸血鬼喽啰们，把昏迷不醒的安德森救了出来。 厄尔特心情极好的看他们还要怎么挣扎，直到有一道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怎么回事？！人呢！雷利我记住你了！你以为把我拦在那里，你就能和她跳第一支舞吗！你这个瘸子！” 雷奥心中暗骂“蠢货”，吩咐手下，“快走！” 搞不清楚状况的安铂一路走来没看见什么人，他听见了尖叫声也没放在心上，还在生气雷奥把他看住的举动。 他远远的就看见了雷奥和手下的身影，当然他们带着的安德森他也看到了，以为他又是喝醉了酒，倒在了女伴的肚皮上， 正想嘲笑一番，真正走进了云端阶梯，看到了满地的尸体，扑鼻而来的血腥味中站着那个金发的男人， 居高临下用看蝼蚁一样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httpδ:Ъiqikunēt “……这，父亲？！”城主的尸体雷奥带不走，只能让他倒在阶梯无数的残肢断臂中，安铂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护卫！护卫呢！” 他的声音在这样的场景下未免可笑，雷奥懒得费心思和他解释，对上厄尔特的眼神虽然不惧怕也难免胆战， 这个男人就是笼罩在洛维斯城后的巨大阴影，到现在还没真正出手，他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护卫们早就被他们控制了，还看不出吗蠢货！”雷奥止住他的叫声，“让你老实待着，跑出来干什么！” 安铂条件反射，“你是安德森的人，他们杀了父亲你不报仇竟然还想逃跑！你是和他们一样的背叛者吗！” 雷奥被气的脑袋疼，对面这么明显的吸血鬼他还认不出，索性不想管他了，带着安德森就要拼杀出去。 “哈哈哈……金吉的儿子都这么蠢，我竟然现在才发现，真是少了好多乐子。”厄尔特身边慢慢站住了还活着的吸血鬼， 一个个眼带红光，身上、手上、嘴边满是血色，等待着厄尔特的下一个命令。 “是你杀了父亲！”安铂四下找武器，只捡到了安德森掉落的圣器，“我要杀了你！” 厄尔特轻蔑的看着他，说出口的话如同重锤砸在安铂的心上， “我不仅杀了他，我还吃了他的女儿──你的姐妹们。”他舌尖舔上手指似乎在回味，“唔……被自己的父亲亲手送上餐桌，实在是太美味了……” 安铂手里的圣器“啪”一声掉落，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转头看雷奥希望他给自己一个答案，他却根本不给他一个眼神。 “你是金吉哪个情人生的？来告诉我，你的姐妹们，还活着么？” 安铂嘴唇蠕动着，脸色苍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第612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50 612-50 熟悉的城堡变得陌生，他的父亲怎么会是他说的那样？在说什么胡话？他的父亲、他伟大的父亲怎么会…… 可是年幼的记忆里，城堡里确实有过许多少女的身影，曾经有人捏他的脸，牵着他走过花园，玩过喷泉的水，还一起挨了骂。 她们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呢？ 安铂低声问雷奥，“……你也知道吗？” 他一个才刚来洛维斯城不久的人，也清楚内情吗？ 雷奥不想理会他，安铂却从他的沉默什么都知道了。 他像个傻子那样对城堡内发生的事毫不知情，雷奥一个外人，都比他这个姓洛维斯特的人知道的多。httpδ:Ъiqikunēt 他到底算不算父亲的血脉？父亲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把他看在眼里？ 安铂心如死灰站立，再次看向父亲的尸体时只觉得讽刺， 被冠以英雄之名的父亲死状凄惨，甚至活着的这些年，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女孩的生命。 这个世界上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厄尔特最喜欢人类的绝望，安铂那失去信念万念俱灰的眼神比恐惧更养眼，他决定不杀他了，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菲利克，过来。”厄尔特叫住和阿狄丽娜一起的吸血鬼，“我可以原谅你的懒惰，不要让我叫你第二遍。” 他和阿狄丽娜的关系是有些奇怪，但是还算忠心，厄尔特大度的想着不追究他。 菲利克现身后，厄尔特指着安铂命令道，“把他给我扔到海里……是死是活，就看他的运气吧。”ъiqiku 安铂无动于衷，任菲利克突然出现拎起他拖走，厄尔特的指尖正要指向雷奥的时候，他突然惊喜转身看向了阶梯之下， “你来了。” 谁？ 银白的裙角露出一点，在行走中免不了沾上点点阶梯上的血迹。 她的出现在混乱又血腥的云端阶梯显得格外清晰，所见都是黑与红，唯有她一身洁白。 很难说厄尔特为她挑的这件裙子没有自己的小心思，身处黑暗的人很容易对纯净有着病态的追求和向往，哪怕他明明知道对方和他一样是血族，是比他还要年长的存在。 “来的正好……夫人，可惜没有了乐曲，不然此时正应该由我来邀请您跳奇拉节的第一支舞。” 他们站在阶梯的一上一下，厄尔特身边的吸血鬼们散开来，自觉的让出位置。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洛维斯城的主人。站在高处的风景真美啊──夫人，您要来和我一起看看吗？”厄尔特朝着她伸出手， 掌心向上，像和在马车外邀请她下车时类似的恭敬姿势，只是没有弯腰，倒更像是国王在邀请他的王后分享王座。 黎心微仰头面容平静，看不出是什么心思， 雷奥提着心想要阻止，但实在没有开口的理由。ъiqiku 这也许，就是她想要的呢。 他们看着她抬脚，一步一步迈上阶梯，裙角渐渐侵染更多血迹，银白的布料从与地面接触的深红，慢慢蔓延向上成了粉红， 她 第613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51 613-51 这个世界无论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无论什么种族，对身在上位的男性而言，女性在他们眼里似乎永远只是一种资源。 他们学不会平等尊敬，只会掠夺与占有，把她们作为战利品，向别人炫耀自己的成功。 瞧瞧，她今天也被当作战利品了。 厄尔特没有得到她的自愿臣服， 黎心用着他最熟悉的目光，用看蝼蚁一样的眼神俯视他，仿佛他就是这里最大的笑话， “你以为你是谁？” 短短几个字就是扇在厄尔特脸上的响亮耳光，这个女人给脸不要脸，厄尔特的自负瞬间化为了冲天的愤怒，筆趣庫 金发无风自动，吸血鬼领主亲自动手，牙齿与指甲暴涨，发出一声震撼人心的尖啸。 他速度极快的从黎心的肩颈一口咬下，结果咬了个空， 身后一股凉意，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抓住他的头发用力一甩。 属于吸血鬼的巨大力道让厄尔特飞向空中，张扬的长发和礼服飞散开来，他的后背有什么东西撕裂了重重布料，张开近两米的黑影。 躲着的阿狄丽娜瞳孔紧缩，和别的吸血鬼们的惊喜不同，她担忧的望向那抹白色的身影…… 同时雷奥和护卫们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谁也没有料到会有一个人形的生物能够在他们的眼前，长出翅膀。 人最大的恐惧是未知，雷奥双手抓紧了轮椅，第一时间就望向了黎──她也会变成这样吗？！ 厄尔特像是故意展示自己生出的蝠翼，在半空中大力挥动翅膀，扇起的风吹起黎心的裙摆，耳下的珍珠摇摇晃晃。 “领主大人进化了……元老院里也没有几个老东西能有这样的力量！”作为厄尔特的后裔当然乐于见到自己头领的强大， 未来他带着他们走向更高，现在只是区区一个洛维斯城而已，以后整片大陆都会匍匐在他们的脚下！ “太好了……什么始祖级都是假的！领主大人，撕碎了她！让我们也尝尝始祖血液的味道！” 阶梯的年轻吸血鬼们兴奋的起哄，他们不敢朝着黎心动手，但是领主大人现在给了他们足够的勇气和信心， 已经有急不可耐的吸血鬼仰头，朝着站在顶端阶梯的她龇牙示威，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她那一身银白色染血的长裙，想象着亲自咬下她血肉的快乐。 雷奥低声问身边的人，“……箭呢？还有多少圣水？把圣器手杖给我！” 他的护卫开口劝道，“大人，吸血鬼内讧和我们无关，现在正是退走的好时机，他们全部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 雷奥额头青筋冒起，咬着牙打断了护卫的话，“把手杖给我！” 他这是硬要加入吸血鬼之间的争斗了？ 安德森迷糊间睁开双眼，入眼的画面让他猛然清醒，可惜身体被摔伤严重，不能动弹，Ъiqikunět 护卫不得已把圣器手杖递给了雷奥，雷奥接过镀了银的手杖，看着安德森，想起了自己来洛维斯城的目的， 他点了几个护卫的名字，吩咐他们，“带着安德森少爷回酒馆治伤……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安德森挣扎着想要反对，奈何护卫们是雷奥的直属队伍，只听他的话， 安德森反对无效，被护卫们扛在肩上，趁着所有吸血鬼的注意力都在那个银白色身影身上的时候，带着他尽全力逃跑。 而雷奥握住仅剩的小半杯圣水，一边抹在圣器手杖上，一边还要听护卫的劝诫， “大人……您为什么要帮她！她是吸血鬼！她不值得！谁知道她手上有多少人命！” 在众多吸血鬼的调笑声中，雷奥只简短的说了一句，“闭嘴。”就止住护卫的多话。 他是人类，对于吸血鬼而言也许弱的如同蚂蚁，但是让她独自面对这一群强敌，他做不到。 她拒绝了那个金发的吸血鬼，她和他没有关系── 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心潮澎湃。 抬起头，却发现四周明显更暗了下去，黑色如同浸染的墨水悄悄袭来，他眼中的她裙角也不再是红色，而是慢慢爬上的黑──像有生命一样，蠕动的黑。 它们顺着她的裙角往上蔓延，明明是黑夜中格外亮眼的银白渐渐成了灰， 她低眉抬起手，指尖一点黑雾像是她的宠物，亲昵的绕着手腕转圈。 “这是……”厄尔特不知道是什么，翅膀挥动也吹不散的黑雾，慢慢覆盖了整个云端阶梯， 被黑雾吞噬的吸血鬼们慢慢被吸干了生命，美丽的容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皮肤从苍白到灰黑，甚至干燥的一块块皲裂掉落， 因着身为吸血鬼而引以为傲不败的生命，在此刻都是笑话。 雷奥亲眼见证了在人类眼里强大的吸血鬼脆弱至此，眼角余光的黑雾成了吞噬生命更可怕的存在， 那个在黑雾里缓缓抬眼的女人，你也要杀了我吗？biqikμnět 护卫们极端恐惧下屏住呼吸，本以为也会和吸血鬼那样被黑雾吸收生命，但直到视线快被黑雾淹没，他依然还活着。 她想要我活着。 雷奥抓住圣器手杖的五指握紧，抬眼看向还未被黑雾沾染的金发吸血鬼，他想，至少，他也要帮她一把。 被淹没在黑雾中死去的后裔毫无还手之力，始祖级女吸血鬼的力量初见端倪， 厄尔特极速后退，双眼紧盯着也看向他的黎心，防止她突然动手， 然而黑雾中突地向他的方向钻出一支银色的影子，虽说对厄尔特而言没什么威胁力，到底分散了注意。 他左手轻松的抓住，随即手心剧烈的灼烧感让他迅速松手，圣水加上镀银对吸血鬼的伤害属实存在，他的手心被灼烧出黑烟，几乎见骨的伤根本无法愈合。 卑鄙、奸诈的人类！ 不！现在最重要的是── 一张让他心动的脸突然出现，带着浓到吞噬一切的黑暗，像世界诞生之初分裂的无底缝隙， 原始而野蛮苍凉的力量，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忘记了时间与空间。 什么是始祖， 她就是始祖。 第614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52 614-52 以雷奥的视角，他只看到黑雾向着空中逃跑的厄尔特扑过去，筆趣庫 他掷去的圣器手杖从高处落下，掉入了广场， 然后目之所及尽是黑暗，他再也分不出前后左右，更何况空中的战况。 “她怎么样了？你看到了吗？！”他拉住身边紧贴着保护他的护卫，急切的询问着，然后突然想起什么， “不行，得去把圣器手杖捡回来。走，带我去广场。” 护卫已经没办法在劝说他，雷奥已经疯了，为了帮助一个不知底细的女吸血鬼，连命都不惜搭上。 不知方向怎么去寻找一支手杖？ 雷奥凭着记忆回想自己大概所处的位置，指了一个方向道，“那里，跟我来！” 此时的黑暗里，发生了什么呢？ 被黎心一时惊呆的厄尔特不愧是能杀了自己父的吸血鬼，心理素质十分强大，很快就恢复了神志。 他被突然出现的黎心狠狠拍中胸口，如山一般的力量震的他强大的心脏也几乎撕裂， 她明明没有翅膀，却比他还要灵活， 他们在黑雾中翻滚着，厄尔特使出全部的力量，十指尖的漆黑永远也触不到她的肌肤， 从来只有他戏耍别的生命，如今他终于知道被无法反抗的力量压制下，被戏耍是一件多么令人屈辱的事。 “所谓的始祖，也不怎么样。”对她毫无办法的厄尔特开口想要激怒她，同时恨为什么那杯掺了圣水的酒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他不过是手心被沾上就被灼烧出不可愈合的伤，他亲眼看见她喝了下去，一滴不剩，为什么没有用？！httpδ:Ъiqikunēt 那个瘸子的着急不是作假，本该给他的水晶酒杯绝对不会是简单的酒水！他不信她毫无反应！ “夫人没觉得难受吗？圣水对我们血族的伤害不可愈合……您可是喝了整杯！” 黎心被黑雾托举着，像半躺在书房的沙发上那样惬意，透过黑雾看到他的焦躁和凶狠，根本不知道她究竟在哪儿。 她想起喝下的酒水，对他口中所谓的圣水感到好笑， “对你们有伤害……不代表对我也有。” 她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厄尔特很快反应过来，转身十指成爪要抓住她，被她稳稳的掐住手腕。 只微微的用力，吸血鬼的手腕骨骼就被她捏碎，在他的挣扎下，甚至抓住他硬是把那只手生生的扯了下来。 力量差距太大，厄尔特狂吼着反扑，黎心闪身进入黑雾，趁着他疯狂向着不知名方向飞行， 与黑雾中伸出一只手，在他的肩胛处，掐住了他的翅膀──就像捉住一只飞禽。 连他也不知道的弱点被她死死的掐住，巨大的翅膀无力扇动，他奋力挣扎开， 不知怎么的，她放开了手， 但随之而来后背被她踢中，内脏颤抖，他再也无法自控的从空中飞坠而下，筆趣庫 穿过重重的黑雾，砸在地面，升腾起的灰尘还被有生命一样的黑雾避开了去。 厄尔特咬着牙要起身，后背被一座山的重量压下，是她的脚踩着他的肩胛，戴着半透明手套的指尖，还捏着属于他的一只手。 第615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53 615-53 这个世界出现了她不知道的东西，黎心兴味盎然，眼眸晶亮， 一改之前的被动还手，主动上前一手掐住了他的脖颈，狠狠掼在地上。 厄尔特两只手都抓住了她的手臂，这一次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倒是黎心半蹲下身体， 好整以暇的用空闲的手，抓住他整边臂膀，硬生生的撕扯着。 她脸上甚至没有其他的表情，手里的不是吸血鬼，而是她的试验品，ъiqiku 厄尔特当然也会疼，但是用尽全力也挣扎不开她掐住脖颈的手臂，脸上和脖子上血管凸起，纹路加深， 随着他通天的痛苦嚎叫声中，他原本完好的整个手臂，被她硬撕扯了下来。 “这样还能长出来吗？”黎心的本就不再银白的长裙被他喷出的血液染的红到发黑，她此时是个真正的恶魔， 看到他伤口处蠕动的血肉，又一手捏住了他颤抖的翅膀， “你的翅膀也和他们的不一样……奇怪，到底哪里有问题……”她一边说着一边捏碎翅膀上的轻巧长骨， 厄尔特的声音“不──”也没有阻止她像撕纸一般，把他半边的翅膀也生撕了下来。 她把断口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除了厄尔特身上本来就有的臭味，没有别的味道。 黎心的视线盯上了他美丽的头颅，四肢能快速生长起来，那么头呢？ 捏住脖颈的手上移，那一双看起来小巧洁白的手，抚在人的身上原来这么冰冷绝望， 厄尔特从来没有像现在意识到，这个女人原来真的是可怕的。 她压住他的前额，五指用力，这是要捏碎头颅的力道，厄尔特毫不怀疑，下一刻自己就会脑浆迸出。 “夫人、夫人，不──求您” 刚生长出来的手这一次抓着她的手臂，却不敢下死力，他终于懂得害怕，一声声求饶， 可黎心怎么会相信他？ 眼看着整张脸开始扭曲，她却突然往身后瞧去，眉心微皱。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黑雾中慌乱的走走停停，她只是想回来找妈妈，只是任性了这么一回…… “妈妈……”娜娜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明明是华丽的城堡怎么会成了一片黑雾？ 它们阻拦着她前进的方向，为她指引了路，但是娜娜眼泪糊住双眼，六神无主，蹲坐下来放开嗓子大哭出声。 不听话的小孩。 黎心被分散了注意力，厄尔特抓住这一瞬的机会挣脱开，手脚并用且挥舞着半边翅膀朝着某个方向逃离。 而黎心听着娜娜的嘴被捂住，阿狄丽娜及时赶到压低了声音警告女儿，“乖，别哭……别哭，妈妈带你走。” 她这才站起身在厄尔特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黑雾中露出一角天空，启明星微亮，夜晚就快要过去了。 “你不想喝我的血了吗？”黎心毫无起伏的话落在厄尔特的耳朵里像是在讽刺，讽刺他的不自量力和狂妄自大。 他分不清方向，就像曾经在他领地的森林里迷路的人类们，毫无方向的乱窜。 只是今天被狩猎的人换成了他，被折磨的换成了他。https:ЪiqikuΠet 像垂死的牲畜在最后一刀前的绝望挣扎，他渐渐明白了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自己从不把人类看在眼里，如今在她的眼中的他，就和当初他眼中的人类一样…… 是什么结局呢？ 逃不掉的。 厄尔特双腿无力一弯，跪下地面， 就在他正前方几步远，黑雾中出现那只熟悉的圣器手杖，雷奥的身影渐渐显现，他双目圆睁，视线落在了厄尔特的身后。 黎心就站在那里。 “我只是想站的更高……”厄尔特低下头，不甘的吐出声音，“夫人您有能力轻易杀了我，为什么不肯带领血族们得到更多……您拥有始祖的身份，却不肯为血族做任何事……” 黎心“哦”了一声，“你是在责怪我？” “哈……我难道说错了吗？您白白浪费您的力量。”厄尔特伸出手五指捏紧，“我如果拥有您的实力……不仅是洛维斯城，还有整个王国，整片大陆……都是我的。” “谁能想到呢，身为血族的始祖，却只对自己的族群下手。”他看着近在眼前的雷奥，他一个渺小的人类看尽了吸血鬼领主的狼狈， 为什么她不杀了这个人类？ “夫人，您究竟是谁的始祖！” 她为什么对弱小的人类充满了悲悯，却能狠心灭杀同为血族的他们？！https:ЪiqikuΠet “我比任何同时代的血族都强！我有你们没有的蝠翼！有比你们更强的恢复力！我才是血族的王，是他们都应该敬仰的存在──” 他每一个字都是不甘，是嫉妒，“为什么是你……你明明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不做，却拥有比他强大的力量。 是因为活的太久了吗？ “谁稀罕做什么王。”黎心伸手朝着雷奥的方向手指一勾，黑雾卷着他手中的圣器手杖落入她的掌心。 雷奥的心提了起来，但却没有看到她被灼烧的迹象，而厄尔特也毫不意外，“果然……” 什么圣水、什么圣器，只有他们会为此受伤而已。 她真的是他们血族的始祖吗？ “你的力量来源，是哪里？心脏吗？” 话音落下，圣器手杖便透胸而过， 厄尔特的血溅上雷奥的脸，他看不到身后她的身影，只听见她的声音， “啊，果然不一样。” 他是不一样，他从小就知道。 抓住圣器手杖的一端，厄尔特才刚生长出的手又被灼烧出烟来， 被刺穿的心脏有什么在悄悄的溢出，全身的力量在消散， 厄尔特仰头看到了天空渐渐散开的黑雾，东方越来越亮，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有一句话从心脏到嘴边，渐渐消逝的生命张开嘴，吐出来一句完全不像他本人能说出来的话， “我爱你啊……” 黎心抽出了手杖，看着这具残缺的吸血鬼身体轰然倒下，面无表情的开口，“是吗。” 是吗。 那又怎么样呢？ 第616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54 616-54 这一幕落在雷奥的眼里，给他的心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是面容完美的吸血鬼在死前表达的爱意，还是她冷冷的脸毫不在乎的表情，深刻进他的心里。httpδ:Ъiqikunēt 她杀了他，他死也要说出那一句话。 换来了什么，她的一句“是吗。” 他应该开心的…… 这个金发男人和她是同族，和她站在一起就像天生就一对，他之前还微妙的嫉妒过、难受过…… 他应该开心的，黎没有接受这个男人的爱。 那她会接受他的么？ 答案显而易见，他却不想承认。 回想过去，她从来没有对他有特殊的关心，他们之间只有他在心绪起伏，在单方面的幻想和期待。 她可以是女巫、是吸血鬼， 她可以已经有了伴侣，是谁的妻子…… 都不会改变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她是始祖…… 雷奥不懂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作为人类的短暂一生，以他的年龄已经是人类认知的天花板， 依然不明白太多太多。 她的世界远比他想象的广大，她的生命是他不可想象的长度。 他眼里的她是强大、美丽。 她眼里的他呢？httpδ:Ъiqikunēt 是蝼蚁、是杂草、还是生命里无需记住的背景板、路人。 雷奥从来没觉得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过，她根本不把厄尔特放在眼里，那么他又比他好多少。 记得在森林里，她遇见他的那一刻，她根本记不起他。 脸上厄尔特的血液已经冰冷，雷奥用袖口擦去腥臭的血液，身心无力，仿佛倒在地上的，不仅仅只是这只张扬的吸血鬼。 他们所处的黑雾在退去，黎心本来转身要走的步子停下，视线落在厄尔特被刺穿的心脏， 那里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吸引着她。 和黑雾类似的一抹黑色从心脏处钻出，像是有生命一样朝着她飞过来， 黎心伸手接住，它飘飘然挠着她的手心，像是在和她打招呼。 一片黑色的羽毛。 这是什么？ 黎心收拢掌心用力，再张开时，它依然完好的躺在她的手心， 洁白的皮肤中，黑色的羽毛根根分明，既柔软又隐含着锋利，黑的极为纯粹，绝对不是属于这个世界任何生物的羽毛。 竟然捏不碎。 这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你是什么东西？”黎心捻起羽毛轻声问道，凑近鼻子闻了闻，没有厄尔特身上那股明显的臭味。 它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似乎十分眷恋她的气息，在她的掌心老老实实， 像漂泊已久迷失方向的小舟，终于回到了属于它的港湾。 “你从什么地方而来？这里不属于你。”黎心掌心摊开，黑雾中照进一抹清晨的阳光落在羽毛之上，ъiqiku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话音落下，羽毛随着阳光一点点消散，看你就女难分难解的度假酒店肯定觉得你差不多吧就觉得你差不多不方便就的脚步匆匆本办法觉得你从不错不错不方便好多好吃城堡换成你从不曾吧你烦不烦不烦不烦吧就放你烦不烦不烦不烦吧 第617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55 617-55 洛维斯城趋于安定，而都城的情况却越加恶化。 被关在教堂地下深处的金妮不知时间，在那一次迈尔斯和瑞秋偷偷来过一次后，就彻底的安静下来。 她像是被遗忘在了监牢，巴掌大的窗户偶尔飘进雪花，落在她脏的不成样子的头发上， 身体因着长期没进食，瘦的几乎成了骨架，身体缩成了一团，一动也不动。 还没死呐。 女巫啊……这样的身份是诅咒还是恩赐？ 锁链声响起，监牢外脚步声很轻，一身天鹅绒长袍的老人身后跟着达蒙牧师，已经站在了她的牢房外。 开锁的时候，达蒙牧师还在嘀咕，“这么久她应该没了，就让她烂在监牢就好了，主教大人何必来看他……” 老人斜眼瞄了他一眼，达蒙牧师立刻低头沉默。 “女巫……怎么会轻易死去。”老人驼着背慢慢走进监牢，踩入达蒙牧师画的圆圈内，筆趣庫 对着如干尸一般的金妮，慈祥的就像和孙女说话的长者，“让你久等了。” 金妮从杂乱如枯草的头发里缓缓抬头，看着主教的老脸，懒得说话。biqikμnět “可怜的孩子……你还在等他来救你吗？”主教蹲下身体，看似和蔼可亲实则话里句句刺心，“他病倒了。你知道是什么病。” 都城里还能是什么？ 她本来已经快要调制出最后一剂药了，本来可以救很多很多人…… 金妮眼中浮现点点水光，很快强忍下去，固执的看着老人，一声不吭。 “你看，没有人会帮你。可怜的女巫，你被留在这里腐烂，他们谁也记不住你。” 达蒙牧师不合时宜的插嘴进来，“就是她带来的疾病，她有什么可怜的？主教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审判她，让她赎清自己的罪孽？” 老主教的脸上闪过几分厌恶，蠢笨的手下虽然容易驱使，但有时候就是碍事。 金妮当然也看到了，她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抓她的时候口口声声要杀她，结果竟然留着她到现在…… 有人不想她死──至少不是现在。 故意饿了她这么久，不过就是想击碎她的心理，是想要逼着她疯？还是要留着她做什么？ 她微微勾起嘴角，像是看透了面前的老东西，嘶哑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 虽然只剩气音，但她确信，他能听见， “你想要我做什么？” 此时的她的神态就是传说中的女巫模样，绝望中倔强而顽强的生命，看透一切的讥讽，还有点破虚伪的人心后，直击欲望的扣问。 你想要我做什么，你说，也许我会满足你呢？ 主教立刻站起身来不敢再看她，他心中暗骂一声，果然她才是真正的女巫，biqikμnět 从不开口的恶念被她察觉到，诱惑他按照她的心意去实行。 达蒙牧师扶住主教的手，第一时间对着金妮狠到，“邪恶的女巫，你对主教大人做了什么？！” 不过是年老站不稳都怪在了她的身上，金妮已经无力生气，只觉得有些微的悲凉， 露出的笑意在达蒙牧师的眼中格外诡异，他搀扶着主教就要走出监牢。 可是年老的主教压住他的手，“把她带到我的祈祷室，现在。” 第618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56 618-56 同样的工作，自愿和被迫是两回事。 和在雷奥身边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不同，在主教的身边做事，她谁也见不到。 不过是从漆黑的地下监牢，换到了一个更令金妮恶心的地方──这里到处都是神的画像，矫揉造作的故事，没有逻辑的剧情。 主教所住的地方比雷奥他们在都城的家还要宽，无处不体现着神的高贵与无所不能，仿佛这座建筑不是给人， 而是奉献给神明居住的一般。 真是好笑，人们在街道死去，神明在奢华的居所听他们祈祷， 而神的代言人，把自己当作至高无上的存在，想要和神一样，拥有永恒的生命。 她被半禁锢在一间石室，主教拿着笔和纸，记录下她吐出的一个个字眼。 而给她的食物，竟然只是一杯水。 “看来你也不是很想要……我死了，你可什么都做不出来。”金妮小口喝着水，仍然一身脏污， 身在石室内，四处的洁白无瑕，显得她特别像经书里的恶魔，ъiqiku “你真的做好决定了么！既要更多生命，又不肯像血族那样放弃日光的照耀──” 金妮讽刺的笑道，“好贪心的主教啊，嘴里说爱着信众，实际上只爱着权力。” “没有人不爱权力，天真的女巫。你不屑一顾只是因为你没有得到而已。”主教把手边的盒子打开，里面卷曲的长鞭静静躺着， 金妮看到脸色一变，笃定道，“你不能杀我。” “都城里的疾病只有我能治疗，你想要安然多活二十年，也只有我能做到。” 她仰着脸说道，“如果你不能保证正常的饮食，那我什么都做不了。看谁等的起──” 再坏的结局，也不过就是死而已。 主教到底还是给她送来了最简单的面包，但是同时也催促着她赶制药剂，老主教被人搀扶着去休息， 只剩金妮一个人面对着参差不齐的材料，想着怎么能够出去。筆趣庫 她才不想给这个老主教治病，年纪太大再得绝症，已经是被死神盯上了的人物， 女巫能不能挽救他的生命？ 她能，但是为什么？她没办法再像过去那样保持着对人的善意，眼神划过手边的弗劳草，https:ЪiqikuΠet 能成为药的东西，某些时刻，也能成为毒。 手指如同枯枝，金妮就像在雷奥家中那样，一点点在坩埚中加入材料， 暗紫色的烟雾升腾，她闭着眼嗅着其中味道，脑海里纷杂的女巫传承冒出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急切的渴求知识。 当她一心一意要做个好女巫时，进展太慢，她总以为时间很长，有足够的机会慢慢学习。 而当她开始有了恨意，有了想要报复的欲望，脑海里铺天盖地的信息， 都在教她怎么去诅咒、怎么去折磨别人── 当好人真难啊。 金妮的手指沾了点坩埚中奇怪颜色的液体，放在舌尖尝了一口， 想要害人，却如此简单。 不远处有模糊不清的对话声传来，金妮屏气凝神，像木头一样专注听着可能传来的信息。 “国王陛下也不行了吗？” “嘘──别说。谁也逃不了！疾病可不管谁是谁，陛下逃不掉，黄金家族的人也逃不掉！” 第619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57 619-57 有限的材料，除了做出来几份药剂之外，她捏着的另一瓶银杯里，盛着主教想要的东西。 在压迫之下效率比在雷奥那里要快的多，金妮手里握着他们，面对主教的到来，内心带着几分不确定， “你说会把药剂给雷奥带去……怎么保证你一定做到？” 她抓稳了防止对方抢，但主教气定神闲，“黄金家族和我并没有矛盾，我没有理由害他。你不信任我也可以，那么雷奥男爵就只能病死在都城了。” 是她太单纯，如今她只能赌，赌主教真的会给雷奥送去。 她把药剂递给主教的时候说道，“先去送到黄金家族──等回来了我再给你讲你想要的。” 银制杯子中的液体带着微微流动的色彩，金妮好歹留了个心眼，“我就在这里等着，马上送过去。” 主教挥了挥手，留在原地和她一起等着送药的人回来。 雷奥没有来救她只能是因为他病倒，他们家族的府邸里还有第一、第二剂药物，至少能保的住他的生命， 只要他喝下这第三剂，他们都会完全康复，那时候就可以来救她了。 金妮心里盘算着，刻意不去想为什么那么久都没有他的信息。 时间过的很慢，好不容易等到去送药的人回来，向着主教禀告已经把东西成功送到了雷奥男爵的手上，筆趣庫 但是金妮还是半信半疑，“递给他了？他现在看着还好么？喝下去了吗？” 她盯着跑腿的牧师语气充满了质疑，这让本就看不起她的人脸色很难看， “我们神教导我们不可说谎！可不像女巫最擅长欺骗和背叛！我当然说的是真的！ 那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我还能拿了不成！女巫的心就是肮脏！” 牧师自己不知道主教让他送的是什么，他也只是跑了一半就被达蒙牧师接走，其实他也不确定东西到没到黄金家族的手上。 但是他相信自己所有的信众。 金妮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说的话羞愧到，低下头半晌没动，主教坐在一旁的舒适雕花座椅上， 加重了语气，“你的要求我做到了，雷奥男爵会怎么样我无法保证，现在，东西给我。” 金妮被疤痕遮住的脸又被乱发遮盖，她双手紧握的银杯荡起一丝涟漪，不知道犹豫了多久才递了出去。 跑腿的牧师殷勤的接过来，送到主教的手边。 但老主教此时却并不着急，看了一眼银杯中的液体，示意牧师喝一口。 金妮垂着的头始终不抬，声音凉凉，“仅此一份，没了你想再要，就不可能了。”筆趣庫 可是主教坚持，牧师毫不犹豫的端起银杯小小尝了一口， 凉凉的液体入口就像活的一样，顺滑的入了喉咙，说不出什么味道，但是他能感知到液体进入身体后， 一股莫名的力量从身体深处向着肢端迸发。 女巫…… 这是牧师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女巫能做什么，陌生的能量让他感到害怕，他求助的望向主教，却看见主教盯着他的面容，极其认真。 他的脸上有什么？ 牧师人已经到中年，皱纹不算多，但是触手可及， 但是现在他循着主教的目光摸着脸和皮肤，惊奇的发现光滑了很多…… 这是什么情况？ “这……这是什么？”牧师低头看向银杯中流动的液体，“女巫的诅咒吗？” 主教眼看着他就在自己的眼前变得年轻，身体毫无异样，这才端起银杯来一饮而尽，一滴都不剩下。 这一杯可比牧师那一滴效果强劲，身体的每个器官、每一寸皮肤和每一块肌肉，都像是在沉睡的情况下被唤醒，httpδ:Ъiqikunēt 一股力量随着液体充盈着身体，让干枯的生命慢慢重焕光彩，那些沉疴顽疾在消失， 不仅是身体，连着心灵也轻巧起来。 用高高的帽子遮住的秃顶生出细密的毛发，皮肤上的老年斑退去，松垮的皮肤也逐渐变得紧绷， 主教从行将就木的老年返回到了壮年，连腰都直了，身上的长袍短了许多。 “主教大人……神明在上，您回到了三十年前吗？哦！天呐。” 牧师一顿吹捧，主教也在仔细观察着自己的状态， 金妮从头发中露出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亲手制作出的“回溯”──女巫的传承里的东西多得很。 确认自己如愿以偿，主教大步朝外面走去，金妮幽幽的声音止住了他的脚步， “你没有什么向我说的了吗？” 第620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58 620-58 欺骗，果然还是欺骗！ 金妮不知道为什么大声笑起来，刚刚还在她眼前喝下“回溯”的俩人，突然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那股在身体里蓬勃的力量，充盈着躯体返回年轻的力量随着金妮的笑开始变得沸腾。 身体温度在升高，汗水不可控制的滴下，口干舌燥。Ъiqikunět “你做了什么！”主教想冲过去抓住金妮止住身体内部的沸腾，他大声喊着护卫，外面众多的信众和护卫们听到了声音匆匆赶来， 金妮笑中带泪，“你毫不怀疑的喝下去，就是知道我从来没伤害过人是吗！你认定了我不会害人──你知道我从没伤害过人！ 可是你还是要杀我！” 说白了就是欺负她不会反抗──可是她凭什么不反抗？ “我知道你没有把药剂送去──你带去哪里了？”金妮压低了声音问道。 四面八方的人赶来，想来扶住主教，但是被他皮肤上的温度烫到惊呼。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连带着他们眼前瘦弱的、看起来毫无反抗力的女巫，他们也有了畏惧。 “水──水！去叫医官！女巫！杀了女巫！”主教半趴在地上大口呼吸，一叠声模糊不清的喊着。 金妮扯着嘴角大笑，眼看着俩人像蒸熟了一样皮肤泛红，身体冒出白烟，像是随时都会着火一样可怕。 “没关系──我死了你也得陪葬！哦，还有！药剂给了谁？他也得死。” 有人试探着用长棍压下她的身体，金妮还在失态的大笑，“都死！都死好了！做什么好人──凭什么要欺负我！” 反正教会都不会放过她，她凭什么就不能杀了他们？ 第一次用女巫的能力伤害人，金妮的内心崩溃的无以复加，她盯着主教和牧师，他们的身体活活被高温烧熟， 散发着难闻的肉味，没来得及等来救援，他们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了下来。 死了。 金妮的后背被木棍狠狠打中，她本就瘦弱的身躯扛不住重击，喉咙中腥甜，一口血差点吐出。 可是她感觉不到疼，她依然盯着两具尸体，闻着肉味，https:ЪiqikuΠet 被围着一个接一个的木棍击打之下，她终于“哇”的一声吐出来。 空空的胃里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有她的血落在地面， 金妮倒下的时候想，被棍子打死，是不是比火烧要好些？ 她再也不要经历火焰灼烧皮肤的痛苦── 好多人、好多人……他们举着棍子和剪刀，眼里的恐惧被愤怒代替，恨意弥漫在空气里， 怒吼着她的罪孽──狡猾残忍的女巫，杀了好心教育她的主教大人。 金妮看不到天花板的颜色，入目所及的每一张脸都带着满脸的愤怒和仇恨，她无处可逃，走不出这个炼狱。httpδ:Ъiqikunēt 死在这里也好。 可是有人偏偏不让她好死，达蒙牧师作为最近主教大人的亲信，大声止住了众人要杀了她的意图。 “罪恶的女巫应该烧死，不然她总有一天会复活。”此时他显然成了新的信仰，人们跟随着他的话，一声声喊着， “烧死她！烧死她！” “带去广场──让所有人都看见她的死状！是她带来了疾病，是她杀了主教大人！” 此刻的她无需审判就被定下了罪，原本落在她身上的武器收回，变成了粗糙的绳索。 众人推搡着她，浩浩荡荡的拉着她到达都城的中心广场， 许多人奔走相告，告诉不知情的全城人，他们这些日子受得苦都从何而来。 有的人信了，和信众们一燃把火跟着队伍， 有的人半信半疑，以为又是和从前一样，莫名其妙抓的女巫， 也有的人听到后焦急的不行，追着人群过去，想告诉他们，她是好人。 可是没有人会听。 第621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59 621-59 烧死他们！ 凭什么她要体谅他们的愚蠢，为什么她就一定要做个好人！https:ЪiqikuΠet 当好人太难了……她杀了主教那又怎样，凭什么她就得由着别人来害她！ 这个世界充满了欺骗和背叛，人类终究不值得同情，不值得拯救！ 让他们都死了好了！ 金妮脑海里有无数个女声反复尖叫和咒骂，过去无数女巫受到伤害时的痛苦都转到了她的身上， 这是力量的代价，是她终于真正踏入“女巫”身份的一步。 “啊──” 眼前的场面算什么呢？百年来被教会烧死的年轻女孩…… 被邻居、亲人以各种理由害死的女孩…… 还有明明在森林里生活避开了所有人，还是被那些赏金猎人找到，杀死在木屋的女孩…… 什么是女巫？ 拥有力量的她是，那些无辜的女孩也是…… 女巫是无数年轻女孩们怨恨集结之下的生命，真正觉醒的那一天，必然要经历重大苦难，也体会到无数女孩的恨，才能得到同等的力量。 金妮啊，你现在是真正的女巫了。 她听不到自己的尖叫，却听到了别人的， 她的声音震破耳膜，穿透了雪天的厚厚云层，在都城的死寂里添加了一抹恐怖。 围观的人群看着她的燃烧有的人心满意足，有的人不忍心转身离去， 在她的尖叫之下，那本来因着潮湿燃烧不充分的柴禾上火苗轰然冲天而起，烟尘弥漫，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着雪和烟尘扫向人群， 离得近的人们用手挡住视线，没成想那风带着火与雪撞了他们满身满脸，火苗像是有生命一般， 在他们的身上跳跃、蔓延。 看热闹的人群挤着太近，导致这火一起，立刻大片的人群衣服着火， 除了尖叫外，想尽办法拍打、滚地，也灭不掉身上的火苗。 现在不是她一个人被烧，也不是她一个人感受到痛苦了！ 金妮的尖叫成了大笑，她在火焰中看着刚刚还看好戏的人群被火烧的惨状，httpδ:Ъiqikunēt 他们还能逃呢，她要怎么跑？ 我要被烧死了啊──今天这样大的阵势，雷奥他们肯定听说了吧？ 他还来救她吗？还是他已经病死，都城里谁也帮不了她了？ 那么有人和她陪葬也好，向她扔火把的、还有迫不及待绑住她的……参与的每一个人，谁都不能逃、谁都得死！ 广场上风越大，火焰蔓延， 在远处的人群害怕的拔腿就跑，近处的人拍不灭身上的火焰，慢慢的挣扎停止，倒在了绑着她的木架前。 她还没死，已经有人先她一步承受不住了。 金妮身上的绳索有的烧焦脱落，她稍微挣脱一下，身体皮肤脱落下来，她几乎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肉味。biqikμnět 真恶心── 她怎么还不死呢，活着受这些罪做什么！ 烧吧烧吧！整座城都烧起来吧── 她模糊的视线里似乎看到了有人逆着人群走过来，还有声音在喊着她的名字， 是谁？还有谁记得她？ 为什么不跑？来看我的惨状吗？ 可是她听到了哭声，属于少年少女的、还有小孩…… 有人试图用路边堆积的雪来浇灭她身上的火，金妮努力看清他们的身影，慢慢的再也坚持不住，失去了意识。 第622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60 622-60 夏天到了吗？ 她听到了蝉鸣，看到了强烈的阳光下，她从出生起就住着的小破屋。 屋前种着几株她捡来的花儿长得十分狂放，种植的小片菜地用树枝扎了篱笆，防止被她的养的羊和鸡吃掉。 一只黑羊从圈里伸出头来，朝着她咩咩叫，金妮立刻上前摸摸它的头，看向阳光的方向， 抱怨着，“真热啊……” 身后有人叫着她的名字，她转身看去，远处似乎是夫人的身影朝着她招手，一声声喊着“金妮、金妮……” “夫人，你回来啦？”金妮开心的朝着夫人的方向跑了几步，可是她还是离得那么远，ъiqiku 慢下步子的金妮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看看双手，又站定了身体转身── 她的小屋子在渐渐消失。 夫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声音慢慢变粗，是她一直期待的那个人在叫她，“金妮，醒醒。” 醒醒。 短暂而美好的梦像是做了很久，耗费了身体大部分的能量，导致睁眼都需要身体极大的意志和力气， 眼皮似乎被胶水粘上，她听着耳边的鼓励，用尽全力想要睁开。 缝隙处的微光随着她的缓慢睁眼而越来越大，一道女声吩咐女仆，“要醒了！快！把窗帘都拉上！” 从模糊的色团到能聚焦看清楚人，金妮感觉花费了好长的时间。 她躺在拥有着豪华床帐的房间里，身边的雷奥正低着头看她，如释重负，“太好了金妮，你终于醒了。”筆趣庫 艾琳夫人也凑过来，“是啊，真的太好了。要喝牛奶吗？或者吃点什么？” 目之所及的俩人态度很好，对比起失去记忆前所见到的人们的厌恶，实在差的太多了。 金妮一时分不清现在是不是还在梦境，雷奥怎么好好的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病重了吗？为什么看起来完全健康？ ──虽然精神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绝对不是病倒的样子。 金妮想开口问他，但张开嘴的动作都让她有股撕裂的疼痛，更何况浑身火烧一般的感觉还在，她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别说话，你伤的很严重。”雷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放心，你会好起来的。” 金妮想问，你是不是没有生病？ 为什么那么久都不来救我？ 我现在烧成这样……是不是更丑了？ 眼泪在凝聚，艾琳夫人对着雷奥说道，“好了……现在我们要去除她身上的腐肉，你得避开。”筆趣庫 雷奥朝着艾琳夫人点点头，对着金妮再次安慰，“别怕，你不会再有事了。” 管家推着雷奥的轮椅出了房门，只剩艾琳夫人和一名女仆， 艾琳夫人小心取出小刀来，对着可怜的快烧成了炭的金妮说道，“抱歉我们来迟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了这一步。 我没什么能力，但以为教会顾及着国王陛下也生了病，会需要你来制药，肯定不会为难你…… 我们趁乱救下了你，没有人知道你活着，只是以后不能再叫金妮了。” 其实现在叫醒她有点不合时宜，毕竟去除腐肉太疼，艾琳夫人怕她受不了。 “我们的医官都说你肯定活不下来，但是雷奥坚持，你总算醒来了。 我要开始去除腐肉了，会很痛，但是金妮一定要忍一忍……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和雷奥眼看着她如同尸体一样躺了太久，她以为自己的丈夫完了，金妮和焦尸一样可怕，怎么还能有活下来的可能？ 金妮要是没了，她的丈夫就没了，辛顿公爵也没了。 她绝对不能死。 这是艾琳夫人最大的感悟。 第623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61 623-61 “这不怪你。杀了他们的金妮已经死在了广场，所有人都看见了。”雷奥明目张胆的袒护，让金妮忍不住欣慰， 到底有人是真心待她的，无论是因为什么，但只要雷奥没有看不起她，她就开心。 “谢谢你。”金妮想哭但不敢哭，她知道自己脸上还有没恢复的烧伤，怕哭起来看着更吓人，她只好忍了回去。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雷奥，“我、我之前做了一份药剂，让主教给你，收到了吗？” 雷奥摇摇头，他虽然才刚回来，但确实没有听说有人送来什么。 “第三份药剂做好了吗？我们没有收到教会的任何东西。”事实上自从连他也宣称病倒之后，黄金家族就很受冷遇了， 艾琳夫人不说不抱怨，但是雷奥从管家处也了解到了他不在的日子里，都城贵族有多冷漠。 药剂制好了，只是──金妮放了些只有雷奥的身体才能吃的东西。https:ЪiqikuΠet 她当初为了救雷奥的命，对他的身体研究的很多，本来和主教的约定就是药必须给雷奥，为了防止主教撒谎， 她做了手脚，只是人已经死了，也不知道那一剂药会流向哪里。 “随便吃下去，会死的。”金妮解释不了那么多，只是单纯想把事情告知雷奥，那药剂此时应该还在教会的手里， 就是不知道主教死去，继任者会怎么处理。 雷奥想了想，把教会想知道状况和她说了一遍， “上一任主教死去，因为没有留下遗言继任者是谁，如今还在暗地里争抢，教会安静很久了。”biqikμnět 他有自己的情报，说起别人都不知道的事，“目前来看那位达蒙牧师继任的可能性比较大，他在都城有支持者， 现在都城疾病让很多在外地的牧师不敢回来，毕竟都已经不年轻了。” 好不容易等到老主教死了，在都城里最有声望的成了那个年轻的达蒙牧师， 现在他们急需要一个主教来稳定本就混乱的教会，因着这场疾病死去的人太多，哪怕祈祷也无用，让很多人信仰动摇，信众流失。 “他这个人……”雷奥不是个会背后说人的，但是就他了解的这位达蒙牧师，在他而言观感不太好，“是他主导的抓捕你来平息疾病，看起来结果并不好，他烧死了女巫，街道上还是有人死去。” 他下了个结论，“这个人就算坐上了主教，也长久不了。” 金妮听着达蒙牧师还活着，内心道怎么没有烧到他，让他还活下来坐上高位， 不过雷奥对他评价不好，她暂时压住心底的一抹恨意，诅咒他登得越高摔的越狠。https:ЪiqikuΠet “那份药剂我会留意，暂时没有听教会那边提起，如果可以，我会尽量找回来。”这番话算是给了她定心丸，让金妮放下心来。 之后的时间雷奥越来越忙，金妮也慢慢的从教会的心理阴影里走出， 只要她精神好了，身体恢复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皮肤表面经过艾琳夫人亲自去腐肉，慢慢开始结痂，每天艾琳夫人来看她都能在床上看到她掉落的痂下面粉色的肉，一天天好起来的金妮， 让艾琳夫人也慢慢的放开了心思，偶尔会提起让她的孩子们来看看她。 金妮不好意思的拒绝了，她怕自己吓到了孩子，虽然房屋里的镜子都被拆走， 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样子现在有多可怕。 这样是不行的， 在艾琳夫人走后，金妮望着窗外冬天的院子。 这幅模样太可怕，她总不能永远躲在屋子里不见别人，过去只是半边脸颊的疤痕，现在满身都没一块好肉， 谁见到了她不会害怕呢。 第624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62 624-62 在和劳伦斯王子一起争夺更多贵族支持的时候，雷奥也不忘注意着教会的动静。 因着他消失了一段时间，传言都说他和众多都城人一样病倒，快要死去，谁知道他竟然又出现了，似乎根本没有症状。 他未免太好运。 骑马打猎出意外都没死可以说是有人救命，现在生了重病之后好起来，难道是他有了治病的办法？ 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位雷奥男爵出了名的见识广，爱读书，也许他找到了不可思议的药也说不定。 这样的传言没有给雷奥带来好处，他确实有金妮制作的药剂可以治病，但现在金妮还没完全好， 他不可能交出她来，让教会瞧出端倪。 特别是国王陛下现在也病了，被都城最好的医官围着治了这么久也没有好转，最尊贵的国王也有了害怕，在皇宫里经常发脾气。Ъiqikunět 当然，也发不了几次了。 雷奥被叫过去的时候连医官们都还留在国王的卧室，大家都很感兴趣他为什么能好起来， 但是很明显国王陛下是有怀疑的。 国王陛下的卧室当然比他家要好很多，长时间不见别人不处理政事的国王，原本肥胖到难以走路到身体竟然瘦了一半， 躺在床上的时候，苍老的异常明显。 就和雷奥的父亲，辛顿公爵差不多的，肉眼可见的衰败。 但是现在床上的国王陛下，看起来还有些精神，他的小眼睛看到雷奥，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他的父亲， “辛顿公爵他还好吗？他也病了很久了吧，怎么没听说他的消息。” 这几句就是在问，他死没死。 雷奥微微躬身回答，“父亲昏迷了很久，瘦的厉害。不过现在已经勉强能醒来，吃些食物，不过脸色还是很差，感谢国王陛下的担心。” “哼！给你们看病的是哪位医官？真是医术好啊，不仅把你父亲救醒，还能让你也健康起来。”https:ЪiqikuΠet 国王说完就狠狠喘气，被侍从拍拍胸口，又激烈的咳嗽着，脸色发白，“还不快把人叫来！都是一群废物！病都看不好！” 雷奥没动，围着的医官看着雷奥也想看看是谁那么大本事，直到雷奥开了口， “外面传言都是假的，我并没有生病。天气原因双腿疼痛难以忍受，所以在家里休息了一段时间。所以陛下……” 他看起来很无奈，“陛下，要我把他叫来吗？约翰医官很擅长放松肌肉，按的很舒服。” 国王哪里需要放松肌肉的人！他只想要谁来治好他这该死的病！他已经受不了了！他不想死！ “滚！都是废物！” 吼完的国王又开始呼吸不畅，好不容易勉强平复下来， 他不理会雷奥，雷奥也只有站在等着国王什么时候消气。 一名仆人摸着进来，凑到国王的床边禀告一个好消息， “陛下！教会一位叫达蒙牧师的，说自己有一瓶神奇的圣水可以治疗疾病，他要特意来献给您。”仆人是国王陛下的心腹， 一眼也不看雷奥，“是主教大人留下的遗物，教会经过虔诚的祈祷和乞求，才得到了神明的赐予。那一定比什么医官要有用多了！” httpδ:Ъiqikunēt 第625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63 625-63 金妮说过，那份在主教的监管下做出的药剂是单独准备给他的，别人喝下去都会死， 雷奥目不转睛的盯着喝下“圣水”的国王，竟然没有见到他的暴毙， 反而没过一会儿，国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众人都被这奇异的景观惊到，视线全都看向了仍然半跪着的达蒙牧师。 还是国王陛下的医官最先忍不住，“教会的圣水都可以做到吗？能告诉我们主教大人是怎么得到的吗？” 他实在太好奇了，难道教会真的有他们不熟知的力量？ 达蒙牧师也看到了国王陛下脸色转好，忍不住自己的得意，一句话打消了医官的念头， “这是主教大人日夜祈祷所得，还有一份，但那是要献给国王陛下的，您若是想要，得先问问陛下。” 这也就说明是要不到研究样本了，医官懂这其中的道道，但还是想为都城的普通人争取一下， “陛下，能不能匀出一点让我们看看，都城还有很多人……”biqikμnět 话还没说完就被感觉良好的国王陛下打断，“把那一份也给我送来！分什么？他们平民的命怎么能和我比？死了就死了！” 一句话让众人低下了头，贴身医官还想再争取一下，但国王陛下已经不耐烦的挥手让他们滚， “没你们的事了！快去把多米娜夫人和安吉娅夫人叫过来！今天要好好开心一下！准备一场冬日舞会吧！为了庆祝我的康复！”https:ЪiqikuΠet 才刚刚有好转就迫不及待要享乐，丝毫不顾及都城死去的平民甚至是贵族们， 在场众人眉眼间已经是快要溢出的不忿，但是碍着那是国王陛下，只低着头一个个退了出去。 雷奥也一起随着人们退出，他狐疑的回想自己父亲和哥哥喝下药剂的状态，确实和国王陛下差不多。 如果喝下的是金妮制作的药剂，那么为什么没有事？金妮不是说，会死么？ 如果不是……难道真的是“圣水”？ 他现在也弄不明白了。 当务之急是回去再询问一下金妮，她是否真的确定了她制作的那份药剂外人不能服用。 房门后国王陛下的声音底气十足，他听着身边的医官们交头接耳疑惑圣水真的那么管用，为什么陛下不肯分一点给他们研究来拯救人们， 最终都化作了一声叹息，一切都在不言中啊。 回了家的雷奥第一时间就要去见金妮，被告知她已经紧锁房屋好多天，他估计是被自己现在的样貌吓到，还没有接受现状。 他想了想还是让管家推着他去金妮的房门处敲了敲，希望她能打起精神来，他还需要她。 “我知道你很难受，金妮。可是一切都已经发生，相貌并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东西，生命才是。” 他的声音在敲门声后响起，“你那么坚强，人生还长，别做傻事。” 也不知道金妮听没听进去，一阵沉默之后，雷奥正要离开时，听见了门锁的声音。 管家推着他停了下来，雷奥转头看去，那扇关闭了许多天的门被人打开，一个纤细的身影穿着素色宽大的长裙，有些局促的站着。 雷奥看到她脸的那一刻瞳孔紧缩，先是心脏一阵乱跳双手握紧， 她问出一声，“我、我现在看着还好吗？” 声音和她的动作表情把他的心打回现实，雷奥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心情，有些不敢看她，带着一些怒意问道， “你怎么这个模样？”httpδ:Ъiqikunēt 金妮摸着脸伤感的说道，“只是暂时借用下夫人的脸……我真的太害怕了。只要找到办法恢复，我一定立刻换回来……” 第626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64 626-64 雷奥逃了。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敢见顶着夫人脸的金妮，是那张脸上出现的无措、柔弱让人不习惯， 还是他在害怕女巫身上层出不穷的未知力量。 金妮身上属于女巫的力量在增长，他知道。 最开始他带着他们走出森林的时候，金妮还只是个像许多医官那样的普通人，仅仅是对于“药材”的了解异于常人。 而今，她甚至杀了主教和一群广场看客，甚至可以用着别人的脸，掩盖住她被火烧的不成样子的面容。 竟然是用她的…… 他想说那是对黎的亵渎，他不敢看，但是又总是忍不住想起，那张脸上出现了她永远也不会有的可爱表情……httpδ:Ъiqikunēt 黎永远不会犹豫、不会手足无措、不会小心翼翼。 她是满不在乎，视一切为无物的，她看向他的眼里不会亮着闪闪的光，带着希望和依靠。 明知道那不属于她，但他就是着了迷。 这和他的心意相违背，于是雷奥只能远离，刚好借着和劳伦斯王子忙于政事的机会，减少了回家的时间。 而金妮换了张脸后，比当初更方便的行走在府邸里， 继续在用她被封存的房间，为雷奥的父亲和哥哥做出第三份药剂。 艾琳夫人本来就知道她的女巫身份，看到她新的脸，最开始也害怕一阵， 但是看着她刚刚康复就投身于制作药剂，顶着一张完美的面容在熟悉的脏乱房家里熬制药剂的时候，她也就放下了心。筆趣庫 只要能治好她的丈夫……女巫又怎么样。 国王陛下没死，雷奥和劳伦斯王子的事还多的很，尤其是国王好了些就开始大肆举办宴会，无视财务官的哭诉，没有钱也要办的宏大奢华。 每次雷奥的马车出门看到都城平民的惨状，脸色都越来越冷， 他慢慢变成了过去他讨厌的样子，渴求权力不惜一切代价追逐权力，只是因为如果没有权力就无法改变现状，想做任何事都会受到限制。 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回府邸，他和劳伦斯王子忙完了，还得穿上新做的礼服，去皇宫参加国王陛下举办的盛大宴会──为了庆祝他的康复。 说是因为没钱，向好几位贵族“借钱”来举办，以至于这次邀请的人太多，国王陛下只想要快乐。 艾琳夫人是一定要去的，雷奥和劳伦斯王子早一步到达，王子殿下忙着和交好的贵族们交谈， 雷奥则一个人索然无味的看着舞池里，衣着复杂的的男男女女在调笑，暧昧在人群中蔓延， 浓烈的香水味刺鼻到他难以忍受，只想快点结束这无聊的宴会。 他看到了陆续进入皇宫的贵族夫人们，或成群结队，或挽着丈夫幸福的走进来， 艾琳夫人一如既往独身进来，她是小地方贵族出身，和丈夫结婚多年至今没融入进都城的贵妇圈，总是被排挤。biqikμnět 而今天她身后带了一个人，让他们一进门就收到了隐隐约约的各色目光， 连雷奥倦怠的身体也突然精神，直起上半身想要过去。 怎么把她带来了！？ 只是他的轮椅被人按住，身后劳伦斯王子的声音带着笑意，“噢看哪！那是谁？艾琳夫人带了谁家的小姐，真是惹人注目。” 劳伦斯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亲爱的雷奥，那是你的心上人？你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都变了！” 第627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65 627-65 虽然整个人穿的很是普通，金妮的存在始终引起一些贵族的注意。 她站在雷奥的身边，看起来与他关系极好，但没人听说雷奥身边有什么女人，那么她到底是谁呢？ 按捺不住的人前来和雷奥寒暄，金妮识趣的稍微退后一步让出位置，目光寻找艾琳夫人，犹豫她要不要还是和艾琳夫人在一起比较好。 但是他们没说两句，就听到陌生的男人提起了她，“这位小姐从来没见过，是黄金家族的哪位小姐？”httpδ:Ъiqikunēt 他猜测是雷奥的某位远亲，总不可能是他的未来妻子。 金妮想起自己原本应该死在广场，她的名字也许不再适合说出口， 暂时借用夫人的面孔得到异性的欣赏，这并不会让她开心，于是假装内向没有说话， 雷奥把话接了过去，“是我的远亲，她性格软不爱说话，这是第一次来皇宫。” 男人锲而不舍，感兴趣的朝着她微低头，十分绅士的行了一礼，“见到您很是荣幸，美丽的小姐，我是波西塔·亚当斯，能否告诉我您的名字？” 金妮第一次被异性这么直接的搭讪，第一时间不是惊喜，反而是害怕， 她求救的看向雷奥，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接话，雷奥眼神一闪，目光牢牢锁住金妮， “她叫凌……凌·道森。”金妮已经死了，她现在必须得用别的身份。 男人很是不满雷奥的插话，“雷奥，道森小姐自己会说话。” 他转而继续向金妮表示友好，“凌·道森小姐，可以邀请您跳一支舞吗？”她看起来很好说话，是不可能拒绝他的， 但是金妮却开口拒绝了，“抱歉，我不会跳舞。” 怎么会有参与宴会的小姐不会跳舞？ 不会基本的跳舞怎么结交到有钱有势的男人，怎么得到一个好丈夫？这是都城所有女人的共识，她怎么可能不会？ 只是拒绝的借口罢了。 男人扯起嘴角一笑掩饰自己被拒绝的愤怒，“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小姐。我相信下一次，您会改变主意的。” 她的姓从没听说过，显然不是都城的人，一个远方而来的乡下小姐，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https:ЪiqikuΠet 自己看的上她还不感恩戴德，矫情什么？ 他带着怒意离去，雷奥看着他的背影和金妮说道，“其实和他跳一场舞也没什么，他的家族在王国有十三处矿产，在都城抢手的很。” 金妮莫名其妙，“他的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确实不会跳舞。” 舞池里的音乐响起，那个男人像是故意的一样，拉着另一个貌美的女孩在舞池中旋转，以为金妮会嫉妒， 没想到金妮满眼的嫌恶，看着整个宴会的纸醉金迷，她只觉得恶心。 “外面有那么多人病死饿死，他们竟然浪费食物，跳的这么开心。”她不是不知疾苦的贵族小姐，亲自见过街道上无人处理的尸体，Ъiqikunět 也去过贫穷的柳条巷，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 有的人饥寒交迫，也许过不去这个冬天， 而有的人在宫殿里燃烧着壁炉，穿着露肌肤的华美长裙，和异性捂嘴调笑，一片糜烂生活。 雷奥因着身体原因，在宴会里时常都是看客，只是这一次身边有金妮的陪伴， 多么完美的宴会都无法让她开心，那冷漠的看着繁华的面容，真的是和黎一模一样。 第628章 你的城堡为谁而建66 628-66 金妮的第一次入皇宫，并没有什么艳羡的心情。 她也不觉得这种无聊的、只知道浪费的交际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这些有权有钱的贵族们，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活动上，为什么不把眼光移到普通人的身上，看看普通人过的有多痛苦。 要不是雷奥的话，她永远不明白。 这就是规则。 没有人能打破，就连雷奥，再不喜欢也得参与进来。 宴会结束的路上，金妮掀开车帘，看都城街道的阴沉气氛， 路过广场的时候，那个曾经把她烧死的地方已经完全被雪覆盖，周边的墙上有灼烧的痕迹，说明她的经历都不是做梦。 马车超过在雪中挣扎前行的普通人，他们身上的衣服肮脏且凌乱，露出的脸上的皮肤被冻的通红， 鞋子露出脚趾，竟然一双好的棉鞋也没有，还得外出做工。 此时在马车内裹着皮草，穿着小皮鞋的金妮只觉得自己莫名的罪恶。 要怎么才能改变都城的现状？那位劳伦斯王子以后会是一位好国王 biqikμnět吗？ 雷奥要做的事她隐约知道一点，但她除了能做点药剂治病还能做什么？ 而且现在她就算有药剂，也无法推广出去，都城里正是各王子争权夺利的时刻，谁也不希望对方的人得到这样大的功劳。 她从来没想过，简单的治病救人，掺合了权力之后，也变得这么复杂。 而回到了府邸里，和艾琳夫人一起下了马车就被管家告知了大事。 金妮为辛顿公爵和亚当男爵制作的第三份药剂，被帕恰娜夫人截住了！ 艾琳夫人眼里有一瞬间的疯狂，她气的胸口起伏，本来想和雷奥一起亲眼看着父亲和丈夫康复，谁能想到帕恰娜夫人会来横插一脚！https:ЪiqikuΠet 家里遭遇事情以来，她半点儿忙帮不上，如今好不容易看着好起来了，她又作妖！ 艾琳夫人一直都知道丈夫的母亲是个不靠谱的，今天第一次有了厌恶的心情，但是雷奥还在眼前，她强压着不表现出来。 “我们马上就去──她在房间里吗？” 又是和当初一样，把自己所在房间里不出来是吗？管家很为难，他觑着雷奥黑沉的脸色，“帕恰娜夫人要带着药剂去教会，被我们拦下了。她说什么也不允许辛顿公爵和亚当男爵喝下药剂。” 其实她说的话更难听，只是顾及着雷奥的心，他不肯说出来。 雷奥看管家的眼神就什么都知道了，“带路，看好大门和围墙，绝对不能让她带着药剂出去。” 以帕恰娜夫人的性子，把药剂带去教会肯定捅破金妮还在家中的事， 最主要的，父亲病的太久，再拖下去，只怕就算喝下药剂也无法完全康复，留下后遗症。 一辈子糊涂拎不清的帕恰娜夫人，多年来被丈夫和儿子管着才没惹出大事， 如今关乎丈夫性命，她到底还是惹出麻烦。 只幸好管家机灵把人拦了，等着他们回来，雷奥本来就和帕恰娜夫人关系不佳，不可能像辛顿公爵那样惯着帕恰娜夫人。 事关自己丈夫，艾琳夫人最是急躁，当先就冲向帕恰娜夫人的住处。biqikμnět 管家推着雷奥的轮椅紧随其后，而金妮犹豫了一下，也抬了脚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