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贵公子》 第一章 新的开始 大乾和兴十七年三月初六。 苏将军府。 原本经常夜不归宿的苏时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踏出他的房间。 三天前,苏时从内阁学士秦之道府邸的院墙上跌落下来,因摔了脑袋而陷入昏迷之中。当他清醒过来时却仿佛失去了记忆,只是用困惑不解的眼神看着四周的人,最后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将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httpδ:Ъiqikunēt 阳光穿过窗户,照在一张俊美的脸上,而主人却无精打采的坐在桌边,一只手托着脑袋,双眼无神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他凝视良久,终于化着一声长叹,接受穿越了现实。 想到自己三天前还在美女如云的游艇上开着派对,庆祝他只用了短短三年就赚到了人生的第一个小目标,苏时就欲哭无泪。 “算了吧,就当是作了一场梦。” 苏时不得不在心里自我安慰,更何况老天似乎对他还不薄,穿越成乾朝大将军苏年的次子,还不至于处于开局一个碗,装备全靠打的境地。 苏年是乾朝的三位大将军之一,常年镇守边关,他夫人在苏时六岁就病逝了。 苏年有二子,大儿子苏周,今年二十六岁,十八岁起就与父亲共同镇守边关,一年前调回京城,在兵部任职。 苏时便是苏年次子,和兴元年出生,今年十六岁。 只不过这个苏时身份虽然高贵,但品性却让人一言难尽。空有一身好皮囊却不学无术,而且整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属于典型的纨绔子弟。 而他之所以会从秦府院墙摔下来,与秦府想解除秦家小姐秦楠与他的婚约有关。 苏家与秦家是世交,所以苏时与秦家小姐秦楠自小便订有婚约。 和兴七年,秦楠五岁时,秦之道外放江安府作了府尹,半年前才因政绩突出调回京城任内阁学士。 回到京城后,关于苏时的风评自然传到了秦楠的耳里,她生性清傲,岂肯嫁给这样的人,于是缠着父亲要解除婚约。 秦之道原本还顾忌苏、秦两家的情谊,但经过细细打听,也认为苏时的确不是女儿良配,于是在几天前厚着脸皮传出话来要解除婚约。 此事被苏时知道后,哪肯善罢甘休,便找上了门。谁知道去的时候秦府大门紧闭,无论他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回应。 他自然认为秦家是故意羞辱他,一怒之下就翻墙进去想找秦家理论。他刚翻上院墙,却一脚踏空,从院墙上重重摔了下来,才有了现在这个苏时的穿越。 苏时容貌俊秀,但面色苍白;身材修长,却虚浮无力。属于十六岁的年龄,三十六岁的身体。 就在苏时无比失落的时候,只听见一声闷响,门栓突然从中折断,房门猛的被人推开。 苏周慢慢踏进房间,他的容貌与苏时有五六分相似,一身白袍,面目英伟,身姿飒爽,自带一股铁血之气。 苏时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只不过他此时根本没有心情搭理任何人,即使苏周走到他面前,他仍然如同一座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苏周也没有说话,静静的坐在苏时面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拥有极强的敏锐感,一踏进房间,他就感觉到眼前的苏时似乎有了某种变化。这种变化细微而又不易为人察觉,如果不是对这个人有极为深刻的了解,根本无法感觉到。 “你在想什么?” 如果是在以前,苏时的心思十之八九他都能猜到,但现在他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已经让他有些看不透。 其实苏时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虽然他已经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但毕竟还没有适应当下的生活,他甚至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来对待遇到的人和事。 他勉强笑了笑:“我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吃饭。” 他的心思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即使面前坐着的是他的大哥。 而苏周也看出来这只是他的托词,不动声色的说道:“你如不愿意解除婚约,跟我说就是了,何必去做那些危险的举动。” 这句话如同一根针刺痛了苏时,他实在不知道那个倒霉的孩子脑袋里得有多少水,才会跑去翻别人家 筆趣庫的院墙,结果连累自己来到这个不知名的时空。 苏周又淡淡说道:“不过这件事情你不必担心,这婚约也不是秦府想解除就可以解除的。” 这句话反而让苏时清醒过来。 其实对于秦家想解除婚约的事,苏时倒还真的不在乎,在他所处的时代,就算是结了婚都可以随时离婚,更何况只是订下婚约。 至于苏时自己,他交往女人并不比他衣柜里的衣服少,虽不至于每天换一件,但基本上不会超过三个月。在那个讲究效率的年代,连分手都是在电话里。 虽然现在穿越到了古代,他脑袋里依然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概念,更不会理会退婚对自己名声的影响。他只知道如果连婚姻都没有任何自由,这重生一世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苏时立即站了起来,斩钉截铁的说道:“既然秦家小姐不愿意嫁给我,何必耽误她去寻找幸福,这婚约必须解除。” 苏周吃惊的看着苏时,自然想不到苏时的态度变得这么坚决,他紧紧盯着苏时的眼睛,却依然还是无法看透他真实的想法。 最后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苏时,缓缓说道:“你可想清楚了?” 这可是关系着自己的幸福和自由,苏时一点都不敢大意,一脸诚恳的看着苏周,肯定的点了点头。 “大丈夫何患无妻,她不嫁给我只能说是她的损失。” “大丈夫?”苏周不免有些好笑,忍不住调侃道:“你算什么大丈夫?不要再让家人蒙羞就不错了。” 苏时没有说话,只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见苏时态度坚定,不似作伪,苏周想了想,从怀中拿一纸婚书递给苏时,缓缓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就把婚书交给你,这事就由你来作主。” 苏时接过婚书,随手把它放入怀中,说道:“这件事最好早了早结,等秦之道下朝后就去退还婚书。”biqikμnět 既然穿越的事已经无法改变,苏时想着自己也应该开始适应这里的生活,纵使心里还是有些遗憾,但心情已经变得轻松起来。 第二章 败兴而归 朝食之后,苏时怀揣着婚书出了将军府。 因为是随意闲逛,走到哪里全凭自己一时兴致,兴尽则归,所以苏时没有乘坐马车,连随从也没有带。 出了东启门,他来到玉带河边,沿河而行。 前朝为贯通南北水运,修建了大运河,又引运河之水环绕京城,谓之玉带河。 季春时节,玉带河波澜不兴,水平如镜;两岸杨柳青青、花团锦簇。美景悦人心,所以苏时此时的心情不但很轻松,而且也很愉快。 玉带河边游人如织,众多文人墨客、风流雅士流连其间。然而这些人今天却没有谈诗论词、作文辩道,都在笑谈发生在几天前的一件事情。 “听说秦府欲解除秦家小姐与苏将军府二公子的婚约,此事可是真的?” “此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自然不会有假。” “还听说那厮心有不甘,想翻进秦府行窃玉偷香之举。” “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卑鄙无耻的小人,我若见了,必一剑宰之。”这是义愤填膺的。 “我听说这厮在翻墙时跌了下来,摔成了白痴,连亲人都认不得了。”这是幸灾乐祸的。 “那厮本就是一个不学无术、无恶不作的人。秦家若不解除婚约,就是把自家小姐往火坑里推。”这是支持秦府的。 “将军府三代为国尽忠,却没想到会生出这种不孝子孙。”这是为将军府遗憾的。 更有无比感慨的:“只怕这将军府要败落在这厮身上。” …… 这些言语虽然没有影响苏时的心情,但却如身边有几十只蚊子嗡嗡叫唤般让他不胜其烦。 所以苏时避开了如织的游人,选了一条僻静小道,直到再看不到其他人,他才坐在草地上,长长的出了口气。 然后他极目远望,一片桃花林印入眼中。桃花竞相怒放,争奇斗艳。花下游人成群,热闹非凡。ъiqiku 苏时看着缤纷艳丽的桃花,眼里却浮现出一位艳若桃花的女人。女人极爱桃花,每逢桃花盛开时节,女人会和苏时一起,足迹踏遍桃林。 如果没有这个女人,也不会有苏时在三年内赚到一个小目标——他虽然有才能,却没有多少上进心——只不过苏时虽然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但他却再也找不到这个如桃花一样的女人。 如今物是人非,似乎已成隔世。 苏时心中感慨,忍不住叹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他刚一念完,突然在身后传来拊掌声,惊疑之下立即起身看去。 不知何时他身后站着两个人。拊掌之人五十岁左右,灰色长袍,精神矍铄,正以赞赏的目光看着他。 同行之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身烟水百花裙,长发齐腰,眉目如画,面容恬静。虽然她满腹心事,但听到这首诗后,灵动的双眼微微显得有些惊异,不由得多看了苏时几眼。 那老人见惊扰到苏时,脸上微露歉意,说道:“老朽与侄女路过此地,突然听到这首绝妙诗句,一时没有忍住,倒是惊扰到小哥了。” 苏时只得谦逊说道:“小子只是一时有感而发,胡诌了几句,有辱老先生清听。” 老人叹道:“若这首诗都是胡诌,有辱清听,那就没有多少诗可以听了。” 苏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摸了摸了鼻子:“老先生谬赞了。” 这老人是当世大家、国子监祭酒孔文顺,而与他同行的少女正是与苏时订有婚约的秦楠。 秦楠在江安府跟随孔文顺学习了三年,而秦楠品性高洁又聪慧过人,深得孔文顺喜爱,待她也如自己亲生女儿一般。 这几日秦楠因为婚约之事整日闷闷不乐,在她想来,苏时是一个骄横跋扈的无赖小人,如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大的折损了苏时的面子,那他是断然不会退婚的。 孔文顺见秦楠整日愁眉不展,便带她出来散心。谁知来到玉带河边,各种闲言碎语纷至沓来,面对这种情景,秦楠的 ъiqiku选择和苏时倒是出奇的一致,也来到了这条僻静的小道。 秦楠本就天资聪颖,加上孔文顺悉心教导,其才学已远非一般人所能比拟。当乍听到苏时念出这首诗时,就感觉到这首诗的诗风和时下的完全不同。ъiqiku 时下文人写诗作词,无不引经据典,以增厚重;用词华丽浮艳,以求绮靡。而这首诗既无典据,用词亦平淡无奇,但念时朗朗上口,读后意味悠长。 她在心中把这首诗默念几遍,竟然在满目繁华之中感觉到物是人非、世事无常。 秦楠再次注视苏时,此时春风吹过,河面起了片片涟漪,苏时的衣袍也在春风中徐徐摆动,整个人显得无比俊美飘逸,单以外表而言,像极了画中的翩翩公子。 突然间秦楠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慌乱,她急忙把目光收回,但俏丽的脸上却暗自飞起一抹红霞。 孔文顺是一个好才之人,见苏时既有才华又谦逊有礼,起了提携之心,正欲开口询问苏时的名字,这时一个惊慌急促的声音传来。 “老爷!老爷!” 三人寻声看去,一个家丁上气不接下气的向他们跑来,边跑边喘着气喊道:“老爷!夫人晕倒了。” 孔文顺和奏楠脸色大变,孔文顺立即向苏时抱歉道:“今日本想与小哥畅谈一番,但看来只得作罢。” 苏时急忙施了一礼:“老先生请便。” 待孔文顺和那少女走后,苏时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如果再让他像刚才那么文绉绉说话,只怕要把自己憋死。 他抬头看看天时,已经过了午时,便也动身回走。只不过他虽然没有和那少女说过一句话,那少女的模样如同印刻在他脑海中,再也无法抹去。 苏时原本是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但当他第一眼看见秦楠,仍然感到无比惊艳,若不是有老夫子在场,他只怕当场就要撩拨起来。 只不过此时伊人已走,而他却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想起来就有几分懊悔和失落。 第三章 佳作 秦府之中,闺房之内。 秦楠在宣纸上写下最后一个字,将笔搁置在笔架上,又细细欣赏了一番,突然想起院中的几株桃树,此时正是开得最艳丽的时候。https:ЪiqikuΠet 秦楠一时兴起,就要出门赏花,谁知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气宇轩昂,容貌与她有四五分相似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 秦樾一看见秦楠,立即惊喜的说道:“妹妹,你可知道今天都有谁来府里听学?” 此时秦楠的心都系在那几株桃树上,自然没有心情猜谜。 但秦樾在激动之下脱口而出:“今日来的听学的人有左御史的公子左宗原、李尚书的公子李仲泓。” 然后他压低了声音,不过声音里的惊喜却怎么也压抑不住。 “其中还有一位贵人是你绝对想不到的,五皇子也来了。” 秦楠也微微显得有些惊讶:“五皇子?” “是呀。”秦樾笑道:“我听到时也吓了一大跳。”随即他又说道:“不过那五皇子待人亲厚,没什么架子,又是一个喜好诗词之人,大家熟络之后倒也相谈甚欢。” 这时秦楠奇道:“既然如此,你不去好好招待贵客,来这里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李公子一句话。”秦樾显得有些无奈:“大家正谈得兴起时,李公子突然提起了小妹,说小妹你既有倾国之貌,又有扫眉之才,因此众人起了仰慕之心,连五皇子也想见见你。” 秦楠听后秀眉微颦,不悦道:“你们听学论道,哪有我出席的道理?” 秦樾急忙陪笑道:“我自然知道,我来也不是请小妹过去的。” “那你来做什么?” 秦樾道:“那李公子也知今日不是时机,便想邀请小妹参加三日后在千镜湖举办的赏春诗会。” 秦楠本想推辞,但想到大哥既然过来传话,必然得到了父亲的应允,也就不好推辞,思忖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 秦樾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笑道:“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就先过去了。” 秦楠道:“我这时也想看看院里的桃花,一起走吧。” 秦樾正准备离开,突然看见房间内书桌上宣纸摊开,上面似乎写有一首诗,却不知是小妹自作还是抄录。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妹妹的性情,写诗作词也只是为了自娱,不喜外传。 他心里一动,对秦楠说道:“昨日我似乎把玉佩落在你这里了,你先走吧,我找一找。” 秦楠不疑有它,微微点了点头就动身朝院子里走去。 待秦楠出了房门,秦樾几步来到书桌旁,看着宣纸的上诗句。而这首诗他从未听闻,显然是小妹新作。 他心中一喜,轻轻把那张宣纸卷起来,匆匆出了房门。 穿过几处回廊,他来到一处雅致的小院。刚推开院门,几个丰神俊朗的才子便笑道:“秦兄回来了。” 其中一个举止洒脱、顾盼生辉的才子更是迎了上来。 “不知秦小姐是否答应参与诗会?” 秦樾笑道:“舍妹答应了。” 李仲泓顿时喜笑颜开,急忙施了一礼:“有劳秦兄了。” 随即他的目光又落在秦樾手中那张纸卷上,道:“秦兄手中拿的是何物?” 秦樾扬了扬手中纸卷,谦虚的说道:“这是舍妹的新作的一首诗。” 众人听后,纷纷站了起来,皆翘首以待。 秦楠的才情虽然在京城已经传扬开来,但至于她才情有多高,却知之甚少,皆因秦楠生性淡然,其所作诗词文章藏于深闺之中,少有现世之作。 虽然李仲泓对秦楠的才情推崇备至,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他对秦楠极为倾慕,所以言语之间难免有些夸张。 如今秦樾手中竟然有她的新作,这倒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就连五皇子周祈也是兴致盎然的看着秦樾。 秦之道看了看周祈,叫道:“樾儿。” 秦樾立即快步走到书桌边,将纸卷放在桌上,把纸卷展开。 随着纸卷缓缓展开,娟秀飘逸的字迹立即印入周祈的眼帘,然后他缓缓念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周祈初念时只觉得此诗朗朗上口,其形式内容清新别致,再一细细品味,又感觉诗味隽永,回味无穷。 而其他人听后,眼神里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震惊之色。此诗作看似简单寻常,但若叫他们作出一首类似的诗来,却不是他们的才华所能企及的。Ъiqikunět 过了许久,周祈才感叹道:“此诗作化繁为简,以情动人,秦小姐不愧有扫眉之才。” 秦之道却满腹疑窦,秦楠的才情他是知道了,在年轻一辈也算佼佼者。但在他看来,以她的才学也不足以写出这样的诗来。 只不过这首诗的确是秦楠亲笔所书,而且这首诗以前也从未听闻过。 见周祈如此赞赏,秦之道也只有把心中的疑问压下去,微微欠身道:“小女不才,当不起五皇子如此夸赞。” 就在众人震惊之时,院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绝美的少女的出现在院子里。即使突然间面对这么多人,那少女仍然显得落落大方,没有丝毫拘谨。 她施了一礼,缓缓说道:“见过父亲大人,见过各位公子。” 众人一看见那少女,都忍不住在心里一阵惊叹,然后纷纷站起来回礼。而李仲泓更是惊喜交加,目光犹如被磁石吸住一般,再也无法从秦楠身上离开。 秦樾却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小妹,你怎么来了?” 秦楠的脸色沉了下来,看着书桌上的诗作,忍不住责问道:“大哥为何要不告而取?” 秦樾的神情立即变得有些尴尬,正在手足无措时,李仲泓不由自主走上前来施了一礼:“见过师妹。” 李仲泓也在孔文顺门下学习,因此与秦楠可以算是师兄妹。 秦楠面容平淡,回礼道:“见过李师兄。” 李仲泓强忍心中的激动之情,微笑道:“师妹也不必责怪秦兄,如此佳作,任谁也会心动不已。” 秦楠却忍不住叹道:“我责怪的不是家兄将这首诗传扬开来,而是责怪他不告而取,如此便不知事情缘由,只怕会引起误会。” “误会?”众人不解的看着秦楠。 秦楠解释道:“这首诗是我抄录的,作者另有其人。” 秦樾闻言大惊道:“这……这首诗不是小妹你作的?” 秦楠缓缓说道:“今日我与孔师在玉带河边游览,途中邂逅一位公子,此诗是那位公子所作。我只是心中喜爱,所以才抄录在纸上。”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闹了一个乌龙,不过所有人对秦楠口中那公子感到极为好奇。 周祈本就喜好诗词,对此诗又极为欣赏,更想结识此诗作者,忍不住开口问道:“秦小姐可认识那位公子?” 秦楠见周祈尊贵,已知其身份,便要施以大礼。周祈急忙阻止,笑道:“今日只是友人相聚,秦小姐不可见外。” 秦楠见势也不再坚持,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我和孔师并不认识那位公子。”筆趣庫 周祈不由得有些失望:“那秦小姐可知其姓名?” 秦楠再次摇了摇头:“当时孔师家有急事,我们与那公子只得匆匆相别,还未来得及打听其姓名,直到现在孔师还心有遗憾。” 众人正在失望之时,这时一个家丁突然急步来到院子前。家丁跑得很急,站在院门前不停喘气,而且神色慌张,似乎遇到让他为难之事。 秦樾斥责道:“何事如此慌乱?” 那家丁看着秦樾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说道:“有人求见老爷。” 秦樾再次斥责道:“不是跟你们说了,父亲今日不再见客吗?” 家丁喃喃说道:“但来人说今日一定要见老爷,否则就不离开。” 秦樾怒道:“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秦府撒野?” 家丁急忙低头回道:“来人是苏将军府二公子苏时。” 第四章 退婚 院子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秦府与将军府的恩怨在京城里几乎无人不知,而苏时这个人大家虽然没有亲见,但其品性皆有所耳闻。 三日之前苏时就曾闹事未遂,想不到刚养好伤居然又闹上门来。 秦楠呆立在原地,如花一般的容颜顿时失去了颜色。而秦樾最是爱护小妹,见她如此凄苦,不由得怒火中烧,当即就要冲出去找苏时理论。https:ЪiqikuΠet 他刚走出两步,突然听到秦之道低声喝道:“站住,你要做什么?” 秦樾心中不平,回头大声说道:“这个苏时三番两次欺上门来,真当我秦府无人?” 这时李仲泓也站到了秦樾身边,大义凛然的说道:“秦兄,我与你同去。大人与我有半师之谊,我绝不让秦府受到半分羞辱。” 除五皇子周祈外,其余人都群情激愤,纷纷走到秦樾身边,要与他同去。 秦之道忍不住长叹一声:“上门就是客,你们出去与人争吵,成何体统。” 李仲泓傲然道:“那苏时若是懂礼之人,我们自然以礼相待,但他若出言不逊,我们自然也不允许他秦府胡作非为。” 秦之道微微点头,抚须说道:“樾儿,见到苏公子后要好生相待,不要失了礼数。” 自从家丁进府通报后,苏时就坐在台阶上,双肘支着膝盖,双手撑着腮帮,双眼无神的看着远方。 因为他突然感觉好无聊,而更要命的是这种无聊的感觉就如同他的影子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现在是太平盛世,意味着他可以平安的过一辈子,而他身份又显贵,所以根本不需要奋斗也可以富足的过完这生。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以前的苏时会做出那么多人神共愤的事,一切都是无聊惹的祸。 此时的苏时也感到一阵迷茫,难道自己也要混吃等死过完这辈子? 他正在胡思乱想,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他一回头,就看见五位才子打扮的人出现在他身后。 为首之人十七八岁,正对他怒目而视,而其他人看他的眼神也带着一分怒意、二分讥讽、七分鄙夷。 苏时看着秦樾,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至于他眼中的怒意,虽然苏时不明所以,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对于其他人,在苏时看来不过都是些高中还未毕业的小朋友,更不会跟他们计较。httpδ:Ъiqikunēt 但秦樾既然认定苏时是来闹事的,一见到他,自然心里火起,忍不住大声呵道:“苏时,你好大的胆子,敢来秦府撒野。” 苏时一呆:“撒野?我?” 这时李仲泓走了出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时,冷冷说道:“苏时,秦家小姐又岂是你能高攀的,你若有自知之明,应该早日解除婚约,以免自取其辱。” 李仲泓自从在江安府见过秦楠后,对她便念念不忘。只不过秦楠已有婚约,只得将这份爱慕压抑在心中。如今他知道秦府有意退婚,心里喜不自胜,想到秦楠如能恢复自由身,以自己的身份和才学,自然是师妹良配。 所以他一见到苏时,便决意要羞辱他一番,若能激得苏时解除婚约自然是好事,就算不能成事,也能火上浇油,让苏时把事情闹得更大,这样一来,秦府更不可能把秦楠嫁于苏时了。 苏时眉头微皱,正欲说话,李仲泓继续说道:“你如此死缠烂打,只不过堕了将军府的名声,徒增笑耳罢了。” 这时俊秀得如同女人一般的左宗原在一旁笑道:“仲泓兄说得是,看来将军府几世威名,却要毁于一人之手。” 李仲泓叹道:“宗原兄,我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然后他又鄙夷看着苏时:“苏时,如果你还有半点风骨,就不该再白费心机,甘作小人。” 左宗原忍不住讥笑道:“这也不怪他,秦小姐天仙一般的人物,他怎肯舍得。而以他的名声,解除婚约之后,还会有哪户好人家肯把自己女儿嫁给他。” 其余人无不随声赞同,然后纷纷指责苏时。 秦樾越听心中怒意越盛,终于忍不住咆哮道:“苏时,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只要有我在,我家小妹绝不可能嫁于你。” 苏时只觉得有些好笑,他当然看出这些人不过是想羞辱激怒他,只不过这些人说话文皱皱的,对于他这种经历过后世网络暴力的人,这些话就如同灯草打老牛,简直不痛不痒。 所以他面带微笑,悠然自得地看着这群人,如同在看戏一般。 秦樾等人绝没有想到苏时是如此反应,即使他们出言不逊,甚至恶语伤人,苏时竟视若无睹。 而他们自顾自说了一阵也渐渐觉得无趣,突然间秦府门外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大家大眼瞪小眼,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时等了一阵,见对方再也没有人说话,正要开口说话,这时背后传过一个醇厚的声音。 “秦樾、仲泓,你们在做什么?” 苏时还没回过神来,只见秦樾、李仲泓等人神情已经变得恭恭敬敬,纷纷抱拳施礼道:“见过孔师。” 苏时这才回过头,然后心中一喜,因为站在他背后的人正是今日在玉带河边遇到的那位老者。 而当孔文顺看清楚是苏时后,也是喜不自胜,快步走到他身边,大笑道:“老夫正感到遗憾,匆匆一别,还未来得问小哥姓名,倒没想到你我如此有缘,居然又见面了。”筆趣庫 秦樾、李仲泓、左宗原等人嘴巴张得几乎可以塞下一颗鸡蛋,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老师居然和苏时如此亲密,而且从孔师的语气听来,似乎还对他器重有加。 苏时忙说道:“再次见到老先生,在下也很开心,不知尊夫人身体可好?” 他自然要讨好眼前这位老先生,毕竟还要从他身上打听那如同仙子一般少女的下落。 孔文顺道:“有劳小哥记挂,我夫人那是旧疾,吃了药后已经无碍了。”随即他又疑惑的看着苏时:“你来秦府有事?” 苏时点点头,说道:“我此次是来拜见秦大人……”然后他看了看秦樾等人,笑了笑,道:“不过他们似乎对我有些误会,不让我进府。” 孔文顺眉头一皱,疑惑的看着秦樾:“既然有客拜访,为何不以礼相待,反而要把客人拦于府外?” 秦樾等人脑子里这时已经一片凌乱,仿佛见到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 而孔文顺对苏时越亲厚,他们脑袋就越凌乱,只能怔怔的看着他们,就连孔文顺的质问都忘记了回答。 孔文顺见众人神情有异,忍不住回头道:“他们怎么了?” 苏时耸了耸肩,无奈说道:“不知道。” 孔文顺看了看秦樾等人,又疑惑的看着苏时:“你找秦大人所为何事?” 苏时淡淡说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把婚书退还给秦大人而已。” 第五章 婚书 苏时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听到秦樾等人耳里却如同响了七八个炸雷,让他们原本已经凌乱的脑袋瞬间变得空白,每一个人都如同白痴一般看着苏时。 他们一直以为苏时是忍不下心中怒气而跑到秦府来闹事,所以一见面就没有打算给苏时好脸色,而且还不停的冷嘲热讽,哪曾想到苏时竟然是来退还婚书的。 震惊之余秦樾带着一丝羞愧,李仲泓的内心则是一阵狂喜,左宗原却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孔文顺先是一阵茫然,但随即心神震动,最后脸色变得极其古怪,似乎看到了这世上最荒谬的事情。 “你……你是苏时?” 孔文顺的表情变化苏时看在眼里,自然也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心里涌起几分无奈。 若是其他人,苏时还不会那么在意,但一想到当这位老先生得知自己就是苏时,自然不可能再向他透露那位少女的任何消息,心里就很郁闷。 苏时只得苦笑道:“在下正是苏时。” 孔文顺震惊的看着他,因为想起苏时平日里的风评,他实在无法与眼前这个人联系在一起。 “你当真是苏将军府二公子苏时?” 苏时自嘲道:“苏时的名声已经够狼藉了,我又何必冒充他。” 这时秦樾总算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时:“你真的是来退还婚书?” 当秦楠得知苏时人品的后,终日闷闷不乐,有时还会以泪洗面,秦樾虽然心痛小妹,但也无计可施,因为如果苏时不答应退婚,即使秦府再不愿意,秦楠也只得嫁进将军府。 当然秦樾根本没有指望苏时会主动退婚,在他看来,无论是品性还是才情,在女子中小妹都是万中无一,那将军府怎么舍得放弃。 谁知这最不可能的发生的事在今天居然发生了,而且如此突然,竟让秦樾一时间不敢相信。 “你是秦樾?秦楠的大哥?”苏时虽然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但还是忍不住要确认一下。 秦樾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点了点头,此时他显得无比小心翼翼,害怕 ъiqiku一句话得罪苏时而致使好梦破灭。 苏时突然展颜道:“也好,既然你是秦楠的长兄,我把婚书交给你也是一样。”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婚书就要交给秦樾,而秦樾看着那纸婚书,一想到只要拿到婚书,小妹从此之后便是自由之身,再也不用整日郁郁寡欢,心跳得如同擂鼓一般。 而这时突然有人说道:“等等。” 一听到这两个字,秦樾差点跳了起来,然而他正准备破口大骂时,却又当场愣在了。 不只是秦樾,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孔文顺,连苏时也不例外,因为他们都想不通孔文顺为什么阻止苏时退还婚书。 其实连孔文顺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出言阻止,他待秦楠如同亲生女儿一般,也知道秦楠一心想解除婚约,现在苏时主动退还婚书,对秦楠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事。 不过在今日游河之后,孔文顺察觉到秦楠似乎对在河边邂逅的那位公子很有好感,而且他也觉得那公子才华横溢,且风度翩翩,算是秦楠的良配。biqikμnět 但造化弄人,谁会想到那位公子竟然就是秦楠一心想要退婚的苏时,而苏时此刻居然前来退还婚书,孔文顺只觉得此事太过离奇,下意识便说出那两个字。 不过孔文顺话一说出后,心里又不禁有些后悔。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苏时的风评如此之差,绝不可能是因误会所致,而自己不过才见他两面,实在难以对苏时的品性进行评价。 至于那首诗,孔文顺也不禁有些怀疑是否为苏时所作,毕竟在传言中,苏时可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 苏时见孔文顺说完之后又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却变幻不定,心里疑惑,只得问道:“不知道老先生有何吩咐?” 孔文顺终于摇了摇头,苦笑道:“没什么,老夫只是觉得退还婚书本是件严肃的事,哪有像你这样如同儿戏退还的。” 苏时笑道:“不过是退还婚书而已,难道还要搞一个仪式不成。” 说着便把婚书递向秦樾,而秦樾正准备接过婚书,苏时突然心中一动,又把手缩了回去。 所有人又是一脸茫然,不明所以的看着苏时。 而秦樾的心跳几乎快要停止,他以为苏时要临时反悔,忍不住怒道:“苏时,你这是何意?” 苏时一脸笑意的看着他,突然问道:“我的呢?” 秦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目光呆滞的问道:“什么?” 苏时淡淡说道:“你是不是也应该把婚书退给我?”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既然双方同意解除婚约,秦府自然也要把婚书退还给苏时。 其实苏时原本没有想那么多,准备把婚书交给秦樾之后就离开,至于秦府把婚书退不退给他,他倒无所谓。 只不过他总感觉这时候的气氛无比诡异,而且每一个人言行都古怪之极,不免让他心生警惕,所以才决定一次性把此事解决,绝不留任何尾巴。 秦樾无比尴尬的看着苏时,喃喃说道:“此时婚书并不在我身上。”筆趣庫 苏时笑了笑:“我可以等,而且我相信你也应该不会让我等得太久。” 秦樾立即保证道:“不会,你在此稍作等候,我马上回来。”说完奏樾就准备回府,但刚转身突然又回头说道:“过门就是客,刚才是我失礼,现在还请苏兄进府稍作休息。” 秦樾之所以前倨而后恭,一是苏时既然不是来闹事的,自然应该以礼相待。二来因为苏时主动提出退还婚书,让他对苏时不禁有了些好感。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害怕苏时临时反悔,如果苏时不辞而别,他只怕哭都哭不出来。 面对秦樾的邀请,苏时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他只想干脆利落的了结此事,而不想因为那些虚礼耽误自己的时间。 虽然他现在的时间多得让他感觉很无聊,不过他还是不想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对于这件事,孔文顺本想顺其自然,但看见秦樾邀请苏时进府,心里不免又生出一些想法,见苏时有些踌躇,便笑道:“正好我也要进府拜访秦大人,你就当陪陪老夫,如何?” 无奈之下,苏时只好勉强答应,跟在秦樾后面进了秦府。 第六章 两难 进入秦府,秦樾将苏时引至偏厅,吩咐下人好好招待之后,便与李仲泓等人急匆匆向后院走去。 不过让苏时奇怪的是孔文顺并没有随秦樾离开,反而与他一起留在偏厅等候。而且待秦樾走后,孔文顺就一直以审视的眼光看着他,似乎想把苏时看透。筆趣庫 “老先生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面对孔文顺锐利的目光,苏时虽不至于心慌意乱,但心里也涌起无数疑问。 孔文顺目光渐和,突然笑道:“难道你就不好奇我是谁吗?” 苏时眨了眨眼睛,试探的说道:“老先生姓孔,又是众多才子之师,老先生莫非就是国子监祭酒孔大人?” 孔文顺点点头:“小子猜测的不错,我就是孔文顺。” 苏时只得起身施以大礼:“苏时见过孔大人。” 孔文顺坦然接受了这一礼,然后向苏时招呼道:“你过来。” 苏时虽不知其意,但仍然乖乖走到他身边。 孔文顺突然指着墙上的挂画,笑问道:“你觉得此画如何?” 苏时不由自主向那幅画望去,只见月出两山之间,山势奇伟,飞鸟围树盘旋,一间竹屋半藏于花满枝头的四季桂后,一湾清水绕山而流,让人感觉宁静祥和。 看了一阵,苏时有些尴尬的说道:“在下对画一窍不通,孔大人问我此画如何,倒是问道于盲了。” 孔文顺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与秦之道秦大人是多年好友,五年前我也在江安府。那年暮春时节的一个晚上,秦大人与我突然有了游兴,便夜游翠屏山,最后宿于山脚下的桂花居。回来之后,为作纪念,我便画下这幅夜游翠屏山。” 他突然间滔滔不绝讲起往事,让苏时感觉到莫名其妙,但得知此画是他所作,苏时便笑道:“既然是先生所作,那必定是画中精品。” 对于这种不痛不痒的马屁,孔文顺自然不会理会,但这时他的语气却变得有些遗憾。 “只不过这幅画却并不完整。” “不完整?” 苏时不知其意,只得又仔细观察了一番,但最终也只有摇摇头。 漫画之类的作品他倒是看得多,如果叫他来品评这种属于艺术品的画作,苏时也只有看下面的标价了。 孔文顺见他确实不懂画,也就不再打哑谜,继续说道:“画作既成,我想题诗以记游兴。”说到这里,他又感叹道:“不过诗词并非我所擅长,苦想了几日皆无所得,于是这题诗之处就空了下来,而且这一空就是五年,所以每一次看见这幅画,都心有遗憾。” 说着,他突然直视着苏时,缓缓说道:“不知苏公子可否为我弥补这个遗憾?” 苏时虽然感觉孔文顺行为奇怪,但还是在认真听他讲述,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吃瓜吃到最后居然吃到自己身上来了。 “我?”苏时吃惊的看着孔文顺,忍不住推辞道:“在下能力有限,怎敢为画作题诗。” 谁知孔文顺似乎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竟执意要他题诗。 苏时疑惑的看着孔文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如此坚持。但孔文顺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而且目光坚定,竟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见实在拗不过他,苏时只得低头想了想,不一会儿他便抬起头来,念道:“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httpδ:Ъiqikunēt 一诗既出,孔文顺的眼神立即变得熠熠生辉,而脸上震惊的表情再也无法掩饰。 他坚持要苏时当场题诗本就是强人所难,除了那种才高八斗的才子,其他人要想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一首诗,都难免会感到力不从心,而且即使勉强做出来,也是差强人意。 原本孔文顺只想看看苏时有没有急智,却想不到苏时只用了短短几息时间,便作出这样一首绝妙的诗来,不但描绘出了画中景致,连当时他们的意兴都表达得如此淋漓尽致。 孔文顺默念的几遍,过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大笑道:“好!好!此诗甚好!” 这时门外也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不知什么诗能令玄平如此赞不绝口?何不吟诵一番,让子川洗耳恭听。” 笑声未落,秦之道已经进了偏厅,秦樾拿着一张大红婚书紧随其后。 苏时急忙上前,以晚辈之礼拜见:“苏时见过秦大人。” 秦之道知晓苏时前来退还婚书,多日来的郁结一扫而空,因此兴致高昂,对苏时也是客气有加。 “贤侄不必多礼。” 不过苏时此时却没有多少心情与他们客套,在他看来这么简单的事情已经浪费了他太多时间,所以直截了当的说道:“苏时的来意想必秦大人已经知道了。” 秦之道反而一愣,他倒没想到苏时竟如此干脆,半点客套话都不讲便直入主题。 他微微点点头,然后看向秦樾,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孔文顺笑道:“子川,你可知道今日我可是得了两首好诗。” 说完,他却满含深意的看了苏时一眼。 孔文顺在这紧要关头突然横插一句,让所有人都感觉到莫名的突兀,不过秦之道虽然心中奇怪,却也不得不感叹道:“其中一首我已知晓,的确是首绝妙好诗。” 孔文顺继续问道:“可是秦楠告知你的?” 秦之道笑道:“听楠儿说今日你和她在河边遇到一位少年公子,那诗便是那位公子所作。不知玄平兄可打听到是哪家的公子,竟有如此才华?” 孔文顺只是笑笑,突然间又不再言语。 但秦之道的话传到苏时的耳里,苏时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连心跳几乎都停止了。他震惊的看着秦之道,心中却有无数只草泥马奔过。Ъiqikunět 自己念念不忘的少女居然就是与他订有婚约的秦楠!而他却偏偏急着与她解除婚约。苏时顿时觉得哭笑不得,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然后再踢自己几脚。 苏时深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很快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之中。 既然知道了心仪的少女就是秦楠,苏时当然不愿意解除婚约。 虽然在前世即使离了婚也可以复婚,分手后又复合那更是家常便饭。不过这个时代对婚姻极为看重,解除婚约已是众人口中的笑话,如果解除婚约后还想再度联姻,即使他不在乎,将军府和秦府也绝不可能再答应。 只是他的话已经说出口,如果这时候再收回来,岂不是打自己的脸。以前的苏时可以把自己的脸揣到口袋里,但现在的他还真的做不出来。 他猛的看向孔文顺,而此时孔文顺却若无其事的看着墙上的挂画,显然准备置身事外。 第七章 楹联 苏时心中虽然有些郁闷,但也只有无奈的看了看孔文顺,只因他明白孔文顺已经在暗中提醒他,否则不会无缘无故说出那些话。 见孔文顺不再言语,秦之道看了秦樾一眼,秦樾立即心领神会,走到苏时面前,把婚书递到苏时面前,笑道:“贤弟,这是你的婚书。” 既然苏时肯退还婚书,秦樾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对苏时的称呼也改成了贤弟。 然而苏时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那纸婚书,既没有动手接过去,也不开口说一句话。 见苏时久久不肯接过婚书,不仅秦樾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就连秦之道的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到了最后,秦樾终于忍不住怒道:“苏时,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出尔反尔不成?” 苏时叹了口气,艰难的抬起头,一脸苦涩的看着秦樾。 在这短短一两分钟内,他至少想了七八种方法,但没有一种方法可以做到两全其美。 苏时只得尴尬的说道:“我并非想出尔反尔,只不过……”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因此言谈之间不免有些吞吞吐吐。 而秦樾却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忍不住冷冷道:“苏时,看来你的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 苏时一脸茫然,因为他完全听不懂秦樾在说什么。Ъiqikunět 秦樾显得有些得意,仿佛他已经把苏时完全看透了。 “你要怎样才肯退还婚书?你开出条件来,只要我们能做到,绝对会满足你。” 在他看来,苏时本来就不可能主动退婚,而他之所以这样做,一定是想以婚书为要挟,想向秦府索要些好处。而以苏时的品性,这种事情他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该如何解决这件事,苏时本来没有任何头绪,但听到秦樾的话,却不由得心中一动,不免感激的看了看秦樾。 随即他从怀里拿出婚书,正色说道:“既然我说是来退还婚书,自然不会反悔,不过有些帐我们是不是应该算一算?” 当听到苏时的话后,孔文顺不免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而秦樾却神色未变,显然早已预料到。 他鄙夷的说道:“如果你觉得是我们秦府亏欠了你,想要补偿,你开出价来。” 苏时既然已经想到办法,因此神色也变得轻松起来,他微笑道:“既然秦公子也觉得是你们秦府有负于我,那么我要点补偿也是应该的。” 秦樾脸色一变,正要开口争辩,但苏时却继续说道:“不过我既不要钱也不要财物。” 秦樾闻言一愣:“那你想要什么?” 苏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淡淡说道:“我知道秦府世代书香,一府都是饱学之士,而且秦兄本人也是满腹经纶。” 见苏时不提自己的要求,反而对秦府赞誉有加,不但秦樾一头雾水,就连秦之道、孔文顺也不知道苏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又怎样?”秦樾疑惑的问道。 这时苏时拿出婚书,缓缓放在桌上,淡淡看着秦樾,平静的说道:“婚书就在这里,如果秦府想拿回婚书,只需给我一个答案就可以了。” “答案?什么答案?”秦樾皱了皱眉头。 苏时随口胡诌道:“前几日我看到一副楹联,可惜的只有上联,这几日我冥思苦想,却始终对不出下联来。如果秦府有人能对出下联,这婚书我双手奉上。” 听到苏时提出的条件,秦樾不由自主松了口气,他想不到苏时提出的条件居然这么简单。biqikμnět 对联不过是文人之间的游戏,秦樾虽说算不上楹联高手,但也精通此道。而且他相信以苏时的才学,出的楹联自然也高深不到哪里。 只不过孔文顺一边兴致盎然看着苏时,一边却暗暗为秦樾担心,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苏时的才学极高,那么他出的楹联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对出来。 至于苏时所说这幅楹联他是从别处看来,孔文顺自然不会相信。 秦樾道:“那请出上联。” 苏时也不客气,脱口而出:“上联是烟锁池塘柳。” 说完之后,便静静等在那里。 当苏时把上联说出后,孔文顺和秦之道只默念了一遍,两人的神情便同时震动,眉头慢慢凝结成了一个川字。 而秦樾听到上联后,忍不住大笑道:“如此简单的楹联,我张口就来。” 说完,秦樾正欲张口对出下联,但突然间又张口结舌的愣在哪里,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有人再说一句话,偏厅内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过了许久,三人的眉头非旦没有松开,反而越皱越紧,秦之道忍不住看向孔文顺,然而孔文顺只是不停摇头。 这时苏时又把那张婚书拿了起来,秦樾立即叫道:“苏时,你要做什么?” 苏时笑了笑:“既然你们对不出下联,我自然要将婚书收回来。” 秦樾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他愤怒的用手指着苏时,却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苏时叹道:“我也知道让你们在短时间内对出此联并不公平,我还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你想怎样?”秦樾咬牙切齿的问道。 “三天,如果在三天内有任何人对出此联,这婚书我照样双手奉上。” 秦樾忍不住惊喜道:“你这话可当真?” “有孔大人和秦大人在此,我怎敢食言。” “好。”秦樾大声说道:“苏时,三天之内我定要叫你把婚书乖乖奉上。” 苏时点点头,淡淡说道:“我也希望你能做到。”然后他看向秦之道,缓缓说道:“秦大人,你觉得如何?” 秦之道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却把苏时上上下下扫视了几遍,不过苏时却一脸坦然,慢慢将婚书放入自己怀里。biqikμnět 秦樾无可奈何的看着苏时,而孔文顺的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还微微带着一些赞许。 秦之道的脸色终于阴沉了下来,他冷冷说道:“樾儿,送客。” 苏时缓缓向秦之道和孔文顺行了一礼,礼毕后他又暗暗对孔文顺点头以示谢意,随后跟着秦樾出了偏厅。 第八章 作茧自缚 等苏时和秦樾离开后,秦之道脸色开始变得阴晴不定,看着孔文顺的眼神带着几分疑惑和恼怒。孔文顺却依旧气定神闲,一脸满足看着那幅夜游翠屏山。 “不知道玄平兄是何时与苏公子变得如此熟络?”秦之道终于语怀不满道。 孔文顺似乎没有听出他其中的讥讽之意,笑道:“你是指苏时?”随后摇头道:“我也是今日才认识,算不上熟悉。” 秦之道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他细想起来,正是孔文顺突兀的岔开话题后,苏时对退婚的态度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现在想来,孔文顺当时应该是故意岔开话题,而苏时在这期间似乎得到了某种暗示,所以才改变了决定。 “为什么?”秦之道想不明白。 孔文顺没有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烟锁池塘柳。你觉得此联如何?” 秦之道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个苏时拿着一副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对联,以为这样就可以羞辱我,未免有些太天真了。” 孔文顺突然笑了笑:“如果我说这副对联是苏时临时想出来的,你相不相信?” 秦之道断然否定道:“不可能!”筆趣庫 此联意境优美,而且蕴含五行,若无深厚的文学功底,不可能想出如此精绝的对联。 以秦之道对苏时的了解,此联绝对不可能是他所作,更不可能是他临时想出来的。 孔文顺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刚才的确是我有意岔开话题,而我这样做也是为楠儿着想。” “楠儿?”秦之道诧异莫名:“此话怎讲?” 孔文顺道:“自从在玉带河与那位公子偶遇之后,我便看出来楠儿对那位公子心怀好感,而那位公子在我看来,品性温良、才华横溢,可为楠儿良配。” 秦之道听得云山雾罩,不知道孔文顺为何又扯上玉带河边的那位公子。 而这时孔文顺也有些无奈的看着他,缓缓说道:“玉带河边那位公子就是苏时。” 秦之道大惊之下猛然瞪大眼睛,然后脱口而出:“不可能!” 孔文顺苦笑道:“我也是在秦府外才知道,当时我的心情与你现在也差不了多少。” 秦之道还是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他愣了许久依然无法接受:“你的意思是那首诗也是苏时所作?” 孔文顺点点头,然后他又指着那幅夜游图:“你可还记得这幅画?” 见孔文顺提起此画,秦之道便想起那夜游山的清闲自在,嘴角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自然记得。当时我还想和诗一首,只不过苦想几日,终究因才疏学浅,未能作出,到现在还觉得遗憾。” “那你觉得此诗如何?”随即他缓缓念道:“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秦之道猛的一拍大腿:“妙啊!此诗绝妙!非此诗不可配此画!” 孔文顺淡淡说道:“这首诗也是苏时所作。” 秦之道的笑容立即凝结在脸上,仿佛带着一张滑稽可笑的面具。 孔文顺这时也忍不住叹道:“当我在府门前得知苏时就是河边那位公子时,心里也充满了疑虑。传言苏时不通文墨,所以我也曾猜想诗作是他抄袭而来,不过再仔细一想却又不像,倒让我左右为难。” 听到这里,秦之道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在这偏厅之中,你便让苏时为此画题诗,以观其才。” “不错。”孔文顺苦笑道:“我也知道是强人所难,谁知苏时在几息之间就作了出来。” 秦之道大惊道:“如此佳作,苏时真的在几息之间就作了出来?” 孔文顺叹道:“这是我亲眼所见,所以才可能肯定这苏时在诗词一道确有惊世之才,与楠儿可算是天作之合。只不过我还想知道苏时是否有意楠儿,所以才会出言提醒苏时,楠儿就是他河边所遇见的少女。如果苏时无意,他自然还是会退还婚书。不过现在看来,苏时和楠儿也算一见倾心。” 秦之道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一手不停的捋着胡须,方正儒雅的脸上的流露出为难的表情。 秦楠之所以要解除婚约,一是因为苏时不学无术,二是他的品性不堪。但见苏时的两诗一联,其才学可见 ъiqiku一斑,绝不是外面传言那样。 但嫁夫嫁德,这苏时的品性若真像传言那样,即使他才华再高,秦之道也不想把女儿嫁过去。 孔文顺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不过一时也无法决断。虽然他对苏时观感不错,但人心难测,他也无法保证苏时是不是人面兽心之人。 过了许久,孔文顺才缓缓说道:“以今日苏时的表现来看,传言似乎并不可信。” “无风不起浪,若苏时平日行得端坐得正,又怎会传出那么流言蜚语?”秦之道沉吟道。 沉默许久,孔文顺突然笑道:“看来明日我还得去将军府拜访拜访这个苏时,今日虽然见了两面,但都未能与他深谈,倒是一大遗憾。” “那就有劳玄平兄了。” 他知道孔文顺拜访苏时的用意,以孔文顺的眼力和经验,与苏时深入交谈一番,自然可以验证苏时的品性是否和传言一样。 “若苏时的品性确实不堪,我就算拉下这老脸也要把婚书求回来。不过……”孔文顺直视着秦之道:“若他品性未必如传言那般,子川兄又准备作何打算?” 秦之道笑道:“若苏时能入玄平兄的法眼,相信楠儿也不会有意见。不过如果苏时若如传言一般,玄平兄也无须自降身份去求取婚书,那苏时出的那联虽然难对,在三日之内我必对出下联,让他乖乖交出婚书。” 谁知孔文顺叹道:“要对上此联并非易事,我细细想来,此联只怕可以算是千古绝对,所以苏时才如此自信三日之内绝不可能有人对上。” 说到这里,孔文顺忍不住苦笑道:“这恐怕也是我作茧自缚、自讨苦吃。” 秦之道不解道:“玄平兄为何会这样说?”筆趣庫 “苏时知道楠儿就是那少女时,便已有后悔之意,只不过为形势所逼,又无法改口,当时曾向我求助。不过一来这是你们的家事,我难以插手,二来我也想看看这苏时能为楠儿做到何种程度,所以没有理会他。”说到这里,孔文顺摇摇头:“哪知道这小子随口便出一个千古绝对,你说这是不是我作茧自缚?” 第九章 诗作 虽然秦楠性子恬淡,但一想到苏时正在府内大吵大闹,便觉得心烦意乱,无法冷静下来。她长长叹了口气,一时间难以自持,心里竟涌起一丝悲凉。Ъiqikunět 突然之间房门被猛的推开,秦樾怒气冲冲走了进来,重重的坐在椅子上,他看了看秦楠,欲言又止,最后只得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 秦楠看着一脸怒意的大哥,反而冷静了下来,缓缓起身为他沏了一杯茶,来到秦樾面前,微笑道:“大哥何必为那种人动怒,先喝一杯清茶消消气。” 秦樾虽然接过茶盏,但此时又哪有心思喝茶,便把茶盏放在几案上,终于还是无法压抑心中的的郁闷。 “小妹,你不知道那苏时多有可恶。” 秦楠淡淡说道:“他要吵要闹,你就由他吧。若与这种人计较,反而有失身份。” 秦樾大声说道:“若那苏时在府里吵闹,我早就叫人将他打了出去,秦府又岂是他苏时撒野的地方。但这厮……这厮……”说到这里,秦樾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犹豫,竟似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秦楠见他大哥说起话吞吞吐吐,一双美目不由得奇怪的看着他,疑惑的问道:“那苏时做了什么?” 秦樾似乎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目光一直在闪躲,但他越是这样,就越令秦楠好奇,到了最后,秦楠不得不佯装生气的看着他。 秦楠一生气,秦樾不得不将事情经过和盘托出。 当秦楠听到苏时竟然前来退婚,心里先是无比吃惊,随即又感到阵阵欣喜,连呼吸几乎都要停止。当她听到父亲提到河边那位公子时,又是一阵羞涩,心如小鹿般乱撞。当听到苏时居然出尔反尔,秦楠也不由得升起一腔怒意。不过最后听到那副上联后,满腔的怒意全化成了震惊。 “烟锁池塘柳……”秦楠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紧皱着眉头暗暗思索。 但她思考得越久,越感觉此联非同小可,想要对出是难上加难。 “此联真是苏时所作?”秦楠终于忍不住问道。 秦樾一脸鄙夷的说道:“怎么可能是他所出,不过是他在哪里看到的。”说到这里,他安慰道:“小妹,你不必担心,我就不相信三天时间都对不出这楹联。” 秦楠竟似没有听见他的话,转身走向书桌,拿起笔在纸上将上联写下,然后看着宣纸陷入了沉思之中。 秦樾知他小妹只要一遇到学问上的事,就算是废寝忘食也要深研,所以他对秦楠如此模样也就见怪不怪。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秦楠从沉思着清醒过来,已不见秦樾的身影,但他父亲秦之道却安静的坐在旁边看书。 “父亲,你怎么来了?”秦楠急忙前去问安。 “我来看看你,见你想得入神,便没有打扰你。”秦之道一脸慈爱的看着她。 秦楠摇头道:“女儿没事,父亲不必担心。” “你刚才想得如此入神,可是在想那对子?有没有头绪了?” 秦楠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摇头,刚才她耗费太多心神,此时精神显得有些萎靡,原本灵动清澈的双眼也变得有些凝滞。 秦之道不忍她如此劳心,安慰道:“一时想不到也没关系,万不可累着了自己。” 秦楠道:“女儿自有分寸,父亲不必为我担心。”https:ЪiqikuΠet 秦之道知道她性子虽然恬淡,但有时候又很执着,自己的话多半已经被当成了耳边风。 他只得暗自叹口气,不得已转移话题。 “刚才与玄平兄闲聊,听他谈起今日你们在玉带河边遇到的那位公子,言语之中对那位公子颇为欣赏,楠儿你对那位公子印象如何?” 秦楠一听到秦之道提到玉带河的那位公子,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那张俊秀温润的脸,那双如墨漆的双眼竟似有某种魔力,让人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 一抹红霞悄悄飞上她的脸颊,而原本凝滞的双眸也渐渐有了光彩。 她低声说道:“那位公子才华斐然,非女儿所能及。” 秦之道看到秦楠此时的神态,知道她对苏时已然动心,不由得心里暗暗发苦。他无法想像当秦楠得知苏时就是那位公子,她将会如何痛心失望。 这时秦楠突然想起孔师来到府里,急忙问道:“孔师可还在府里?” 秦之道笑道:“这时候才想起你孔师,他已经离去了。” 秦楠忍不住跺了跺脚,懊悔道:“刚才想得太入神,未来得及拜见他老人家,只怕孔师要责怪我了。” “你孔师疼爱你都来不及,又怎会忍心责怪你,你尽可放心好了。” 秦楠看着她父亲,突然说道:“家里可有补气养神的药?师母今日因气血不足晕了过去,我们回去时她已经睡了,所以没有见到,明天我想去看看师母。” 秦之道点点头,说道:“等会儿我就叫管家准备,你去之前找他就行了。” 这时秦樾突然又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卷画,整个人神采飞扬,神情有说不出的欢喜。 秦楠见她大哥如此兴奋,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秦樾忍不住笑道:“刚才我送五皇子他们出府,正好遇到管家将夜游翠屏山这幅画移到正厅……” 秦楠更加奇怪:“为什么要将此画移到正厅,孔师不是说过,若无题诗便不能放置正厅。”说到这里,她神色一动,惊喜道:“难道孔师已经在画上题了诗?” 秦樾连忙点头,又忍不住长叹道:“孔师题了诗后,这幅画可以算是诗画双绝,而且诗尤在画之上。所有人读后都赞不绝口,五皇子更是爱不释手。” 秦楠一听,哪里还忍耐得住,急忙走向前去,一手拉着画的尾端,然后缓缓展开。 秦之道此时心里叫苦不迭,却又无法上前阻拦。 当时他和孔文顺谈完之后,孔文顺想到苏时的那首诗,又是一阵赞叹,由于便把诗题在了画上,而秦之道也视若珍宝,于是叫管家将画移至正厅悬挂。 这时秦楠轻声念道:“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念完之后,秦楠不由心神荡漾,流露出崇拜的眼神,过了许久,她惊奇道:“以此诗配此画,无论写景还是写意,皆俱完美,也只有孔师才能作出这样的诗来。” 说着,她转过头兴奋的对她父亲说道:“父亲,你说是不是?”https:ЪiqikuΠet 秦之道只得点点头,但脸上却无欣喜之意。 秦楠心思极细,见她父亲神情有异,忍不住问道:“难道父亲认为此诗不妥?” 秦之道摇头道:“此诗极好,与这画可算是绝配,只不过……” 秦楠和秦樾异口同声问道:“不过什么?” 秦之道的手不停的捋着胡须,想了想,终于苦笑道:“这首诗不是你们孔师所作。” 秦楠和秦樾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秦之道,过了许久,秦樾才又问道:“这首诗真不是孔师所作?” “作者的确另有其人,不过玄平兄也对这诗也赞誉有加,才会题到画上。” 秦楠总感觉他父亲此时神情古怪之极,追问道:“那此诗作者是谁?” 突然间秦之道闭口不言,因为他和孔文顺已经商量好了,在未深入了解苏时这个人之前,断不向秦楠透露有关苏时的信息。 秦樾和秦楠自然不肯死心,再三追问之下,秦之道只得无奈的说道:“你孔师未曾明说,我亦不知道。” 第十章 好友 酉时三刻,苏周正端坐在书房之中,正全神贯注翻阅兵书。这时一个下人匆匆来到书房,见过苏周后,立即回禀道:“大公子,孔祭酒孔大人送来拜贴。” 苏周听言不由一愣,放下兵书,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下人。 “孔祭酒孔大人?我与孔大人并不相识,他为何要送上拜帖。” 苏周虽然说是文武双全,但他的文也只是熟读兵书、精通兵法,与文学扯不上半点关系,而孔祭酒是文学大家,苏周自然想不通孔文顺为何要拜访他。 那下人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怪异,他喃喃回道:“送拜贴的人说孔大人准备明日申时前来拜访二公子。” “苏时?”苏周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忍不住追问道:“孔大人要见苏时?” 那下人急忙点点头。他刚听到孔府来人说孔文顺要拜访苏时,也觉得匪夷所思,所以再三向孔府来人确认,而来人也很肯定,说是孔大人亲自吩咐他送来拜贴。 苏周拿过拜贴,见拜贴上的确盖有孔文顺的印鉴,不像恶作剧,越发百思不得其解,然后看向那下人,问道:“苏时现在何处?” 那下人摇头道:“二公子出门后,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府。” 这时苏时正懒洋洋的街上闲逛,一时之间还不想回到府中。 自从他离开秦府,便一直心神不定。想到自己信誓旦旦对大哥说今日到秦府退还婚书,但婚书现在还揣在自己怀里,回去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大哥解释。 而且自己虽然对秦楠怀有好感,但秦楠对自己却未必有意,即使今日在河边邂逅,但秦楠对自己的印象是否有改观?改观有多少?他也无法确定。如果真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自己保留这份婚书又有什么意义。 苏时伸了伸懒腰,然后他突发奇想,如果能够与秦楠单独见上一面,相信以自己的能力,让秦楠对自己印象改观应该不是难事。筆趣庫 但如何才能与秦楠单独见面?苏时又想到了孔文顺。孔文顺显然与秦楠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他能出手相助,自己与秦楠单独相见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要如何打动孔文顺,苏时心中已有主意。与孔文顺这两次的接触的来看,他似乎对诗词极为喜爱,而自己最不缺就是诗词。 只是不知道秦楠有什么喜好,若见面时能投其所好,自然会事半而功倍。 苏时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叫他,他回头一看,两个人面带喜悦,匆匆向他追来。https:ЪiqikuΠet 其中一个人约十七八岁,身材高瘦,如同竹竿一般,而且脸上也没有几两肉,他眼睛不大,眼神也经常飘浮不定。 另一人年龄与苏时相仿,但比苏时矮半个头,相貌平平,一眼看去给人以敦厚老实的感觉。 那身材高瘦的人叫林德,而那看上去敦厚老实的人则叫赵荣。林德和赵荣也是官宦子弟,只不过父亲的官职都不大。这两人也是游手好闲的人,所以与原主臭味相投,三人在一起做了不少龌龊的事。 两人看似以苏时为尊,随时鞍前马后伺候着他,实则把他当作冤大头。 只是这两人心机深沉,又擅于演戏,而原主愚钝,又无人引导,见二人对自己极为用心,便以为这两人是真心对待他,所以对他们也照顾有加。 而苏时所作恶事里,十之八九都是在这两人撺掇之下而犯下的。 更有甚者,这两人经常狐假虎威,借着苏时的名头为非作歹,所以苏时的名声便一日坏过一日。 看着林德和赵荣向自己急冲冲追来,脸上还显露惊喜万分的表情,苏时自然明白这两人的用意。 不过苏时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反而欣喜的迎了上去,三人如同多年未见的知交好友一般欣喜若狂。 林德把苏时仔细上下端详了一番,才做出安心的样子,笑道:“听说你出了事,这几日我们都担心得吃不下饭,现在看见你生龙活虎样子,这才放心下来。” 苏时也笑道:“多谢关心。” 赵荣高兴之中又夹杂着一丝担心:“你身体真的全好了?刚才林兄和我还说起明日去府中探望你。” 林德张口就说道:“正是如此,我们想着这几日只怕你在府中待得有些厌倦,正准备去寻找一些新奇的玩意儿带去与你解闷。” 苏时怎么会相信他们的鬼话,但脸上挂着微笑,说道:“有劳你们费心了。” 林德突然有些奇怪的问道:“苏兄这是准备去哪里?而且你身子刚好,怎么没有人随同照看?” 苏时道:“我只是随意闲逛,何况身体已经大好,也就没有让人跟着,免得扫兴。” 林德和赵荣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林德大笑道:“今日得见苏兄是一喜,而苏兄身体痊愈又是一喜,这双喜临门,今日可得好好庆祝一番,大家可要不醉无归。” 赵荣立即随声附和道:“林兄说得是。”然后他又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听说那莳花馆新请了一位花魁,听说不但长得国色天香,而且才艺俱佳,其舞更是销魂蚀骨。若得那花魁为苏兄一舞庆贺,岂不比我们两个大老爷们为苏兄庆贺更妙。” 林德立即拊掌道:“荣公子这提议甚好,苏兄以为如何?” 莳花馆的确新来了一位花魁,而且容貌才艺也如这两人所说那般。林德和赵荣也早就想去见识一番,只不过这莳花馆是京城有名的青楼,若要进去玩耍,那花销可不是一般的大。biqikμnět 而那花销可不是林德和赵荣两人能承受的。只不过这几日苏时都在府里不曾出来,两人便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好不容易见到苏时这个冤大头,他们自然要怂恿苏时前往莳花馆。 苏时心知其意,便故作为难道:“我出来之时,大哥告诫我要早点回府,这花魁今日只怕是无法得见了。” 这两人又岂肯让这到嘴的鸭子又飞了,林德急忙说道:“我们兄弟好不容易才见面,我们有心为苏兄庆贺,苏兄若就此回府,岂不是寒了我们兄弟的心。” 赵荣也道:“若苏兄怕回去晚了让大哥责怪,我和林兄送苏兄回府,大哥有何责罚我们兄弟承担了便是。” 他们想到只要把苏时怂恿去了莳花馆,到时候几杯酒灌下去,那苏时还不是任他们摆布。 苏时想了想,然后展颜一笑:“那好吧,既然你们如此有心,我又怎么能辜负你们。” 第十一章 莳花馆 三人穿过几条街道,来到南平街时,天色已晚,整个京都已经笼罩在夜色之中。夜色之下,其他街道都显得有些冷清寂静,只有兴平街灯火通明,热闹非凡。Ъiqikunět 京城的高档的风月场所大多在这条街上,而每一座青楼都装饰得瑰丽辉煌,一踏进南平街,苏时立即感受到那种浮华奢靡。 街上的人并不多,因为人大多在楼院之内,不时有丝竹声、调笑声以及各种暧昧不明的声音从楼院里传出来。 虽然这南平街林德赵荣二人跟着苏时来过几次,但依然让他们向往沉迷不已。 以前的苏时其实对这种地方并没有多大兴趣,如果不是这两人怂恿,他根本不会来这种地方,而且即使来到这里,也只不过是喝酒听曲。 因为日子太过无聊,所有苏时对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反而兴趣更为浓厚,林德和赵荣也经常投他所好,不时送给他一两件新奇的东西,苏时自然高兴,越发将这二人视为知已。 莳花馆在京城所有风月场所里绝对三甲之内,所以比其他建筑更为高大,也更加富丽堂皇,虽然苏时他们以前并没有去过,但莳花馆太过出名,苏时他们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 来到莳花馆前,林德赵荣两人兴奋不已,这二人皆是好色之徒,听说这里的姑娘色艺双绝,远非其它地方可比拟,因此早就想来这里风流一番。 只不过苏时觉得在哪里都可听曲喝酒,所以几次来到南平街,虽然两人多次怂恿,他却不以为然,几次都是随便找了一所楼院喝酒,而这让林德和赵荣暗恨不已。 如今好不容易说动苏时,林赵二人相视一笑,觉得如果今日不好好宰一下苏时都对不起这几日他们对苏时的想念之情。 莳花馆门外的迎客早就炼成一对金晶火眼,当苏时三人出现在门前,立即知道苏时是一位贵客,至于他身后两人,虽然不入他法眼,但见到他们与苏时同行,也自然表现的恭恭敬敬。 “三位贵客驾到。”随着迎客的高声叫唤,苏时立即闻到一股浓烈得几乎让他反胃的香味,然后看见一位成熟得几乎快滴出水的莺花迎了出来,脸上流露出职业般的微笑。 她面带媚意的打量了一下苏时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苏时身上,几声娇笑后,说道:“奴家翠浓,见过三位公子。奴家见三位公子面生得很,想必是第一次来我们莳花馆。” 她边说边抓住苏时的手,然后整个身子几乎都要靠在他的身上。 林德知道苏时并不喜欢这样,甚至有些厌恶,正要开口,谁知苏时轻轻一带,将翠浓拥入怀中,有些腼腆的说道:“这风月之地我们是第一次来,姐姐可要好好关照小弟。” 翠浓见他手法如此熟练,忍不住鄙夷他一眼,鬼才相信这是你第一次来这烟花之地,恐怕这是你今天第一次吧。 翠浓不动声色,轻轻握住苏时那双欲要作怪的双手,笑道:“公子请放心,莳花馆必定会让公子称心如意。”Ъiqikunět 苏时在她耳边轻笑道:“那姐姐呢?难道姐姐就不能让在下称心如意?” 苏时虽然被翠浓抓住双手,然而他的手指却不老实,在翠蝶手掌心上轻划,引得她娇笑不已。 虽然翠浓年轻时也是馆里的头牌,但岁月流逝,昔日的花容月貌也成了明日黄花,已经少有恩客上门,现在只能做迎来送往的事。 在她的卖笑生涯也曾见过无数客人,倒还没有见过像苏时这样古怪的客人。 像苏时这种年少多金,而且身份高贵的人,来这风月场所必然会找年轻貌美的女子寻欢作乐,一般都不会正眼瞧她们这种年老色衰的人。 但苏时却没有嫌弃她的意思,而且无论表情行为都是自然而发,没有丝毫做作,唯有花丛中的老手才能有如此功力。 即使翠浓阅人无数,此时也不得不对苏时重新评价,这苏时看似只有十五六岁,但他的经验之老到,只怕连二十五六岁的人都要甘拜下风。 “莳花馆里万千佳丽,均可任君品尝,姐姐却是老了,公子休要取笑奴家了。” 苏时此时正色道:“看姐姐不过只比我大一两岁,怎可说自己老了。” 看着苏时一本正经说着假话,虽然知道这是采花的老手的常用手段,翠浓依然掩口轻笑不已。 而林德和赵荣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虽然说以前苏时也曾来过这种烟花之地,但每次都只是喝酒听曲,虽然偶尔也会与陪酒的女子调笑一番,但言语乏味,常让陪酒的女子如坐针毡。httpδ:Ъiqikunēt 但今日苏时却如同开了窍一般,不但动作手法行如流水,就连嘴巴也仿如抹了蜜糖一般,说起话让人如此受用,连莳花馆里的老妈妈都有些承受不了。 翠浓牵着苏时进入了莳花馆,一走进馆里,就连苏时都忍不住叹为观止。而林德和赵荣更是如同没见世面的人,贪婪的望着里面的一切。 与金碧辉煌的外观相比,莳花馆里面的布置就要高雅得多。 莳花馆为三层木制建筑,里面是井字结构,每一层都经过精心设计布置,让客人进来便有一种舒心放松的感觉。 一层为宽敞的大厅,中间有一张硕大的圆台,显然是表演歌舞才艺的地方,围着圆台摆放着三十余张桌子,桌子之间均有绿植相间,不但让里面的客人心安,而且显得无比雅致。 二层有三十二个房间,每一个房间皆是以花为名。 而第三层则是莳花馆四大花魁的居所,每一位花魁的居所都独占一个方位,而且各自皆有楼梯与二层相连,隐隐有分庭抗礼的感觉。 苏时正在感叹之际,翠浓问道:“公子要在大厅欣赏歌舞还是登楼独自观赏?” 苏时笑道:“可登几楼?” 翠浓回道:“二楼随公子心意,若是要登上三楼,这就不是奴家所能作主。” 苏时一时也来了兴趣,忍不住问道:“哪谁能作主?” 翠浓微笑道:“公子若想登上三楼,那就需要其中某一位花魁的邀请才能上去。” 第十二章 莳花馆内 “邀请?”苏时虽然知道这是花魁一种自抬身价的策略——这种策略他以前也用得不少——但仍然兴致盎然:“那要如何才能得到花魁的邀请?” 翠浓正要开口解释,苏时又笑道:“我们先在大厅坐下享用些酒水茶点,姐姐再慢慢为我们讲解。”ъiqiku 翠浓忙把他们引至视野最好的空位上,见苏时满意的点了点头,坐定之后,才说道:“那奴家先下去为贵客准备酒水点心,随后便会有姑娘们来招待三位贵客。” 苏时微微皱了皱眉,神情变得有些不悦,缓缓说道:“难道我刚才没有说清楚?” 翠浓见苏时皱眉,心里一惊,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苏时生气,然而当她听清苏时的话后,不由得愣在当场,她在心里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苏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急忙向苏时施礼陪罪,面带歉意的问道:“公子请恕奴家愚钝,不知何处引得公子不满?” 苏时淡淡说道:“我不是说过,今日你来陪我。” 此言一出,不仅是翠浓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就连林德、赵荣也呆呆的看着他。 翠浓虽然知道苏时是采花的高手,也知道他刚才挑逗自己只不过是一时游戏,就如同正餐之前要吃一些开胃菜,但她却万万没想到,这位公子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正餐。 而林德和赵荣却没有想到苏时开窍之后,口味竟然变得如此离奇,风华正茂的姑娘不选,却要选一个韶华已失的女人陪自己。 震惊之后,翠浓忙陪笑道:“公子说笑了,奴家已经年老色衰,哪有资格陪伴公子。” 苏时此时却笑了,那笑容却让他显得有些单纯而腼腆:“我常听说年纪大的女人会疼人,而我们三兄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自然要找一个会疼人的女人。” 然后他看着林德和赵荣:“你们说是不是?” 林德赵荣两人急忙点头赞同:“正是如此,既然公子喜欢,姐姐还不赶快入座陪同公子,不要扫了公子的兴致。” 翠浓目光惊疑的看着苏时,因为尽管她阅人无数,但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看不透他。 她一直以为苏时只不过是流连花丛的风流公子,然而当苏时不悦时,却似乎又有一种乾坤独掌的气势,但这时的他又如同初涉人事的少年。筆趣庫 翠浓也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变脸变得有苏时这样快的,而更让她吃惊的是,苏时虽然变脸极快,但每次变脸后,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而变,让人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突兀做作。 “既然公子抬爱,翠浓自当遵从。”翠浓无奈回道,然后她看了看林德和赵荣,向苏时试探的问道:“那这两公子……” 林德赵荣二人喜上眉梢,正要开口说话,这时苏时淡淡说道:“想必这莳花馆里不只一位姐姐,他们自然也要找两位能疼爱他们的姐姐相陪。” 说完,苏时目光扫过他们,林德和赵荣顿时感觉到一股不容分辩的气魄,不由得同时心中一惊、后背一凉,正要说出口的话竟然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当苏时收回目光后,他们才稍稍心安。但此时他们二人的心里却不由自然一阵惊惧,因为眼前的苏时竟然让他们感觉如此陌生。 以前的苏时虽然也蛮横霸道,不过却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在他们花言巧语下只会任由他们摆布,但今天的苏时却让他们感到可怕,连平日信口而出的那些花言巧语都无法说出口。 这时翠浓叫来一个小姑娘,然后仔细吩咐了一番。然后那小姑娘一脸吃惊的看着翠浓,仿佛刚才听到这世上最怪异的事,直到翠浓连声催促才带着古怪之极的神情离开。 待小姑娘离开后,翠浓才缓缓坐在苏时身边,有些尴尬的说道:“雁儿才跟着学着待客,不免要多吩咐几句,公子不要见怪。” 虽然她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待客,但以前那些技艺依然没有忘记,只不过这时她却有些迷茫,竟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对待这位看似只有十五六岁,实则难以揣测其心思的公子,不免显得有些拘谨,身子僵直得如一段木头。 苏时微笑道:“无妨,时辰尚早,我们有的是时间。” 翠浓开口问道:“公子对翠浓如此垂爱,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苏时寻思了一番,说道:“我姓沈,名寻欢。”随即又补充道:“寻欢作乐的寻欢。” 翠浓知道这是苏时临时捏造出来的名字,不过她自然也不会傻到去揭穿。 此时酒水茶点已经摆上了桌,翠浓忙为苏时斟满酒,然后举杯道:“奴家先敬沈公子一杯,以谢公子抬爱。” 苏时端起酒杯,向翠浓颌首示意。翠浓左袖遮口,一饮而尽以示谢意。 苏时不由赞叹道:“姐姐好酒量。” 当他一杯入喉,苏时又忍不住赞道:“酒也是好酒。” 这倒不是苏时奉承之语,这酒虽然度数不高,但低而不淡、甘洌芳香,极为顺口。 翠浓介绍道:“此酒名甘露春,饮此酒如饮甘露,入喉之后又如沐春风,因此而得名。” “这酒名也取得好。”苏时拊掌道。 这时那位叫雁儿的小姑娘引着两位近四十岁的女人来到他们面前,雁儿盈盈一拜,脆生生说道:“雁儿见过三位公子。” 她身后那两位女人也急忙施礼道:“尘霜、花扶见过三位公子。” 这尘霜、花扶两个名字虽然听起来甚是悦耳,但林德和赵荣看着女人微肿的身材、毫无光泽的肌肤、松弛的面容、无神的双眼,神色不由得大变,脸瞬间红得如同猪肝一般,连喝酒的胃口都没有了。 而尘霜和花扶也绝没有想到,过了十几年居然还会有人要求她们陪伺,也显得神色惊慌,手足无措。httpδ:Ъiqikunēt 苏时满意的看着她们,微笑道:“那就有劳两位姐姐照顾我这两位兄弟。” 尘霜和花扶受宠若惊,连声说不敢,然后小心翼翼的坐在林德和赵荣身边。 第十三章 有趣的人 在莳花馆三楼东面的雅室之内,纤秀细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滑过,完美无缺的双手突然轻压琴弦,琴声戛然而止。 琴音在刹那间迸发裂帛之势,又在一瞬间重归寂静,但余音绕梁,让人如痴如醉。如同相思之人虽然已远去,但仿佛又在耳畔听到低语之声。 李仲泓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琴声,不禁他回味无穷,无法自拔。 过了许久,李仲泓才从沉醉中清醒过来,又是一阵沉默才感叹道:“落琴小姐琴艺果真天下无双,今日得闻,已属平生幸事。” 叶落琴轻抚古琴,似乎对这古琴爱不释手,她叹道:“若无这千年古琴,落琴即使技艺再高,亦无法弹出如此美妙的琴音。” 然后她起身对李仲泓盈盈一拜,诚挚谢道:“多谢李公子赠琴之恩。” 李仲泓微笑道:“这古琴能得遇落琴小姐这一知己,想必也是它的幸事。” 叶落琴再次轻拨琴弦,古琴发出一丝清亮的声音,然后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年龄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轻快的走了进来。 “灵儿,为李公子换杯茶。” 灵儿应道:“是。”随即为李仲泓冲泡了一盏新茶。httpδ:Ъiqikunēt 叶落琴见灵儿从进屋之后神情一直有些古怪,似乎听见了一些有趣的事儿,当她冲泡完茶后,忍不住问道:“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那灵儿是藏不住话的人,见叶落琴问起,立即笑嘻嘻的说道:“刚才在咱们莳花馆倒真还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叶落琴闻言一呆:“奇怪的事?”又忍不住追问道:“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 “翠浓、尘霜和花扶三位阿姨已经十几年没有陪客了,但刚才偏偏有三位贵客指名要她们陪伺。落琴姐姐,你说奇不奇怪?” 叶落琴想了想,说道:“这三位客人说不定是她们以往的恩客,此次前来也只是为了叙叙旧情。” 灵儿笑道:“那三位客人年龄最大的不过才十七八岁,哪能是她们的恩客。” 叶落琴闻言也不由得大吃一惊,眼神之中也充满了疑惑。 “有这么奇怪的事?”李仲泓一听也来了兴趣。 灵儿道:“这三位客人这时还在一楼饮酒,而翠浓、尘霜和花扶三位阿姨也还在旁陪伺呢。而且……” “而且什么?”叶落琴问道。 灵儿吃吃笑道:“现在这件怪事传遍了整个莳花馆,大家好奇得不得了,都忍不住想看看这三位奇怪的客人是怎样的人。” 叶落琴也不禁起了好奇之心,忍不住莞尔笑道:“那你一定偷偷看过了,是不是?” 叶落琴一笑,就如同异花初放,看得李仲泓双目发直,目光竟再也无法挪开。 灵儿道:“三位少年公子为首之人不过才十六岁,姓沈,但名字却很怪,叫寻欢,寻欢作乐的寻欢。” “沈寻欢?”叶落琴摇摇头,说道:“这只怕不是他的真名。” 灵儿点点头:“曲姐姐她们也是这么认为。不过那沈公子长得极为俊俏,而且一看就是一个身份高贵的人,却不知为何偏偏要翠浓姨相陪。” 叶落琴思索了一番,显然也无法想通,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仲泓本来与叶落琴因琴结缘,谈兴正欢,现在却被这个奇怪的沈公子扰了好事,现在叶落琴对这事的兴趣竟然远远超过了古琴。 李仲泓心里愤愤不平,忍不住出言讥讽道:“这三人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那灵儿仿佛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讥讽之意,继续说道:“但那位沈公子似乎并没有嫌弃翠姨她们,还与她们相谈甚欢,还接连敬了她们好几杯酒呢。”httpδ:Ъiqikunēt 李仲泓冷哼了一声,似乎觉得和小姑娘争辩有失身份,便不再言语。 “而且这位沈公子口采极好,逗得翠姨她们喜笑颜开。”说到这里,灵儿似乎有些感慨:“已经好久都没有听到翠姨她们笑得那么开心了。” 叶落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怪异的人,对这位沈公子的兴趣不禁越发浓厚。 “那位沈公子竟如此有趣?”叶落琴竟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向往之意。 李仲泓生性高傲,哪能承受如此冷落,自然再也无法忍受,突然对叶落琴施礼说道:“落琴小姐,在下突然想起还有要事,今日就此别过,改日再来拜访。”筆趣庫 叶落琴茫然看着他,然后心生一丝愧意,急忙回施一礼,面露歉意,低声说道:“李公子,今日是落琴招待不周,他日落琴必扫塌以待。” 李仲泓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向叶落琴告辞之后,在灵儿引领之下出了房间。 灵儿送走李仲泓再次回到房里,叶落琴正坐古琴边发呆。 “李公子下楼了?” 灵儿点点头:“下楼了。” 叶落琴慵懒的说道:“这次倒要好好谢谢那位沈公子,若不是他,只怕我又要沉下脸来赶人了。” 灵儿笑道:“我见李公子气宇轩昂,文采也好,对姐姐也是敬爱有加,又送给姐姐这把千年古琴,还以为他能够姐姐垂青。” 叶落琴轻抚琴弦,发出一声声舒缓悦耳的琴音,淡淡说道:“这李公子虽然才华横溢,但实则与其他人并无二致,不过是想求得一夕欢愉而已。” 说到这里,她猛然想起了灵儿口中那位行为奇怪的沈公子,忍不住笑道:“那位沈公子倒是一位趣人。” 一提到苏时,灵儿的嘴角微微上翘,眉眼之间充满了笑意。 “那沈公子的确有趣,这时已经开始与霜姨拼酒了。” “拼酒?” “是啊,刚刚雁儿姐告诉我,那沈公子听说霜姨酒量极好,他很不服气,非要与霜姨分出高下来,翠姨在一旁劝都劝不住。所以那沈公子和霜姨现在正拼得起劲,两人都已经喝了一斤甘露春。” 叶落琴想了想,然后问道:“那另外两位公子在做什么?” 灵儿瘪了瘪嘴,眼神中带着一些不屑,说道:“另外那两人与沈公子相比就差远了,他们像个呆子一样坐在那里,而且似乎还看不起翠姨她们。” 第十四章 醉酒 苏时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酒,此时脸颊通红,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只不过他绝不会承认自己已经醉了,仍然高举着酒杯,誓要与尘霜在酒量上论出高低。 而尘霜越喝眼睛越明亮,原本无神的眼眸此时神采奕奕,原本失去光泽的皮肤似乎也重焕光彩,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 翠浓急忙与她使了使眼色,但此时尘霜也起了胜负之心,心思全都在苏时身上,竟没有看见翠浓的眼色。 她微微一笑,说道:“沈公子有此雅兴,尘霜只当奉陪到底。” “好!”苏时大笑道:“正应该如此。只不过酒场如战场,战场厮杀,岂能无丝竹助兴?”biqikμnět 他回过头看着花扶:“不知道花姐姐擅长何种乐器?” 花扶忙说道:“奴家会弹奏琵琶。” 苏时喜道:“更好,还请花姐姐弹奏一曲激昂一点的乐曲,以助我酒场厮杀。” 翠浓心里焦急,急忙劝道:“公子你稍作歇息,这酒姐姐代你喝。” 苏时立即摇头道:“战场厮杀岂有临阵换将的道理。”随即他拉起翠浓的手,又笑道:“我若战败,姐姐可否收留我这个败军之将。” 翠浓倒被苏时调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尘霜和花扶却忍不住掩嘴而笑。 与苏时的率性相比,林德和赵荣此时却如坐针毡。 在莳花馆喝酒听曲,本是一件风流韵事,说出来也会让人艳羡。但如果喝酒听曲的对象人老珠黄,那只会引来别人的耻笑。 由于苏时的特立独行,他们已经引得无数的关注和偷觑,而林德赵荣二人也完全可以感觉到这些人目光中的讥讽和嘲笑。 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林德赵荣至少上了七八趟茅厕,哪知苏时越玩越欢,自然引得关注的目光越来越多,看得他们恨不得立即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在气势恢宏、充斥着金戈铁马的琵琶声中,苏时与尘霜连喝了六杯,然后苏时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上,终于醉了。 李仲泓下楼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莳花馆,一想到原本今日可以一亲美人芳泽,却被那个所谓的沈公子破坏了,他心里就暗恨不已。 他脸色冷漠的站在大厅一个角落,想知道这个沈公子到底是何方人物,然后就看见翠浓面带怜惜的扶着一位少年公子,步履蹒跚的向二楼走去。 正如灵儿所言,那位少年不过十五六岁,一身锦衣华服,显然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只不过此时喝多了酒,耷拉着脑袋,无法看清面容。 李仲泓正在失望之际,那少年公子突然抬起头,两眼失神的看了看远处,但随即头又一歪,靠在了翠浓的肩上,脸上露出一丝傻笑。 在这一瞬间,李仲泓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双手不由自主紧握成拳,看着少年的眼神也变得狠毒起来。 所谓的沈公子居然就是苏时! 李仲泓自视才华过人,所以生性倨傲,对苏时这种人原本不会正眼看待。在他看来,苏时这种人身份再高贵,也不过胸无点墨之辈,给他提鞋都不配。 但现在他的眼里却只有仇恨和愤怒。 他对秦楠倾心已久,只因秦楠已有婚约才一直把自己的感情压抑在心中。但秦府想要解除婚约给了他一丝希望,而今日苏时主动上门退还婚书更让他欣喜如狂。 李仲泓本来已经在打算好了,只要苏、秦两家解除婚约,他便立即叫自己父亲上门提亲,以全自己思慕之心。 谁知再见秦樾时才知道退婚一事突起变故,那苏时不知何故竟然不愿退婚,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李仲泓的心跌到谷底。 当他得知苏时出了一上联,只要能对出下联,苏时便愿意退还婚书,这才又让李仲泓重生希望。只不过他冥思苦索了一个时辰却无所得,让他心情开始焦躁起来,也对苏时起了怨恨之心。 正因为心情低落,李仲泓才会来到莳花馆排解心中郁闷。https:ЪiqikuΠet 李仲泓喜琴,也听闻莳花馆的叶落琴的琴技高超,琴声最抚人心,所以曾送上拜帖,只不过一直未获回信。但是那时他意气风发,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https:ЪiqikuΠet 如今他的情绪低落,想借琴声慰藉人心,便投叶落琴所好,以一把千年古琴相赠才得以登堂入室。 他一见到叶落琴便被她闭月羞花的容貌所惊叹,又不免起了别的心思。在他想来,以自己的才学相貌和身份,又与叶落琴有共同喜好,必可得叶落琴的芳心,而在交谈之中,叶落琴对他才学也不时表现出惊叹仰慕。 原本他以为今日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谁知又被所谓的沈公子坏其好事,而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沈公子居然就是让他无比嫉恨的苏时。 此时新仇旧恨同时涌上心头,仇恨立即充满了他的心胸,李仲泓眼神如刀一般看向苏时,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狠毒的笑容。 苏时自然不知道他在花天酒地的时候居然也会得罪人,此时正依靠在翠浓身上来到二楼房间里。 李仲泓静静看着苏时进了房间,如刀的眼神化成了毒蛇的信子,他冷笑了一声,缓缓出了莳花馆。 翠浓小心的把苏时扶到床上让他平躺上去,正准备起身为他倒些茶水,这时苏时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眸明亮清澈,完全没有一丝醉意。 他向翠浓微微一笑,轻轻说道:“谢谢。” 翠浓吃惊的看着苏时,她想不到苏时的酒量竟然如此大,喝了两斤甘露春居然一点事都没有,更让她不明白的是他明明没有醉,为什么要又装醉。 随即苏时又说道:“霜姐不会有事吧?” 此时他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双眼看着床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竟然有些落寞。 翠浓摇摇头:“这些酒还不至于能让她醉。” “那就好。” 翠浓不再说话,因为她看出来苏时有心事,同时她也看出来苏时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和稳重,而这种人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安慰。 第十五章 出题 苏时并没有让翠浓等多久神情便恢复如常,然后他伸了伸懒腰,笑着问道:“这里的费用是不是很高?” 翠浓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她不懂苏时这话的意思。因为无论怎么看,苏时都不像是会问出这种问题的人,只要苏时愿意,他腰间系的腰带都可以让他舒舒服服在莳花馆待上半个月。 但翠浓还是迟疑的说道:“的确不便宜。” “那就好。” “那就好?”翠浓更加听不懂他的话了。 这时苏时下了床走到窗外,看到大厅中他原来坐的位置上已经空无一人,满意的笑了笑。biqikμnět “我现在要走了,你代我向霜姐和花姐说声谢谢,感谢她们今晚的陪伴。”然后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再有机会,我还想在酒量上和霜姐分出胜负,或者静静听花姐弹奏一曲,自然姐姐你也要陪在我身边。” 他要走,翠浓并不奇怪,因为她早就感觉到苏时来莳花馆并不是为了寻花问柳,但苏时在临走之前却还惦记着她们,却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暖和伤感。 虽然他行为极为古怪,但翠浓却知道苏时并没有她人老珠黄而轻待她们,而是把她们当成和他一样的人来平等对待。 翠浓也知道她们与苏时的情分也仅限于此,不过她心里还是非常感激。 “能得公子记挂,我想尘霜和花扶心里也很高兴。”这时她突然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只不过沈公子的两位朋友此时正与姑娘们在房间里……” 苏时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两个朋友?什么朋友?” 翠浓吃惊的看着苏时,却只见苏时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苏时淡淡说道:“我因心中烦恼才独自一人来莳花找姐姐喝酒解闷,至于你说我们喝酒时坐在旁边的那两个面目可憎、无聊透顶的人,我可不熟。” 翠浓这时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苏时为什么会有那些奇怪的行为,然后她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苏时,过了许久才忍不住吃吃笑道:“所以……” 苏时懒懒的说道:“我已经很大度的请他们喝了酒,所以后面的也应该让他们自己承担了。” 说到这里,苏时自己反而忍不住笑了:“当他们知道要自己结帐时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只可惜我无法看见。” 当翠浓第一眼看到林德和赵荣两人,就知道以他们身家,根本无法负担在莳花馆的花销,若不是有苏时在场,她也不会理睬这两人。 只不过她想不到苏时会来这么一出,不禁为那两人感到深深的悲哀。 “那两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早就应该给他们一点教训,你们莳花馆不会妇人之仁吧?” 其实不用苏时明说,以翠浓的阅历也看得出来这两人分明就是两个小人,而她也不明白苏时怎么会和这样的小人交上朋友,还曾为他感到担心。 翠浓叹息道:“如果对这种人莳花馆还会妇人之仁,那么早就开不下去了。” 苏时点头道:“很好,下次我来时,你一定给我讲一讲当时精彩的情节。” 当然苏时这样对待林德和赵荣两人根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毕竟与这两人对以前的苏时做过那些事相比,此次他也只是小惩大诫而已。httpδ:Ъiqikunēt 当然如果这两人还不知道悔改,想要再找他的麻烦,苏时也不会介意再踩他们几脚。 既然苏时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而其结果也在他的算计之中,便准备离开莳花馆。 正在这时,大厅之中突然人声鼎沸,似乎发生一件轰动的事情,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能进入莳花馆的人即使不是非富即贵,就是才华出众的才子文人,而这些人无论人品如何,表面都会装出彬彬有礼的模样,所以即使大厅里座无虚席,也不会显得嘈杂。 但此时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礼节一事,倒令苏时感到好奇。 不过翠浓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仿佛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苏时好奇的问道。 “想必是某位花魁出了题目。” “花魁出题?给谁出题?”苏时有些好奇的问道。 翠浓笑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曾问过我如何才能登上莳花馆第三层。” 苏时点点头,只不过他当时也只是随便问问,对所谓的花魁并没有什么心思。 翠浓继续说道:“这道题就是来自第三层花魁的邀约。” 苏时终于明白了,花魁属于紧缺资源,自然拥有挑选的资格,而花魁挑选入幕之宾的方式便是以题选人。·筆趣庫 “四位花魁皆是才艺双绝的女子,因此出的题目大多与诗词歌赋文章有关,不过偶尔也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寻求知音之人。”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看着苏时:“沈公子可否一试?说不定还能成为花魁的入幕之宾。” 苏时却有些索然无味,他摇摇头,然后与翠浓一起下楼。 刚走到楼下,只听得三楼西侧响起一声稚嫩清越的声音:“凌瑶小姐今日所出题目是一副对联,能对出下联的公子,可与凌瑶小姐共度良宵。” 此言一出,莳花馆里立即陷入寂静之中,突然间哗声大作,所有人都神情激动,隐隐有疯狂之色。 这倒也不怪这些人会如此兴奋,因为以往即使有人能回答出花魁所出题目,也只能与其喝酒谈天,欣赏其出色艺技。与花魁共度良宵?那是想都不能想的。 而今日钟凌瑶却说只要能对下联就可以与她共度良宵,岂能不让这些人疯狂。 直到苏时走到莳花馆门口时,里面的人才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仰着头看着三楼那个纤细的身躯,满怀期待的等着钟凌瑶所出的上联。 小姑娘也没有让这些人失望,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上联便是烟锁池塘柳。” 苏时此时正要跨出莳花馆大门,突然听到小姑娘所出的上联,心中一惊,差点一个踉跄栽在地上,他急忙稳住身子,回头吃惊的看向楼上。 第十六章 谣言 不只苏时听到这上联后震惊不已,大厅之中的人听到后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又变得沉默不语,莳花馆内突然间又陷入一片死寂。 苏时脑袋里一片混乱,不可思议的看着那纤秀的身影,喃喃说道:“这上联不是……” 翠浓忍不住在一旁说道:“不错,这上联就是苏将军府二公子苏时在秦府所出的上联。” 苏时猛然看着她,吃惊道:“你也知道?” 翠浓苦笑道:“岂止我知道,此联只怕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说不定还会传遍大乾。” 苏时一呆,在他看来,此联虽然精妙,但若说要传遍整个京城甚至大乾,又未免太夸张了。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苏时。” 苏时更加不懂了:“这又关苏时什么事?” 翠浓笑道:“因为今天苏时在秦府夸下海口,说这天下的才子都无法对出这副对联,还说只要有哪位公子能对出下联,他愿意解除婚约,成全秦家小姐与这位公子的美满姻缘。” 苏时差点跳了一起,他破口大骂道:“卧槽!这是谁在乱造谣,而且还造得这么离谱。” 这谣言成功的把苏时塑造成一个狂妄到极点、不把天下才子看在眼里的人,已经不知道会引起多少人的口诛笔伐。这已经不是把苏时架到柴火上烤了,根本就是把苏时往火炕里推。 看着苏时激动不已的样子,翠浓奇怪道:“沈公子怎么知道是谣言?” 苏时一时间被问得哑口无言,难道他现在要打自己的脸,说自己就是苏时?https:ЪiqikuΠet 他只得苦笑道:“以常理就可判断,哪有人会把自己未婚妻子拿来作赌注的。” 翠浓掩口笑道:“其他人也许不会,但这个苏时吧,却未必做不出来。” 现在苏时总算知道自己的形象声誉到底有多差了,只要说到他,似乎无论多么离谱的事都变得合情合理。 苏时叹了口气,他的心情立即变得郁闷起来,不过随即他又感到疑惑不解:“凌瑶为什么要征求这副对联的下联,而且要作这么大的牺牲?” 翠浓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三楼,幽幽说道:“凌瑶这样做是为了报秦之道秦大人的恩情。” 苏时听了一呆,他怎么也无法把秦之道和风月场所里的花魁联系在一起,问道:“秦大人于凌瑶有恩?” 翠浓点头道:“钟凌瑶本是宦官之女……” 听到这里,苏时打断道:“是官宦之女吧?” 翠浓白了他一眼,说道:“宦官之女。” 苏时一呆:“那宦官不是太监吗?怎么可能有女儿?” 翠浓微笑道:“义女。” “哦。”苏时白了翠浓一眼,显然责怪她自己不讲清楚,继续问道:“然后呢?” 翠浓摇头道:“凌瑶来莳花馆时间不长,大家对她的了解也并不多,所以秦大人对凌瑶有何种恩情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凌瑶是宦官钟离川的义女,十年前她的义父犯了事被斩,而凌瑶也因而受到牵连,从此沦落风尘。” “在闲聊时凌瑶曾说她的命是秦大人所救,而且也有人看见她与秦家小姐秦楠相见,据传两人的关系还很亲密。” 苏时摸了摸自己鼻子,钟凌瑶居然是秦楠的闺中密友,这倒出乎他的意外,也不由对这个钟凌瑶有些好奇。 “秦家想与苏家解除婚约,只不过那苏家二公子提出了这么个难题。”随即她低声对苏时说道:“虽然大家口头上都说那苏时狂妄自大,但私底下对他这上联却是赞不绝口,据说就连那些老夫子都束手无策。”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感慨道:“也许正因为如此,凌瑶才会出此下策。”筆趣庫 苏时笑道:“钟花魁这样做未必就是下策,若有人能对出,说明此人必是饱学之士,与凌瑶小姐也算郎才女貌,而两人共度良宵自然也会被传为佳话。” “话虽如此,但哪一个女子又何尝不想与自己心仪的男子共度良宵。”翠浓突然心生几许无奈,然后默默说道:“而凌瑶此举,未必就能得偿所愿” 苏时突然眨了眨眼睛:“若是我对出这下联,我能否成为她心仪之人?” 翠浓故意仔细上下打量苏时,含笑说道:“单以相貌而言,与凌瑶倒还相配,只不过你能对出下联吗?” “我这里倒有一个下联可勉强相对。”说到这里,苏时打了个哈欠,说道:“只不过凌瑶小姐却并非我心仪之人。” 翠浓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此联几乎已经传遍整个京城,而京城汇聚了天下英才,但众多文人墨客都对此联都一筹莫展,翠浓又怎会相信年纪轻轻的苏时能对得上来。 此时莳花馆内稍有才华的人无不在冥思苦想,但苏时知道这些人就算想破脑袋也绝对无法对上,而凌瑶的打算自然也就落空了。https:ЪiqikuΠet 不过在苏时看来,这对凌瑶而言未必就是坏事。正如翠浓感叹那样,即使她们身处烟花之地,但依然对第一次的良宵之夜充满着幻想和期待。 此时天色已晚,一轮圆月高挂在夜幕之上,将整个京城笼罩在它清辉之下。 此刻苏时对这莳花馆再无留恋之意,便对翠浓说道:“姐姐,我走了。” 翠浓也没有挽留,只是笑道:“难道你不想知道结果?” 苏时摇摇头,说道:“没有人能对出此联,所以姐姐你也不必在此等候结果,早点休息才是。” 见苏时说得如此肯定,翠浓心生狐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苏时说道:“此对本就是千古绝对,这些人对得出来才奇怪。” 说到这里,苏时突然觉得一阵阵倦意袭来,更是连打了几个哈欠,打得连眼泪几乎都掉下来了。 与翠浓告别后,苏时走到大街上,此时街道上虽然依旧光彩照人,但街上已经空无一人,苏时缓步走在路上,倒突然间生出许多感触来。 原本今天他唯一的计划就是退还婚书,但在机缘巧合之下,这婚书却还他在怀里揣着。 第十七章 晨炼 苏时回到府里时已经很晚了,今日他经历了太多事,耗费了太多心神,让他身心有些疲倦,所以洗漱之后就上了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昨日苏时虽然睡得很晚,但今天他却起得很早。 起床之后,他先用冷水洗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在房间做起了热身运动,等身体活动开来微微发汗时,苏时打开了房门,然后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跑起步来。 苏时不得不加强身体的锻炼,因为现在他的身体已经被原主人糟蹋不成样子了。在他看来,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过来,就以原来苏时的生活习惯,能活到三十岁就算命大。 所以苏时给自己制定了一个计划,就是每天早起跑一个时辰。 只不过当他从自己房间急跑到府门外时,心脏已经跳得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汗水如雨水般从他脸上流下,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要将肺部掏空。 苏时扶着门框不停的喘着气,等心跳稍稍平息下来,然后又在府里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一脸尴尬的回到房间。 回到房里,苏时仿佛全身骨头都散架似的瘫在了床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所以当苏周走进房间时,苏时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苏周也没有理会他,自顾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然后看着他。 “你刚才在做什么?” 苏时双手枕着头,苦笑道:“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在锻炼身体。” “锻炼身体?”苏周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丝笑意:“你刚才在锻炼身体?” 苏时突然间不想与他说话,因为苏周对他说话的语气就如同看到有人用脚吃饭那么奇怪。Ъiqikunět “你想锻炼身体为什么不找我?我可以帮你。”苏周继续说道。 苏时叹了口气:“我只是想提升体质而已,不是想上阵杀敌,更不想找死。” 他见过苏周的训练方式,那已经不能用变态两个字来形容,苏时相信如果以他的方式来训练自己,自己活不过一个小时。 见苏时的呼吸已顺,说话也有了精神,苏周缓缓说道:“你是不是应该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苏时叹道:“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Ъiqikunět 显然昨天苏时在秦府的行为苏周已经知道了,所以他才会有很多疑问,而这些疑问只有苏时才能解释得清楚。 但他却不知道这些问题连苏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实在很难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完美而又合理的解释。 “因为秦楠很漂亮,她让我心动。”过了许久,苏时才缓缓回道。 “你见过秦楠?”苏周有些疑惑。 “是。” “什么时候?” 苏时坐了起来,斜靠在床边,因为他知道这场对话持续的时间不会很短。 “就在昨日午时,玉带河边,我对秦楠小姐一见倾心,所以才没有选择退婚。” 这个解释是苏时能想到的最合情合理的解释,因为这本就是事实。 “那你和秦楠是两情相悦?” 苏时叹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随后苏时把从昨天他离开将军府以后发生的事情详细的给苏周叙述了一遍,至于诗词和莳花馆的事情自然隐而不说。 苏周听得很认真,当他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后,表情也变得无比动容。 “这么说来,‘烟锁池塘柳’是你临时想出来的?” 苏时苦笑道:“当时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嘛。” 他说得很轻松,但苏周却陷入极度的震惊之中。 当苏周接到孔文顺的拜贴之后,便立即派人打探到苏时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引得孔祭酒上门,但派出去的人却带回来一个令整个将军府都瞠目结舌的消息。 苏时要以一联挑战整个京城、甚至大乾的文人。 苏周在大惊之下,立即再次派人去调查为何会传出这种流言。 只不过从旁了解的信息都是一鳞半爪,直到听到苏时的叙述之后,苏周才终于得知全部真相。 苏周皱眉道:“你可曾听到关于这副对联的流言?” 这谣言既然已经传至青楼,而青楼本就是消息传送得最快的地方,苏时相信今日之内,谣言便会传遍京都。 所以他苦笑着点点头:“我想不知道都很难。” “那你准备怎么做?”苏时这时反而看开了,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若要叫他去一一辟谣,他还不如躺在床上睡大觉。筆趣庫 所以苏时懒懒说道:“现在不是我要准备怎么做,而是京城这些文人要怎么做。如果他们在三天之内能对出下联,我就伸出脸让他们打,如果对不出来,那他们自然就会闭嘴。” 看着苏时如此表情,苏周担心道:“难道你就这么自信没有人能对出下联?” 苏时不再说话,只是微笑看着他。 既然苏时对自己这么有信心,苏周也不再说什么,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张拜贴,说道:“今日申时,孔祭酒孔大人要登门拜访你,你可不要忘记了,而且千万不能失礼于人。” 苏时一听,心里大喜,他原本就准备去拜访孔文顺,倒没有想到孔文顺竟然会先来将军府。 他立即从床上跳了下来,拿起拜贴惊喜道:“孔大人要来?大哥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招待孔大人。” 苏周既然从苏时这里了解到整个事情的经过,自然也隐约猜到了孔文顺登门拜访的目的。 苏周起身走出了房间,他刚走到院子里,一个身材魁梧,豹头环眼的人立即来到他跟前。 苏周淡淡问道:“苏时离开秦府后,又去了哪里?” 来人道:“莳花馆。” 苏周眉头微皱:“莳花馆?他去那里做什么?” 来人立即把苏时在莳花馆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了苏周。 苏周听后,忍不住以手抚额,对苏时在莳花馆里的所作所为,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到了最后,他忍不住苦笑道:“那林德和赵荣二人最后如何?” 来人的嘴角罕见的流露出一丝笑意:“二公子离开后不久,林德和赵荣就准备离开,但此时却被拦了下来。这二人又惊又怒,便想找二公子,但莳花馆又岂会理他们。” “这两人既无钱财付账,又在莳花馆里大吵大闹。那莳花馆是何种地方,岂会把他们放在眼里?于是把这两个小人打了一顿,又派人去他们家里收了钱。这两人回去后又被执行了家法,只怕十天半个月都出不了门。” 第十八章 玉带河边 吃过早饭,苏时再次来到玉带河边,沿河而行。 河边景色依旧宜人,只不过此时苏时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风景上。虽然明知再次邂逅秦楠的机会几乎为零,他还是想踫一踫运气。 玉带河边的游玩踏青的人比昨日更多,熙攘的人群在玉带河边川流不息,苏时一眼望去,处处都是人头攒动,一时间竟让他有些恍惚。 河边的人群依旧议论纷纷,而议论最多的依旧还是苏时。 “想不到苏时那厮竟然如此猖狂,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一副对联,就敢藐视天下才子。” “此人不学无术,却又想卖弄学问,不过是沐猴而冠、哗众取宠,徒增笑料耳。” “而且那厮为了扬名,竟不惜以自己婚约为赌注,确是卑鄙小人行径。” “想那秦家小姐无论是品性还是才情,都是第一流的人物,却遇到苏时这样的人,真是令人惋惜痛心。” …… 说起苏时的人品,所有人都众口一致,把他说得一文不值,然而当有人提及那对联时,每一个人又顾左右而言他,却没有人回应。 苏时倒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连续两天都上了京城的热搜,不过对此也只是洒然一笑,毫不在意,反而被河堤上的各类摊贩所吸引。筆趣庫 凡人口稠密之处,必会引来各种小摊小贩聚集,这情形倒是古今相同。 沿河的摊贩虽多而杂,但杂而不乱,摊贩四周都保持得极为整洁,而且甚少有高声叫卖者。 因为沿河游春的人除了显贵子弟外,大多都是文人墨客,而这些人不但有些孤高,多少还有些洁癖,因此那些摊贩无论是叫卖还是做事都显得小心翼翼。 现在已是午时,虽然大多数游春的人都带得有吃食,但在这些摊贩前还是聚集着三三两两的游人。 虽还未入夏,但苏时步行了一个多时辰,加之身体虚弱,额头已微微出汗,同时有些口干舌燥。 他四处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人正在贩卖乌梅汤。摊主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双鬓已经灰白,面容憔悴,神情显得郁郁寡欢。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站在他身边,穿着虽然朴素,但容貌清丽,明眸善睐,显然是一个美人坯子。ъiqiku 不过也许生意不是很好,小姑娘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哀愁。 苏时来到摊贩前,那中年人立即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公子可是渴了?是否来一碗乌梅汤清热解渴?” 苏时点点头,说道:“来一碗。” 小姑娘立即拿出一个粗陶碗,用木勺为苏时舀了满满一碗,小心翼翼的递给苏时。 苏时向小姑娘点头以示谢意,然后喝了一口,酸甜的感觉立即盈满口腔,而且带着淡淡的花香。汤饮顺喉而下,让苏时心中的燥热顿时有所消减,精神也为之一振。 “不错,这乌梅汤很好喝。”苏时忍不住赞叹道。 那小姑娘见苏时喜欢,心中一喜,脸上的忧愁倒也消退不少。 “公子喜欢就好。”小姑娘轻声谢道。 苏时感觉双脚有些酸楚,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有歇脚的地方,忍不住问道:“有没有凳子让我坐坐?” 中年人急忙把凳子端出来,然后用衣袖扇了扇,说道:“公子,如不嫌弃,请坐。” 苏时笑道:“哪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多谢了。” 那中年人见苏时贵而不骄,彬彬有礼,反而有些局促不安,嘿嘿笑了笑又回到了摊子后面。 为了不打扰摊主生意,苏时将凳子挪至树林边,然后坐在木凳上,斜靠在大树上,端着粗陶碗,一边品尝着乌梅饮,一边看着远处的风景,立即心清人静,显得无比悠闲自得。 这时一阵如同夜枭般难听的笑声在苏时耳边响起,然后这个声音带着几分恫吓的说道:“陈昂,你欠的钱几时还来?” 苏时被这难听的声音扰乱了清静,心中不喜,微微皱眉,然后转过头看去。 一个满脸横肉的人站在那中年人面前,目光凶狠的看着那中年人,脸上赫然一道刀疤从左眉梢直至嘴边,更显得恐怖吓人。跟在他后面的两人一高一矮,皆是面目狰狞盯着他们。 陈昂看着这凶神恶煞的三个人,脸上瞬间换去了血色,而那小姑娘已经惊恐的躲在了他身后。 陈昂心中害怕,不停施礼陪笑道:“杜护院,我今日才刚出摊,可否再宽限几天?” 杜横冷笑道:“宽限几天?你如今连店铺都没有了,就凭每天这两桶乌梅汤,只怕连每天的利息都还不清。” 这时他又换了一副面孔,假惺惺的说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如此辛苦,把你女儿抵押了,不但你的欠债可以一笔勾销,还可以赚得二两银子,何乐而不为?” 陈晓澜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躲在他父亲后面,双眼惊恐的看着如同恶魔一般的杜横。 原本唯唯诺诺的陈昂,见在光天化日之下,杜横也敢打他女儿的主意,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杜横厉声说道:“你休想打我女儿的主意,否则……否则我跟你同归于尽。” 这争吵声引起了周围的人注意,无数目光投在了陈昂和杜横身上。有人看见杜横仗势欺人,心中愤愤不平,就要作势上来打抱不平。 杜横环视了一周,然后从怀中掏出几张欠条出来,大声说道:“此人欠钱不还,有欠条为证,我来此不过为追讨欠债,无意打扰诸位雅兴,还请见谅。” 杜横也知道游人之中多是有身份的人,若有人上前插手,今日之事便不好了结,所以立即抢在前面发声。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原本还想上去打抱不平的人纷纷退了下来,无奈的看着苏昂父女。 杜横斜眼看着陈昂,阴狠的说道:“陈昂,如果你今日再不还钱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昂心中绝望,正欲操起扁担与杜横拼了,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店家,你这乌梅汤的确很好喝,再来一碗。” 杜横皱了皱眉,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俊俏的贵公子毫无形象的坐在一张小木凳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向陈昂叫道。 https:ЪiqikuΠet 第十九章 生意 杜横见苏时虽是一身便服,但容貌气质都是第一流,知道他必定非富即贵,一时间也不敢造次。 他走到苏时面前,抱拳说道:“见过公子。” 虽然乌梅汤有清心提神的效果,但苏时习惯了午休,又在暖阳之下,睡意一阵阵不停袭来,所以他不停的打着哈欠。 “我们认识吗?”苏时一个哈欠过后,淡淡说道。 杜横缓缓说道:“在下杜横,是东源质库的护院,这陈昂欠债不还,不得已才来追讨,若打扰到公子,还请公子海涵。” “东源质库?”苏时仿佛觉得此时阳光有些刺目,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以手遮目,看了看杜横,继续说道:“你们追债与我无关,只是天热心燥,我不过想再喝一碗乌梅汤而已。” 杜横见苏时无意插手,心中松了口气,然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三兄弟也不敢打扰公子,就在此静候。” 杜横看似粗鲁,实则心细。 只要这位贵公子不插手,他也不便扫了苏时的面子。京城的这些贵公子都是任性跋扈的主,如果得罪了这些人,平生风波反而不美。 况且陈昂父女已是笼中之鸟,再等一等也无妨。 此时陈昂已惊慌失措,一心只想保护女儿,两只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杜横,因此对苏时的话充耳不闻。 苏时无奈之下只得再次高声叫道:“店家,再来一碗乌梅饮。” 陈昂这才清醒过来,见杜横退在一边,似乎对苏时极为忌惮,心总算安稳了一点,只不过仍然不敢有所行动。 陈晓澜从她父亲身后探出脑袋,偷偷看着苏时,苏时对她微微一笑,又向她扬了扬手中空碗。 苏时目光柔和、神情和善,让陈晓澜惊恐无助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而且她发现凶狠的杜横对苏时极为忌惮。 她快步走到铁桶前,为苏时又舀了满满一碗乌梅汤,然后端着这碗乌梅汤向苏时走来。Ъiqikunět 陈昂正要阻止,但陈晓澜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而杜横的两个小弟同时也看了看杜横,询问他是否就此动手。 杜横也微微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就这样,陈晓澜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来到苏时面前,双手将乌梅汤递给苏时。 苏时接过碗,然后对着陈晓澜微笑道:“一个人喝汤有点无聊,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陈晓澜急忙点头,她心思灵巧,猜出苏时的身份很高贵,如果他肯出手帮忙,也许可以令他们摆脱目前的危机。 “你叫什么名字?” “陈晓澜。” 苏时喝了一口乌梅汤,然后又忍不住赞叹道:“去去遥相忆,西风动晓澜。这乌梅汤很好喝,你的名字也很好听。”httpδ:Ъiqikunēt 见苏时根据小姑娘的名字随口便吟出一联诗来,原本看热闹的人不由得吃惊的看着他,而在一处偏僻之地,一双如诗如画的美眉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惊喜和仰慕。 苏时连四周那些人的神情都没有在意,自然无法注意到人群之中的秦楠。 这时苏时又喝了一口汤,继续问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欠债?” 见苏时提起了伤心往事,陈晓澜的眼眶立即有些湿润,她急忙用衣袖擦拭着眼角,向苏时讲述他们的遭遇。 陈昂原本在城东经营着一间小铺子,虽然无法大富大贵,但也能让一家人衣食无忧,而一家三口也是其乐融融。 变故发生在两年前。陈晓澜的母亲芸娘生了一场大病,陈昂与芸娘夫妻情深,不惜代价也要医治。不过后来芸娘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也落下了病根,家中的积蓄也因此耗费一空。 保住性命后的芸娘身体虚弱,不但无法做事,而且还需要有人照顾,更重要的是芸娘每日都必须以药物保命,而这些药物昂贵无比,渐渐的陈昂便入不敷出。 到了最后,陈昂实在无法,只得将铺子抵押给东源质库借了一笔钱给芸娘养病。 芸娘虽竭力阻止,甚至几次都想自我了结,以免拖累陈昂父女,但几次都被女儿发现阻止了。 就这样拖了一年多,芸娘还是去世了。而陈昂因此欠下的巨额债务,即使把店铺抵了也无法还清。 眼看就要到了还钱的时日,这几日杜横都带着小弟上门要债,见陈昂实在拿不出钱来,便要他拿女儿来抵债。 这让陈晓澜万分恐惧,因为她知道被抵押到质库的女子,最后的结局要么被折磨而死,要么被卖入青楼。 苏时的神情一直都懒懒的,听完之后似乎还感觉有些无聊,不由自主打了两三个哈欠。 陈晓澜却在苏时面前跪了下来,一边向苏时不停磕头一边哭泣道:“若公子肯出手相救,晓澜愿为奴为婢,一辈子侍奉公子。” 相比被卖到质库,给大户人家的公子当奴婢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苏时不置可否,虽然刚才他是有心为这对父女解围,但并没有想过要插手此事,毕竟无论在哪一个太平盛世,穷苦之人都占大多数,苏时一人又能帮多少。biqikμnět 不过当他无意之中目光扫过摊贩,心中却不由得一动。 他突然看着陈晓澜,说道:“你们还欠多少钱?” 杜横心里猛然感到不妙,他想不到这位贵公子在陈晓澜的哭诉之下竟有心插手此事,倒让他觉得有些棘手。 虽然陈昂欠的钱他一辈子都无法还清,但这点钱在这些贵公子眼里也不过是一粒沙尘而已。 杜横目光闪烁,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但他却满脸堆笑道:“这家人已经家徒四壁,公子身份高贵,何必招惹这些人。” 苏时不为所动,向他问道:“他们到底欠了多少钱?” 杜横见苏时油盐不进,只得咬牙说道:“九十八两。” 苏时想了想,说道:“不多,但也不算少。” 杜横立即打蛇随棍上,笑道:“就是,这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值五十两,公子何必做这亏本的生意。” 随即杜横的笑容便凝结在了脸上,因为此时苏时缓缓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 杜横苦涩的看着那张百两银票,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他少爷要的是人而不是钱,如果他带的是钱而不是人回去,恐怕他两条腿都保不住了。 第二十章 白痴 陈晓澜惊喜的看着苏时,因为虽然苏时看起来面目和善,但陈晓澜也知道自己与他素昧平生,苏时未必会帮助自己。而她也只是在走投无路之下,病急乱投医而已。 但苏时在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出手相助,让她能够脱离苦海,怎能不让她喜极而泣。 当陈昂看着那张银票,知道女儿有救了,心情陡然一松,只觉得双脚发软,瘫坐在了地上。 四周围观的人也不由自主惊异的看着苏时,毕竟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百两银子的人实在不多。 杜横见形势已经失控,不由得上前一步,对苏时说道:“可否请公子借一步说话?” 苏时皱起眉头,不解的看着他:“你还想说什么?” 杜横讪笑道:“我知道公子富贵,这点钱财对公子不算什么,只不过……”https:ЪiqikuΠet 说到这里,杜横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苏时好奇的问道。 见苏时如此不上道,杜横心中发狠,再也顾不上苏时的身份,咬牙说道:“只不过公子何必与东源质库过不去。” 苏时眼神奇怪的看着他,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什么时候与东源质库过不去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杜横实在无法说出真实的理由,只得冷冷说道:“公子又何必明知故问。” 见杜横说话没头没脑,苏时也没有心思再理会他,将银票放在陈晓澜的手上,淡淡说道:“这张银票你拿去先把债还了。” 陈晓澜呆呆看着手里的银票,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仿佛还置身于梦中。 直到这时陈昂才如梦初醒,急冲冲赶了过来,心情激荡之下就要向苏时跪下。 苏时急忙拉住了他,陈昂情急之下,带着哭腔对陈晓澜叫道:“澜……儿,还……还不快向恩公……恩公磕头谢恩。” 陈晓澜出生之后,陈昂视之如珍如宝,不肯让她受一分委屈。但他为了给芸娘治病,致使家里一贫如洗,让陈晓澜吃了不少苦,现在甚至还差点把她推进火坑中。 如果不是苏时,女儿今日一定难逃魔掌,而自己也只有一死了之。 如今绝路逢生,陈昂虽然还没有嚎啕大哭,但说话之间已经几度哽咽。 围观人群此时也不由自主为陈昂父女的遭遇感慨万分,有些多愁善感的女子忍不住用手绢轻拭眼角,对苏时倒产生不少好感。 秦楠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时,神情变得有些恍惚,不过随即想起自己已有婚约,而且那苏时与眼前这位公子相比,无论是才华还是品性都天差地远,便愁绪满怀难以自遣。 陈晓澜正要再度下跪,苏时却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不必感谢我,因为这一百两银子我也不是白白给你。” 陈晓澜低声说道:“公子救奴婢于水火之中,奴婢以后自当尽心服侍公子。” 苏时摇了摇头,笑道:“我没有让人服侍的习惯,而我这样做也不是要让你卖身于我。” 此言一出,不仅陈昂父女当场震惊得说不出话,就连四周的看热闹的人也变得鸦雀无声。 毕竟一百两不是一个小数目,而苏时不但随意拿了出来,还不求任何回报。在他们看来,苏时的品德不仅高,而且几乎已经高出天际了。ъiqiku 陈昂已经泣不成声,陈晓澜盈盈拜了下去,声音颤抖的说道:“公子大恩,晓澜无以为报……” 苏时叹了口气,然后出言打断了她:“我再说一次,这张银票我不会白给你们,所以你们不必谢我。” 陈晓澜一愣,目光疑惑的看着苏时,问道:“那公子需要我们做什么?” 苏时道:“我很看好乌梅汤这门生意,所以我要投资这门生意。” “投资?”陈晓澜不明所以,呆呆的看着他。 看到她懵懵懂懂的模样,苏时摸了摸鼻子,说道:“投资的意思就是我出钱让你做生意,赚了钱大家一起分。” 陈晓澜依然一脸惊异:“公子想做生意?” 苏时点了点头,懒懒的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算是打发时间吧。” 陈晓澜看着那两桶乌梅汤,实在无法理解苏时口中的生意是指什么,因为就算他们父女一天起早贪黑,贩卖乌梅汤所赚的也仅够他们糊口而已。 苏时没有理会她,沉吟道:“我刚才粗略算了一下,就算生意差一点,一个月也应该有三四千两的盈利,如果做得好,盈利还能翻一番,倒是一项本小利厚的生意。” 说到这里,苏时支着脑袋想了想,继续说道:“而且这生意你们父女两人就可以做,也耗费不了我的时间和精力,所以我也算是坐享其成。” 他自顾自的说了一大堆,完全没有注意到所有人都如同看一个白痴似的看着他。 陈昂看着那两桶乌梅汤,就算打破他脑袋他也想不通这两桶乌梅汤会这么值钱。 这时一个如老鸦般的笑声突然响起,杜横像看着一个笑话似的看着苏时。 “原来这个人是个白痴。”杜横看着苏时,几乎要笑得直不起腰来。 虽然围观的人对杜横没有什么好感,不过他这句话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 因为苏时这时候看起来的确就是一个白痴。 一碗乌梅汤只卖起两文钱,就算利润达能到一半,一碗也才赚一文钱,要一个月赚到四千两银子,要卖的数量本身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算苏时是神仙也做不到。 苏时也不动怒,微笑着看向他:“你不相信?” 虽然杜横一直忌惮苏时,不过苏时坏了他的好事,心中怒气一起,言语之间便再无顾忌。 他冷笑道:“你以为你卖的是琼浆玉液?一个月赚四千两,要不是做梦,要不是你把京都的人也当成了白痴。” 苏时淡淡说道:“你做不到,并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 这时杜横心中一动,突然盯着苏时,冷笑道:“既然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那你敢不敢跟我赌一赌?” 筆趣庫 第二十一章 打赌 “你要和我打赌?”苏时呆了呆,啼笑皆非的看着对方:“你要和我赌什么?” 杜横冷笑道:“就赌在一个月内,你的乌梅汤能不能赚到四千两银子。” 听到杜横的赌约,苏时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因为他想不通杜横为什么要这么不知死活。 “你真想与我赌?”苏时疑惑的问道。 杜横步步紧迫:“难道公子害怕了?害怕自己说的大话被揭穿?”筆趣庫 苏时叹了口气,道:“既然你要赶着来送钱,我又怎么舍得拒绝。” 杜横的眼睛一亮:“那公子算是答应了?” 苏时想了想,问道:“你想赌什么?” 杜横终于图穷匕见,他指着陈晓澜,咬牙说道:“如果公子输了,我要这个小姑娘到东源质库为奴。” 此言一出,四周围观的人群轰然发出愤恨的声音,而陈昂在一旁更是心急如焚,他连忙阻止道:“恩公,不可!” 连苏时都未想到杜横的目标原本是陈晓澜,他看了看陈晓澜,而此时这个小姑娘脸色因为惊恐而变得惨白。 苏时不忍小姑娘担心受怕,摇了摇头,说道:“事关他人,不是我所能作主的。” 陈昂悬着的心总算安稳了下来,感激的看着苏时。 杜横此时忍不住放声大笑,突然间笑声一收,语带讥讽的说道:“看来即使你说得天花乱坠,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你的屁话。” 苏时笑道:“你再想怎么激怒我都没有用,因为我根本不在乎别人相不相信我的话。不过如果赌注只限于我和东源质库,你想怎么赌我都奉陪。” 杜横脱口而出:“那就赌你一只手和一只眼。” 众人听到这赌注之后瞬间变得安静起来,所有人都想不到这件事情竟然会演变到如此地步。 不过苏时的表情却变得有趣起来,竟有接受这赌局的意思。 他缓缓说道:“你要我的一只手和一只眼没有问题。” 听到苏时的话,秦楠的心吓得砰砰乱跳,她向前紧走了几步,想出言阻止,然而话到嘴边却无法说出口,毕竟她与那位公子不过两面之缘,连话都没有说一句,又有什么资格出面阻止。 陈晓澜心中也焦急万分,她急忙说道:“公子不要上了他的当……” 但她的话还未说完,苏时向她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不过你又能拿得出来什么赌注?” “如果我输了,我赔你一条命。” 苏时还是摇摇头:“你的命在我看来并不值钱。” 杜横只当苏时是推脱之词,冷笑道:“公子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苏时道:“我想先弄清一件事,我在和谁赌?是你还是东源质库?” “自然是我。” 苏时打了个哈欠,然后懒懒说道:“那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你根本拿不出任何筹码。” “那公子想如何?” 苏时淡淡的说道:“如果对手是东源质库,这赌局才有点意思。” 他的话把所有人都震撼住了,每一个人都屏着呼吸看着他,就连杜横都不例外。 这位公子看来不但是一个白痴,而且还是一个疯子,他疯得居然要和东源质库对赌! 过了许久,杜横才深深吸了口气:“这件事我作不了主。” 苏时有些遗憾的看着他,摇头叹道:“真是可惜了。” 秦楠这时才轻轻捂着胸口,长长吐了口气出来,刚才苏时的话把她吓得不轻。 “不过我家少爷也很喜欢赌,而且东源质库的事他能做主。” 说完,杜横挑衅的看着苏时,即使苏时说他要与东源质库对赌,但他只会认为那只是苏时的狂言罢了,他绝对不相信苏时真的敢接下这赌局。 “那这场赌局你家少爷会不会接?”苏时问道。 杜横笑道:“我家少爷一定很感兴趣。” “你家少爷现在在哪里?” “他是东源质库的少爷,自然在东源质库。” 苏时想了想,然后看了看天色,如今已是午时,想到还要会见孔祭酒孔大人,于是说道:“那我们走吧,我也想看看东源质库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当苏时真的答应了这场赌局,杜横的心里却没由来的打起了退堂鼓,因为苏时太镇定自若了,所以他根本看不透苏时,而他的直觉突然告诉他最好不要和这个人打赌。https:ЪiqikuΠet 只不过如今箭已在弦上,而且如果今天带不回陈晓澜,那他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杜横一想到那张犹如毒蛇和狐狸混杂而成的脸,他的背脊就不由得一阵发冷。 杜横看着苏时,突然问道:“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苏时想了想,微笑道:“我叫沈寻欢。” 虽然秦楠一直在为苏时担心,尤其是当她听苏时居然答应了这场赌局,心更是跌落到了谷底。 但此时得知了他的名字,心情仍然有些欣喜。biqikμnět “原来他叫沈寻欢?”秦楠喃喃自语道,然后把这个名字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这时陈晓澜突然走到苏时身边,她的身体还未长开,所以只能仰着看着苏时。 “公子救命之恩,晓澜谨记于心。” 苏时正要说话,但陈晓澜突然看着他,贝齿轻咬嘴唇,然后轻声说道:“这场赌局因我而起,所以还请公子收回你刚才说的话。” 苏时摇了摇头,宽慰的对她笑了笑:“你不用担心。” 不过陈晓澜却一动不动,见苏时依然坚持,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身看着杜横,大声说道:“若沈公子输了,我愿意作为赌注,入质库为奴。” 陈昂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急忙扑上前拉着女儿的衣袖,惶恐说道:“澜儿,你休要胡说。” 陈晓澜认真的看着他父亲,缓缓说道:“父亲,如果没有沈公子,我们父女两人今日本就难逃魔掌,若在此时我们还不知恩图报,心中难道不羞愧吗?” 一席话说得陈昂哑口无言,围观的人也纷纷点头,不由得为小姑娘的勇气所折服。 杜横自然更为高兴,原本他的目的就是陈晓澜,现在她自投落网,对杜横而言倒是意外之喜。 苏时对陈晓澜也不由得高看了一眼,他笑道:“你这样做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陈晓澜一脸平静,眼神却无比坚定,缓缓说道:“我相信公子。” 苏时赞赏的看着她,突然感觉说道:“如果他们输了,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陈晓澜吃惊的看着他。 苏时点了点头,柔声说道:“这是你应得的,所以如果他们输了,你想要什么赌注?” 有了苏时的鼓励,陈晓澜心里充满了信心,她直盯着杜横,然后大声说道:“如果你们输了,我要陈记。” 第二十二章 陈记铺子 陈记不只是一间铺子,还是陈晓澜的家,在那里她度过了十二年最快乐的时光。即使母亲病重,她每天不得不在床前照顾,而且还要安慰意志已经消沉的父亲,她依然觉得很开心。 因为只要有父母在,陈记就是她的家。Ъiqikunět 直到一个月前,杜横带人把他们从陈记赶了出来。 自从母亲去世后,她父亲就一蹶不振,每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陈晓澜远比他父亲陈昂坚强得多,因为当她离开陈记时,她就暗暗发誓一定要把陈记重新夺回来。 她不希望母亲魂兮归来时,发现陈记已经不再是她熟悉的家而再度伤心落泪。 出摊贩卖乌梅汤也是陈晓澜的主意,因为这是她母亲生前最喜欢喝的汤,也是她母亲教会她熬制的第一种汤。 虽然她也知道就算每天她都不休息,赚的钱根本不够还利息,更别说赎回陈记,但她依然要做下去,因为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希望,哪怕希望是那么渺茫。 但这时候沈公子出现了,轻描淡写之间就把她从苦海中拯救了出来,而且他还说这乌梅汤很值钱,一个月居然能赚到四千两。 虽然没有人相信沈公子的话,但陈晓澜却突然升起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也许沈公子真的能做到。 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当苏时毫不犹豫接下赌局时,陈晓澜终于可以肯定他绝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陈晓澜站了出来,一是为了还苏时的恩情,再则她知道这也许就是她唯一能赎回陈记的机会。 “要回陈记?没有问题。”杜横笑了,笑得如同看见一只肥羊挂进陷进里。 苏时也笑了,笑得如同一只老狐狸:“那我们还在等什么?” “相信我家少爷定会对沈公子一见如故,相交莫逆。”杜横也笑了,然后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说道:“那就有请沈公子随我到东源质库。” “远不远?” 杜横微微笑道:“不远,真的不远。” 东源质库离玉带河的确不远,不过半时辰的车程。 更重要的是东源质库离地狱也不远,因为那里本就是地狱。 苏时又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陈晓澜,见她毫不犹豫点头,于是对杜横说道:“那很好,我也想与你家少爷把酒言欢。” 秦楠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苏时,见他竟然要跟随杜横去东源质库,绝世的容颜立即变得有些惨白,眼里不由自主流露出无限的担忧。 她虽然没有去过东源质库,但关于它的传言秦楠却听到不少。 凡是进入东源质库的人,到最后几乎都会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四周围观人群的眼神中也流露出对苏时的怜悯,仿佛看到苏时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苏时却视而不见,跟着杜横来到河堤上,然后坐上了马车。 马车之中,陈昂失魂落魄的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眼神之中充满了绝望。 苏时没有理他,却饶有兴致的看着陈晓澜,因为他很好奇,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勇气。 “为什么你会把自己作为赌注?” 陈晓澜低着头轻声回道:“我相信公子。”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我?”biqikμnět 陈晓澜突然抬起头,清秀的脸上流露出无比坚毅的神色:“因为我知道公子是好人。” 苏时摇了摇头:“光凭这一点还不够。” 陈晓澜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而笑容里又透露出一丝狡黠。 “我还知道公子是一个有大本事的人,所以公子绝对不会输。” “你怎么知道我有大本事?” 陈晓澜道:“我能感觉到。” 苏时微笑着注视着她,说道:“只凭感觉你就敢下这么大的赌注?” 这时陈晓澜的脸色渐渐暗淡了下去,她看着坐在旁边几乎处于崩溃边缘的父亲,幽幽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公子,我和父亲本来就已经走投无路了。” 说到这里,她脸色平静的看着苏时,继续说道:“所以即使输了,我相信我的结局也不会比现在还差。”苏时看着眼前这个面貌还有些稚嫩,但眉目之间却带着一丝风霜的少女,柔声说道:“既然你相信我,我也不会让你失望。” 随即他看着少女,眨了眨眼睛,笑道:“而且你说得很对,我真的很有本事,特别是做生意。” “公子真的会做生意?”陈晓澜不禁有些怀疑,因为苏时看起来就如同一个文人雅士,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做生意的人。 苏时正色道:“真的会,而且是还很厉害那种。” 陈晓澜眼睛一亮:“有多厉害?” “像点石成金那么厉害。”筆趣庫 “真的?” 苏时板起了脸:“难道你不相信?” 陈晓澜咯咯笑道:“那公子目前在做什么生意?” 苏时笑了笑,说道:“这乌梅汤就是我的第一个生意。” 陈晓澜吃惊的看着苏时,她实在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这么脸皮厚的人,从来没有做过生意却说自己做生意非常厉害。 不过更让她奇怪的是,即使苏时说他以前从没有做过生意,但她却偏偏没有上当受骗的感觉,反而对他有说不出来的信心。 杜横没有骗苏时,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座高墙大门前,苏时一下车,看着眼前这座宏伟的建筑,忍不住赞叹道:“东源质库,果然气派。” 而陈昂却差点坐在地上,因为这个地方让他感到无比恐惧,那座气势恢宏的建筑就如同一只待人而噬怪物,无论是谁只要踏足进去,都会被这只怪物啃噬得连渣都不剩。 朱红色的大门就是噬人怪兽的那张血盆大口。 这道朱色红的大门随时都是向外敞开着,就如同怪兽随时都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无知的人自投罗网。 所以杜横邀请他们进入府中时,陈昂怎么都不愿意再进去,因为这东源质库已经让他失去了一切。 现在他宁愿死都不愿意再踏足东源质库。 苏时和陈晓澜之下只好把他留在府面前,然后跟随杜横穿过朱红色的大门,向东源质库里面走去。 第二十三章 白痴与疯子 苏时和陈晓澜进入府内,随着杜横来到一处偏厅,杜横待下人上了茶,便向苏时告罪道:“请沈公子稍候,我这就去请我家少爷。” 苏时点了点头,杜横便匆忙离开了偏厅。 陈晓澜坐那里一言不发,虽然表情看起来很镇定,但她的心却在扑通的跳个不停,而且越跳越快,快得让她几乎无法呼息,如同一个即将溺水的人。biqikμnět 即使她对苏时拥有极大的信心,但当真正面对即将改变的命运,她仍然无法控制内心的恐惧。 “你很紧张?”苏时仿佛看透了她,和颜悦色的说道。 陈晓澜轻轻吸了口气,艰难的点了点头,但随即又勉强笑了笑:“但请公子放心,既然我信任公子,就决不会临阵退缩。” 苏时看着那张还略显稚气的脸,倒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的心性竟如此坚定。 因为这场赌局在所有人看来都是非常荒谬的,只要稍微有一点脑子的人都不可能认为苏时会赢。 陈晓澜却毫无保留的信任他,甚至愿意把自己作为赌注。 苏时看着她,突然微笑道:“你想不想学?” 陈晓澜不由一呆,疑惑的问道:“公子想让我学什么?” 苏时淡淡说道:“就是在一个月内赚到四千两、四万两、甚至四十万两银子的本事。” 听到这句话,陈晓澜的心突然又急促的跳动了起来,但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惊恐,而是感到兴奋。 她惊喜的看着苏时,但依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公子肯教我?” 苏时道:“你很聪明,心性又坚定,而且还有勇气,最重要的是你相信我,所以我没有理由不教你。” 陈晓澜大喜之下就要下跪相谢,苏时急忙阻止了她,说道:“现在我们是合作伙伴,身份是平等的,所以你无须这样。” 这时杜横肿着半边脸出现在门口,身边跟着一个二十五岁左右,面庞白皙、眉目疏朗的年轻人。 他的穿得很随意,因为他已经不必用华贵衣衫来彰显自己的身份。 当他走进房间时,只是冷冷看了陈晓澜一眼,陈晓澜突然感觉自己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一阵阵寒意不断向她袭来。 这一眼仿佛来自深渊恶魔的注视。 苏时也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感觉到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虽然这个人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但苏时分明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丝癫狂。 那人缓步走进偏厅,杜横立即向他介绍道:“少爷,这位是沈寻欢沈公子。” 然后又向苏时说道:“这位就是我们家少爷白江川。” 白江川随意拱了拱手,问道:“沈公子不知是东川沈公轩的后人,还是南江沈新博的子弟?” 沈姓家族最有名望的就是这两支,也只有这两支的族人在朝堂上担任高官。ъiqiku 苏时笑道:“我既非来自东川,更不是来自南江,只不过是一个闲散的人。” 这句话白江川相信,因为在来之前,他们已经细细查了查这两支沈姓家族在京城的子弟情况,里面没有一个叫沈寻欢的人,而至于其他姓沈的人,如果家里没有从二品以上的官员,东源质库是根本不会在意的。 他们自然不会想到这个名字是假的。所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算一个普通的人对自己的名字都极看重,更何况苏时是一个读书人,而读书人最重气节,又岂肯随便乱认祖宗。 既然苏时不是王公贵族,亦非来自名门望族,而且还坏了他的好事——本来他对陈晓澜志在必得,白江川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不知沈公子来我东源质库有何贵干?”白江川冷冷说道。 苏时也不想多废口舌,淡淡说道:“我的来意想必杜护院已经告知,白少爷又何必多一问。” “杜横虽然已经告知沈公子来意,不过我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本来这件事还用不着白江川亲自出面,不过当他听到杜横讲述完整个事情的经过后,突然对这位沈公子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即使在天子脚下、皇城根上,也绝没有人敢招惹东源质库,至于和东源质库对赌,只要是个人,连想都不敢想。 所以白江川都忍不住想看看这个白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苏时斜着看了白江川一眼,淡淡说道:“那对于这场赌局白少爷有没有兴趣?” 他的眼神让白江川很不高兴,因为这种眼神只应该出现在他的眼里。 白江川道:“既然沈公子相赌,我本该奉陪,只不过……” “不过什么?” 白江川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懒散,他缓缓说道:“只不过赌注太小,我确实提不起什么兴趣。” 苏时不以为然,笑道:“白少爷想加注?” 白江川直视着苏时:“那沈公子又敢不敢接?” “白少爷想怎么加?” 白江川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但眼神中的癫狂之意越来越盛,他冷笑道:“若你输了,除了这小姑娘入府为奴外,我还要你的一只手和一只眼睛。”Ъiqikunět 原本白江川只想要苏时一只手——既然你要多管闲事,我就砍掉你一只手。 不过当他看到苏时时,他又改变了主意。因为他觉得苏时居然斜眼看着他,对他很不尊敬——你既然对我不敬,所以我要挖掉你一只眼睛。 就这样,白江川还觉得自己有些仁慈,因为他还为苏时留下了一只手和一只眼睛。 陈晓澜在一旁听得花容失色,焦急之中正要开口,苏时却向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动声色的说道:“我的手和眼睛很贵的,不过白少爷又能拿出什么筹码?” 白江川淡淡说道:“我若输了,自然也会赔你一只手和一只眼睛。” 然而苏时却不为所动,他想了想,嘴角边流露了一丝让人捉摸不定的微笑。 “你加的赌注我接了。不过……” 见苏时竟然接下了赌注,无论是陈晓澜还是杜横都忍不住震惊的看着他。 杜横突然发现苏时可能是一个比白江川更疯狂的疯子。 不管苏时是白痴还是疯子,白江川都不会有丝毫怜悯之心,他冷冷说道:“不过什么?” 苏时淡淡道:“你若输了,我也不会要你的手和眼睛。” 白江川眼神一凝,缓缓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苏时微微一笑,说道:“如果东源质库输了,我一个月内赚多少银子,那么东源质库就输多少银子给我。” 第二十四章 赌约 当苏时提出他的赌注后,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白江川在内。 因为苏时提出的赌注实在太荒谬了,荒谬得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即使苏时赢下赌局,东源质库不过才输给他一家店铺和四千两银子而已。ъiqiku 这对东源质库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但是反过来,如果苏时输掉赌局,不仅陈晓澜要入府为奴,他自己还要付出一只手和一只眼睛的代价。 一阵呆滞过后,白江川反而有些狐疑的看着苏时,因为他想不通苏时为什么会答应这个赌局。 苏时绝对不缺这四千两银子,所以他不应该为了四千两银子做出伤残自己体肤的决定。 正因为苏时的行为太疯狂,疯狂得让白江川不得不怀疑其中有诈。只不过他思来想去,却始终找不到苏时赢下赌局的理由。 因为他根本不可能给苏时任何机会赢下赌局。 现在至少有五个做了二十几年生意的人在拟定赌约,赌约里条款不多,只有七条,但每一条都极为苛刻,让苏时根本没有空子可钻。 而且就算苏时能赢下赌局,对东源质库也几乎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到底得有多么白痴的人才会接受这个赌局? 见白江川久久不说话,苏时忍不住调侃道:“看来白少爷赌得也并不大。” 原本白江川还有些迟疑,听到这句话后,白皙的脸上泛起一股怒意,他冷冷说道:“沈公子不必着急,我这就叫下人送来赌约,希望沈公子不要临阵脱逃才好。” 当陈晓澜离开东源质库大门时,只觉得双腿发软,似乎已经无法站立。 而陈昂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又急又怒,冲到陈晓澜面前一把将她扶住,然后怒视着苏时。 陈晓澜见状急忙解释道:“父亲,我没事。” 陈昂将信将疑的看着她,见女儿除了脸色稍微有些惨白外,其他并无异状,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陈昂还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追问道。 陈晓澜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只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苏时。 当白江川拿出赌约后,陈晓澜已经陷入绝望,因为赌约里把这场赌局所有可能的漏洞全部都堵上了,只要苏时有任何违背商业准则的行为都属于作弊,可以直接判定他输掉赌局。 也就是说苏时不可能耍任何花招。 但苏时却根本没有考虑就和陈晓澜一起签下了赌约,而陈晓澜签下赌约后,整个人也仿佛空了。 现在她只有寄希望于苏时,但苏时一脸轻松,似乎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们现在住在哪里?”苏时问道。 “我们现在租住在四清街。”陈晓澜低声回道。 “四清街?” 苏时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听过这条街。 京城虽然是繁华盛地,但也有贫瘠之所。而这四清街就相当于是京城的贫民窟。 生活在那里的人都是京城最底层的人,而且基本上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每日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 苏时摇了摇头,从怀里又掏出来一张百两银票交到陈晓澜手上,然后不容拒绝的说道:“现在你们另找一个地方租住。” 陈晓澜急忙说道:“我们在那里住得很好,不用另寻地方。”但随即她又有些迟疑的看着苏时,欲言又止。 苏时见她有话想说,笑道:“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陈晓澜看着手中的银票,喃喃说道:“公子可否把这张银票借给我?” 苏时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问道:“你准备拿这张银票做什么?” 陈晓澜轻声说道:“光凭我们父女一天根本熬制不了多少乌梅汤,所以我想拿这张银票动员四清街的街坊邻居一起熬制乌梅汤贩卖。”Ъiqikunět 苏时想了想,问道:“有没有算过这一百两可以请多少人?每天又能熬制多少碗乌梅汤?” 陈晓澜默默在心中计算了一下,说道:“大约可以动员四五十户人家熬制乌梅汤,每天可以熬制八千到一万碗。” 苏时微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每天能熬制一万碗乌梅汤,又能卖出去多少?这乌梅汤可不是你的独家秘方。” 陈晓澜不是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只不过她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她咬着牙说道:“公子请放心,我就算去求也要……” 还未等陈晓澜说完,苏时已经打断了她,道:“如果没有这场赌局,其实你的想法很好,我原本也计划这样做。只不过现在赌局已定,那就要改变一下策略。” “改变策略?”陈晓澜听不懂。 “对。”苏时点点头,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说道:“因为只有这样,白江川才会付出让他痛得无法呼吸的代价。” 陈晓澜迟疑的看着苏时:“难道公子早有计划?” “是。”苏时承认道:“其实原本我真的只想挣一点零花钱,只不过白江川要赶着为我送钱,我也只有勉为其难收下。” 看着苏时胸有成竹的样子,陈晓澜的心才逐渐安定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陈昂心中却充满了愤怒,因为他刚看完赌约。biqikμnět 如果没有赌约的限制,他至少可以想到两三种方法赢下赌局。 但现在他所能想到的取巧的方法全部被限制了,所以在他看来这场赌局苏时根本不可能赢,也就意味着陈晓澜最终还是逃不过悲惨的命运。 想到这里,陈昂忍不住紧握双拳,目光凶狠的看着苏时。 苏时看着陈昂狰狞的面目,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陈昂指着苏时,怒喝道:“沈公子,你为何要把我女儿晓澜推入火坑?” “推入火坑?”苏时更加不解。 这时陈昂大声叫道:“你以我女儿为赌注,去赌这场根本胜不了赌局,不是把我女儿往火坑推是什么?”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老泪纵横:“沈公子,你身份高贵,能不能放过我女儿?我在这里给你磕头了。” 说完,他顺势就要跪下去,这时陈晓澜着急的说道:“父亲,你别这样,我对沈公子有信心,而且这本是我自愿的。” 陈昂哪会听她的话,还要再次哀求,陈晓澜无奈之下只得大声说道:“沈公子为了这场赌局,赌上了自己的一只手和一只眼睛。” 陈昂整个人突然变得僵硬起来,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苏时,仿佛看着一个疯子。 就在陈昂处于极度震惊之中时,陈晓澜忍不住问道:“那公子需要我们做什么?” 苏时淡淡说道:“所以你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先搬到一个好一点的地方,然后买几套新的衣服,再好好的休息一天。” “然后呢?” 苏时笑了笑,说道:“先上马车,后续怎么做上了马车我再交代给你们。” 第二十五章 登门拜访 三人上了马车之后,苏时花费了几个脑细胞把整个计划在脑海中想了一遍,然后对陈晓澜吩咐道:“那一百两银子你先留着,除去租用宅子和日常开支外,请二十个机灵一点的人。” 陈晓澜问道:“请人?需要他们做什么?”https:ЪiqikuΠet 苏时道:“这京城有一百零八坊,其中以永安、昌乐、平宁等三十六坊最为繁华,这二十人要做的事就是在七日内摸清这三十六坊有多少家酒楼?每一坊中生意最好的酒楼是哪两家?” 陈晓澜眼睛一亮:“公子想和这么酒楼合作?”但随即眼中的光芒又暗淡了下去:“只不过这些酒楼未必会和我们合作。” 她大致明白了苏时的计划,如果单靠他们自己摆摊贩卖,就算一天不吃不喝不休息也卖不了多少。但如果能与酒楼达成合作,自然不愁销路。 但是这些酒楼本来就在售卖各类汤饮,乌梅汤更是几乎每一座酒楼都有,陈晓澜实在想不出来这些酒楼有什么理由会售卖他们的乌梅汤。 苏时道:“我的确要与酒楼合作,至于和这些酒楼怎么合作暂时保密,你先把这件事做好。” 陈晓澜迟疑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除了这件事外,我们还要做些什么?” 苏时摇了摇头,说道:“做好这件事就行了,其他的先别管。” “难道连乌梅汤我们也不熬制?” 苏时笑道:“就算你们每天熬十二个时辰,又能熬多少碗乌梅汤?加上现在天气开始变得炎热起来,熬出来的乌梅汤又能保存多久?所以不要做这些无用功了。” 陈晓澜已经完全无法理解苏时的想法,如果连乌梅汤都不熬制,即使有酒楼想与他们合作,他们又能拿什么来合作? 她满腹疑窦的看向苏时,却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担心,仿佛她的问题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叫道:“公子,承顺坊到了。” 陈晓澜一听,疑惑的问道:“承顺坊?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你们先在承顺坊找地方租住下来,把我交代的事情完成了,七日之后我再来找你们。” 说到这里,苏时正色道:“记住,我们能不能赢得这场赌局,你们做的这件事就是最关键的一环。”Ъiqikunět 这倒是陈晓澜第一次看见苏时脸色如此郑重,虽然她不知道苏时的计划,但也知道这件事极其重要,因此她立即说道:“请公子放心,这件事我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公子所托。” 苏时点头道:“很好,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办,你们自行去找地方租住,安顿好之后,送封信到……”说到这里,苏时想了想,然后说道:“永安坊柳巷街松清苑。” 永安坊松清苑是将军府的一处地产,除苏时外,将军府少有人去,而平时那里也只有两三个下人守在那里。 与陈昂父女别过之后,苏时乘坐马车到了永安坊,下了马车后就径直走到松清苑,向那里值守的人嘱咐几句后,回到了将军府。 回到府中不久,就有下人急匆匆跑来禀报孔祭酒孔大人来访。 苏时急忙迎了出去,当他一见到孔文顺时,立即显露出最真诚的笑容。 “有劳孔祭酒亲自登门,小子如何敢当?” 孔文顺瞧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你这笑容未免太矫揉造作了一点。” 苏时听了却不以为然:“笑容虽过,但心却是诚的。” 孔文顺大笑道:“以矫揉造作来显示诚心诚意,只怕也只有你苏时才做得出来。” 苏时正色道:“其实只要我心诚,至于别人如何看我,我也未必会在意。” 此时两人正并排朝正厅走去,孔文顺听到苏时的说辞,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笑容也隐而不见,一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双眼直视着苏时。 他淡淡说道:“这么说来,以前都是别人误解于你?” 苏时亦停下了脚步,毫不回避孔文顺的目光,回道:“这倒不是,以前我的所作所为的确令人不耻,而那些传言也没有丝毫夸大之处。” 孔文顺闻言不由一呆,他倒没有想到苏时居然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直承其过。“如今呢?” 苏时的神情变得郑重起来,他想了想,缓缓说道:“即使我现在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过是以言相饰,未必能取信于人。” 孔文顺本就对苏时就有一定的好感,听到对答后,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不过他还是追问道:“那你要如何取信于人?”ъiqiku 两人来到正厅坐下,待下人奉上茶后又退下,苏时作了一邀请的姿势,微笑道:“孔大人辛苦了,先减减乏。” 孔文顺笑道:“品茶需得心静,小哥还未回答我的问题,所以老夫此时心还未定。” 苏时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以后如何行事原本不需要向别人解释,但孔大人相问,我也只能回答依从本心而已。” 孔文顺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不过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正如苏时所言,此时他即使再说得天花乱坠,又有谁能相信他的话。 孔文顺本就是豁达之人,既然此事无法深究,便不再于此事纠缠下去。 不过他还是看着苏时,忍不住苦笑道:“小哥可是给老夫出了一道天大的难题。” 苏时虽知其意,但还是笑道:“孔大人何出此言?” 孔文顺叹道:“如今你也知道我与秦府的关系匪浅,而你与秦府的关系又错综复杂,我与小哥又颇有些缘分,所以有些事情老夫不得不厚着脸皮前来讨教一番。” 苏时对孔文顺还是比较尊重,闻言急忙说道:“孔大人言重了,有话请讲。” 孔文顺也并造作,直接问道:“若三日之内无人能对出下联,你与秦楠婚约一事该如何解决?” 苏时沉吟道:“这就要看秦家小姐的态度了。” 孔文顺有些诧异:“此言何意?” 苏时微笑道:“若秦家小姐不计前嫌,能不能对出下联已经不重要了。” 孔文顺道:“如果楠儿心意已决呢?” 苏时忍不住苦笑道:“若不能两情相悦,又如何能做到长相厮守?秦家小姐若不愿意,我也绝不会强人所难,到时候我自会将下联和婚书一同送到秦家。” 第二十六章 交谈 孔文顺听后猛然一惊,讶然道:“难道小哥对出了下联?” 苏时道:“我这里确有一下联,虽有瑕疵,但也足以掩悠悠众口。” 孔文顺又惊又喜,惊的是苏时才华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高,喜的是至少在这件事上,苏时表现出来的品性已经高出不少人。 但他还是忍不住追问道:“小哥此言当真?” 苏时正色道:“孔大人应该知道,当时我也是因为一时情急才会出此对联,绝没有为难秦府的意思,如果大人不相信,现在我就可以将下联告知大人。” 孔文顺见苏时表情严正,不似违心之言,忙摆手说道:“你有这心就好,不必告诉我,若下联在我这里流传出去,破坏了一段好姻缘,岂不是罪过在我?” 苏时笑道:“我自然是相信孔大人才会如实相告。” 孔文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此时这茶喝起来才有些味道。” 然后孔文顺与苏时随意聊了起来。本来他想与苏时聊聊诗词,只不过苏时听说他年轻时曾四处游历,不由得心生向往,于是孔文顺讲述起游历大好河山的趣事。 苏时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孔文顺在讲述时听得津津有味,从不轻易打断。即使发表评论时也是言简意赅、恰到好处。当孔文顺谈起游历途中的窘事时,苏时还要幽默的打趣他一番。 更让孔文顺谈兴大增的是苏时偶尔还会和诗一首,而所作的诗无一不让他惊叹。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间天欲渐黑,孔文顺才意犹未尽的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 苏时急忙说道:“过门是客,孔大人何不用过晚膳再走,否则别人要说我们将军府礼数不周。” 孔文顺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苏时是一个遵从礼教的人吗?” 刚才闲谈之中,虽然苏时话说得不多,但孔文顺还是从苏时的字里行间中多少了解到他的性格。biqikμnět 苏时绝不是一个安分的主,而且他的言行举止与其他的读书人差异甚大,有时甚至还出语惊人,听得孔文顺心惊不已,这些话若流传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苏时也笑道:“若是我尊重的人,自然也会遵从礼数。” 孔文顺叹道:“如是无事我定要打扰,只是今日的确不巧。” 听到他这样说,苏时也不好强留,只得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便强留。” 孔文顺起身道别,苏时一路送到府外,待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苏时才转身回到府中。 苏周回来得很晚,待他回来时,苏时早已吃过晚饭,坐在书房里看书。 当苏周看见苏时竟然出现在书房中,而且还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眼神不由得变得有些奇怪。 他忍不住调侃道:“你什么时候喜欢看书了?” 苏时放下书本,正要说话,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喝酒了?” 苏周找了一张椅子坐下,长长出了一口酒气,说道:“今日同僚相聚,多喝了几杯。” 苏时忍不住笑道:“那你还不去洗漱,明明知道大嫂最闻不得酒气。” 苏周把眼一瞪:“我自然知道去洗漱,哪里用得着你来提醒。” “我只是顺口说说而已。”说完,苏时起身便准备回卧室休息。 见苏时想溜,苏周问道:“孔祭酒孔大人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苏时停下脚步,看了看他,说道:“孔大人过来也没有特别的事情,我们也只是闲聊了几句。” 苏周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话,示意他坐下。苏时无奈,只好再次坐下,然后详细讲述了他与孔文顺会面的情形。 当苏周得知苏时居然有下联时,脸上也忍不住流露出吃惊的神情。Ъiqikunět 苏时这副对联已经在整个京城流传开来,即使在兵部,苏周也会偶尔听人提及。 而且他也曾打听过,知道此联殊不易对,连京中那些文学大家对此联都一筹莫展,可谓是千古绝对。 苏时居然藏有下联,连苏周也不禁起了好奇之心。 然后听到他愿意把下联送给秦府以全秦楠名声,苏周对他不由得刮目相看,什么时候苏时也学会了为他人着想? 至于后来他们闲谈游历之事,苏周便没有多大兴趣听了。 对于秦府退婚一事,苏周虽然恼怒,但并不憎恨秦府,因为他也知道以苏时的品性才能,确实也配不上秦楠。所以苏时要去退还婚书,他也竭力赞同。 但如今看来,只怕苏时未必就配不上秦楠。 这时苏周突然想起苏时的一句话。 “她不嫁给我只能说是她的损失。” 苏周忍不住暗自苦笑,因为当时他还以为这只是苏时一时的气话,所以一直不以为然。 等苏时离开书房后,一道人影出现在书房里,苏周看着他,问道:“张傲,这几日都是你在暗中护卫二公子?” 张傲回道:“是。” “今日可有异状?” 张傲摇了摇头,但脸上却流露出古怪之极的表情。 苏周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傲苦笑道:“今日二公子身边并没有什么异状,只不过今日二公子的行为却古怪之极。” “苏时?他有什么古怪的?” 于是张傲把苏时离开将军府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向苏周作了禀报。 当苏周听到苏时出手相助陈昂父女,暗暗点头,然后听到东源质库,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凝重起来,整个人身子微微前倾,似乎生怕漏掉一个字。 当他听到苏时居然捏造了一个沈寻欢的名字,又有些啼笑皆非。 但最后听到苏时居然要和东源质库对赌时,苏周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对苏时的改观顿时荡然无存。 这时张傲看着苏周铁青的脸,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公子先别动怒,二公子今日行为看似古怪,但我总觉得他似乎对这场赌局很有信心。”ъiqiku 苏周没有说话,陷入沉思之中,过了许久,他才面色凝重的问道:“昨日莳花馆,今日东源质库,你说苏时出现在这两个地方是到底有意还是无意?” 第二十七章 无处遁形 张傲迟疑道:“应该是无意的……吧?” 他虽然这样说,但内心却一点把握都没有。因为现在的二公子行为处处透露着古怪,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周沉思了一会儿也没有答案,想起这场赌局,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苏时对这场赌局很有信心?”筆趣庫 即使苏周想破脑袋,他都和其他人一样,想不出苏时如何才能赢下这场赌局。 张傲喃喃说道:“我也不知道,但……二公子既然敢应下这场赌局,说明他定有后手。否则明知是必输之局,除非脑子有病才会答应。” 说到这里,张傲心中一惊,因为他突然想起苏时不久前才摔坏了脑袋,会不会他的脑子真的有病? “然后呢?” 张傲回道:“随后二公子和陈昂父女乘坐马车去了东源质库,应该是去签订赌约。当我赶到时,二公子和陈晓澜已经进入质库,只有陈昂留在质库外。” “二公子在质库待了大约半个时辰,出来之后,二公子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他们在质库门前交谈了几句,然后乘坐马车离开了。” 苏周问道:“离开了?去了哪里?” 张傲苦笑道:“不知道。” 张傲的确不知道,因为以前苏时出门玩耍,至少都会带着两三个随从,而且去的都是几个固定的地方。 不是在勾栏听曲,就是在酒楼喝酒,不是在斗场斗鸡斗狗,就是在赌场之中流连。 但现在苏时出门不但一个随从都不带,而且去哪里都是随心所欲,行踪全无规律。 正如今天,上一刻还在玉带河边观景,下一刻就出现在东源质库与人赌斗,让张傲叫苦不迭。 所以苏时出了东源质府,张傲根本不知道苏时下一步要做什么,等他找到马车时,已经失去了苏时的行踪。 苏周想了想,知道了张傲的难处,于是吩咐道:“明天再多叫一人跟着苏时,你们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是。” 张傲见事情已经回报完毕,正欲退下,这时苏周再次吩咐道:“把自己作为赌注的那个小姑娘你们暗中照应一下,即使苏时输了赌局,也绝不可因他的一时意气而令那小姑娘落入魔窟之中,必要时可以以将军府的名义与质库进行交涉。” 张傲再次回道:“属下知道了。” 待张傲离开后,苏周的眉头再次聚成了一个川字,细细回想起苏时这两日的行踪,越想就越感到头痛。 相比于其他人而言,苏周更为了解苏时的为人,而正因为如此,所以苏周比所有人更感到震惊。 在他看来,现在的苏时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只不过苏周再怎么冥思苦想,都想不出来到底苏时经历了什么才会出现如此巨大的改变? 虽然夜色已深,红烛已经燃掉大半,秦楠仍然没有一丝睡意。 她眼睛虽然看着烛火,但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只不过她虽然知道了那位公子的叫沈寻欢,但她仍然不知道他是谁。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沈姓公子里根本没有一个叫寻欢的人,而她偏偏又无法向其他人出言询问。 所以她更加着急,因为她很担心他与东源质库的赌局。 尤其是今日回府后,当她向秦樾提到东源质库时,秦樾的表情就如同白日见鬼一般。 “你去过东源质库?”秦樾显露出从未有过的惊慌。 秦楠摇摇头。 “真的?”秦樾不相信:“那你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地方?” “我只是听人提起过,有些好奇而已。”然后秦楠忍不住问道:“东源质库真的那么可怕?”Ъiqikunět 秦樾叹道:“那个地方已经不能用可怕来形容。”说到这里,秦樾郑重其事的说道:“小妹,这一辈子你都不要和那个地方扯上任何关系。” “为什么?” “只要有人和那个地方扯上关系,那必定会被敲骨吸髓,最后落得家破人亡。” 秦楠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道:“难道没有例外?” 秦樾突然狐疑的看着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今日会对东源质库这么感兴趣?” 秦楠无奈之下,只得将今日在玉带河边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不过她没有告诉秦樾沈寻欢就桃花诗的作者。https:ЪiqikuΠet 秦樾一听连连摇头,长叹道:“这位沈公子只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连东源质库他都敢去沾惹,而且还敢与其定下这样的一个赌局,真是不知死活。” “难道不可能有一丝机会?” 秦樾摇了摇头,说道:“他不可能有任何机会。” 所以秦楠的心更加慌乱,更加不安,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丝睡意。 同样没有睡意的还有白江川,他正冷眼看着杜横。 杜横跪在地下,脸上那道刀疤由于浮肿变得更加狰狞可怕。 “这么说来,还是没有查到沈寻欢是谁?” “是。”杜横只得硬着头皮回道:“据齐记车行的马夫讲述,沈寻欢是在永安坊二井街下的车,但是在二井街不但没有沈寻欢这个人,连姓沈的人家都没有。” “陈昂父女呢?” “他们在承顺坊租了一处小院,现在已经搬了过去。我已经叫人盯在那里,有任何动静立即回来禀告。” “现在他们在做什么?” 杜横苦笑道:“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已经休息了。” 白江川显得有些意外,赌局已经开始了,对方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按理说应该有所行动才对,绝不应该如此冷静悠闲。 白江川很不喜欢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他更不喜欢沈寻欢临走时的气定神闲的样子。 所以他越来越不喜欢这个人。 而且到现在为止,他除了知道一个名字外,根本没有关于沈寻欢任何消息。 想到这里,白江川的头就开始痛了,原本十拿九稳的赌局似乎也变得扑朔迷离。 他想了想,突然吩咐道:“你连夜把这场赌局宣扬出去。” 杜横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 白江川冷冷说道:“沈寻欢既然想做缩头乌龟,我就要打草惊蛇,只要把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我相信这位沈公子也就无处遁形。” 第二十八章 传言 晨时,秦楠刚洗漱完毕,秦樾就急冲冲的闯了进来。 看到大哥的神情有些不对,秦楠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立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樾怔怔的看着她,苦笑道:“你和那位沈寻欢沈公子不会是朋友吧?” 听到沈寻欢这个名字,秦楠出水芙蓉一般的俏脸闪过一丝红晕,她忍不住嗔怪道:“大清早的,你在这里说什么胡话?” 秦樾叹道:“你知不知道那位沈公子与东源质库的赌局现在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秦楠呆了呆,喃喃说道:“传遍整个京城?为什么会这样?” 秦樾并没有回答她,继续说道:“而且双方所下的赌注似乎和你所说的不一样。” 秦楠不知所以的看着秦樾。 “据传言如果那位沈公子输了赌局,不但那小姑娘要入质库为奴,而且那沈公子还要自断一臂、自挖一眼。” 秦楠大吃一惊,不由自主以手掩口,惊恐的看着秦樾。 莳花馆内,翠浓正在休息,房门突然被推开,尘霜和花扶两位姐妹走了进来。 翠浓刚准备起身,只听得尘霜说道:“翠浓,沈公子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沈公子?”翠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花扶在一旁叹道:“就是寻欢公子。” 翠浓立即想起那位看似年轻实则远比他年龄成熟得多的少年公子,她疑惑的看着她们,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尘霜苦笑道:“那位沈公子只怕惹上了大麻烦了。” “大麻烦?” 尘霜看了她一眼,苦笑道:“沈公子招惹上了东源质库。”ъiqiku 翠浓震惊的看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东源质库是她一生的噩梦,因为她在东源质库亲身遭遇过各种可怕的经历,而每一种经历都足以把一个人逼疯。 当翠浓被卖进青楼时,她离发疯也只有一步之遥。 几乎用了十年的时间,翠浓才从阴影之中走出来,但现在她居然又听到这个让她战栗的名字。 她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恐惧,轻声问道:“沈公子怎么会惹上东源质库?” 尘霜立即把她所打听到的告诉了翠浓,最后忍不住摇头叹息道:“那位沈公子我很喜欢,可惜惹上了东源质库,只怕难有什么好下场。” 花扶也感叹道:“沈公子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行事会如此糊涂。” 翠浓怔怔的看着她们两人,心中虽然也在为苏时担心,但却没有她们那么悲观。 因为她知道苏时绝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人,既然他敢接下这赌注,那他一定有办法能扭转乾坤。 李府内,李仲泓坐在凉亭内,看着溪流中的游鱼,虽然神情依然冷傲,但目光之中却充满了喜悦。 他想不到惊喜来得如此突然。 当他得知东源质库与沈寻欢的赌局后,先有些惊奇,随即变得万分惊喜。 因为他知道沈寻欢就是苏时,而沈寻欢与质库的赌局,就是苏时与质库的赌局。 这场赌局只要是个人都知道沈寻欢输定了,根据赌约苏时必然失去一只手和一只眼睛。 只要苏时身残体缺,那他与秦楠的婚约自然作罢了,秦府绝不可能把秦楠嫁给一个身体有残缺的人。 想到苏时如此愚蠢,李仲泓喜不自胜,他仰头看着天空,喃喃说道:“苏时,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此时苏周怒气冲冲推开了苏时的房门,然后就一脸呆滞的看着他。 因为苏时正在做某种奇怪的运动,而且口中还不停的喊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Ъiqikunět 苏时最后一个跳跃动作做完之后,然后深吸了几口气,等他缓缓吐出之后,有些无奈的坐在了椅子上。 因为才运动十几分钟,苏时已经感觉大脑有些缺氧,身体就如一根被掏空的麻袋,连站立都很困难。 待呼吸渐渐平稳之后,苏时才奇怪的看着苏周。 因为此时苏周的脸色很难看,而他看着苏时的眼神冰冷得如同刺骨的冰霜。 苏时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因为这种眼神他还是第一次在苏周身上看见。 不过他想了想,发现这两天自己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循规蹈矩,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苏时忍不住问道。 苏周此时怒不可遏,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苏时,你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连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当苏周手掌拍向桌子时,苏时已经用双手捂着了耳朵,当听完苏周的话后,他不由一呆,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得大哥如此愤怒。 “我做了什么?”苏时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的问道。 苏周怒道:“你为何要与东源质库定下赌局?而且还要自断一臂、自挖一眼?” “原来是这件事。”苏时懒洋洋的说道:“那东源质库的白少爷赶着为我送钱,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苏周见苏时说得如此轻松,似乎根本没有把这赌局当作一回事,满腔的怒意顿时化成无数疑问。 “你有把握赢下赌局?”虽然苏周不敢相信,但还是忍不住问道。筆趣庫 苏时伸了伸懒腰,淡淡说道:“这东源质库我吃定了。” 这时苏时的神情虽然依旧懒散,但苏周却分明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自信。 这种自信绝对是装不出来的,只有对自己有绝对信心的人才会散发出来这种自信。 “怎么吃?”苏周仿佛也被苏时强大的自信震撼到,喃喃问道。 苏时笑了笑,说道:“这一次那白少爷只怕要出一点点血。” “一点点血是多少?四千两?” 这也是苏周最想不通的地方,因为即使苏时赢下赌局,东源质库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才四千两银子,但如果苏时输了赌局,付出的代价远远高于他的收益。 没有人会傻到签下这样的赌约。 “四千两?”苏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大哥:“难道我的手和眼睛只值四千两?” “那你认为该值多少?” 苏时轻描淡写的说道:“至少也应该翻上十倍吧。” 说着,苏时用力的把自己的身体向后仰去,因为运动过后,他的腰似乎有些酸痛。 “十倍!四万两?”苏周被这个数字惊呆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时,因为一个月能获利四千两在所有人看来都如同是天方夜谭,但现在苏时说他要赚四万两。 反观苏时却没有任何感觉,四万两银子在他看来似乎跟四十两银子没有任何区别。 第二十九章 放弃赌局 如果以前苏周听到他如此大言不惭的话,早就一个耳光扇过去了。 但现在他却仿佛有一种感觉,赚钱对苏时来说似乎真的很轻松。 但他还是忍不住追问道:“你真的能在一个月内赚到四万两?” 苏时这时候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在渐渐恢复,他站起身做了做扩胸运动,然后深呼吸了几口气才随意的回应道:“嗯。” “就凭乌梅汤?” 此时苏时又做起了深蹲,但只做了几个,双腿便感觉到酸软无力。 “大哥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个生意。”苏时一边不停的揉着大腿一边说道:“这生意看似小,但利润却高,如果有一个好的经营模式,一个月四万两的利润已经算是少的了。” “一个月四万两的利润还算少?”苏周突然不想和苏时说话了。biqikμnět 虽然一个月能赚四万两的生意并不少,但哪一个生意不是经过大量的投入和多年的经营才能做到如此规模。 “怎么赚?”苏周还是忍不住问道。 苏时回答很干脆:“秘密。”然后解释道:“因为赚钱的方法一旦说出来就一钱不值了。” 苏周没好气的看着他:“你可别光顾着说大话,害了那位小姑娘。” 苏时双手叉着腰,脑袋不停的转动:“你指陈晓澜?这个小姑娘很不错,有决断有魄力,人还机灵,我正想培养她,又怎么会害她。” “培养她?”苏周不解的看着他,问道:“培养她什么?” “自然是做生意。”苏时停了下来,叹了口气:“整个将军府上下我看没有一个人是做生意的料,总不可能让堂堂将军府二公子亲自出面做生意吧。” “你怎么会想起做生意?” “总要找一点事做吧。”苏时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不然这日子过起来实在太无聊了。” 他说的是实话,如果他还像以前那样整日无所事事,苏时知道自己迟早会疯掉。 这个时候苏时突然停止了运动,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大哥:“你还有没有问题要问?” 苏周的表情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缓缓说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为什么你一定要和东源质库对赌?” 苏时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是搞错了,这赌局最开始好像是东源质库提出来的。” 苏周不为所动,淡淡说道:“但你本来可以拒绝的。” “我为什么要拒绝?”苏时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大哥,仿佛看着一个傻子。 “这东源质库赶着要送钱给我,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而且赢了那位白少爷的钱,我一点心理负担都有。” “你真的只是为了赢钱?” 这句话让苏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疑惑的看着苏周,说道:“如果不为了钱,哪还能为了什么?” 苏周一直在仔细观察苏时各种细微的表情,但直到现在为止,他根本判断不出来苏时说的话是不是真话。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苏时突然说道:“既然你的问题问完了,现在是不是应该轮到我问几个问题了。” 听到苏时的话,苏周微微一愣,正准备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然后问道:“你想问什么?” “这场赌局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周叹道:“你们的赌局已经传遍了京城,我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传遍京城?”苏时也愣住了,一个赌局而已,这也能上热搜? 但随即他皱起了眉头,似乎从中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他突然抬头看着苏周:“你对东源质库了不了解?” “那就要看你想知道什么?” 苏时沉吟道:“它的势力是不是很大?” 这场赌局一夜之间就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其背后的推手必是东源质库,单从这件事来看,东源质库的势力绝不可小觑。 “的确很大,而且大得远远超出你的想像。” 这倒出乎苏时的意料,也让他隐隐感觉有些压力。 他想了想,继续问道:“如果我想和他人合作做生意,那些人会不会因为惧怕东源质库而不敢与我合作?”biqikμnět “至少在京城之内,敢与你合作的人不多。” 苏时眼睛一亮:“不多意味着还是有人不会惧怕东源质库。” 苏周点点头:“这里毕竟是京城,东源质库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那如果我要找人合作,应该找谁?”biqikμnět “合作什么?” “自然是乌梅汤。” 苏周奇怪的看着他:“你真的认为有人会与你合作这个生意?” 苏时淡淡说道:“如果这个生意有百倍的利润,我相信这些人不会拒绝。” “百倍的利润?” 苏周听不懂,也无法想像,但他知道如果苏时真的可以给这些人带来百倍的利润,这些人绝对不会拒绝。 苏时点点头,再次问道:“所以我应该找谁合作?” 苏周没有回答苏时的问题,只是静静凝视着他,仿佛想把他看清楚。但最后苏周却只能轻轻摇摇头,因为对他而言,苏时就是一个谜。 过了许久,苏周才缓缓说道:“既然你想找人合作乌梅汤的生意,首选自然是酒楼。” “不错。” “但三分之一的酒楼都在东源质库的控制之下。” 苏时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的确没有想到东源质库的实力有这么大。 “另外三分之二呢?” 苏周继续说道:“还有三分之一的酒楼属于普通商人,但这些人根本不敢得罪东源质库。” 苏时眼睛一亮:“所以我的合作对象就是剩下那三分之一的酒楼。” 苏周的眼神突然流露出深深的担忧,苏时对这场赌局越自信他就越担忧,因为他知道如果苏时赢了这场赌局将要面临什么。 苏周叹了口气,突然说道:“你能不能放弃这场赌局?如果你选择放弃,其他事情不用担心,包括陈昂父女。” 苏时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所以苏周也只有叹道:“如果你想找那三分之一的酒楼合作,那你就要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苏周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莫名的表情,缓缓说道:“莳花馆。” 当苏时听到这个名字时,神情也是一阵恍惚。 “莳花馆?” “不错,剩下那三分之一的酒楼就控制在莳花馆手中。” 第三十章 求情 秦樾离开后,秦楠一直显得有些心神不定。 她站在窗前,窗外春光明媚,温和的阳光落在秦楠的脸上,却难以驱散她心中的阴影。 一个婢女轻盈的走进房中,见到秦楠便笑道:“小姐,孔大人来了。” 秦楠闻言一呆:“孔师来了?” 那婢女点头道:“是呀。今日休朝,孔大人一大早就来了,想必是来找老爷出门游玩。这时候他们正在书房闲聊,听管家说,今天两位大人心情很好,书房不时传出阵阵笑声。” 秦楠听后突然心中一动,说道:“既然孔师来了,我自然该侍奉左右。” 秦楠刚来到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孔师爽朗的笑声。 “那我就先在这里恭喜子川兄了。” 秦楠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推门进了书房。 此时孔文顺和秦之道都是满脸笑意,显然心情都很好,见秦楠进来,两人皆心领神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楠儿,你来得正好,有一件事正想与你商议。”秦之道笑道。 不过秦楠此时心事重重,对秦之道的话也就置若罔闻。 她先向孔文顺礼了师徒之礼,突然向秦之道跪了下来,低头轻声说道:“父亲,女儿有一事相求,还请父亲答应。”https:ЪiqikuΠet 秦楠的举动把他们吓了一跳,秦之道忙将她扶了起来,神色紧张的问道:“楠儿,发生了什么事?你起来说话。” 孔文顺的紧张程度并不比秦之道低,因为他知道秦楠的性格恬静,把得失看得极为淡然,还从未有一件事能让她如此失态。 秦楠站了起来,脸上却泛起了一道红晕,她低声说道:“沈公子有难,我想请父亲出手相救。” “沈公子?” 秦之道见秦楠是为他人相求,顿时放下心来,不过仍然带着一丝疑惑,因为在他的记忆之中,姓沈的公子并不多,与秦楠有交集的就更少。 他看了看孔文顺,孔文顺也是眉头紧皱,向他摇了摇头,似乎也不知道秦楠所指何人。 不过这个沈公子是何人,但从秦楠的表情来看,这个沈公子对秦楠恐怕很重要。 这不由得让秦之道和孔文顺惊慌失色。 孔文顺一早过来便是向秦之道讲述昨日他与苏时见面的情形,而秦之道听后,对苏时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 就凭苏时愿为秦楠作想,这品性已经让秦之道赞叹不已,更何况苏时文采飞扬,在年青一辈已是凤毛麟角,所以对这门亲事已经不再反对。biqikμnět 哪知道半路却杀出一个沈公子,这个沈公子不但他全然不知,就连孔文顺也从来没听说过。 “楠儿,这位沈公子是何许人也?”孔文顺试探着问道。 秦楠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她面带羞色的看着孔文顺,目光却一直在闪烁不定。 过了许久,秦楠才低声喃喃说道:“这位沈公子就是孔师和我在河边邂逅那位公子。” 秦楠的声音虽然很小,但秦之道和孔文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听完之后,两人同时一愣,然后不由得会心一笑,心中悬着石头才落了地。 他们自然明白秦楠口中的沈公子就是苏时,他们刚才还在担心秦楠对苏时的观感,如今看来,这个担心倒是完全没有必要了。 不过苏时为什么要自称沈公子?这不禁让他们有些疑惑不解。 而两人正在疑惑间,秦之道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间脸色大变。 此时孔文顺正要说话,他急忙向孔文顺摆了摆手,然后盯着秦楠,缓缓问道:“你说的这位沈公子是不是与东源质库对赌的那位沈公子?” 秦楠见她父亲脸色突然变得凝重,心中更加忐忑不安,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正是那位沈公子。” 秦之道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见父亲如此模样,秦楠心里的阴影更加浓厚。 孔文顺诧异的看着秦之道,因为他与秦之道为友多年,这种凝重的表情他也只见过两次。 这两次都需要秦之道作出重大的抉择,每一个抉择不但会影响他自己的仕途,还会影响到自己的家庭,甚至会影响到整个家族。 所以孔文顺虽然满腹疑问,此时也不得不凝神屏气,不敢打扰他。 过了一会儿,秦之道睁开眼睛,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他对着秦楠微笑道:“你想要我怎么帮那位沈公子?” 秦楠见父亲面带笑容,心中也不由得一轻,但当秦之道询问时,心中却没有了主意。 秦之道继续说道:“若沈公子赌局输了,是不是想要我保住他的手和眼睛?” 秦楠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秦之道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 秦楠欣喜的看着他,忍不住问道:“父亲你答应了?” “楠儿难得求为父一次,我怎会不答应。” 秦楠立即喜笑颜开,她低声道:“多谢父亲。” 心中担忧的事情终于解决了,秦楠的心情也放松许多,突然想起临进门时孔师的话,于是也显露出了女儿神态,笑问道:“我刚才听孔师在恭喜父亲,父亲是不是有什么喜事瞒着我们?” 孔文顺正要说话,秦之道已经抢先说道:“哪有什么喜事?那是你孔师打趣我的。” “是吗?”秦楠总感觉父亲有事瞒着自己,但此时心情愉悦,倒也没放在心上。 “刚才父亲不是说有事情要与我商议,不知要商议什么事?” 秦之道沉吟道:“今日休朝,为父与你孔师正在商议到哪里去游玩,想听听你的意见。” 秦楠想到这两日都在玉带河边与苏时偶遇,也不知道今日还有没有这个缘分? 她红着脸说道:“玉带河边风景极好,孔师是知道的。” 秦之道笑道:“玉带河边吗?也好。你去准备一下,等会儿我们一起走。” 秦楠急忙应了一声,然后退出了书房。 等秦楠离开书房,书房里立即安静起来,秦之道的脸色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孔文顺见秦之道从秦楠进来后一直在信口雌黄,只不过当着秦楠的面又不好直问,此时再也忍不住,问道:“子川,你在做什么?”ъiqiku 但秦之道仿佛在魂游天外,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看着孔文顺,眼神里带着一丝遗憾和抱歉。 秦之道微微叹了口气,声音干涩的对孔文顺说道:“玄平兄,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见秦之道脸色难看,孔文顺自然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子川兄,你说。” 秦之道长叹道:“我想麻烦玄平兄再登将军府,对那苏时说楠儿希望解除与他的婚约。” 第三十一章 代价 孔文顺闻言大惊:“子川,你这是何意?” 秦之道没有回答他,只是在书房里不停来回踱步,过了许久他才深深叹了口气,说道:“玄平兄,你也知道我视楠儿如掌上明珠,只希望她此生平安喜乐。”https:ЪiqikuΠet 孔文顺虽不知其意,但亦附和道:“为人父母,所愿也不过如此。” 秦之道继续说道:“也许以前我对苏时还有些误解,但现在我对他也极为欣赏,此人不但才华横溢,而且人品也不错,可为秦楠良配。” 孔文顺更加疑惑不解:“既然如此,子川又为何要说出那番话来?” 秦之道长叹道:“因为这个苏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只怕以后会惹上滔天大祸,秦楠跟着他我不放心。” 孔文顺想起昨日他与苏时的一番交谈,知道秦之道所言非虚。不过让他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告诉秦之道他们交谈的内容,秦之道又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子川兄,为何会有此断言?” 秦之道苦笑道:“玄平兄可知道这场赌局?” 孔文顺道:“虽有所耳闻,但你也知道我对此不感兴趣,所以详情倒还不知。” 于是秦之道便把这场赌局的起因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 听到一半,孔文顺便已惊诧无比,待听到苏时如果输了赌局要自断一臂、自挖一眼时,孔文顺连声叫道:“糊涂!这个苏时太糊涂了!这样的赌局他都敢应下,简直糊涂之极。” 此时孔文顺简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但他对苏时印象很好,不忍看他有如此悲惨的下场。 所以他急忙对秦之道说道:“子川兄,这个苏时糊涂不懂事,你可得阻止这场赌局。” 秦之道双手一摊,神情有些无奈:“东源质库已经把这场赌局宣扬开来,此时京城里只怕人尽皆知,你叫我如何阻止?” 孔文顺心中痛惜,突然想起刚才秦楠的话,忍不住说道:“你可是答应过楠儿要保住苏时的手和眼睛。” 见孔文顺神情焦急,秦之道不得不安慰道:“这一点你倒不用担心。” 孔文顺瞪了他一眼:“这场赌局苏时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我又怎能不担心?” 秦之道解释道:“东源质库只怕还不知道所谓的沈公子就是苏将军府的二公子。当他们得知沈寻欢就是苏时,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即使苏时输了,他们也不会让苏时自断一臂、自挖一眼,最后也不过以钱财相赔而已。” 孔文顺想了想,秦之道的话不无道理,心中稍安,不过随即又皱起了眉头:“既然苏时无恙,你为什么要反对他和楠儿的婚事?” 秦之道叹了口气,突然反问道:“你如何看待这场赌局?” 一提起这场赌局,孔文顺便气不打一处,他想不到苏时这样的一个聪明的人居然做出这样白痴的行为。 “我怎么看?我只能说苏时当时被鬼迷了眼。”孔文顺没好气的说道。 “也就是说你根本不相信他会赢?” 孔文顺冷笑道:“只怕没有人会相信他能赢。”说到这里,他狐疑的看着秦之道:“你不会相信吧?” 秦之道捻着额下的胡须,沉吟道:“如果这场赌局苏时输了,对他反而没什么影响,我最担心的是他赢下这场赌局。”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长叹一声:“而且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苏时似乎对赢下这场赌局很有信心。” 孔文顺吃惊道:“你真的认为苏时能赢下赌局?” 秦之道苦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他怎样才能赢下赌局,但我知道他一定有办法,否则苏时的行为就说不通。” 孔文顺还是明白。 秦之道解释道:“苏时是一个聪明人,虽然赌局是由东源质库发起,但如果是必输的赌局,他可以不接受,而且他本就有三次机会可以拒绝。”https:ЪiqikuΠet 当杜横提出赌局时,苏时根本可以不理会。当苏时无法拿出东源质库满意的筹码时,这是他第二拒绝的机会。最后一次就是在东源质库,面对如此苛刻的赌约,苏时完全可以不接受。 孔文顺恍然大悟:“但苏时依然选择接受这场赌局,那说明他有必胜的把握。” 同时孔文顺疑惑的看着他:“既然苏时有信心赢下赌局,你反而认为不是好事?” 秦之道叹道:“如果他输了,看在将军府的颜面上,只须赔偿一些钱财,对苏时几乎没什么影响。但如果他赢下赌局,就不知道要引得多少风波,而他苏时必是这风波的中心。” “如此一来,我又怎么放心把秦楠嫁于他。” 孔文顺道:“子川兄会不会太杞人忧天了?” 秦之道摇了摇头,郑重其事的说道:“玄平兄,你不了解东源质库,这东源质库不是苏时所能招惹的。总之东源质库背后的势力很大,大得超乎你的想像。” 秦之道并没有明说东源质库背后的势力,但孔文顺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忧心的神色。 但他还是不解的问道:“即使东源质库背后的势力权势滔天,但为了这样一场小小的赌局,难道他们还要对付苏时不成。” “不知道。” “不知道?” “因为现在谁也不知道苏时要做什么?但我相信,如果苏时能赢下这场赌局,东源质库付出的代价一定很大,而东源质库付出的代价一旦超过他们的承受能力,它背后的势力一定会坐不住。” 孔文顺吃惊道:“为什么你会认为东源质库付出的代价很大?”筆趣庫 “因为苏时提出的来的赌注是,他一个月内能赚多少,东源质库就要输给他多少。” 一碗乌梅汤能赚多少? 一文钱。 如果京城一百万人口每人每天喝一碗乌梅汤,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三万两。 而且这三万两根本不可能让苏时一个人赚,苏时能赚到四千两已经可以喊阿弥陀佛了,所以东源质库根本不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这笔账很好算,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算得出来,所以孔文顺疑惑的看着秦之道。 秦之道苦笑:“我只知道一件事,苏时绝不会为了几千两银子赌上自己的一只手和一只眼睛。” 第三十二章 请贴 秦楠站在桃花树下,树上桃花竞相绽放,花丛之中秦楠笑脸盈盈,绝世的容颜把那争奇斗艳的桃花瞬间比了下去。 突然间秦楠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心中涌起了巨大的疑团。 刚才她因为心情激动,有些事情并没有细想,如今精神处于放松的状态,倒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当她提起这位沈公子时,父亲和孔师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而父亲虽然答应出手帮忙,却并没有向她询问沈公子任何信息。 秦楠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因为她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父亲和孔师似乎已经知道这位沈公子是谁。biqikμnět 想到这里,秦楠再也没有心情欣赏桃花,匆匆向书房走去。 刚来到书房门口,便听到孔文顺叹道:“子川兄,我厚着脸去将军府取回婚书没有问题,但若楠儿知道苏时就是那沈公子时,你又如何向她解释?” 秦楠听到这句话,全身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整个身体变得无比僵硬,脸色变得惨白,大脑一片空白。 与她订有婚约的苏时就是沈寻欢沈公子! 秦楠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因为两个人在她的印象中完全是不同的形象。 一人是不学无术,另一人却才华横溢;一人蛮横霸道,另一人却风度翩翩;一人品性低劣,另一人性情高绝。 这两个完全相反的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但孔师的话却真真切切的传入她的耳里。 秦楠的神情正在恍惚时,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小妹,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秦樾这时走了过来,看到她在书房门前发呆,忍不住问道。 孔文顺和秦之道听到秦樾的声音,不由得同时一惊,他们没有想到秦楠竟然就在书房外,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秦楠此时目光直直的看着大哥,心中的突然涌起无限委屈,一时间泪眼婆娑。 秦樾心中不由大惊,他护妹心切,忙走了过来,急声问道:“小妹,是谁欺负了你?告诉大哥,我给你出气。” 秦之道这时也打开了书房大门,见秦楠此时的神情,立即心知不妙。 “楠儿,你怎么了?” 秦楠这时强忍着泪水,忍不住对她父亲质问道:“父亲,你为什么要瞒着楠儿?” 秦樾这才知道原来是父亲有事瞒着小妹,才让小妹生气。但他却想不出来父亲究竟瞒了小妹什么事,才会让一向淡定冷静的小妹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秦之道看到秦楠激动的神色,心知事情终究还是被她听到了,只得叹道:“这件事孔师和我瞒着你,也是为你着想。” 孔文顺一呆,想不到秦之道竟是如此卑鄙,这件事明明是他一意孤行,偏还要把自己拉来背锅。筆趣庫 果不其然,秦楠看向他,泣声叫道:“孔师……” 孔文顺只好出言安慰道:“楠儿,我们也不是故意想要瞒着你,只是……只是……” 他看了秦之道一眼,终究还是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情,转口说道:“你来了也好,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最终还是需要由你自己作主。” 秦樾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听到事关小妹的终身大事,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之道无奈之下,只得让他兄妹两人进入书房,然后孔文顺把这两日来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秦樾和秦楠听后都是目瞪口呆看着孔文顺,只感觉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简直匪夷所思。 秦樾知道小妹在玉带河边邂逅了一位公子,但他根本想不到那位公子就是苏时,更想不到苏时就是与东源质库对赌的沈寻欢。 他忍不住看向小妹。 但秦楠此时除了震惊之外,心里却感到一丝甜蜜。 她想不到苏时早已知道自己就是秦楠,所以才会在情急之下说出那千古绝对,而且还十分尊重自己的意愿,甚至愿意将下联无偿送给自己。 她没有想到的是,那幅夜游图上的诗也是苏时所作,此时再想起那首诗作,更觉得惊艳无比,同时脸颊上不知不觉起了红晕。 见秦楠如此模样,秦之道、孔文顺和秦樾都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不过秦樾此时对苏时的感官倒也改变不少,他现在更担心的是苏时与东源质库的赌局。 以前那沈公子不过是无关的路人,他自然不会关心。但现在这沈公子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与小妹有婚约的苏二公子,而且看来小妹对苏时已经深陷其中。 所谓关心则乱,秦樾对这场赌局态度自然就不一样了。 而对于这场赌局,有些事情秦之道不希望他兄妹过早知道,所以并没有把他的顾虑告诉他们,只是让他们不用担心。 至于退婚一事,众人见秦楠明亮的眼神、羞涩的表情,一切都不言而喻,自然也没有人再提及。 这时秦之道突然看着秦樾,问道:“你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这时秦樾再想起来他的确有事找小妹,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张请帖,说道:“我都差点忘了。小妹,你曾答应李兄参加镜湖诗会,今日李兄专程派人送来了请帖。” 不过此时秦楠哪还有心情参加什么诗会,只是早已答应,如果再推辞不合礼仪,所以忍不住看向秦之道。 秦樾也知小妹心意,忍不住笑道:“我听李兄说,他也邀请了苏将军府苏二公子苏时参加诗会。” 众人闻言一惊,秦楠更是忍不住问道:“李师兄为何会邀请苏……苏公子参加诗会?” 秦樾叹道:“苏时以一联千古绝对震动京城,李兄邀请他参加诗会也在情理之中。只是……” “只是什么?” “苏时已经得罪了整个京城文坛,听说李兄邀请了苏时参加,京城中稍有名气的文人都会参加此次,所以在诗会上恐怕苏时会遭受许多诘难。” 秦楠听后,心里如乱麻一团,虽然她知道苏时才气高绝,但诗会上人才济济,苏时又如何能以一敌众? 她紧咬嘴唇,忍不住问道:“苏公子已经答应了?” 秦樾摇了摇头,说道:“这请帖此时应该还在路上,至于苏时会不会答应,那就不知道了。” 筆趣庫 第三十三章 细作 吃过朝食,苏时出了将军府,不过与前两天不同的是,这次他带了随从。 随从叫林漠,是他大哥的亲信,苏周调回兵部,他也跟随苏周回到了京城,成了将军府的护院。 自从苏周回京后,林漠就被他派到苏时身边,只不过这两日苏时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因此便没有让林漠跟着。ъiqiku 林漠大约二十四五岁,身高与苏时相仿,但体质远比苏时强得多,苏时站在他身边,似乎都可以感受到他身上肌肉的爆发力。 不过这个人看上去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模样,但这一点苏时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林漠的身手,到底能不能保护自己。 所以苏时试探的问道:“林大哥,我听大哥说你的身手很好。” 林漠憨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苏时以为他是自谦,于是继续问道:“那你的身手有多高?” 林漠再次憨笑,再次摇了摇头。 苏时傻眼了,不知道林漠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叫道:“你倒是说话呀,你这又是笑又是摇头算什么意思?” 林漠终于开口说话:“二公子要我说什么?” “我问你的身手有多高?” 林漠不再笑了,但还是摇头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苏时瞪着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的意思。”林漠这次不摇头了,但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憨笑。 苏时叹道:“那你一次能对付多少人?” 林漠总算想了想,然后茫然的看着苏时:“二公子要对付人?” 苏时愣在那里,默默的看着他——如果不是已经离开将军府,苏时早就换人了。 而苏时之所以选择林漠,是因为觉得林漠这个人沉默寡言,从不多嘴。但现在看来,林漠不是谨守本分不多嘴,根本就是木讷。 苏时也忍不住摇摇头,然后不再理会林漠,向永安坊走去。 昨日他吩咐陈晓澜安顿好之后就送信到清竹苑,不过以陈晓澜的性子,苏时知道早则昨日晚上、晚则今日上午,她必然会送信过来。 他原本打算七日后再去找他们,这几日就放手让陈晓澜去做,至于她能做到哪种程度,那就要看陈晓澜的能力有多大。 不过与苏周交谈后,觉得自己还是把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所以苏时不得不修改计划。 永安坊离将军府并不远,不过半个时辰的的脚程,所以苏时并没有乘坐马车。 来到清竹苑,值守的人一见到苏时立即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有没有人送信过来?”苏时问道。 那人立即点头道:“有,昨日公子刚走不久就有人送信过来。” 苏时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陈晓澜办理效率如此之高,想必昨日她在承顺坊找到了租住之地就送信过来。 那下人见苏时没有进去的意思,立即取出信件交给苏时。 苏时拆开一看,上面只写有一个地址,显然就是陈晓澜现在租住的地址。 承顺坊离清竹苑就有些远了,有半个多时辰的车程,所以苏时也只有乘车过去。 齐记车行在每一坊都有固定的地方上下客人,苏时带着林漠来到上车点,坐上了马车到了顺承坊。 信纸上的地址写得很详细,所以苏时并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陈昂父女租住的地方。筆趣庫 他们租住的地方不大,院子很小,卧室也只有两间。 当苏时进来时,陈晓澜正在收拾院子,见到苏时,心中惊喜,手中的扫帚落到地上都浑然不觉。 随即她急忙小跑了过来,正要向苏时施以大礼,苏时忙说道:“不要每次见面都行礼,怪麻烦的。” 他正要走进小院,这时林漠突然紧走了几步来到苏时身边,然后低声说道:“二公子,门外有细作。” 苏时一呆:“细作?这里又不是战场,怎么会有细作?” 林漠肯定的说道:“在下绝不会看错,在对面茶坊里靠窗的位置,有两个人一直鬼鬼祟祟盯着这里。我们进来后,其中一个人立即离开了,显然是通风报信去了。” 林漠的话倒让苏时有些吃惊,他想不到如此木讷的一个人,观察能力居然这么强。 至于他口中所谓的细作,苏时已经明白是谁派来的,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用管什么细作,我们进去。” 林漠见苏时并不在意,也就不再说话,跟着他进了院子。 陈晓澜听到林漠的话,眼光不由自主向那茶坊看去,只见正对面的窗子左右张开,一个相貌普通的人正坐在那里喝茶,但他的余光不停的看向他们。 “公子,一定是东源质库的人。” 陈晓澜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然后关上了房门。 苏时点了点头,然后淡淡说道:“不用理会,还有就是你们做任何事情也不用瞒着他们。” “为什么?”陈晓澜不解道。 苏时笑了笑:“因为就算他们知道你在做什么,对我们的计划也没有任何影响。” 陈晓澜轻轻点点头,然后引着苏时走向客厅,不过苏时看着空荡荡的小院,对陈晓澜说道:“小院里阳光很好,我们就在院子里喝会儿茶。” 说完他对林漠说道:“你去搬张桌子出来。” 陈晓澜急忙引着林漠进了客厅,从客厅里把桌子搬了出来放在院子里,然后又拿了几张凳子出来。 一切摆放妥当之后,苏时坐了下来,见陈晓澜迟迟不肯坐下,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陈晓澜低声说道:“公子有什么吩咐,我站着听就是了。” 苏时笑道:“我这人没那么多规矩,你坐下来吧。” 等陈晓澜坐下之后,苏时问道:“你父亲找人去了?” 陈晓澜点点头,毕竟这抛头露面的事,她一个小姑娘不好出面。 苏时继续说道:“昨天我因为有事走得急,所以有些事情没有交代清楚,所以今天才来这一趟。” 陈晓澜立即回道:“公子请讲。”httpδ:Ъiqikunēt 苏时正要说话,这时林漠突然冷哼了一声。 苏时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然后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你在做什么?” 林漠仔细听了听,然后回道:“公子,在下刚才听到有人爬墙偷听,只是警告他一下,现在那人逃走了。” 第三十四章 独一无二 这是林漠第二次让苏时吃惊,他想不到林漠除了观察力强外,听力还这么好。筆趣庫 苏时强忍心中的惊讶,问道:“你以前在军中是做什么的?” “回二公子,在下是军中斥候。” 苏时恍然大悟,军中斥候只有军中最精锐的士兵才能担任,所以东源质库这些小伎俩在林漠看来简直不值一提。 既然知道林漠的身份,苏时也就见怪不怪了。 所以他不再理会林漠,对着陈晓澜继续说道:“昨天我虽然说要掌握永安、昌乐、平宁等三十六坊酒楼的情况,特别是生意最好的那两家酒楼,但我还没有告诉你们具体要了解哪些情况。” 陈晓澜疑惑道:“难道不是去了解那些酒楼如何经营和经营情况?” 苏时道:“当然能够了解到这些更好,不过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 “那最重要的是什么?” 苏时缓缓说道:“最重要的是你们一定要了解到酒楼实际主事人的年龄、性格、兴趣、能力……诸如此类。这些事情很烦琐,而且还要在七天之内完成,能不能做到?” 陈晓澜立即回答道:“公子,我能做到。” 见陈晓澜回答得如此干脆,苏时反而有些惊奇。 “你已经想到方法了?” 陈晓澜轻轻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苏时又说道:“你用什么方法不必告诉我。” 但苏时如此信任她,陈晓澜反而有些担忧:“难道公子不想给我一些建议?”说到这里,陈晓澜似乎越来越没有自信,低声说道:“如果我的方法有错,那岂不是会误了公子的计划?” 苏时只是淡淡的看着她:“那你对自己的方法有没有信心?” 陈晓澜把自己的计划在心中反复想了几遍,才再次抬头看着苏时,坚定的点了点头。 苏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赞许的说道:“自信是一种很重要的能力,所以你只要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就一定要坚持下去。” 得到苏时的赞许,陈晓澜反而变得有些羞涩,但心里却感觉到无比喜悦。 只不过她还是有些疑问,忍不住问道:“但我还是不知道了解到这些对我们的生意有什么帮助?” 苏时微笑道:“以后你就会知道,如果把人性了解透了,做起生意来自然会无往不利。” 陈晓澜终于展颜道:“公子,我知道了。” 苏时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在用人方面你也应该有自己的打算,你父亲把人找来后,你再费些神挑选一下。” 陈晓澜立即点头回道:“是。” 此时苏时的手指轻敲桌面,他沉吟道:“乌梅汤的生意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我还有很多计划,还需要很多人手,但人多容易嘴杂,所以选人用人就显得尤为重要。” 陈晓澜突然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她喃喃说道:“公子,这选人用人我……我只怕难以胜任。” 苏时笑道:“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我的计划又不是要马上实施,你还有很多时间。” 陈晓澜无奈之下只得点头应下,不过随即又忧心忡忡的说道:“公子,今早我闲来无事,逛了几家酒楼,每一家酒楼都有自制的乌梅汤售卖,售价都没有超过两文,而且卖得都不多,更没有兴趣与外面合作。” 苏时倒没有想到陈晓澜已经开始做市场调查了,只不过调查出来的结果让她的信心倍受打击。 苏时笑了笑,说道:“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 “但是如此一来,我们又如何能说动那些酒楼与我们合作?” 苏时淡定的说道:“如何与这些酒楼合作我自有妙计,所以你也不需要担心。” 见陈晓澜担忧之色并没有消退多少,苏时继续说道:“所谓合作,便是各施所长、各取所需,我敢拿乌梅汤来赌,自然是我们熬制的乌梅汤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陈晓澜疑惑的看着他,因为她实在无法理解什么样的乌梅汤是独一无二的 筆趣庫。 乌梅汤是一种非常普通的饮品,几乎每个家庭都能熬制,即使配料、方法、火候有差别,但也没有人敢说自己的乌梅汤是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那什么时候我们才熬制那独一无二的乌梅汤?”陈晓澜小心翼翼的问道。 苏时淡淡说道:“关于什么时候熬制乌梅汤,到时候我自然会告知你。”httpδ:Ъiqikunēt 来之前,苏时原本准备向陈晓澜透露他的计划,以免她担心受怕。不过当林漠告诉他有人在监视陈昂父女时,苏时顿时改变了主意。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谋并不是只能用于军事上。 原本他对这场赌局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但当他得知东源质库的势力远超他的想像时,他也不得不小心谨慎一点。 见苏时不肯透露一丝风声,陈晓澜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微微点头,低声说道:“那晓澜静等公子吩咐。” 苏时想了想,继续吩咐道:“你闲暇的时候,还帮我留意一件事?” 陈晓澜眼睛里立即充满了希望,她急忙说道:“有什么事公子尽管吩咐。” 苏时沉吟道:“你留意一下京城之外有没有闲置的地出售,赌局结束之后,我想买下来。” “公子想买土地耕种?” 苏时笑道:“你看我像不像是一个会耕种的人?我另有用途。” 在苏时现在的计划中,乌梅汤这个生意已经成了一锤子的买卖,赌局结束后,他难免又会回到以前那种无所事事的状态。 为了不让自己闲下来,他不得不再找一个生意来做。 至于要做什么生意他还没有想好,不过大致的方向还是确定了,就是建作坊。 要建作坊自然要有地,所以苏时才会吩咐陈晓澜留意京城四周有没有地要出售。 陈晓澜见苏时已经想到赌局之后的事了,显然觉得这场赌局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因此她那颗不安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她急忙说道:“晓澜记下了,请公子放心。” 第三十五章 跟踪 苏时离开时已近未时,当他走出大门后,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哈欠。 “公子可是累了?”林漠问道。 苏时摇了摇头,然后又打了个哈欠,眼睛湿润着说道:“累倒没累,只是习惯了午歇,一时间有点不适应而已。” 林漠原本木讷的脸色微微变得有些诧异,因为他跟了苏时这么久,从来没有看见他午歇过。 “那公子要不要找地方歇息一下?” 苏时摇了摇头,说道:“等会儿找一辆大一点、平稳一点的马车,我在车上休息一下就行了。” 林漠回道:“是。” 随即他用仅有苏时才能听到声音说道:“公子,有人跟着我们。” 苏时问道:“几个人?” “三人。”林漠的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不过这三人却是两拨人马。” 苏时一愣:“两拨人马?” “不错,跟在公子后面有两拨人马,第一拨有两人,在公子身后十丈处,第二拨却只有一个人,跟在那两人身后,而且那人的身手很高。” 苏时的脸上也不由闪过一丝惊疑,跟在他身后那两人,不用想都知道是东源质库的人,但跟在这两人身后的又是什么人? 他为什么要跟踪东源质库的人?他的目标到底是东源质库还是苏时? 不过苏时并没有让这些疑问困扰自己多久,当他坐上马车时已经昏昏欲睡,于是对林漠耳语了几句便在马车上睡了起来。httpδ:Ъiqikunēt 马车很大,行驶起来很平稳,马车里面布置得也很舒适,所以苏时很快就睡着了。 等苏时醒来时,马车还在行驶,他掀开窗帘一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伸了伸懒腰,问道:“现在还有没有跟着我们?” 林漠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表情古怪的看着苏时,因为他实在想不到苏时会用这种方法来摆脱追踪。 他们的马车在京城里漫无目的跑了整整两个时辰,而那两拨人马逐渐失去了耐性,最后都放弃了。 苏时笑了笑,然后对马夫说道:“南平街。” 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时,苏时出现在了莳花馆门前,当翠浓看到他时,忍不住以手掩口,吃惊的看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才几个时辰不见,难道翠浓姐就不认识我了?” 苏时睡了两个时辰,此时精神正好,看到了翠浓,忍不住调笑道。 见苏时神色自如,翠浓也安心了一些,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把他拉到一旁,焦急的问道:“公子怎么会招惹上东源质库?” 苏时淡淡说道:“那可是他们先招惹我的。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他们要招惹我,我自然要给一点苦头给他们吃。” 翠浓呆呆的看着他,想不到这世上有如此胆大的人,居然想给东源质库苦头吃。 这时苏时又笑道:“难道翠浓姐忍心让我站在外面,我可是连晚饭都还没有吃。” 翠浓急忙把他引进莳花馆,找了一处清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当小吃酒水上齐之后,苏时看着翠浓,道:“老规矩,还是翠浓姐你来陪我。” 翠浓迟疑的看了看林漠,苏时笑道:“这是我的护卫,林漠。” 然后他对林漠说道:“你跟了我一天,只怕也早就饿了,坐下来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林漠挠子挠头,说道:“公子,我还是在外面吃吧。” 苏时沉下了脸,没好气的说道:“叫你坐下你就坐下来吃,哪来那么废话。” 听到苏时如是说,林漠也不再推辞,坐了下来,然后拿起桌上的糕点就吃了起来。httpδ:Ъiqikunēt 苏时也不在意,反而问道:“林大哥,你喝不喝酒?” 林漠点了点头。 翠浓急忙把林漠面前的酒杯倒满,林漠端起来就一饮而尽。 此时苏时突然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坏笑:“不知林大哥的酒量如何?” 林漠想了想,说道:“醉过一次。” “只醉过一次?”苏时感叹道:“那林大哥的酒量一定很大。” 然后他又看着翠浓,询问道:“霜姐和花姐呢?请她们来陪陪林大哥。” 林漠木讷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羞涩,他急忙说道:“公子,在下不需要人陪。” 苏时叹道:“我请霜姐和花姐来可不是光为了陪你,而是让你为我找回场子。” 林漠呆了呆:“找回场子?” 苏时点了点头,微笑道:“我昨晚与霜姐斗酒,结果稍逊一筹,你今日可要赢下霜姐。” 翠浓急忙把雁儿叫了过来吩咐了几句,那小姑娘再次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苏时和林漠,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尘霜和花扶急匆匆赶了过来,一看见苏时便急忙问道:“公子可好?” 苏时微笑道:“我很好,而且看见姐姐们心情更好。” 她们见苏时还有心情开玩笑,心里也轻松不少,但脸上还是微微流露出一丝担忧,只不过有林漠在场,有些事也不好细问,便默默坐了下来。ъiqiku 苏时看见气氛有些沉闷,便指着尘霜介绍道:“这位就是霜姐,昨日我就是败在她手下。” 随即他又有些得意的对尘霜说道:“这是我林大哥,听说霜姐酒量无双,心中不服,今日特地来领教的。” 尘霜连忙欠身道:“见过林公子,奴家酒量微薄,绝非林公子对手。” 说着便起身为林漠添上酒,然后端起杯子说道:“奴家先敬公子一杯。” 林漠急忙也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法霜,想要分辩两句,但却一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见尘霜一饮而尽,林漠也只好把酒干了。 此时琵琶声起,声音悠扬婉转,如一道清泉流过,让人身心愉悦。 琵琶声中,尘霜和林漠已经连喝了六杯,但两人都面不改色,而且眼睛越喝越亮。 苏时和翠浓也对饮了一杯,然后翠浓看着他,轻声说道:“公子此次前来,不会只是为了喝酒吧?” 待翠浓为他斟满酒,苏时浅尝了一口,缓缓说道:“此次前来,除了喝酒外,确实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第三十六章 合作 听到这句话,翠浓并没有吃惊,但尘霜停止了饮酒,琵琶声也变得有些凌乱。 她们都知道苏时与东源质库的赌局,她们也知道这场赌局苏时根本没有一点机会,所以她们都很担心。biqikμnět 翠浓柔声问道:“不知道奴家可以为公子做什么?” 她没有问苏时要做什么,因为以她的阅历,知道如果苏时想说,她不必问,如果苏时不想说,她问了也没有用。 而且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为妙。 不过她也很想帮苏时,因为她看得出来苏时虽然看起来轻佻风流,但实际上很尊重她。 以她的身份和年龄,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并不容易,尊重她的人也并不多。 “这件事还真的需要翠浓姐帮忙。” 苏时端起了酒杯。 翠浓道:“想让我怎么帮你?” 酒杯里的酒已干,苏时放下酒杯,缓缓说道:“我想见一见莳花馆的主事人。” 琵琶声断,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除林漠外,每一个都吃惊的看着他。 但林漠的脸上却充满了警觉,因为翠浓她们的脸上除了吃惊外,更多的是担心和忧虑。 过了许久,翠浓才轻声问道:“不知公子找主事有什么事?” 翠浓本来想谨守规矩,绝不开口问苏时要做什么事,但这个时候她却不得不打破这个规矩。 因为她担心苏时。 莳花馆是烟花之地,开门笑迎天下客。 只要你有钱,在这里你就是大爷,一定会享受到最顶级的服务。 但莳花馆也是莳花馆的规矩,只要进入莳花馆,那就一定要遵守它的规矩。 如果在莳花馆内违反它的规矩,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有多少财富,莳花馆都不会放在眼里。 曾经有位京城的世家公子仗势在莳花馆闹事,然后被打断了双腿扔了出去,结果那世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莳花馆定下的规矩有很多条,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的规矩就是谁也不能违背皇甫节的话。 皇甫节就是莳花馆的主事人。 皇甫节为人冷酷无情、狠毒善变,前一秒他还可能与你谈笑风生,但下一秒就可以翻脸无情。 翠浓她们亲眼看见一个跟了他十年,已经成为他的左膀右臂的人,只因为说错一句话,被皇甫节当场用酒瓶打破了脑袋。 然后这个人就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存在。 莳花馆里每一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每一个人都不敢谈论这件事。 所以无论因为什么理由,翠浓都不想让苏时面对这样一个人。 苏时微笑道:“我找他谈合作的事。” 翠浓疑惑道:“合作?合作什么?” “自然是合作做生意。” 翠浓眼神奇怪的看着他,因为钱、权、势,莳花馆都不缺,所以她根本想不出来苏时有什么条件跟莳花馆谈合作。 翠浓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公子想和皇甫主事合作什么生意?” 这些事情她不得不问清楚,因为如果苏时在皇甫节面前应对不当,她无法想象苏时会落得何种下场。 苏时淡淡的说道:“你们也知道我与东源质库的赌局,所以我想与皇甫主事谈合作做乌梅汤的生意。” 这时不仅翠浓三人傻傻的看着苏时,就连林漠看着苏时的眼神都变得很奇怪。筆趣庫 他们都认为苏时在讲笑话,只不过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林漠不算是一个聪明的人,但就算是他也看出来这种生意不要说莳花馆,随便找一个店铺都根本没有合作的可能性。 过了许久,翠浓才苦笑道:“公子,莳花馆根本不卖乌梅汤。” 出入莳花馆的人非富即贵,莳花馆为这些客人准备的汤饮高雅而昂贵,绝没有人肯喝那才两文一碗的乌梅汤。 “我知道。” 翠浓低声说道:“所以我只怕帮不了公子这个忙。” 翠浓其实很想帮苏时,但她知道如果自己在皇甫节面前提出这个建议,皇甫节只会认为她是在戏弄自己,下一个消失的人很可能就是她。 “你可以的。”苏时为她和自己斟满了酒,端起酒杯缓缓说道:“翠浓姐只需要帮我向他转达一句话即可。” “只转达一句话?” “是。” “什么话?” 苏时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看着翠浓,淡淡说道:“如果莳花馆与我合作,三个月之内,莳花馆将成为京城第一青楼。” 翠浓手中的酒杯骤然落地,尘霜和花扶目光呆滞的看着苏时。 这句话比刚才苏时想与莳花馆合作做乌梅汤生意更让她们难以置信。 莳花馆能入京城烟花场所三甲,是经过了二十年的经营,期间所投入的人力、财力不计其数。 但即便是这样,莳花馆也无法登顶第一楼,而且即使再过二十年也不可能。 金凤楼和兰香班如同两座大山,一直挡在莳花馆面前,无论皇甫节用任何方法、手段都无法撼动它们。 苏时却狂言只要与他合作,三个月他就可以让莳花馆成为头甲。筆趣庫 这样的狂言翠浓她们本不应该相信,但三人却偏偏没有一个人反驳,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苏时。 因为当苏时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坐姿、神情、动作、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的气势却突然变了。 变得强大而自信。 这种气势没有人能装得出来,只有对自己有绝对信心的人才会流露出这种强大的自信。 这种强大的自信不但让翠浓她们感到震惊,而且对他的狂言似乎也深信不疑。 “你真的能让莳花馆成为京城第一?”翠浓喃喃问道。 “易如反掌。” 翠浓深深的吸了口气,如果苏时真的能让莳花馆成为京城第一,无论是什么生意,莳花馆都绝对愿意与他的合作。 “请公子稍候,我这就去传达公子的话。”翠浓站起身,向苏时施了一礼,匆匆离开了。 苏时微笑看着花扶,说道:“此间有美景、美人、美酒,还请花姐以琴声相娱。” 琵琶声再度响起,但花扶苏因为还处于震惊之中,指法生涩、曲不成调。 不过苏时也不在意,饮着杯中酒,仿佛已有醉意。 第三十七章 笑话与神话 翠浓并没有让苏时等多久,当苏时正准备品尝第三杯美酒时,翠浓已经回来了。 一个身穿黑袍、身材高大,脸部棱角分明的女子毫无表情的跟在翠浓后面。 她们来到苏时面前,那如同铁塔一般的女子发出沙哑的声音:“沈公子,主人有请。” 苏时站了起来,毫不犹豫跟在她后面。 翠浓看着苏时离去的背影,眼神里不由自主充满了担忧。 穿过大厅和回廊,苏时来到一处小院,那女人站在小院门前,伸手推开门,然后说道:“主人在里面等,沈公子请进。” 苏时点了点头,从容的走了进去。 小院面积不大,但布置得极为雅致。 流水穿过小桥,环绕在一间青砖碧瓦的小屋四周。苏时走上小桥,小桥下几尾鲜活的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 苏时刚来到小屋前,小屋的门“吱嘎”被人打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童站在门前。 “主人正在大厅等候沈公子。” 小童边说边引着苏时来到大厅,大厅里面的布置很简单。 一张拱形的古玩架把大厅分成了前后两部分,古玩架上的古董不多,但摆放得错落有致。 拱形门前,一张楠木桌摆放在大厅中央,四周安放着三把木椅,大厅两侧挂着几幅挂画,墙角几株绿植。 拱形门后,一道巨大的屏风挡住了苏时的视线,让他无法窥探。https:ЪiqikuΠet 一个相貌普普通通的中年人静静坐在一张楠木桌旁,看到苏时进来,脸上没有显露任何表情。 而苏时却有些诧异的看着皇甫节,他想不到莳花馆的主事人居然是这么普通的一个人。 相貌普通,穿着普通,甚至连气质都很普通,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能够让人记忆深刻的地方。 如果皇甫节走在大街上,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虽然苏时很惊异,但却没有任何轻视的心理。 能够掌管京城三甲之一的莳花馆,即使看起来再普通,也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沈公子?”皇甫节不动声色的说道。 “皇甫主事。”。“请坐。”皇甫节伸手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 苏时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然后静静的看着他。 皇甫节淡淡说道:“沈公子不像是一个生意人。” 苏时微笑道:“我本就不是一个生意人。” 皇甫节的语气不变,但眼神中却隐隐透露出一丝寒芒。 “那么沈公子是在戏耍在下?” 苏时皱了皱眉头,道:“皇甫主事认为我是在戏耍你?” 皇甫节冷冷说道:“既然沈公子从来没有做过生意,还敢夸下海口,这难道还不是戏耍?” 苏时突然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皇甫主事看我像不像一个白痴?” 皇甫节没有回答他,因为无论怎么看苏时都不像白痴,虽然他很多行为就如同一个白痴。 皇甫节神色不变,但眼底的寒芒已经消退,他淡淡说道:“沈公子真有办法让莳花馆在三个月内成为京城第一楼?” 苏时干脆的回答道:“是。” “怎么做?” “和我合作。” “合作什么?” 苏时笑了笑,说道:“自然是与我合作做乌梅汤的生意。” 皇甫节沉默很久才缓缓说道:“我不是来听笑话的。” 苏时摇了摇头:“我也不是来讲笑话的。” 皇甫节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而这条缝尖锐得如同刀锋。 “你的意思是只要与你合作乌梅汤的生意,莳花馆就能成为京城第一楼?” 苏时却丝毫没有在意,只是淡淡说道:“现在皇甫主事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方法?”Ъiqikunět “什么方法?” “如何用一碗乌梅汤让莳花馆成为京城第一楼的方法。” 听到这句话后,皇甫节很失望,他发现苏时如果不是一个白痴,那一定就是一个疯子。 因为只有白痴或者疯子才会说出这样的荒诞无稽的话。 所以他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但他也不准备和苏时计较,因为没有一个正常的人会和一个白痴或者一个疯子计较。 不过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惩罚翠浓,他一定会让翠浓痛不欲生。 没有人敢把他当成白痴。但如果不是翠浓,他又怎么会坐在这里像一个白痴一样面对一个白痴。 虽然皇甫节的表情变化很细微,但苏时很敏锐的捕捉到了。 “你不相信?”苏时摸了摸鼻子,缓缓问道。 “我既不想听笑话,更不想听神话。” 一碗乌梅汤可以让莳花馆成为京城第一楼! 这句话的确像一个神话,而且就算是在神话故事里也不能发生这么离奇的事。 苏时不紧不慢的说道:“为什么皇甫主事不听了我的方法后再来判断我的话是不是神话?” 皇甫节淡淡说道:“如果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你没有来过。” 然后他的声音变和冰一样冷:“如果你要继续说下去,只要让我发现你在戏耍我,用不着东源质库动手,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你一只手和一只眼睛。” “那现在皇甫主事可不可以静下心来听听我的方法?” 皇甫节深深看了苏时一眼,道:“说。” 苏时问道:“不知道莳花馆最贵的汤饮是什么?卖多少钱一杯?” “百花春,一百文一杯。” 谁知苏时摇了摇头,说道:“据我所知,最贵的好像并不是一百文一杯。” “那一定是公子记错了。”httpδ:Ъiqikunēt 对于莳花馆的一切,皇甫节了如指掌,所以他很肯定苏时记错了。 “是么?我记得最贵的百花春应该是二两一杯吧。” 皇甫节脸色微变,但却不得不承认苏时的话,因为最贵的百花春的确是二两一杯。 只不过那是在盛夏。 盛夏的百花春之所以能卖到二两银子一杯,是因为里面加入了能消夏的东西——冰块。 当百花春加入冰块后,它的价格就从一百文涨到了二两,足足翻了二十倍。 但即使这样,冰镇的百花春仍然供不应求,而莳花馆最多也只能供应十天,因为冬季贮存的冰只能供应这么长的时间。 “沈公子想表达什么意思?” 苏时笑了笑:“我只想问问皇甫主事,一杯百花春加了冰之后能卖二两银子,一杯乌梅汤加上冰后能卖多少钱?” 第三十八章 神仙法术 一杯乌梅汤加冰能卖多少钱? 还是二两银子。 因为在炎炎夏日,贵的不是汤饮,而是冰。 “这就是你要和我合作的生意?” “不错,冰镇乌梅汤就是我和莳花馆合作的生意。” 皇甫节摇了摇头,拒绝道:“没有兴趣。” 苏时反而有些奇怪:“为什么?” 皇甫节淡淡说道:“我知道公子身份显贵,家中必有藏冰之库,但所藏之冰能做多少杯乌梅汤?” 他想了想,说道:“不会超过三千杯吧。这对莳花馆来说不过杯水车薪,而且我们也犯不着为了几千两银子得罪东源质库。” 苏时笑了笑:“为了三千杯的确不值得,那三万杯、甚至三十万杯呢?” 皇甫节的呼吸似乎已经停止,因为苏时的话已经深深震撼住他。 “不可能。”皇甫节随即恢复了意识:“即使把京城冰库里所有的冰加起来都不可能制得那么多冰镇乌梅汤。” “我可以。” 皇甫节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很不愿意相信这个年轻人的话,但看着苏时淡然的眼神,他却偏偏说不出口。 过了许久,皇甫节才缓缓说道:“只要你能够供应三万杯,我可以考虑与沈公子合作。” “怎么合作?” “一百文一杯。” 普通的乌梅汤二文钱一杯,对于冰镇乌梅汤,皇甫节一开口就是一百文,足足提高了五十倍。 对于绝大数多人来说,这个价格已经很高了。httpδ:Ъiqikunēt 皇甫节继续说道:“沈公子应该知道我出的价格并不低,如果只凭你们去售卖,根本卖不到这么高的价格。” 他的话并没有错,如果让陈晓澜父女沿街叫卖,别说一百文,就算是五十文也买者寥寥。 同样一杯冰镇乌梅汤,在莳花馆的价格和路边摊的价格绝对是天差地远。 “而且既然你会找我合作,是因为沈公子知道除了莳花馆之外,没有商家敢与沈公子合作。” 这句话皇甫节并没有威胁的意思,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不过苏时却叹了口气,显得很失望。 因为他一直以为皇甫节是那种扮猪吃老虎的人,所以从没有小看他,但现在看来,皇甫节的确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所以苏时感到很奇怪,像这么一个普通的人怎么可能成为莳花馆的主事? “沈公子考虑得怎么样了?” 见苏时久久不回答,皇甫节忍不住问道。 苏时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皇甫主事在莳花馆主事了多久?” 皇甫节一愣,完全不明白苏时的意思,不过他还是想了想,说道:“十年。” “十年?”苏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因为据他了解,这十年正是莳花馆发展势头最快的十年。 也正是这十年的发展,莳花馆才一举进入京城青楼三甲。 而莳花馆这十年的主事就是皇甫节。 这时苏时的目光扫过皇甫节的身后,然后心中一动,若有所思的看着皇甫节身后的屏风。 六扇精美的屏风把大厅的后半部分完美的隐藏了起来。 当皇甫节发现苏时怔怔的看着那六扇屏风时,脸上不自主闪过一丝惊慌。 “沈公子,你好像还没有回答我。”皇甫节冷冷说道。 苏时却根本没有理他,只是淡淡说道:“你觉得这种生意该怎么合作?”ъiqiku 这句话苏时不是对皇甫节说的,而是对着屏风说的。 如果是其他人看到苏时这种举动,一定认为他疯了,但皇甫节的脸色却突然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正要大声呵斥,这时一个如黄莺一样甜美的声音在屏风后面响起。 “你怎么知道屏风后面有人?” 苏时笑了笑,说道:“我根本不知道屏风后面有人。” 那黄莺一般的声音陷入沉默之中,过了一会儿才再度响起:“那你是怎么推断出屏风后面有人?” 苏时微笑道:“因为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苏时淡淡说道:“如果皇甫主事真的是莳花楼的主事,那么莳花楼只怕早就关门大吉了。” 这句话苏时说得很不客气,皇甫节坐在那里,双拳紧握,脸上青筋直冒,眼光仿佛利剑一般刺向他。 不过既然屏风后面的人说话了,他也知道这里就再也没有他说话的资格。 那声音又是一阵沉默,过了许久才缓缓问道:“冰从何来?” 苏时笑了,因为屏风后面的人一语就问在了关键的地方,这次的合作重点根本不是冰镇乌梅汤,而是冰。 在漫长而炎热的夏日,冰才是最宝贵的资源。 冰可以降温、可以贮存食物、可以制作饮品…… 如果皇甫节连这个关键都看不出来,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事。 苏时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习惯隔着屏风和人谈生意。” 那声音说道:“这一点还请沈公子原谅,因为一些原因,我无法与沈公子当面交谈,不过请公子放心,我能代表莳花馆做主。” 苏时想了想,也不再强求,虽然他对屏风后面的人很感兴趣,但目前对他来说最重要还是谈生意。 所以苏时笑道:“既然你有难言之隐,我也不强求。” 那声音道:“多谢沈公子理解。现在还请沈公子为我解惑。” 苏时缓缓说道:“我会制冰之术。” 这句话一说出来,整个大厅陷入了寂静之中。 雨雪冰霜,要么是神仙法术,要么是自然之道,而苏时居然说他有制冰之术。 皇甫节绝对不相信这么荒谬的事,而他也相信屏风后面的人也绝不会相信苏时的话。httpδ:Ъiqikunēt 所以他在等屏风的人发号施令,他很想割掉苏时的舌头,因为这样他就再也无法胡说八道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那声音淡淡说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如何才能相信你?” 苏时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我反而会对莳花馆很失望。” 以莳花馆的实力,如果要查一个人的来历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林德和赵荣绝对不是一个口风很紧的人。 第三十九章 恐惧 “苏时,苏将军府二公子。”那声音缓缓说道:“与秦府千金秦楠有婚约,近日以一联烟锁池塘柳震惊整个京城文坛。” 苏时忍不住暗中苦笑,因为他想不到自己的人生居然可以用两句话说完,其中一句还是与人共享。 那声音继续道:“即使你是苏二公子,也未必会让人相信你的话。” 苏二公子在京城的名声并不好,所以莳花馆是有理由不相信他的。 苏时微笑道:“制冰之术一验便知真假,既然莳花馆已经知道我是谁,难道还怕我跑掉不成。” 这句话倒是实话,如果苏时还是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那么他所说的一切都不可信。 但现在他直承自己的身份,屏风后面的人对他的话倒信了十之七八。biqikμnět 然后她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她的手也在不停的冒汗,因为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制冰之术,这神乎其技的法术能够给生意带来多大的好处她再清楚不过。 “你所说能让莳花馆在三个月内成为京城第一楼,也是因为你掌握制冰之术。” 苏时笑了笑,说道:“如果你只是把目光局限于莳花馆,那说明你还没有真正理解生意二字。” 屏风之后的人突然悚然而惊,因为苏时的话她突然想到很多,然而她想得越多就越惊心,如同海水一般深邃的目光不由得紧紧盯着苏时。 苏时似乎感受到那目光,他看着屏风,然后屏风后面的人立即感受到苏时那锐利的眼光。 “你害怕了。” “是,我真的很害怕。” 屏风后面的人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因为她太清楚其中的利害,而正因为清楚,所以她才会害怕。 想在京城做生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京城之中的生意从来不会只是单纯的生意,而是各方势力妥协的结果。 但现在苏时却要打破这种局面,而且是单方面的碾压,根本不会让对方有还手之力。 这样的确会给莳花馆带来巨大的利益,但同时也会给莳花馆带来巨大的反噬。 皇甫节在一旁一片茫然,因为他已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当屏风后面的人说她很害怕,皇甫节就一脸愕然,因为他想不到屏风后面的人也有害怕的时候。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那声音缓缓说道。 苏时的手指轻轻敲击木桌,这单调的声音几乎让皇甫节发狂,但他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因为虽然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他却知道现在他现在正处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刻。 这时候任何一个决定都有可能让京城处于风暴之中。 至于这风暴有多大?要卷进多少人? 皇甫节不得而知。 而正因为不知道,所以他很紧张,甚至紧张得想逃离这个地方。 “那莳花馆敢不敢接这笔生意?”苏时思考了很久,才缓缓问道。 屏风之后的人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但直到现在她也没有答案。 一边是巨大利润的诱惑,一边是疯狂的反噬。 随即她聪明如狐,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这已经超出我能决定的范围,所以我现在无法答复你。”屏风之后的不得不感叹道。 苏时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他与东源质库的赌局时间限定在一个月内,而三十天的时间转瞬即逝,所以苏时说的并不是假话。biqikμnět 屏风后面的人说道:“我知道,不过事关重大,我真的无法向你保证什么。” “七天,我只等七天。”苏时轻轻说道。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但语气却很坚决,屏风之后的人已经感受到了时间带来的压迫。 但她还是有些疑惑,因为她不知道七天之后苏时能做什么。 能够与他合作的除了莳花馆,她想不出来还有谁敢与苏时合作。 但她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莳花馆不与苏时合作,一定会有灭顶之灾。 “我无法确定七日之内能不能给你答复。”那声音沉吟道。 苏时笑道:“那你们决策机制应该变一变了,效率真的很低。” 屏风后面的人没有理会他这句话,继续说道:“如果七日之内无法给你答复,你准备怎么做?” 她的确想不出苏时还能怎么做。 即使苏时拥有制冰之术,但如只凭苏时个人力量,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其他的势力即使想与苏时合作,但一定也会像她一样考虑其中的后果。 而这个后果绝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所以如果莳花馆拒绝与苏时合作,他几乎找不到合作伙伴。 苏时心知其意,他再次摇了摇头,然后长叹道:“看来你真的没有了解到生意二字。” 这是苏时第二次说这句话,当他再次说出这句话时,屏风后面的人脸色的血色瞬间消失,她霍然起身,目光直直盯着苏时。 因为她突然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千算万算,最后却算漏了一方势力。 东源质库! 生意的本质是什么? 利益! 当利益超过百倍时,无数人都会为之疯狂。 而在炎炎盛夏,冰块能带来多少利益,她根本无法想象。 即使现在苏时与东源质库有赌约,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一场赌约又算什么。 她甚至相信,如果苏时肯交出他的制冰之术,他想把白江川的头当球踢,东源质库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可笑的是白江川还想要苏时的一只手和一只眼。 东源质库会不会像她一样顾虑重重?会不会留手?她不知道,也不敢赌。httpδ:Ъiqikunēt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没有人敢赌,而只要赌的人,基本上都是血本无归,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会输掉。 这就是人性,血淋淋的人性。 然后她又想到另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如果苏时与东源质库合作,那莳花馆又能支撑多久? 屏风后面的人不由得一阵苦笑,因为她实在想不到,原本一场平平无奇的赌局,现在竟然会关系到莳花馆和东源质库的生死存亡。 当她再次看向这个面貌看起来还有些稚嫩的少年时,眼神中竟然充满了恐惧。 第四十章 屏风后面的女人 见对方久久没有说话,苏时不禁也皱了起眉头,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把事情想得有些简单了。 莳花馆和东源质库虽然一家是青楼,一家是典当铺,看似是不同的行当。 但偏偏它们又分别控制了京城三分之一的酒楼。 所谓同行是冤家,所以它们之间一定的对立的。 现在莳花馆和东源质库之间正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而苏时的出现极有可能打破这种平衡,甚至会让一方一败涂地。 苏时太清楚冰块在炎热夏日里的重要性。https:ЪiqikuΠet 有了制冰之术,一方就可以拥有源源不断的冰块。 同样是酒楼,一间是随时充满着凉气,而且随时都可以吃到清凉的水果,甚至随时都可以喝到冰镇的饮品。 而另一间只有蒲扇,端上来的水果已经去了水分,喝的饮品如同盛夏的天气那样烫。 如果你是一位顾客,你会怎么选? 所以当苏时拿出制冰之术后,另一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只不过打破平衡之后呢? 苏时不由得陷入沉思之中。 酒楼的利益巨大,而如此巨大的利益受到损失,失败的一方又岂肯善罢甘休? 巨大的利益后面一定是一个庞大的利益团体,如果得罪了一个庞大的利益团体,其后果可想而知。 而这个后果他苏时能不能承担?整个将军府能不能承担?甚至莳花馆能不能承担? 苏时不知道。 屏风后面的人也不知道。 虽然他们都是绝顶聪明的人,但也感觉这件事很棘手,因为一旦如果处理不当,在这京城之中不知道要掀起多高的浪,要淹没多少的人。 “苏公子在想什么?”屏风后面的人好奇的问道。 苏时苦笑道:“也许是我真的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屏风后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看来苏公子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苏时闭上了眼睛,很多事情他必须再想一想。 这时,屏风后面的人突然说道:“我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在这种情况下,苏时并不拒绝任何建议。 “如果苏公子想取消赌局,我愿意帮忙说和,而且不会让苏公子有任何损失。” 随即她又补充道:“甚至还可以让东源质库补偿苏公子的损失。” 屏风背后的人提出的条件已经很优厚了,优厚得让苏时都有些动心。 不过苏时却有些想不通,他疑惑的看着屏风,说道:“东源质库的人会听你的话?” “会。” “为什么?” 屏风后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因为我既管理着莳花馆,还管理着和昌楼。” 当苏时听到这句话后,他的嘴巴不由自主张开,犹如一条离开水里的鱼,不得不张大嘴巴拼命呼吸。 莳花馆不必说了,京城第三的青楼。 而和昌楼却是京城第一的酒楼。 只要生活在京都的人,不管你没有在和昌楼吃过东西,但一定都会听说过和昌楼。 和昌楼的美味佳肴据说让天子都赞不绝口,甚至还有传言,天子只要便服出宫,一定会到和昌楼尝一尝招牌菜。 但苏时怎么也想不到京城第一酒楼居然也是这位女子在管理。 不过这还不是让苏时最吃惊的。 最让苏时吃惊的是和昌楼属于东源质库,也就是说屏风后面的女子同时在为两大对立的势力工作。 苏时不敢置信的看着屏风,同时对屏风后面的女人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从女子的声音来看,她不会超过二十岁。一个没有超过二十岁的女子,居然同时掌管着莳花馆与和昌楼。 这如何不引起苏时的兴趣。 那甜美的声音再度响起:“虽然我同时管理着莳花馆与和昌楼,但我既不是莳花馆也不是东源质库的人。” 苏时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词:职业经理人。 他忍不住一阵苦笑,因为这算是他穿越以来遇到的最离谱的一件事。 但他还想不通,即使这女子的能力再强,莳花馆和东源质库毕竟是完全对立的双方,为什么能接受这个女子管理他们的重要资产。biqikμnět “佩服!我的确很佩服姑娘。”苏时苦笑道。 这是他的真心话,能让京城两大势力都完全信任的人,绝对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苏公子是否接受我的建议?” 苏时淡淡说道:“我可以接受你的建议,不过我的和解条件不知道东源质库能不能答应。” “苏公子请讲。” “一件陈记和十万两银子。” 屏风后面的人缓缓说道:“苏公子的要价是否太高了?”biqikμnět 苏时反问道:“姑娘真的认为我的要价很高?” 屏风后面陷入沉默之中,过了许久才叹道:“这个条件我作不了主,但我可以尽力为公子争取。” “相信姑娘不会让我等很久。” “七天,七天之内必给公子答复。” 当苏时离开后,皇甫节一直恭敬的站立在屏风前。 “皇甫主事。” “在。” “以后无论苏公子何时来,无论他提出任何要求,都尽量满足他。” 皇甫节显得有些迟疑,他低声问道:“如果苏公子有心四大花魁呢?” 屏风后面的笑了笑,说道:“如果真的有花魁能让苏公子为她倾心,那才是她的幸运。” 当苏时回来时,翠浓她们急忙起身迎接,见苏时神色如常,心中那块大石才放了下来。 苏时入桌后,翠浓立即为他斟满了酒,然后举杯庆贺道:“看来公子是不虚此行。” 苏时点头点,说道:“算是吧。” 尘霜和花扶同时展颜笑道:“那我们在此共庆公子。” 待这杯酒喝完之后,苏时突然对翠浓说道:“翠浓姐,帮我拿杯清水。” “清水?” 苏时道:“井水最好。” 翠浓虽不知其意,但还是按照他的吩咐准备了一杯井水。 苏时喝了一大半后,便将杯子置于一旁,听着悠扬的琵琶声音,看尘霜和林漠继续斗酒。 戌时过后,林漠和尘霜皆有醉意,苏时便携着林漠离开了莳花馆,坐着马车回府。 莳花馆内,两个下人正在清理桌子,其中一个人刚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阵刺骨的凉意从手掌传来。 他大惊之下手一松,杯子落在地上摔成粉碎。 然后一小块晶莹剔透的物体从破碎的杯子中跌落出来。 第四十一章 冰 那下人怔怔的看着那块晶莹剔透的物体,因为那物体看起来很像冰。 但这个季节怎么可能有冰? 他忍不住蹲下身子,然后用两根手指将那块冰轻轻拾了起来。 当两根手指一接触那晶莹剔透的物体,立即感受到一阵冰滑,他终于可以确定那物体就是冰块。 他不是没有见过冰块,在数九寒天,这样的冰块随处可见。 但现在是暮春,除了冰库外,在其他地方根本不可能存在冰。 然而这块冰却真真实实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另一个人看到他如此反常的举动,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他缓缓站起身,把那块冰展示在那人眼前。 另一人看着他手中的冰块,仿佛见到鬼一般,忍不住大叫道:“你手上是什么?” 声音高亢尖锐,那下人手一抖,冰块从手指间滑落到地上,然后摔成一地的冰晶。 那声音也惊动了其他人,翠浓走了过来,不满的看着他们。 “发生了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 但这两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四只眼睛只是紧紧盯着地面。 翠浓眉头一皱,走上前来,顺着他们目光看去,然后看到地上一点一点的水渍,水渍中还有星星点点的晶体。 “那是什么?”翠浓好奇的问道。 那两人终于抬头看着翠浓,其中一人喃喃说道:“那是冰。” 小屋之中,一个俏丽的丫头正拿着账本准备送到屏风后面去,这时皇甫节突然推开门,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那丫头忍不住斥责道:“皇甫主事是不是忘记了规矩。” 皇甫节急忙解释道:“我有要事禀告主人。” 这时屏风后面那黄莺一般的声音说道:“什么事这么急?” 皇甫节高声说道:“冰。主人,是冰。” “冰?”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那声音陷入疑惑之中。 皇甫节立即把刚才那两个下人发现冰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讲述了一片。https:ЪiqikuΠet “那一座坐的是什么客人?” 虽然她已经可以肯定客人的身份,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皇甫节苦笑道:“苏时,苏二公子。” 屏风后面的人竭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震惊:“真的可以确定是冰?” “阿大、高良和翠浓都亲手触摸过,他们三人都可以肯定就是冰。” 随即他又补充道:“我赶过去的时候,冰已经全部化成了水。我摸了摸水渍处,那里的温度的确比其他地方低得多。” 屏风后面的人想了想,问道:“翠浓、尘霜和花扶她们一直和苏时在一起,可发现了什么?”ъiqiku 皇甫节摇头道:“我一一询问过了,都说没有看见任何异状。都说苏时回去时,只是向翠浓要了一杯井水,喝了大半杯后,就把那水杯放在了一边,然后就再也没有动过水杯了。” 最后皇甫节苦笑道:“阿大收拾桌子时,冰块就出现在了水杯中。” 直到现在为止,皇甫节都觉得目前发生的一切就是神话。 杯子是莳花馆的杯子,水是莳花馆的井水,然后苏时把井水变成了冰。 屏风后面的人沉吟许久才继续问道:“能不能确定冰就是苏时制作的?” 皇甫节只觉得喉咙发干,他苦涩的说道:“我问过阿大,阿大说当他从地下捡起那冰块时,感觉那块冰的形状很奇怪。” 随即他又解释道:“那块冰的形状不是切割之后那种方形冰块,而是圆顶式的。正好……” 这时那声音说道:“是不是正好与水杯底部的形状相吻合。” 皇甫节低头回答道:“正是。” 冰的形状和水杯的底部相吻合,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井水一定是在水杯里结成的冰。 对于皇甫节来说,这已经是一种法术了。 屏风后面的人不再说话了,因为此事的来龙去脉她已经清楚了。 离开这里后,苏时要了一杯水,然后喝了一大半,再把剩下的水变成了冰。 苏时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真的可以把水变得了冰,而且整个过程很轻松。因为翠浓、尘霜和花扶她们一直和苏时在一起,但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她长长的吐了口气,为苏时那神乎其技的制冰之术所震撼,同时对他也充满了好奇。 因为她所见的苏时与传闻中完全不一样,到底哪一个苏时才是真正的苏时? 东源质库。 白江川随意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杜横,如同病态一般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 那笑容如同一只狐狸看着一只即将落入陷阱的小白兔,又如同一条毒蛇吐着信子,即将从猎物背后突袭。 “陈晓澜招了多少人?” 杜横回道:“本来陈昂招了二十四人回去,不过陈晓澜再次遴选一次,留下了十八人,不过赵明和崔三还是留了下来。” “他们打探到了什么?” “陈晓澜给他们下了任务,从明天起,他们每一个都会负责探听一坊酒楼的信息。” “他们想探听什么信息?” 此杜横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他回道:“他们主要是探听的是酒楼主事人的年龄、兴趣、性格、爱好、能力这些情况。”biqikμnět “看来他们是准备找酒楼合作乌梅汤的生意。” 白江川微笑道:“不是看来,而是他们一定会找酒楼合作。” 如果光凭陈昂父女自己销售,无论他们请多少人,都不可能一个月内赚到四千两银子。 唯一的方法只能与酒楼合作。 而白江川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把这场赌局闹得满城皆知,因为这样一来,根本不可能有酒楼敢与他们合作。 除了莳花馆。 不过白江川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莳花馆根本不可能与那位沈公子合作。 想与莳花馆合作,只怕那沈公子根本没有资格。 但还是有两件事让他有些心烦。 第一件事就是陈昂父女根本没有熬制乌梅汤,甚至连原材料都没有买。 第二件事就是到现在为止,他依然不知道沈寻欢的来历。 当跟踪沈寻欢的人回来说他们把人跟丢了,白江川二话没说,把每个人打了二十板,打得这两人至少一个月下不了床。 第四十二章 十万两银子 大乾和兴十七年三月初九。 清晨。 苏时卧室的敞开着,门前人来人往,因为将军府里的每一个人对苏二公子都感到好奇。 将军府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苏二公子每天都会起得很早,然后会在房间里做一些很奇怪的运动,奇怪的运动结束后,他还会绕着将军府跑一圈。 最后累得精疲力尽,像一只狗一样爬回来。 现在苏二公子正在做那种稀奇古怪的运动,口里还数着稀奇古怪的数字,所以将军府里的人总会有意无意的经过苏二公子的寝室。 苏时做完运动,脸红得如同刚蒸熟的醉虾,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调整了一下呼吸,苏时开始了晨跑。 等他回到将军府时,双腿颤颤巍巍,如同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 虽然形象有些狼狈,但苏时对自己还是表示满意。 也许是这具身体的底子很好,所以经过这几天的锻炼,渐渐恢复该有的青春活力。 将军府的早餐单调而简单,饼、粥、汤,终年不变。 “我们将军府是不是很穷?” 苏时一边吃着饼一边喝着汤一边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苏周淡淡说道。 苏时叹了口气,说道:“每天都吃这三样,难道你不觉得很没有营养吗?” “不觉得。” 苏周吃饭吃得很慢,每一口都要细嚼慢咽,而苏时不一样,他吃得很急。 “你很忙?” 苏周皱起了眉头,他对苏时这种吃法很不满,觉得他是在浪费粮食。 “我能有什么忙的,只不过是早晨运动过度,饿了。” 苏周淡淡说道:“你不忙,为什么昨天那么晚才回来?” 苏时叹道:“还不是为了谈生意。” “莳花馆?” 苏时点了点头:“是。” 苏周不动声色的问道:“谈得怎么样?” “谈得不怎么样。” “没谈成?” 苏时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是。” 这倒在苏周的意料之中,在他看来,这生意能谈成才是怪事。筆趣庫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等。” “等什么?”苏周好奇的问道。 “等莳花馆的回复。”苏时道:“莳花馆是七日之内给我回复。” 苏周不解的看着他:“回复你什么?你们之间的生意不是没有谈成吗?” 苏时叹道:“生意虽然没有谈成,但莳花馆提出了一个建议。” “建议?什么建议?”苏周眉头紧皱。 “莳花馆的主事建议我取消赌局,然后由她去说和。” 苏周拿起一个饼,撕成几块放在汤里,然后说道:“这场赌局本就可以避免,那主事这样建议也没有问题,你同意没有?” “我同意了,只不过加了点条件。” 苏时摸了摸肚子,表示再也吃不下去了,苏周看着他剩下的半块饼,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加了什么条件?” 苏时淡淡的说道:“赌局可以取消,不过东源质库需要赔付我一间铺子和十万两银子。” 苏周正在喝汤,当听到苏时这番话时,一口汤从嘴里喷了出来,然后不停的咳嗽。 “你说什么?” 等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然后一脸震惊的看着苏时,忍不住大声问道。 而此时苏时已经离他远远的,正不停的擦拭着衣服上的汤汁。筆趣庫 也幸好他反应很快,这汤汁才没有喷在脸上。 “用得着这么大的反应吗,不过才一间铺子和十万两银子而已。” 苏周站了起来,端详着苏时,苏时忍不住又退后几步,然后疑虑看着他,问道:“你要做什么?” “你没发烧吧?是不是把脑袋烧坏了。” 苏时没好气的问道:“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大哥,哪有这样咒自己亲弟弟的。” 苏周叹道:“你既然没烧坏脑子,又怎么敢提出这么荒谬的条件。才十万两银子而已,你好大的口气!” 苏时却不以为然的说道:“这还是看在莳花馆主事的面子上,否则的话我早就狮子大开口了。” 苏周整个身子突然变得僵硬,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时:“难道这么荒谬的条件,那主事也肯答应?” 苏时嘀咕道:“这已经算是最低的要求了,她不答应才怪。” 苏周当场呆立不语,他突然怀疑莳花馆的主事是不是一个白痴,这么荒谬的条件他居然会答应。 而且还是替东源质库答应的。 苏周身上突然升起一股寒意,眼睛里也充满了怒意,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莳花馆的主事把苏时当一个白痴来哄。 否则的话,这么荒谬条件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答应,更不可能为自己的对手答应。 除非这个人吃错了药。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有些悲哀看着苏时。筆趣庫 苏时疑惑看着他:“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着我?” “难道你不觉得莳花馆的主事有问题?” 一提起莳花馆的主事,苏时立即想起屏风后面的那个女人和她黄莺一般甜美的声音。 苏时感叹道:“怎么会没问题,我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想明白,莳花馆的主事怎么会是和昌楼的掌柜。” 苏周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皇甫节什么时候成为了和昌楼的掌柜?” “皇甫节?关他什么事?”苏时叹道:“只要稍微聪明一点人都能看出来这个皇甫主事只不过是个傀儡。” 苏周先是一愣,突然间心神一震,仿佛明白了什么,然后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时。 而苏时此时还在想着那是神秘的女人,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苏周的表情。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过了许久,苏时才回过神来,然后看着苏周:“你刚才想对我说什么?” 这时苏周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淡淡的说道:“我想对你说,昨日有请帖送来,邀请你出席今日的镜湖诗会。” “镜湖诗会?那是个什么鬼?为什么会邀请我?”对于诗会,苏时没有一点兴趣,所以他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回答道:“我不去。” 苏周似乎早就料到苏时会是这种态度,也没有勉强他,缓缓站起身,只不过即将走出房门时,他只是丢下一句:“听说秦楠也被邀请参加今日的镜湖诗会。” 第四十三章 镜湖 运河之水环绕京城,在东南低洼之处形成一片湖泊,谓之镜湖。 镜湖两面环山,碧波千顷,水平如镜,岸边绿植如茵。 春看群山夏戏水,秋踏落叶冬赏雪。 镜湖四季风景如画,引得无数文人雅士、风流才子呼朋引友游玩其间。 文人相聚,又是美景当前,难免诗兴大发,以增游兴。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镜湖诗会。 镜湖诗会每季末举办一次,在申时开始,戌时末结束。 辰时过后,苏时就带着林漠离开了将军府。 对于苏二公子的早出晚归,将军府里的人早已习以为常,而于苏时而言,将军府的椅子上仿佛有刺,让他根本坐不住。 他自然不会承认这么早出门是为了想早一点看到秦楠。 不过出了将军府,苏时却看着空荡荡的大街发呆,因为这时候才上午八九点钟,离诗会还有六七个小时,他不知道这漫长的七八个小时该怎么度过。 林漠看着发呆的苏时,问道:“二公子,我们去哪里?” “不知道。”苏时叹了口气,道:“你说我们到哪里去?” “喝酒?”林漠试探的说道。 苏时板起了脸:“我又不是酒鬼。” “赌钱?” 苏时的脸越来越黑:“你看我像是很有钱的人吗?” 林漠认真的看着他,然后道:“像。” 在他看来,如果苏二公子都不像是有钱人,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有钱人了。 苏时笑了笑,然后敦敦教诲道:“虽然你说的是实话,不过再有钱也不要和赌沾上关系,否则即使有家财万贯,总有一天也会赌得家破人亡。” 林漠一脸古怪的看着他,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他与东源质库的赌局闹得街知巷闻,而现在苏时居然还有脸教训自己。 林漠叹了口气:“公子莫非想听曲?”筆趣庫 苏时也叹了口气:“听不懂。” 以前他去听曲,旁边必然站着一个人为他解释曲中每一句话的意思,但即便是这样,苏时也听得似懂非懂。 但是现在的苏时依然听不懂,若是去听曲,还得需要有人在一旁讲解。想起听个曲还要让人讲解,苏时觉得还不如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林漠忍不住摸了摸脑袋:“去和泰坊?” “为什么去和泰坊?” 林漠道:“以前公子不是很喜欢去和泰坊吗?那里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新奇玩意儿,那不是公子最喜欢的吗?” 苏时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那些新奇的玩意儿也许对以前的苏时吸引力很强,但对目前的苏时来说,只会觉得无趣之极。 “那公子想做什么?”林漠忍不住问道。 苏时没有回答他,突然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双手捧着脑袋,两眼失神的看着空空的街道。 林漠也坐了下来。 于是两个人像两个呆子一样坐在将军府前的台阶上。 所以当秦樾来到将军府前,看着台阶上如同呆子一般的两个人,眼睛都直了。 他自然不会去注意林漠,因为一看林漠就是家丁护院的身份,只不过他想不到堂堂的将军府二公子,居然会毫无形象的坐在石阶上。 “你为什么坐在这里?”秦樾呆呆的问道。 这时候苏时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秦樾,倒没由来的一阵惊喜。 他正要说话,林漠已经站在苏时面前,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当秦樾出现在街道上时,林漠便起了警觉,现在见他来到苏时面前,而且神情古怪,自然要出言询问。 苏时忙站了起来,把林漠推到一边,向他介绍道:“这位公子是秦之道秦大人的大公子秦樾。” 然后又对秦樾说道:“这是我的护卫林漠林大哥。”筆趣庫 介绍完之后,苏时满脸堆笑的问道:“你找我?” 秦樾呆呆的看着苏时,过了许久,才有些迟疑的问道:“你就是沈寻欢?” 苏时愣了一下,虽然他知道沈寻欢这个身份迟早都会穿帮,但却没想到居然连秦樾都知道了。 他点了点头:“是。” 秦樾继续问道:“和东源质库打赌的也是你?”“是。” 秦樾直视着他的双眼,问道:“你有烟锁池塘柳的下联?” 苏时皱起了眉头,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缓缓吐了口气,说道:“有。” “能不能把下联给我?”秦樾说道:“只要你肯把下联给我,无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苏时没有回答他,反问道:“是秦楠秦小姐的意思?” 此时秦樾陷入冲突之中,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说是,苏时多半会把下联给自己,但他是一个谦谦君子,所以他并不懂得该为什么撒谎。 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不是。” 苏时终于舒了一口气,不过同时又感到有些奇怪,他忍不住问道:“既然不是秦小姐的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樾冷冷的说道:“因为我不想你连累到小妹。” “因为赌局。” 秦樾承认道:“是。因为这场赌局你根本没有一丝机会,我不会让小妹嫁给一个身体有残疾的人。” 苏时有些好奇:“那秦小姐是什么意思?” 秦樾闭上了嘴,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有时候不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苏时的心情立即感到舒畅了许多,刚才心中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你认为我会输掉赌局?” “不只是我这么认为,而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苏时突然笑了笑,说道:“如果我对你说,这场赌局我赢定了,你会怎么想?” 秦樾觉得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只会认为你是异想天开。” 秦樾对苏时态度并不好,不过苏时却一点都不在意。 一是因为他这时候很开心,所以秦樾的态度虽然差,他可以接受。二是苏时可以理解他的态度为什么会这么差,毕竟护妹心切。 从第一眼看到秦樾,苏时就看得出来秦樾是真的很在意秦楠,算是一个护妹狂魔。 而此次他冒味登门,也全是为了他妹妹,他的态度再差,苏时也不会和他计较,毕竟以后他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大舅哥。 biqikμnět 第四十四章 和昌楼 “你吃过饭没有?”苏时热情的问道:“我请你吃饭。” “我吃过了。”秦樾黑着脸说道。 他看得出来苏时很开心,只不过苏时越开心,他的心里就越不舒服。 苏时笑道:“吃过了也没有关系,中午我作东,你想吃什么?”然后心中一动,继续说道:“和昌楼怎么样?” “和昌楼很好。” 苏时展颜道:“那今天中午就定在和昌楼。” “我不去。”秦樾淡淡说道。 “为什么?”苏时皱起了眉头:“你不是说和昌楼很好吗?” 秦樾叹了口气,说道:“和昌楼是很好,只不过想要在那里用餐,必须提前三天预订,你这样贸然去,根本不会有人理你。” 苏时摸了摸鼻子,疑惑道:“和昌楼的生意真的有这么好?还要提前三天预订。”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死心,继续说道:“反正今日也是闲着无事,何不去一起到永安坊逛逛,说不定有人在和昌楼预订了,但因为临时有事来不了。”httpδ:Ъiqikunēt 对于苏时这种捡漏的行为,秦樾不置可否,不过他还是跟着苏时来到了永安坊。 他之所以会跟着苏时,是因为三天之期已经到了,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能对着苏时的对联。 虽然秦楠的心思已定,所以有没有对出下联对她来说已无所谓。 不过秦樾对苏时并不看好,所以当他从孔文顺口中得知苏时藏有下联,而且愿意无条件送给秦楠,便起了别样的心思。 而苏时之所以一定要请秦樾吃饭,自然想从秦樾口中知道秦楠的心意。 虽然从秦樾的态度他已经能猜十之七八,不过如果能够得到秦樾的亲口证实岂不更好。 所以他们结伴来到了永安坊。 永安坊有两个特点。 一个特点是大,另一个特点是贵。 永安坊作为京城第一坊,它的面积至少是其他坊的两倍。 正因为它是京城第一坊,所以永安坊里的商铺大多也是京城第一。 京城第一的酒楼——和昌楼; 京城第一的珠宝店——白玉堂 京城第一的珍玩店——金珠府 京城第一的胭脂铺——玉君阁 京城第一的绸缎庄——瑞和祥 …… 既然是京城第一,所以这些店铺卖的东西都很贵,贵得让人难以想象。 苏时以前自然来过永安坊,但来的次数也不多,而且来过一次后,至少三个月内不会再踏足永安坊。 路过白玉堂,苏时看中了一根花丝珐琅镶宝蝴蝶发簪,不过当伙计用最温和的态度告诉他价格时,苏时震惊的看着那根发簪。 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一根的发簪,苏时直直的盯着这根发簪,不停的叹气。 在叹气声中,苏时在那伙计略带鄙夷的目光中走出了白玉堂。 秦樾和林漠没有进去,一直在门外等他,看到他灰溜溜走了出来,秦樾问道:“可有中意的?” “有。” 秦樾看着他空空的两手,笑道:“为何没有买?” 苏时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傻子。其他地方的发簪最多卖五十两银子。” “白玉堂的东西的确很贵,但它贵的有道理。” 苏时承认秦樾这句话也很有道理。 这根发簪无论从质地、做工、镶嵌的宝石都绝对是第一流的,所以这个价格真的不贵。 “所以如果你若想哄女孩子开心,还是最好选白玉堂的。” 虽然秦樾没有进去,但苏时挑选的那根发簪很明显是女式的,而且他也隐约猜到苏时想买给谁。 苏时苦笑道:“道理我也知道,只不过今天走得急,身上只有一百两。” “只有一百两?” 苏时叹道:“一百两已经不算少了。” 一百两银子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很多了,绝大多数人一年都挣不了一百两。 “我知道。” 秦樾并不是那种纨绔子弟,而且秦之道的家教很严,所以现在每个月他的零用钱也不过才十两银子而已。ъiqiku 随即他又叹道:“不过你说你今天作东。” 苏时诚恳的说道:“所以你今天千万不要给我客气。” 秦樾苦笑道:“如果你想请我在和昌楼吃饭,我想不客气都不行。” 苏时疑惑的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一百两银子在和昌楼最多只能点三个菜,而且还是那种看起来很精致,但不过是餐前的小吃。” 苏时吓了一大跳,因为一百两在其他酒楼几乎可以置办几桌酒席,然而在和昌楼却只能吃餐前的小吃。 和昌楼离白玉堂并不远,苏时站在白玉堂的门前,已经能够看到和昌楼的屋檐。 “其实我们不一定非要在和昌楼吃,而且你没有提前预订,所以今天也吃不到。” 看到一脸愁容的苏时,秦樾善解人意的说道。 苏时想了想,笑道:“还是去看看吧。” 秦樾疑惑的看着他,因为他不明白苏时为什么一定要去和昌楼,因为即使到了和昌楼,他又能做什么? 将军府的确有威名,但如果苏时想用权势逼和昌楼就范,那就只能自取其辱。 因为在和昌楼面前,不要说将军府,就是国公府都必须遵守它的规矩。 不过苏时并没有解释,径直向和昌楼走去,秦樾和林漠也只有跟在他后面。 当他们来到和昌楼前,已经是午时,看到他们三人,早有小厮迎了上来。 因为以小厮的眼光,一看苏时和秦樾的装扮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而且普通人也根本不会来和昌楼。 只不过见小厮迎了上来,秦樾已经离苏时远远的,仿佛不认识苏时一般,因为他实在不想丢人。 那小厮有些奇怪的看着秦樾,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景,原本一起的客人居然躲得远远的。 不过他还是很有礼貌的看着苏时,低着身子谦恭的问道:“公子几位?” 他本想问是否是三位客人,但见秦樾离得远远的,倒也不敢确定了。 “三位。” “不知道公子预定的是哪个房间?”ъiqiku 苏时笑了笑:“我们一时兴起,还没有预订,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房间?” 第四十五章 萧月楼 那小厮的脸色虽然没有变,但态度已经没有刚才那般热情了。 他淡淡说道:“还请公子谅解,小店已经客满了。” 苏时依然不死心,依然笑着问道:“能不能帮帮忙?看还有没有房间。” 那小厮摇了摇头:“请公子恕罪,这个忙我真的帮不上。” 苏时道:“我叫苏时,与你们掌事很熟的。” 秦樾虽然离得很远,但他们之间的对话仍然听得清清楚楚,他只想掩面而逃。 这种借口那小厮每个月至少要听到七八次,早已应对自如,所以他不动声色的回道:“既然苏公子与我们掌事很熟,想来掌事自然为会公子妥善安排的。” “那还请小哥向掌事的通传一下,说苏时来了。” 那小厮却一动不动,只是说道:“我只是一个和昌楼的小厮,掌事又岂是小的所能见到的,还请公子不必为难小的。” 这时又有五人来到和昌楼前,这五人皆是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而且个个神采飞扬。 其中为首之人看到秦樾,神情有些意外,但立即迎了上去,口中亲切的问道:“秦公子,你也是来和昌楼用餐?” 秦樾看到那人,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省得如此尴尬。 但此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原来是李公子,真的好巧。” 来人正是李仲泓,见秦樾一个人站在这里,心中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秦公子为何不进去?难道在等人?可是在等秦楠秦师妹?”https:ЪiqikuΠet 苏时听到有人提起秦楠,忍不住回头看去,正好迎上他仲泓的目光。 对于李仲泓苏时还有些印象,记得他去退还婚书时,李仲泓与秦樾一起出现在秦府门前,而且还和另一人出言不逊,不过当时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认为李仲泓是为秦樾出头而已。 不过今日见他特意提起秦楠,心中不免有些警觉,忍不住多看了李仲泓几眼。 而李仲泓一看苏时居然也在这里,心中一惊,然后狐疑的看着秦樾。 因为他明显可以感觉到秦樾和苏时是一起的,想起秦楠和苏时本就有婚约,如今秦樾和苏时走得如此之近,加之三天以来,苏时那下联至今未有人对出,自然认为苏、秦两家已经走在了一起。 想到秦楠那绝世脱俗的容颜、温柔贤惠的性子、博古通今的才华,却要嫁于苏时这种人,李仲泓心中就嫉妒不已。 不过他城府极深,此时又在众人面前,便微微笑道:“想不到秦兄会和苏公子出游,看来秦府和将军府的好事将近了。” 秦樾急忙摆手,待要分辩几句,但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自从秦楠知道那沈公子就是苏时后,对苏时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不时低吟着那首桃花诗,而且常在夜游图前流连。 只要有人提及到苏时,秦楠便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羞色,言语之中也多有维护,与以前的态度大相径庭。 秦樾不是呆子,自然看出来小妹的心意。 所以即使他心有不甘,却无法罔顾事实而胡说八道。 这时那小厮扔下苏时,急忙走到李仲泓面前,恭敬的说道:“李公子来了,小的这就为李公子安排。”httpδ:Ъiqikunēt 李仲泓摆了摆手,大度的说道:“任何事情都有个先来后到,既然苏公子和秦兄先来,你先招呼他们吧。” 那小厮身子却一动不动,有些为难的看着李仲泓。 “有什么事吗?” 那小厮低声说道:“这两位公子并没有预约?” 李仲泓一呆,忍不住看向秦樾。 秦樾此时脸已经涨得通红,他急忙说道:“我和苏时只是路过这里,并不是来用餐的。” 他也知道这样的解释苍白无力,正要与李仲泓告别,然后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这时李仲泓却笑道:“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在这里遇见了秦兄,还请秦兄赏脸一聚,我正好介绍几位朋友与秦兄认识。而且用过餐后,我们也正好一起去镜湖诗会。” 说完,他对那小厮吩咐道:“你可记住了。” 那小厮急忙回道:“请李公子放心,我这就去吩咐他们准备。” 不过李仲泓却只字不提苏时,而且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自然是有心给他难堪。 秦樾却左右为难,虽然李仲泓盛情邀请,但他毕竟是与苏时一同出游,就这样扔下苏时不管,他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这时苏时走了过来,对秦樾笑道:“我说过今天请你在和昌楼吃饭,自然不会食言。” 见苏时的口气如此之大,李仲泓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如果是苏老将军在此,这和昌楼也许还会给几分薄面,如果是苏公子你……” 苏时看着他,微笑道:“如果是我又会怎样?” 李仲泓淡淡说道:“也不怎么样,只不过这和昌楼今日苏公子只怕是进不去了。” 无论李仲泓怎么掩饰,苏时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 “李公子?” “在下李仲泓。” 知道了李仲泓的名字后,苏时笑了笑,说道:“即使这和昌楼是京城第一的酒楼,也是要打开门做生意的,李公子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今日就进不去?”ъiqiku 李仲泓有些抱歉的说道:“在下不是有意得罪苏公子。”但他的神情立即变得倨傲起来:“不过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只要是人都知道,能让和昌楼破例的人在整个京城都只有寥寥数人,但我相信苏公子一定不在其中。” 这时与李仲泓同行的人似乎觉察到情况有异,纷纷围了上来。 其中之一人问道:“李兄,有事?” 李仲泓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遇到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然后他就如同讲笑话一般向他的同伴讲述这事,那些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笑声如同一记记耳光扇在秦樾的脸上。 不过苏时却显得不以为然,转过头看着和昌楼的大门,这时由门里匆匆走出来一个中年人,而看其气度和穿着,绝不是一般的人。 小厮看着那中年人,脸色立即大变。 因为出来的人居然是和昌楼的掌柜萧月楼。 第四十六章 有失远迎 萧月楼很胖,一看就是一个心宽的人。 而且他还很懂得生活,所以身上穿的是瑞和祥出品的四喜如意云纹锦衣,手指上戴着白玉堂精制的墨玉板指。 一个像他这样胖、而且还懂得享受的人,本不应该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这个时候萧月楼应该坐在紫檀木制成的椅子上,喝着从南方快马进献上来的大红袍,听着花月班头牌的清曲。 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萧月楼根本连动都不会动一下。 因为能够让萧月楼动的人并不多,即使二品的官员来和昌楼,能让萧月楼动的人也不多。 至于能让萧月楼跑起来的人就更少,至于那小厮就从来没有见过。 萧月楼一路小跑了过来,当他来到这群人面前时,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 李仲泓看见萧月楼,立即上前一步,施礼道:“在下李仲泓,见过萧掌柜。” 李仲泓随父亲见过萧月楼一次,而那一次萧月楼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即使满座都是达官贵人,萧月楼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拘谨不安,反而举止随意,谈笑风生。 虽然他父亲并没有告诉他萧月楼的身份,但李仲泓能够深切的感知到他的背景绝不简单。 所以再次见到萧月楼,李仲泓自然不会把萧月楼当作一个普通的酒楼掌柜。 萧月楼的记忆力很好,他略一思索,便笑道:“公子可是李显章李尚书的公子?”biqikμnět 李仲泓没有想到萧月楼居然还记得他,脸上也不禁有了光彩,他急忙回道:“正是。” 萧月楼此时却看着苏时,胖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位公子可是苏将军府二公子苏时苏公子?” 苏时一直好奇的看着萧月楼,见他询问,微微点了点头。 萧月楼急忙说道:“不知苏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公子恕罪。” 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萧月楼和苏时,连秦樾也不例外。 没有人会想到萧月楼会对苏时如此客气,甚至语气之中还带着一丝卑微。 但此时苏时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奇怪,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之喜,反而带着审视的眼光看着萧月楼。 他缓缓说道:“和昌楼是京城第一酒楼,我和友人慕名前来。由于我们是临时起意,未能提前预订,今日只怕难品尝和昌楼的美味佳肴,深以为憾。” 萧月楼急忙回道:“苏公子是贵客,但有所需,月楼无不听从。桃花源已为公子准备好了,还请公子和友人登楼,我为公子引路。” 萧月楼的话落在其他人耳里,这些人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https:ЪiqikuΠet 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发生这么荒唐的事情。 只不过这时萧月楼已经微微弯着腰,谦卑的作出邀请的姿势,等待着苏时的回答。 每一个人都怔怔看着苏时,真不知道他贵从何来,既然能让萧月楼亲自引路。 苏时笑道:“既然和昌楼如此好客,在下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秦兄,请吧。” 苏时的嘴虽然在笑,但眼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反而若有所思的看着萧月楼。 直到目前为止,苏时至少可以确定几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那屏风背后的女子不但是和昌楼幕后主事,而且地位很高,否则和昌楼不可能为苏时破例。这也从侧面证实她的确有能力说和。 第二件事就是那女子很聪明,而且做事很果决。如果这时她不在和昌楼,那么她早就料到自己会来和昌楼求证,所以早就吩咐了下去,所以萧月楼才会有这样的态度。 自从萧月楼出现之后,秦樾的脑袋里一直处于空白,直到苏时高声叫他才回过神,懵懵懂懂跟在苏时后面,懵懵懂懂的走进了和昌楼。 留下的人懵懵懂懂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小厮才从惶恐之中惊醒过来,语气干涩的对着李仲泓等说道:“李公子,请跟我来。” 在京城第一楼请客吃饭本是一件荣耀的事情,无论是请客的人还是被邀请的人。 只不过此时请客的主人脸黑得如同煤炭一般,看着苏时的背影充满无穷怨恨。 而其他被邀请的人的兴致也变得低落起来,众人默默无语跟在小厮后面走进了和昌楼。 和昌楼共有五层,桃花源在第三层,当苏时走近桃花源时,便看见雪白的墙面上挂着一幅挂画。 画上桃花点点,桃花掩映下露出一处庄园,空白之处题着一首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见苏时看着画出神,萧月楼笑道:“鄙主甚爱这首诗,所以亲自作了此画,然后题上此诗。” 苏时道:“不知你家主人此时可在这里?” 萧月楼摇了摇头:“主人已经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离开的?” “主人趁时而来,把事情吩咐之后便离开了。” 苏时问道:“不知她吩咐了什么事情?” 萧月楼微笑道:“主人说苏公子三日之内必会到和昌楼,吩咐我们小心伺候,不可得罪公子。” 苏时淡淡问道:“除了这些呢?” 萧月楼回答道:“主人临走前还留下一句话,她说请公子放心,七日之内必定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萧月楼离开后,秦樾一脸迷茫的看着苏时,因为苏时与萧月楼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但他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而苏时似乎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那幅画。 苏时此时感到屏风后面的女子做事十分有趣,所以对她的身份也十分好奇。https:ЪiqikuΠet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五六个人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菜上得不多,只有五道,但每一道菜几乎都是和昌楼的招牌菜,不但做工精细,摆盘精致,而且色香味俱全,只是那飘溢出来的香气已让人食指大动。 苏时赞叹道:“不愧是京城第一酒楼。”随后微笑着对秦樾说道:“秦兄,请。” 第四十七章 锦江 面对满桌美食,秦樾并没有动筷。 因为很多事情他想不通,正因为想不通,所以即使面对满桌美食,他也没有什么胃口。 “你真的与萧掌柜很熟?” “假的。” “为什么你就那么肯定萧掌柜会为你破例?” 苏时想了想,说道:“因为我相信她是个很聪明的人。” “萧掌柜?” 苏时摇了摇头,然后笑道:“你不要问我她是谁?因为我也不知道。” “这个‘他’就是萧掌柜的主人?” “是。” “他的主人为什么要吩咐萧掌柜这样做?”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而且苏时也没有准备回答,因为虽然“她”希望这场赌局双方和解,但毕竟还未成定局,对于还未成定局的事情,苏时并不想宣扬。httpδ:Ъiqikunēt 而且他也知道,如果这赌局想要和解,那就绝对不能再起波澜,而且越低调越好。 如果这场赌局再次引起京城轰动,恐怕再也不可能和解了。 毕竟东源质库是要面子的。 “因为她想给我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句话苏时并没有说谎,就凭苏时的制冰之术已经足以让任何人心动,包括“她”在内。 “为什么?”秦樾脱口而出。 秦樾看得出来苏时隐瞒了很多事,所以这个问题他原本是不应该问的,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对不起,目前我还无法告诉你。”苏时有些抱歉的回答道。 这个答案在秦樾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并不失望,反而对苏时产生了一些好感,因为苏时并没有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他。 这时秦樾又转移了话题,他指着墙上那幅画,问道:“画中之诗是你所作?” 苏时点点头。 “孔师画作之上的诗也是你所作?” 苏时再次点了点头。 秦樾仿佛笑了笑,说道:“这两首诗小妹都很喜欢。” 见秦樾提起秦楠,苏时眼前浮现出那张眉如远山、眼若星辰、发如浮云的容颜,脸上也泛起温柔之意。 苏时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他忍不住微笑道:“我也很喜欢。” “所以今日的的镜湖诗会你也会参加?” 苏时试探的问道:“听说秦楠小姐也会参加诗会?” 虽然他大哥说秦楠会参加,不过前面加了“听说”二字,既然秦樾在这里,苏时自然要确定一下。 如果秦楠真的要参加,这诗会他当然不愿错过,如果秦楠不参加,这诗会自然不去也罢。 秦樾看着苏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总算好过了一些,他微笑道:“三日前小妹就曾答应参加镜湖诗会。” 苏时展颜道:“既然如此,我……” 他一句话未完,秦樾打断了他的话:“不过今日小妹究竟会不会参加诗会我也不知道。” 苏时一愣,不解道:“秦楠小姐另有要事?” 秦樾摇了摇头。 “她身体不适?” 秦樾再次摇摇头。 苏时皱起了眉头:“那是为什么?” 秦樾道:“我也不知道。因为昨天请帖送来时,小妹并没有明确的表态,而且我看她的兴致也不是很高。”httpδ:Ъiqikunēt 苏时喃喃自语道:“兴致不高?”然后他看着秦樾,忍不住问道:“她的兴致为什么不高?” “那就要问你。” “问我?”苏时呆了呆,不明所以的望着秦樾。 秦樾这时候开始动筷子了,他先尝了尝水晶肴蹄,只觉得瘦肉香酥、肥肉不腻、酥香嫩鲜,一时间赞不绝口。 “不愧为京城第一酒楼,贤弟,你也品尝品尝。” 苏时无奈之下只得动手。 虽然和昌楼是京城第一酒楼,其菜肴绝对当时是第一流,但对于苏时来说,毕竟他前世吃遍大江南北,所以这些菜肴倒也没有让他有多惊奇。 反而秦楠的心情让他更牵肠挂肚一些。 所以吃了几口之后,他忍不住再次问道:“秦樾兄为什么说令妹心情不好与我有关?” 秦樾终于放下了筷子,直视着苏时,缓缓说道:“难道你忘记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是什么日子?” 苏时摸了摸鼻子,他全然想不起今天这日子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秦樾终于忍不住叹道:“今日便是你留给天下才子的最后一日。” 苏时恍然道:“你是指那对联?” 这倒不怪苏时一时想不起,他曾给孔文顺说过,只要秦楠不同意婚约,他随时都可以把婚书和下联送于秦府。 但这两天孔文顺并没有登门,他自然认为秦楠已经同意,加之今日从秦樾的言行、态度上,苏时已经可以确定秦楠已没有退婚的打算,自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不过此时秦樾却说秦楠兴致不高是因此事而起,让苏时有些疑惑不解。https:ЪiqikuΠet 所以他忍不住追问道:“你此话何意?” 秦樾长叹道:“小妹虽然性子恬静,但有时却又十分执拗,自从你出了这对子后,她每日茶饭不思,脑子里都是这对子,兴致自然不高。” “其二,即使小妹现在对婚约之事并不抗拒,但今日过后,必有好事者认为秦府是因为无法对出下联而不得不与将军府联姻,这样一来,自然于秦府和小妹声誉有损,小妹的兴致如何高得起来。” 秦樾这两点理由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苏时一时间陷入沉默之中。 过了许久,苏时才微笑着说道:“秦樾兄可知京城外有一条锦江,因江阔水平,如一条锦缎而得名。” 秦樾道:“我当然知道。” 苏时继续说道:“这个时节,锦江堤上桃花开得正欢,远远望去,如同燃起一片粉红的火焰,尤其壮观。” 说完之后,苏时笑了笑,对秦樾说道:“如果秦小姐兴致不高,倒可以去那里散散心,我相信她散心回来,心情一定会好起来。” 见苏时突然谈起锦江风景来,秦樾不知其意,正疑惑的看着他,不过听到锦江边的风景能让秦楠的心情好转,自然心有所动,陷入沉思之中。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疑惑的问道:“那里的风景真的能解小妹心结。” 苏时点了点头:“以秦楠小姐的聪明才智,我相信可以。” 第四十八章 谈 和昌楼的佳肴虽然美味,但秦樾已经没有了品尝的心思,吃过几口菜后就匆匆向苏时告辞。 苏时知他心思,所以也没有挽留他。 他刚下到一楼,正好遇到李仲泓走出房间。李仲泓看见他神色匆忙,心有所疑,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 “秦樾兄!” 秦樾听到有人叫他,停下了脚步,见李仲泓向他走来,不得不回道:“仲泓兄。” 李仲泓走到他面前,面露关切之色,问道:“我看秦兄神色慌张,发生了什么事?”https:ЪiqikuΠet 李仲泓性子虽然高傲,但确有才华,而且对秦樾也谦谦有礼,所以秦樾对他的印象很好。 此时见李仲泓如此关心他,秦樾不禁有几分感动,便笑道:“没什么事。只是我心中焦急,所以有些失态,倒让李兄见笑了。” 李仲泓也笑道:“我们兄弟几人之中就属秦兄最为稳重,我倒想不出来有什么事会让你如此焦急?” 秦樾叹道:“还不是小妹的事。” 李仲泓一听事关秦楠,神情一动,忍不住问道:“难道秦小姐有事?” 秦樾摇了摇头,苦笑道:“小妹一切安好。只是……” “只是什么?”李仲泓追问道。 秦樾再次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知道三日前苏时在秦府留下一对联,至今无人能够对上。” 听到这里,李仲泓心中升起一股怨恨之气。 对对子原本就是文人游戏,即使对不出来也无伤大雅。更何况这世上的千古绝对何其之多,流传下来亦都是美谈。 但苏时却用一联千古绝对让秦府无法退婚,断了李仲泓的念想,这怎不让他对苏时心生怨恨。 而且李仲泓一想到苏时居然凭这对子,名声便响彻了京城,这也让他嫉妒不已。 而他之所以会给苏时下贴,邀请他参加诗会,自然也是想让京城的人看清楚苏时不学无术的真面目,从而让他声名狼藉。 这时秦樾继续说道:“小妹为了这下联日思夜想,心神不定,人也憔悴了许多,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兴致。” 李仲泓心中虽有不甘,但此时也只有喉咙干涩的说道:“都怪我才疏学浅,无法给师妹解忧。” 从秦樾的语气之中,李仲泓感受到秦楠并不想嫁给苏时,虽然心中一喜,但一想到那千古绝对,那点心气便荡然无存了。 他黯然说道:“既然师妹此时兴致不高,这诗会她不参加也罢,让她好好休息吧。” 这时秦樾的表情反而变得有些兴奋,他笑道:“仲泓兄先别担心,我刚才之所以那么匆忙,是因为有好消息急着告诉小妹。而小妹听了这好消息之后心结自然就会打开,当然也会参加这诗会。” 李仲泓一呆:“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秦樾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他轻声说道:“我得到了一些关于那下联的线索。” “关于下联线索?”李仲泓又是一呆,这种说法他闻所未闻。 见秦樾急着想走,他忍不住追问道:“什么线索?是谁告诉你的?你会不会被人骗了?” 秦樾自然不会告诉他这线索是苏时告诉他的,不过他还是把苏时的话转述给了李仲泓。 李仲泓听到秦樾的转述之后,目光一凝,然后眉头紧皱,低头思索了起来。 而这时秦樾已经等不及了,对李仲泓说了声告辞后匆匆离开了和昌楼。 过了许久,李仲泓突然眼睛一亮,心中激动之情再也压抑不住,他长长出了口气,想竭力抑制激动的心情,不过喜悦之情却溢于言表。 秦樾离开后,苏时也停下了筷子,只有林漠在不停的吃。筆趣庫 当最后一盘菜的最后一条鱼吃得只剩下骨架后,林漠才停下了筷子。 “吃饱没有?” 林漠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看着这些菜,说道:“这些菜虽然好吃,但分量太少了。” 苏时笑道:“来这里吃饭讲究的是情致和气派,吃的是味道和精致,吃饱饭倒是一种奢求了。” 林漠憨憨一笑,道:“那我还不如在路边吃几两面食。” 苏时想了想,也忍不住笑道:“说得也是。” 这时萧月楼出现在门前,肥胖的身体小心挤过房门,满脸堆笑的问道:“苏公子,今天的菜式可还满意?” 苏时指了指桌上空空如也的盘子,笑道:“显而易见。” 萧月楼立即说道:“只要公子满意就好,满意就好。”随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苏时。 苏时心知其意,笑了笑,对林漠说道:“林大哥。” 林漠抬头茫然的看着他,苏时道:“还请林大哥在楼下等我。” 林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萧月楼,慢慢走出了桃花源,来到了一楼。 待林漠离开后,苏时对萧月楼说道:“萧掌柜,请坐。”https:ЪiqikuΠet 萧月楼陪笑道:“苏公子在,哪有在下坐的份。” 苏时道:“这本是萧掌柜的地方,我又怎敢鹊巢鸠占,既然萧掌柜有事要谈,何不坐下来谈。” 萧月楼听后不再推辞,拉开椅子勉强坐了下来。 “不知道萧掌柜想跟我谈什么?” 这时萧月楼也收起了笑容,脸上流露出尊敬的表情,这尊敬的不是苏时,而是他的主人。 “不是我要跟公子谈,是我的主人想跟公子谈谈。” 对萧月楼的这句话,苏时似乎也不觉得意外,他淡淡说道:“你的主人在这里?” “在下不敢欺骗公子,主人的确早已离开。” 苏时想了想,问道:“意思是你能作主?” 萧月楼摇了摇头,正色道:“我只负责把我们谈话的内容一五一十告诉给主人,一切由主人作主。” 苏时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不等你主人来?这样我们面对面谈岂不更好。” 萧月楼道:“第一主人不知道苏公子何时会来;第二主人她很忙,所以她很少在和昌楼。” 苏时道:“既然有了第一和第二,那还有没有第三?” 萧月楼缓缓说道:“第三就是主人她身份特殊,不适合抛头露面,所以才会让我代她谈。” 第四十九章 面对面 苏时认真想了想,然后他笑道:“你说的这三点理由我都接受。” 然后他看着萧月楼,淡淡的说道:“你的主人想和我谈什么?”httpδ:Ъiqikunēt “不知道。” 苏时的脸色没有变,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萧月楼继续说道:“但是主人说苏公子知道她的意思。” 苏时不置可否,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主人留下一句话。” “什么话?” “主人说只要公子愿意割爱,无论公子提出什么条件她都可以答应。” 萧月楼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因为他只是在转述他主人的话。 不过他刚听主人讲出这句话时,内心便掀起了滔天巨浪,因为只有他知道主人这句话到底有多重。 不过苏时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回答道:“你的主人想和我谈没有问题,但有一个问题我想问清楚。” “什么问题?” “你的主人是代表谁跟我谈?和昌楼?东源质库?还是莳花馆?” “我的主人只会代表她自己。” “她自己?” 苏时皱起了眉头,这个答案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过他的脑袋转得很快,在这瞬间苏时已经为她想到四五个理由,而且每一个理由都很充分。 很显然萧月楼的主人对制冰之术所带来的利益有充足的认识,所以才会不惜任何代价拿下制冰之术。 但他转念一想,苏时又觉得她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做,因为如果她想独占这制冰之术,那么她所要冒的风险要远远超过她的收益。 虽然苏时没有见过萧月楼的主人,但苏时知道她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一个聪明的人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 所以苏时对自己的推论又产生了怀疑。 过了许久,苏时才从沉思着回过神来,他看着萧月楼缓缓说道:“你现在可以回告你主人,谈没有问题,至于条件我现在还没有想到,但我希望下一次最好面对面的谈。” 萧月楼还想说什么,苏时又继续说道:“还请萧掌柜也帮我转告你主人一句话。” “什么话?” “我很喜欢跟她谈生意,所以在我们未谈之前,我没有兴趣和其他人谈生意。” 萧月楼敬佩的看着苏时,因为他的主人和苏时虽然没有见面,但两人似乎都能了解对方的心思。 苏时离开了和昌楼,当他离开时,萧月楼并没有送他。 不过他离开后,萧月楼吩咐了下去,以后不管苏公子什么时候来,不管他在不在,所有人都必须无条件满足苏时任何条件。 苏时一走出和昌楼,便看见李仲泓和他的小伙伴们走在前面,而当苏时出来时,李仲泓似乎心有感应,回头看了看苏时,然后对他微微一笑。 阳光之下苏时把那张笑脸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可以感觉到那笑意之中带着五分得意、三分讥讽和二分舒畅。 秦樾一回到秦府便急匆匆走向秦楠的闺房,路过大厅时,看见他父亲和孔师正在大厅中闲谈。 秦之道见秦樾兴奋的模样,忍不住叫住了他,秦樾无奈之下只好走进厅内。ъiqiku 秦之道斥责道:“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开心得连礼节都不要了。” 秦樾急忙向孔师施以大礼,孔文顺忙阻止道:“这里又不是国子监,而且我来这里算是忙里偷闲,若次次见面都如此,倒让我不敢再来了。” 但他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刚才见你脚步匆忙,又面露喜色,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秦樾一阵吱吱唔唔,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秦之道看着不免有些生气,怒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怎么吞吞吐吐。” 秦樾只得回道:“我之所以如此着急,是有一件喜事想告诉小妹知道。” “喜事?什么喜事?” 不仅秦之道疑惑不解,就连孔文顺都感到好奇。 秦樾低着头喃喃回道:“事关苏时所出的对子,所以我才急着告诉小妹。” 孔文顺脸色一惊:“难道苏时那对子有人对出来了?” 秦樾摇头道:“现在还没有人对出来。” “那你所言是何意?”“不过我相信小妹可以对出来。”秦樾突然肯定的说道。 “为什么?”秦之道忍不住问道。 “因为……因为……”秦樾突然间又变得口吃起来。 这时秦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大哥,你回来了。” 秦樾一回头,秦楠已经走进了大厅,正笑脸盈盈的看着他,继续说道:“听说你一早就出门了,那么早出去做什么?” 秦樾一见到她,忍不住兴奋的说道:“小妹,跟我去一个地方。” 见大哥行为古怪,秦楠秀眉微颦:“去哪里?” “锦江边。” 秦楠好奇的问道:“去哪里做什么?” 秦樾道:“你不是一直想对出烟锁池塘柳的下联吗?下联就在那锦江边上。” 秦之道、孔文顺和秦楠都神情古怪的看着他,因为这时的秦樾让人感觉很不正常。 什么叫做下联在锦江边上?Ъiqikunět 而秦樾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继续说道:“听说锦江堤上桃花开得正欢,远远看去,如同燃起一片粉红的火焰,尤其壮观。小妹你去那里,自然就知道下联什么了。” 秦楠笑道:“大哥,你在说什么?” 这句话刚说完,她突然间神情震动,那犹如点漆一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樱桃一般的小嘴微微张开,脸上已经忍不住流露出惊喜。 看见秦楠神情有异,秦之道等三人忍不住同时望向她。 这时秦楠语气之中带着掩藏不住的兴奋,她喃喃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下联是什么了。” 秦樾反而呆住了,虽然他知道小妹聪明绝顶,但也想不到她这么快就想到了下联。 就连秦之道和孔文顺都吃惊的看着她。 不过秦楠脸上的喜色一晃而过,然后一脸疑惑的看着秦樾。 “大哥,你刚才告诉我的那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如果没有那些话的提示,秦楠知道自己是绝对想到不下联,相反能说出那些话的人,自然也应该知道下联是什么。 所以秦楠很急切的想知道到底是谁告诉大哥这些话的。 第五十章 无从选择 秦樾没有回答她,眼里却充满希望,他看着秦楠,问道:“下联是什么?” “是不是苏公子给你的提示?”秦楠突然反问道。 这并不难猜,苏时以一联挑战京城所有文人,如果其他才子知道了下联,绝不会提醒秦樾,而会直接公布出来。 能在京城一战成名,又有哪一个才子不心动? 秦樾闭上了嘴巴,沉默不语。 秦楠继续问道:“你一早出门,是不是去找苏公子?” 秦樾终于艰难的点了点头,说道:“是。” “他为什么要提示你?” 这句话不是秦楠所问,而是孔文顺在发问。不过当他问出这句话后,突然间脸色大变,忍不住指着秦樾,惊道:“难道你……” 秦之道和秦楠立即反应了过来,苏时之所以要提示秦樾,自然是秦樾告诉苏时,秦楠坚决反对这婚约。 想通了这一点,秦楠的心突然跳得很快,脸色也变得异常苍白。 秦樾立即匆忙说道:“我没有那样说,我知道小妹钟情于他,又岂会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来。” 听到秦樾如此说,秦楠的心才渐渐安定了下来,但红晕却浮现在了脸上,目光也似乎不敢和众人接触,眼含羞意的看着厅外。 孔文顺还是有些不解:“既然你知道楠儿与苏时情投意合,那这下联能不能对出已经不重要了,为何还要这样做?” 秦樾低头沉默许久才缓缓抬头,看着孔文顺说道:“我这样做是为了秦府。” “为了秦府?”秦之道缓缓说道。 秦樾突然大声叫道:“不错,我是为了秦府才会去找苏时。” 他因为激动脸上泛起一阵红潮:“知不知道外面那些人现在如何看我们秦府?知不知道现在每一个人都在准备看我们笑话?如果今日再无人能对出下联,秦府只怕以后都会被人耻笑。” 孔文顺闻言有些不解,说道:“既然京城文人都无法对出此联,秦府又怎么会被人耻笑?”筆趣庫 秦樾心中虽有怒气,但面对孔师,不得不压抑着心中火气,苦笑道:“京城那些文人能不能对出下联根本不重要。那些文人若能对出下联,自然一举成名,何乐而不为?即使他们对不出,于他们又没有任何损失。然而秦府却不一样,若无人对出,小妹便要嫁给苏时。” 孔文顺皱眉道:“楠儿与苏时情投意合,而且苏时才情极高,嫁与他也不算损失吧。” 秦樾冷冷说道:“那些外人又怎会知道?秦府和将军府前几日才因为婚约之事闹得水火不容,现在又说小妹与苏公子情投意合,怎能叫人相信?而那些人也只会认为秦府因为无能才不得不把小妹嫁与苏时,这又如何不让人耻笑?”httpδ:Ъiqikunēt “放肆!”秦之道怒喝道:“何人敢耻笑秦府?” 秦樾虽然默不作声,但脸上仍然流露出不服之气。 秦楠却变得心烦意乱,凄然的看着孔文顺,只是孔文顺此时也显得有些茫然失措,因为秦樾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子川兄,你看此事……”孔文顺犹豫的看着秦之道。 秦之道揉了揉额头,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办法。虽然他嘴上如是说,但心里也知道这世上最难掩住的就是悠悠众口。 过了许久,他才看着秦樾,说道:“你说说该怎么办?” 秦樾沉默了许久,然后眼神复杂的看了秦楠一眼,语气却渐渐变得坚决起来:“现在小妹既然已知下联,而今日又正好又是最后期限,若小妹在诗会上当众……” 说到这里,秦樾声音渐微,众人已不可闻,但所有人已知其意。 秦楠的心跳骤然停止,脸上失去了血色,她震惊的看着秦樾,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孔文顺此时大叫说道:“不可!此事万万不可!若楠儿当众说出下联,那楠儿与苏时只怕要恩断义绝了。” 秦樾低声说道:“我也知道这样对苏时和小妹不公平,但事关秦府声誉,孰轻孰重?小妹你应该有所抉择。” 秦楠此时已经方寸大乱,无助的看着她父亲。 此时秦之道也感到左右为难,一边关系着家族名声,另一边又关系女儿终身幸福,他思忖良久,终于长叹道:“既然楠儿已知下联,一切就由楠儿自己作主。” 孔文顺心痛秦楠,正欲说话,这时秦楠的态度反而变得坚决,她淡淡看秦樾,缓缓说道:“今日大哥一直与苏公子在一起?” 秦樾点了点头,说道:“是。” “苏公子会不会参加诗会?” 秦樾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叹道:“如果小妹参加诗会,苏时……苏时定会参加。” 秦楠轻咬嘴唇,然后毅然说道:“在我当众说出下联前,我想见一见苏公子。” 孔文顺震惊道:“楠儿,你……” 但这三个字说出后,突然间他又无话可说,因为即使让他来选择,孔文顺也不知道该怎么选,因为无论怎么选择都会伤害一方。 秦樾却喜出望外,他急忙说道:“小妹,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和苏时见一面。” 在他看来,秦楠想见苏时,自然是向苏时表示歉意,毕竟是因为苏时的提示,小妹才能想到下联。 秦楠低下身子,对秦樾施以大礼,轻轻说道:“有劳大哥了。” 说完,她又向秦之道和孔文顺一施礼,说道:“楠儿此时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拜见父亲大人和孔师。” 秦之道和孔文顺都忍不住在心中暗叹一声,然后点了点头,秦之道更是说道:“楠儿,你先好好休息,要出发去镜湖时,樾儿只会来叫你。” 秦楠再次向众人施礼,然后头也不回离开了大厅。 望着秦楠离去的背影,此时她的背影显得孤寂而又清冷。 孔文顺心中不忍,直视着秦之道,说道:“难道你就这样狠心?楠儿做出如此决定,她以后该如何自处?” 秦之道默默说道:“这是楠儿自己的选择。你也知道,无论楠儿作出何种选择,我都会支持她。” 孔文顺长叹道:“但是你也应该知道,当你让楠儿自己选择时,楠儿已经无从选择。” 筆趣庫 第五十一章 暗流 未时,东源质库。 白江川的心情很高兴,白皙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潮,他从盘子里拿起一小块羊骨丢在地上,一只雪白的狮子狗窜了出来,爬在他的脚下,乖巧的啃着骨头。httpδ:Ъiqikunēt 白江川喜欢养狗,养过各种各样的狗,而这一只是他养的第十三条狗,因为前面养的十二条狗都被他杀了。 白江川只喜欢养听话的狗,只要哪一条狗稍不听话,它的结果只有死。 “这么说来,那所谓的沈寻欢沈公子就是苏将军府的二公子苏时。” 杜横回答道:“是。” “这个苏时是不是那个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的苏时。” “是。”杜横突然皱眉道:“也是一联动京城的那个苏时。” “一联动京城?”白江川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轻声说道:“有意思。” 即使白江川知道了苏时的真实身份,他依然没有丝毫担心,反而觉得这赌局越来越有意思。 “我们的苏二公子今天在做什么?” 杜横道:“据回报,苏时似乎会参加今天的镜湖诗会,李尚书的公子李仲泓下了帖子邀请了他。” “李仲泓?”白江川的眼神一亮:“他邀请苏时恐怕没有安什么好心,苏时在诗会上只怕没那么好过。” 随即他又懒懒的问道:“陈昂父女呢?” “他们已经把招来的人全部放了出去,搜集三十六坊酒楼的信息。” “他们也去了?” 杜横摇了摇头。 “那他们在做什么?” 杜横回答道:“他们熬了两桶乌梅汤,准备推到镜湖售卖。” 当听到这个消息,白江川的心情更加高兴。 因为他知道陈昂父女每天就是熬一百桶乌梅汤,一个月都卖不了几百两银子。 如果陈昂父女没有任何行动,他反而有些担心,如今看来对方已是黔驴技穷,所以白江川更放心。 他已经在开始盘算赢下赌局后,该向将军府要些什么筹码。 苏二公子身份比其他人要高贵得多,自然他的手和眼睛比其他人的贵得多,所以将军府要付出的代价当然也会大得多。 虽然苏时签的是沈寻欢的名字,但手印却是苏时的,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人证,所以白江川根本不会担心将军府会赖账。 他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然后满意的笑了,因为他感觉此时茶的味道刚刚好。Ъiqikunět 此时茶香扑鼻,而且温度适宜。 镜湖在两山之间,左边的山名为青丘。 青丘山势不高,绿草如茵,站在山上一眼望去,满目青翠。 山中一处树林之中,有两人沿林缓行。其中一人不到四十,一身常服,相貌堂堂,气度沉稳。 而另一人不过十六岁,身穿杏色长袍,相貌俊俏得如同女子一般。 左湘亭欣赏了一会儿青丘风景,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悠静。 他静静站在林间,看着山下静湖,缓缓说道:“中原,三日之期已至,苏时所出的楹联可有人对上?” 左中原叹息道:“要对出‘烟锁池塘柳’的下联殊为不易,再给这天下文人三十日的时间只怕也对不出来。倒不知道那苏呆子从哪里找来的这千古绝对。” 左湘亭沉吟道:“此事你做得很好。” 左中原虽得赞誉,但脸上没有显露分毫喜悦之色,反而叹道:“当时我一听这楹联,便心知不妙,但当时秦府已经答应了苏时的要求,我也不便说话。” “所以我只好把暗中此事传扬出去,还说苏时欲以一联挑战京城才子。这样一来,若有人能对出此联,秦府与将军府的婚约自然会解除,而且将军府的声威也会一落千丈。” “即使无人能对出,在天下人眼中,秦府也是属于被迫嫁女,秦府的名声也受到打击。而秦府既然受了将军府如此的羞辱,即使秦府把女儿嫁过去,苏、秦家也会心生芥蒂。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那李仲泓看似清高孤傲,但实则心胸狭窄,加之他对秦楠一片痴心,此事宣扬得越广,声势越大,他就越会气急败坏,自然会想尽办法对付苏时,这一次的诗会只怕就是开始。” 左湘亭缓缓说道:“苏时会不会参加这次的镜湖诗会?” 这件事左中原也拿不准,他沉吟道:“按常理来说,即使苏时想参加,他大哥苏周也不会允许。毕竟在诗会要吟诗作赋,以苏时的才能,参加诗会只会让将军府蒙羞。” “这么说来,苏时他不会来?” 左中原没有说话,因为虽然他口中认为苏时不会参加,但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苏时他定会参加这场诗会。 李仲泓也很开心,虽然他故作镇定的坐在游船之上,但那种兴奋、激动的心情却如同波浪一般在他心中来回奔腾,让他的心脏几乎无法承受。 因为他已经知道“烟锁池塘柳”的下联。 今日正好刚到三日之期,更妙的是今日还是镜湖诗会举办的日子。biqikμnět 一想到他即将在诗会上当着众多才子面对出无人能对的楹联,从此名满京城,他的心仿佛要跳了出来。 更妙的是,当他对出此联后,秦楠与苏时的婚约自然也就解除了。 虽然李仲泓不停告诉自己要冷静,但他端起茶杯的手却忍不住微微颤抖,而看着天色的眼神充满了遗憾,因为此时天色尚早,离诗会举办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 此时对李仲泓而言,一个时辰的确太久了。 苏时懒洋洋的走在大街上,一路上他至少伸了三次懒腰,打了七八个哈欠。 林漠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公子,现在我们准备去哪里?是否租一辆马车?公子也好在马车里休息一下。” 苏时想了想,又看了看天色,离诗会大概还有一个时辰,走路是来不及了,于是点了点头。 当两人上了马车之后,苏时一下躺就睡了过去。 秦府外,秦樾和秦楠上了马车。 马蹄声碎。 马车之中,秦樾心怀愧疚的看着秦楠,而秦楠却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 第五十二章 小赌怡情 镜湖很大,湖面一望无际,春风起时,水波粼粼。 大大小小十几只游船游弋在湖面上,船上隐隐传来丝竹之声。 其中最高大、最宽敞、最富丽堂皇的游船可载客百人,而这艘游船就是镜湖诗会所在之地。 湖前是一广场,广场上皆铺有青石板。 此时离镜湖诗会还有半个时辰,但广场上已经人山人海,还有人源源不断向广场走来。 广场之外是摆满各类摊贩,稍微有一点生意头脑的人已经早早的推着摊贩守在了这里。 所以当苏时来到镜湖时,感到一阵头痛。 来往穿梭的人络绎不绝,看得苏时眼花缭乱。 苏时原本想着能不能在诗会开始之前遇上秦楠,只要了解了秦楠的真实意愿,这诗会他参不参加都无所谓了。 不过苏时看着如织的游人,心中暗叹一声,知道自己的希望已经落空了。 想要在这么多游人之中找到秦楠,无异于在镜湖里捞一根针起来。 不过苏时并不是没有收获,因为在众多摊贩之中,苏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晓澜在广场西北角支起了摊,摊前寥寥站着几个人,相比于其他摊贩,显得有些冷清。 正因为如此,她的脸上流露出焦急的神色。ъiqiku 苏时缓缓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 陈晓澜正低头发呆,感觉有人靠近,忙起身问道:“客人需要……” 一句话未说完,她就愣在了当场,呆呆的看着苏时。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苏时。 等她清醒过来,清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然后轻声说道:“晓澜见过公子。” “怎么摆起了摊?” 陈晓澜低着头回道:“我在家里无事,想到今日这里有诗会,所以就出了摊。” 苏时左右看了看,却没有发现她父亲陈昂,问道:“一个人?” “父亲帮忙推了摊过来,因家里要有人守着,所以我就叫他回去了。” 苏时看了看小摊,推车经过了精心打理,显得干净整洁,而且粗瓷碗也换成了青花杯,显然陈晓澜做了精心的准备。 “生意如何?” 陈晓澜摇了摇头,虽然她很用心,但竞争实在太激烈了,光卖汤饮就十一二家,而且乌梅汤也没有任何优势,所以生意确实不好。 “卖了多少杯?” “十五杯。”陈晓澜的声音更小声了。 “准备了多少?” 陈晓澜苦笑道:“两桶,可卖两百杯。” 原本她以为镜湖游人众多,而且又在举办诗会,这两桶乌梅汤应该很快就会卖完。 然而她已经摆了一个时辰的摊,才卖出十五杯,只怕卖到诗会结束,这两桶乌梅汤都卖不完。 这时又有两人向陈晓澜的摊贩走来,她正想走向前迎接,然而看清楚来人后,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苏时因为背对来人,本以为只是是普通游人,但看到陈晓澜脸色聚变,如同见到毒蛇猛兽一般,立即转身看去,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冷笑。ъiqiku “原来白少爷也喜欢赏春踏青,倒是有缘得很。” 苏时虽然没有笑,却给人一种他在笑的感觉。 “连苏公子都有此雅兴,白某又怎敢不附庸风雅?” 白江川虽然在笑,却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而且他故意把苏公子这三个字说得很重,说完还看了陈晓澜一眼。 “苏公子?”陈晓澜先是一头雾水,等她明白过来忍不住吃惊的看着苏时。 虽然被白江川叫破了身份,苏时依然很平静,他淡然说道:“比我想象的时间要晚得多。” 白江川笑道:“也不算太迟。” 陈晓澜虽然感到震惊,但半刻之后就恢复了正常,她笑着对苏时说道:“公子逛了很久了,先来一杯乌梅汤解解渴吧。” 苏时欣慰的看着她,点了点头,说道:“来两杯。”然后对林漠说道:“你也喝一杯。” “好。”林漠回道。 白江川有些吃惊的看了看陈晓澜,他想不到陈晓澜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正常,而且对苏时居然这么信任,即使发现苏时以前骗过她,依然相信他。 不过他随即笑道:“我也要两杯,既然这乌梅汤连苏公子都觉得好,我又怎么会错过。” 然后他对杜横说道:“杜护院,你说是不是?” 杜横急忙回道:“那是自然。” 白江川又淡淡说道:“别忘了给钱,看来今天苏公子已经亏了很多了。” 陈晓澜无助的看着苏时,她实在不想招待这两人。 苏时只是笑了笑,说道:“来者都是客,既然他们喜欢,我们自然也不会拒绝。不过……” 陈晓澜呆呆看着苏时:“不过什么?” 苏时道:“早点卖完早点收摊。”说着他看了白江川一眼,然后叹道:“这世道好人不多,坏人却不少。” 白江川也没有生气,因为苏时说的是实话。 他反而笑道:“如果苏公子想她早些收摊,我倒可以帮帮忙。” “白少爷准备怎么帮忙。” 白江川道:“不过两百杯而已,我可以包了,这样晓澜姑娘不就可以早些收摊回家休息了。” 苏时摇了摇头:“这倒还不需要白少爷破费。” 白江川有些遗憾的说道:“看来我的好意苏公子并不能领会,只不过这样一来,晓澜姑娘只怕要很晚才能回去了。”筆趣庫 苏时突然看着白江川,故意说道:“是吗?” “难道不是吗?”白江川反问道。 苏时的嘴角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他淡淡说道:“那白少爷可敢与我赌一赌?” 白江川一愣,随即微笑道:“原来苏公子真的是个赌鬼,我们赌局还没有结束,现在居然又想赌了。” “所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苏时道:“我们这次就小赌一下,一百两。” 白江川也来了兴趣:“赌什么?” “我们就赌一个时辰之内,晓澜姑娘能不能把这两百杯乌梅汤卖完。” “一个时辰?” “对,一个时辰。” 白江川大笑道:“既然苏公子要送钱给我,我又怎么好拒绝。” 随即他冷冷说道:“好,我赌了。” 陈晓澜却在一旁焦急万分,因为她知道在一个时辰内她根本卖不完。 她正要出言阻止苏时犯傻,苏时却转过头对她说道:“你有没有笔?” “笔?” “对,写字的笔,我在你招牌上添上几句话,一个时辰内这两桶乌梅汤一定会卖完。” 第五十三章 玄饮乌梅汤 没有人相信苏时的话,因为只有一种笔写的字才会有这种效果。 那就是天子御笔。 如果是天子御笔在招牌上写字,不要说两百杯乌梅汤,就算是两千杯也会很快卖完。 不过苏时既不是天子,也没有天子御笔,所以他写的字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所以白江川一直冷笑的看着他。 陈晓澜默默拿出笔,沾了墨递给苏时。 苏时走到招牌前,看着招牌上字迹娟秀飘逸,忍不住问道:“你写的?” 陈晓澜点了点头,苏时又把笔递给了她,叹道:“还是你来写吧。” 陈晓澜也不推辞,把招牌拿了下来,然后看着苏时。Ъiqikunět 苏时走到她身边,跟她耳语了几句。 陈晓澜想了想,然后在招牌上写了三行字。 其中两行是一联诗。 白头鹫目子,玄饮乌梅汤。 然后陈晓澜又在招牌上的每杯两文后面添上了一句——第二杯半价。 写完之后,陈晓澜又把招牌挂了起来。 当白江川见陈晓澜写出一联诗时,不由得被吓了一跳。因为如果苏时写出一首绝妙好诗出来,这镜湖之上大多是文人才子,自然会慕名而来,只怕这两百杯乌梅汤真的可以在一个时辰内一售而空。 不过这联诗平平无奇,最多也只能稍微引人注目而已,至于第二杯半价这几个字,白江川更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这样算下来,两杯也不过打了七五折而已,仅凭这点折扣难以吸引人来购买。 所以白江川也放下了心,冷冷的看着苏时。 苏时看了看那招牌,满意的笑了笑,对陈晓澜说道:“你的字的确写得比我好看一些。” 他又伸了伸懒腰,继续说道:“接下你会很忙,不过忙完之后早点回去休息。” 然后他回头看着林漠:“我去逛逛,你留下来帮帮晓澜姑娘。” 林漠迟疑的看着冷清的摊子,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忙可以帮。 这时人群中已有人看到招牌上的诗句,虽然诗句平平,但也觉得有些惊异,想不到这摊贩之中也有懂诗之人,好奇之下,纷纷围了上来。 走到近处,又看到每杯两文后面写着第二杯半价,更觉得新奇不已。 这时人群中一人问道:“第二杯半价是何意?” 陈晓澜没有想到这招牌一挂上居然就立竿见影,急忙上前解释道:“若是公子只买一杯,便是两文钱一杯,若公子买两杯,那么第二杯只需要一文钱。” 这时那人看了看旁边的友人,忍不住笑道:“这次倒让你占了便宜。”然后他掏出三文钱来,对陈晓澜说道:“正好有些口渴,还请姑娘送两杯乌梅汤来。” 陈晓澜喜出望外,立即说道:“请公子稍候,我马上送来。” 当这两人喝了一口后,点了点头,忍不住赞道:“味道酸甜醇厚,的确不错。” 既然已经有人尝试,其他人也忍不住跃跃欲试,这时人群中又有一人说道:“娘子,是否有些乏了,要不要喝一杯?” 他的娘子看着第二杯半价那几个字,笑道:“倒也有趣,去买两杯吧。” 这时一个年轻公子走到另一人面前,向那人施礼道:“在下崔明,兄台可是一人?” 另一人本来还在看热闹,见崔明行礼,急忙回礼道:“在下刘恒,见过崔兄。”httpδ:Ъiqikunēt 说完,刘恒笑道:“崔兄也是一个人?何不我俩结伴。” 崔明也忍不住笑道:“在下正有此意。”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原本还在围观的人群也纷纷叫嚷了起来,如果同行之人是双数倒也好办,而同行之人是单数的则四处找人,这样一来,倒让许多原本互不相识的人结成了朋友。 此时摊前排起了几行长队,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更有好奇者不停的打听。 陈晓澜焦急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不过也顾不上高兴,因为正如苏时所说那样,她很忙。 而林漠呆呆的看着排起长队,完全想不通自家少爷为什么只是写了几字,这冷清的摊子竟然变得如此热闹。 陈晓澜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不得不叫林漠帮忙。 所以林漠也开始忙了起来。 白江川也想不通,不过虽然想不通,但他却知道这一场赌局他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所以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白皙的脸似乎已经扭曲,阴毒的目光死死盯着苏时。 苏时摸了摸鼻子,看着眼前的情景,忍不住喃喃自语道:“看来我错了。” 他的确估计错误,因为他没有想到这种销售方式如此受欢迎。 他原本以为要一个时辰,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根本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可销售一空。 虽然估计错误,但他的心情却很好,特别看到白江川那张难看的脸,他的心情比在炎热的盛夏喝了一杯冰镇乌梅汤更好。 为了让自己的心情更开心一点,他走到白江川的面前,笑道:“白少爷,杜护院,天气炎热,需不需要两杯乌梅汤降降火?” 白江川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压抑心中的怒火,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苏公子,好手段。” 这句话虽然是赞美之言,但从白江川口中说出来,却显得另有意思。 “不过……”白江川淡淡说道:“这只是雕虫小技,虽然苏公子赢下这场小赌局,只怕不会指望用这种伎俩赢下我们之间的大赌局吧。”筆趣庫 虽然这次的赌局他输了,但白江川对赢下他们之间的大赌局仍然很有信心。 他此时也看出来这种销售策略很新颖、很吸引人,但细算下来,利润却减少了一半,如果苏时想用这种方法赢下大赌局,无疑是天方夜谭。 苏时微笑道:“至于我们之间的大赌局说谁输谁赢还为时过早,不过这小赌局的账是不是可以结算了。” 虽然现在乌梅汤还没有卖完,但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来这场小赌局白江川已经输定了,所以白江川也没有犹豫,掏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了苏时,然后转身离去。 苏时把那张百两银票交给了陈晓澜,然后饶有兴致的看着一直站在树林边默默注视着他的人。 第五十四章 原来是你 半个时辰前苏时来到陈晓澜所摆的摊贩前时,她的摊前只有三个人,显得无比冷清。 不过摊前虽然只有三人,有两人却引起了苏时的注意。 其中一人是一位老者,头发花白,身着灰色长袍,脚穿千层布鞋。 虽然老者的年龄很大,但他的身体挺直、手也很稳,眼角虽有皱纹,却掩饰不住他睿智的目光。 像这样的老人,无论谁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连苏时也不例外。 不过让苏时最感兴趣的却是另一个人。 因为这个人一身虽然作才子打扮,但苏时一眼就看出来她是女人。 当然如果这个女人只是女扮男装,苏时对她的兴趣并不大,真正让苏时感兴趣的是她接下来的行为。 她一直很关注苏时的行为,而且毫不掩饰对他的兴趣。所以她喝完乌梅汤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静静的站在摊贩后面的树林边。 而让苏时对她兴趣浓厚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很漂亮,因为她的男装打扮俊俏潇洒,引得那些怀春的少女偷偷凝望。 一个男装打扮如此俊俏潇洒的人自然不会丑,而一个男人对于美女的兴趣自然会更浓一些。 所以苏时径直向她走了过去,而这位女子对苏时的到来似乎也不意外。 当苏时走到她面前时,微笑道:“我叫苏时,不知……”筆趣庫 正当苏时还在犹豫称她为小姐或公子时,那位女子已经开口说道:“在下周言,见过苏公子。” 她故意粗着嗓子说话,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低沉,仿佛男子声音一般。 苏时自然不会揭穿她,只是笑道:“周公子在等人?” 周言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是。” 苏时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向他们走来,说道:“看来周公子的友人还未到。” 周言展颜一笑,道:“他已经来了。” “来了?”苏时不由一愣,忍不住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在等我?” “不错,我就是在等你。” 虽然苏时知道眼前这位女子对自己很有兴趣,但却没有想到她居然没有半点掩饰。 “我们似乎并不相识,你为什么要等我?” “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 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感兴趣,至少她不会讨厌这个男人,而且多半还带着其他的意思。 而当一个男人听到一个女人说这样的话,而这个女人还美得不可方物,大多数男人都会自我陶醉。 只不过苏时不是大多数的男人,他很少会自我陶醉,尤其是面对一个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的女人。 所以他的神情没有一点变化,只是静静看着周言。 不过周言也转变了话题,好奇的问道:“明明只是打了个七五折,生意为什么变得这么好?” “你是做生意的?”苏时反问道。 “家里经营着几家小店铺。”周言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周言腰间挂着一块玉佩,玉佩镶嵌着一颗宝石。 苏时指着她腰间的玉佩说道:“有一天如果你玉佩上的宝石掉了,你到珠宝行挑选一颗宝石,价值一千两。当你付完钱,同样的宝石突然只卖五百两,你会是怎么想?” 周言笑道:“我自然感觉吃亏了。” “那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再买一颗……” 说到这里,她恍然大悟。 如果宝石都打七五折,而她只需要一颗,自然也只会买一颗。 但第二杯半价就不同了,你买了第一杯后,想到第二杯才一半的价格,无论是觉得吃了亏也好还是想占便宜也好,大多数人都会再买一杯。 这可比打七五折售卖高明得多。 周言认真想了想,然后正色道:“多谢苏公子指教。” 这时候广场突然骚动起来,因为诗会已经开始,接受到邀请的才子们纷纷登船。筆趣庫 能登上画舫的才子自然兴高采烈,而未能上船的人的眼神里流露出各种羡慕、遗憾、嫉妒、愤恨…… 苏时叹了口气,既然未能在诗会前遇到秦楠,他也只能无奈的参加诗会。 想到这里,苏时向周言告辞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周言看了看那艘富丽堂皇的画舫,又看了看苏时,然后笑道:“苏公子可是要参加镜湖诗会?” 苏时想了想,有些犹豫的说道:“算是吧。” “那我们何不同行。” 这倒让苏时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个对做生意很有兴趣的女人居然是如同秦楠一般的才女。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周言,笑道:“原来周公子也要参加诗会。” 周言却摇了摇头。 苏时正在惊疑的时候,周言淡淡说道:“我虽然不参加诗会,不过这艘画舫却是我的。”Ъiqikunět 两人并没有随着潮水般的人流登船,而是来到湖边。 湖边早有一艘小船在候着,苏时和周言登上小船,小船绕着画舫来到另一边,船上立即推出一条斜梯。 周言和苏时上了画舫,苏时正想向周言道谢,然后在画舫上寻找秦楠,这时周言却突然说道:“还请苏公子留步。” 苏时呆了呆,忍不住问道:“有事?” 周言缓缓说道:“在下还有事要请教苏公子,可否请苏公子移步到在下书房。” “请教?现在?” 周言正色道:“正是。不过也请公子放心,不会耽误公子正事。” 见周言态度变得郑重起来,苏时只好苦笑道:“我又有什么正事可以耽误。” 周言嫣然一笑,说道:“多谢苏公子,苏公子请。” 苏时随着周言来到画舫三层的书房,站在窗口,隐隐可以听到一层人们的笑语之声。 “苏公子请坐,我这就叫人沏茶来。” 苏时急忙说道:“不用客气,周公子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周言自然认为他是客气之言,只是向他施了一礼,然后离开了书房。 苏时无奈之下只得在房间里等候,他环顾四周,这书房布置舒适典雅,倒也不见脂粉之气。 不知过了多久,苏时已经等得有些无聊了,只得站在窗边向下望去。 只见一层甲板上摆放着九张圆桌,此时已有不少才子或立于画舫两侧,或坐于桌边,皆在高谈阔论,意气风发。 苏时正看得入神,突然一个声如黄莺般甜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苏公子,让你久候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苏时先是一愣,然后差点跳了起来,他猛的回头,一个身穿嫩黄长衫的绝色女子站在书房门前,神情淡淡的看着他。 苏时惊奇的看着那女子,轻轻的吐了气,缓缓说道:“原来是你。” 第五十五章 永远的秘密 苏时其实并不知道这位绝色的女子是谁,只不过她的声音苏时却怎么也忘不了。 “苏公子请坐。” 苏时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坐了下来,过了许久,他才叹道:“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周言很明显不是你的真名。” “我叫周瑄。” 此时船已离岸,在镜湖之中缓慢行驶。 诗会正式开始之前,画舫会游湖一周,让才子们欣赏镜湖美景以获得灵感。 镜湖风景如画,游船如在画中行进。 春风徐徐,吹拂在众人身上,无比清爽。 但是秦樾既无心欣赏镜湖风景,也感受不到清爽的春风,反而脑门上渗出了冷汗。 因为他找不到苏时。筆趣庫 秦樾一直在寻找苏时,然而他找遍了画舫的一二层都没有发现苏时的影子。 当他在第一、二层遍寻无果后,想上画舫的第三层寻找。此时在楼梯间出现一个彪形大汉挡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很有礼貌而又很坚决的拒绝了他的请求。 他告诉秦樾,除了画舫的主人,没有人可以登上第三层,所以他要找的人绝不可能在上面。 秦樾站在甲板上,突然感到一阵心惊,也许苏时根本没有上船。 一想到这里,秦樾头上冷汗越来越多,如果苏时没有上船,他又该如何向小妹交代。 苏时坐在舒适的长椅上,品着香气四溢的镜湖春茶,以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周瑄。 周瑄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反而她的目光更直接、更锐利,仿佛想把苏时这个人看清楚。 “周小姐请我上来不只是为了与我喝茶聊天吧?”苏时放下茶杯,缓缓说道。 “苏公子不是告诉萧掌柜,想与我当面谈吗?”周瑄微笑道。 苏时忍不住赞叹道:“想不到周小姐做事情如此坚决果断,的确让人佩服。” 周瑄笑了笑:“苏公子谬赞了,只不过诗会正好在我这条船上举办,而我又正好知道苏公子会参加诗会,只是恰逢其会而已。” “这么说来,周小姐出现在摊贩前也是巧合?” 周瑄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不是。一是因为我也很好奇,那陈昂父女到底结了什么善缘,能让苏公子出手相助?而且还为了他们不惜得罪东源质库。” “第二个原因呢?”苏时静静问道。 周瑄继续说道:“今日镜湖游人众多,想要寻找一个人并不容易。我既然得知陈昂父女在此处摆摊,公子来了自然会出现在那里,我只不过是守株待兔而已。” 随即她又补充道:“不过幸好我想到这个笨办法,才能看到如此精彩的一幕。” 直到现在,周瑄还在为苏时的策略震惊,忍不住叹道:“苏公子倒是把人性看得清楚明白。” 苏时却并没有感到喜悦,反而在心中暗自提高了警惕。 周瑄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以不到二十的年龄掌控京城前三青楼莳花馆和京城第一酒楼和昌楼,而且还是镜湖最大画舫的主人,一个人能拥有这么多身份,那绝不是只靠美貌就能取得的。 更何况她还能京城两大势力间自如游走,甚至还能替他们做主,苏时实在无法想像周瑄能力到底有多大。 一个既漂亮又聪明,能力还特别强大的女人,苏时又怎么不心生警惕。 所以苏时淡淡说道:“只不过到现在为止,我却看不清周小姐。” 周瑄莞尔一笑,轻松回避了这个问题,说道:“既然我已经遵从苏公子的要求,现在苏公子是否考虑我的建议?” “还是同一个问题,周小姐是代表谁跟我谈?” “我自己。” 虽然对于这个答案苏时不意外,但心中的疑惑却并没有消除。 “为什么?” 周瑄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如果苏公子肯割爱,无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苏时笑了笑,说道:“一个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提出这种条件会很吃亏的。”ъiqiku 周瑄微笑道:“我相信苏公子的人品。” “我只知道如果要做生意,就要利益最大化。”苏时直视着周瑄:“而所谓的人品在利益面前一钱不值,所以我们还是只谈生意吧。” 周瑄笑意一敛,正色道:“那还请苏公子出个价?” “那就要看周小姐有什么要求?” 周瑄缓缓说道:“我的要求就是这制冰之术除了我以外,谁也不能用,包括你在内。” “原来是独家转让,周小姐应该知道这个价格不低,不知道周小姐可以开出什么条件?” “我可以把这画舫转让给你。”周瑄淡淡说道:“这画舫建造用了三十五万两银子,现在每个月可以赚一万五千两。我也知道苏公子心有大志,无心经营这画舫,所以连船带人都可以转在苏公子名下。”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优厚,苏时也不由得有些怦然心动,毕竟一个简单的制冰之术就能得到这么大的产业,任谁都不得不心动。 但苏时却突然问道:“周小姐得到了制冰之术自然不会用在莳花馆与和昌楼。” 以苏时的理解,周瑄只不过莳花馆与和昌楼的职业经理人,如果想把制冰之术用在这两处,那么她就应该代表这两处与苏时谈,而不需要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筆趣庫 周瑄轻轻点了点头。 “那周小姐是想另起炉灶?” 无论周瑄的能力有多强,毕竟还是在为其他人打工,当然没有自己当老板舒心。而以她的能力,即使另起炉灶,也绝对用不了多久时间就可以发展起来。 周瑄轻笑道:“如果我要另起炉灶,早在五年前就可以另起炉灶,又何必等到今天。” 这句话就让苏时完全听不懂了,周瑄既然不另起炉灶,又不会把制冰之术用在莳花馆与和昌楼,苏时实在想不到她买制冰之术的原因,而且还要花这么大的代价。 所以他忍不住再次问道:“为什么?” 周瑄淡淡说道:“不为什么,我只是想让制冰之术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苏时吃惊的看着周瑄,他的嘴巴张大得可以放下一个鸡蛋和两个鸭蛋。 第五十六章 开始 周瑄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表情很平淡,语气也显得轻描淡写,但苏时却能感觉到她是认真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苏时呆呆的看着周瑄,如同看着一个疯子,久久说不出话来。 用一艘价值三十五万两银子的画舫——而且这还是一艘会下金蛋的画舫——只为换取一个永远不会使用的制冰之术。 无论是谁做出这种行为都像一个疯子。 “你很有钱?”苏时问道。 除了这个原因,苏时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但是他还是不能理解,因为苏时以前也很有钱,但他也绝不会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 “如果你觉得这艘画舫还不够,我们还可以谈。”周瑄犹豫了一下,然后又坚决的说道。 “为什么?” 但周瑄似乎并不想对他解释,只是静静看着他,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很有诚意跟你谈这项生意。”biqikμnět 苏时不得不承认,周瑄的确很有诚意,这诚意简直让他吃惊。 “而我这样做有自己的理由。”这时她的脸上流露出落寞的神情,她勉强笑了笑,说道:“只不过这理由不足为外人道。” “如果我坚持想知道呢?”苏时有些好奇的问道。 周瑄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即使我说出来,你也不会懂的。” 当周瑄沉默时,她的眼底显露出一丝疲惫,神情也变得有些迷茫,仿佛有某种重担压在她身上,让她无法丝毫放松。 苏时没有再问她这样做的原因,因为周瑄的话让他升起无限的感慨,他自己岂不是也有很多事不足为外人道。 过了许久,苏时才缓缓说道:“能不能给我几天时间考虑。” 不等周瑄说话,苏时继续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在没有和周小姐谈完之前,我没有兴趣和其他人谈,所以你也无须担心。” “不知苏公子需要考虑多久?” 苏时笑了笑,说道:“我和东源质库似乎还有一个赌局,赌局结束后,我自然会给周小姐一个答案。” 虽然周瑄给苏时留下的印象很好,但苏时却不得不留一手,因为他知道,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品真的一文不值。 听到苏时的回答,周瑄似乎也松了口气,她嫣然一笑,而此时夕阳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这笑容便如同鲜花盛开般灿烂,苏时不由得看呆了。 苏时离开书房后,沿着楼梯向下而行。 当苏时出现在楼梯口时,值守在楼梯边的彪形大汉一直目瞪口呆的看着苏时。 因为除了寥寥三四人外,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可以登上画舫三层,连他也不能。 而很明显苏时并不在这些人之中。 至于苏时是怎么上去他不知道,但苏时该怎么下船他却已经想好了。 彪形大汉捏紧了拳头,只等苏时下来,像抓小鸡一样抓住他,然后从二层窗口把苏时扔进镜湖之中。 当苏时还有两个台阶便下到二层,那彪形大汉也准备动手时,周瑄婀娜多姿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突然叫道:“苏公子。” 苏时茫然回头,不解的看着她。 周瑄微笑道:“我刚才听说秦府的秦樾公子在船上四处寻找公子,耽误了苏公子的时间,还请公子见谅。” 苏时微微一愣:“秦樾在找我?” 周瑄抿嘴一笑:“虽然是秦公子在找你,但想见你的应该另有其人。” 苏时恍然大悟,立即笑道回道:“多谢周小姐告知。” 说完他的神情变得轻松起来,连下楼的脚步也轻盈了许多。 当苏时经过那彪形大汉的身边时,他茫然的看着远方。至于把苏时当成小鸡一样甩到镜湖的想法,在周瑄出现的那一刻已经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筆趣庫 他既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就这短短的几句话,他已经知道主人与这个年轻人的关系不简单。 不过他只希望自己现在又聋又瞎,因为很多事情是他不应该看到或听到的。 甚至想都不能想。 所以当苏时经过他身边时,他像一根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已经停止了。 不过苏时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快速从他身边走过,等苏时消失在楼梯间时,他才长长出了口气。 游船还在镜湖上漫游。船开得很慢很平稳,如果不是看着青山渐近,完全感觉不到船在移动。 苏时看着游走的青山绿树,心里一阵感慨,毕竟片刻之前,他差点成为这条船的主人。 但此时他却没有多少时间来感慨,因为秦樾既然着急找他,显然秦楠有话想对他说。 至于秦楠想对他说什么,苏时一时也无法预料,所以心里一阵忐忑。 当苏时提示了秦樾后,他与秦楠的婚约已经不在他掌控之中。 虽然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让苏时很不舒服,但他依然会这样做,他不希望这婚约像一根绳索把秦楠拴在身边。 当然秦楠无论怎么选择他都会接受。 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秦樾,苏时来到一层的甲板上,只见船舷两侧都站满了人,意气风发的欣赏着镜湖风景,大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之情。 而且大家穿着装饰都差不多,一时间让苏时难以辨认。 苏时只得绕船而行,但一圈下来,却连秦樾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他想了想,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愚蠢,然后转身向船舱走去。 既然秦樾急着找自己,但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找到,他又怎会有心情看风景,此时定在船舱陪着秦楠。 不过进入船舱后,苏时看着里面大大小小的房间,感到一阵头痛。既然秦楠能参加诗会,想必这诗会之中还有其他的才女,而甲板上一个女子都没有见到,自然就在这船舱之中。 如果苏时一间一间的敲门询问,不被那些才女当作登徒子才怪。 正在苏时一筹莫展之际,不停的摸着鼻子时,游船突然停了下来,一阵喧嚣声后,一个洪亮的声音从甲板上传来。 “请诸位才子入座,镜湖诗会即将开始。” Ъiqikunět 第五十七章 公子留步 酉时。 夕阳西下。 阳光斜照在镜湖上,把湖面染成一片金黄。 游船停在镜湖中央,在阳光的映照之下,更显得金碧辉煌。 游船的甲板上,搭有一高台,高台中央摆放着一张红木圆桌,圆桌四周摆放八根圆凳,桌上摆着几色精致的糕点和四壶美酒。 虽然酒水糕点已经摆放完毕,但却无人入桌。 而台下八张圆桌却坐满了京城才子,每一位才子都用热烈的眼神看着台上那张圆桌。 镜湖诗会的规则很简单,每一届都会邀请京城三名大儒。三名大儒在诗会之前定下八道诗题,放在锦囊之中。 诗会开始后,每一桌派一人来抽取,此桌才子们将按照所抽取的诗题作诗,以一炷香为限。 一炷香后,各位才子所作之诗由三位大儒点评。点评之后,每一桌诗作最佳者上高台就座。 高台上所坐的八人最后将决出这一次镜湖诗会的诗魁。 规则也很简单,每一位大儒都会现场出题,八位才子有一刻钟的时间作诗。Ъiqikunět 一刻钟之后,大儒会现场点评。 最后,三位大儒结合八位才子的三轮的诗作,评出此次镜湖诗会的诗魁。 若三位大儒各有人选,无法确定诗魁,将再加赛一轮。由三位大儒共同拟定一题目,争夺诗魁的才子有半刻时间作诗,最后由所作之诗选出今日诗魁。 八张桌子分前后两排,李仲泓坐在前排第二桌首位。 他不时回头看着后排第四桌,因为那一桌只有九人,下首的位置始终无人入桌。 李仲泓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因为苏时未来,他心中甚是遗憾。 若能当着苏时的面吟出下联,他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只可惜苏时懦弱,不敢参加诗会,倒让他的乐趣倒少了许多。 不过当着京城众多才子的面说出下联,自然会引起轰动,而他李仲泓的名声在明日之后必将传遍京城。 苏时绝没想到他的最后成全的居然是我李仲泓。 想到这里,李仲泓心中忍不住得意起来,嘴角流露隐隐流露出笑意。 “李兄从容不迫、面带微笑,看来是胸有成竹,这诗魁必定为仲泓兄所得。” 左宗原见李仲泓兴致高昂,眉目之间神采飞扬,忍不住笑道。 李仲泓虽然认为自己是当仁不让,不过仍然表现得谦虚谨慎:“今日人才济济,必然会是一番龙争虎斗,谁能坐在那高台之上还未可知晓。” 随即又笑道:“宗原兄也有大才,今日高台之上必有宗原兄一席。” 左宗原轻笑道:“仲泓就别再打趣小弟了。”说着他忍不住斜眼看了看那空位,叹道:“不过今日倒有些遗憾,那苏时竟然未来。” 左宗原本以为苏时会来,然而直到现在都未看见他的踪影,因此对自己的判断失去了信心。 李仲泓也忍不住叹道:“听说秦樾秦兄自从上船之后就在四处寻找那苏时,找了近一个时辰都没有结果,看来这苏时是不敢来了。” 此时画舫二层正对甲板的房间之内,一道忧怨的目光通过窗户看着那空缺的位置,显得无比失望。httpδ:Ъiqikunēt 这时一个轻快爽朗的声音在秦楠身后响起。 “楠姐姐,诗会还未开始,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又关切的说道:”刚才就看见你精神不好,是不是哪里有舒服。” 秦楠回过头勉强笑了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那声音继续说道:“只可惜楠姐姐是女儿身,无法参加下面的诗会。若楠姐姐能参加,那高台之上自然会有姐姐一席,就算是夺得诗魁也不足为奇。” 同桌的才女纷纷随声附和,让秦楠不得不打起精神回应。 苏时此时在站一层船舱之中,眼神里充满了无奈之色,因为诗会已经开始,船舱中却没有任何动静,这倒让他无从寻找。 这时一个小厮出现在船舱之中,苏时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迎上前去。 那小厮看见苏时,虽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明白能在今日登船的人都是不凡之人,于是慌张的站在一旁,以免冲撞了贵人。 苏时来到他身边,问道:“这位小哥,可知秦楠秦小姐在哪个房间?” 那小厮见苏时径直向他走来,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安、手足无措,不过听见贵人语气和善,心里才稍稍有些安定,但苏时的话让他一头雾水,抬头茫然的看着苏时。biqikμnět “公子可在寻人?” 苏时喜道:“不错,小哥知道?” 小厮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负责清扫之类的杂事,接待是由贵叔负责的。” 说到这里,小厮有些迟疑的看向苏时,问道:“公子寻找的是一位女客?” “是。” 小厮忙回道:“公子所寻找的女客应该在二楼的镜花阁。” 苏时用手指了指上面:“二楼?镜花阁?” 小厮点头道:“公子说的是,今日登船的女客都安排在二楼的镜花阁。” “多谢小哥。”苏时向小厮拱了拱手,然后向二楼走去。 上了二楼,苏时一眼就看见一个彪形大汉守在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梯,他忙向那人问道:“镜花阁在哪里?” 那彪形大汉见苏时去而复返,心中惊疑,因为如果苏时想继续登楼,他到底应该是拦下还是假装没看见。 他正在筹措不定之间,听得苏时询问镜花阁,才松了口气,急忙指向前方,回道:“公子前行,走廊尽头便是。” 苏时忙道了声谢,然后顺着他手指方向走去。 来到走廊尽头,镜花阁便出现在苏时眼前,只不过此时大门紧闭,门外站着两个婢女。 两个婢女不过十三四岁,样子清秀,而且容貌、神态几乎一模一样,显然是一对孪生姊妹。 这对孪生姊妹见一个男子孤身而来,除了心生好奇之外,目光不由自主警惕的盯着苏时。 苏时还未走到她们身边,这时左边的婢女向前小走了几步,向他施了一礼,语气温和的说道:“这镜花阁全是女客,还请公子留步。” 第五十八章 人面桃花 苏时停下脚步,正欲说话,心中却有些筹措。biqikμnět 虽然苏时脑海之中完全没有礼教大防的观念,而大乾的男女大防也不似苏时所知的历史那么严重,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约见一位未婚女子,即使秦楠与他有婚约,苏时也不得不考虑对秦楠的影响。 当然最好的方法是找到秦樾,由秦樾把秦楠约出来见面。 只不过此时诗会已经开始,苏时倒也不好去打扰他,而且他虽然参加了镜湖诗会,但根本没有想过写诗赋词,自然也不想在诗会上露面。 那少女见苏时久久不说话,且面带犹豫之色,只得低声说道:“这位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可需要人效劳?” 苏时思来想去,还是准备试一试,于是向那少女施礼道:“在下苏时,请问秦楠秦小姐可在里面?若在,还请通禀一声。” 那少女的眼神不但变得诧异,而且还很奇怪,她自然没有见过如此不懂礼数的人,一时之间倒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时摸了摸鼻子,不过既然话已说出口,就顾不得尴尬了,笑道:“或则姑娘帮我向秦楠小姐转告一句话。” 那少女想了想,这倒不是什么为难之事,于是点了点头,说道:“不知苏公子想要奴婢转告一句什么话。” 苏时知道若此时与秦楠见面只怕也不现实,只得让这少女转告一句话,让秦楠知道自己也在这画舫之上就行了。 苏时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请姑娘帮我转告秦楠小姐八个字,玉带河边,人面桃花。” “玉带河边,人面桃花。”那少女反复念叨了几遍,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苏时急忙谢道:“多谢姑娘。” 那少女向另一人点头示意,然后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进门后又转身关上了房门。 但就在少女推门关门这瞬间,苏时忍不住向里望去,但大门之后却是六扇精美的屏风,屏风后面隐隐有人影,便却看不真切。那少女进入房间后,并没有立即走向秦楠,而是在一旁静静等候,待秦楠停止了交谈才拎着水壶快步走到她身边,为秦楠的水杯续上水。 秦楠一直心神不定,直到少女走到身边为水杯续水时才有所警觉,急忙收敛了心神,说道:“多谢珠玉姑娘。” 不过珠玉续完水后并没有立即离去,看着秦楠欲言又止。 秦楠心中奇怪,忍不住问道:“珠玉姑娘,还有事?” 珠玉急忙低声回道:“秦小姐,有人托我让小姐转告一句话。” 听到这句话,秦楠忍不住抬起头疑惑的看着珠玉,因为参加诗会的人虽多,但秦楠熟知的人却不多,而且此时都在诗会之上,又有谁会托话给她? “什么话?”筆趣庫 珠玉轻声说道:“玉带河边,人面桃花。” 纵然秦楠性子恬淡,听到这句话后,心里便如同涌起滔天巨浪一般,再也难以平伏。 她的身体因为震惊而变得僵硬,脸上却升起一片红晕,眼睛里也流露出喜悦的光芒。 诗会的诗题已出,虽然才女们并不会参加诗魁的争夺,但能被邀请参加诗会的才女大多心高气傲,拿到诗题之后亦在冥思苦想,故秦楠与珠玉的对话倒无人注意。 这时坐在秦楠身旁的那英气女子似乎心有所得,正想与秦楠分享,转过头来,正好发现秦楠神情有异。 秦楠此时面若桃花、眼含秋水,与刚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她忍不住惊道:“楠姐姐,什么事让你如此开心?” 她的声音引得其他人的注意,纷纷注视着秦楠。 顿时秦楠心中满是羞意,脸红得如苹果一般,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下那女子的手背:“菁儿找打,居然调戏起姐姐来了。” 南宫菁端详着她,不停摇头道:“如果姐姐没有喜事,我绝不相信。” 然后她想起珠玉进来之后,秦楠才有如此巨大的变化,忍不住看向珠玉:“珠玉姑娘,你说,发生了什么事?” 秦楠心中一急,情不自禁的叫道:“珠玉,别说。” 然而话刚说出口,秦楠的脸色又变得一阵羞红,因为正是她一时情急,反而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南宫菁笑嘻嘻的看着她,灵巧的眼珠一转,忍不住说道:“姐姐平日端庄恬静,此时却方寸大乱,个中缘由要不要我猜上一猜?” 秦楠心神大乱,急忙说道:“不准猜。” 南宫菁与秦楠情同姐妹,秦楠对她也事事倾诉,南宫菁也知道今日秦楠欲与苏时相见。 当得知苏时未上船时,南宫菁还大骂苏时是个懦夫,不停安慰秦楠,如今看见秦楠喜上眉梢,怎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菁突然对珠玉说道:“外面可是有人?”Ъiqikunět 珠玉忍不住看向秦楠,但此时秦楠一直低着头,哪还敢说话。 珠玉无奈之下只得点了点头。 “可是苏时苏公子?” 一听到这个名字,秦楠的头埋得更低,而其他才女也恍然大悟,脸上忍不住浮现现出丝丝笑意。 珠玉再次轻轻点了点头。 南宫菁忍住笑意继续问道:“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珠玉迟疑道:“他……他托我转告秦小姐一句话。” 此言一出,秦楠的脸更红了,而其他才女的笑意更浓了。 不过南宫菁并没有再追问下去,突然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苏公子可还在门外?” 珠玉回道:“应该还在吧。” 南宫菁突然忍不住吃吃笑道:“你出去转告苏公子,说他今天惹得楠姐姐生气了,姐姐是不可能见他的。作为惩罚,让他作首诗来,若这首诗能入姐姐法眼,姐姐气消之后自会见他,若做得不好,叫他有多远滚多远。” 听到南宫菁这个建议,其他才女觉得这惩罚又新奇又雅致,不由得纷纷叫好。 而秦楠茫然的看着南宫菁,心里倒升起许期待。 珠玉见秦楠并没有反对,正欲出门告知苏时,这时南宫菁又叫住了她,说道:“让苏公子以春风为题作一首诗来。” 第五十九章 春风春雨春暮迟 不过让镜花阁这些才女吃惊的是,珠玉出去不久便又推开门走了进来,南宫菁则有些失望的问道:“苏公子走了?” 珠玉摇头道:“苏公子还在外面。” 南宫菁看了秦楠一眼,笑道:“这春风一题虽然浅显,但若要写得出彩倒也不易,那苏公子只怕还要思忖一阵。” 众人纷纷点头,题目越是浅显,下笔就越难,能写出的好诗就更少。 不过珠玉却面带犹豫之色,似乎有话想说。 南宫菁不由得眉头一皱,问道:“你想说什么?”ъiqiku 珠玉喃喃说道:“苏公子已经写好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着珠玉。 要知道珠玉从出去到进来不过须臾之间,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出一首诗来,除非是有意敷衍。 除了秦楠外,其余人都存着这样的心思,脸上自然流露出鄙夷的神情。 南宫菁更是怒不可遏,正要发作,这时秦楠轻轻拍了拍她,然后微笑着对珠玉说道:“苏公子作了一首什么诗,念来听听。” 珠玉回道:“是。” 然后她漫声念道:“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苏时此时正在门外等候,突然听到身后一个甜美的声音念道:“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苏时不用回头便知道身后的人是谁,而守在镜水阁的另一个少女早已行着大礼,说道:“见过主人。” 苏时回头一看,果然是周瑄,只见她笑道:“我只知苏公子做生意了得,想不到文才也是如此出众。” 苏时摸了摸鼻子:“随性之作,难登大雅之堂,让周小姐见笑了。” 周瑄微笑道:“我虽对诗词不喜爱,但苏公子的诗却让我喜欢得紧。” 苏时还要谦虚,这时镜花阁的大门再次打开,珠玉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 当她看见周瑄时,正欲跪下,周瑄道:“不必行礼了,里面可好?” 珠玉回道:“里面一切都好,只是……” 说到这里,珠玉忍不住看了苏时一眼。 “只是什么?”苏时见珠玉看他的眼神有异,忍不住问道。biqikμnět 珠玉低声说道:“秦小姐还想让苏公子作首诗。” 这不是秦楠的意思,而是南宫菁的意思,因为她绝不相信苏时有如此高的文才,片刻之间便有如此妙作,于是一定要苏时再作一首。 秦楠拗不过她,只得默许。 周瑄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苏时,因为她也想知道苏时的才情到底有多高。 苏时无奈之下,只得说道:“这次做什么诗?” “春雨。” 苏时想了想,缓缓念道:“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周瑄忍不住拊掌道:“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好一场春雨!” 珠玉得了诗句,急忙走进镜花阁,不一会儿,镜花阁变得鸦雀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镜花阁里又变得热闹起来,然后珠玉又匆匆来到苏时面前,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苏时叹了口气,有些忧闷的说道:“是不是还要我做一首?” 珠玉点了点头。 “这次又是什么题目?” “春暮。” “门外无人问落花,绿阴冉冉遍天涯。林莺啼到无声处,青草池塘独听蛙。” 念完之后,苏时揉了揉额头,苦笑道:“不会再让我作诗了。” 珠玉看着苏时狼狈的样子,笑道:“这奴婢可不知道。” 周瑄也是满脸笑意,忍不住在一旁说道:“只怕还有五首。” “还有五首?”苏时先是一惊,然后狐疑的看着周瑄:“你怎么知道?” 周瑄忍不住咯咯笑道:“因为我会算命。” 苏时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话,转头看向珠玉。 珠玉强忍着笑意,急忙点头说道:“主人说的是。” 苏时长叹了口气,无气无力说道:“如果真还要做五首诗,叫她们一次性把诗题都告诉你吧,免得你跑来跑去的。” 珠玉急忙说道:“多谢公子爱护。” 周瑄好奇的看着苏时,她实在看不通这个人。虽然她对诗词并不喜好,但也知道就算是文豪大家也不可能像他这样,如同吐豆子一样吐出一首首绝妙好诗出来。 这些诗仿佛印在他的脑海里,随时拿出来就行了。 镜花阁内又一次变得悄无声息,似乎每一个人都被苏时的话震惊到无言了。 南宫菁喃喃说道:“这个苏时到底还是不是人?” 秦楠虽然知道苏时才华极高,但也不知道竟然高到这种程度,她呆呆的看着宣纸上那三首诗,眼神中充满了爱慕之意。 其他才女震惊之余,听说苏时还要连作五首,顿时纷纷将自己所作诗题交给珠玉。 等珠玉出去之后,南宫菁见秦楠还在发呆,忍不住拍了拍她,秦楠这才回过神来,满脸羞涩的看着她。 南宫菁把她拉到一旁,忍不住叹道:“你以前对我说苏时这人才华横溢,我还半信半疑,但今日一见,只怕用才华横溢还足以形容,这人可以算是天纵奇才了。”Ъiqikunět 秦楠见南宫菁如此夸赞自己心上人,虽然脸上一片羞色,但心里却充满了喜悦。 随即南宫菁又正色道:“既然苏时如此有才情,你可要好好把握。我知你性子,若你的夫婿才情不如你,你和他也难以长相厮守,如今我看这苏时就很好。” 秦楠正要点头,突然想到一件事,原本羞红的脸突然间变得惨白,身体似乎站立不住,整个人摇摇欲坠。 南宫菁急忙扶住她,已知她心思,急忙安慰道:“先别急,这事情我有办法解决。” 秦楠吃惊的看着她,虽然眼里充满了希望,但却又不敢相信。 “你真有办法解决?” 南宫菁笑道:“原本没有,但现在却有了。” 秦楠还是不敢相信,因为那本就是个死结,她无论怎么选择都不可能两全其美。 但现在南宫菁却说她能解开这死结,倒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南宫菁看着秦楠彷徨无依的模样,忍不住叹道:“其实这方法原本你也能想到。只是关心则乱,此刻你心乱如麻,所以才没有想到。” 第六十章 笨小孩 珠玉再次走进镜花阁后,苏时忍不住看着周瑄,上下打量着她。 周瑄此时已经被震惊有些麻木,因为她亲眼看着苏时一边看着诗题一边随口就吟诵了起来,而且每一首诗都是如此惊艳绝伦。 正因为已经麻木,所以清醒得也快,见苏时不停的打量自己,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苏时疑惑的问道:“你真的会算命?” 到现在为止,苏时还是搞不懂周瑄怎么会知道秦楠还会让他再写五首。biqikμnět 周瑄忍不住摇了摇头,没想到看起来很聪明的人也有如同白痴的时候。 不过周瑄也很享受看到苏时这个样子,她忍住笑意说道:“我还算到一件事。” “什么事?”苏时好奇的问道。 周瑄正色道:“你这样是等不到秦楠小姐出来的。” 苏时白了她一眼,说道:“这个倒用不着你来算。” 他也明白,秦楠即使再有心思,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公然私会情郎。 “那你还要在这里等下去?” 苏时叹道:“我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 船在镜湖之中,所以苏时只得在船上待着。 一层正在举办诗会。虽然没有见到秦楠,但以诗传情,秦楠的心思他已了解,那诗会他更不会去参加。 三层又是周瑄的居所,没有主人的邀请,自然也不能去,所以苏时只能在这里待着。 周瑄突然笑道:“我说我能让秦楠小姐出来与你相会,你相不相信?” 苏时眨了眨眼睛,说道:“我说我能飞,你信不信?” “你真能飞?” “你真能让秦楠小姐出来?” “真的。” 苏时迟疑的看着周瑄,因为他发现周瑄是认真的。 “你怎么叫她出来?”苏时忍不住问道。 周瑄忍不住苦笑道:“为什么你有时候会这么笨?” “我笨?”苏时自然不会承认:“你说说看,我哪里笨了?” 周瑄叹道:“因为你连约秦楠小姐出来的方法都想不到,你说你笨不笨?” 苏时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试过了我的方法,只不过不管用。” 周瑄笑道:“这就是你最笨的地方。” “为什么?”苏时瞪眼看着她。 “你约秦楠小姐出来,她自然不会出来。如果是我约她呢?你猜她会不会出来?” 苏时呆了呆,忍不住苦笑道:“我的确很笨。” 周瑄是女人,一个女人约另一个女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而且周瑄还是主人,一个主人邀请一个客人更正常不过了。筆趣庫 所以如果周瑄去邀请秦楠一聚,简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根本不会有任何人说闲话。 至于聚会之中再出现另一个客人,那也是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苏时忍不住看向周瑄。 周瑄此时却没有看他,而是看了看天色,淡淡说道:“天色已晚,我应该休息了。” 看着周瑄睁着眼睛说瞎话,苏时无奈之下只得说道:“你要怎样才肯帮忙?” “如果你把这条船要了,我就帮你。”周瑄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 苏时淡淡说道:“其实我与秦楠小姐来日方长,倒也不急于一时。” 周瑄想把游船赠予苏时,苏时却在想办法推辞,两人看似玩笑的话却把守在镜花阁门外珠珠看傻眼了。 “那你把第二杯半价这种策略教给我。” 在她看来,第二杯半价这个策略的威力远远不止于此,而苏时似乎也并没有把这种策略讲透。 “你真的喜欢做生意?” 苏时有些好奇,因为周瑄做生意的热情超乎他的想象。要知道商人在古代的地位很低,绝大多数人对商人都是不屑一顾。 虽然苏时不知道周瑄的真正身份,但从种种迹象表明,她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所以周瑄的选择的应该很多,至少比普通人的选择多得多。 当苏时说出这句话,周瑄的表情却变得很奇怪,仿佛有些遗憾、又仿佛带着思念,但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和悲伤。 这神情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如果不是有心人根本捕捉不到。 “不过,这种方法并不适合莳花馆与和昌楼。” 苏时一直保持着一个很好的习惯,那就是千万不要去探听别人的隐私,所以看见周瑄面色有异,立即改变了话题。 “为什么?” “因为无论是莳花馆还是和昌楼都是高档场所,走的都是高端路线,服务的也是特别有钱的人,如果使用这种方法反而是自降身价,得不偿失。” 周瑄是个聪明人,所以苏时话还未说完,她已经明白苏时的意思。 “那如何才能让莳花馆和和昌楼更上一层?” 苏时忍不住笑道:“你要我教你做生意?我的咨询费是贵的。” 周瑄微笑道:“这艘船够不够?” 这是周瑄今天第三次地把这艘船送出去了。 “你很讨厌这艘船?” 苏时很奇怪,因为即使再大方的人也不可能把价值三十五万两的游船说送人就送人,而且还害怕送不出去。 更何况这艘游船还会给主人带来不菲的利润。 周瑄没有回答他,却突然正色对珠珠说道:“你进去代我邀请秦楠秦小姐,说我想邀请她泛舟湖上,问她有没有雅兴,肯不肯赏脸。” 珠珠正要答应,苏时却忍不住叫道:“等一等,你们泛舟湖上?那我呢?” “你会不会掌舵?” 苏时摇了摇头:“不会。” “会不会划桨?” 苏时看着自己那双白嫩秀气的双手,继续摇着头。 “也不会。” 周瑄叹道:“既然你什么都不会,那你就在这里慢慢等吧。”ъiqiku 苏时却突然笑了,他说道:“我虽然什么都不会,但我却有一个优点。” “什么优点?”周瑄好奇的看着他。 苏时笑道:“我的优点就是我学东西特别快。所以即使现在我还不会掌舵,但如果你肯带上我,你绝对会得到一个非常优秀的掌舵人。” 周瑄忍不住叹道:“其实你还有另一个优点,只是你没有发现,或者你根本不会承认。” “什么优点?” “那就是你的脸皮特别厚,只怕比那城墙拐角处还厚。” 第六十一章 夜游 镜花阁内,南宫菁把八首诗抄录在宣纸上,然后从窗户探出头向下望去,见下面的才子们有的还在冥思苦想,有的已经面露喜色,只有少数几位才子正得意洋洋看着其他人。 一炷香只剩下了一小段。 南宫菁把珠玉叫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珠玉听了之后,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把南宫菁抄录的八首诗一张张卷了起来,然后抱在怀中,朝门外走去。 秦楠正在疑惑间,珠珠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珠玉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珠珠对她报以微笑,两人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珠珠来到秦楠面前,向她施了礼道:“秦楠小姐,我家主人想邀请小姐月下泛舟湖上。”https:ЪiqikuΠet “周姐姐邀请我泛舟湖上?”秦楠有些吃惊问道。 不但秦楠吃惊,就连南宫菁也觉得不可思议。 画舫的主人她们的确见过,不但天姿国色,而且玲珑剔透,所以她们对周瑄也极有好感。 不过毕竟她们之间没有深交,周瑄此时邀请秦楠月夜泛舟,倒让她们有些意外。 秦楠看了看南宫菁,南宫菁笑道:“这诗会也快要结束了,这么早回府也没多少意思。这几日你操心过多,正好和周姐姐好好在镜湖游玩一阵散散心。” 随即又催促道:“你快去吧,别让周姐姐等久了。这里的事你也用不着担心,万事有我。” 秦楠这几日思虑过多,心情一直大起大落,难有悠闲自在的时日。 对于这诗会,她本就无心参加,而且留在这里,又要面对两难的选择,她还不如泛舟湖上,静静欣赏镜湖夜景。 她倒不是想逃避,只是对南宫菁有信心,既然南宫菁叫她不要担心,显然她已经计划好了。 秦楠于是对珠珠说道:“那就有劳珠珠姑娘带路。” 珠珠轻声回道:“秦楠小姐,请跟我来。” 走出镜花阁,秦楠就看见周瑄一个人站在窗户前,窗外繁星点点,柔和的星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天上仙子一般。 珠珠带着秦楠走到她面前,周瑄笑道:“我看今日镜湖夜景极美,一时有了游兴。但我朋友不多,又与秦楠妹妹一见如故,所以才斗胆邀请妹妹同游镜湖,还望妹妹不要怪姐姐唐突。”Ъiqikunět 秦楠急忙说道:“能得到周姐姐垂青,是妹妹的荣幸,秦楠感激都还来不及,怎敢怪罪姐姐。” 周瑄也就不再客气,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同登小船,夜游镜湖,把酒言欢。” 秦楠此时的游兴也被周瑄带了起来,微笑道:“姐姐既然有如此雅兴,妹妹即使酒量浅薄,也自当尽力而为。” 周瑄见秦楠率真,不矫揉造作,对她的好感增加不少,便上前一步牵着她的手,说道:“妹妹请跟我来。” 秦楠走了几步,然后面带红晕的向四周看了看,不过这二层之上,除了她们两人,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她微微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眼神。 “妹妹在找什么?”周瑄看在眼里,心中有些好笑,忍不住出言调笑道。 秦楠连忙摇头,辩解道:“这画舫虽然来过几次,但还未曾真正游览过,心中好奇而已。” 周瑄自然不会揭穿她的谎言,只是笑道:“如果妹妹想游览这画舫,以后随时都可以来。” “多谢姐姐抬爱。” 周瑄眼珠一转,脸上突然浮现出狡黠的笑容,但笑容一闪而过,随后正色对着秦楠说道:“不过妹妹最好是白天上船来游览。” 秦楠有些不明白,问道:“这是为何?” 周瑄道:“我这画舫晚上登船游览者众多。妹妹好静,这样一来,反而会影响妹妹心情。” “而且……”说到这里,周瑄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 周瑄叹道:“正因为晚上游者众多,所以难免会混进一些屑小之辈,冲撞到妹妹就不好了。” “正如今天晚上,姐姐也没有想到京城才子之中也会有登徒子。” 秦楠一呆,忍不住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周瑄道:“刚才在镜花阁门前,有一男子自称是参加诗会的才子,但他却不在一楼参加诗会,反而守在镜花阁门口,像这种又怎会不是登徒子。” 秦楠“啊”的一声说了出来,脚步忍不住停了下来,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惊慌的表情。 周瑄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还佯装气愤的说道:“像这种人自然要好好惩戒一番。” 这时她才发现秦楠没有跟上来,正花容失色的看着他。 “你……你是怎么惩戒他的?” 周瑄笑道:“只是让人把他赶到楼下,而且吩咐下人以后不准此人再登船而已。” 秦楠这才拍了拍胸口,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她正想向周瑄解释,但突然想到苏时与自己关系特殊,怕越描越黑,因此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ъiqiku 周瑄和秦楠来到一层甲板上,但并没有惊动其他人,悄悄从船舱来到游船一侧,而游船下面已经停着一艘小船。 一人掌舵,两人划桨。 顺着斜梯,周瑄和秦楠上了小船,然后进入船舱之中坐下。 船舱内部布置得十分精美,放置着红木桌椅、屏风和茶具,角落里还摆放着梅花竹、小樟树等盆栽。 她们刚刚坐下,桨手便开始划动小船。 两个桨手的经验显然都很老道,动作整齐划一,而且全身上下没有多余的动作。 不过船尾的舵手就有点差强人意,肢体僵硬、手法生疏,闪展腾挪之间,差点撞上大船。 最终小船还是悄无声息离开了画舫,披着满天星光行驶在镜湖之中。 而此时甲板上那高亢洪亮的声音再度响起,让原本喧闹的甲板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诸位才子请入座,镜湖诗会首轮结果已经出来了,有请孙承义、李翰和谢宁安三位大儒公布今日镜湖诗会首轮得胜的诗篇。” 台下所有才子都凝神屏气,神情紧张的看着那高台之上。 第六十二章 春雨 孙承义是国子监博士,学识渊博、治学严谨,为人刚正不阿。 李翰为天墨书院夫子,京城书法第一人,虽然年过五旬,但性子极为洒脱。 谢宁安是朝议大夫,虽在官场,心却在翰林,学富五车,性子温和。 这三人都是京城大儒,这次诗会由他们来品评各位才子的诗作,自然让才子们心服口服。 而且为了做到公平公正,首轮比试,各位才子完成诗作之后,便有人送入房间之内,再由人去名誊抄一遍,最后才送到三位大儒手中,由三位大儒品评。 此时三位大儒站在高台之上,手里各自拿着的几篇诗文,正是这次能进入高台决胜诗魁的诗作。 三位大儒面带微笑,显然心情舒畅、兴致极高,就连神情最为严肃的孙承义脸色也变得和蔼可亲,仿佛饮了几杯美酒。 此时性情最为洒脱的李翰已经按捺不住,他高声说道:“此次诗会佳作频出,尤其我们手中这八首诗作,更是惊艳绝伦。”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感叹道:“往日镜湖诗会若有人能写出一首这样的诗来,必定会轰动京城。”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想抑制住激动的心情,但当他再次说话时,声音之中却仍然出现了颤音。 “然而这次镜湖诗会八诗齐出,交相辉映,必成佳话,这一届镜湖诗会亦将流传千古。” 李翰话毕,谢宁安接着谦虚的说道:“能参与此次盛会,是我等三人的荣幸,待诗会结束之后,我等三人将设宴款待这八位才子,还望这八位才子不要推辞。” 轮到孙承义点评,他只是长叹道:“这八位才子的诗情高绝,我不及也。” 台下的才子见三位大儒对这八首诗评价如此之高,心中震惊,随即对这八首诗产生了无限好奇之心。 只有四五位才子对自己的诗作信心满满,见三位大儒如此推崇,自然心花怒放,一脸倨傲环视四周。 李仲泓虽不至于失态,但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他对自己的诗作有绝对的信心,所以认定高台之上必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如今三位大儒对这八首诗都推崇备至,他的心情在大悦之下又忍不住 ъiqiku有些隐忧。 看来此次诗会的对手也不容小觑。 不过他对诗魁之位志在必得,所以他虽然觉得有隐忧,但也未放在心上。 更何况他的杀手锏还未使出。httpδ:Ъiqikunēt 他计划登上高台之后,在三位大儒出题之前,他将当众公布烟锁池塘柳的下联。 烟锁池塘柳难倒京城无数文人才子,至今没有人能对出下联。 但在今日诗会之上却被他李仲泓对出,如此一来,他的声势将空前高涨,在争夺诗魁之战中自然抢得先机。 更妙的是,只要下联一公布,秦楠必然会解除她与苏时的婚约。 既能在镜湖诗会上助自己一战成名,又能为秦楠解决婚约之困,如此一举两得的事,让李仲泓心情舒畅无比。 而且自己帮秦楠解决婚约之困,她必然万分感谢,自己再殷勤一点,抱得美人归那是指日可待。 此时台上三位大儒相互看了一眼,李翰笑道:“我已心急难耐,先由我来公布吧。” 其余两人相视一笑,谢宁安忍不住调侃道:“此时李兄占先,下来宴请各位才子时,可不能躲在后面。” 两人对李翰了解颇深,知他好酒但酒量极浅,几杯之后便会躲得远远的。 李翰潇洒说道:“今日能结识这么多俊杰才子,自当一醉方休。” 孙承义罕见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李兄开始吧。” 台下的才子见即将公布诗作,心情骤然开始紧张起来,毕竟三位大儒把这八首诗抬举得如此之高,被选中者自然可以一举成名,这又怎能不让这些才子心动和紧张。 李翰清了清嗓子,然后展开一卷宣纸,随着宣纸慢慢展开,台下才子的心也已经提到嗓子眼里了。 李翰再次欣赏了纸上诗作,然后缓缓说道:“首先公布辛桌胜出的诗作。” 台下八桌,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保命名,辛桌便是最后一桌。 这时坐在辛桌的才子神情各异,但每一个人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加快了许多,仿佛要跳出胸腔。 李翰继续说道:“辛桌所作诗题为春雨,获胜的诗作全诗如下,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当李翰念完此诗后,台下的才子立即变得鸦雀无声,他们都是才学出众的人,听到这诗后,不免心神激荡,在心里又细细默念了几遍,更觉得意境悠长。 片刻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高声赞叹,引得众多才子随声附和,然后目光纷纷看向辛桌,想知道是哪位才子有如此才情,写出这样一首妙绝的诗来。https:ЪiqikuΠet 坐在辛桌的才子也忍不住面面相觑,然而却无一人站起来。 李翰还以为此人谦虚,面带微笑看着辛桌的才子,笑道:“这首诗是哪位才子所作,现在请上台一见。” 纵使再谦虚之人,此时有大儒诚心相邀,自然也会上台相谢。 然而李翰此话说出之后,辛桌的才子却无一人起身,倒让场面尴尬无比。 李翰此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再三邀请,这作诗之人却不显身,很明显在恃才放傲,没有把众人放在眼里。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辛桌的才子,发现每一位才子都显得茫然不知所措,未见有人心高气傲。 这时李翰突然发现辛桌少了一人,便笑道:“辛桌还有一才子到哪里去了?” 既然无其他人应答,这诗定然就是此人所作,因此李翰才有此一问。 这时辛桌的一位才子起身说道:“回夫子,我们这桌只有九人。” “只有九人?”李翰疑惑道。 那才子点头道:“我们这一桌从诗会开始时便只有九人。” “那此诗是你们其中哪位所写?” 九位才子左顾右看,最后纷纷摇头,表示此诗非他们所作。 一时之间,诗会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如此妙作居然无人认领。 李翰突然叫道:“向良。” 向良立即在台下闪身出来。 李翰吩咐道:“把此诗原作拿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位才子如此心高气傲,不愿现身。” 不一会儿,向良拿着一卷宣纸跑向李翰,然后双手递上。 李翰展开宣纸,孙承义和谢宁安也忍不住把头凑了上去。 宣纸上写的正是此诗,不过字迹虽然英气勃发,但很明显是女子所书。 三人心中疑惑,目光一齐看向了落款处。 只见落款处写着: 将军府,苏时。 第六十三章 故弄玄虚 大乾的将军府有三个,但姓苏的只有一个。 所以苏时也只有一个。 没有人能形容三位大儒此时的表情,仿佛突然之间一记重拳打在了他们的脸上,他们震惊之中带着疑惑、疑惑之中又带着茫然。 这张宣纸上留下任何一个人的名字都不会让三位大儒如此震惊,但这黑纸白字偏偏写着苏时的名字。 台下的才子怔怔看着三位大儒,因为他们想不通三位大儒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有如此的表情。 过了许久,李翰似乎才回过神来,然后目光炯炯的看向李仲泓。 “仲泓。” 李仲泓此时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自以为在今日参加诗会的才子之中,他的学识才华皆要高其他人一等,但听到这首诗后,自觉得万万不如,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的诗拿回来撕掉。 听到李翰突然叫他,李仲泓急忙站了起来,但由于太过慌张,打翻了手边的酒杯,杯中酒立即顺桌流下。 但他此刻也顾不上,忙向李翰施礼道:“夫子,有事请讲。” 李翰问道:“今日诗会可邀请了苏将军二公子苏时?” 此次诗会是由李府出钱出力筹办,一切组织和邀约都是由李府在做,虽然最后的名单也曾交三位大儒过目,但他们只匆匆浏览了一遍,见京城有名的才子都在上面,便放在了一边。biqikμnět 名单上有没有苏时的名字,三位大儒都不记得。 而且以苏时的才学,又怎么可能邀请他参加诗会,因为李翰不得不怀疑有人在故弄玄虚。 李仲泓急忙回道:“苏时以一联千古绝对挑战京城才子,学生以为他有奇才,所以才会邀请他参加诗会。” 李翰目光闪动,然后张望了一下,问道:“这么说来,苏时参加了今日的诗会,他人在何处?” 李仲泓摇了摇头,回道:“苏时应该没有上船。” 说着他看了看丙桌的秦樾,继续说道:“秦樾兄曾在开船之后四处寻找苏时,似乎也没有结果。” 秦樾立即感受到无数目光看向自己,随即听到李翰问道:“秦樾,可曾找到苏时?” 秦樾匆匆站了起来,急忙回道:“回夫子,的确未找到苏时。” 随即他疑惑的问道:“不知夫子为何询问苏时?” 这也是所有才子的疑问。 秦樾刚问完这句话,突然间心里猛的一惊,然后忍不住大声问道:“难道这首诗是苏时所作?他在船上?” 其他人只知道苏时以一联出名,但秦樾却知道苏时颇有诗才,所作的诗让父亲和孔师赞叹不已,小妹更是喜爱不已。 刚才秦樾还在为这首诗所震惊,但现在想到有可能是苏时所作,反而还接受了。 其他才子自然不肯相信,纷纷议论起来。 但李翰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安静起来。 “这首诗的落款处写的确实是苏时。” 说完,李翰翻转宣纸,把原作展示给众才子。 落款处将军府苏时这五个字震撼了所有人。 不过李仲泓很快发现了端倪,他大声说道:“从这字迹来看明明是一位女子所书,怎么可能是苏时所写?” 其余才子也纷纷看出来了,甲板之上再度议论纷纷。 李翰忍不住苦笑道:“这个中缘故我也不知道。”然后他又看着向良,问道:“可有女子来交诗作?” 向良急忙点头。 “是谁?” “画舫上的珠玉姑娘。” 正在这时,一个清秀的姑娘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向良立即指着那姑娘,大声说道:“就是她。” 即使所有人的目光落在珠玉身上,她仍然显得落落大方。她缓步走到台前,向三位大儒一一施礼后,说道:“见过三位大人。”httpδ:Ъiqikunēt 李翰立即问道:“珠玉姑娘,这首诗是不是你交于向良?” 珠玉低头回道:“是。” “这上面的诗是何人所书?” “回大人,是南宫菁南宫小姐所书。” 众人听后,纷纷吐了口气,南宫菁的才情在京城也是一流的,偶有一篇惊世之作倒也能让人理解。 但李翰却紧皱眉头,继续说道:“既然是南宫小姐所书,为何会写下将军府苏时。” 珠玉缓缓说道:“因为这首诗本就是苏公子所作,南宫小姐只是抄录而已。” 李翰还是不解道:“既然此诗是苏公子所作,为何他不交来,反而要南宫小姐抄录由你交来?” 珠玉道:“诗会开始时,苏公子在画舫二楼,因故未能参加诗会。听到诗题后随口吟诵了一首,正好被南宫小姐听见。南宫小姐见这首诗惊艳绝伦,不忍心埋没了,所以才会抄录下来,叫奴婢交于诗房。” 这解释虽然牵强,但也能说得通,既然有人证实,那这首诗确定为苏时所作。 “那苏公子现在何处?”李翰忍不住追问道。 珠玉回道:“苏公子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他去了哪里?” 此时船还在镜湖之中,苏时又怎能离开画舫? 珠玉笑道:“苏公子见今夜星汉灿烂,一时游兴大发,向我家主人借了艘小船,只怕此时还在湖中泛舟。” 谢宁安此时忍不住笑道:“这苏时倒也是洒脱之人,可惜今日与他缘悭一面。” 珠玉将此事禀告之后,本应回到船舱中,但她却退到一旁并未离开,然后静静的看着三位大儒手中的诗作。 孙承义和李翰也觉得有些失望,只不过他们手中还有七首绝妙好诗,虽然走了苏时一人,依然还能够结识七位才华横溢的才子,因此对于苏时的离开,他们也没有放在心上。https:ЪiqikuΠet 李翰把那张宣纸放在一边,忍不住叹道:“既然苏公子现在不在船上,则辛桌无人胜出,可决诗魁的便在其他七位才子之中。现在继续公布丁桌胜出的诗作。” 李仲泓听到这里,不由得喜从中来,虽然他还不相信苏时能做出如此绝妙的诗,但万一此诗真是苏时所作,那苏时的才情是他远远不能比拟的。 不过此刻苏时已驾舟游湖,第二轮的比试他自然无法赶回,那么这诗会上再无人是他对手,这诗魁自然属他无疑了。 想到这里,李仲泓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第六十四章 名耀诗会 “丁桌所作诗题为春风。”李翰停顿了一下,然后微笑道:“获胜的诗作全诗如下: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念完之后,他的目光看向丁桌的才子,然而令他诧异的是,丁桌才子们的反应与辛桌一模一样,所有人面面相觑,然后都微微摇头,显然作者不在其中。 李翰再次狐疑的看着丁桌的才子,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喊道:“李大人。” 李翰寻声看去,只见珠玉神情犹豫的望着他。 “什么事?” 珠玉似乎不敢与他眼神接触,低着头说道:“回李大人,这首诗也是苏公子所作。” “你说什么?”李翰仿佛听到世上最荒谬的事,脸上再无洒脱的神情,一脸呆滞的看着珠玉。 不只是李翰,孙承义、谢宁安和所有的才子都如同被石化一般,每一个人都呆呆的看着珠玉。https:ЪiqikuΠet 珠玉虽然没有抬头,但也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引起轩然大波,但她忍不住暗自苦笑,因为她知道更大的风波还在后面。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首诗也是南宫小姐抄录,大人拿出原诗一看便知。” 不知过了多久,李翰才缓缓回过神来,见此时仍然没有人站出来承认,心中已经信了珠玉的话。 他揉了揉额头,喃喃自语道:“这个苏时……” 然而刚说两个字,他便不停的摇头苦笑,实在无法评价这件事。 因为苏时并没有把他的诗作拿来参加诗会,反而是因为南宫菁多事,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那南宫菁有没有做错? 当然没有。 既然是诗会,本意就是以诗会友,所以南宫菁听闻到绝世佳作,抄录后投入诗房,这行为本就没有错。 只能怪这个苏诗太妖孽,别人在诗会上绞尽脑汁也未必能偶得一句。 他倒好,一出手便是两首惊世之作。 珠玉再次抬头,看着李翰欲言又止。 李翰因为震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珠玉的神情。 谢宁安却把她的神情收入眼中,忍不住问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珠玉犹豫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因为长痛不如短痛,她实在不忍心这些人再承受这种折磨。 所以她飞快的说道:“据我所知,苏公子一共作了八首诗。” “八首?” “他真的做了八首?”孙承义忍不住追问道。 珠玉肯定的点了点头。 “难道每个诗题他都做了一首?”孙承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 三位大儒彼此看了一眼,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你记得几首?”李翰追问道。 珠玉道:“奴婢记忆力好,加之苏公子所作的诗浅显易懂,所以这八首诗都还能记住。” “除去刚才那两首,剩下的你一首一首念来。”李翰吩咐道。 珠玉回道:“是。” 然后她清了清嗓子,念道:“门外无人问落花,绿阴冉冉遍天涯。林莺啼到无声处,青草池塘独听蛙。”httpδ:Ъiqikunēt 她刚念完,谢宁安身子一震,因为这首诗此刻正在他手中。 珠玉每念一首,三位大儒的神情便凝滞一分,而所有人的才子的心便绝望一分。 等珠玉念完八首诗后,没有人说话,整个甲板上静得仿佛听得到每个人的心跳。 而珠玉念完后便低下了头,因为她实在不忍心看见这些才子们绝望的表情。 秦樾双眼迷茫,然后喃喃自语道:“难道这苏时真的要挑战全京城的才子?” 当初传言苏时要以一联挑战京城才子,虽然京城文人口中说苏时狂妄,但未必会有人把苏时放在眼里,这传言自然也被当成笑言。 但这次诗会苏时一口气写出八首诗,而且首首惊艳,可算是八诗辉映,更可怕的是这八首诗是苏时在一炷香内完成的,这简直就是用在实际行动来挑战京都文人。 不知道这次诗会过后,京城文坛该如何看待这个人? 李仲泓已经完全绝望了,他所有的如意算盘在此刻都无法打响了。 他原本想在第二轮对出烟锁池塘柳的下联以增声势,然而苏时八诗齐出,让他根本没有跻身第二轮的机会。 虽然他也可以投诉,说苏时违反了诗会的规则,所作的诗应当作废。 但这样一来,他李仲泓绝对会被人指责心胸狭隘,名声也会一落千丈。httpδ:Ъiqikunēt 毕竟这规则是考虑到参加诗会的人数众多,而且每位才子的精力有限,所以才会分组出题,谁又会想到会出现苏时这种妖孽,一个人把所有诗题都做了。 更重要的是,就算三位大儒肯重新品评,另选八人决胜诗魁,只怕这些人宁愿把自己的诗撕掉都不愿意上场。 因为这八首诗只怕无人能超越,所以最后即使有人夺得了诗魁也不过是徒增笑柄而已。 当然这时候他也可以上台对出下联,但这又有何意义? 此时苏时携八诗之威,声势直冲天际,如果他此时上台说对出苏的绝对的下联,只会让人耻笑。 对联不过是文人游戏,而诗作才是才华的表现,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既然无法在诗作上击败苏时,仅仅对出一个下联又有什么用处。 在苏时绝对的才华面前,李仲泓的一切手段都不过是徒劳。 李仲泓突然感觉胸口沉闷,让他艰于呼吸,同时心中对苏时充满了无限愤恨。 因为他费尽心思,花了无数精力组织的镜湖诗会竟然是为苏时作嫁衣裳,这如何让他想得通,这口气他又如何嗯得下。 其他人都怔怔的看着三位大儒,而三位大儒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举办了这么多届镜湖诗会,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这时从二楼窗户探出一个脑袋来,她看着甲板上的一脸呆滞的大儒和才子们,忍不住发出一阵吃吃的笑声,笑过之后,她喃喃说道:“也应该让你们享受一下这种绝望的感觉。” 这个人自然就是南宫菁,此时她又感叹道:“看来这镜湖诗会也应该结束了。” 第六十五章 心事 小船停在镜湖深处。 水平如镜,倒映满天繁星。小船停在繁星之下,又似浮在繁星之上。 一切如梦似幻,仿若一幅山水画。 两位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静静站立船头。清风拂过,衣袂飘飘,似要乘风归去。 秦楠俯下身子,掬水在手,手中湖水荡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周瑄暗自叹了口气,对秦楠心生几分怜惜之心。 两人皆是不俗的女子,一番交谈后便引为知己,到后来几乎无话不谈。biqikμnět 只不过秦楠登上小船后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周瑄询问之下,秦楠也把她的为难之处坦言相告。 周瑄微笑道:“你还在担心?” 秦楠幽幽说道:“如果姐姐处于我这种处境,该如何选择?” “我会选择相信南宫小姐。” 湖水从秦楠双手缝隙中很快流入湖中,荡起一片片涟漪。 秦楠静静凝视湖水倒影,倒影在一片片涟漪下起伏不定,难以看清。 她勉强笑了笑:“正因为我选择相信她,所以才会随姐姐夜游镜湖。只不过……” 周瑄道:“只不过还是忍不住要担心。” 此时风停水静,湖底星光灿烂。 周瑄看着湖底的点点星光,继续说道:“水静方能见星光,你心不静,自然难以看清。” 秦楠长叹道:“又有谁真正能做到心如止水。” 周瑄突然莞尔一笑:“那苏时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他的才华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周瑄查过苏时的底细,无论用任何标准来评判,苏时都不是一个好人。 当她与苏时接触后,发现他不但不是一个好人,而且还是一只老狐狸。 还是一只很有才华的老狐狸。 虽然苏时才十六岁,但在周瑄看来,三十六岁的人的心眼都未必有他多。 秦楠见周瑄突然把话题转到苏时身上,脸上不由得一红,不过当她听到周瑄调侃苏时,忍不住红着脸辩解道:“以前的事多半是以讹传讹,不能当真。” 这时船尾突然传来几声干咳,周瑄有意无意回头看了一眼船尾的舵手,对着秦楠笑道:“也是,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才了解他。” 听到周瑄调侃的话,秦楠突然长叹一声:“其实我也并不了解他。” 周瑄微微一怔,秦楠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点点星光,幽幽说道:“虽然我与苏时自小订有婚约,小时也曾在一起玩耍,算是青梅竹马。不过我五岁时随父亲去了江安府,半年前才回到京城。十年未见,也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周瑄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调侃的话竟然让秦楠有如此感慨,勉强笑了笑,安慰道:“虽然苏时以前的名声不好,但当你真正了解这个人,会发现以前只怕都是误会。” 秦楠突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看来姐姐很了解他。” 周瑄并没有隐瞒,点了点头:“对于苏时,我大概要比别人了解得多一些。” “为什么?”秦楠忍不住追问道。ъiqiku 周瑄微笑道:“因为我想和他做一笔生意,所以才会特意调查他。” 这个答案绝对是秦楠所想不到的,因为她从来没有听说苏时会做生意。 莫说让苏时做生意赚钱,相信整个将军府上下只愿苏时不败家就算功德圆满了。 现在周瑄居然想和苏时做生意! 无论是谁听见这件事都会忍不住要怀疑。 “姐姐要和他做生意?做什么生意?”秦楠疑惑的问道。 周瑄叹道:“我想用游船换取他的一项秘技。” “这一艘?”秦楠指着她们乘坐的小船。 周瑄摇了摇头,指着远处那艘三层画舫,淡淡说道:“那一艘。” 秦楠小嘴微张,美目圆瞪,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们虽然画舫已经很远了,在满天星光下也只能看见隐约的轮廓,但即便如此,秦楠仍然能感受到那艘画舫庞大与华丽。 这艘画舫具体价值几何秦楠虽然不知道,但绝对在很多人的想象之上。 然而周瑄却要用这艘画舫换取苏时的一个秘技。 到底是什么样的秘技会让周瑄肯下如此血本? 虽然秦楠没有经商,但也知道能让一个商人下如此血本,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苏时手中的秘技必能给这个商人带来百倍的利益。 秦楠呆呆的看着周瑄,心中突然十分好奇苏时到底拥有一个什么奇特的秘技。 但周瑄似乎并没有打算解释,只是默默的看着远方。而秦楠也很聪明的闭上了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Ъiqikunět 画舫上又处于一种微妙的安静,但这种安静并未持续多久,此时秦楠突然脸色一变,指着那艘高大华丽的画舫说道:“姐姐,你快看,画舫似乎在向岸上开去。” 画舫朝湖岸开去,就意味着诗会已经结束,然而此时才刚到戌时,按照以往的惯例,至少也要在戌时之后才会结束。 周瑄仿佛早已料到,脸上并没有吃惊的表情,只是淡淡说道:“看样子南宫小姐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南宫菁?”秦楠又是一呆:“为什么你会知道她的计划成功了?” 周瑄指着那艘正向湖岸驶去的画舫说道:“那就是证据。” 秦楠还是不懂,所以疑惑的看着她。 周瑄缓缓说道:“我原本以为你们让苏时连做八首诗是为了考究他的才华,但知道了你的难处后,我才知道南宫小姐让苏时连作八首诗还有另外的意思,就是想让你摆脱现在的困境。” 看见秦楠依然有些迷惑不解,周瑄继续说道:“南宫菁的计划就是要让苏时以这八首诗夺得今日镜湖诗会的诗魁,震撼京城文坛。” 周瑄在说这些话时,把声音压得很低,仅秦楠可以听见。秦楠听完后,眼睛一亮,终于明白了周瑄的意思。 镜湖诗会的规则秦楠了如指掌,既然是糊名选诗,那么苏时那八首诗绝对会入选,这样只会产生一个结果,就是能进入第二轮争夺诗魁的人只能是苏时。 苏时不但成了诗魁,而且同时还有八首诗齐耀京城,声势之大只怕一时难有人与之匹敌。 更重要的是,苏时的才华既然如此高绝,那他所出的下联无人能对也是情理之中,所以秦楠完全不用担心秦府名声有损。 第六十六章 好奇 秦楠上岸后,心情已经舒畅了许多,所以再见到秦樾时,脸色也变得柔和起来。 秦樾此刻一直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不过神情依旧还有些恍惚,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不仅是秦樾,只要是今日参加了诗会的人,即使到了现在脸色都绝对不会好看。 尤其是李仲泓,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精心的策划,居然是为他作嫁。 一想到明日之后,苏时的名声将如日中天,而且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苏时和秦楠在一起,心就在滴血。 此时秦楠转身向周瑄拜别道:“今晚多谢姐姐盛情款待,改日妹妹回请,还请姐姐不要推辞。” 周瑄笑道:“盛情谈不上,若妹妹以后还有兴致,姐姐自当奉陪。”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秦楠才辞别周瑄,和秦樾上了马车。 秦樾一直心神不宁,上了马车后,立即对秦楠说道:“小妹,你可知在今日的诗会上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诗会结束之后,秦樾才从珠玉的口中得知小妹在诗会开始不久就得到画舫主人的邀请,乘小船游湖去了,因此以为她还不知道诗会上的事。 秦楠虽然心知肚明,但仍然佯装好奇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秦樾感叹道:“苏时在诗会上一口气连作了八首诗,而且首首惊艳,力压众多才子,就连三位大儒都赞不绝口。所以最后三位大儒一致认定今日镜湖诗会的诗魁为苏时。你说这是不是了不得的事?” 听到秦樾提起苏时,秦楠心里涌起一阵甜蜜,嘴角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微笑。而当秦樾说起苏时的壮举时,她虽然早已经知晓,但仍然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当秦樾问她时,秦楠神情显得有些慌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筆趣庫 秦樾还在回想那让所有人震惊的场景,因此完全没有注意她的神情,他此刻心生无限感慨,长叹道:“明日这苏时只怕要再度震惊京城了。” 周瑄目送秦楠离开后,眼睛忍不住看向船尾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舵手。 舵手坐在船尾,痴痴的看着秦楠的背影,直到马车已经消失在道路尽头,他的目光也依然没有收回。 周瑄笑了笑,对另外两名桨手说道:“今天辛苦你们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两名桨手连称不敢,然后跳上湖岸,将小船系在石桩上后才转身离开。 此时除了游船上还隐隐约约有人声传来,镜湖边上已经变得沉寂冷清,与白天的热闹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时摘下斗笠,解下蓑衣,走进游船中央的四角亭中,懒懒的坐了下来。 周瑄施施然走到他对面坐下,笑道:“看来某人也不过是口是心非之徒。” 苏时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本来你把人约出来就行了,偏偏又要当什么知心姐姐,你们两人说着亲密贴心的话,我出现岂不是打扰了你们。”筆趣庫 周瑄笑道:“我是真心把秦楠当作妹妹,她有心事难道我不应该开解?” 苏时之所以没有现身,也是听到秦楠在向周瑄吐露心事,如果他现身,必然会让秦楠无比尴尬,这样一来反而不美,所以只得心情郁闷的当了一晚上舵手。 “而且如果不是我,你又怎会知道秦楠大半的心事都与你有关。” 苏时立即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他才叹道:“我还真没有想到那一副对联居然会让秦府如此困扰。” 周瑄道:“既然你现在知道了,又该如何解决?” 苏时不是一个喜欢刺探别人隐私的人,所以秦楠向周瑄倾吐心事时,苏时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听。 但周瑄却故意大惊小怪,苏时想装着不听都不行,所以秦楠心中关于苏时那部分心事通过她的口让苏时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每当苏时听到关键的时候,周瑄又压低了声音,与秦楠窃窃私语,让苏时心里又恨又痒。 看着周瑄狡黠的眼神,苏时心知她一定早有对策,这时候不过是故意为难自己,忍不住叹道:“你不是她的好姐姐吗,难道没有想个办法出来帮她?” 周瑄笑道:“连她未婚夫都不急,我急什么?更何况……” “更何况已经有人在帮她。”苏时接着说道。 “你知道?” 苏时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那么大声,就算是个聋子也能听见。” 这时周瑄又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不过你一定不知道南宫菁用的是什么办法。” 苏时的确不知道,因为在这关键的时候,周瑄的声音低得如同蚊虫的声音,即使他把耳朵竖得像一根天线都不见一丝声音。 “我猜想你是一定不会告诉我。” “你这么聪明一定会猜到的。” “如果我猜不到呢?” 周瑄忍不住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笑声:“即使你猜不出来,你也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周瑄越开心,苏时就越担心,他狐疑的看着周瑄,心中涌起一阵不安的感觉,总感觉周瑄似乎为他挖了一个好大的坑,等着让他跳下去。 “很快是多快?” “明天,最迟明天你就会知道了。” “你能不能现在告诉我?”苏时越来越不安。 “不能。” “为什么?” 周瑄悠悠说道:“能让一只老狐狸感到担心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如此精彩的时候,我又怎么忍心让它那么快就结束。” 苏时瞪大了眼睛,问道:“老狐狸又是谁?” 周瑄笑道:“这时除了你难道还有别人?” 苏时指着自己的鼻子,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一只老狐狸?”biqikμnět 周瑄忍不住长叹道:“我见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年纪虽小,心眼却不少,浑身上下的心眼加起来至少有八百个。你还说自己不是只老狐狸?” 说到这里,周瑄忍不住直视着他,说道:“我对你真的很好奇?” 苏时自然知道她好奇什么,嘴角也流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说道:“你猜我会不会告诉你?” 第六十七章 诗魁 苏时刚上岸,林漠就从树荫中跑了出来。 “你怎么还没有回府?”苏时大吃一惊。 林漠一脸委屈看着他,苦着脸说道:“没有等到公子就擅自回府,大公子不打断我的腿才怪。” 苏时叹了口气,说道:“今后如果没等到我,你自行回府就是了,大哥若要怪罪,我会跟他说的。” 林漠想了想,回道:“公子以后去哪里,还是把我带上吧,没有人跟在公子身边,大公子会担心的。” 苏时对自己的隐私看得极重,但现在却有一个尾巴一直跟着自己,而且像自己的影子一样甩都甩不掉,心中不禁有些烦躁,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这京都我熟悉得跟自家的后花园似的,大哥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漠见苏时神情不悦,便不再说话,默默站在了一边,苏时又想了想,说道:“晓澜姑娘是什么时候回去的?”https:ЪiqikuΠet 林漠立即回道:“两桶乌梅汤不到半个时辰就卖完了,我雇了一个人把晓澜姑娘送了回去。” 苏时点了点头,道:“那我们也回府吧。” 但话一说出口,他却有些发愁的看着林漠。 此时天气已晚,齐记车行的马车早已经休息了,此时停在路边的马车都是有主的。 基于同样的原因,苏时每次出门都不喜欢乘坐府里的马车,但现在如果靠自己两条腿走回去,林漠行不行他不知道,反正自己的双腿是一定会废掉的。 林漠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所以也只有苦着脸看着苏时。 两人正在大眼瞪小眼时,一辆华丽的马车从不远处向他们驶来,两人急忙闪到一边,然而这辆马车却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 林漠立即站在了苏时面前,一脸警惕的看着那辆马车。 马车里面没有任何动静,驾车的马夫却探出头来,对着苏时殷勤的笑道:“我家主人知道苏公子未带马车,特地吩咐小的送苏公子回府。” 林漠仍然没有放下戒备,锐利的目光仔细打量着那马夫,直到他认为马夫的确只是一个普通人时,冷峻的脸色才稍稍变得柔和起来。筆趣庫 他的主人是谁苏时自然心知肚明,当然更不会客气,所以他感激的说道:“你家主人有心了,也辛苦你了。” 话未说完,他已经登上马车,然后舒舒服服躺在柔软的地毯上。 马车很大很宽敞,里面的布置很精致很舒适,而且每一件物品都在最适宜的位置。 所以苏时很满意,然后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因为今天他真的很累了。 林漠正准备登上马车,却被马夫拦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漠脸色一变,冷冷问道。 马夫有些不好意思,立即回道:“我家主人吩咐了,只有苏公子才能进入车厢里面,所以还请这位护院大哥海涵。” 林漠自然不会听他的,缓缓说道:“我只知道公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马夫立即陪笑道:“我也知道护院大哥有护卫之责,只是这车厢护院大哥也不适宜进去,所以只得委屈大哥陪我坐在车辕上。” 只要能护卫在苏时身边,至于坐哪里林漠倒不在意,而且坐车辕上还有一个好处,如果马夫心有歹意,他也可以第一时间控制住他。 所以林漠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那马夫总算松了口气,感谢的说道:“那就委屈大哥了,还请大哥上车。” 一路平安无事的回到将军府,林漠总算放下心来,然后轻声呼唤苏时。 苏时一脸睡意朦胧的下了马车,向马夫道谢后,进入府中。 苏时和林漠回到将军府时,时间已经很晚了,他没有惊动其他人,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便睡了起来。 现在苏时养成了一个很好的习惯,那就是无论多晚睡觉,早上都会很早醒来。 而且醒来之后会做一些在其他人看来很奇怪的运动。 现在他做这些奇怪的运动越来越轻松,而且围着将军府跑上一圈已经不会再累得像一条狗似的。 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早有人准备了一桶温水。苏时脱掉已经湿透的衣服,跳进了桶里,舒舒服服的享受片刻的宁静。 只不过这片刻的宁静没多久就被开门声破坏了。 苏时没有睁开眼,只是不甘的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来人是谁。 除了他大哥苏周外,没有人敢在他洗澡的时候闯进来。 “难道你非要在我洗澡的时候的闯进来吗?”苏时虽然无可奈何,但还是忍不住责问道。 苏周却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进了屋后便直直的看着他,仿佛不认识苏时似的。 苏时叹了口气,苦笑道:“如果你不是我大哥,你这样看着我,我完全可以叫非礼的。” 苏周还是没有理他,他的魂魄仿佛已经失去,而整个人也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 他这种神情终于让苏时感到了惊慌,忍不住高声说道:“大哥!你没事吧?”https:ЪiqikuΠet 这叫声总算把苏周从精神恍惚中拉了回来,然后一脸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是苏时?” 这句话把苏时问一头雾水,若不是自己身在水桶之中,否则的话他早就给了苏周一巴掌。 现在苏时已经看出来苏周就算没有失魂落魄,但离那种程度也为时不远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巴掌呼在他脸上,让他清醒过来。 苏时很想用这种方法,因为苏周回京后,对苏时管得很严,只要做错事,那必定会领到家法,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由他亲自动手。 不过这种方法虽然他很憧憬,不过他现在还在浴桶里,根本扇不到苏周,而且这一巴掌扇把苏周扇醒了,后果真不是他能承受的。 所以最后他只有苦笑道:“我不是苏时还能是谁?” 苏周还是不敢相信,所以他继续问道:“你真是在镜湖诗会连写八首诗,夺得诗魁的苏时?” 听到这句话,苏时坐在浴桶之中,震惊的看着他大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六十八章 面相 他在画舫上连作了八首诗不假,但诗魁是个什么鬼?他明明记得自己根本没有参加诗会,为什么会夺得诗魁? 这些问题在他脑袋里一闪而过,然后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在这瞬间,苏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南宫菁的计划、周瑄嘴角神秘的微笑。 虽然他成为了南宫菁的一颗棋子,但还是不得不佩服南宫菁的计划。 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想到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苏时对南宫菁不得不高看一眼。 不过被人当着棋子的感觉并不开心,而且被南宫菁强行推上诗魁的位置,对于苏时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苏时很清楚他赢得诗魁,除了让他的名声稍微有所好转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随之而来的反而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虽然苏时不怕麻烦,但如果让他每天都来应对这些麻烦,苏时还不如买一块豆腐,然后一头撞死算了。 “我记得扬州好像离京城不远。”苏时苦笑道。 苏周笑道:“的确不远,不过才两千里而已。” “既然不远,那就麻烦大哥帮我准备一辆马车,等我吃过早饭……”说到这里,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我立即出发到扬州玩一两个月。” 苏时计算了一下,今天出发,再回到京城已是秋季,那时候人们只怕早已经把他这个诗魁遗忘了,而赢得诗魁所带来的麻烦事自然也就没有了。筆趣庫 “你想跑?”苏周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苏时叹道:“现在是不跑不行,如果叫我天天陪着那些人喝酒、论诗、谈文,你还不如现在一刀把我杀了算了。” 苏周这时也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但是你现在才想起跑已经晚了。” 如果不是光着身子,苏时已经从浴桶里跳了出来,然后坐上马车绝尘而去。 “你不会都接下来了吧?” 苏周淡淡说道:“你以为我们将军府是什么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送请帖的。” 苏时总算松了口气。 “我也只不过才收下张而已。” “张?”苏时呆了呆,因为这意味着他将会被别人当着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被人观赏次。 “能不能不去?” 苏周叹道:“我说过不是什么人都能送请贴到将军府,但如果能送请贴到将军府的就不是一般的人。” 然后他如同在变戏法一般,手里突然出现了三张烫金的请帖。 “都有谁?” 苏周从众多请贴中选出这三张,意味着这三张请贴很特殊,是绝不可推辞的。 “两日后,三月十二日,清风阁,孙承义、谢宁安和李翰三位大儒相邀。” 三位大儒本就对苏时的诗就赞不绝口,故诗会一结束,三人便有意邀请苏时一聚,只不过那时苏时还在游湖,三人未能等到,所以才会正式相邀。 每一届镜湖诗会的三位大儒对于诗魁来说,就是犹如伯乐的存在。 不少寂寂无名的文人因为得到三位大儒的赏识,而在诗会上一飞冲天,从此展翅高飞。 而这些人也必定会设宴感谢大儒的的赏识和教导,有的甚至会改换门庭,拜大儒为师。 苏周之所以会替苏时选择这一张,是因为原本应该是诗魁设宴以示感谢。现在倒好,三位大儒要设宴邀请苏时,这本就不合规矩,如果苏时再不去,只怕从此以后,所有人都会在他背后指指点点。 随后苏周又指着第二张请帖继续说道:“这一张是五皇子,三月十五,莳花馆。” “五皇子?莳花馆?” 苏时脸部一阵抽搐,终于忍不住笑道:“皇子也能上青楼,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 苏周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五皇子性子放荡不羁,又极其喜好诗词,所以才会设在莳花馆。”筆趣庫 “皇子在青楼设宴,这事无论怎么看都感觉有些诡异。”苏时喃喃自语道。 不过想到那一天有可能在莳花馆遇到周瑄,苏时忧闷的心情倒好了不少。 在青楼设宴款待客人本就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也不会有人大惊小怪,但苏时却偏偏想不通,所以苏时也没有理会他,反而看着第三张请帖出神。 所有的请贴中,唯独这张请贴让苏周最为头痛。 其他的请贴,苏周只要看一眼,就可以决定去还是不去,只有这张请贴,他犹豫了很久都无法作出决定。 “怎么?这张请帖有问题?”苏时见他大哥神情茫然,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忍不住问道。 苏周勉强笑了笑,然后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这张请帖上写的时间还早,即使现在告知于你,只怕你转头就忘了。”筆趣庫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把那张请贴不动声色的收了回去,继续说道:“所以这张请贴我先收着,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苏时虽然知道他大哥说的是假话,但也没有心情去揭穿他,因为无论是谁邀请他,他都没有任何兴趣。 不过苏时想到目前也只有两起无法推脱的宴请,心里才感觉好过一点。 苏周似乎看穿了心思,叹道:“这两天你最好不要出门。” “为什么?”苏时一愣,立即追问道。 在他看来,自己是夺取诗魁,又不是夺人妻女。而苏周这样说,反而让苏时觉得自己搞得天怒人怨,连门都不能出了。 “因为最重要的那一张请帖还没有送出来。” “最重要的请贴?难道还有比五皇子更尊贵的人要送请帖来?” 苏周摇了摇头,然后训诫道:“最重要的请帖并非就一定会是最尊贵的人送来的。” 他的道理很好,但苏时却无心听他的道理,继续问道:“那这张重要是请帖的主人又是谁?” 苏周叹道:“自然是秦府?” “秦府?秦府会送请帖过来?” 听到苏周这句话,苏时显得既有些惊喜又有些茫然。 “我算了一下,不是今天就是明天,秦府一定会有帖子送来。” “怎么算的?”苏时好奇的问道:“是看星相还是看手相、面相?” “看面相?”苏周淡淡说道。 第六十九章 代价 “你真的会看面相?”苏时反而有些惊奇的望着苏周。 在古代,玄学一直很盛行,苏时看不少野史秩事,里面不乏精通相术的奇人,他倒没想到他大哥也是这种人。 苏周叹了口气,他实在想不通刚刚才夺得镜湖诗会的诗魁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幼稚,连这种鬼话都会相信。 他忍不住调侃道:“从你面相看来,近日你红鸾星动,所以我才推测出秦府这两日必会送来请帖。” 苏时一呆:“从面相看到红鸾星动,这看的到底是面相还是星相?”biqikμnět 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跑来,然后双手奉上一张请帖,说道:“大公子、二公子,秦府公子秦樾派人送上请帖,请二公子明日秦府相聚。” 苏周看到苏时还在发呆,顺手接过请帖放在了桌子,说道:“知道了。” 直到小厮离开了很久,苏时才似乎想明白,他回过神来苦笑道:“想不到大哥也会骗人。” 在苏时心目中,苏周严正自律,不苟言笑,虽然才二十六岁,但行为处事比一些老学究还要严谨、还有守规矩,所以他说的话,苏时很少会怀疑。 他自然也不会想到大哥在这件事上会和他开玩笑。 所谓面相、红鸾星动等等都不过是调侃之言,苏周之所以如此肯定秦府这两日必送请帖,主要因为三日之期已过,既然无人能对出下联,秦府自然要给苏时一个交代。 而且此时苏时声势正隆,在这个时候谈论苏时和秦楠婚约之事正合适,任何杂音都会被淹没在苏时如日中天的名声之中。 毕竟像苏时这样的人在大乾基本上找不出来第二个人了,如果秦府再不抓住这次机会,以后会后悔不已。 所有人都看出了一点,也都知情识趣,不会在这两天邀约苏时。 苏周不再说话,缓缓离开了他的房间,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下脚步,问了一句:“今天你准备做什么?” 苏时想了想,苦笑道:“不知道。”现在他既不愿意像自己的前世那样拼命工作,也不愿意像以前的苏时那样游手好闲、醉生梦死。 在还未清楚自己的目标以前,他每日都是率性而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苏周的问题他的确无法回答。 “昨天的诗会是不是在安泰画舫举办的?”苏周又淡淡问道。 “安泰画舫?”苏时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那画舫是镜湖上最大的画舫。” “那就是安泰画舫。”说到这里,苏周的心中仿佛升起一些感慨,忍不住叹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了。” 苏时好奇的看着他:“难道你以前经常去?” “倒也不是经常去。”苏周摇摇头,说道:“总共我也才去了三四次而已。” 这时候苏时突然说道:“我饿了。” 这句话跟他们现在的谈话一点关系都没有,苏周想不到苏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说出这句话,所以他忍不住转身看着苏时。 苏时解释道:“当你提到安泰画舫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我都还有没有吃东西。”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苏时不但没有吃东西,而且还当了一晚的舵手,加之一早起来就在运动,所以现在已是饥肠辘辘,饿得几乎可以吃下一整只鸡。 画舫之上,书房之中,周瑄静静坐在书桌后面,静静的等待。 她并没有等多久,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脸上时,一个剑眉凤目、一身儒袍的中年人推开书房大门,不紧不慢走了进来。https:ЪiqikuΠet 能登上安泰画舫第三层楼的人并不多,而连门都不用敲,能直接踏进书房的人更少。 但那中年人却习以为常,周瑄也认为理所当然。 “见过周姑娘。”田文浩向周瑄拱了拱手,算是施礼。 周瑄微笑道:“有劳田先生辛苦赶来,我在这里先向先生赔个不是。” “这话说严重了。”田文浩客套了一句,然后问道:“不知周姑娘那么着急找主人所为何事?” 见说到正事,周瑄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缓缓问道:“东源质库的事你能不能做主?” “那要看是什么事?”田文浩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的说道。 “东源质库与苏时之间的赌局你能不能做主?” “能。”这一次田文浩很干脆的回答道。 “如果我想从中说和,解除苏时和东源质库的赌局,行不行?” 田文浩沉吟道:“周姑娘深受主人器重,所以想从中说和解除赌局不是不行,只是……” “只是什么?”httpδ:Ъiqikunēt 田文浩微微笑道:“这场赌局已经闹得满城皆知,如果苏时想解除赌局,以目前的情况,将军府所付出的代价只怕要高得多。” 在他看来,苏时与东源质库的赌局根本没有丝毫胜算,苏时当初也只是意气用事而已。 看来将军府的面子上,苏时即使输掉赌局,东源质库也不可能真正砍掉他一只手、挖掉他一只眼,但也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更妙的是,现在苏时是镜湖诗会的诗魁,声势一时无两。想来那苏时为避免因赌局而让名声受损,才会请周瑄从中说和。 至于周瑄为什么会帮苏时,他用不着知道,但将军府应该付出的代价却一分都不能少。 这时周瑄的神情变得很奇怪,她看着田文浩,问道:“你想让将军府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田文浩在心中默默算计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十万两银子和陈晓澜入质库为奴。” 这两个条件在田文浩看来已经很合理了,十万两银子虽然是一笔很大的钱,但还不至于让将军府伤筯动骨,甚至陈晓澜,相信无论是苏时还是将军府都不会把她放在心上。 周瑄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淡淡说道:“苏时也提出了解除赌局的条件,你想不想听一听?” “在下洗耳恭听。”田文浩好整以暇的说道。 周瑄微笑道:“苏时提出的条件就是东源质库赔付他十万两银子,再加上一间陈记的铺子。” 第七十章 条件 听到苏时提出的条件,田文浩的第一反应不是疑惑、惊讶、愤怒,而是荒废可笑。 所以他忍不住笑了。 无论是谁听到苏时这个荒谬之极的条件都会笑。 但是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因为周瑄没有笑。 周瑄不但没有笑,田文浩反而从她的表情看到一丝嘲讽和悲哀。 田文浩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因为此时周瑄的表情很严肃。 这种表情田文浩在三年前见过,那时候和昌楼遇到了巨大的危机,很有可能连京城第一楼的名称都保不住。 当周瑄出现这种表情时,那就代表她所说的话绝不是在开玩笑。 “你不觉得他提出的条件很可笑?” “不可笑。”周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一点都不可笑,我甚至都觉得他提出的条件对东源质库来说太低了。”Ъiqikunět “为什么?” 田文浩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且这种预感非常强烈。 “昨天白江川与苏时的小赌局你可曾听说?” 田文浩点了点头,但这场小赌局在他看来最多说明苏时有一点小聪明,于东源质库的与苏时的赌局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你怎么看待这场小赌局?” 田文浩沉吟道:“如果苏时想用这种方法来赢下这场大赌局,根本不可能。” 周瑄叹道:“看来这种方法的威力你还根本没有意识到。”随即她笑了笑,继续说道:“即使苏时用这种方法,也完全有可能赢下这场赌局,只不过用的时间稍微要长一点而已,只是现在看来他并没有那个耐心,或者对他来说,这场赌局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难道苏时还有其他方法?” “有。”周瑄肯定的回答道:“而且还是一种可以让东源质库陷入万劫不复的方法。” 田文浩不相信,因为东源质库是一个多么庞大的产业他最清楚,而且它的背景也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田文浩相信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力量能够让东源智库陷入万劫不复。周瑄看得出来田文浩并不相信她的话,也没有作过多的解释,说道:“我知道你除了掌管东源质库外,还掌管着七十一家酒楼和八家青楼。” 不等田文浩说话,她继续说道:“除了东源质库,这七十一家酒楼和八家青楼每个月总计可以赚到一百三十八万两。” 见周瑄如此熟悉他所掌管这些产业的秘密,田文浩一点不感到惊讶,因为每个月这些数据他都会详细汇报给他的主人。 虽然不知道他的主人与周瑄是什么关系,但有一点田文浩却十分明白。 他的主人对周瑄绝对是百分百的信任。 即使他跟了主人十二年,其忠心无人能比,但依然无法获得主人百分百的信任。 但是田文浩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周瑄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件事情。 这时周瑄淡淡说道:“如果我说如果你不接受苏时的条件,他能够让七十二家酒楼和八家青楼的利润下降一半,你信不信?” 田文浩震惊的看着周瑄,因为他听得很清楚周瑄说的是七十二家酒楼,而不是七十一家,意味着周瑄认为和昌楼也难逃相同的命运。 一个苏时真的有这么大的能力,能让东源质库下的半数产业受到如此重创? 田文浩本能的不相信,但周瑄绝不可能编织一个谎言来骗他,更不可能被苏时所骗。 即使田文浩掌管着东源质库的半壁产业,但说起做生意的才华,他依然不如周瑄。 而且他对周瑄也是心服口服。 所以能够在生意场上欺骗周瑄的人根本不存在。 “你知道苏时的计划?” 到了这个时候,田文浩不得不重视起来。 “我知道。” 当周瑄说出这三个字时,田文浩的心突然加速的跳了起来,因为如果能够提前知道了对手的计划,自然可以做出针对性的方案。 周瑄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苦笑道:“即使你知道了他的计划,但仍然找不到方法能对付他。”https:ЪiqikuΠet “连你都不能?” 周瑄肯定的说道:“连我都不能。” 田文浩此时对苏时的计划充满了无限的好奇,他忍不住追问道:“苏时的计划是什么?” 周瑄一字一句说道:“制冰之术。” “制冰之术?”田文浩皱起了眉头,但随即他仿佛被雷击中一般,表情僵硬的看着周瑄:“你千万别告诉我苏时会在夏日制冰?” 周瑄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 田文浩僵直的表情慢慢化开,然后无比震惊的看着周瑄:“苏时真会制冰之术?” “是。” “你怎么知道?” 周瑄微笑道:“因为他来莳花馆找我合作。” 田文浩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因为陈昂父女的行动在他们密切的监视之中,而且他们根本没有取得任何进展,所以田文浩才会有如此的底气,认为他们赢定了。 但苏时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居然会找莳花馆合作。 其他酒楼也许会迫于东源质库的淫威,不敢与苏时合作,但莳花馆却不一样。 作为竞争对手,莳花馆和东源质库已经争斗了超过十年,直到三年前才形成这种微妙而又脆弱的平衡。 如果苏时真的能打破这种平衡,不知道会带来多么巨大的风暴。 但如果苏时真的有制冰之术,那这种脆弱的平衡瞬间就会打破。 田文浩非常清楚在炎炎夏日,冰是一种多么珍贵的资源,任何一方拥有连续不断的冰,对另一方简直就是灾难。 所以有些事田文浩不得不问清楚。 “苏时的制冰之术你是亲眼所见?” 周瑄淡淡道:“虽然未亲眼所见,但莳花馆内至少有三个人可以证实。” 田文浩并没有追问是哪三个人,因为他相信发生这样重大的事情,周瑄一定反复进行了证实。筆趣庫 现在是他作出选择的时候了,如果他相信周瑄的话,那么苏时的条件的确不算高。 “如果我答应了苏时的条件,并取消赌局,那之后呢?苏时他会怎么做?” 田文浩思索良久,缓缓问道。 第七十一章 决定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即使东源质库答应了苏时的条件,但制冰之术仍然如同一把尖剑一样悬在他们头上,不知道何时会砍下来。 既然如此,东源质库为什么要做这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 这时,他眼睛一亮,说道:“除非……” 他刚说出两个字,周瑄就打断了他的话。 她冷冷的说道:“除非苏时的脑袋有病才会把制冰之术交出来,所以你又别奢望了。” 田文浩还是不死心:“无论苏时提出任何条件,我们都可以满足他。” 周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真的想得到这冰制之术?” 田文浩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坐了下来,仔细思考着其中的利弊。 过了许久,他才长叹一口气,苦笑道:“这件事情我作不了主,我自当回去请示主人,由主人来权衡。” 周瑄点点头,说道:“事关重大,的确也不是轻易能作出决定的,不过苏时留给你们时间的并不多。” “三天!三天之内苏时一定会要我给他一个答案。” 田文浩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三天的时间应该足够了。”随即他又直视着周瑄:“苏时既然不肯把制冰之术交出来,那我们岂不是会永远受到他的掣肘,主人绝不会愿意看到这种局面。” “我知道。” “难道你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是。” 田文浩好奇的问道:“什么办法?” 周瑄淡淡说道:“我会把制冰之术买下来。” 田文汉皱起了眉头:“你不是说过苏时脑袋有病才会交出制冰之术,他又怎么肯卖给你?” 周瑄缓缓说道:“因为这制冰之术我会束之高阁,根本不会用。”筆趣庫 周瑄的话其实很难懂,但田文浩却听懂了。 无论苏时把制冰之术卖给莳花馆还是东源质库,一定会打破现在这种脆弱的平衡,会引发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 而苏时和将军府也未必能承担这种后果。 但卖给周瑄又不同了,如果周瑄把制冰之术束之高阁,那么现在这种平衡就会继续下去,而苏时既能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又不用承担任何后果,他何乐而不为。 这时田文浩突然笑道:“其实在这件事上,东源质库和莳花馆是可以联手的。” “怎么联手?” 田文浩说道:“如果莳花馆和东源质库都不与苏时合作,那他这制冰之术岂不是就没有任何用武之地了。”biqikμnět 周瑄一双美目疑惑的看着田文浩,因为她想不到田文浩居然会想出这样一个臭不可闻的方法来。 田文浩笑道:“我知道除了我两家外,还有二百七十三家酒楼和四十三家青楼。”他这时傲然说道:“但如果没有我们两家的首肯,又有谁敢与苏时合作。” 周瑄叹道:“如果苏时自己开酒楼呢?以将军府的实力,自己开一两家酒楼应该没问题吧。” “一两家酒楼又能成什么气候?”田文浩不屑道。 周瑄摇头叹道:“我只能这么说,如果苏时要开酒楼,我预感这京城第一楼很快就会改名了。” 见周瑄对苏时如此推崇备至,田文浩忍不住疑惑道:“你会不会太高看苏时了,据我所知,他可是从来没有做过生意。” 周瑄苦笑道:“这只是我的预感,但我知道我的预感一直都很准。” 随即她又补充道:“你千万不要以为苏时只会凭借制冰之术,我想苏时的本事只怕远远超乎你们的想像。就比如拿小赌局来说,他只用第二杯半价的策略就轻松获胜,难道你们还真的以为他不会做生意?” “如果我们联手走这条路走不通,还可以走另一条路。”见周瑄不肯和他联手打压苏时,田文浩继续说道。 “什么路?” “我们两家联手把制冰之术吃下来。” 既然莳花馆和东源质库不能相互争斗,那么他们可联手先把其他的酒楼和青楼吞食掉,这样一来,他们各自的势力自然会扩大不少。 周瑄淡淡说道:“你认为莳花馆和东源质库真的可以联手吗?” 田文浩迟疑道:“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我看两边联手的可能性比较大。” 周瑄突然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 田文浩看着周瑄奇怪的表情陷入沉思之中,突然间他悚然惊醒,后背竟然被冷汗打湿了。 他立即拱手对周瑄说道:“关于苏时提出的条件我会禀告主人,由主人定夺。至于制冰之术该如何处置,全由小姐作主。” 这时候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而且有些事情越想他越害怕,所以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 周瑄微笑道:“那我就静候田先生的佳音。” 当田文浩离开画舫时,苏时正懒洋洋离开将军府。biqikμnět 本来他决定今日哪里都不去,就在府里好好休息一下,毕竟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自己都有些倦怠。 不过当他躺在椅子上,喝了几壶茶,把竹林里的竹子来回数上好几次后,毅然决然的从椅子弹了起来,离开了将军府。 他离开将军府时并没有通知林漠,但就在他走出大门时,林漠却已经跟了出来。 “二公子,准备去哪里?” 苏时没好气的说道:“不知道。” 林漠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而且苏时现在的心情似乎很不好,所以默默的站在了一边。 苏时虽然出了将军府,却只能茫然看着大街,因为他还没有想到自己要去哪儿。 玉带河虽然风景宜人,但苏时连着去了两次,再优美的风景,对他也没有多少吸引力了。 虽然他想见秦楠,但没有任何名目去秦府邀请秦楠,只怕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会乱棍打出来。 陈晓澜那里他也没有打算去,毕竟很多事情要让她学会独自处理。 如果这时候到莳花馆找翠浓喝酒聊天时间又太早。 虽然萧月楼说和昌楼随时欢迎他,但他的脸皮也没有那么厚。 至于坐船游湖,一个人就显得太瓜,但如果和林漠一起坐船游湖,那苏时还不如直接跳到镜湖里。 周瑄倒是一个很好的游伴,不过赌约的事尚未了结,这时候找她相伴游湖就不太合适,容易引起误会。 所以苏时虽然走出了将军府,但却也只能站在门口发呆。 第七十二章 义安坊 见苏时久久没有行动,林漠忍不住问道:“公子,在想什么?” 苏时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很无聊,但又不知道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京城里还有什么地方好玩?” “不知道。” “那你无聊时会去哪里?” “就在将军府待着。” “除了将军府呢?” 林漠想了想,回道:“小的偶尔会去赌两把。” 虽然苏时对赌并不感兴趣,但此时已经无聊到了极点,所以他笑着说道:“你平日都是去那里赌的,我也去见识见识。” 林漠奇怪的看着苏时,缓缓说道:“我去的地方也就是公子经常去的至尊赌坊。” “至尊赌坊?”苏时摸了摸下巴:“我好像在那里输了不少钱财。” 林漠没有说话,因为就这半年,他看见苏时在至尊赌坊里输了不只三千两。 “那就是至尊赌坊吧,看今天我的运气会不会好转。” 林漠这时候却显得有些迟疑,因为每一次去至尊赌坊,苏时都会输得精光,甚至还会欠下外债,将军府已经被赌坊的人追过三次债了。 更何况现在苏时才夺得镜湖诗会的诗魁,现在再去赌坊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要不我们换一个地方?”林漠小心翼翼的说道。 苏时伸了伸懒腰,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去了,倒有些想念了。” 林漠自然不会提及五天前苏时才在至尊赌坊输了一百五十两。 “不过至尊赌坊在酉时后才会开门。”林漠小声提醒道。 苏时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倒忘记了。” 既然酉时至尊赌坊才开门,而现在离酉时还有几个时辰,这几个时辰又该如何打发。 林漠突然说道:“公子何不到义安坊逛逛,那里每天都很热闹。” “义安坊?”苏时道:“也好,就去义安坊。”biqikμnět “公子是否乘坐府内的马车?” 林漠害怕又出现昨晚那样的事情,如果不是凭空出现的那辆马车,他们恐怕只能走回将军府。苏时想了想,叹道:“还是不用了吧,我们尽量早些赶回来吧。” 每一个府邸的马车都有明显的标志,将军府也不例外。如果苏时乘坐将军府的马车,以他昨晚神奇的表现,只怕会引人注目,这并不是苏时想要的。 这时苏时想到一件很奇怪的事,就是以前的苏时虽然臭名远扬,但认识苏时的人似乎并不多。 而现在苏时风头一时无两,但认识他的人依然不多。 虽然苏时觉得很奇怪,但也只是在心中一闪过而,并没有过多的在意。biqikμnět 毕竟现在不像以前,只要一上热搜,这个人所有的底子都会被揭得一览无遗,毫无隐私可言。 义安坊在京城西面,里面居住的多是番邦人士,大多数都是来大乾做生意的人,因此义安坊与其他坊有很明显的区别。 以前的苏时对义安坊兴趣特别浓厚,因为那里贩卖的很多东西都是他见所未见的。 不过现在苏时对义安坊的兴趣就没有那么高了,因为他看过以前苏时买的那些新奇的玩意儿,都是一钱不值的物件,也不知道被坑了多少钱。 不过一走进义安坊,苏时立即感受到了浓浓的异域风情。 虽然义安坊的建筑仍然是大乾的风格,但各种装饰全是异域的风情,两种风格混搭在一起,竟然有种奇异的魅力。 也许正是这种奇异的魅力才会吸引了无数人前来游览,因此义安坊也是最热闹的几个坊之一。 而这里所售卖的商品也是以异域商品为主,多为药材、珠宝、香料、人参鹿茸、象牙制品等。 每一件商品的价格都不菲,但是对于苏时来说,这些商品他已经司空见惯,吸引力真的不大。 每个店铺前几乎都站着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女子在不停的招揽客人,她们对苏时尤为上心,因为一看苏时就是那种有钱的贵公子。 不过苏时似乎根本不解风情,对热情奔放的异域女子视若无睹,至于店铺也只是匆匆扫视了一眼,从未在哪个店铺前停留。 但义安坊实在太大了,所以即使苏时如同走马观花也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此时感觉到两条腿有些酸楚。 苏时不得不停下脚步,然后弯腰揉了揉脚肚。 林漠见他身体不适,在一旁说道:“公子,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苏时看了看天色,这时已是午时,于是点了点头。 林漠四下张望,然后指着一家饭店,问道:“公子,那一家如何?” 苏时抬头一看,只见那饭店不是很大,装修的风格也与大乾的风格无异,显然这家饭店是大乾人所开,而饭店的大门上悬挂的招牌上写着醉他乡。 苏时看着这招牌,忍不住笑道:“这家酒楼的名字取得倒有趣,就这一家吧。” 两人来到饭店门前,还未进去,就听到里面有人破口大骂道:“整天就只知道在这里蹭吃蹭喝,我又不是你们的妈,凭什么让老娘天天照顾你们?” 当苏时和林漠走进去时,只看见一个高挑女人的背影,正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一群五六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大声骂道。 “都是你们这帮小屁孩天天在这里蹭吃蹭喝,害得客人都不上门,老娘生意没得了,看你们还能在哪里混吃混喝?” 显然这群小孩已经习惯了,对老板娘的骂声充耳不闻,仍然是一脸嘻嘻哈哈,只不过进食的速度加快了。https:ЪiqikuΠet 这时一个小孩子向老板娘指了指她身后,老板娘急忙转身,看见苏时两人,原本激愤的表情立即换成了一脸殷勤的笑脸。 “不知道两位客官大驾光临,还请恕罪,请这边坐。” 说完,她急忙引导苏时和林漠来到一处雅静的座位。 而那群小孩见有客人到来,进食的速度更加快了,有一两个小孩因为吃得太快险些噎住了。 苏时急忙说道:“你叫那些小孩慢些吃,我们不急的。” 那老板娘见苏时衣着华贵,但又如此通情达理,不免对他心生好感,然后转过头呵斥道:“又没有人跟你们抢,吃那么快干什么?” 第七十三章 醉他乡 呵斥声结束后,老板娘转过头看着苏时陪笑道:“公子莫怪,这些小孩子都是没有人管教的,若冲撞了公子,请莫责怪。” 苏时好奇的看着那群小孩,发现那群小孩最大不过七八岁,最小才五六岁,忍不住问道:“这些小孩的父母呢?” 那老板娘大约三十岁,圆脸高鼻、身材微胖。见苏时问起那些小孩子的情况,苦笑道:“这些娃娃都是孤儿,否则也不会沦落至此。” 苏时又看了那些小孩一眼,见他们虽然穿着破烂,但个个脸色红润,显然未曾挨饿,于是微笑着看着老板娘:“看来是老板娘心善,这些娃娃才有所依靠。”ъiqiku 听到这里,老板娘忍不住叹道:“我也是看这些娃娃可怜,所以才会每日施舍一些残羹冷炙给他们,只不过……” 说到这里,老板娘突然流露出担忧的表情。 “只不过什么?” 这时那群小孩已经吃完饭,似乎怕打扰到他们,一些人小心翼翼的收拾着碗筷,另一些使劲擦拭着桌子。 老板娘叹道:“我也不知道还能照顾他们多久。” 苏时四下看了看,此时正是用餐时刻,然而十来张小桌子只有苏时和林漠两个客人。 “生意不好?” “自从这里连开了三四家卖番菜的酒楼,我这店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苏时笑道:“既然有新开的酒楼,食客尝鲜也是本能,等这新鲜劲过了就好了。” 老板苦笑道:“但愿如公子所说那样。” 然后她又招呼道:“不知公子今日想尝点什么?” 苏时看着墙上的菜谱,说道:“一份鹿脯、一份姜汁鱼片。”说着他又问林漠:“你有什么喜欢的?” 林漠摇了摇头:“公子决定就行了。” “那就再上一盘葱爆牛柳和一份莲蓬豆腐吧。” 老板娘急忙说道:“公子,小店的菜分量很足的,你们只有两个人,四样菜只怕吃不完。” 苏时笑了笑,说道:“你尽管上来。”说着他指了指林漠:“他很吃得的,我还担心这四样菜还不够。” 老板娘无奈之下只好说道:“那请公子稍等一下。” 苏时微微点点头。 这时那几个小孩把盘子碗筷收拾干净后,一溜烟跑了,然后消失在人群中。 苏时看着那几小孩的背影,又笑道:“这老板娘心还不错。” “是。” 苏时又环视了一周,直了直腰,继续说道:“这地方也不错。”httpδ:Ъiqikunēt “不错。” 苏时忍不住叹道:“就是生意差了点。” 林漠突然看着,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你想让我帮她?” 林漠默默说道:“老板娘是个好人。” “我知道。” “好人应该有好报的。” 苏时突然有些好奇的望着林漠,忍不住问道:“我算不算一个好人?” 林漠闭上了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这几日他跟着苏时,看见他再没有以前那种霸道骄横,甚至还会出手帮人,但以住苏时留给他的印象太深,一时的转变并没有让林漠改变他的看法。 苏时也不勉强,只是淡淡说道:“如果我帮了老板娘呢?” 林漠眼睛一亮:“公子肯出手帮老板娘?” 虽然林漠对苏时的人品还有看法,但对他的手段却是无比佩服。 特别是昨天在镜湖边,苏时只写了几个字,就让原本无人问津乌梅汤销售一空。 苏时笑道:“你不是说好人应该有好报的。” 见苏时赞同自己的话,林漠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罕见流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 “小人只是胡诌,公子莫怪。” 苏时叹道:“好人有好报,这本应该是世间之理,怎么会是胡诌。” 两人正在闲聊时,老板娘端着一盘葱爆牛柳来到他们面前。 看着这盘冒尖的葱爆牛柳,苏时忍不住笑道:“老板娘还真是实在人。” 老板娘放下盘子,转身又拿了一壶酒和两个杯子放在苏时和林漠面前。 “两位贵客第一次光临本店,这壶酒是小店奉送给两位贵客的,还望不要嫌弃。” “多谢老板娘。”苏时拿起筷子尝一块牛柳,只觉得满嘴香脆,忍不住赞道:“厨艺不错。” 林漠已经为他斟满了一杯酒,苏时浅尝了一口,酒的口感就有些一般。ъiqiku 苏时放下酒杯,微笑道:“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老板娘赠我以美酒,我自然也要回赠老板娘。” 老板娘急忙说道:“只要公子不嫌弃就好,我哪敢还要公子回赠。” 苏时道:“你先别忙着拒绝,我有几件事想问你。” “公子但问无妨。” “这厨师的手艺很好,是你丈夫?” 老板娘点头道:“公子说的是,正是我相公。” “你们做了多久了?” “一年多了。” 苏时继续问道:“第一次做生意吧?” 老板娘回道:“正是,我相公原是运福楼的大厨,两年前运福关门后,我们就拿出全部积蓄开了这家店。”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叹道:“开了这家店后,才知道生意并不是想象那么好做,起早贪黑也不过勉强糊口而已。” 苏时点点头,继续说道:“你相公手艺很好,菜的价格也很公道,此店又在人口稠密处,按理说应该很赚钱的。” 还未等老板娘开口,苏时又继续说道:“问题在于你们是第一次做生意,所以经验不足,以至于赚不到钱。” 老板娘苦笑道:“现在我们也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但已经骑虎难下了,总不可能让自己的心血白白浪费了,也只能撑多久算多久。” 苏时突然笑道:“倒也不用那么悲观,在我看来,想要赚钱也很简单。” 老板娘一愣:“简单?” 苏时点了点头,说道:“只要稍稍改变一下,不说日进斗金,一年内回本应该没问题。” “一年内回本?”老板娘迟疑的看着苏时,眼神里虽然有些期待,但并没有抱以多大的希望。 苏时微笑道:“这就是我准备回赠给老板娘的礼物,老板娘愿不愿意收下?” 第七十四章 生意人 老板娘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因为无论她怎么看苏时,苏时都是一个翩翩贵公子。 一个翩翩贵公子又怎么懂做生意? “公子也是生意人?”过了许久,老板娘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苏时想了想,说道:“算是吧。” 这个回答让老板娘更加没有底,她喃喃说道:“回公子,为了开这家店,我们所有积蓄都用完了,目前也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言下之意就是想拒绝苏时的好意。 “你先听我说完,如果你觉得我说得没有道理再拒绝不迟。” 老板娘无奈之下只好说道:“那奴家在这里洗耳恭听。” “那运福酒楼想必是一家大酒楼吧?”https:ЪiqikuΠet 老板娘点了点头。 “所以你和你相公对醉他乡的经营完全按照运福酒楼的模式。” 老板娘疑惑道:“都是酒楼饭店,难道经营模式不是一样的吗?” “自然不一样。”苏时笑道:“酒楼是酒楼,饭店是饭店。” 老板娘还是不懂。 苏时又问道:“这一盘葱爆牛柳在运福酒楼卖多少钱?” “两百五十文。” “在你们店里?” “一百六十文。” “一盘能赚多少?” 老板娘神情有些迟疑,因为这毕竟算是他们的商业秘密了。 苏时笑了笑,说道:“应该不会超过三十文吧。” 老板娘惊奇的看着苏时,因为他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 “这就是酒楼和饭店的区别。同样一盘菜在酒楼的利润可以高达一百二十文,而在饭店却只有三十文。更何况你们就算这盘葱爆牛柳你们只卖一百六十文,只怕吃的人也很少。” 一百多文在普通人眼里已经可能卖很多东西,绝不可能为了一盘葱爆牛柳而花费这么多钱。 “普通人吃不起,而能吃得起的又几乎不会在你这里吃饭。” 真正有钱人绝不会选择醉他乡。 这时苏时突然有些奇怪看着老板娘:“你们真的已经做了两年?” 老板娘倒没有想到苏时居然会问这个问题,茫然的点了点头。 苏时也有些想不明白了,苦笑道:“如果你们一直都是按着现在这种方式在做生意,应该支持不了一年,你们居然能坚持两年。” 说到这里,他眼睛一亮:“你们应该还在不停的投钱在这店里吧。” 老板娘吃惊的看着苏时,她想不到苏时连这件事都能算到。 苏时更加不明白了:“这家店不但赚不到钱,而且还在不停的亏钱,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 老板娘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但看着苏时的眼神却变了。 因为她开始相信苏时真的有办法能让醉他乡起死回生,毕竟能一眼就看出醉他乡问题所在的人并不多。 “公子……”老板娘喃喃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林漠也停下了筷子,用同样用期待的眼光看着苏时。 这时老板娘又面露苦涩,她低着头说道:“但是现在我们真的再也拿不出多余的钱了。” 苏时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需要再投入了,只是改变一下策略就行了。” “真的?”老板娘喜出望外,忍不住惊声叫道。 苏时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们该怎么做?” 苏时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十几道菜的名字,说道:“首先把这十七道菜减成店里卖得最好的六到七道菜。” “为什么?” “十七道菜要准备的食材和六七道菜要准备食材谁的花费高?”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回答。 苏时继续说道:“现在你们已经入不敷出,首要做的就是节流。” 老板娘忍不住问道:“如果客人来想点其他的菜怎么办?” 苏时笑道:“那是因为你给了他们选择,如果墙上只有六七道菜,那么客人也只会在这几道菜中选择。”ъiqiku “然后呢?” “然后把每道菜的价格降下来。” 老板娘呆了呆,正要说话,这时厨房内传来一阵催促声,老板娘只得向苏时道歉,然后匆匆向厨房走去。 林漠一脸疑惑的看着苏时,忍不住问道:“公子,他们一道菜根本赚不了多少钱,如果再降价,只怕要亏。” 苏时瞪了他一眼:“你在怀疑我?” “不敢。”林漠连忙摇头,然后急忙起身为苏时斟酒。 没多久老板娘又端了两盘菜上来,刚放下盘子就忍不住问道:“我们每一盘菜的利润并不高,如果再降价……” 苏时态度温和的看着老板娘,问道:“如果我一个人来吃饭,能吃下几份菜?” 老板娘陪笑道:“只怕一盘菜就够了。” “但我又偏偏想尝尝其他菜式呢?” 林漠忍不住在一旁接嘴道:“公子想吃,再点一盘就是了。” 苏时揉揉脑袋,叹道:“不是每个人都如同你一样是饿死鬼投胎。我连一盘菜都吃不完,如何还有胃口点另一盘,而且一盘菜的价格已经超出许多人的承受能力,谁还会再点一盘?”筆趣庫 林漠几乎要被苏时的话绕晕过去,但老板娘却仿佛明白了。 “公子的意思把每一盘菜的分量减少,价格自然就会降下来,这样客人也可以有多种选择。” 苏时欣慰的点了点头,看来老板娘的悟性还好,倒让自己省了很多口舌。 不过虽然老板娘明白了苏时的意思,但具体该怎么做还是一头雾水。 苏时指着那盘葱爆牛柳,说道:“就拿这盘来说,把这盘菜分成六份,三十文一盘的葱爆牛柳会不会吸引更多人?” 老板娘苦笑道:“但这样一来,这盘菜又怎够一个人吃?” “我们自然还会配搭其他菜。”苏时又指着那盘鹿脯,继续说道:“再来一盘二十五文的鹿脯怎么样?” 然后在老板娘的沉思中,苏时继续说道:“如果还不够,再就来一盘二十文的宫保鸡丁。” 老板娘渐渐喜笑颜开,因为她在心中暗自算了算,如果客人想吃饱,至少要点三四盘菜,但这三四盘菜的价格加起来最低只需要四五十文,最高也不过才七八十文,在客人看来,自然比以前划算多了。 而对于醉他乡来说,虽然每一盘菜的价格降了下来,三四盘菜的利润加在一起反而多了十几文。 老板娘思来想去,越想越感到这种策略妙不可言,她正要向苏时施以大礼以示感谢,这时苏时却淡淡说道:“以上只不过些常规的做法,而最后这一招才是醉他乡真正的杀招。” 第七十五章 杀招 老板娘呆呆的看着苏时,因为刚才苏时所说的已经让她惊喜莫名,然而苏时却说那些方法只是常规的做法。 苏时说道:“刚才那些方法也只能让醉他乡扭亏为盈,但要想在一年内回本还是有些难度。” 老板娘突然拜倒在地,向苏时乞求道:“还请公子教我。” 苏时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将她扶起,说道:“你不必如此,我说过会回赠于你,自然不会藏私。” 老板娘这才长长松了口气,然后忍不住问道:“公子,那这最后一招是什么?” 苏时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问道:“做生意最重要是什么?” 老板娘迟疑道:“诚信。” 苏时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但却又不能不承认她说得很正确。 他也知道再让老板娘猜,她也猜不到答案,只好自己提前公布。 “做生意最重要的人,如果没有人来,你做谁的生意?”苏时解释道:“所以一定要吸引人来醉他乡用餐,否则刚才所说的那些方法也就无用武之地。” “难道刚才那些方法还不够?”老板娘问道。 “不够,远远不够。” “那怎么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来到醉他乡?” “只要再加上一个规则就可以了。” “什么规划?” 苏时笑了笑,说道:“如果客人点的前三盘菜超过六十文,再加十文钱,可以任意再点一盘菜。” 老板娘听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担忧的说道:“这样一来,那些客人岂不是会花尽心思占饭馆的便宜。” 苏时微笑着说道:“如果客人真的花尽心思想占醉他乡的便宜,那么醉他乡就已经赢了。” 这句话并不容易懂,吃亏是福虽然是句老话,但相信这句话的人并不多,这样做的人更少,很少会有人选择吃亏。https:ЪiqikuΠet 大多数的人不但不会选择吃亏,还希望自己占便宜,让其他人吃亏,然而到了最后,吃亏的人往往就是占便宜的人。 老板娘也并没有真正理解这句话,但她选择相信苏时。 因为当苏时说出这种方法时,她能真实的感受到苏时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自信。 这种自信就如同一个将军正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林漠更加不懂,但他却比老板娘更相信苏时,因为苏时这次说了很多话。 虽然他说的很多话林漠都不懂,但林漠却有一个简单的判断,能让苏时费这么多口舌说出的计划,那么这个计划一定会成功。 昨天苏时话都没有说几句,只不过写了几个字就能让乌梅汤供不应求。 这时老板娘再次向苏时施以大礼,说道:“多谢公子指点。” 苏时摇了摇头,笑道:“这是你应得的。” 老板娘还想说什么,苏时已经摆手道:“你已经送了一壶酒给我们,所以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 但是说到这里,苏时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老板娘,叹道:“不过有件事情我还是想拜托老板娘。” 老板娘急忙回道:“有什么事公子尽管吩咐就是了。” 苏时缓缓说道:“如果醉他乡今后生意兴隆了,老板娘你一个人必定会忙不过来,刚才那群小孩是可以帮上忙的。大的可以端茶递水,招待客人,小的也可以洗碗跑腿,总之可以做到人尽其才。” 老板娘诧异的看了看苏时,她实在没有想到苏时居然对那群小孩这么关心。 此时她对苏时除了感激之外,更多了几分敬重,毕竟像苏时这样的贵公子,对那群如同叫花子一般的小孩们根本就不屑一顾。 她急忙说道:“多谢公子关心,还请公子放心,那群小孩我必定会按照公子吩咐安排他们。”Ъiqikunět 然后她又保证道:“只要醉他乡没有关门,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 等老板娘走后,林漠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捧着酒杯郑重对苏时说道:“二公子,属下不懂得说话,唯有以这一杯敬公子。” 苏时有些奇怪的看着林漠,笑道:“关你什么事?” 不过他虽然在笑林漠,但还是站了起来。 林漠仰头一饮而尽,苏时无奈之下也只得饮尽杯中酒。 待苏时坐下,林漠才缓缓坐了下来,然而他刚一坐下,突然苦着脸说道:“请公子稍候,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已经跑了出去,朝着茅厕的方向跑去。httpδ:Ъiqikunēt 苏时目瞪口呆的看着林漠,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后门才苦笑着摇了摇头。 因为林漠吃得太多了。 醉他乡的饭菜分量本来就足,不过苏时却吃得不多,所以林漠只有拼命的吃。 林漠离开后,老板娘也躲进房间里认真思考该怎么执行苏时的方案,所以整个大厅就剩下苏时了。 苏时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此时正值午时,而苏时又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精神便有些萎靡不振。 他不停的转动脑袋,想把睡意赶走,突然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几把椅子被人带得歪倒在地,发出呯呯嘭嘭的声音。 苏时好奇的回头望去,只见从醉他乡侧门闯进一个人来,这个人低头着,看不清面貌,不过从身材看来,年龄在三十岁左右。 现在这位中年人似乎喝醉了,不但在不停摇头晃脑,而且走起路来跌跌撞撞。 当他再次带倒一把椅子后,那中年人茫然的抬起头,目光无神的看着苏时,然后东倒西歪的向他走来。 这个中年人仿佛是刚从酒坛捞出来,带着满身酒气,所以他还未走近苏时,苏时已经忍不住掩住口鼻。 苏时正想避开他,但此时中年人脚底一滑,猛的向他扑了过来。 他只得叹口气,然后伸出双手把这个中年人接住,因为他如果再闪身躲避,这个中年人只怕会摔出毛病来。 也幸好这几日苏时都在锻炼,身体比以前好了许多,才能勉强扶住他。 那中年人好不容易才在苏时的搀扶下站稳脚步,想对苏时说什么,只不过因为喝得太多,嘴里吐出来的话如同梦呓一般,苏时根本听不清楚。 第七十六章 麻烦 苏时正想把他扶下坐好,这时从后门又跑进来两个人,一个人年龄也在三十岁左右,而另一人稍稍年轻一些,不过也有二十五六岁了。 这两个人一见到那中年人,那年纪小的人立即喊道:“赵大哥,原来你在这里,倒让我们一顿好找。”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来到苏时面前,然后从苏时手中接过中年人,年纪大的那人抱歉的看着苏时,说道:“我这老弟今天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没有冲撞公子吧?”https:ЪiqikuΠet 苏时笑道:“没事,他既然喝多了,你们送他回去好好休息吧。” 这两人见苏时宽宏大量,未有责怪之意,对他连声道谢,然后搀扶着醉酒的中年人离开了醉他乡。 这时老板娘听到大厅的异动,也急忙赶了出来,正好看见三人的背影。 “公子,发生了什么?”老板娘急声问道。 苏时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个人喝醉了闯了进来,现在他的同伴把他扶走了。” 老板娘还是有些不放心,走到门前向外望去。 突然间,那老板娘的瞳孔不由自主放大,表情也突然变得无比震惊,一只手忍不住掩住自己的嘴。 苏时正在疑惑间,只听得扑通一声,然后大街上的人纷纷叫了起来。 “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啊!” “有没有会水的?” …… 苏时急忙走到门口,向大街上看去,只见街上乱作一团,所有人纷纷涌到义安桥上和河渠两边,朝着河渠里指指点点。 “发生了什么事?” 老板娘此时刚从震惊中惊醒过来,然后惊魂未定的看着苏时,声音颤抖的说道:“刚才有人跳河了?” “谁?”苏时沉声问道。 显然老板娘认识这跳河之人,否则的话也不可能是现在这种表情。 “跳河的人就是公子所说的那醉酒的人。” 苏时也不由得吃了一惊,怔怔的看着老板娘。 当时老板娘走到门口,正好看见那两个人扶着一个醉酒的人走向义安桥。 这时那醉酒的人突然甩开两人,虽然步履蹒跚,但仍然一往无前的冲向义安河,没有丝毫迟疑跳了下去。 那两人显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中年人消失在义安河里。 然而后面发生的事情却让老板娘后怕不已。 这两人见那中年人跳河,并没有想办法施救,而是相互看了一眼,竟然悄悄的溜走了,临走之前还有意无意看了老板娘一眼。 听到这里,苏时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才发现刚才发生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而自己也上了那两人的当了。 那两个人根本不是醉酒人的朋友。 朋友不会见死不救,更不可能在事情发生后悄悄溜走。他们这种行为更像是怕某些事情被别人发现。 这时林漠一身轻松的走了回来,看着外面围观的人群的,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跳河了?” 林漠听后,看着在河道围观的人群,继续问道:“义安河?” “嗯。” 林漠摇头叹道:“那这个人多半九死一生了。”筆趣庫 “为什么?” 这时老板娘解释道:“这义安河看似水平浪静,但河水很深,河下暗流甚多,而且河底的淤泥据说有一尺多厚,别说落水之人很难自救,就算下水救人也要冒很大的风险。” 这时苏时看向围观的人群,发现岸上叫嚷的人虽多,但真正下水救人的却一个都没有。 这时两个衙役来到义安河边,向围观的人群了解情况,然而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多数人都只是人云亦云。 老板娘此时心中害怕,亦不想惹上官非,所以向苏时抱歉了一声,然后回屋里去了。 苏时也没有阻拦,因为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而且还是发生在京城之中,连苏时自己也未必想管这件事。 老板娘更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趋吉避祸也是人之本能,所以对于老板娘的缄口不言,苏时也没有说什么。 林漠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人跳河,所以除了惋惜之外,倒没有其他想法。 衙役来了之后,大多数人都散开了,跳河之事虽然少见,但一年来总会有三四起,或因为穷困、或因为疾病、或因为感情,所以大家也并不显得吃惊。 林漠见众人散去,苏时还倚着门框发呆,而且眉头紧皱,双眼无神,似乎心中有事。 “公子。”林漠轻声叫道。 苏时的眼睛这才慢慢聚焦,然后回过来神问道:“什么事?” “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回府?” 林漠说道:“我看这时公子精神不好,何不回府休息?” 这倒是林漠的心里话,此时他对苏时的印象大为改观,因此对他也就格外关心。筆趣庫 苏时此时也没有了游玩的心情,因此说道:“也好,那我们回府吧。” 这时林漠的目光落在了苏时的衣襟上,见他所穿长袍有些凌乱,如同与人拉扯过一般,忍不住皱眉问道:“公子与人有过争执?” 苏时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自己的长袍胸襟大开,忍不住笑道:“没什么,刚才只是有人醉酒,我去扶了一把,所以才会这样。” “有人醉酒?” 林漠左顾右看,然而醉他乡除了他们两人外,再也没有任何人。 苏时也没有解释,自顾整理着衣衫,然而当他整理到胸襟时,却突然脸色一变,竟然呆住了。 他的手捂在胸口处,手指透过长袍可以分明感受到胸襟的口袋里处有一柔软之极的东西,苏时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是一块丝绸。 而苏时清楚的记得自己从未有在那口袋里放任何东西,既然如此,这丝绸一样的物品又是从哪里来的? 苏时发出一阵苦笑,因为他知道除了那醉酒的中年人,其他人不可能有机会把这东西塞进他的衣襟中。 然后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知道麻烦快要找上自己了。 第七十七章 找麻烦 想到那中年人宁愿死也不愿意交出绸缎,那么这绸缎上记载的秘密一定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正因为如此重要,想得到它的人根本不可能放弃。 然而现在这条绸缎却在苏时身上。 即使苏时还不知道这绸缎上记载了什么秘密,这麻烦迟早会找到他的头上。 现在更麻烦的是,苏时这时候反而感觉有些紧张、兴奋和刺激。 因为他实在太无聊了。 现在突然出现了这么刺激的一件事,苏时又怎么会不感兴趣。筆趣庫 而且他还在心里理直气壮的告诉自己,既然麻烦迟早会找上门,为什么我不先发制人。 “公子!公子!” 林漠连叫了两声,因为他发现苏时的表情很不对,既有些惊愕,又带着些兴奋,甚至还有些紧张。 他从来没有在苏时脸上同时看到这些表情。 所以他很担心。 苏时回过神来,对他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他放心。 这时那两个衙役向醉他乡走来,看见苏时,原本趾高气昂的神情立即变得小心翼翼,因为一看苏时的穿着打扮,根本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两人来到苏时面前,满脸堆笑的看着苏时,其中一人陪笑道:“在下李云,见过公子。” 另一人紧随其后,说道:“在下刘勇,见过公子。” 苏时微笑道:“两位差大哥辛苦了。” 这两人见苏时虽然身为贵公子,但举止彬彬有礼,对他们也客客气气,不由心生好感。 李云有些抱歉的说道:“刚才有人醉酒落水,有人看见落水之人曾来过这家店,由于职责所在,不得不前来询问一番,若有打扰到公子,还请公子大量。” “既然是职责所在,又怎会怪你们。” “多谢公子。”两人见苏时如此通情达理,一起抱拳感激的说道。 李云向刘勇示意,刘勇立即拿出纸笔开始记录。 “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苏时。” 刘勇正要记录,突然间听到这个名字,手一抖,纸笔掉到了地上。 他怔怔看着苏时,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这个煞星。李云的表情也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苏将军府二公子苏时?”李云的声音不由自主颤抖了起来。 “是。” 这时李云和刘勇恨不得转身就走,只是双脚似乎已经发软,竟然无法迈开步子。 李云勉强笑了笑,但这一笑简直比哭还难看,他向苏时再次抱拳,硬着头皮说道:“原来是苏公子,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多有打扰,告辞。” 说完,两人便准备离开。 面对这样的煞星,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别看这时候苏时面容可亲,但李云知道这些贵公子都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主,若在言语上一不小心得罪了,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但事情又岂能如他们所愿,苏时见两位衙役想要离开,急忙叫住他们,问道:“你们不是有事要问我吗?” 李云哪敢再提这件事,急忙一边摇着头一边陪笑道:“所有人都看见那人是自己跳进河里,用不着麻烦苏公子了。” 苏时说道:“既然你没有问题问我,我倒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差大哥。” 李云先是一愣,然后心中惶恐,因为他不知道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贵公子会问出什么刁钻的问题,如果一个回答不当,只怕今天难以善了。 不过苏时既然已经开口,李云也不得不回道:“苏公子想知道什么?” 苏时沉吟道:“有没有查到落水之人的身份?” 李云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发现落水之人的尸首,也没有人报案有人失踪,所以还没有查到他的身份。” “尸首还没有浮起来?”biqikμnět “苏公子有所不知,这义安河水又深,暗流又多,河底淤泥又厚,落水之人要么陷入淤泥之中,要么被暗流冲走,只怕要两三天后才会浮起来。” 苏时想了想,继续问道:“你说有人看见落水之人进过醉他乡?” “是。刚才在询问时,有人说看见落水的人如同喝醉酒一般跌跌撞撞闯入这里,所以我们才会前来询问。” “那人还说了什么?” 李云再次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了。” “没有了?” 苏时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后来出现在醉他乡的两个人是紧随落水之人而来,居然没有人看见。 “有没有人看见落水之人如何离开醉他乡?” “没有。” 苏时忍不住暗自苦笑,一个醉鬼进入醉他乡都有人看见,三个大活人离开醉他乡却没有人注意。 “既然落水之人在来到这里之前已经醉酒,他的行为自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有没有查到他进入醉他乡前的行踪?” 李云和刘勇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两人都摇了摇头,似乎根本没有人提及落水之人进入醉他乡之前的行踪。 仿佛这个人凭空出现在醉他乡门口,然后再义无反顾的跳进义安河里。 不过更让他们奇怪的是,苏时似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他们实在想不通一个跳河自杀的人为什么让一个贵公子如此感兴趣。 林漠也想不通。 他不但想不通,而且心里还在暗自震惊,因为苏时每一个问题仿佛都有他的目的。 林漠疑惑的看着苏时,因为他有一种感觉,在这件事上,苏时似乎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内幕。 这时苏时又问道:“我看你们刚才在问话时,会记录被询问者的信息,能不能让我看看刚才说看见落水者进入醉他乡的人是谁?” 这时刘勇小心的回道:“回公子,因为只是普通的跳水自杀,所以如果被询问者不愿意透露姓名,我们也不会勉强。” 苏时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毕竟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惹上官非,很多事情都是能避免就避免。 “谢谢两位差大哥。”苏时微笑着说道。 此时那两位衙役如释重负,急忙回道:“不敢,如果公子没有别的事,我们这就告辞,不打扰公子了。” 苏时点了点头,李云和刘勇一刻也不再停留,匆匆离开了。 等两人离开后,苏时突然对林漠说道:“你跟踪技术如何?” 林漠呆了呆,问道:“公子有事?”Ъiqikunět 苏时点了点头,看着那位衙役的背影,说道:“你跟上去,但不要惊动他们,我想知道有谁会和他们接触。” 第七十八章 客栈 “那两人有问题?”林漠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他们没有问题。” “那为什么要跟踪他们?” 苏时道:“因为我想知道谁会向他们打听我们之间的谈话,向他们打听的这个人有问题。” 林漠还是不明白,不过苏时这时候并不想向他解释,于是林漠只好尾随而去。 等林漠离开后,苏时并没有急着查看自己怀里的东西,依然静静的站在醉他乡大门前,把自己的计划再回想了一遍。 自己是那自杀之人最后接触的人,对方一定会留意自己的一举一动。 而苏时之所以要站在醉他乡门前与衙役交谈,也是想引起对方的注意,那些人也一定会对他们交谈的内容很感兴趣。 自己的身份对方应该很容易查出来,以将军府二公子的身份,这些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们自然会去找那两位衙役。 所以林漠跟着他们一定会有所得。 但苏时也不愿意在这里等结果,因为他从那两位衙役口中了解到,这件事还有许多诡异之处。 没有人会凭空出现,更何况是一个醉酒的人。 一个醉酒的人行为一定会与正常人不一样,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但这个醉酒的人出现在醉他乡前,居然没有任何人有印象。 而且出现在醉他乡的另外两个人似乎也没人有印象,这不由得让苏时感到奇怪。 苏时站在门口向前望去,紧挨着醉他乡是一家客栈,再过去是一家胭脂铺,胭脂铺后面就是义安河。 他的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那家客栈上。 从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那中年人最有可能是从客栈里出来,然后直接闯入醉他乡,所以才没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筆趣庫 这时那老板娘出现在他面前,看见苏时还在站门口,出神的看着远方,忍不住出口问道:“公子,在看什么?” 苏时回头一看,见是老板娘,仍然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摇了摇头,宽慰的说道:“没什么,只是坐久了,想站一站。”老板娘没看见林漠,又问道:“公子随从呢?” 苏时笑了笑:“他有点事,所以先走了。” 老板娘哦了一声,不再说话,苏时突然问道:“你不认识林漠?” “林漠?”老板娘茫然的看着苏时,问道:“他是谁?” “就是我那随从。” 老板娘笑道:“公子说笑了,今日才第一次得见公子,又怎么可能认识公子随从。” 苏时又问道:“隔壁那家客栈,你熟不熟悉?” “怎么?公子想住店?”老板娘疑惑的看着苏时,因为一看苏时就是京城的贵人,怎么可能在外住店。 “我只是随便问问。” 老板娘回答道:“那家客栈是胡人开的,里面住的基本上都是胡人。” 然后老板娘顿了顿,嫌弃的继续说道:“那些胡人不爱洗澡,又喜吃羊肉,身上长期穿着羊皮制成的衣服,浑身上下都是羊骚味,难闻死了,乾人才不会去那里住店。我就是从那客栈旁边经过,都感觉身上会沾上那种味道。” 听老板娘这样说,苏时对自己的判断又产生了怀疑,因为当时扶起那中年人时,他只闻到满身酒味,却没有闻到什么羊骚味。https:ЪiqikuΠet 如果那中年人是在客栈里醉酒,那身上应该残留着羊骚味。 不过苏时还是要实地去看看才能确定,于是结了帐,离开了醉他乡。 离开醉他乡,苏时并没有直接向客栈走去,而是朝着反方向不紧不慢的闲逛。 京城每一坊都是呈长方形,苏时虽然朝着客栈反方向行走,但走过一两个街口便绕进右手的街道,绕了两次后,已经来到客栈的后门。 然而当他来到客栈的后门,并没有进去,只是眉头紧锁的看着客栈。 因为正如老板娘所说,即使从客栈旁边经过,都能够闻到那股浓烈的羊骚味,如果那中年人真的是在客栈里醉的酒,不管是自己喝醉还是被人强迫灌醉,身上不可能不沾上这种味道。 苏时摸了摸鼻子,继续向前走去,来到义安河边。 义安河边人来人往,不时还会听到有人谈起那中年人跳河自杀的事情。 然后苏时忍不住有些感叹,因为只短短一段路,关于中年人跳河的故事他至少听到三种版本。 不过苏时也能够很肯定,如果那人醉着酒沿义安河边闯入醉他乡,一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毕竟京城里闲散的人实在太多了,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引起他人围观,更别说一个举止怪异的人。 所以此时苏地站在义安桥边,看着醉他乡的后门,实在想不通那醉酒的中年人是如何瞒过这么多人闯进醉他乡。 苏时自然不会相信那人是凭空出现的,只是目前的所发生的一切又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苏时却没有感觉丝毫沮丧,反而感到这件事越来越神秘,越来越有趣,甚至越来越好玩。 现在他手中唯一的线索就是怀中那块绸缎,不过苏时似乎并没有拿出来查看的意思。 因为他知道在这拥挤的人群中,一定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 这时他突然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瘦小羸弱的身影,飞快的蹿进一条偏僻的小胡同。 苏时心中一动,然后朝着那条胡同走去,因为他想证实一件事情。 这是一条死胡同,基本上不会有人出入。所以苏时一走进胡同,喧嚣和热闹仿佛被隔绝在胡同外,只剩下冷清和孤寂。 胡同并不长,苏时没走几步就来到拐弯处,然后就看见了那群孩子。Ъiqikunět 两个幼童的孩子正在污水坑边蹦蹦跳跳,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嘴里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三个年龄稍大的孩子,两个靠在墙角边,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光芒,另一个小女孩站在两个幼童身边,不停叮嘱他们小心。 而年龄最大的男孩子站在最外面,当苏时出现时,他一直用警惕的目光看着苏时。 虽然他认得苏时,而且对苏时也有好感,因为苏时是第一个没有因为他们而嫌弃他乡的人。 不过当苏时出现在这里时,他仍然保持着强烈的警惕心。 第七十九章 死胡同 “你认不认得我?”苏时面带微笑,语气温和的问道。 那男孩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叫苏时。苏醒的苏,时间的时。”苏时又自我介绍道。 男孩似乎不适应苏时这种温和的态度,忍不住退后一步。 而其他孩子也注意到了苏时,靠在墙角的两个孩子已经站了起来,而原本还在玩耍的幼童此时也躲在了他们身后。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名字。”苏时继续说道。 对于孩子们的警惕和抗拒,苏时并不在意。 “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们的名字?”男孩对苏时的善意并不领情。 苏时没有气馁,笑道:“因为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朋友之间是不是应该知道彼此的名字。” “我们不配作公子的朋友。”男孩冷冷地回答道。 “怎么不配?”苏时赞叹道:“就凭你一直站在他们前面想保护他们,我们就可以成为朋友。” 听到这句话,那男孩的瘦小羸弱的身躯挺得更直了,眼睛里也焕发出骄傲的光芒。 他犹豫许久,终于还是说道:“我叫狗蛋。” 然后他又指着那女孩子说道:“她叫二丫。站在她后面的是虎子和小牛,最小的那两个,一个叫小鼻涕,一个叫小邋遢。” 苏时笑了笑,然后故意说道:“你们知不知道我的小名叫什么?” “叫什么?”这时一个小脑袋从虎子的身后探了出来,好奇的问道。 “你是小鼻涕还是小邋遢?” “我是小鼻涕。” 苏时又问道:“为什么他们要叫你小鼻涕?” “因为我经常流鼻涕。” 说到这里,小鼻涕忍不住用手揉了揉鼻子,再次问道:“你的小名叫什么?”biqikμnět “虫虫。” “他们为什么会叫你虫虫?”这时小邋遢也忍不住探出脑袋问道。 苏时笑道:“因为我小的时候很喜欢躺在地上扭来扭去,就像一只虫虫一样。” 小邋遢从小牛的身后跳了出来,然后扭动着身体,欢快的说道:“是不是像这样扭?我也喜欢。” 苏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似乎有感染力,每一个孩子的脸上都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连狗蛋也不例外。 笑过之后,孩子们对苏时已经没有了戒备之心,而小鼻涕和小邋遢跑到了苏时面前,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苏时蹲下身子,一手捏了捏小鼻涕的脸蛋,一手摸了摸小邋遢的脑袋,柔声问道:“你们的父母呢?” “死了。”小鼻涕和小邋遢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苏时抬头看着狗蛋,狗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的说道:“我们都是孤儿。” 苏时缓缓问道:“你们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战死的。” “都是?” 狗蛋点了点头。 苏时突然看着狗蛋,然后一字一句问道:“他们是不是都是边军?” 边军就是镇守边疆的军队,虽然苏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想从狗蛋的嘴里证实他的猜想。 狗蛋再次点了点头。 “老板娘呢?老板娘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提起老板娘,所有的孩子脸上都露出温暖的笑容。 “如果没有宝妈,也许我们早就饿死了。”狗蛋默默说道。 “为什么你们把老板娘叫宝妈?”ъiqiku 狗蛋冷冷说道:“因为只有老板娘给我们吃的,所以她就是我们的妈。” “她为什么会照顾你们?” “因为她是好人。” 在狗蛋他们心中区分好人和坏人的原则很简单,谁给他们饭吃谁就是好人。 苏时点了点头,对狗蛋的话的表示赞同。 “老板娘的确是个好人,所以如果你们宝妈遇到了麻烦,你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是不是?” “宝妈有麻烦?” 不只是狗蛋脸色一变,除了两个幼童,其余的人都纷纷围了上来。 苏时想了想,说道:“现在还没有,但两天后她会遇到一个巨大的麻烦。” “什么麻烦?”狗蛋握紧了拳头。 “她会变得很忙。”苏时笑道:“而她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如果她忙不过来,就会得罪客人,如果得罪了客人,客人就不会再上门,如果客人不上门,醉他乡的生意就会变差。这就是你们宝妈会遇到的麻烦。” 狗蛋茫然的看着苏时,因为苏时说的话对他来说如同天方夜谭。 醉他乡的生意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即使最忙的时候,他们的宝妈还可以抽空打他们一顿。 现在苏时居然说醉他乡的生意将会让宝妈忙得不可开交,他们怎么会相信。 “你们不相信我?” 狗蛋虽然不相信,但仍然充满希望的看着苏时:“醉他乡的生意真的会变得很好?” 苏时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注视着狗蛋,缓缓说道:“而且她很需要你们的帮忙。” 狗蛋有些迟疑,问道:“我们能帮什么忙?” “你们能帮的忙很多,可以洗碗、端菜、收拾桌子、打扫卫生、接待客人……” “这么多事情,你说你们的宝妈一个人忙不忙得过来。” “我可以帮宝妈洗碗。”这时二丫说道。 “我可以帮宝妈端菜。” “我可以帮宝妈收拾桌子、打扫卫生。” …… 每一个人都在抢着说自己能做什么,连小鼻涕和小邋遢都不例外。 苏时微笑道:“你们都很能干,但现在你们还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狗蛋追问道。 “就是在澡堂里好好的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到宝妈那里报到。因为从今天晚上开始,你们就要开始学习做这些事。”筆趣庫 一听说要洗澡,还要换新衣服,每一个人都低下了头,因为他们褴褛的衣服里一个铜子都没有。 苏时此时看着狗蛋微笑着说道:“我们是不是朋友?” “是。” “如果朋友有困难,应不应该相互帮忙?” 狗蛋说道:“应该。” “你现在有没有困难?” 狗蛋紧咬着嘴唇,然后似乎下定了决心,突然大声说道:“有。” “既然我们是朋友,你现在又有困难,我自然应该帮助你。” 苏时从袖子里拿出三两银子放在狗蛋的手里,继续说道:“这些钱足够你们买六套干净的衣服,然后在澡堂里舒舒服服洗一个澡。” 狗蛋呆呆看着手里的银子,然后把这三两银子紧紧的握在手里,就如同这三两银子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第八十章 绸缎庄 除了小鼻涕和小邋遢,每一个人都红着眼睛看着苏时,因为除了宝妈和南爸外,没有人关心他们。 其他所有人都把他们当成卑贱的野草,可以肆意的践踏。 但苏时不一样,不但愿意和他们做朋友,而且还肯帮助他们。 苏时道:“需不需要我带你们去买衣服?” 狗蛋强忍着眼泪摇了摇头。 “真的不需要?” 狗蛋笑了,笑得很愉快,他骄傲的说道:“我经常在李裁缝店铺前乞讨,所以他那里卖的衣服是什么价格我知道得一清两楚,骗不了我的。” “澡堂呢?” 二丫红着脸说道:“在澡堂看门的姚爷爷是个好人,而且这个时间澡堂里没有人,所以姚爷爷会帮我们的。” 苏时微笑道:“很好,看来你们都是有本事的。” 狗蛋带着他的小伙伴离开了,在临走前,狗蛋突然回头坚定的对苏时说道:“我知道你很有钱,根本不会在乎这点钱,但这钱我们一定会还给你。” “我知道,而且我还相信你们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就能还清。” 狗蛋他们终于离开了这个死胡同,当他们进来时,如同四处躲藏的地鼠,当他们离开时,虽然还是衣衫褴褛,但每一个人都昂首挺胸,眼睛里充满了光芒。biqikμnět 苏时静静的跟在他们后面,眉头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因为他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但是还有几件事想不明白。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么大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和我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说完之后,他缓缓把手伸进衣襟,把衣襟口袋中那块丝绸掏了出来。 那是一条手绢,当苏时的手指触摸到手绢时,立即可以感受到它的丝滑、细腻。 手绢叠得方方正正,首先映入苏时眼帘的是一枝孤梅。 树干曲折向上,一朵栩栩如生梅花傲立于枯枝之上。 苏时将手绢展开,发现这手绢上除了这枝孤梅外,在留白之处还绣着四个图案。 每个图案都很小,只有指甲大小,不过刺绣之人技艺精湛,每个图案都绣得纤毫毕现。 四个图案简洁、明了,而且飘逸无比,如同一只优雅的仙鹤在翩翩起舞一般。 虽然知道这手绢之秘密就隐藏在这四个图案之中,但是苏时把这四个图案反复看了几遍,却根本看不懂它们代表什么意思。 苏时揉了揉额头,正在茫然不知所措时,无意间看到斜对面有一家绸缎庄。 他突然心中一动,然后径直向绸缎庄走去。 刚来到绸缎庄门前,一个清秀伶俐的小厮迎了上来,脸上流露出令人舒适的笑容,热情的招呼道:“公子,里面请,本店货品齐全,而且价廉物美,必定会让公子满意。” 当苏时进店后,掌柜见苏时气宇轩昂,不似普通人,急忙走了出来亲自接待。 苏时环视四周,只见货架上摆满各色绫罗绸缎,倒如那小厮所说,货品的确很全。 但至于是不是价廉物美,苏时对绸缎不熟悉,无法判断。 掌柜来到苏时身边,正要招呼,苏时却抢先问道:“掌柜贵姓。”筆趣庫 掌柜微微一愣,然后回答道:“免贵姓徐。” “原来是徐掌柜。”苏时继续问道:“不知道徐掌柜经营这绸缎庄多少年了?” 徐掌柜一时不知道这少年贵公子的用意,微微抬头看着苏时,只见苏时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徐掌柜立即感受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威压。 他急忙回道:“如果从学徒算起,在下经营绸缎庄已经有三十三年了。” “三十三年!”苏时也不禁有些惊异,不过随即他又说道:“那徐掌柜想必对各色绫罗绸缎了如指掌。” 一提起自己的本行,徐掌柜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傲气,他笑道:“别的不敢说,任何绸缎我看一眼便知贵贱,摸一摸便知产地。” 见徐掌柜如此自信,苏时心里一阵惊喜,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如此之好,忍不住笑道:“既然如此,我正好有一事想请教一下徐掌柜。” 徐掌柜以为苏时要考自己,急忙说道:“不敢,公子有事请讲。” 苏时从怀中拿出那条手绢,在徐掌柜面前展开,然后缓缓问道:“徐掌柜能否看出这条手绢的来历?” 徐掌柜先是不以为然,等苏时展开手绢,他定睛一看,突然间脸色大变,浑身犹如筛糠,脸色惶恐的看着苏时。 苏时见徐掌柜脸色大变,神情迥异,忍不住疑惑的看着他,关切的问道:“徐掌柜,你怎么了?”https:ЪiqikuΠet 听到苏时的声音,徐掌柜猛的一惊,连退了好几步,然后战战兢兢的看着苏时。 苏时想不到一条手绢居然让徐掌柜如此害怕,他忍不住又仔细看了一眼,然而还是一头雾水,看不出来这条手绢有何可怕之处。 “你知道这手绢的来历?”苏时再次看向徐掌柜。 “难道……难道公子不知?” 苏时苦笑道:“如果我知道,还问你干什么?” 徐掌柜脸色再变,急忙说道:“公子请回吧,小店今日有事,不做生意了。” 苏时自然知道这是他的托词,岂肯就这样放弃,他淡淡说道:“如果徐掌柜不把这手绢的来历的告诉,今日我是不会走了。” 这句话就说得有些耍懒了,不过就算耍懒,苏时下定决心要知道这手绢的来历。 徐掌柜急忙向苏时不停的作揖,神情慌乱的说道:“还请公子离开,不要连累小店。在下年事已高,上有老、下有小,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听到徐掌柜一阵胡言乱语,苏时更加好奇,忍不住说道:“我只不过想知道这手绢的来历,又怎么会连累你?” 然而那徐掌柜似乎惊吓过度,脸色惨白,只是惊恐的看着苏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奈之下,苏时只好说道:“你知不知道苏年苏将军?” 徐掌柜点了点头。 “我就是苏将军府二公子苏时。”苏时直视着徐掌柜,缓缓说道:“所以你不用害怕,只管告诉我手绢的来历,任何事情都由我来担着。” 听到苏时自报了家门,徐掌柜才渐渐安定了下来,然后问道:“你真的是苏将军府二公子苏时?” 第八十一章 神针慧娘 苏时微笑道:“难道还有人敢假冒不成。” 徐掌柜一见苏时时就感觉他身份不凡,现在又气定神闲的看着他,心中已经信了七八成。 不过随即他迟疑的看着着苏时,问道:“既然公子是将军府二公子苏时,怎么会不知道这手绢的来历?” 苏时愣住了:“难道我应该知道吗?” 徐掌柜苦笑道:“公子可知这手绢用的是什么面料?” 苏时摇了摇头,他对绸缎一窍不通,自然不知道。 徐掌柜继续说道:“我一看便知道这手绢所用面料是润玉丝。” “润玉丝又是个什么东西?” 听到苏时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徐掌柜知道他的确对丝绸一无所知,只好解释道:“这润玉丝来自西域,其质地轻盈、柔软,触手清凉,如同玉石浸润一般,所以才叫润玉丝。”https:ЪiqikuΠet 听到这里,苏时忍不住问道:“你把润玉丝说得这么神奇,它岂不是比大乾的丝绸还好?” 徐掌柜摇了摇头,解释道:“西域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丝绸也就只有这润玉丝了,但这润玉丝产量极少,一年也不过才十来匹,也只能当贡品进贡大乾天子,目前宫中恐怕也只有一两匹润玉丝。” 这时轮到苏时脸色一变,大吃一惊:“这润玉丝是贡品?” 他此时才明白徐掌柜刚才为什么会大惊失色、惶恐不已。 这润玉丝既然是贡品,那自然只有皇室中人才能享用。当苏时拿出手绢时,徐掌柜认出了润玉丝,以为苏时是皇室中人,自然诚惶诚恐。 然而当苏时说他不知道手绢的来历,徐掌柜自然知道他不是皇室中人。 不是皇室中人却擅用皇室之物,那可是杀头的大罪,而且追究起来,只怕徐掌柜也难逃干系,因此他才会如此害怕。 不过当他得知苏时是苏年将军二公子,倒也放下心来,苏将军于大乾是有功之人,有一两件御赐之物也很平常。 但是苏时此时却陷入沉思,因为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手绢居然是皇室之物! 他自然不会相信这是御赐之物。手绢仍是贴身之物,天子赏赐又怎么会赏赐这种贴身用品。 天子更不可能赏赐将军府一整匹润玉丝,毕竟整个皇宫才只有一两匹。 虽然苏时有些震惊,但也没有放在心上,拿着手绢继续问道:“那掌柜又知不知道手绢上的刺绣是何人手艺?” 苏时之所以要问手绢上的刺绣是谁的手艺,是因为他知道手绢的秘密就在刺绣之中。 如果找到了刺绣之人,或许有可能解开这个秘密。 不过即使苏时提出这个问题,也没有想过会从徐掌柜口中得到答案。 因为润玉丝既然是宫中之物,刺绣之人自然是宫中之人,徐掌柜又怎么可能知道是何人所绣。 果然不出苏时所料,徐掌柜摇了摇头,说道:“那刺绣之人必定是宫中之人,岂是我们所能知晓的。” 不过他又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苏时。 苏时立即追问道:“难道徐掌柜还知道些什么?” 徐掌柜苦笑道:“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不过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什么事?” 徐掌柜犹豫了一阵,才缓缓说道:“因为润玉丝珍贵无比,所以宫中的贵人得到赏赐,都会找神针慧娘为其刺绣。” 苏时急忙问道:“那这刺绣可是神针慧娘的作品?”https:ЪiqikuΠet 徐掌柜摇头道:“这我可真不知道,我对刺绣是一窍不通。而且神针慧娘的刺绣举世无双,若有人得到她的刺绣必定是珍而重之,不会轻易示人,所以也无法对比。” “徐掌柜可知道这慧娘住在哪里?” 徐掌柜忍不住感叹了一声,然后回答道:“慧娘已经去世多年了。” “已经去世了?”苏时微微有些讶异,然后呆呆的看着手中那条绢帕,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 思索良久,苏时又缓缓问道:“掌柜可知这慧娘可有亲人?” 徐掌柜摇头道:“公子这就是问道于盲了。不过如果公子想要打听慧娘的事,有一个地方公子倒可以去问问。” “什么地方?” “瑞和祥。” “京城第一的绸缎庄瑞和祥?” 徐掌柜笑道:“慧娘有没有亲人,在下不知道,但是在下知道慧娘有一亲传弟子,就在瑞和祥。” “慧娘的亲传弟子叫什么名字?” “绣女,唐绣女。” 苏时坐在马车上,马车行驶得很慢,因为苏时不赶时间,所以吩咐车夫慢慢走,不用急。 因为他想利用这一段时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为什么中年人要把这条手绢交给自己?这条手绢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苏时叹了口气,因为这两个问题他一个答案都没有。 突然间他觉得其实躺在椅子数数竹子也是一件惬意的事,因为那种生活有钱有闲的人才会做得出来。 现在他却在一路奔波,而且还有这么多的烦恼。 其实苏时很想给自己两耳光,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仍然可以收手,根本不用理会这件事。 但他的好奇心却鬼使神差的让他坐了马车,直奔永安坊而去。 虽然马车走得很慢,但半个时辰不到,苏时又来到了永安坊。 永安坊就远远没有义安坊热闹,苏时下了马车,大街上几乎没有人,因为出入义安坊的人往往都是乘坐马车。 当苏时刚下马车,就已经有七八辆马车在他身边驶过。筆趣庫 苏时一眼就看到了和昌楼,看见和昌楼他就想起了周瑄。 周瑄的身份对苏时而言一直是个谜,不过苏时并没有想过要解开这个谜。 因为他把周瑄当成朋友。 既然是朋友,苏时就会尊重她的秘密。 他也没有去和昌楼,虽然萧月楼说过,只要他随时去,随时都能享受到贵宾的待遇。 苏时径直走向瑞和祥。 瑞和祥并不远,因为整个永安坊都不大。 不过永安坊虽然不大,但绝对是京城一百零坊中最繁华的地方。 不到一刻钟,苏时就来到瑞和祥门口。 第八十二章 绣娘 瑞和祥的引客彬彬有礼的接待了苏时,既没有那么热情,也不显得冷淡,既不谦卑也不倨傲,所有的言行举止让客人感觉很自在、很舒适。 苏时很随意的在店里逛了一圈,然后走到引客面前。 “公子,可有喜欢的?” 苏时着微笑道:“那玉锦我我喜欢。” “公子,需要几尺?” 苏时道:“那玉锦我虽然喜欢,但感觉又太素静,想到上面绣一些花草,你可有推荐?” 引客笑了笑,点头道:“公子想在玉锦上绣什么,只需要画下样式,我们自然会安排绣工为公子解忧。” 苏时淡淡说道:“但是一般绣工的技艺我未必看得上眼。” 那引客微笑道:“公子有什么需求?” “听说唐绣女是昔日神针慧娘的亲传弟子,刺绣技艺自然是高出其他人一筹。” 引客道:“那是自然。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引客微微叹道:“正因为绣女的刺绣技术精湛,所以找她的人特别多,如果公子想找绣女刺绣,只怕要排在三个月之后了。” 苏时笑道:“我能等。” 引客又道:“绣女刺绣的价格也要比其他人高出几倍。” “钱也不是问题。” 见苏时如此慷慨大方,那引客微笑道:“那还请公子定下需要几尺玉锦,下了定后,我们自会安排,绝不会让公子久等。” 苏时道:“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公子请讲。” “我想先见见唐绣女。”苏时解释道:“因为在样式上我想听听她的意见。” 这也是人之常情,引客自然不会拒绝,他回道:“绣女在三楼绣房中,我在前给公子引路。”筆趣庫 苏时点了点头,说道:“有劳了。”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三楼。 三楼皆是绣房,有大有小,大则十人一间,小则一人一房。 唐绣女自然是一人一房。 引客引着苏时来到三楼正中间,此时房门紧闭,那引客站在门口轻声叫道:“绣娘,有贵客光临。” 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慵懒的声音:“贵客请进。” 引客这才推开房门,向苏时说道:“公子请进。” 他没有进去,因为绣娘没有叫他进去。 如果绣娘没有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她的房间。 这是绣娘定下的规矩。 但瑞和祥每一个人都必须遵守她的规矩。ъiqiku 因为她是神针慧娘的亲传弟子。纵然她刺绣的技术目前还赶不上她师傅,但在很多人眼里,已经相差不远了。 而且很多人相信,三年之内,绣娘一定会超过慧娘。 所以瑞和祥内没有一个人敢得罪她。 因为绣娘一个人赚的钱比其他七十六人加起来赚的钱都还要多。 苏时站在房间里,里面摆满了各色丝绸,但每一匹丝绸都绝对是极品。 不是极品的丝绸,又怎会值得绣娘出手。 绣娘坐在宽大的桌子后面,看见苏时进来,却没有起身,只是淡淡说道:“公子,请坐。” 苏时坐下,然后朝绣娘望去,立即被她那双手所吸引。 那双手修长、整洁、匀称、灵活,仿佛一件艺术品让人过目难忘。 然后苏时才看向她的脸。 绣娘已经不再年轻,约三十岁左右,整个人显得很慵懒随意,但她的眼睛却很灵动锐利,即使她不经意间看了苏时一眼,苏时感觉自己仿佛被那目光看穿。 也许正因为拥有这样的一双手和一双眼睛,才能让唐绣娘的刺绣出神入化。 “公子心中可有心仪的样式?” 绣娘没有什么客套话,因为时间对她来说很宝贵。 苏时点点头,说道:“我曾在一条手绢上看到一幅刺绣,很喜欢,所以想请绣娘为我仿制一幅。” “那手绢公子可曾带来?” 苏时摇了摇头。他既然知道那手绢是皇室之物,自然不会再轻易示人。 绣娘又道:“那公子可否能在纸上画下该图?” 苏时笑道:“在下对绘画一窍不通。” 这时苏时又说道:“不过我可以把那幅刺绣描述给唐大家听,也许唐大家听后就明白了。” 绣娘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因为她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苏时见她似乎另有目的。 “公子请讲。” “那是条一尺见方的手绢,手绢右下绘制一株孤梅,树干曲折向上,树枝上一朵红梅傲然绽放。” 苏时说得很慢,他一边说一边在观察绣娘的表情。https:ЪiqikuΠet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他说完之后,绣娘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微笑道:“世上以孤梅入画的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只怕在为难妾身吧。” 苏时连忙说道:“在下不敢,唐大家技艺无双,我敬佩都还来不及,又怎敢为难唐大家。” “但公子语焉不详,又叫我如何下针?” 苏时道:“那手绢除了那株孤梅外,还有一处奇异的地方?” “奇异的地方?”绣娘默默说道:“那手绢不知奇异在何处?” 苏时凝视着绣娘,缓缓说道:“那手绢上还有四个奇特的图案,每一个图案如同指甲大小,刺绣简洁飘逸,显然是大师所作。不知道唐大家知不知道这手绢的刺绣是哪位大师的杰作?” 绣娘沉默了许久,抬头看着苏时,此时已经没有了慵懒的表情,而且目光如炬,似乎想把他看透。 苏时没有避开她的目光,而且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过了许久,绣娘才缓缓开口说道:“与公子聊了这么久,还未曾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倒是绣娘的不是。” “我叫苏时。” 听到这个名字,绣娘显得很吃惊,她忍不住问道:“苏将军二公子?” “是。” “镜湖诗会诗魁?” 苏时叹道:“算是吧。” “算是?”绣娘倒有些听不明白。 苏时苦笑道:“因为严格来说,我根本没有参加诗会,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到这个称号。” “公子谦虚了,能一气喝成连作八首诗,而且每一首都惊艳绝伦,这镜湖诗会诗魁不是苏公子的还能是谁的。” 苏时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谈论起镜湖诗会来,但他到这里来绝不为了谈镜湖诗会,所以忍不住问道:“难道唐大家对那条手绢真的没有一点印象?” 第八十三章 莫如其妙 而绣娘的表情此刻也恢复了平静,她静静的看着苏时,淡淡说道:“看来绣娘是无法帮公子这个忙了。” 苏时正要说话,这时绣娘高声说道:“送客。” 房门打开,引客在门口恭声道:“公子请跟我来。” 苏时还不死心,说道:“唐大家……” 然而他刚说出这三个字,唐绣娘已经站起转身,背对着苏时,看着窗外,显然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 那引客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很明显苏时惹得绣娘生气了,心中惶恐不已,急忙对苏时说道:“公子,这边请。” 苏时无奈之下,只得随引客离开房间。biqikμnět 下到一楼,引客见苏时神情低落,知他在绣娘那里受了气,也不好再提生意之时,而苏时更是心不在焉,茫然走出了瑞和祥。 来到大街上,苏时漫无目的的闲逛,因为他心中充满了无数疑问。 苏时可以肯定的是,唐绣娘一定知道他所说的那条手绢的来历,但似乎有什么顾虑,所以不肯告诉他。 此时阳光温和,照在苏时身上,他忍不住打了两个哈欠,然后负手而行,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脚步,然后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惊喜。 申时三刻,绣娘走出绣房,缓缓朝楼下走去。 一路上不停有人尊敬的向她打着招呼,绣娘皆微笑示意。 来到一楼,郝掌柜迎了上来,笑道:“绣娘,回家?要不要送您?” 绣娘微笑道:“不用,刚才我在楼上看到今日外面风光很好,所以想早走一步,然后步行回去,郝掌柜不要见怪。” 郝掌柜笑道:“不妨事,倒是绣娘多日辛劳,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绣娘辞别郝掌柜,走出后门,沿着街道缓缓而行,仿佛在欣赏这暮春景色。 然而她刚走到街口,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在她身后响起,转瞬之间已经来到她身旁,此时只听得车夫“吁”的一声,然后马车停在了绣娘身前。 绣娘似乎并不感觉到意外,也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这辆马车。 这时车厢上紧闭的帘子被一双清秀的手揭开,然后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容,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路途遥远,还请唐大家上车。” 绣娘既不感到惊讶,也没有推辞,说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绣娘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向前驶去。 马车之中,绣娘淡淡说道:“不知苏公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苏时笑了笑,说道:“如果不是唐大家给以提示,我又怎么会出现这里。” “我何曾提示过你?” “临走之时,唐大家站起身背对着我,岂不是在暗示我在瑞和祥后门等你,而且你还害怕我不明白,所以才会故意看着这条街。” 绣娘忍不住嫣然一笑,说道:“我站起身是因为坐得太久,所以想活动一下筋骨。背对着你,是因为我已有逐客之意,而看着外面的街道,是因为眼睛劳累已久,想休息一下而已。何曾有暗示你的意思?” 苏时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因为他现在发现绣娘除了眼睛锐利外,嘴也是一样锋利。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在意的,他在意的是手绢的秘密。 既然绣娘愿意上马车,说明有些事情她愿意告诉苏时。 苏时问道:“不知唐大家准备去哪?” 绣娘没有回答他,只是撩开窗帘,默默看着窗外。 窗外的景物在缓缓后退,而绣娘似乎也想起了许多往事。 “那手绢的面料是不是润玉丝?”过了许久,绣娘才叹道。 “是。” 苏时没有隐瞒,因为他知道想听到真话,那么最好说实话。筆趣庫 “那条手绢是不是在你身上?” “是。” “你会不会喝酒?” 这是绣娘提出的第三个问题,然而第三个问题却和前两个问题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苏时对这样突兀的问题似乎不感到意外,因为他能感觉到绣娘不但知道手绢的来历,而且对这条手绢仿佛有某种特殊的感情。 “会一点。” “会一点是什么意思?”苏时笑道:“会一点的意思就是对我来说一杯酒也是一点,十杯百杯也是一点。” 绣娘展颜道:“很好。” 苏时好奇道:“很好是什么意思?” “很好的意思就是对于喝酒我也只会一点。” 他们没有去和昌楼,而是来到一个小酒馆。 这个小酒馆很偏僻,但环境很雅致。 酒馆前是一汪清水,一排绿柳。 酒馆里只有三张桌子,他们坐在靠窗的位子。 打开窗子,户外的景色尽收眼底。 菜已上桌,酒已斟满。 绣娘看着斟满酒的酒杯,突然问道:“你喝醉过没有?” “只要喝酒,就一定会醉。” 说到这里,苏时突然有些后悔,他不应该答应绣娘陪她喝酒。 因为对于绣娘来说,今天不是一个喝酒的日子。 一个人有心事时最好不要喝酒,因为很容易醉。心事越重就越容易喝醉。 而绣娘这时候差点就把心事写在脸上了。 所以苏时虽然不知道绣娘的酒量有多高,但他知道今天绣娘一定会醉。 借酒消愁的事,苏时自己也干得不少。筆趣庫 “你在担心我?”绣娘觉察到苏时的神情有异,静静问道。 苏时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 绣娘叹道:“我也知道我今天的状态并不适宜喝酒。” “因为那条手绢?” 提到那条手绢,绣娘的表情变了,带着一些敬仰、一些羡慕,但更多的却是哀伤和茫然。 然后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条手绢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绣娘放下酒杯,然后看着苏时,默默问道。 苏时忍不住苦笑道:“如果我说我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拥有了这条手绢,你会不会相信?” “我相信。” 听到这三个字,苏时反而愣住了,因为他虽然说的是实话,但这实话很难让人相信。 但是绣娘却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他。 这时绣娘端起了酒杯,突然间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她喃喃说道:“因为在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莫名其妙就发生了。” 第八十四章 遗作 苏时突然也想喝酒,因为绣娘这句话引起他无数心事。 他岂不是莫名其妙就来到这个世界,又莫名其妙经历这么多事。 一个人有心事本不应该喝酒,因为很容易喝醉。 但一个人有了心事却偏偏喜欢喝酒,因为醉了之后,也许会满地打滚、也许会胡言乱语、也许会傻笑、也许会痛哭,但绝对不会去想让自己痛苦的事。 至于酒醒之后,心事再度涌上心头,那已经是明天的事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所以苏时也端起了酒杯。 “看来你今天也不适宜喝酒。”绣娘看着苏时,突然笑了。 苏时没有反驳她,因为以绣娘的眼光,看出他有心事易如反掌,更何况苏时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 “但你的心事绝不是因为那条手绢引起的。”绣娘肯定的说道。 “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那条手绢的来历。”绣娘直视着他,继续说道:“那条手绢也许会给你带来困惑,但绝不会引起你的心事。” 苏时不得不承认绣娘说得很对。 “那条手绢是不是慧娘的作品?”苏时突然问道。 “是。”绣娘的脸上突然流露出深深的哀伤,她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缓缓说道:“而且还是她的遗作。”Ъiqikunět “遗作?” 绣娘淡淡说道:“遗作的意思就是当这幅刺绣完成后她就死了。” “遗作的意思我懂,但我更想知道这条手绢的秘密。” 绣娘突然流露出一丝讥讽的神情:“你以为这条手绢会有什么秘密?” “难道没有?”苏时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头。 绣娘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默默说道:“这条手绢最大的秘密就是证明了我师父她是一个傻瓜,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当绣娘说她师傅就是一个大傻瓜时,她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即使时间过了这么久,她依然为慧娘感到心痛。 绣娘并没有擦拭眼泪,而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苏时也没有再追问,因为他能感受到绣娘的哀伤。 所以苏时只有陪着绣娘喝酒。 两荤两素的菜端上来很久,但菜已经凉了也没有人动筷子,但酒却已经喝了两壶。 虽然绣娘的酒量很大,但空着肚子、满怀心意的喝酒,绣娘很快的醉了。 在她即将醉倒之前,她对苏时说了一个地址。Ъiqikunět “慧娘最后三个月都生活在那里,每天足不出户,就是为了完成那幅刺绣。” “当她完成这幅刺绣时,她的生命也就到了终点。” 绣娘醉了,她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这时候酒馆的掌柜走了出来,怜惜的看着她,把一件衣衫轻轻披在她的身上。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醉过了。”掌柜轻轻说道:“她上一次喝得这么醉的时候还是在九年前。” 苏时小心的问道:“慧娘去世的时候?” 掌柜点了点头:“她六岁就跟着慧娘,那时候慧娘也不过才十三四岁,所以慧娘跟她的关系如师如姐。” 酒馆的掌柜显然与绣娘的关系很不一般,所以对绣娘的事如数家珍,连这么久远的事他都知道。 苏时一直在安静的听着,这时他突然问道:“慧娘为什么会死?” “因为她得了病。” “什么病?” “相思病。”掌柜长叹道:“相思之人已死,所以她也无法活下去。” 苏时虽然也喝了不少酒,但现在他的思维反而活跃了些多。 手绢的来历他已经知道了。 神针慧娘因为爱人去世,用了三个月时间完成了这幅刺绣,然后跟随爱人而去。 但还有一件事苏时不明白,那就是专程把手绢送给他的人,绝不是想让苏时听一场凄美的爱情故事。 他究竟想让苏时知道什么? 苏时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他已经有了方向,那就是绣娘喝醉之前留给苏时的地址。 只不过时间已经过了九年,绣娘所说的地方会不会已经物是人非?还能不能找到当初主人的痕迹?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不过苏时还是准备去踫一踫运气。 所以苏时离开了酒馆,坐上了马车,又回到了义安坊。 当苏时再次来到义安坊时,已经是酉时三刻,而此时看着灯火通明的义安坊,他却突然有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以前苏时只会当义安坊当作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坊市,然而今天他在这里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对义安坊的感觉就变得不一样了。 就如同那条手绢一样。 没有听过慧娘的故事,那条手绢即使技艺再精良、刺绣再精美,苏时都只会把它当作一件艺术品来欣赏。 但听过慧娘的故事后,再次看到这条手绢,总会让苏时想起慧娘这个人。 虽然他没有见过慧娘,但他几乎可以想象出慧娘的形象。 她一定是一个很痴情、很美丽、很温柔、很善良的人。 只不过让苏时奇怪的是,这条手绢到底有什么秘密可以让他挖掘。 作为慧娘亲传弟子的绣娘都不知道这手绢隐藏着什么秘密,他又能挖掘出什么秘密来? 苏时来到了义安坊枯枝街红梅馆。 这就是绣娘告诉他的地址。 当苏时听到这个地址时,忍不住一阵苦笑,因为他想到了手绢上的那枝孤梅。 他实在没有想到手绢上的暗示居然这么明显。 红梅馆似乎早已知道会有访客,所以房门是虚掩的。 苏时轻轻一推,房门发出吱呀一声,然后从中裂开一条缝,可供一人通行。 苏时没有犹豫,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红梅馆并不大,一间小小的院子,四五个房间。 苏时站在院子里,默默观察着红梅馆的内部。 首先他可以肯定红梅馆已经有很久没有住人了,因为这里感受不到任何生活的气息。 其次红梅馆内虽然没有住人,但定期会有人来打扫,因为里面仍然很干净、很整洁,甚至连杂草都没有一根。 最后就是苏时知道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最终的目的就是想让苏时来到红梅馆。 至于幕后之人是谁,苏时虽然早已心知肚明,但他把苏时引到这里来的目的,苏时却还没有推测出来。 筆趣庫 第八十五章 监军 苏时站在院子里,梅花馆的布局已经尽收眼底,略为思索之后,他毫不犹豫走进了书房。 当苏时打开窗户后,夕阳的余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把书房染成一片金黄。 阳光之下,可以清晰看见无数浮尘在房间里飘浮不定。 书房里的布置很简单,一排镂空的书架、一张堆满杂物的书桌和一把空空荡荡的椅子。 书架上零零散散放着几本书,书页已经发黄,苏时一眼扫过,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并不在书架上。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找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一定是一件比较特别的东西。 所以他的目光看向了书桌。 书桌上放置的东西很多、很杂乱,有纸笔墨砚、几本书、几段丝绸、各色丝线、各式各样的针…… 只不过纸已黄、笔已秃、墨已干、砚已破,丝绸、丝线也腐烂不堪,稍稍触动便会化为齑粉。 而且书桌上满是灰尘,显然已经空置了很多年了。 苏时一手掩着口鼻,一边仔细观察着书桌,但他围绕着书桌转了三四圈,却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不过他并不着急,慢慢又退回到书房门口,在夕阳的余晖下再次仔细的观察整个书房。 过了许久,苏时叹了口气,因为他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他轻轻关上房门,离开了书房。 等他转身时,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身体挺拔得如一根银枪,全身上下散发出铁血之气,此时正目不转睛看着他。 看到一个人突兀的出现在久无人居的院子里,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吓一跳,但苏时却只是微微一笑,仿佛这个人的出现是在情理之中。筆趣庫 “你来了。”他淡淡的打了一声招呼。 “你知道我会来?”苏周忍不住问道。 “大概知道一点。” 苏时缓缓走向苏周,有些无奈的说道:“其实你有事找我,不必玩这么多花样,直接跟我说就行了。你是我大哥,难道我还会不帮你?” 看着苏时无奈的的样子,苏周有些好笑,但又忍不住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苦笑道:“这个计划是你临时策划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 苏时叹道:“这个计划破绽百出,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 “这个计划有什么破绽?”苏周有些不相信。 “第一个破绽就是林漠。” “林漠?” “他对醉他乡表现得过于关心,似乎对那家酒店有某种特殊的感情。” 苏周突然间不说话了,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苏时继续说道:“是你让林漠故意引我去醉他乡的吧?” “是。因为他们说你做生意很有天赋。” “他们是谁?” “周瑄和林漠。” 苏时皱了皱眉头:“你认识周瑄?” 苏周笑了笑:“我说过安泰画舫我也去过几次。” 虽然苏时说得轻描淡写,但苏时心中却突然间有种直觉,那就是苏周与周瑄似乎有某种很特殊的关系。 “所以你希望我教老板娘做生意?” 苏周长叹道:“你去过醉他乡,应该知道它已经撑不下去了。”筆趣庫 “醉他乡跟将军府有什么关系?” 苏周沉默了许久,他沉默时身上的铁血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一种深深悲哀。 “老板娘姓凌,叫凌宝珠。她第一任丈夫叫任轻书。”说到这里,他仿佛笑了笑:“虽然这个名字很文雅,不过这个人却跟这文雅一点沾不上边,做事冲动、鲁莽,完全不顾后果。” “他是边军。” 苏周点了点头,说道:“他是我的部下,在三年前战死。” 苏时突然问道:“那些孤儿的父亲是不是也是一样,在三年前战死?” “是。” 苏时皱眉道:“为什么他们会成为流浪的孤儿?战死沙场不是应该有抚恤银吗?” 抚恤银虽然不多,不足以让他们过上富足的日子,但已经足够这些孩子长大,不至于让他们流浪街头。 “他们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违抗军令,擅自出击而战死沙场,所以没有根本不会有抚恤银子。” 苏时万分惊讶的看着苏周,因为他知道苏周治军极严,根本不可能发生违抗军令的事。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违抗谁的军令?” 因为苏时不相信他大哥的部下会违抗他的军令。 “监军。” “监军?” 苏周叹道:“三年前,天子向各支军队指派了监军,说是代表朝廷协理军务、督察将帅。” 天子指派监军,自古有之,所以苏时并不奇怪,毕竟军权旁落,绝非国家之福。 苏周继续说道:“这几年北方胡人不停骚扰边界,大乾与胡人之间多有征伐,但监军带来天子旨意,想与胡人谈判,还边境安宁。” “这好像不是坏事。” “天子旨意虽是好事,但那监军却以此旨意约束边军,只准守城,不得出击。” “三年前,一队胡人来到边城之下,还抓来边民三十余人,在城下肆意凌辱杀戮。”筆趣庫 “然后呢?” “那一日是任轻书值守,看到这种情形又怎么坐得住,准备开城迎敌,营救百姓。” 说到这里,苏周平静的面貌下流露出一丝激愤:“当日监军也在城墙之上,任轻书请命杀敌,他却以圣旨相压,不许任轻书出城杀敌。” “任轻书还是去了?” 苏周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当时任轻书脱下战袍,甩在监军面前,叫开城门,准备独自出城杀敌,其后他手下十一军士皆解甲于边关,随他同进退。” “这十二人都战死了?” 苏周的背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挺拔,看着天边被夕阳染红的彩霞,仿佛鲜血一般。 “十二人皆战死,杀敌七人,救六人。” “没有人去救他们?” “监军手持天子之剑守于城门,说谁敢出城相救就是违抗天子口谕,立斩不赦。” 苏时的表情一直波澜不兴,此时却面露寒霜,冷冷说道:“那监军叫什么名字?现在是否在京城?” 第八十六章 绿豆与红豆 苏时很少有生气的时候,因为很多事情他都看得开。 经历过这么奇幻的事情,还会有什么事情想不开? 连苏时自己都认为,这世上能让他激动的事情应该不多,能让他生气的事情就更少。 但他想不到今天他居然会生气,而且还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苏周也吃惊的看着他,因为他从来没有在苏时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冷瑟、无情,带着一丝恨意和一丝杀意。 “你想做什么?”苏周盯着他,缓缓问道。 “任轻书不应该死,那孩子也不应该成为孤儿。”苏时冷冷说道。 苏周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因为他感觉到此时的苏时很冲动。 同时他又有些欣慰,既然苏时会冲动,说明他还有血性。 以前的苏时让他感到很痛心,他想不通幼年一直乖巧苏时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这几天的苏时虽然让他刮目相看,但他却能感觉到苏时和所有人始终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这种距离感让苏时变得不可捉摸。 此时的苏时却能让苏周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苏时这个人,包括他的痛惜、他的愤怒。 但苏周却不得不提醒苏时,冲动不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有时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所以他叹了口气,说道:“现在你不应该想这些。”httpδ:Ъiqikunēt “那我应该想什么?” “你应该想如何帮助老板娘把醉他乡经营好,让那群孤儿衣食无忧。” 苏时突然问道:“傍晚的时候你去过醉他乡没有?” “去过?” “今天晚上生意怎么样?” 苏周苦笑道:“我离开的时候醉他乡收入十七两三钱,已经是平日一天收入的十倍。” 对于这个结果,苏时并不意外。 “那几个孩子呢?” 苏周微笑道:“他们也很好,都能帮上忙,连最小的小鼻涕和小邋遢都在帮忙端菜。” 苏时淡淡说道:“这只是开始。” “只是开始?”苏周狐疑的看着他,忍不住追问道:“难道醉他乡的生意会一直这样好?” 苏时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如果老板娘的眼界再高一点的话,醉他乡完全可以做到京城第一。” 苏周震惊的看着他:“京城第一?难道醉他乡还可以媲美和昌楼?” “和昌楼?”苏时只是笑了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苏周也沉默了,因为苏时的表情清楚的表明,和昌楼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为了醉他乡,苏周曾经找过周瑄,周瑄也曾出过主意,不过最多也只能让醉他乡勉强支撑下去。 当林漠说二公子可以让醉他乡起死回生时,苏周并不是很相信,但当他傍晚从醉他乡路过时,看到的情形却让他惊掉了下巴。 往日冷冷清清的醉他乡不但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而且门口居然还排着队。 中午还是门可罗雀,到了傍晚就变得门庭若市,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而且据苏周了解,苏时也只是作些小小的改动。 直到现在为止,苏周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小小的改动就能让醉他乡有如此巨大的变化。 他问过凌宝珠,但她也不知道。 更让苏周震惊的是,苏时似乎对自己的方法有绝对的信心,所以连跑堂都为醉他乡准备好了。 否则的话,光凭老板娘一个人,今天晚上根本忙不过来。 当苏周看着那些孩子忙碌的身影、兴奋的表情、充满希望的眼神,他对苏时充满了感激。 苏时不但让醉他乡起死回生,而且还给了那些孩子尊严和希望。 这已经远远超出苏周的期望。 苏时却没有苏周那么多感慨,因为在他看来,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苏周为什么要用这种离奇的方法引他到红梅馆来。biqikμnět 所以他立即问道:“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里来?” 苏周没有立即回答他,反而问道:“为什么你会认为是我引你来这里?” 他还是无法相信苏时一早就知道幕后之人就是他。 苏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说道:“当我知道那中年人是在装醉的时候。” “装醉?为什么你会认为他是在装醉?” “两个原因。” 苏周道:“洗耳恭听。” “如果我把一颗绿豆放到盛满绿豆的碗里,你能不能找出那颗绿豆?” 当然找不出来,所以苏周摇了摇头。 “但如果我把一颗红豆放进去呢?” 苏周笑道:“只要不是瞎子,只怕连三岁的小孩子都能找到那颗红豆。” 苏时也笑了,他缓缓说道:“这就是第一个疑点,整条大街上的人突然间都变成了瞎子。” 苏周没有听懂:“整条街的人都变成了瞎子?” 苏时解释道:“一个烂醉如泥的人走在人群中,就如同一碗绿豆里面有一颗红豆那样引人注意,但奇怪的是他进入醉他乡之前,却没有任何人看见过他,你说是不是整条街的人都成了瞎子?” “他也许并不是从大街上冲进醉他乡?”筆趣庫 苏时道:“醉他乡的隔壁是一家胡人开的旅店,但我就是从这家旅店前走过,都会让衣服沾上羊骚味,如果那中年人是从那旅店冲进醉他乡,身上的羊骚味只怕十里外都能闻到,但我在扶他的时候却偏偏什么都没有闻到。” “凭这一点你就认为他在装醉?” 苏时叹道:“这一点只是让我有些怀疑,但当我从怀中拿出手绢时,就已经可以肯定了。” 苏周皱眉道:“为什么?” “当我从怀中拿出那条手绢,发现手绢居然折叠得方方正正。”苏时淡淡说道:“一个已经醉得连路都走不稳的人,又是在慌乱之中把手绢塞给另一个人,而那条手绢还能保持如此整洁,你说是不是怪事?” 苏周只得说道:“的确是件怪事。” 不过他随即又问道:“即使你发现那人是在装醉,为什么会想到幕后之人是我?” 这是苏周最想不通的地方,苏时是如何把整件事联系到他身上的。 “老板娘。”苏时微笑道:“是老板娘告诉我的。” 第八十七章 我需要你的帮助 “不可能。”苏周肯定的说道,因为他相信老板娘。 “她虽然没有亲口告诉我,但她的话却暴露了她自己。” 不等苏周发问,苏时继续说道:“明明是三个人走出醉他乡,而且其中一个人还把另外两个人架着离开,这样情形多多少少会引人别人的注意,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只记得跳河的人,对另外两个人只字未提,难道不奇怪吗?” 苏周点了点头。 “所以我作了这样的推测,那就是那个中年人根本没有喝酒,而是像所有人一样悠哉的在大街上闲逛,只不过走到醉他乡后门时,喝了口酒,又把剩下的酒洒在自己身上,装成喝醉的样子,然后冲进了醉他乡,所以才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人。” “虽然他是被两个人架着离开醉他乡,但走出醉他乡,三人就应该立即分道扬镳,而装醉的人则跳进了义安河,” 苏周笑道:“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联想到我身上来。” “因为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的话,那么老板娘就在撒谎。因为她说她看见两个人架着中年人走向人群,然后那中年人挣脱两人束缚,跳进义安河。” “老板娘为什么会撒谎?”苏时看着苏周。 苏周叹道:“当然是有人叫她撒谎。” “当我得知老板娘照顾的是边军战士的孤儿,另一个疑点也自然就解开了,而且很自然就会联想到大哥。” “什么疑点?” 苏时叹道:“以老板娘的经营手段,醉他乡根本支持不了半年,但它居然能活到现在,所以它的背后一定有人支持,而这个人除了大哥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做这种愚蠢的事。” 苏周又是一阵沉默,因为苏时每一个推断都很正确,仿佛如亲眼所见一般,反而苏周对他今天的行为充满了疑问。 所以他忍不住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条手绢的?” “在醉他乡门口整理衣服的时候。” “但当时你并没有 筆趣庫取出来查看。” 苏时摇了摇头:“没有。” “为什么?”苏周好奇的问道。 任何一个人踫上这么奇怪的事,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立即查看这条手绢是不是有什么秘密。https:ЪiqikuΠet 但苏时却没有,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怀中莫名其妙多了一条手绢。 “第一,我不太相信巧合的事情,而这件事发生得也太巧了。” 苏时踫巧来到义安坊,又踫巧出现在醉他乡,而醉他乡除了苏时外,一桌客人都没有,更巧的是,当时林漠也上厕所去了,整个醉他乡大厅就只有苏时一个人。 其中但凡一个情节没有发生,这条手绢都不可能到苏时怀里。 如果醉他乡有其他客人在,也许早就有人扶下来醉客,如果林漠不是去上厕所,他一定出手拦住醉客。 “如果一件事有太多巧合,在我看来,一定是有人安排。既然如此,我就会想一想他这样安排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自然是希望苏时查看那条手绢。 “虽然当时我还不知道是大哥你的安排,但我既然知道了目的,当然不会让幕后之人得逞。” 所以苏时不但没有查看手绢,反而查起醉客的行踪。 这一查,就查出了许多破绽,而当苏时从那群孩子口中知道了他们的身世,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释。 “第二呢?”苏周追问道。 “第二就是我不希望那条手绢影响我的判断。” 当苏时知道自己怀中多了一条手绢,自然知道这条手绢上一定隐藏着某个秘密。 而自己看了这条手绢后,难免会思索、分心,反而会忽视其他一些很明显的线索。 苏周吃惊的看着苏时,这一次苏时的表现让他叹为观止。 不但举手投足之间就让醉他乡起死回生,而且很轻易就推断出他整个计划,更重要的是,苏时不但很聪明,而且还能沉得住气。 苏周之所以要安排人做出跳河自杀的假象,就是为了营造一种紧迫、诡异的气氛,促使苏时查看那条手绢。 而在这种气氛之下,苏时看到那条手绢的反应无疑是最真实的,苏周就是想知道苏时当时最真实的反应,从而确定一件事情。 但当苏时知道有人跳河后,他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不但没有查看手绢,反而在街上闲逛起来。 虽然现在苏周知道了他这样做的原因,但在当时苏时的行为让他们充满了疑惑。 “而你支开林漠也是因为知道他也在这计划之中?” 苏时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是林漠,今天又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如果我要怀疑一个人,林漠自然首当其冲,但我也知道以林漠的头脑,还想不出这种计划来。” 说到这里,苏时忍不住调侃道:“虽然这个计划也不怎么样。” 苏周却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因为这个计划也不是他想出来的。 他只不过执行而已。 当他得到这个计划的时候,他还认为这个计划天衣无缝,不过经苏时这么一说,他突然发现这个计划的确是破绽百出。 这时苏时突然很认真的问道:“绣娘应该不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吧。” 因为他找绣娘纯粹是一个很偶然的行为,如果这个行为都能让苏周判断出来,那也太可怕了。 苏周摇了摇头,苦笑道:“因为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会用这么笨的办法。”httpδ:Ъiqikunēt 手绢上的提示已经很明显了,但这时候苏时却偏偏看不懂,这不禁让苏周又有些失望。 不过最终苏时还是找到红梅馆,只不过让他多等了几个时辰而已。 苏时突然正色问道:“今天大哥你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把我引到红梅馆来,现在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红梅馆来?” 苏周此时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缓缓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做一些无聊的事。” 苏时点了点头。 “而我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八十八章 离去 日已落,月未升,红梅馆此时笼罩在黑暗之中。 虽然苏时离苏周很近,但在这时竟也有些有看不清他的脸。 苏时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是我大哥,需要我帮忙直接说一声就是了,为什么要搞这么多事出来?” 苏周淡淡说道:“因为我想知道你到底能不能帮上忙。” “意思是这一次考验?” 苏周点了点头。 苏时忍不住苦笑道:“为什么要考验我?考验我什么?” 这也是苏时最想不通的地方,明明可以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为什么偏偏要演这么一出戏? 苏周缓缓说道:“虽然这几天你的变化很大,几乎与以前判若两人,但我想知道这只是昙花一现,还是你真的有能力可以担当重任?” “担当重任?”苏时忍不住问道:“担当什么重任?” “维护将军府的重任。” 苏时笑道:“将军府有大哥在,我只需在树下乘凉就行了。更何况我肩膀窄,担不得重担。” 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虽然无聊的时候很多,但又有多少人能够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 苏时还想着,如果京城玩腻了,就天南海北四处游玩。 大乾很大,也许等他游玩了一圈回来,这一生也就所剩的时间也就不多了。 所以将军府这个重担说什么他也不会担的。 “但是,我要走了。” 明月终于从云层探出了头,月光照在苏周的脸上,他的表情平静而又坚决。 看着苏周的表情,苏时知道他是认真的。ъiqiku “你要到哪里去?” “边关。”苏周说道:“父亲一个人在边关,我不放心。” 苏时默默问道:“什么时候决定的?” “昨天。”苏周解释道:“当我得知你夺得诗镜湖诗魁的消息时。” 苏周之所以会回京城,是因为要管教苏时,而如今苏时无论才华还是能力,足以让苏周放心,又想到父亲一个人在边关,因此动了回去的心思。 只不过他还想考验一下苏时,因此才有了今天的计划。 通过今天的考验,苏周对苏时更加满意,因为即使他自己面对这种突发的状况,都未必会比他做得好。 除了聪明、心思缜密、冷静之外,苏周更看重苏时能沉得住气,不会因为外物而影响自己的判断。 当然最重要的是苏时会赚钱。 将军府大大小小一百多口人,每天的开支不是一个小数目,经常让苏周头痛不已。 “大嫂呢?”苏时突然感到心里很苦,忍不住说道:“长嫂如母,大哥走后,自然该由大嫂掌管将军府。” “她也会跟我走。”苏周笑了笑:“更何况你知道你大嫂最烦这些事,她才不会接手。”筆趣庫 苏时抗议道:“我也很烦这些事,所以我也不会接手。” 苏周淡淡说道:“你不接手也可以。” 苏时并没面露喜色,因为他知道一定还有下文。 不出所料,苏周继续说道:“那你早点把秦楠娶过来掌管将军府。” 苏时摸了摸鼻子,虽然苏周语带调侃之意,但对苏时来说,却未必不是一个方法。 只不过,自己的老婆一天忙里忙外,自己天天逍遥快活,苏时只是想了想,心中就有些过意不去。 “已经决定了?” 苏周点了点头:“已经决定了。” 苏时还是有些不死心:“能不能改变?” “不能。” 苏时终于长叹了一声,然后幽怨的问道:“什么时候走?” 苏周想了想,说道:“快则一月,慢则两月。” 想到自己逍遥的时光只剩下一个多月,苏时的脸色就开始难看起来,整个人都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苏周忍不住笑道:“我走了就没有人再管得住你,你应该高兴才对。” 苏时忍不住抱怨道:“边关乃苦寒之地,父亲又年事已高,为什么不卸了这将军之职,回到京城颐养天年?这样既不用受边关之苦,又不必承受分离之苦。” 苏周叹道:“你这话就孩子气了,这将军之职是父亲说卸下就能卸下的吗?”苏时自然知道不可能,只不过发发心中牢骚罢了。 苏周又说道:“从明日起……” 他刚说几个字,苏时已经在连连摆手了,然后打断了他的话。 “你就让我安安心心耍一两个月吧。” 苏周道:“你若不熟悉一下,我走之后岂不是要手忙脚乱。” 苏时轻蔑的看着苏周一眼,忍不住叹道:“将军府又没有做生意,总共就那么点地产、房产,管理这些还需要手忙脚乱?” 苏周一阵苦笑,但却偏偏无法反驳,因为将军府的资产的确不多。 “既然你那么会做生意,何不为将军府谋划一个生意来做。” 苏时懒懒说道:“等将军府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再说吧。”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引得树叶不停摇动,而地面上影子也在不停晃动。https:ЪiqikuΠet 房子久无人居,在夜深人静时更添凄凉。 苏时亦感到一丝凉意,忍不住说道:“大哥,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府了。” 苏周看着他,缓缓说道:“难道你忘记了我说的话?” “今天你说了这么多话,我又哪里能记得全。” 苏周知道这只是他推脱之词,自然不会理睬他,自顾说道:“之所以让你来到这里,是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 见实在无法敷衍,苏时只得无奈的说道:“你到底想要我帮什么忙?” 苏周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眼睛还谨慎看了看四周。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我想你帮我找一样东西。” 这个答案早在苏时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并不感到惊讶,只是苦笑的问道:“想找什么东西?” “不知道。” 这一次苏周的回答让苏时傻眼了,他忍不住叫道:“什么叫不知道?” “不知道的意思就是我既不知道这东西的大小、形状、颜色,更不知道它的质地、特征。也许是一本书、也许是一幅画、也许是一块木板、也许是一段丝绸……” “也许我们该回家睡觉了。”苏时打断了他,冷冷说道。 第八十九章 奇特的图案 苏时已经极度无语了,因为按照苏周的意思,他要找的东西可能是红梅馆里的任意一样东西。 连要找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要让苏时去找。 这叫他如何去找? 苏时看着他大哥,要不是苏周故意戏弄自己,要不苏周的脑子有问题。 但苏周既不像是在戏弄自己,而且苏时也可以保证他的脑子绝对没有问题。 那他为什么要提出这么荒谬的要求来。 苏时疑惑的看着他大哥。 苏周淡淡说道:“我只知道有这样一个东西存在,但这样东西到底是什么我确实不知道。” “那如何才知道自己是否找到这样东西?” “你记不记得那条手绢上有四个很奇怪的图案?” 苏时自然不会忘记,所以他立即问道:“那四个图案代表什么意思?” “不知道。” 苏时一口气差点憋死过去,如果苏周不是他大哥,他早就走了。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吐了口气,苦笑道:“那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这样东西藏得很隐蔽,至少有一百七八十个人把这里翻得底朝天都没有找到这样东西。” 苏时忍不住吐槽道:“如果连要找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算再来一千七八百个人也只有空手而归。” 苏周突然有些迟疑的看着他,说道:“你也找不到?” 苏时差点跳了起来,忍不住大声叫道:“你以为我是神仙?可以念咒施法,让那东西自己跳出来。就算我是神仙,连那东西的名字都不知道,叫我怎么念咒施法?”ъiqiku 说着,他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在苏周眼前晃了晃,继续说道:“我说这粒石子就是你要找的东西,你信不信?” “不信?” “为什么不信?也许这粒石子真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苏周缓缓说道:“因为它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苏时疑惑的看着他。 “就是手绢上那奇怪的图案。” 苏时又呆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喃喃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上面也有相同的图案?” “也许相同,也许不相同。但即使不相同,也一定很相似。” 总算有了一个有用的线索,不过苏时细细想来,这个线索几乎一点用都没有。biqikμnět 因为那奇怪的图案如此特别,让人过目不忘,既然一百七八十个人把这里已经挖地三尺也没有找到,那这件东西存不存在都是问题。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找这样东西?它到底有什么用?” 苏周闭上了嘴巴,表示这个问题他不会回答。 苏时叹道:“这样东西是慧娘的?” “是。” “也是慧娘藏起来的?” “是。”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周又闭上了嘴。 苏时想了想,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线索也许就在那四个奇怪的图案上。” 苏周点头道:“想过,但是没有人懂得那些图案所要表达的意思。” 然后他又忍不住问道:“难道你真的看不懂那些图案?” 看到苏周急切的样子,苏时苦笑道:“我说过我又不是神仙,这种图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我又怎么可能看得懂?” 听到苏时也看不懂,苏周不禁有些失望,但嘴角又偏偏流露出一丝笑意,仿佛很开心。 苏时又说道:“这里既然已经被翻得底朝天,说不定你要找的那样东西早就被人带走了。” 苏周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那样东西一定还在这里。” “为什么这么肯定?”苏时疑惑的看着他。 “因为每次来寻找的人都是空手而归的。” 苏时没有再问为什么他会知道,既然他大哥如此肯定,那么他一定有他的方法。 明月如盘挂在天空中,月光如水洒在他们兄弟两人身上,苏时紧紧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苏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过了许久,苏时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对着苏周说道:“我们回去吧。” “有没有发现?” “有。” 苏周又惊又喜,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什么发现?” “我发现自己就是一个傻瓜。”苏时说道:“这个时候我本应该是躺上床上好好睡一觉,现在我却偏偏要站在一个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寻找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这简直是在浪费自己的精力。” 见苏时已经尽力了,苏周也不再勉强,说道:“也好,今天你也累了,先回府好好休息一下吧。” 刚走了几步,苏时又停下了脚步,从怀里拿出那条手绢,递到苏周面前。 “这条手绢还给你。” 苏周顺手接了过去,放入口袋中。 “这条手绢是润玉丝裁剪而成的?” “是。” “是不是只有皇室的人才能拥有润玉丝?” 苏周说道:“每年西域进贡的润玉丝不过两匹,天子珍而重之,所以非皇室之人不能拥有。” “那这条手绢也是皇室之物?” “是。” “那为什么会在慧娘手中?”苏时突然间灵光一现,喃喃说道:“原来慧娘相思之人是皇室中人,难怪会郁郁寡欢,最后郁郁而终。” 说到这里,苏时突然想起那酒馆掌柜的话,然后又摇头道:“不对,是那皇室中人先亡,彗娘才郁郁而终,看来两人的感情极其深厚。” 苏时好奇心一起,忍不住看着苏周,问道:“你知不知道彗娘是和皇室中哪一位两情相悦?” 苏周长叹一声,缓缓说道:“斯人已逝,再提也不过是徒增忧思。” 苏时继续问道:“为什么慧娘会要留下这样一个谜团,而不是清楚明白告诉别人她留下了什么东西?” “因为她生命前最后三个月都是被软禁在这里。” “软禁?”苏时吃惊的看着苏周:“为什么被软禁?被谁软禁?” 苏周默默说道:“你应该猜得出来的。” 苏时立即想到慧娘的心爱之人。 她心爱之人是皇室中人,他死后彗娘被软禁,但慧娘在软禁期间又留下一个秘密。 想到这里,苏时对这件事有了初步的判断,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大哥为什么要掺和其中? 筆趣庫 第九十章 提线木偶 两人走出红梅馆,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在门口,赶车的正是林漠。 见苏周和苏时从红梅馆出来,林漠立即跳了下来,恭声说道:“见过大公子、二公子。” 苏周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林漠却执意向苏时施以大礼,恭恭敬敬的说道:“林漠代轻书等十二位兄弟多谢二公子。” 苏时的精神一直处于恍惚之中,听到林漠的声音后才回过神来,见林漠肃立在他面前,尊敬的看着他。 “从醉他乡过来?” “是。” 苏时看了看天色,现在大概是晚上八点过,又问道:“醉他乡已经打烊了?” 林漠立即回道:“我走的时候的还有五六桌的客人,不过现在应该打烊了。” “今晚的收入如何?” 提到此事,林漠神情愈发敬重。 “老板娘按照公子的吩咐对菜式进行改动,一晚上卖了六十二两七钱,利润十八两四钱,已经是醉他乡原来半个月的利润。” 对于这个结果,苏时并不感到意外,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筆趣庫 “那几个孩子怎么样?” “他们都很懂事,也都能帮上忙。”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道:“如果没有那几个孩子,老板娘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无论是老板娘还是那几个孩子,都很感激公子你。” 苏时道:“你帮我转告老板娘一声,好好善待那些孩子。对于醉他乡,我还有一个计划,而要实施这个计划,这些孩子很重要,不可或缺。” 林漠大喜道:“我一定转告老板娘。”然后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老板娘其实视那些孩子如子侄,只不过以前生意惨淡,所以她也有心无力。现在生意好了,她自会尽心照顾。今日还给那些孩子发了工钱,连小鼻涕和小邋遢都有。” 苏时点了点头,又问道:“晚上那些孩子睡在哪里?” “其实那些孩子晚上一直都是睡在醉他乡里面。”林漠加道。 苏时点了点头,然后不再说话。 林漠见他脸上已有倦意,立即殷勤的说道:“公子今日辛苦,请先上车休息一下。” 说完便扶着苏时上了马车。 苏周站在一旁,心中一阵苦笑,因为林漠似乎已经忘记了旁边还站着将军府的大公子。 待苏时和苏周都上了马车,林漠一鞭子在空中打了个响花,马车缓缓向前行驶。 苏周上了马车,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对于醉他乡你真的还有计划?” 苏时直了直腰,又点了点头,说道:“的确还有个计划,不过也要等到醉他乡生意稳定之后,而那群孩子也熟悉了才会进行,所以时间还早。” 苏周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一脸倦意的苏时,觉得他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秘密。 性子突然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才学也让众多才子望尘莫及,更重要的是连做生意都是易如反掌。 为什么短短几天内,一个人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 苏时虽然有些疲倦,但有些事如鲠在喉,而且让他心生忧虑。 “大哥。” “什么事?” “慧娘留下的秘密是不是与皇室有关?” 苏周没有想到他还记挂着这件事,微微一愣,又迟疑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是。”https:ЪiqikuΠet 苏时苦笑道:“为什么你想得到这个秘密?” 皇室无情,皇室的秘密的绝对不应该染指,以苏周的政治头脑,他已经很清楚,所他根本不应该掺和到此事中来。 苏周知道苏时是在担心自己,他笑了笑,宽慰的对苏时说道:“虽然慧娘留下的秘密与皇室有关,但事情也并不是如你想象那样,而且也不会冒犯皇室。我之所以想找到彗娘留下的东西,只是想求证一些事情而已。” 苏周越解释,苏时心中的疑问就更多。 “不是我想像那样?”苏时揉了揉额头,叹道:“彗娘之所以被软禁起来,难道不是因为这个秘密?” “是。” 苏时疑惑的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冒险追查这个秘密?” 苏周淡淡笑道:“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多人都已经遗忘了,所以现在根本不会有人在意。难道你没有看见,红梅馆现在已经可以自由出入了。” 这也是苏时想不通的地方,京城之中,可谓是寸土寸金,红梅馆居然可以空置到现在,而且还维持着九前年的原貌。 “红梅馆现在是谁的产业?” “周瑄。” 苏时呆了呆,这个答案让他感到无比意外,他隐约感觉到这个神秘的周瑄似乎对这个秘密也很感兴趣。 他眼珠子转了转,追问道:“周瑄到底是什么人?” 苏时对周瑄的印象很好,也把她当作朋友对待,所以即使知道她的身份很神秘,但并没有想过要追查。 但此时他却很想知道,因为周瑄与他大哥似乎有一种很神秘的关系。 “她是一个好人。”苏周淡淡说道。 苏时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苏周笑了笑:“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 苏时没好气的说道:“她现在又不在这里。” 苏周想了想,道:“还是等她亲口告诉你吧。” “她会告诉我?”筆趣庫 “会。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是在你找到慧娘留下的东西后。” 苏时终于忍不住问道:“我有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就这么肯定我能找到慧娘留下的东西?” “因为你很聪明。” 苏时叹道:“大哥,你能不能摸着你的良子说,这个理由你自己相不相信。” 苏周反问道:“难道你觉得自己不聪明?” 苏时看出来他大哥并不愿意告诉他,所以也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的纠缠。 他立即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们到底要求证什么事?” 正如苏周所言,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很多都已经遗忘了这件事,为什么苏周还会念念不忘? 如果苏周不能给他一个合理而且满意的解释,苏时打定了主意,对于这件事他会搁置一旁,置之不理。 因为他不喜欢自己被别人当成一个提线木偶,即使这个人是他大哥也不行。 第九十一章 死因 马车在寂静空旷的街道上向前驰行,苏周神情肃穆的看着窗外,虽然月光遍洒,但远处的的景物却隐藏在黑暗之中,让人不可目视。 过了许久,苏周才把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静静看着苏时。 “我们在寻求一个真相。” “我们是谁?” “周瑄和我。” “寻求什么真相?” 苏周反问道:“你真的想听?” “如果我不想听就不会问。” 苏周忍不住叹道:“之所以有些事情我不想告诉你,是因为希望你能远离事端,因为我们也不知道查证真相查证以后,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苏时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一开始你就不应该把我牵扯进来,既然把我牵扯了进来,不管我知不知道真相,风波起时,你真的以为我能独善其身?” 苏周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其实我一开始就反对把你牵扯进来。” 说到这里,苏周又是一声长叹:“只不过我们已经想不到其他办法了。而周瑄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你才能解开这个秘密。” “她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想到自己和周瑄才认识不久,他实在想不通周瑄为什么会对他抱有如此大的期望。https:ЪiqikuΠet “因为她看人很准。” 关于周瑄,苏周似乎有某些顾虑,关于她的事总是语焉不详。不过苏时也不在意,因为相较于从旁人口中知道答案,苏时更喜欢直接问当事人。 所以苏时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作过多的纠缠。 “现在是不是应该告诉我真相了?” 苏周还在迟疑,因为有些事他一旦说出来,苏时就可能再也回不了头。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就越难以抽身,所以你一定要考虑清楚,是不是一定要知道真相。” 苏时也有些迟疑,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果他大哥没有牵扯到其中,苏时绝不会多管闲事,继续过着自己平静而又舒适的生活。 但现在苏周深陷其中,苏时不得不认真考虑。 正所谓一荣皆荣、一损皆损,如果苏周出了什么事,那将军府也难脱干系,他的生活自然也会出现巨大的变故。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苏周他们到底想求证什么事,但只要事关皇室,这件事就绝不会小,而且会变得十分复杂,苏时实在担心他大哥有没有能力解决这些麻烦。 苏时问道:“你追查这件事父亲他知不知道?” 苏周摇了摇头:“我没有告诉他,但是他应该有所察觉。” “那父亲是什么态度?” “虽不支持,亦不反对。” 苏年的态度倒让苏时有些看不透、拿不准。 苏时相信以苏年的阅历和智慧,如果这件事有危险,必然会警告苏周,他既然没有反对,说明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并不大。 至于为什么不支持,苏时也只有推测因为事关皇室,有些事情陷得太深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既然父亲是这样一个态度,苏时觉得听听无妨,所以他说道:“你说,我听。” 不过当苏时说出第一句话时,苏时已经开始后悔了。Ъiqikunět “我们想知道东宫太子真正的死因。” 一听到这句话,苏时就恨不得扇自己几耳光,然后再踢自己几脚。 追查东宫太子的死因! 苏时想不通苏周为什么有这么愚蠢的想法,而且还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几颗脑袋? 苏时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 苏时突然厉声说道:“你真的知道?你真的知道死字该怎么写?” 苏周吓了一跳,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因为苏时从来没有这么严厉的对他说话,而以前都是他这样严厉的对苏时说话。 不过此时苏时无法顾及苏周的感觉,因为他知道苏周现在如同在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会跌落在万丈深渊之中,而且不止是他,整个将军府也许都会为他陪葬。 “二弟,你不知道……。”苏周喃喃说道。 苏时打断了他的话,冷冷说道:“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皇室的事是不容臣子插手,不管你有什么理由。” 说到这里,苏时只感觉一阵头痛,忍不住用手揉了揉额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先不管太子的死因是否有疑,也不管你们为什么要查证东宫太子的死因,我想知道,如果查证之后,你们准备怎么做?” 苏周凛然说道:“如果太子死因无疑问,此事自然作罢,但如果太子死因有疑,自然上报天听,由天子定夺。” 苏时听后,忍不住双手捂面,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问道:“你知不知道太子是什么?” “国之根本。” “既然你知道太子是国之根本,那又有谁敢动摇国之根本?”说到这里,苏时又忍不住叹道:“如果太子死因有疑,这京城只怕早就腥风血雨,哪会有这十年的太平日子。” 苏时记得东宫太子在十年前病亡,当时虽然天下震动,但并未出现乱象,而京城之中也未出现风雨飘摇之势。 而且苏时还依稀记得,当时天子虽然痛心震怒,但也只杀了贴身侍奉太子的几个太监、侍女,并没有滥杀无辜。 所以苏时对他大哥口中所说太子死因有疑并不赞同,毕竟在苏时所熟知的历史中,因病而亡的太子不知有多少。筆趣庫 但苏周脸上却流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显然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苏时只好压低了声音说道:“就算太子死因有疑,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对方既然敢对国之根本下手,你们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苏周冷冷说道:“这些人势力再大又岂是朝廷的对手,如果太子死因有疑,天子下令彻查,这些魑魅魍魉便会无处遁形。” 苏时只是淡淡说道:“只不过历史上,父子相残的故事似乎也并不少见。” 苏周神情震惊的看着苏时,他想不到苏时竟然如此大胆,居然敢猜疑到天子头上,一时之间面容扭曲,手指呆呆的指着苏时,因为过于震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九十二章 无法安睡的夜 对于苏周震惊的表情苏时视而不见,继续说道:“我只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所以我觉得你们的追查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既然话不投机,苏周和苏时便再没有话说,一时之间马车里陷入寂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骤然停了下来,然后林漠的声音响起来:“大公子、二公子,将军府到了,可以下车了。” 苏周率先下了马车,但他并没有等苏时,径直拂袖而去。 林漠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大公子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 他看了看二公子,而苏时眉头紧锁、面容苦涩,已经没有了这几日的意气风发,仿佛有一肚子的苦水无法倾吐。 “二公子……” 苏时摆了摆手,苦笑道:“大哥他没事,只是和我争吵了几句,我们回府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苏时洗漱完之后躺在了床上。biqikμnět 床上依然如往日一样柔软舒适,环境依然如往日一样温馨安静,但苏时却无法如往日一样躺在床上就能入睡。 无论是谁,只要经历过苏时今天的经历,都难以入睡。 所以苏时躺在床上,双手枕着头,努力想把今天所知道的残缺的碎片拼成一幅完整的画。 十年前,贤太子病逝。 苏时之所以知道太子贤能,因为在这十年之中,偶有人提起太子,无论平民还是官员,都会忍不住一阵唏嘘,为之可惜,可见太子所作所为深入人心。 慧娘的相思之人是太子,这是无疑的,所以太子病亡后,慧娘相思成疾,随心爱之人而去也能理解。 但这里出现了两个问题,第一就是为什么要软禁慧娘?第二就是彗娘的遗留下来的手绢究竟有没有秘密? 如果有秘密,那软禁慧娘的人为什么会让这条手绢现世?如果没有秘密,为什么大哥又会一口咬定手绢有问题? 想到这里苏时不禁有些懊悔,在马车之上他实在不应该把气氛弄得如此尴尬,以至于很多事情他都没有问清楚。 大哥和周瑄为什么会认为太子的死因有问题?他们为什么要追查太子的死因?而且太子已经死了十年,为什么还要锲而不舍的追查? 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心中一惊,猛的坐了起来,然后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周虽然是国姓,但也是一个很普通的姓,所以对于周瑄的身份,苏时一直没有多想。 但现在他却想到一种可能性,而且这种可能性还非常大。 他以前之所以没有这样想,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皇亲国戚这种如此高贵的身份,居然会亲自出面作生意。 只不过周瑄到底是公主还是郡主? 苏时又缓缓躺了下去,双手继续枕着头,虽然闭上了眼睛,但一点睡意都没有。 周瑄一定是位公主,因为这样很多事情才说得通。 她与太子是兄妹,而且两人关系应该很好、很亲密。 正因为两人的关系很好,所以太子的突然病故,应该是她首先生疑,所以才会关注太子的死因,即使过了十年,她依然要追查到底。 而正因为她是公主,所以大哥提到周瑄时总是会含糊其辞。 而她之所以能在两大对立的势力之间游刃有余,自然也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 想到这里,苏时忍不住一阵苦笑,毕竟喜欢做生意的公主苏时是闻所未闻。 问题是大哥为什么会参与其中?而父亲为什么又是那种态度? 太多的问题让苏时脑袋都快炸开了。 既然睡不着,苏时起身,拉开了房门,来到小院中,深深吸了口气。 随着草木清新的空气入肺,浊气吐出,苏时烦躁的心才渐渐平息下去。 其实所有的问题只要苏时肯追查,一定会有答案,问题是苏时愿不愿意淌这浑水。 在马车上,苏时之所以并没有详细的追问,因为他的潜意识在故意逃避这件事。 太子之位,在任何一个历史时期都代表着腥风血雨,如果太子的死因真的问题,一旦苏时揭开,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波,会摧毁多少世家门 筆趣庫第。 最好的选择就是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梦,既然大哥他们用了十年的时间都没有求证到真相,苏时相信他们再用十年的时间也一样找不到。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真相就更难查证。 想通了这一点,苏时的心情总算轻松了起来,然后踱步回到屋中。 他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觉,然后把今天晚上发生了一切都忘记了,明天去秦府赴宴。 不知道明天秦楠会不会出现? 一想到秦楠,苏时平静的心情又变得有些激动。 苏时已经忘记了上一次心情会这样激动是什么时候。 不过苏时的心情虽然激动,但并没有影响他的睡眠,反而让他睡了一个好觉。 所以当苏时醒来时,时间要比以往要晚一些。 不过晚得不多,也就是一个时辰。 以前苏时醒来时,天还未亮,今天他醒来时,阳光已经照在他床前。 苏时叹了口气,立即起身,和往常一样开始运动。 等他把所有运动做完后,像一条死狗一样躺在床上,林漠出现在了门口。 “二公子。” 林漠的眼神如昨晚一样,对他充满了敬意。 “有什么事?”苏时的声音如同跑了八百里路,有气无力的说道。 “早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是不是给你端到屋里来?” 苏时缓缓坐了起来,问道:“我大哥呢?” 林漠回道:“大公子一早就出去了。” 苏时站了起来,走向林漠,说道:“我还是在大厅吃吧,端来端去很麻烦的。”筆趣庫 苏时向大厅走去,林漠跟在后面。 走了几步,林漠又问道:“吃完饭后,公子准备到哪里去?” 一听到这话,苏时立即说道:“今天除了秦府,我哪里都不去,就待在府里。” 他现在宁愿待在将军府,即使躺在椅子上无聊得可以把整个竹林的竹子数上几遍,也不愿意再出门。 因为他发现只要一出门,总会惹上一些麻烦事。 只不过,当人倒霉起来,即使不出门,麻烦的事好像也会找上门来。 第九十三章 指点 将军府,闲鹤亭。 一张圆桌,一把长椅。 圆桌上新泡的热茶正升腾着水汽,长椅上躺着一个俊俏的少年。 面对着满目青翠,苏时的心已经静了下来,所以鸟的鸣叫声在他耳里也成了动听的音乐。 当暮春的阳光照射到他的身上,一切都让人感到慵懒,苏时仿佛已入睡。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天除了秦府哪里都不会去,即使再无聊他也不会再跨出府门半步。 苏时相信,只要他不踏出将军府,就不会招惹上任何事。然而他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 有时候你越想清静就越得不到清静。越想少麻烦,麻烦偏偏会找上门。 所以当苏时正处于似睡非睡之间,林漠突然匆匆向他走来。 林漠走得很急,就如同有根鞭子在后面抽他。 苏时一看到林漠就有种预感,只怕今天清静日子到此结束了。 “什么事?” 林漠回道:“有人拜访二公子。” “谁?” “一个女扮男装的人。” 苏时一听,已经心知来人是谁,忍不住一阵苦笑。 如果没有推测出周瑄的身份,他还可以闭门不见,但既然知道周瑄的身份高贵,苏时虽然极不情愿,还是只得起身相见。 “她在哪里?” “大厅。” 苏时懒洋洋的朝大厅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好奇回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女扮男装?” 林漠苦笑道:“二公子一看便知。” 当苏时看到周瑄时,才明白林漠的意思。 周瑄虽然身穿一身男装,但身上女性的特征一点都没有掩饰,如此打扮,反而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至少苏时已经看得完全呆住了。 过了许久,他才喃喃说道:“你这样打扮,是认为所有人都是瞎子吗?” 周瑄嫣然一笑:“其他人是不是瞎子我不知道,我知道你绝对不是。”Ъiqikunět 苏时此时的眼睛不但睁得很大,而且还很不老实。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因为当周瑄穿着男装时,某个部位似乎显得特别的夸张。 苏时不解道:“为什么你要打扮成这样?” “我喜欢。” 当一个女人说出这三个字时,苏时知道在这个话题上自己应该闭上嘴,因为再说下去,极有可能让自己变得很讨厌。 所以他立即转变了话题:“不知周公子此次前来有何指教?”httpδ:Ъiqikunēt 周瑄笑道:“指教不敢,我是特意来请教苏公子的。” “请教我?”苏时愣了愣:“请教什么?” 周瑄微笑道:“昨日酉时我也在义安坊,戌时才离开。” 苏时笑了笑,说道:“我倒没有想到周公子昨日也有雅兴欣赏异域风情,否则的话自当与周公子把臂同游。” “异域风情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唯一让我感兴趣的醉他乡。” “醉他乡?”苏时笑道:“醉他乡只怕还难入你的眼吧。” “以前的确是,但昨日有高人为醉他乡指点之后,那醉他乡如脱胎换骨一般,让人惊叹不已。” 她看着苏时,眼里充满了敬佩之意。 “所以今日我才特地登门拜访,还望苏公子不吝赐教。” 见周瑄态度真诚,确实是在虚心请教,苏时也只好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醉他乡我以前也去过,这次前去,苏公子似乎对醉他乡的改动并不大,为什么会有如此大奇效?” 苏时叹道:“其实醉他乡的地理条件非常好,加上厨师的厨艺也不错,本应该是赚钱的。之所以赚不到钱,是因为老板娘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她的食客。” 周瑄不解道:“公子此话何意?” 苏时反问道:“来和昌楼吃饭是什么人?” “自然是极为有钱的人。” “那你认为那些有钱人会不会去醉他乡吃饭?” 周瑄摇了摇头,说道:“有钱人饮食讲究的是排场和面子,醉他乡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苏时继续问道:“那你认为到醉他乡吃饭的是应该哪一类人?” 周瑄认真想了想,缓缓说道:“应该是有一点钱但又舍不得上大酒馆的人。” “其实有钱人毕竟是少部分人,大数人都如同你所说那样。而这些人绝不愿意花一百六十文吃一份葱爆牛柳,但三十文一份他们还是愿意。” 周瑄仿佛有些明白了,她缓缓说道:“虽然每一份菜的量比以前少,但食客可以选择其他菜式搭配,这样一来,不但食客选择的方式变多了,而且支出的费用也变少了,自然会吸引到不少的食客。”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周瑄眼睛一亮,她忍不住说道:“重点是不是食客点餐满六十文,再加十文就可以再点任何一份菜?” “不错。” 周瑄喃喃说道:“任何食客一走进醉他乡看到这条规则,都会忍不住点六十文的菜,毕竟加再上十文,就可以占到酒馆的便宜,这个诱惑只怕没有人能挡得住。” 苏时笑道:“现在醉他乡的客人只怕已经把那里每份菜的价格背得滚瓜烂熟了,一定都在想方设法占老板娘的便宜。” 周瑄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叹道:“当这些人千方百计想占别人便宜的时候,只怕早已落入到某人的圈套之中。” 苏时笑道:“是不是圈套就看有没有觉得自己上了当、受了骗。你觉得那些食客是否觉得自己上当受骗?” 周瑄说不出话来,因为从醉他乡出来的每一个食客都认为自己占了便宜,又何来上当受骗。 周瑄又有些不明白了,食客支出的钱财少了,而醉他乡获得利润多了许多,那到底谁受到了损失? 苏时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微笑着说道:“这就叫双赢。”https:ЪiqikuΠet “双赢?” 苏时淡淡说道:“其实做生意并不是损人肥己,只有双赢的生意的才能做得长久。” 听到苏时这番话,周瑄陷入沉思之中。 苏时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还是想不通周瑄为什么如此喜欢做生意。 一个身份像她这样高贵的人,本应该对商贾是一屑不顾的。 过了许久,周瑄才敬佩的对苏时说道:“多谢苏公子指点。” 第九十四章 闹鬼 一般来说,当访客说出这句话后就应该告辞,然而周瑄说出这句话后,却一动不动,只是默默看着苏时。 苏时苦笑道:“是不是与东源质库的交涉遇到了问题?” 周瑄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以公子的手段,东源质库断不是公子的对手,这一点我已经明确告知了他们,而东源质库已经接受了我的建议,相信明天就有结果。” “既然如此,有劳周公子了,在下恭送周公子。” 苏时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但周瑄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不但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Ъiqikunět 见实在躲不过,苏时只好说道:“周公子还有事?” 周瑄终于叹道:“我知道你心有顾虑,但我向你保证,你帮了我,我绝对不会把你牵扯进来。” 苏时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你说这句话用的是什么身份?和昌楼的掌柜、莳花馆的馆主、画舫的主人还是大乾的公主?” 见苏时识穿了她的身份,周瑄既不吃惊也不感到意外,仿佛被苏时识穿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那你希望我用什么身份说话?” 苏时叹道:“其实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却更希望和你同坐一舟,谈一些风花雪月的事。” 周瑄静静的看着他,说道:“苏公子若有雅兴,我自当奉陪。” “这个邀请是不是有条件?” 周瑄微笑道:“午时的镜湖别有一番风味,不知道苏公子有没有兴趣?” “没有。”苏时断然拒绝道:“我今天只想待府里,哪里都不想去。” “镜湖的景色每一天都不同,我有的是时间,可以等你。” 苏时苦笑道:“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游山玩水。” “我需要你的帮助。”周瑄不再拐弯抹角,凝视着苏时,直接说道。 “我去过红梅馆,但依然没有任何收获。”苏时叹道:“也许你找错人了。” “我绝不会找错人。” 苏时有些奇怪,因为周瑄仿佛对他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为什么?” 周瑄没有回答他,反而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对做生意这么感兴趣?” 苏时点了点头。 如果不知道周瑄的身份,苏时还不会那么奇怪,但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后,苏时感觉到奇怪之极。 纵观历史,一个公主也许对财富很感兴趣,但绝对没有一个公主会对做生意感兴趣。 “我之所以会对做生意感兴趣,完全是因为一个人。” “谁?” “太子哥哥。” 听到这里,苏时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周瑄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周瑄虽然和苏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知道他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不会轻易受他人影响,如果太心急,反而欲速则不达,因此也闭嘴不言。https:ЪiqikuΠet “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苏时并没有完全拒绝周瑄,但也不是在敷衍她,他只想把有些事情想清楚、弄明白才会选择帮与不帮。 “没问题。”周瑄很干脆的回答道。 苏时手指轻敲桌子,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过了许久,他突然问道:“是谁软禁慧娘?” “父皇。” 这个答案也不出乎苏时的意外,他继续问道:“为什么要软禁她?” 周瑄低下了头,轻声说道:“太子哥哥突然亡故,慧娘伤心欲绝之下,闯入东宫想祭拜太子哥哥,但被禁军拿下。慧娘是宫中绣娘,与太子哥哥有私情,不为法礼所容。但父皇念在她痴心一片,并没有怎么责罚她,只是把她软禁在红梅馆中。” 苏时突然皱了皱眉头:“你知不知道太子与慧娘有私情?” 周瑄想了许久,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如果慧娘和太子哥哥没有私情,她怎么会独闯东宫为太子哥哥祭拜?” “那慧娘是否承认她与太子有私情?” 周瑄想起那日的情景,忍不住长叹道:“慧娘被禁军擒下,带进东宫。她一看到太子哥哥,顿时泪如雨下,伤心欲绝,而神情也变得痴痴呆呆。当时我虽然只有九岁,也看得出来慧娘与太子哥哥的关系匪浅,哪里还需要她说出来。” 苏时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为什么要把慧娘软禁在红梅馆而不是宫中?” 周瑄幽幽说道:“既然慧娘与太子哥哥有私情,软禁于宫中就不再合适,而红梅馆原本就是太子哥哥的产业,因此父皇才会把慧娘软禁在那里。”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轻叹道:“谁知三个月后,慧娘还是随太子哥哥而去了。” “慧娘是怎么死的?” “据说是服毒自杀而亡。” “据说?” 对于这种不肯定的答案,苏时显得很不满意。 周瑄想了想,继续说道:“彗娘被软禁在红梅馆后,整日只是待在书房里在那条手绢上刺绣,那日酉时三刻,有位公公请慧娘出来吃饭,来到书房,才发现房间从里面反锁,任凭那位公公怎么叫喊,里面都没有任何反应。那位公公心急之下,撞破了书房大门,然后发现慧伏在书桌上,早已气绝身亡,而那条刚绣好的手绢就落在椅子旁。” “后来经过御医检查,证实慧娘是服毒自杀而亡。” 苏时终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会认为那条手绢隐藏着秘密?” 周瑄反问道:“你知不知道在一条手绢上绣出那幅图案要多长时间?” 苏时摇了摇头。 “我问过,一般的绣工只需要七天。” 苏时沉吟道:“慧娘不是一般的绣工。” “所以对慧娘来说,绣那条手绢最多只需要三天时间。”Ъiqikunět 苏时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缓缓说道:“但绣娘足足绣了三个月。” “更奇怪的是慧娘还在手绢上绣了四个谁也不懂的图案。” “真的没有人知道那几个图案代表什么意思?” “我问过所有认识慧娘的人,他们都不知道。” “光凭这一点,不足以证明那条手绢上隐藏着秘密。” 周瑄缓缓说道:“但慧娘死后不久,红梅馆就开始闹鬼了。” 第九十五章 疑点重重 “闹鬼?”Ъiqikunět 虽然苏时自己的经历已经很离奇了,但他依旧不相信鬼神之说。 周瑄突然问道:“你相不相信这世上有鬼?” 苏时笑了笑:“至少我没有见过” 他的见识也许比大乾所有人的见识加起来都还广,但他从来没有见过鬼。 “我也没有见过。”周瑄幽幽说道:“但我希望这世上真的有鬼。” 苏时没有问她为什么,他看得出来周瑄对她的太子哥哥感情很深。 当一个人离世,他的至亲自然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能开心快乐。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会给自己一丝安慰。 苏时自然不会打破她的幻想,而且对于已逝太子的事情,他也不想过多的打听。 所以他立即转变了话题:“为什么说红梅馆闹鬼?” 他去过红梅馆,虽然那里因为很久没有人居住,整个房子显得很陈旧破败,但并没有让苏时感到有异常之处。 周瑄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慧娘去世后不久,每到深夜,红梅馆里不时会出现亮光,而且还会发出各种声音,仿佛还有人生活在那里。” “发生这么奇怪的事情,自然会有人调查。” “坊内衙门、京兆府都去调查过,最后甚至出动皇家密探。” “调查的结果是?” “慧娘不肯离去,她的鬼魂还游荡在红梅馆。” 苏时疑惑道:“坊内衙门、京兆府和皇家秘探得出的都是这个结果?” “是。” 苏时陷入沉思之中,如果说坊内衙门可能会敷衍塞责,京兆府绝不敢敷衍了事,皇家秘探更不可能没有任何证据就得出这种结论。 “有什么证据?” “我看过皇家密探写的奏报。上面写着大乾和兴八年二月十五日子时,月如圆盘,以杜子期为首的八位皇家秘探夜查红梅馆。” 每到子时,红梅馆里面的动静是最大的,所以杜子期等八位皇家密探才会决定夜查红梅馆。 八人两两组队,分成四组,分别潜伏在红梅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每一个潜藏的地方都极其隐蔽而巧妙,绝对不可能有人会发现他们,但他们却能观察到红梅馆外的所有细节。 当他们得到红梅馆闹鬼的消息,每一个人都认为那绝对是人为的。 既然是人为,必须有人潜入红梅馆,所以二月十五日那一天午时过后,他们已经把红梅馆全方位的监控了起来。 从他们进入到潜藏的位置开始,直到子夜,他们可以保证没有任何一个人进入红梅馆。 正当他们以为今夜不会有任何异动时,远处打更的人敲响了梆子。 而更夫的梆子一响,红梅馆慧娘原来居住的卧室里突然出现了一团碧绿的亮光,这碧绿的团亮光在卧室里游弋不定,仿佛有人在卧室里走来走去。 “当时杜子期他们看得头皮发麻,因为他们可以保证当天绝对没有任何人进去。” 既然没有人进去,那团碧绿的亮光除了是鬼火外,他们根本给不出任何解释。 然后他们又听到红梅馆传出声音,仿佛是一阵阵低泣呜咽声。 周瑄叹道:“虽然杜子期他们八人都是武功高强的人,但当时都只觉得双脚发软。” 低泣声突然之间停止了,而碧绿的光团也在那瞬间熄灭,红梅馆内又陷入沉寂之中。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已经结束了的时候,卧室的房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 悠长的开门声让杜子期等人的神经再度紧绷了起来,六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卧室的大门。 房门缓缓向里打开,如同有人从里面拉开大门。 随着房门的打开,每一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额头已经出现的细汗,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房门一打开,里面突然吹出一股风,把门前的落叶吹起。 落叶在月光下翩翩起舞,最后缓缓重归于地面。 杜子期他们可以保证,那天晚上绝对没有风,而且即使有风,风力也不可能吹起地上的落叶。 更何况他们在潜藏之前检查过红梅馆,卧室的所有窗子都关得严严实实,所以根本不可能有风吹进卧室 https:ЪiqikuΠet。 卧室里面既然没有风,那这股风又是从何而来? 杜子期他们正在惊疑时,又一声吱呀声响起,书房的门缓缓裂开一条缝,仿佛有人在轻推这道房门。 随即房门又发出咣当一声,又似有人重重的关上了门。 而当门关上的瞬间,那团碧绿的光团又在书房亮起,慢慢游弋到书桌的位置。 “这时候书桌后面的椅子发出笨重的拖拽的声,缓慢的移动到书桌前,而书桌上的一本书也突然翻开。而就在这里,那团碧绿的亮光再度熄灭,红梅馆再度陷入寂静之中。” 苏时一直在静静的听着,不管周瑄描绘的场而如何诡异、如何恐怖,他的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仿佛只是在听一个故事而已。 “然后那天晚上红梅馆再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动。虽然杜子期他们目睹了这一幕幕诡异的画面,每一个人都心有余悸,但最后他们还是壮着胆子进入了红梅馆。” “最后呢?”苏时终于问了一句。 “没有任何发现,红梅馆所有的陈设和他们白天所看到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苏时皱了皱眉头:“没有任何变化?” “他们肯定没有任何变化。” 苏时有些奇怪的问道:“包括那张椅子和那本书?” “自从红梅馆闹鬼以来,就没有人再去打扫,整个书房都布满了灰尘,杜子期仔细检查过,那张椅子根本没有移动的痕迹,而那本书也绝对没有人翻动过。” 等周瑄说完之后,苏时笑了笑:“这个故事很好听,而且很离奇,你讲得也很精彩。”httpδ:Ъiqikunēt 周瑄瞪了他一眼:“我并不是在讲故事,这件事也根本不是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然后她突然狐疑的看着苏时:“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苏时摇了摇头,苦笑道:“八个皇室密探都亲眼所见,会有什么问题?” 虽然苏时嘴上说没有问题,但整件事他看起来疑点重重,只不过他还没有决定是否参与进去,自然也不会说出来。 第九十六章 分析 周瑄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因为苏时表现得太冷静了,冷静得如同在看一出戏。 苏时又想了想,问道:“慧娘死后,红梅馆有没有人看守?” “原本有一两个下人值守,但出现闹鬼的事情后,再没有人敢在那里值守。” 苏时又问道:“闹鬼的事情是何时结束的?” 周瑄反问道:“你怎么知道闹鬼的事情已经结束?” 苏时叹了口气:“我有耳朵。如果一间房子九年以来一直都在闹鬼,早就成为京城中头等事件,我又怎么会听不见。” 听到苏时语气中暗带讽刺,周瑄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道:“大概也是三个月。”筆趣庫 “红梅馆又是何时成为你的产业?” “看到八位密探的奏报后,我便求父皇把红梅赐给我。” 苏时有些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周瑄突然脸上一红,低下了头,轻轻说道:“那红梅馆里的鬼魂自然是慧娘,而她之所以不愿意离开,显然是心事未了。” 听到这里,苏时恍然大悟,忍不住笑道:“慧娘的心事想来是未能见太子最后一面,所以才会徘徊人间,而你太子哥哥必不会让慧娘变成孤魂野鬼,一定会前来与慧娘相聚。所以你要来红梅馆,是想见你太子哥哥最后一面。” 被苏时说中心事,周瑄的脸更红了,头也更低了。 “那你见到没有?”苏时有些好奇的问道。 周瑄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自从八位密探上报此事后,慧娘的鬼魂出现得越来越少了,有时候七八天才会出现一次,三个月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苏时突然说道:“你想不想揭开红梅馆闹鬼的秘密?” 听到这句话,周瑄猛的抬起头,直直的看着苏时。 “难道你不认为是慧娘的鬼魂在作祟?” 苏时叹道:“虽然我也很希望这世界上有鬼魂,但偏偏我又不怎么相信神鬼之说。既然我不相信鬼神,自然会认为这些都是人为,既然是人为,当然是有迹可寻。” 周瑄眼睛一亮:“那么我们该如何寻找?” “那就要想想为什么红梅馆会闹鬼?” 周瑄是一个聪明的人,只不过她一开始认定慧娘已经变成鬼魂,那红梅馆闹鬼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但现在苏时给了她另一个思路。 如果是人为,他们为何要装神弄鬼? “有人不想让别人住进红梅馆。”周瑄喃喃自语道,然后突然间脸色大变,因为按照这个思路推理下去,这几年他们的心血几乎白费了。 这些人之所以要装神弄鬼,不只是不想让人住进去,甚至不想让人接近红梅馆。 没有人愿意接近一间闹鬼的房子,实事上,当红梅馆闹鬼时,左右两边房子里的都已经搬空了。 只有这样,那些装神弄鬼的人才能肆无忌惮的寻找隐藏在红梅馆里的秘密。 而三个月后,闹鬼之事悄然平息,说明这些人已经找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苏时叹道:“看来你们要找的东西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周瑄心中愤愤不平,生了一会儿闷气后,最终也只得无奈的长叹一声。 苏时倒是放下了心来,因为周瑄既然知道秘密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她自然会告诉大哥,那么他大哥也可以死了这条心。 这样一来,大家都会平安无事。 但此时周瑄秀眉微颦,看着苏时,忍不住问道:“如果闹鬼之事是人为,那么他们又是如何做到的?” 正因为发生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才会让所有人认定红梅馆闹鬼,而苏时认为是人为的,那些诡异的事情又该如何解释。 苏时面不改色的说道:“我不知道。” 其实那些看似匪夷所思的事,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会再说出来,以免节外生枝。biqikμnět “你真不知道?” 苏时淡淡说道:“我只是提供另一种可能性而已,你也可以认为红梅馆是真的在闹鬼。” 虽然周瑄还是半信半疑,但相比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她内心还是偏向于苏时的推断。 而且她还隐隐有种感觉,苏时所知的应该远远不止这些,只不过这个人可恶之极,偏偏要藏着掖着,不肯痛痛快快说出来。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恨恨的瞪了苏时一眼。ъiqiku 这一眼倒让苏时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周瑄越想越生气,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似乎不想再看着他。 虽然苏时觉得莫名其妙,但此刻却也无法顾及,因为有件事他还没有弄清楚。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会认为那条手绢隐藏着线索?” 周瑄并不想再理他,但看见他语气急切,似乎有所发现,只得说道:“其实说手绢上隐藏着线索的人就是你大哥。” 苏时大吃一惊,他原以为大哥是被周瑄拖下水,怎么也想不到原来大哥才是始作俑者。 “他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周瑄没好气的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手绢上有四个奇怪的图案?” 苏时点了点头,他的记忆力本来就很好,更何况那图案如此奇特,他自然不会忘记。 周瑄继续说道:“你大哥曾见过这种奇特的图案。” 苏时又是大吃一惊,忍不住追问道:“我大哥看见过这种图案?他在哪里见过?” 周瑄一边回忆一边缓缓说道:“慧娘死后,唯一遗物便是那手绢。而那手绢的质地又是润玉丝,那些太监不敢擅自作主,因此交回宫中。” “我看见之后,心想这条手绢只怕是太子哥哥与慧娘的定情之物,因此慧娘才会耗尽心血在上面刺绣,所以才会请求父皇交于我收藏。” 说到这里,周瑄又想了想,才继续说道:“红梅馆闹鬼一事平息之后,有一日我与你大哥相约红梅馆见面祭奠亡魂,我无意间拿出那条手绢,当你大哥看到手绢上的图案,猛然想起一件事,所以才会认为那条手绢藏有秘密。” 苏时苦笑道:“他又想起了什么事?” 第九十七章 放手 茶已冷。 周瑄虽然和苏时交谈许久,但茶水却喝得不多。 苏时起身为周瑄倒掉冷茶,然后为她换上了热茶。 周瑄轻轻抿了一口茶,突然反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大哥曾是太子近卫?” 苏时正在为自己倒茶,闻言手一抖,茶水差点洒落在桌上。 “太子近卫?”他思索片刻,然后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印象了。” 周瑄放在茶盏,说道:“你难怪你没有什么印象,你大哥太子近卫并没有当多长时间,只有半年而已。” 苏时已经敏锐的感觉到这半年的时间对大哥而言一定有重大的影响,否则的话他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查证太子的死因。 他不动声色的说道:“即使只有半年时间,但能聆听到太子的亲口教诲,想必大哥也是获益匪浅。” 周瑄侧目看着他,似乎想知道这句话是苏时真心所想,或只是随口一说。筆趣庫 只不过她无法从苏时的表情上看出任何端倪。 虽然苏时年龄不大,但论心机之深沉,七八只老狐狸只怕都比不上。 周瑄实在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在这半年里,太子哥哥的确教了苏大哥许多,而苏大哥对太子哥哥十分敬重、钦佩,而太子哥哥也很欣赏苏大哥的坦诚、率真。” 她故意把坦诚率真这四个字说得很重,而苏时却像是没听见一般。 他突然问道:“这奇特的图案是不是跟太子有关?” 对于苏时这么快就能推测出图案与太子有关,周瑄并没有感到惊奇,如果他推测不出反而才会让她奇怪。 所以周瑄也淡淡说道:“是。” 苏时忍不住问道:“但似乎你并没有见过这种图案?” 他记得周瑄曾说过,当她看到手绢上奇怪的图案后,曾四处打听过,显然她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图案。 这就有些奇怪了,与太子关系亲密的妹妹没有见过,只当过太子近卫半年的大哥却看见过,这倒让苏时有些想不通。 “这有什么奇怪的,苏大哥也是偶然间才看见的。” “这话怎么说?” 周瑄缓缓说道:“太子哥哥待人亲厚,从未有尊卑之分,尤其欣赏苏大哥,所以苏大哥可以随意出入东宫。” 苏时没有想到太子对大哥如此器重,心中倒有几分明白为什么大哥会甘冒如此大的风险追查太子死因,而且即使过了这么久依然不肯放弃。 这时周瑄继续说道:“那日我们在红梅馆见面后,苏大哥看到手绢上的图案,突然想起他担任太子近卫时,曾在太子书房看到类似的图案,而那图案正是太子所画。” “太子所画?”苏时道:“那大哥他可曾问过这图案所代表的意思?” “苏大哥见到这奇特的图案,自然会发问。” “那太子怎么说的?” 周瑄叹道:“太子哥哥说他正在创造一种密文,可用于紧急情况下的通信。” 那见鬼的图案居然是一种密文,这倒让苏时吃惊不已。 但同时这种解释也让苏时感到古怪之极,一个太子不学习处理政事,却要想着创造一种密文,无论苏时怎么想都想不通。 更何况他身为东宫太子,会出现什么紧急的情况?还需要创造一种密文来传递信息? “我大哥真是这么说的?”苏时疑惑的问道。 “难道你不相信你大哥?”周瑄不禁反问道。 苏时摸了摸鼻子,他自然相信他大哥的话,但正因为相信,所以他才会觉得不可思议。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我大哥一看到手绢上的图案,便想起了太子的话,认为这条手绢一定是想传达某种消息?” 周瑄道:“正是如此。这图案虽是慧娘所绣,但密文应该是太子哥哥交代给她的。”biqikμnět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悲伤。 虽然时间过了这么久,但每当她想起太子哥哥,仍然忍不住黯然神伤。 “太子哥哥说这密文在紧急情况下才会使用,既然太子哥哥把这密文交给慧娘,说明他知道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 对于她的推断,苏时不置可否。 所谓关心则乱,周瑄、苏周与太子的关系亲密,太子突然间病亡,又出现了所谓的密文,因此他们怀疑太子的死因也就不足为奇。 但苏时作为一个旁观者,远比他们冷静和客观,在没有实质的证据之前,不会轻易下任何结论。 因为苏时知道,只要在心中预设了结论,都会影响自己的判断。 周瑄继续说道:“只不过当时太子就那么随口一说,所以苏大哥也并没有在意,过了不久又离开了东宫,因此这上面的密文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已经知道手绢上奇特的图案是一种密文,而这种密文又是太子所创,与太子亲近之人多多少少都应该知道一些内情,那些人你都应该询问过了吧。” 周瑄点点头,不过却无奈的说道:“只要与太子哥哥接触过的人,我都询问过,但奇怪的是,除了苏大哥外,再也没有任何人见过这种图案。” 对于没有答案的事,苏时一般不会多想,所以他笑了笑道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又何必再自寻烦恼,而且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再想追查已经难如登天,何不就此放手。” 周瑄的脸上罕见流露出一丝乞求之意,说道:“我们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不足以解开这些谜团,所以才会想到求助于你。” 听到这话,苏时忍不住一阵苦笑道:“只怕你们也太高估我了,这密文无人可解,慧娘留下的东西也被人拿走,而且时间久远,就算是神仙来了只怕也解不开这些疑团。” 周瑄突然直视着他,缓缓说道:“但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苏时暗自吃了一惊,但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说道:“连神仙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我又能有什么办法。”httpδ:Ъiqikunēt 这时周瑄突然笑了。 当她笑时,竟让满院的春光都失去了颜色。 “那制冰之术难道不是神仙法术?你既然连神仙手段都能使出,我不相信在这件事上你会一筹莫展。” 第九十八章 差点气死的人 当苏时送周瑄离开将军府时,周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因为她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所以即使苏时送她上了马车,周瑄都一直板着脸。 她正想拉上窗帘,这时苏时的脑袋却出现车窗里,一脸笑意的看着,问道:“周瑄不是你的真名吧,大家朋友一场,何不据实相告。” 据实相告! 一听到这四个字,周瑄就气不打一处来,实在很想一拳打破苏时的鼻子。 她的直觉告诉她,苏时一定已经推断出很多事,但偏偏不据实相告,现在居然还教训起她来,叫周瑄如何不生气。 周瑄用力拉上了窗帘,然后冷冷哼了一声,马车便绝尘而去。 苏时虽然踫了一根钉子,但却不以为然,脚步懒散的走进了将军府。 回到闲鹤亭,他打了几个哈欠,舒舒服服躺了下来,很快进入了梦乡。 等他一觉醒来,只觉得身体舒畅,精神奕奕,他用力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从长椅上坐了起来。 他眯着眼向天上望去,此时天空尽蓝,几朵白云漂浮在蓝天之下,显得无比悠闲自在。 苏时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时林漠又匆匆出现在他视线之中。 林漠看见苏时已经醒来,不禁加快了脚步,还未走到他面前,已经开口说道:“公子,你醒了?” 此时他满脸喜色,仿佛出门捡到元宝一般,原本木讷的表情竟然也变得生动起来,眉眼之间充满了笑意。 苏时忍不住调侃道:“什么事这么开心?赌博赢钱了还是刚会了情人?” 林漠讪笑道:“公子取笑了,我刚从义安坊回来。”筆趣庫 一听到义安坊这三个字,苏时就感到有些头痛。 “你去义安坊做什么?” 林漠仿佛显得有些尴尬,站在那里吱吱唔唔说不清楚。 苏时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林漠,联想到他刚才的喜悦的神情,笑道:“醉他乡又不是禁忌之地,有什么不好说的。” 说到这里,苏时突然明白他的小心思,又看了看他尴尬的表情,实在觉得有些好笑。 “你去醉他乡是想知道我的主意是不是真的有效?” 虽然昨天傍晚醉他乡的生意突然爆火起来,但林漠始终放心不下,担心只是昙花一现,因为等苏时休息后,匆匆赶到了义安坊。 但当他来到醉他乡时,却把自己看得目瞪口呆。https:ЪiqikuΠet 老板娘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狗蛋、二丫等人也都在勉强支撑着。 不过虽然每一个人都很疲累,但每一个人眼睛里都充满了光,仿佛看到无限希望。 但这时候却出现了一个无比尴尬的事情,厨房里没有菜了。 不到一个时辰,醉他乡准备一天的菜已经全卖光了。 老板娘只得频频向还在排队的客人解释道歉,等客人全部失望的离开后,她才有气无力的瘫坐了下来。 而狗蛋、二丫等人也终于喘上了一口气。 所有客人都离开后,店里的人全部聚在了一起,但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看着彼此,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喜悦。 直到老板娘宣布今天中午到对面的食悦酒楼吃饭,所有人才轰然叫了起来。 林漠匆匆赶来,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又悄悄的离开了。 他回到将军府,立即来到闲鹤亭,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苏时,但当他看见苏时后,想起自己居然还敢怀疑二公子,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尴尬的神色。 此时苏时又说破了他的心思,林漠不由自主低下了头,突然单膝跪倒在地,大声说道:“林漠胆敢质疑公子,请公子责罚。” 他这一举动倒把苏时吓了一大跳,苏时怔怔的看着他,忍不住嘀咕道:“你有病吧,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的,还不快起来。” 林漠却一动不动,再次说道:“请公子责罚。” 苏时忍不住笑骂道:“你质不质疑我关我屁事,我用得着为点小事生气动怒。还不快起来,去看看厨房里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我饿了。” 林漠听到苏时饿了,立即跳了起来,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林漠又苦着一张脸,两手空空的走了回来。 “回二公子,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了。” 苏时一愣,看了看天色,大约才一点,居然已经没有了吃食。 “连剩菜剩饭都没有了?” 林漠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呆了呆,他喃喃说道:“那剩菜剩饭又岂能拿给公子吃。” 苏时苦笑道:“我现在饿得都想吃草根树皮了,你还要让我讲究这些?” 林漠又是一呆:“公子真的饿了?” 苏时差点晕了过去,他正准备大叫起来,但一看见林漠那张木讷、不善言辞的脸,只得自我安抚。 如果和这种人生气动怒,只会把自己气死。 所以苏时无奈道:“我现在饿得可以吃下一整头牛,所以厨房里不管有什么剩菜剩饭,尽快给我拿过来。” 这时候苏时的肚子似乎为了证明他所说的是实话,应景的叫了起来。 “难道不热一热?”林漠疑惑的问道。 苏时长长吐了口气,然后小心的、轻声的说道:“麻烦你帮我热一下,然后尽快给我拿过来。” 然而林漠却依然像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难道我的话还说得不够清楚?” 林漠苦笑道:“公子的话说得很清楚,只是厨房里没有剩菜剩饭。” 一个人空着肚子的时候,情绪本就不太好,很容易暴躁,再遇到像林漠这样理解能力几乎为零的人,苏时觉得自己没有被气死已经万幸了。 苏时努力平息自己的心情,然后缓缓问道:“既然没有剩菜剩饭,那厨房里还有没有新鲜的菜?” “有。” “能不能麻烦李大厨给我炒两个菜?” 林漠苦笑道:“不能。” 苏时奇怪道:“为什么不能?” “因为李大厨做完饭后就出门了,现在厨房里一个人都没有。”筆趣庫 这时苏时的肚子又发出一阵阵抗议声,林漠小心的说道:“公子,要不出去吃?” 苏时摇了摇头:“我说过,今天除了秦府哪里都不去。” “但你的肚子……” 苏时笑了笑:“厨房里不是有菜吗。” 林漠迟疑道:“厨房里虽然有菜,但没有厨子。” 这时苏时叹了口气,说道:“说实在的,李大厨的那点厨艺也就只能骗骗你们。” 第九十九章 赴宴 酉时。 苏时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感觉很不满意,甚至想拒绝出门。 虽然这几天苏时都在运动,但整张脸还是显得俊俏秀气,如同一个小白脸似的。 而看着身上穿着的绛红色直襟长袍,上面还绣满富贵竹,让他觉得自己又如同开屏的孔雀。 小白脸也就算了,毕竟这不是他能选择的,但当吴管家拿着绛红色直襟长袍走到他面前时,如果不是看在吴管家已经五十岁了,他早就一脚把吴管家踢得远远的了。 但吴管家却坚持要他穿上这件长袍。 苏时苦笑道:“如果你要我穿这件长袍就是让我去死。” 吴管家的态度却很坚定。 所以苏时只好问道:“为什么非要穿这一件长袍?” 这时吴管家才笑了笑,露出两排微黄的牙齿说道:“因为今天有喜事,有喜事自然要穿得喜庆一点。”https:ЪiqikuΠet “今天只不过是去秦府喝喝酒、吹吹牛,会有什么喜事?”苏时不解的问道。 吴管家满脸笑意的看着他,解释道:“今日秦府宴请小少爷,不只是喝酒聊天,只怕还要为小少爷和秦楠定下婚期。” 吴管家是真心为苏时感到高兴,他看着苏时从一个乖巧的孩子变成一个声名狼藉的少年。 苏时却完完全全呆住了,虽然他对秦楠很有好感,而且也很心动,但如果真的定下婚期,那意味着不久后两人就会生活在一起。 这就不是苏时所希望的。 过了许久,苏时才忍不住说道:“秦楠似乎才只有十五岁。” 吴管家忍不住感叹道:“是啊,一转眼秦楠小姐都这么大了,变成了大姑娘了。” 苏时双手抱着头,突然间感到很头痛,因为他感觉自己这是在犯罪。 看到苏时痛苦的样子,吴管家心里一慌,忙问道:“小少爷,你不舒服?” 苏时赶紧点了点头,说道:“我现在头很痛,能不能帮我取消这个宴会?” “不能。”一个坚定得不容拒绝的声音回答道。 因为这句话不是吴管家说的,而是苏周说的。 苏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的卧室,正静静的注视他。 而且苏周穿着也很华丽,全身上下收拾得一尘不染。 “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时呆呆的看着大哥,因为他很少看到苏周会这样穿着,一般只有过年时他才会穿得如此华丽。 苏周淡淡说道:“秦府又不只邀请了你。” “大哥也要去?” 苏周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而且你大嫂也会去。所以只要你还没有断气,就必须参加秦府的宴请。” 现在苏时终于相信了吴管家的话,如果只是一场普通的宴请,而不是为了定下他与秦楠的婚期,秦府根本不需要这样大张旗鼓,把大哥和大嫂都请去。 对于无法改变的事情苏时也不会过多的浪费口水,所以他乖乖穿上了仿佛是要开屏的绛红色长袍,还在腰间挂上了一块显示身份的墨玉。 吴管家看着并排而立的两兄弟,流露出老怀安慰的眼神。 而苏时站在苏周身边,心里总算好过了一点,因为两人的穿着都是如此花哨,即使是社死,有人陪着总是一件好事。ъiqiku 他们刚走出寝室,林漠立即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且也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你也要去?”苏时没好气的说道:“你又去做什么?” 他对林漠的态度很不好,因为他知道虽然林漠此时面无表情,但肚子里一定在笑他。 因为他嘲笑了李大厨的厨艺后,对林漠夸下了海口,说他随便弄一两道菜,都可以甩李大厨十条街。 然而当他真的炒了两盘菜出来,要不是肉炒老了,要不是盐放多了。 林漠是苦着脸吃下两盘菜,因为苏时尝了一口之后,就再也不想夹第二筷了。 苏时当然不会认为自己的厨艺有问题,首先怪的就是林漠,对他火生得太大,然后又嘀咕这厨房什么调料都没有,害得他的厨艺连一成都没有发挥出来。 最后责怪那口可以装两个人在里面的铁锅和那把有一人高的铁铲,因为把铁铲拿起来几乎耗尽了苏时全部力气,更不用说挥动它了。 见苏时在那里唠叨不停,林漠突然间捧着肚子,对苏时说了一声好像吃坏了肚子就匆匆跑开了,然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苏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眼神中暗含警告之意。 “你在做什么?”看到苏时神情有异,苏周忍不住斥责道。 一听到苏周的斥责声,苏时立即变得老实了,因为他知道苏周心中有气,到现在都还没有发作已经是在顾全大局了。 周瑄离开这里之后,一定会把他们会面的情况告诉大哥,而且周瑄似乎看出来他有所隐瞒,自然会添油加醋。 所以苏周知道他不愿意出手帮忙,而且还要故意隐瞒线索,对他的态度自然不会好得哪里去。 正因为知道苏周还在气头上,所以苏时变得很小心,不会让他抓住任何把柄。 出了将军府,一辆美轮美奂的马车停在门口。 苏时看着这辆马车,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这身长袍,忍不住叹了口气,因为他实在不想当这条街最靓的仔。 然而只要坐上这辆马车,他一定是全城最拉风的那个人。 “还不上车,愣在那里干什么?”见苏时毫无一点精神,苏周又在一旁忍不住责怪道。 苏时左顾右看,疑惑的说道:“不是大嫂也要去,怎么没有看见她?” 苏周淡淡说道:“你大嫂此时不在府中,但会与我们在秦府会合。” 苏时忍不住说道:“将军府离秦府又不远,为什么大嫂不先回将军府,然后一起出发到秦府?” 虽然将军府离秦府不远,但苏时这时候实在不像和他大哥同坐一辆马车,即使同坐一辆马车,有大嫂在,气氛也不会那么尴尬。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说完苏周率先上了马车,苏时无奈之下也只得钻进马车里。Ъiqikunět 等苏周和苏时都上了马车,林漠熟练的坐在马车前室,手上的鞭子一扬,在空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 两匹骏马一听到这响声,立即缓缓向前行驶。 第一百章 往事 马车之中,苏周和苏时两人大眼瞪着小眼,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苏时勉强笑了笑,说道:“秦府邀请大哥和大嫂,不会是真的要订下婚期吧?”Ъiqikunět 苏周却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神情冷峻,目光如利剑一般看着他。 苏时自讨没趣,一时间也变得无话可说,只得摸了摸鼻子,自嘲的笑了两声。 这时苏周却说话了,他直视着苏时,缓缓说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一定要追查太子死因。” 苏时摇了摇头,说道:“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大哥受太子器重,理应为太子找回公道。” “这只是原因之一。” 苏时不解道:“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十三年前,北关边军的军需官郑果克扣军需物资,大肆贪污、中饱私囊,更可恶的是他还偷卖军资武器给胡人,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见大哥突然说起往事,苏时虽然不明就里,但只要他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苏时已经松了口气。 此时听到大哥相问,他急忙回答道:“贪污军资已是死罪,还里通外敌,简直罪不可赦。” 苏周继续冷冷说道:“父亲查证此事后,将郑果所犯之罪行及其罪证上示朝廷,同时以密信呈告圣上,郑果罪犯滔天,不杀难以平边军之愤。” 苏时突然间不说话了,因为从大哥的叙述之中,他嗅到了一丝诡异。 父亲是北关统帅,其部属犯下如此重罪,只需禀明朝廷,然后依军法行事就行了,那还需要向圣上以密信告知。 他还在思忖时,又听得大哥说道:“谁知父亲在十五日内接连接到三封圣旨,均是要父亲将郑果押到京师受审。” 听到这里,苏时那里还不明白,他忍不住叹道:“这郑果是不是又是什么皇亲国戚?” 苏周点了点头,说道:“郑果就是郑贵妃的亲弟弟。当年郑贵妃得宠,为了帮助她那不成器的弟弟,特地求了皇上得了个边军军需官的职务。” 苏时的心沉了下来,因为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缓缓问道:“接到圣旨后,父亲又是如何做的?” 苏周突然问道:“如果是你,你应该如何做?” 苏时迟疑片刻,说道:“既然圣旨已下,只当遵旨而行。” 苏周冷冷的看着他:“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我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圣旨已下。” “那我告诉你父亲是怎样做的。”苏周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骄傲:“父亲接到第三封圣旨后,在郑果面前宣读了圣旨。那郑果自然欣喜若狂,丑态百出。”筆趣庫 “就在此时,父亲把郑果和他七名同谋押到刑场,令旗一挥,八颗人头落地。” 说到这里,苏周心中畅快,忍不住笑道:“可笑那郑果临死之前还不敢相信父亲真的敢违抗圣旨,还在不停向父亲叫嚣,直到人头落地才面露惊恐之色。” 苏时此时却不合时宜的苦笑了起来:“但父亲的确也违抗了圣旨。” 听到苏时的话,苏周的神情也变得黯然起来,他默默说道:“正因为如此,所以引得天子震怒、朝廷震动,加之郑贵妃不时在天子面前哭诉,而朝中希望将军府倒台的人又不知凡几,纷纷上奏折痛斥父亲,说父亲不遵圣命、拥兵自重等等,一时之间将军府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那时你才三岁,自然对当时将军府的境况没有任何印象。”苏周看着窗外,仿佛想起当初的情景,脸上流露出一丝哀伤。 “当时母亲每日生活在惶恐之中,整夜以泪洗面,而府中上下也都是愁容惨淡。” 突然间苏周的目光从窗外收回,直视着苏时,而他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高亢起来。 “就在将军府人心惶惶之际,太子突然驾临将军府,拜见了母亲。而且他见母亲为此事担惊受怕,于是坚定的对母亲说道,父亲大人根本没有做错,他承诺他自当为父亲据理力争。” “当时太子正在观政,他回到朝廷上,果然为父亲据理力争,雄辩众臣。既然太子已经出面,为父亲说话的人就渐渐多了,此事最终以父亲罚俸三年结束,将军府才得以避免大难临头。” 听到这里,苏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哥一心要追查太子死因,而父亲又会是那种态度。 他微微叹了口气,心情复杂的看着苏周。 而此时苏周还在回想往事,并没有注意到苏时的神情。 过了好一会儿,苏周的心情才渐渐平息了下来,对苏时说道:“你说太子是不是对我们将军府恩重如山?” 苏时勉强点了点头,说道:“是。” “古人曾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太子对将军府又岂是滴水之恩?”苏周继续说道:“太子已死,但这恩我们却还没有报。既然太子死因有疑,我们自当找出真相,为太子报仇雪恨。”httpδ:Ъiqikunēt 苏时苦笑道:“话虽如此,但是太子死因有疑也不过是你们推测出来的。” 苏周正想说话,苏时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如果太子真的死于非命,难道宫中御医真的没有一点察觉。” 说到这里,他看着苏周:“既然你们在追查太子的死因,自然也查过当年御医的结论,可有什么疑点?” 苏周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当年共有三位御医分别独自检查了太子的尸体,但他们都得出的相同的结论。” “什么结论?” 苏周长叹道:“那就是太子过于劳累导致心跳骤停而亡。” 苏时又问道:“这三名御医可不可能是串通好了的?” “不可能。” 苏时追问道:“真的不可能?” 苏周坚定的说道:“真的不可能。” 苏时淡淡说道:“既然如此,说明太子的死因并无可疑之处,你们还想查证什么?” 苏周还想要说话,这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林漠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 “大公子、二公子,秦府到了。” 第一百零一章 游学 苏周两兄弟刚下马车,秦樾已经热情的迎了上来,先恭敬向苏周施礼道:“秦樾见过苏大哥。” 然后又笑着对苏时说道:“贤弟近来可好?” 苏时看到秦樾的打扮,心情不禁又好了许多,因为如果说苏时打扮得如同开屏的孔雀,那么秦樾的打扮就像要去皇宫赴琼林宴。 苏周急忙回礼道:“有劳秦贤弟久等了。” 两人寒暄的几句,秦樾说道:“请苏大哥和贤弟随我进府。” 苏周忙说道:“秦贤弟请。” “等一等。”苏时忙说道。Ъiqikunět 秦樾回头疑惑的看着他:“贤弟,还有事?” 苏时摸了摸鼻子,看着大哥,忍不住苦笑道:“不是还要等大嫂吗?” 秦樾此时脸上笑意更浓,说道:“许夫人早已进府,舍妹此时正陪同许夫人在后院赏花。” 秦樾一脸笑意的看着苏时,而他的笑容里似乎另有深意。 苏时自然明白他的笑容里的意思,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些尴尬之意,急忙说道:“我们进府吧。” 秦樾引着两人来到秦府大堂偏厅,苏时一走进偏厅,向里望去,突然间完全愣住了,脚步也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偏厅里的人并不多,秦府家主秦之道和国子监祭酒孔文顺正在谈笑风生,一个年龄和秦樾相仿的年青人满面春风,站在秦之道一侧,在认真聆听两人的谈话。 但让苏时目瞪口呆的是偏厅之内竟然有两位番人。 这两人身材皆很高大、健壮,鼻梁高耸,只是一人头发为棕色,眼大眸深,另一人皮肤白晳、金发碧眼。 苏时自然一眼就辨认出来棕色头发的是波斯人,而金发碧眼的人自然来自欧洲。 他久居京城,见得最多的外国人是胡人,波斯人也不少见,但欧洲人却几乎从未见到,更加没有想到会在秦府里见到一位欧洲人。 此时两人站在博古架前,正在欣赏架上的瓷器,而且不时低声交谈,虽然苏时听不真切,但隐约听出来两人用的却是英文。 苏时正在惊疑时,突然听到一阵爽朗的大笑声,等他回过神来,孔文顺已经来到他面前,笑道:“苏小哥,几日不见,想不到风采更胜以前。” 苏时知道他在暗指他自己夺得镜湖诗魁之事,忍不住苦笑道:“不过是运气使然。” 孔文顺道:“一口气接连作出八首惊世绝伦的诗来,这也是运气使然?” 苏时夺得镜湖诗魁的事已经流传开来,而且他夺得诗魁的经历之离奇,简直是亘古未有。 他人未在诗会出现,却凭八首诗拔得头筹。 连作八首诗并不难,难的是首首皆是传世之作,当此事流传出来,引得京城文人无不侧目。 更引起不少流言,既有流言说苏时作诗时有神仙相助,也有流言说他不过是抄袭别人诗作。筆趣庫 更有甚者说那些诗绝非苏时所作,应是多人为他代笔,毕竟八首诗风格各异,如果皆出自一人,那此人诗情之高,可谓历史第一人。 总之众人对于苏时在诗会上的表现莫衷一是,众说纷芸,但疑者众、信者少。 不过孔文顺对这些流言嗤之以鼻,在他看来,即使叫苏时七步成诗,对于他来说也是易如反掌。 随后他又在秦楠口中得知当时的情景,当时苏时一拿到诗题,几乎不假思索,一首诗便脱口而出,其思维之敏捷、才华之高绝,无出其右。 这时那年轻人也走了过来,自我介绍道:“在下秦方,秦樾秦大哥的堂弟,苏公子在诗会上所作的诗在下已经拜读,钦佩不已,得知秦樾兄要宴请苏公子,便不请自来,还望苏公子莫怪。” 秦方虽然说对苏时钦佩不已,但神情却没有丝毫钦佩之意,甚至流露出一丝淡淡的不屑。 苏时自然毫不介意,而他的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所以笑了笑,随意说道:“我不过是偶有所得,若单以文采而言,自然与秦公子无法相提并论。” 秦方不由得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苏时的姿态竟然放得如此之低。 只不过苏时姿态放得低,但表情却是淡淡的,显然只是自谦。 不过他的应答让孔文顺都微微有些失神,因为他见过无数才子,大多数都心高气傲,特别是像苏时这样的年纪,而且还刚夺得诗魁,更应该是意气风发,甚至目空一切。 孔文顺没见到苏时之前心中还有些担忧,害怕他一朝成名便得意忘形,但现在看来,苏时竟似根本不在意这所谓的诗魁。 苏周已经和秦之道攀谈起来,毕竟他们的父亲镇守边关,无法参加这次聚会,正所谓长兄如父,也只有苏周陪着秦之道。 这时苏时忍不住向孔文顺低声问道:“孔老,那两位番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那两位番人见有人来,知道今天晚上的主角到了,便停止了交谈,这时秦之道也把苏周带到那两人面前分别作了介绍。 而此时孔文顺也向苏时介绍道:“那两位番人其中一位是波斯人,原本是波斯贵族,因羡慕大乾文化,常年在大乾游学,还为自己取了一个汉名,叫常慕华。在大乾游学期间与子川兄结为了好友,昨日才来到京城,正巧在今日拜访子川兄。” “另一个人呢?” “那位番人今日我也是第一次见面,是与慕华一起来拜访子川的。既然是番邦友人,子川兄倒也不好拒绝,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那两位番人和苏周交谈了片刻,看到苏时在关注他们,而苏周也注意到苏时的举动,于是向他们介绍了苏时。 那常慕华既然心向大乾文化,对京城的镜湖诗会自然也非常关注,听到苏时的名字,便知他是镜湖诗会的诗魁,又看见苏时竟然如此年轻,一时之间竟然呆立当场。Ъiqikunět 等他清醒过来,仍然震惊的看着苏时,然后大步向苏时走来,而另一位番人也紧随其后。 常慕华走到苏时面前,立即拉着苏时的手,惊喜道:“在下常慕华,见过苏时公子。”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长叹道:“我刚到京城,便听见公子盛名,心向望之,不承想今日便得见公子真容,倒是有缘、有缘得很。” 虽然常慕华的语气还有些生硬,但汉话已经说得很流利了。 第一百零二章 见多识广 苏时微笑道:“常兄华语说得很流利,想必下了一番苦功。” 常慕华在大乾游学十二年,对大乾的人情世故也有所了解,因此谦虚的说道:“我十八岁时来到大乾时,便对大乾的文化着迷,因此苦学华文,又四处游学,施学了十二年才不过懂些皮毛。” 苏时道:“常兄谦虚了。”然后看着那高大的欧洲人,问道:“那这位是……” 常慕华立即侧过身,与那人交谈了几句,那人立即恭敬的向苏时问候。 只不过他不会说华语,所以等他说完后,常慕华才在一旁翻译道:“他叫霍华德,来自英吉利,很高兴认识公子。”httpδ:Ъiqikunēt 虽然不需要常慕华的翻译,苏时也能听懂,但苏时却不得不假装听不懂,否则的话就太过惊世骇俗了。 作诗赋词还可以用天资聪颖来解释,但突然间懂得一门外语,你让苏时如何向众人解释。 只怕苏时无论怎么解释,所有人都会把他当成一个怪物。 更何况苏时这几日的表现已经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啧啧称奇,如果在他身上再发生一两件神奇的事,只怕所有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了,而且还会凭空多出许多麻烦。 异样的眼光虽然苏时并不在意,但凭空多出来的麻烦却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英吉利?”苏时故沉思状。 常慕华笑道:“苏公子没有听说过很正常,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国度,虽然国土不如大乾大,但也是一个古老的国度。” 苏时随意说道:“那这位霍华德先生想必也是经历了千难万险才来到大乾吧?” 常慕华忍不住惊异的看了看苏时,因为苏时对霍华德的称呼实在有些奇怪。 大乾人一般听到他的介绍,无不认为霍华德也是一个汉名,从而都会称呼霍华德为霍兄、霍大哥、霍小哥等等。 刚才他向苏周引见时,苏周也曾闹出这样的笑话。 然而苏时却自然而然说出霍华德先生,似乎知道霍华德只是他的姓。 而且先生这一尊称一般都用在德高望重的人身上,用在霍华德身上实在是不伦不类。 但偏偏苏时说得自然而然、流利之极,好生让人奇怪。 常慕华看着眼前这个面孔还显得有些稚嫩的少年,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而苏时一看到常慕华惊异的表情,立即醒悟了过来,知道自己因为前世的习惯而说错了话。 欧洲人在大乾本就少见,而大乾人国力强盛、文化昌隆,自认为是世界的中心。 至于那些番邦,在大乾人看来不过是蛮荒之地,更无从谈起文化礼仪,甚至认为那些番邦人士都不过是野蛮之人,自然也不会关心他们姓氏。 不过常慕华从苏时一句话便有如此警觉,倒和他那粗犷的外表和大而化之的行为大相径庭,让苏时也不禁生出一丝警惕之心。Ъiqikunět 所以苏时故意看着常慕华,笑道:“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以至于常大哥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常慕华大笑道:“苏公子学识渊博,不愧为诗魁,在下佩服之极。” 苏时微笑道:“我足不出户,哪里来的学识渊博,常大哥倒是谬赞了。” 常慕华的笑声引起了其他的人注意,纷纷围了上来,想一探究竟。 秦之道来到常慕华身边,笑道:“慕华老弟与我贤侄谈到何事,竟然如此开心?” 常慕华长叹道:“我刚看到苏时公子时,见他如此年轻,心中还有些疑虑。不过刚才与苏公子一番交谈,苏公子虽然年少,但见多识广、博闻强记,实在是少年俊杰,前途无量。” 孔文顺和秦方听到常慕华这一席话,忍不住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因为刚才他们就站在苏时旁边,而苏时与常慕华两人也只不过日常寒暄了几句,苏时既然没有显示他的才华,又没有展露他的学识,何来见多识广、博文强记一说? 而秦方看常慕华的眼神不由得多了一丝鄙夷,显然认为他知道了苏时的身份,故意拍马屁而已。 秦之道不明就里,以为常慕华真的为苏时的才华所倾倒。 他作为常慕华的老友,自然知道常慕华的学识很高,就算在大乾,也可排在前十,此时见他如此推崇苏时——而苏时又是他未来女婿——他自然感到脸上有光,忍不住捋着胡须说道:“苏时还年轻,慕华老弟应当勉励后辈,万不可言过其实,免得增了孩子傲气。”https:ЪiqikuΠet 随即又对苏时说道:“慕华老弟乃我知交好友,虽非大乾人,但一身学识,不在名家之下,你可要好好讨教。” 说到这里,他又对常慕华笑道:“若论见识广博,只怕在座的都不如慕华老弟你。三年前你曾说想编撰一部大乾地理风情考证,立志要走遍大乾各地。想必这三年走了大乾不少地方,这见识自然增长不少。” 说到此事,常慕华感叹一声,然后摇头道:“大乾地大物博,这三年我走过的地方只怕还不到百之一二,这大乾地理风情考证恐怕在我有生之年都未必编撰得起。” 这时苏时突然说道:“听说常大哥来自波斯?” 常慕华点了点头。 苏时微笑道:“我对波斯极为好奇,但只知道那里盛产金银珠宝,其余便一概不知,好生汗颜。难免以后会打扰常大哥,向常大哥讨教波斯的风土人情。” 常慕华又忍不住长叹道:“若论国力昌盛、文华璀璨,波斯万万比不了上国,其风土人情嘛,若苏公子有兴趣,随时可以找我,我自当奉陪。” 苏时似乎喜不自胜,忙说道:“那就有劳常大哥了。” 常慕华笑道:“不敢。” 此时偏厅之内显得其乐融融,主客尽欢。 不过苏周却注意到苏时似乎对常慕华十分感兴趣,目光会有意无意看向他,而常慕华仿佛也觉得苏时很有趣,目光不时会看向苏时。 更让苏周奇怪的是,若两人的目光对视后,这两人便如同变脸一般,脸上堆着笑容,然后相互点头示意。 一百零三章 将进酒 众人闲坐了一会儿,秦府管家来到偏厅,禀告酒菜已经上桌,请大家移步正厅。 所有人起身,一边说说笑笑,一边随着秦府管家来到正厅,此时正厅圆桌上已经摆了四冷荤、四热荤、四双拼十二道菜。 秦之道自然高坐首席,他左手边依次为孔文顺、常慕华、霍华德、秦方,右手边依次坐着苏周、苏时和秦樾。 所有人坐定之后,早有美婢依次为众人斟满美酒,秦之道便举起酒杯,笑道:“今日家宴,既有老友重逢,又有贵客临门,让秦府蓬荜生辉,老夫唯有以此水酒答谢诸位,还请诸位尽饮此杯。” 众人急忙起身,纷纷举杯说道:“秦大人言重了,多谢秦大人。” 所有人一饮而尽,然后又纷纷坐下,至此酒宴就算正式开始了。 酒过三巡,常慕华突然拿起酒壶站了起来,然后离开座位走到苏时身边。 苏时无奈,只得站了起来。 其余人的眼光看向他们,只听得常慕华笑道:“我原本计划在三日前赶到京都,参加镜湖诗会,只想目睹京城才子绝世风采。”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叹息道:“只可惜我和霍华德在来京城的路上有事耽搁了两天,未能目睹镜湖盛会,深以为憾。” 然后他看着秦之道,面露感激之色,说道:“不想今日在此不但能与老友叙旧,更能遇得诗会诗魁苏公子,倒是我的幸运。” 说着,他又看向苏时,叹道:“公子大才,诗会之上所作诗篇我皆能倒背如流,最喜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这一句。” 苏时忙说道:“常兄谬赞了。” 常慕华持壶为苏时斟满酒,笑道:“光是这一句,便可值美酒一壶,但我酒量浅显,便以一杯敬公子,望苏公子莫嫌弃。”httpδ:Ъiqikunēt 苏时微笑道:“能得常兄谬赞,心中已经忐忑不安,若再说敬字,倒叫苏某汗颜。正所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我们何不共同举杯,饮下这能销万古哀愁的美酒。” 原本众人还是以看热闹的心态看着他们,然而当苏时说出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时,除霍华德外,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久久说不出话来。 常慕华呆立了半响,然后才长长出了口气:“诗词一道,只怕再无人能出公子左右。”说完,他放下酒杯,竟然以口对壶,狂喝了几口,又才大笑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得此佳句,当饮尽壶中酒。” 听到如此豪迈的诗句,又见常慕华如此豪情,其余人不由自主纷纷举杯,以诗下酒,饮尽杯中酒。 然而一杯之后,众人仍然意犹未尽,连喝了三杯之后才觉得心满意足。 这时孔文顺又站了起来,语带责怪之意,说道:“苏小哥不厚道。” 苏时急忙站了起来,说道:“孔老为何有此一说?” 孔文顺埋怨道:“你明知我等喜爱诗词,如今有了新作,却只吟诵一句,如何不叫我们心猿意马,那还有心情喝酒。” 此话一出,连苏周都忍不住看着苏时,苏时这藏着掖着的本事他早就领教过了,直到现在想起,还是恨得牙痒痒。筆趣庫 还未等苏时说话,其余人也都纷纷随声附和,要苏时把整首诗都吟诵出来。 苏时不为所动,只是微笑道:“孔老有命,苏时原本应该遵从,只不过……” 秦樾忍不住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苏时叹道:“只不过我很怕。” 秦樾不解道:“吟诗而已,你怕什么?” 苏时道:“我怕秦府的美酒不够。” 秦樾更加想不通,不过还未等他追问,苏时笑着解释道:“刚才我只吟诵了一句,诸位便饮尽三杯,我若把整首诗吟诵一遍,诸位岂不是饮尽三斗。我只是担心秦府未准备这么多美酒。” 见苏时说得有趣,众人不由得哄堂大笑,秦之道更是佯怒道:“樾儿,有人质疑府中无美酒,你当如何?”秦樾立即高声叫道:“曲风!” 门外立即有人回道:“在。” 秦樾笑道:“有人欺我府中无酒,你还不派人去把酒窖里的酒搬到这里来,今日若不能尽兴,便拿你是问。” 曲风忙应承下来,然后派人去酒窖搬酒。 不一会儿便搬来了四坛酒,每个酒坛都有半人高,看得苏时眼睛都直了。 苏时苦笑道:“秦世伯,这是何苦呢。” 秦之道手一挥,说道:“现在美酒已备足,贤侄可放心吟诵。不过……” 孔文顺接口道:“不过什么?” 秦之道笑道:“如果贤侄的诗不值三斗酒的话,那剩下的酒就只有请贤侄尽饮。” 孔文顺也忍不住笑道:“如果苏小哥的酒量有限,也可以重现诗会风采,再来一次一口气连作八诗的壮举。” 常慕华拊掌道:“孔大人此言甚是,若能目睹苏公子在诗会上的风采,此行无憾了。” 随后他又低声向霍华德耳语了几句,显然在介绍此情此景。 那霍华德听后,目光也不由自主看向苏时。 不料苏时静静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常慕华疑惑道:“可惜什么?” 苏时叹道:“可惜了这一桌的好菜。” 常慕华更加不解:“为什么?” 苏时笑道:“因为如果每个人三斗酒下肚后,只怕这一桌美食就无人问津了。” 然后他不等其他人说道,漫声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biqikμnět 一百零四章 相会 一首诗吟诵完毕后,苏时环视一圈,除霍华德外,每个人都陷入极度震惊之中。筆趣庫 而那霍华德虽然不知道苏时在说话什么,但看到其他人的表情,也知道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忍不住怔怔的看着苏时。 苏时只是淡淡说道:“不知道这首诗可值三斗美酒?”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之道突然高声叫道:“曲风,换杯,拿海碗来。” 当海碗摆上桌后,苏时看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口,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酒的度数虽然不高,但一碗酒至少有三两,先别说醉不醉人,肚子里能不能装得下都是问题。 然而当他看向其他人时,也许受到这首诗的感染,每一个人似乎认为拿海碗喝酒是理所当然的事,脸上不但没有任何惊诧畏惧,反而隐隐流露出兴奋的神情。 这时,秦之道突然漫声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一句念完,他拿起面前的海碗一饮而尽。 除苏时和霍华德外,所有人都如同着了魔一般,也不由自主端起了酒碗,眼睛都不眨不一下仰面尽饮。 而随着秦之道的吟诵之声,每个人都如同疯魔了一般,一碗接着一碗,就连苏周也不例外。 苏时看得目瞪口呆,他还是小瞧了这千古绝唱的劝酒诗。 而苏时见霍华德呆坐在一旁,举起酒碗向他示意,霍华德亦端起酒碗,两人相视一笑,仰头尽饮。 待秦之道吟诵结束之后,所有人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碗酒,但似乎仍然觉得意犹未尽、豪情未消,又连着喝了三碗才罢休。 这三碗酒下肚,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常慕华又站了起来,不过此时酒意上头,已经有些站立不稳,但他仍然举着酒碗,忍不住长叹道:“此诗岂止值三斗美酒,听完此诗,醉死亦值得。” 此时众人酒意已浓,听到常慕华这番话后,轰然叫好,此至席间再无顾忌,酒桌上再度热闹了起来。 而苏时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悄悄离开大厅。 苏时来到大厅门口,早有人迎了上来,苏时微笑道:“不知茅房在哪里?” 曲风忙说道:“在下为苏公子带路。” 苏时看了看大厅内,笑道:“你还是在这里照顾他们吧,给我指个方向就行了。” 曲风看了看大厅之内,也觉得此时离开确实不妥,于是指向左边,说道:“苏公子顺着此路前行,道路尽头便是。” 苏时点了点头,然后背负双手,向曲风所指方向缓步而行。 此时明月高悬,清风徐来,带来草木清新,让人不禁神清气爽。 苏时沿路而行,刚转过一个弯,突然看见前面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月光之下,那小姑娘显得无比清秀,她站在那里东张西望,显然在等人。 当她看到苏时,突然间红着脸向苏时施礼道:“来人可是苏时苏公子?” 苏时微微一愣,点头道:“正是,不知姑娘……” 那小姑娘的脸更红了,她低着头轻声说道:“奴婢婉儿,是小姐的贴身丫环。” 苏时心中一喜,忍不住笑道:“你在等我?” 听到这句话,婉儿的脸红得如同刚摘下的苹果,头垂得更低了,眼神根本不敢看苏时。 而她的声音也如同蚊子在叫:“小姐在前面花圃之中。” 如果此处不是极为安静,而苏时听力又极好,只怕难以听清婉儿在说什么。 不过当苏时听清楚婉儿的话,心中喜不自胜,忙向她说道:“多谢婉儿姑娘。”biqikμnět 还未走近花圃,一阵花香已经袭来,苏时远远望去,一个窈窕的身影静静站在花圃前。 月光之下,那道身影显得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如若仙子。微风吹过,衣袂飘飘,又仿若仙子欲乘风而起。 苏时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痴痴的看着那道身影,心中虽然想一亲仙子芳泽,但双脚却偏偏不听使唤,似乎每踏近那道身影一步,都是对仙子亵渎。 虽然苏时离秦楠还很远,但秦楠似乎是心有灵犀,当苏时刚停下脚步,她已转过身来,一双善于顾盼生辉眼睛痴痴的看着苏时。 当秦楠转身时,花圃里的鲜花、天上的月亮在那一瞬间仿佛都失去了光彩。 其实苏时在很多时候都会憧憬着这个时刻,而且在脑海中也演练了无数次。 在无数次演练中,他的角色永远都是那么深情、幽默、风度翩翩。 他会用世上最深情的眼神看着她,然后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浪漫的话,还会用不经意的幽默接近彼此的距离。 他甚至在脑海里想好了无数个剧本、无数句的台词来应对每一种可能发生的状况。 只不过他编写好的每一个剧本都绝对不包括他现在的情形。 现在的他就如同一个白痴,不但身体僵硬得如同刚从冰窟里捞出来,大脑也似乎失去了记忆,原本想好的台词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就连嘴巴里也仿佛塞满了浆糊,不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连嘴巴都似乎张不口。筆趣庫 月光照在苏时脸上,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那种从容冷静,整个人仿佛失去了魂魄,像一只呆头鹅一样,傻傻的看着秦楠。 看着苏时失魂落魄的样子,秦楠眼睛从圆月变成了弯月,忍不住以手掩口,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如春风中的风铃,不但清脆,而且悦耳动听,倒让苏时找回了失去的魂魄,身体也变得灵活起来。 他快步走向秦楠,但在离秦楠三米处又停了下来,因为当他离秦楠越近,秦楠的嘴唇就咬得越紧、脸就越红、表情越慌乱。 苏时知道自己如果再向前走一步,那么秦楠一定会不顾一切转身离开。 即便苏时离她还有三米远,秦楠也似乎不敢看他,低着眉,不停的卷着手绢。 苏时忍不住干咳了几声,终于引得秦楠抬头看着他。 这时候苏时突然看着她笑了笑,说道:“我敢打赌,这时候大厅之中绝不会有人还能站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约见 秦楠眨着眼睛问道:“为什么?” 苏时摇头说道:“你是没有见到他们刚才喝酒的样子,每一个人仿佛喝的是水,而不是酒。” 秦楠抿着嘴笑道:“所以你就溜了?” 苏时忍不住叹道:“我的酒量本就浅薄,如果再不溜,那么第一个倒下的绝对是我。” 虽然在秦之道吟诵之际,苏时并没有喝多少酒,但后来他却喝了不少。 不算上他洒在地上的酒,至少也喝了五六碗,即使对他心有不满的大哥都跟他喝了满满一碗。https:ЪiqikuΠet 从当时的情形来看,如果苏时不溜走,今天晚上只有被人抬着离开秦府。 这时候秦楠的小巧秀气的嘴唇却抿成一道危险的弧度,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是吗?” 以苏时的经验,秦楠的这种表情绝对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苏时的大脑里立即响起了警报声,然后不由自主把与秦楠第一次见面后的事情快速的想了一遍。 不过他想来想去,实在想不起他到底做了什么会惹得秦楠不高兴。 他茫然的看着秦楠,但秦楠却不为所动,依然静静的看着他。 苏时只有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再这样看着我,那我只有从我三岁还要尿床开始坦白。” 秦楠终于羞红了脸,她忍不住啐道:“谁要听你说那些事?”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苏时疑惑的望着她。 秦楠的脸色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然后淡淡说道:“我听说有个人在莳花馆,与那里最能喝的人连喝了十六杯酒都面不改色,喝到兴起时,还要以乐助兴。” 然后她笑着问道:“这样的酒量算不算浅薄?” “你怎么知道?” 苏时吃惊的看着秦楠,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会知道这件事。 刚问出这句话,苏时突然想起翠浓的话,钟凌瑶似乎与秦楠是好友,而且两人还经常私下会面。 当时苏时在莳花馆的行事可算是独具一格,钟凌瑶一定会有所耳闻,她与秦楠会面时把这件事当成一件趣事告诉秦楠也不足为奇。 只不过当时苏时用的是沈寻欢的名字,秦楠怎么知道这沈寻欢就是自己?虽然后来翠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以她的阅历不可能四处宣扬。 苏时自然不知道他与杜横打赌的时候,秦楠也在现场,所以才会知道沈寻欢就是他。 秦楠自然也不会解释,只是微微一笑。 她不解释,苏时却不得不解释。 他急忙说道:“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去莳花馆其实是另有目的。” 苏时还准备解释,秦楠却忍不住嫣然一笑,说道:“我知道。” “你知道?” 看着秦楠平静的表情,苏时反而有些呆住了,因为在他想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忍受自己的爱人上青楼,不管她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 不过转念一想,苏时又心中了然,因为林德和赵荣的结局翠浓后来告诉了他,当时在莳花馆也引起了轰动,毕竟敢在莳花馆白嫖的人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 这时秦楠的脸突然又红了,她轻揉着手绢,声音低如蚊叫般问道:“这几日你都在做什么?” “这几日么?”苏时想了想,叹道:“这几日过得其实挺无聊的,不过就是和别人打了个赌,抽空参加了一场诗会。诗会上的事你知道的,而夺取诗魁确非是我所愿,然后就是帮一个快要关门的酒馆起死回生,最后又去了一间闹鬼的屋子。” 说到这里,苏时笑了笑,说道:“至于今天,我是一天都没有离开将军府,然后就来到这里与秦世伯喝了一肚子酒。” 他与东源质库打赌的事,秦楠是知道的,虽然她刚开始很担忧,甚至还央求过她父亲,但秦之道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此她也渐渐放宽了心。 诗会的事,秦楠也知道,想起苏时这个诗魁的由来,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不过她更感激南宫菁,如果不是她想到让苏时连作八首诗,力压京城才子,也不会有她和苏时今日的相会。 但后面的两件事她却不知道,而且见苏时说得如此离奇,忍不住好奇的看着苏时。筆趣庫 苏时笑道:“这些事说起来就话长了,还是有空的时候我再讲给你听。” 秦楠的脸又红了红,她轻咬着嘴唇,轻声说道:“谁想听你这些事?” 这时苏时却突然凝视着她,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 那位叫婉儿的丫环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很明显得到了秦楠的授意,专程在那里等着苏时。筆趣庫 秦楠的眼神显得十分慌乱,她佯嗔道:“我怎么会知道?瑄姐姐说得对,你真的就是一个登徒子。” 苏时自然不会在意,不过他想到一件事,忍不住四下看了看。 见苏时的举止有些奇怪,秦楠忍不住问道:“你在找什么?” 苏时有些奇怪的问道:“我大嫂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怎么没有看见她?” 苏时一提起他大嫂,秦楠突然面露羞色,话也不说了,连头也埋了下去,手指不停的摆弄着衣襟。 看着秦楠娇羞的模样,苏时只觉得心神荡漾,只知道痴痴的看着她,此时仿佛时空都已经停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楠才轻声说道:“许姐姐现在和我母亲在一起。” 苏时却置若罔闻,只是呆呆的看着秦楠。 秦楠见苏时久不说话,禁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苏时的痴呆状,而且口水似乎都要流了出来,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感受到了秦楠锐利的眼光,苏时的脸色立即一变,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他目不斜视的看着秦楠,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他想起秦楠的话,又疑惑的问道:“我大嫂与你母亲在一起?她们在一起做什么?” 突然间苏时灵光一现,然后差点跳了起来,他眼神复杂的看着秦楠,喃喃说道:“她们是不是在商量我们的婚期?” 苏年不在京城,那能与秦府订下婚期的只能他大哥和大嫂。 现在苏周和秦之道只怕已经喝得躺在了地上,莫说商订婚期,叫他们说一句完整的话恐怕都难。 所以商订他们婚期只能是他的大嫂和秦夫人。 而秦楠今晚之所以敢大胆的邀约苏时,自然知道他们的婚期已定,因此少了许多顾虑,否则的话,秦楠是万万不可能私下与苏时约会的。 第一百零六章 十年前 这时候苏时突然想起一件他现在根本就不应该想的事情,因为那件事情与他现在的情境没有一丝关系。 苏时和秦楠的距离此时已经变得很近了,两人在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相互靠近,当苏时听到他们的婚期已定时,他与秦楠的距离近得一伸手就可以触踫到对方。 他已经可以闻到少女身上散发的幽香,也可以看见她眼中自己的身影,甚至还可以听到她急促的心跳声。 这就是苏时梦寐以求的场景,在这个时候,他本应该用最坚定的眼神看着秦楠的眼睛,然后对她说出最温柔、最动听的情话。 而此时秦楠虽然已经低下了头,但就连一个瞎子都可以看出,她对苏时接下来的话充满了期待。 在这个时候苏时本不应该想起任何事情,但他却偏偏想到了一件跟他毫无关系的事情。Ъiqikunět 当他想到这件事时,他也曾努力想让自己忘记,但他越想忘掉,这件事就如老人的思想一样顽固,不停的在脑海里闪现。 秦楠见苏时久久不说话,忍不住失望的抬起头,但当她看到苏时若有所思的表情,又忍不住疑惑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苏时摸了摸鼻子,然后一阵苦笑,因为他知道只要说出他这时候心中所想,不但会破坏眼前美好的气氛,甚至很有可能让秦楠生气,而且还是那种无论怎么哄都哄不好的生气。 因为他现在心中正在想另一个女人。 自己的爱人站在面前,脑海里却在想着另一个女人,无论多么大度的女人都无法接受。 但女人偏偏在这方面似乎有某种很神奇的能力,所以虽然苏时一句话都没有说,秦楠却仿佛想到了什么,然后她的脸色渐渐失去了血色,眼中的光也慢慢黯淡了下去。 苏时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解释,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急忙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说过这两天去过一间闹鬼的房子?” 秦楠自然记得,但当时苏时说得轻描淡写,所以秦楠只觉得有趣,并没有多想。 但这时候苏时却郑重其事提了出来,所以秦楠的好奇心也被引发了起来。 “你真的去过一间闹鬼的房子?” 当秦楠问出这句话时,瞪大了双眼,苏时看出她的眼神既害怕、又担心,但偏偏还带着一丝兴奋。 苏时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会去那里?”秦楠疑惑的看着他。 苏时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无奈的说道:“是大哥叫我去的。” 秦楠吃了一惊:“苏大哥?” 苏时没好气的说道:“除了他还会有谁。” 秦楠更加想不通了:“他为什么要你去那间闹鬼的房子?” “因为我很聪明。”苏时恬不知耻的说道:“在他看来,没有任何人比我聪明,而我又偏偏无法否认。” 看到苏时自吹自擂、自命不凡的样子,秦楠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她笑着对苏时说道:“那他有没有看出来你的脸皮特别厚?” 苏时摸了摸鼻子,不确定的说道:“也许看出来了吧。” 秦楠终于忍不住发出一连窜银玲般的笑声,然而笑声刚一发出,她又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脸被涨得通红。 苏时怜惜的看着她,苦笑道:“想笑就大声笑出来吧,何必让自己憋得那么难受。” 听到这句话,秦楠再也忍不下去了,然后抓住苏时的手,猛的咬了下去。 一阵疼痛从苏时的手腕传来,不过苏时并没有抽开。而秦楠此时满脸通红,低着头一言不发。 苏时看着手上的齿印,突然笑道:“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吵架,你吵不过我的时候就会咬我,那时候我的手背、手腕、肩膀几乎都被你咬过了。” 听到苏时提到小时候的事情,秦楠似乎也想起那时的情景,看着苏时的眼睛慢慢流露出一丝温柔之意。 这时两人又陷入沉默之中,但两人的心却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春风袭来,温柔得如同情人的双手抚过两人的面颊,苏时忍不住想牵住秦 ъiqiku楠的手。 但当他的手伸向秦楠,秦楠却不经意间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然后看着苏时,微笑道:“你还没有告诉我苏大哥为什么要你去一间闹鬼的房子。” 苏时苦着脸说道:“这时候能不能不谈这些扫兴的事情?”ъiqiku “不行。”秦楠的态度很坚决。 “为什么?” 秦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因为你刚才想的绝不是这件事。” 苏时又摸了摸鼻子,因为他发现女人的直觉真的是一种既神奇又可怕的能力,她完全可以在没有任何依据的情况准确的猜测出你的心思。 苏时只有叹息道:“但我刚才想到的事情的确和这件事有关。” 秦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苏时只好继续说道:“我大哥之所以让我去那间鬼屋,是想让我查清一件发生在十年前的事情。刚才你隐晦的提到一个人,我突然想起她也许与十年前发生的事情有关,所以才会失神。” “我提到的人?”秦楠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皱起了眉头,因为在她的记忆中,今晚她似乎只提到了她母亲和苏时的大嫂。 苏时笑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莳花馆与别人拼过酒?” 秦楠随口说道:“是钟姐姐告诉我的。” 然后她脸色一变,忍不住吃惊的说道:“你认为钟姐姐与你要查的事情有关?不过十年前钟姐姐才七岁,怎么会和你要查的事情有关?” 苏时缓缓说道:“我听莳花馆的人说,钟凌瑶的父亲是十年前去世的。” 秦楠忍不住笑道:“按照你的说法,岂不是十年前去世的人都与你要查的事情有关。” 苏时微笑道:“其他十年前去世的人与我要查的事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我有一种预感,钟凌瑶的父亲应该与我要查的事情有关系。” “为什么?” “因为他父亲的身份很特别。” 这时候秦楠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很吃惊、很紧张、很害怕,仿佛知道苏时要查的是什么事情。 第一百零七章 钟凌瑶 听到苏时曾进入一间鬼屋时,秦楠虽然也有些担心害怕,但更多的是好奇。 现在她是真的感到害怕,手脚已经冰凉,脸色也变得惨白。 苏时吓了一跳,忙问道:“你没有事吧?” 秦楠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但手绢已经被她揉成了一团。 苏时问道:“你知道我在查什么?” 秦楠刚点了点头,然后又猛的摇了摇头。 苏时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说道:“你一定知道。” 秦楠凄然长叹一声,缓缓说道:“父亲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我也只有装着不知道。” 苏时再度大吃一惊:“秦大人?这件事和秦大人又有什么关系?” 这时候苏时才突然想起秦之道也是在十年前离开京城,当了江安府的府尹。 想到这件事,苏时突然沉声问道:“钟凌瑶的父亲钟离川是不是太子身边的宦官?” 秦楠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是。” 苏时也压低了声音,有些疑惑的问道:“难道秦大人也在追查太子的死因?” 这一次秦楠犹豫了很久,仿佛在回忆一些久远的事情,当她回过神,才缓缓说道:“我第一次见钟姐姐是在三年前,当时钟姐姐身在江安府怜红馆。” 不需要秦楠明说,苏时自然知道怜红馆是个什么地方。 “那一年七夕,江安府的秋水书院举办了七夕诗会,邀请了父亲作评判。而在诗会上,钟姐姐曾登台献艺,那便是我第一次见到钟姐姐。” “你似乎和钟凌瑶很亲密?” “在七夕诗会上,我曾与她独处一室,钟姐姐为人很热情,所以我们交谈了一阵。而我发现钟姐姐虽然人在青楼,但从不自怨自艾,反而乐观开朗,让我钦佩不已。” “在以后的聚会上我们又见过几次,因此关系逐渐变得亲密起来,到后来我们也经常私下见面。” 苏时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救过钟凌瑶?” 秦楠摇头道:“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但我与钟姐姐相识一年多以后,有一日我回到府中,却发现钟姐姐 筆趣庫从父亲的书房出来……” 说到这里,秦楠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看到秦楠娇羞的表情,苏时忍不住打趣道:“你当时是不是以为你父亲与钟凌瑶有私情?” 秦楠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说道:“只有你才会有龌龊的想法。我父亲他正直专一,钟姐姐也是洁身自好的人,他们怎么可能有私情。” 苏时笑道:“那你的脸为什么会红?” 秦楠娇嗔道:“我只是怀疑他们早就相识,而且有事情瞒着我,但绝对没有怀疑他们有私情。” 苏时急忙承认道:“你说得是,的确是我想得龌龊了。” 秦楠继续说道:“后来在我的追问下,钟姐姐才坦诚了一切。当年她父亲钟离川贴身侍奉太子,而太子对钟离川也是信任有加。但太子暴亡,天子震怒,而钟离川首当其冲。” 说到这里,秦楠突然唏嘘不已:“当初钟离川在太子身边有多得宠,他的下场就有多惨。其他侍奉太子的人虽然被天子赐死,但罪不及家人。唯独钟离川,皇上下旨,满门抄斩。” 苏时皱眉道:“既然天子震怒,下旨将钟离川满门抄斩,钟凌瑶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秦楠解释道:“钟姐姐原本不姓钟,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拐卖。” 说到这里,秦楠又忍不住叹道:“也不知道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在她即将被卖到青楼时,正好被钟离川看见,而钟离川见她可怜,又生得聪明伶俐,便动了恻隐之心买下了她。” “钟姐姐深受钟离川的大恩,虽然她当时年纪还小,但也知道知恩图报,因此做事无不尽心。钟离川与钟姐姐相处日久,见她不但聪明伶俐,而且品性纯良,照顾自己无微不至。钟离川自己又无子嗣,因此便想收钟姐姐为义女。” “只不过还未来得及举行收养仪式,钟离川就出事了,所以钟姐姐原本就不应该死的。”筆趣庫 苏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又说秦大人救了她一命?” 这时秦楠流露出一丝钦佩的神情,她缓缓说道:“当时抄家时,府里一片哀号,唯独钟姐姐手捧钟离川的灵位,跪在大门前,独自面对抄家的官兵。” “当前来抄家的官员问她是什么人时,钟姐姐毅然回答说是钟离川的义女,还说既然此生无法报答义父大恩,唯有陪义父一死,以免父亲黄泉路上孤独。” 苏时忍不住赞叹道:“想不到钟凌瑶如此忠义,倒让许多须眉男子汗颜。” 秦楠又叹道:“既然钟姐姐承认自己是钟离川的义女,自然被官兵送进了监狱,准备择日问斩。” “父亲听说此事后,感念钟姐姐的义烈,加上他与钟离川又是旧识,便求见了太子妃,向太子妃讲述了这件事。太子女妃也是心善之人,答应向天子求情,而父亲又去了监牢中劝说钟姐姐,打消了她的死志,因此钟姐姐才得免一死。”Ъiqikunět 说到这里,秦楠感叹道:“不过钟姐姐的死罪虽然免除了,但她仍然难以逃脱沦落青楼的命运。” 听到钟凌瑶曲折的命运,苏时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感叹过后,苏时却隐约感觉到某些地方似乎不对劲。 他想了想,突然问道:“为什么你会猜测秦大人在追查太子的死因?” 秦楠幽幽说道:“在我们即将离开江安府回京之前,我看见钟姐姐进了父亲的书房,心中一时好奇,便躲在了门外偷听。” “虽然听得不算真切,但隐隐听到太子、枉死、京城、布局等词,加上钟姐姐的身世,自然也就猜出来。” 苏时又忍不住问道:“孔大人与太子的关系很好吗?” 秦楠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我从没有听父亲讲过他与太子的关系。” 苏时还想问什么,但这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他听到了林漠的声音。 “二公子。” 秦楠听到有人找来,心中顿时慌乱了起来,苏时笑着说道:“你先走吧,这里我来应付。” 秦楠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开了这里。 等林漠找来时,花圃前只剩下苏时一个人。 第一百零八章 选择 苏时一个人坐在马车上,思绪难以平静。 林漠之所以会来找他,是因为宴会已经结束,参加宴会的人尽皆醉倒,即使所有人都醉得不省人事,但口中却还念念有词,念的就是那篇将进酒。 他的大嫂也与秦夫人谈好苏时与秦楠的婚期,于是带着喝得烂醉如泥的大哥先走了。 所以马车上只有苏时一个人,而他也趁这个时候想把思绪好好整理一下。 一个皇室公主、一个将军府世子、一个朝廷重臣,他们都在追查太子的死因,而且即使过了十年依然没有放弃。 那么他们之间有没有关系?他们是共同进退?还是各自为战? 周瑄和苏周是共同行事,但他们知不知道秦之道也在追查太子的死因。 这时候苏时又想起了钟凌瑶。 钟凌瑶是太子近侍钟离川的义女,为秦之道所救,现在她却在莳花馆,而莳花馆幕后之人就是周瑄。 由此可见,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简直就是和尚头上虱子——明摆着。 苏时的眼睛不由自主眯了起来,然后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如果这件事只有周瑄和苏周在追查,他还不至于会重视,因为十年前,周瑄不过才八九岁,而苏周也不过才十六岁。 按照苏时未穿越前的算法,那时候的周瑄只是一个儿童,苏周也还未成年,因此他们的推论在苏时看来可信度不是很高。 但秦之道就不同了,十年前应该是三十多岁,而且在官场沉浸已久,如果没有让他信服的证据,他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假设性的推断耗费这么长的时间。 苏时甚至怀疑秦之道才是推动周瑄和苏周调查这件事的人。 如果真的有人要对付太子,而且还要致他于死地,那么他们的计划一定十分周详、隐密、巧妙,而且没有把握决不会出手。httpδ:Ъiqikunēt 因为他们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如果一击不中,后果不堪设想,那意味着千万人头落地。 所以如果太子真的死于非命,周瑄和苏周根本不可能看出其中的破绽,毕竟当时他们太年轻了。 而且苏时相信,秦之道就算看出了其中的破绽,让他相信太子的死有蹊跷,也绝对没有掌握到实质的证据,否则的话,这京都早就掀起狂风巨浪。 这样也就能解释秦之道为什么会救下钟凌瑶。 在秦之道看来,太子被人杀害,无论对方的布局有多精妙,总应该有人察觉,而最有可能察觉事有蹊跷就是近身侍奉太子钟离川。 由于钟凌瑶与钟离川的关系最亲近,钟离川绝对有可能曾经留下某些线索给钟凌瑶。Ъiqikunět 但苏时转念一想,又认为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因为钟凌瑶当时只有七岁,如果只是留下某些线索,钟凌瑶未必能懂。从后来钟凌瑶甘心赴死,也可以推断出来她对这件事根本不知情。 从另一件事情也可以证实钟凌瑶毫不知情,那就是秦之道救下钟凌瑶后,一定向钟凌瑶详细的追问钟离川的事情,不过显然是一无所获。 苏时忍不住伸了伸懒腰,然后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 马车很宽大,所以苏时可以尽量伸展自己的身体,当他的身体处于最舒适的状态时,他的大脑运转就更快了。 这时候最让苏时在意的是秦楠偷听到他父亲和钟凌瑶的对话。 从简单的这几词,苏时大概能猜到秦之道的意思,那就是秦之道为了查明太子死因,似乎想布一个局。 秦之道之所以要和钟凌瑶商量,很明显钟凌瑶是这个布局的关键环节。 所以当钟凌瑶来到京城,这个局就已经开始了。 那秦之道到底布下了什么局?而对方会不会入他的局? 苏时不知道,所以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因为虽然他不知道秦之道是如何计划的,但可以预见的是,以后这种舒适的日子只怕不多了。 因为就算用脚趾头想,苏时也知道周瑄和苏周绝对参与了这个计划。 而苏周即将离开京城回到边关,那他的角色自然只有苏时顶上。 苏周是他大哥,秦之道即将成为他的老丈人,他又把周瑄当成朋友,更重要的是太子又是将军府的恩人,所以这个局苏时想不参与都不行。 想到这里,苏时的心情反而变得平静起来。 既没有紧张、也没有兴奋、更没有恐惧,当面对真正的大事,苏时的心情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 所以当马车到达将军府,苏时从马车下来,慢慢走进将军府时,林漠一脸惊异的看着他。 因为他从来没有看见苏时这种模样的苏时。 以前的苏时给别人的感觉是霸道、猖狂、不可一世。 这几天苏时给别人的感觉是谦逊、从容、才华横溢。 但现在林漠的感觉又不同了。 他从苏时的身上感觉到一种绝对的静。 平静、宁静、沉静。 这种静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沉静,也是风暴来临前的宁静,更是海啸即将爆发前的平静。 看着苏时的背影,林漠突然感到惊惧、恐慌。 这一夜过得很快,因为苏时休息得很好。 所以苏时也起得很早。 起床之后,苏时照例开始了日常的运动。 经过几天的锻炼,他的身体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运动强度,所以当他运动结束后,已经不会再像一只死狗一样躺在床上。 以往苏时在运动时,总会有人感到了新奇,所以不时有人在一旁围观。 但今天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围观,因为虽然苏时的表情、行为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但每一个人都感觉今天的二公子似乎与以往不一样。 至于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没有人能说得出来,但每个人都不敢看他,仿佛对今天的苏时带着深深的畏惧感。 苏时洗了澡,换好衣服后,苏周出现在他寝室里。 虽然昨天晚上喝得烂醉如泥,但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苏周的精神已经恢复,身体依然挺拔。https:ЪiqikuΠet 此时他正静静的看着苏时。 虽然他还不至于对苏时产生畏惧感,但现在的苏时依然让他很吃惊。 但同时他也感到一些惊喜,因为他知道苏时做出了选择。 第一百零九章 一场突然其来的春雨 辰时,一场春雨突如其来降临在京城。 雨越下越大,雨丝如线,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就在众人猝不及防之下,纷纷四散躲避时,一辆马车从将军府出发,不一会儿消失在漫天风雨之中。 屋檐下,秦楠听着哗哗的雨声,看着满地的残红,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画舫上,周瑄坐在窗边,遥望着湖面上无数的涟漪,原本平静的心也仿佛被雨滴击中,泛起一阵阵水波。 马车中,苏时斜靠在柔软的座位,感受着这场春雨带来的湿润、清新的气息。 马车在疾驰,但苏时却没有感到丝毫颠簸。 他笑了笑:“林漠驾车的技术的确是第一流的。”苏时看着他大哥,说道:“他会不会跟着你回到边关?” “不会,他留在京城。” “为什么?” 苏周道:“他是一个既忠心又很有用的人,能够帮得上忙。” “我结婚的时候你和父亲回不回来?” 他与秦楠的婚期定在九月十六日,只有半年的时间了。 苏周笑道:“我和父亲一定会回来,而且我相信父亲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 苏时默默说道:“半年的时间有时候很短,短得会让人感叹光阴似箭,但有时候又会变得很长,长得让人感觉度日如年。” 说到这里,苏时又笑了笑:“所以当你们回来时,也许这京城还是一如既往,也有可能已经有了很大改变。” 苏周沉默了,因为他知道苏时说的是事实。 苏时看着他,问道:“你喜欢这京城变还是不变?” “我只想知道真相。” 苏时问道:“知道了真相又如何?” “知道了真相就可以给太子一个公道。” 苏时不说话了,因为他已经很清楚苏周是不会放弃的。 虽然他很早就明白这一点,但他依然还想试一试。httpδ:Ъiqikunēt 马车停在了画舫边,早有两人撑着雨伞迎了上来。 迎上来的这两人苏时都认识,正是那天诗会上守在镜花阁门前的孪生姐妹。 珠玉和珠珠接到他们两兄弟后,并没有说过多的话,直接将他们引到画舫第三层的书房。 周瑄、苏时和苏周围坐在一张小小的圆桌边,品尝着清茶的芳香。 “你知道我们要来?”喝了一口清茶后,苏时问道。 “不知道。” “我们的马车刚停下来就有人迎了上来,还直接把我们引到这里来,而且你似乎对我们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 周瑄忍不住笑道:“因为我跟下面的人说过,今日只要看到将军府的马车,不管来的是谁,都直接带到这里。” 苏时摸了摸鼻子,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周瑄微笑道:“因为苏大哥说不管你答不答应,他今天都会过来。” 苏时突然问道:“我大哥他过来做什么?和你商量你们下一步的计划?” 这时候的雨下得更急,雨滴打在船顶上,如同无数颗珍珠坠地,发出一连串清脆而又响亮的声音。 周瑄和苏周吃惊的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怪物。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苏周忍不住问道。 原本周瑄还以为是苏周告诉苏时的,但看见苏周比她还要震惊,这才知道完全是苏时自己猜测出来的。 “我猜的。”苏时说道:“而且我还大致能猜出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只不过……” 苏周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苏时苦笑道:“只不过你们的计划在我看来根本没有任何用。” 周瑄显得有些不服气,她忍不住说道:“你真的能猜到我们的计划?” 苏时看着她,缓缓说道:“这么多年来,你们的追查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收获,所以你们这一次应该是想以钟凌瑶为诱饵,引对方出手。”biqikμnět 然后他不顾周瑄和苏周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你们大概会散布一些流言,说钟凌瑶突然参透了钟离川留给她的线索,而这线索里有十年前那件事情的真相。如此一来,你们相信一定有人会坐不住,从而暴露出来。” 最后苏时下了结论:“你们赌的是这些人做贼心虚,所以不管这流言是不是真的,一定会对钟凌瑶出手。” 周瑄和苏周完完全全呆住了,虽然苏时说这只是他的猜测,但他的猜测几乎和他们的计划一模一样。 如果今天是苏周一个人来,他们就会商讨这个计划的细节,比如这个流言的内容怎样才能引起对方的注意,该用何种途径散播这个流言,流言散播开后,又该如何保护钟凌瑶等等。 周瑄还是不服气,继续问道:“就算你能猜出我们的计划是什么,又凭什么说这个计划没有用?” 苏时正色说道:“因为我知道对方一定是很聪明的人,一眼就可以看透这个计划,所以他们根本不会上当。” 这个结论苏周也不认同。 苏时叹道:“如果太子真的是被人暗害致死,而这些人却能把他的死变成一个意外,而且让你们十年都查不到任何线索,你们真的以为这种小小的伎俩他们真的看不透?”筆趣庫 苏周淡淡说道:“我知道有一些人,可能明明这是一个局,但偏偏害怕事情败露,为以防万一,不得不铤而走险。” “不可能。” 苏周奇怪的问道:“为什么?” 苏时解释道:“如果在太子之死刚发生时,这个方法还有可能奏效,因为那个时候对方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尾巴。只不过现在离太子之死已经十年了,对方几乎把所有的尾巴都已经藏好了,所以你们再用这个计划,已经没用了。” “而且我相信在这十年间,对方向钟凌瑶一定试探了很多次,如果钟凌瑶真的知道些什么,我相信她早就死了。” 这时候,苏时突然向周瑄和苏周问道:“你们下过象棋没有?” 虽然他们不知道下棋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自然下过,而且棋艺都还不错。 苏时继续说道:“其实现在你们就如同是在和对方下棋。” 第一百一十章 奇怪的话 苏时又问道:“下棋的目的是什么?” 下棋最终的目的自然是擒住对方的老将,赢得棋局。就如同他们想查出杀害太子的真凶,将他们绳之以法。 苏时苦笑道:“只不过我们现在不但不知道对方的老将是谁,就连对方的卒在哪里都没有发现。” 既然连敌人没有发现,他们自然不知道该如何进攻,所以他们才会制定这个计划,希望能把对方引出来。 但现在苏时却说他们这个计划根本没有用。 苏时道:“那是因为对方知道你们无法威胁到他们,所以他们根本用不着出招。正如同下棋一样,只要一动棋子,再精妙的布局都会露出破绽,所以在没有感受到真正的威胁前,对方绝不会行动。” 周瑄追问道:“那么对于对方来说,什么才是真正的威胁?” 苏时突然陷入沉默之中,脸上流露出凝重的表情。 周瑄和苏时并没有着急催他,因为他们也知道这件事情实在太严重了,会引发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所以对于苏时的谨慎他们没有任何意见。筆趣庫 过了许久,苏时才缓缓说道:“我相信,如果对方感受到了真正的威胁,那么他们的行动一定是非常迅速而又残酷,绝不会给对方留任何一点余地。” 说到这里,苏时忍不住叹道:“所以你们要考虑清楚,如果你们真的还要追查下去,会死人的。” 接着他又补充道:“会死很多人,甚至很有可能包括我们自己。” 苏周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可以肯定太子是被人谋害的?” 苏时反问道:“你们不是一直很肯定吗?为什么会问我?” 苏周也变得沉默起来,这时候周瑄在一旁幽幽叹道:“我们虽然怀疑太子是被人谋害的,但一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实。” “那为什么你们会认为太子是被谋害的?” 这一直都是苏时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既然连三名御医都认为太子的死因并无可疑,为什么他们还会怀疑,而且还坚信不疑。 没有人再说话,书房陷入沉寂之中,只剩下无尽的风雨之声。 过了许久,秦楠直直的看着苏时,缓缓问道:“你相不相信有人可以预知自己的死亡时间?” 这句话问得简直奇怪之极,苏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茫然的看着周瑄。 周瑄一脸凝重,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而苏周似乎也不感到惊讶,倒让苏时感到疑惑不解。 他想了想,说道:“一个人预知自己的死亡时间好像并不是一件难事。” 周瑄和苏周忍不住异口同声问道:“为什么?” 苏时笑了笑,说道:“我听到一个故事,说有个道士预测吉凶很准,在当地很有名气。一天这个道士闲暇无事,为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他的寿命有五十六岁,而他正好会在五十六岁生日那天死去。” 周瑄怔怔的看着他:“然后呢?” 苏时继续说道:“当时他才四十三岁,然后平安无事过了十三年,时间来到了他五十六岁寿诞那天。” “那一天,道观里宾客盈门,整个道观都挤满了人。”苏时突然问道:“你们知不知道那一天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去那道观?” 苏周默默说道:“这些人去那道观自然是想知道那道士算命究竟准不准。” 苏时拊掌笑道:“不错。很多人一早就去了道观,一直在道观等那道士死去的消息。” 听到这里,周瑄忍不住追问道:“结果呢?” “戌时刚过,那道士便羽化飞升了。” 羽化飞升就是去世了,周瑄和苏周忍不住相互看了一眼,仿佛可以看到彼此眼里的震惊。ъiqiku 而苏时却显得无比淡然。 周瑄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苏时笑着摇了摇头:“不觉得。” “为什么?” 苏时淡淡说道:“因为那道士虽然说是羽化飞升,但其实是自杀的。” 周瑄呆了呆:“自杀?他为什么要自杀?” 苏时笑了笑,问道:“如果你处于他那种境地,该如何做?” 周瑄突然间又不说话了,就连苏周都皱起了眉头。 过了许久,周瑄才喃喃说道:“如果是我,恐怕也只有自杀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如果那道士不死,那说明他算的命根本不准,不但他自己名誉扫地,只怕还要连累他的道门。 所以当他为自己算了命,那么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苏时笑道:“是不是觉得很讽刺。” 这时苏周突然说道:“但太子不是道士,也没有道士给他算过命。” 虽然苏时早已有心理准备,但苏周的话还是让他震惊不已。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周,过了许久才问道:“你的意思是太子他知道自己的死期?” 苏周缓缓说道:“太子薨于和兴七年冬月二十九日。冬月二十五日那天他曾找过我。” 苏时在静静听着。 苏周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当时太子约我午时在和昌楼见面,我还记得那一天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根本不适宜出门,我也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要在那天召见我。并且也不在东宫召见,而是要选择在和昌楼。” “当时我猜想太子可能是想出来散散心,所以还未到午时,我就已经到了和昌楼。” “然后呢?”苏时终于问道。 “太子午时过后才到,不过来了之后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仿佛心事重重。当时我知道太子政事繁重,而且有些政事处理起来并不顺利,所以便出言宽慰。” “政事繁重?” 苏周点了点头:“那时候太子已经帮助皇上处理朝廷上政务了。” 苏时“哦”了一声,然后继续认真的聆听。 苏周继续说道:“太子本不喜欢喝酒,但那一天却喝了不少。” “他在借酒浇愁?” 苏周长叹道:“也许是吧。” 随后他的表情变得奇怪,似乎有些悲伤,又带着一丝茫然,过了许久,他缓缓说道:“太子在将醉未醉时,突然跟我说了几句很奇怪的话,而这几句话即使过了十年,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biqikμnět 第一百一十一章 那一年的冬月 暴雪被厚厚的窗帘挡在了屋外,富丽堂皇的房间内,铜炉里的炭火让整个房间变得温暖如春。 苏周并没有喝多少酒,因为当时周暄已有醉意。 虽然他的双眼依然清澈,但他的动作已经变得有些迟缓。 他秀长的手指一圈又圈划过象牙制成的酒杯边缘。 不停划着圈的手指骤然停下,周暄突然说道:“这三年你成长了很多。”httpδ:Ъiqikunēt 苏周忙回道:“卑职谨记太子殿下的教诲,每日不敢懈怠。” 周暄微笑道:“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 “卑职记得。”苏周郑重的点了点头,回道:“卑职一直都记得。” 虽然周暄的神情一如既往,但苏周却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那就是今天的太子仿佛如同一根绷得很紧的弦,稍不注意就会绷断。 所以苏周今天说的话不多,而且也很小心。 听到苏周的承诺,周暄的精神才似乎有所放松,欣慰的说道:“边关。记住,只有在边关你的才能才可以得到最大的发挥。” 苏周还想说什么,这时候周暄突然站了起来,表示这次的谈话已经结束。 苏周急忙也站了起来,从衣架上取下周暄的外衣。 周暄接过外衣,穿戴好之后,刚想走向房门,但突然间仿佛有些失神,竟然呆立了片刻。 “太子殿下,你没事吧?” 苏周神色紧张的看着太子,因为太子不但人绷得很紧,他的情绪很不对。 周暄缓缓摇了摇头:“我没事。” 然后他突然看着苏周,说道:“你还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苏周忙说道:“太子殿下请讲。” 周暄看着苏周,缓缓说道:“你答应我,到了边关就不要再回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回来。” “为什么?” 这句话不是苏周在问,而是苏时在问。 苏周摇了摇头:“不知道,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没有问?” “没有。”苏周道:“只要是太子殿下的吩咐,我从来不问为什么。” 苏时叹了口气,继续问道:“然后呢?” “我们即将出门的时候,太子突然又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当时苏周正要为太子开门,这时候周暄突然笑着对他说道:“这个月三十你有没有空?” 苏周一愣,随口说道:“这个月三十?”筆趣庫 “对。” “太子有事召见?” 周暄笑了笑:“那一天我想举办一场晚宴,邀请一些老朋友聚聚。” 苏周也笑道:“既然太子相邀,既然有事也会变得无事了。不过太子可否提前告知那天为何聚会?” “为了庆祝。” 苏周惊喜道:“原来是东宫有喜事。” 但周暄当时的表情却很奇怪,眼神中仿佛有些期待、又仿佛带着一丝迷茫和恐惧。 这时候苏周直视着苏时,缓缓说道:“当时我并不觉得太子的话很奇怪,直到二十九日听到太子暴亡的消息。” 听到太子暴亡的消息,苏周痛哭了一夜,第二天他眼睛里流的已经不再是眼泪,而是血水。 等到他心情平复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时候他才想起冬月二十五日那天太子召见的情景,而且越想越觉得奇怪。 在那一天,周暄似乎就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就连苏时也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忍不住追问道:“太子有没有说三十那天他准备庆祝什么?” “没有。”苏周回答道:“不过后来我也曾查问过,那几日东宫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值得庆祝的事情。” 不但没有值得庆祝的事情,而且在那一段时间里,太子的情绪都不是很高,经常沉默寡言,神不守舍,仿佛有许多心事。 更奇怪的是,没有人知道太子心中到底藏着什么心事,就连太子妃都不知道。 虽然那时候太子已经开始接触政事,的确也是政务繁忙,有几件事情处理起来确实也很棘手。 但以太子的能力,虽不说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但也不至于一筹莫展、无从下手,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在政事上有所抱怨。 至于其他方面,以他如此尊贵的地位,自然也没有烦心之事。 虽然后来他与慧娘两情相悦的事情被暴露了出来,但经过查证,慧娘仍然是处子之身,说明他们也只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并没有做出违背礼教的事情。筆趣庫 所以关于那一段时间太子反常的表现,没有人能理解。 苏时听到这里,也是满脑子疑问。 只有疑问,没有答案,甚至他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猜测。 既然没有答案,苏时也不会过多的纠结,所以他的目光看向了周瑄。 “三公主,你的名字自然不叫周瑄,你之所以以瑄为名,想必是在怀念太子殿下。” 既然苏时知道了周瑄的身份,而唯一年龄与周瑄相仿的公主就只有三公主。 周瑄也并不感到意外,她说道:“我的真名叫周瑾。”然后又忍不住感叹道:“我化名周瑄,一来正如你所说,不过是心有念想,其次也是为行事方便。” 苏时又道:“那时候三公主虽然年龄尚幼,但与太子关系亲密,应该发现不少反常之事。” 周瑾见苏时口口声声称自己为三公主,神情也比以往疏远了许多,心里突然变得很失落。 至于为什么会失落,她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她也不会承认。 但此时她也知道苏时想多了解当时的情形,以便于对事情做出最合理的推断,因此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虽然这十年来,当时发生的事情已经回想了无数遍,几乎可以不假思索,张口就来。 但此时她依然再次认真回想起来,不想遗漏任何细节,因为任何一个细节都很有可能是一个线索。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说道:“虽然我与太子哥哥关系最好、也最亲密,但那一段时间他忙于政务,其实我们见面的时间并不多。” “那一段时间我与太子哥哥只见了两次面,第一次是在冬月十五。”周瑾回忆道:“那一晚的月亮特别大、特别圆,我一时兴起,便去了东宫找太子哥哥。” “那一晚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周瑾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而且那天晚上太子哥哥身上也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 “第二次见面又是什么时间?”苏时问道。 “冬月二十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暗卫 连续三天的大雪,让整个京城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周瑾此时站在皇宫内的清幽亭内,这里是欣赏冬日雪景最佳的地方,只不过她却没有欣赏雪景的心情。 因为她很担心。 这一段时间,太子哥哥反常的举动她也有所耳闻,所以即使面对这宛若神话的雪白世界,她也丝毫提不起兴趣。 这几日她曾找过太子哥哥两次,只不过自从太子哥哥协理政事以来,就变得很忙碌。 第一次她刚进东宫,就听到太监传旨,召太子进宫议事,两人只在东宫府前匆匆见了一面,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 第二次太子哥哥虽然人在东宫,但她去的时候,太子哥哥正在和属下官员商议事情,而且这一商议就是三四个时辰。 周瑾等了很久,却始终等不到,所以只得辞别了太子妃,回到自己的寝宫。 她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一个明快的声音说道:“你在想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周瑾心中一阵惊喜,急忙回头,立即看到太子哥哥那张俊朗的脸。 此时她身边的宫女才盈盈跪拜道:“见过太子殿下。” 周暄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周瑾身边,手掌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一脸宠溺的看着她。 周瑾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开朗、温暖、明亮,犹如旭日一般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尊敬和崇拜。 然后她又看着太子哥哥的眼睛。 周瑾最喜欢看着他的眼睛,因为太子哥哥的眼睛清澈、干净,仿若一股清泉,能洗涤任何烦恼。 但今天周瑾却从他的眼睛看到了某种阴影。biqikμnět 周暄眼里的阴影让她不由自主感到一阵心悸,她忍不住拉着太子哥哥的衣袖,轻声问道:“这几天太子哥哥是不是不开心?” 周暄的态度依然温和,他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微笑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最近只是忙了一点。你不用担心,只要再过三天,一切都会变好的。” 听到这里,苏时的瞳孔突然间紧缩,目光仿佛变成了一根针,因为周暄的这句话让他悚然而惊。再过三天,就是冬月二十九,而太子就是在这一天暴亡。 这时候苏时才明白周瑾为什么要问自己,会不会有人能够预测自己的死期。 太子对周瑾说三日之后一切都会变好,又对苏周说三十日那天将设宴庆祝。 这一切都预示着太子似乎知道在冬月二十九这一天,自己将面临一个很大的劫难。 难道太子真能预测到自己的死期? 苏时摇了摇头,对于这些超出自己认知的事,他一般不会轻易相信。biqikμnět 所以其中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苏时叹了口气,因为他根本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太子会有那种预感。 但突然间他灵光一现,他既然找不出原因,为什么不换一个思路。 当苏时换了思路之后,突然间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而他全身似乎被这寒意冻得僵硬,竟然惊恐得无法动弹。 因为他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到底谁才能威胁到太子?又有谁能决定太子的死期? 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天子。 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使是东宫太子,生死也不过在天子一言之间。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的抬起头,看着周瑾,无比干涩的说道:“你有没有想到一种可能?” 周瑾似乎知道他的意思,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 “父皇仁爱、太子贤能,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这个理由苏时并不认可。 为了巍巍皇权,父子相残的事在史书上比比皆是。 周瑾继续说道:“太子哥哥突然暴亡,父皇下令彻查,任何一丝疑点都没有放过。” 苏时勉强笑了笑:“贼喊捉贼的事情也并不少见。” 而且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三位御医都认为太子的死因并没有可疑之处。 谁知周瑾还是很坚决的摇了摇头,叹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为止,父皇没有再立太子?” 苏时苦笑道:“不知道。” 虽然他口中不知道,但心里却十分清楚,一旦掌握到了绝对的权力,又有谁愿意分一杯羹给他人。周瑾解释道:“因为即使从表面上看太子哥哥的原因并无可疑之处,但父皇却一直认为太子哥哥的死一定另有内情,所以在事情未查清之前,太子之位便空在那里。” 苏时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既然苏时已经认定此事与天子有关,因此无论周瑾怎么解释,他都能找到理由反驳。 周瑾心知其意,轻叹一声,说道:“对于太子之死,你知不知道我父皇追查多久?” “不知道。” “五年。自从太子哥哥死后,父皇一直都在暗中追查,直到五年前才停止。” 苏时迟疑道:“正所谓演戏演全套,他应该知道很多人对太子的原因有疑问。” 周瑾却反驳道:“但这五年来没有人知道我父皇也在暗中追查太子的死因,他又演戏给谁看?” 这一句话倒让苏时大吃一惊,他摸了摸鼻子,追问道:“真的没有人知道?” 周瑾点了点头:“追查太子死因的是父皇身边的暗卫,只听命于父皇。”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瑾默默回答道:“其实父皇早就知道我们在追查太子哥哥的死因,一直在暗中为我们大开方便之门。”说到这里,她苦笑道:“但是我们却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 “五年前,父皇召我进宫,我那真是个才知道原来父皇其实也在一直在暗中追查这件事,但这五年来所获并不多,而且在他看来,调查了这么久依然没有任何线索,再追查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他停止了调查,同时也不希望我在这件事上陷入太深,才会召我进宫,劝我是时候放手了。” 周瑾面露凄然之色,她喃喃说道:“但我又岂能让太子哥哥死不瞑目,所以我告诉父皇绝不会放弃。” 苏时在一旁突然说道:“相信这五年,天子虽然未能查清事情的真相,但一定还是查到了不少事。” 周瑾却失望的摇了摇头,说道:“我看过暗卫的报告,这五年来他们只是证实了一些事情,但关于太子哥哥死因的线索,一个都没有发现。” https:ЪiqikuΠet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冬月二十九日 苏时问道:“证实了一些什么事情?” “暗卫这五年的行动都记录在案,我用了十天时间才看完。”周瑾沉声说道:“这五年来,父皇共动用了七百六十三名暗卫,对一百零七人跟踪调查了五年。在这五年里,有五人离世,六十五人还生活在京城,三十七人离开了京都。但无论是生活在京都的人,还是离开京都的人,每个人的身边至少有两名暗卫在暗中查探。而从暗卫的记录来看,可以证实以下几件事情。” 苏周显然早已知道,所以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苏时听后,却是一脸震惊,因为他没有想到天子为了追查这件事,竟然不惜耗费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如此一来,他自然对刚才自己的判断失去了信心。 因为如果天子是在做戏,首先这场戏他想要做给谁看。其次,为了做一场戏,耗费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到底值不值得。 苏时正在失神间,周瑾继续讲述道:“暗卫证实的第一件事就是,三位御医对太子死因的判断并没有问题。其实除了这三位御医外,父皇暗中还指派了两位御医探查了太子死因,他们的结论并无不同。而且在这五年中,这三位御医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Ъiqikunět “太子身体可有隐疾?” 周瑾十分肯定的回答道:“没有,太子哥哥绝没有隐疾,无论是日常为太子诊病的御医,还是那五位御医都可以证明。” 苏时想了想,继续问道:“暗卫证实的第二件事就是没有任何人蛊惑太子。” “蛊惑太子?”苏时有些不明白,忍不住问道。 周瑾点了点头,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刚才讲了一个道士的故事。” 苏时当然记得。 “和尚道士这些所谓方外之人最擅长蛊惑人心,父皇担心太子哥哥因为受到一些人蛊惑,因此才会有那样反常的行为,所以派暗卫调查了太子哥哥临死前三个月每一天的行踪和所接触的人。” 苏时这时感叹道:“但是没有任何发现。” 周瑾无奈的点了点头:“太子哥哥那三个月内所接触的人当中,不但没有和尚、道士,就连他接触的人都没有跟和尚、道士接触过。” 苏时突然皱起了眉头,周瑾见他神情有异,立即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苏周也觉察到苏时的异状,问道。筆趣庫 “活人没有,那死人查没有?” “死人?”周瑾和苏周同时疑惑道。 苏时叹道:“就是为太子陪葬的那些人。” 周瑾和苏周同时脸色一变,显然他们没有想到一点,不但他们没有想到这一点,就连天子都没有想到。 周瑾神色变得有些迟疑,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太子哥哥暴亡,父皇震怒之下,共有十三名贴身侍奉的太监、丫环和侍卫问罪被杀。但我们都知道这十三名贴身侍奉太子哥哥的人其实都是忠心耿耿的人,绝对不可能有异心。” 苏时苦笑道:“加上这些人已死,所以暗卫在调查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再调查这些人。” 周瑾终于点了点头,长叹道:“不错,暗卫在调查时根本没有想过调查那十三人。”说到这里,她又苦笑道:“不要说那些暗卫,就连我们也根本没有想过。” 苏时也有些无奈,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现在再想来查,已经事过境迁,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还有没第三?” 周瑾显然还没有从懊恼中走出来,直到苏时发问,她才打起精神继续说道:“第三件证实的事情就是那一百零七人也没有任何可疑,所以……” 苏时接道:“所以天子最后认为太子的死因并无可疑,因此停止了调查。” “是。”周瑾道:“不过父皇见我还要坚持查下去,因此把暗卫追查的卷宗全部移交给了我,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叫人搬到将军府。” 苏时急忙摇头道:“没有兴趣。” 他的确没有任何兴趣,一来周瑾看了十天才看完,那说明卷宗极多,他可不愿意在将军府呆坐十天看那些枯燥乏味的卷宗。 二是周瑾已经把卷宗看完了,但依然没有任何发现,说明暗卫根本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再看也无济于事,又何必浪费时间。 “还有没有?” “没有了。” 苏时叹道:“意思就是动用七百六十三名暗卫,追查了五年,然后查证了太子的死因无可疑、太子所接触的人无可疑、也没有任何人蛊惑太子。” “是。” 苏时苦笑道:“那你们还在追查什么?” 苏周沉声说道:“那该如何解释太子那一段时间的反常,和他对我们所说的话?”biqikμnět 苏时揉了揉太阳穴,苦恼的说道:“那也许只有太子本人才能解释了。” 苏周直直盯着他,突然说道:“你今天肯到这里来,显然不是为了说风凉话。” 苏时闭着眼睛想了想,然后看着苏周,说道:“我还想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事?” “秦之道秦大人为什么也要追查太子的死因?” “因为秦大人与太子亦师亦友,而且太子也极为器重秦大人,士为知已者死,秦大人既然知道太子死因有疑,当然要追查下去。” “那一段时间太子也召见过秦大人?” “是。”这一次回答苏时的周瑾。 “什么时候?太子又对秦大人说了什么?” “冬月二十七日。那天太子召秦大人入宫,两人交谈了半个时辰政事,临走时,太子哥哥送秦大人离府时,突然脸色凝重的看着秦大人,说道:‘秦大人,即使这京城发生巨变,还望大人以国事为重,不可为闲事操心劳神。’” 苏时不由得一愣,因为这句话无论怎么听,都有一点嘱托后事的感觉。 “当时秦大人不明所以,还想请教太子哥哥这句话的意思,但太子哥哥却径直回了府,所以秦大人也只得按下心中疑虑,准备过几天再请教太子哥哥。”说到这里,周瑾长叹道:“秦大人自然不知道那一次见面竟成了永别。” “而秦大人也因为那句话对太子的死因产生了怀疑,所以才会追查此事。” 苏时手握成拳,轻轻敲着自己的额头,因为他越来越感觉这件事简直离奇之极。 周暄对秦之道所说的话简直就是一个预言。 京城巨变自然是指他的死亡,而他嘱托秦大人不要为闲事操心劳神,似乎是不希望秦之道追查他的死因。 这就让苏时感到奇怪之极,因为从太子与苏周、周瑾和秦之道的对话来,他似乎真的认为冬月二十九就是他的死期。 然后在和兴七年冬月二十九日,太子薨。 第一百一十四章 空中楼阁 骤雨初歇,天空也变得无比湛蓝。 阳光穿过云层,透过窗户照射到书房里,顿时让书房亮堂了许多。 周瑾和苏周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但不是因为这温和的阳光,而是因为苏时的话。 当阳光照射进来时,苏时正淡淡说道:“虽然太子之死看起来很神秘、很不可思议,关于太子的死因我暂时也无法解释,不过在这件事上,对方的计划并不是完美无缺,所以想要追查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这句话不但让周瑾和苏周精神为之一振,更让他们欣喜若狂。 他们追查了十年,虽然不能说一无所获,但追查到的线索也是寥寥无几,而且根本参不透,想不通。 然而苏时只是听了他们的叙述,不但发现对方的破绽,而且还有了追查的方向。 惊喜之余,他们忍不住看着苏时,似乎想把他的脑袋劈开,查一查他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筆趣庫 “我们该如何查下去?”苏周终于忍不住问道。 苏时缓缓说道:“如果太子真的是被人谋害致死,那么从太子那段时间反常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有所警觉,而且知道对方会在冬月二十九那天动手。” “那对方是如何下手的?为什么那么多的御医又查不出任何可疑之处?”苏周追问道。 “你不要问我?”苏时笑了笑:“因为我也不知道。” 然后他继续说道:“我说过,任何完美的计划,只要棋子一动,必然会露出破绽,我相信在太子暴亡这件事上,对方破绽必定在已死之人身上。” 说到这里,苏时忍不住一阵苦笑:“但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年,那些人早已化为枯骨,所以再追查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周瑾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不过她并没有打断苏时的话,因为知道一定还有下文。 苏时也没有跟他们绕圈子,继续说道:“不过另一件事情却可以查,而且通过这件事应该可以找到突破口。” “什么事?” “就是红梅馆闹鬼一事。”不等他们相问,苏时反问道:“在你们看来,红梅馆闹鬼一事与太子的死因有没有关系?” “绝对有。”苏周肯定的回答道。 “为什么?” 苏周一时语塞,虽然他直觉上认为两者有必然的联系,但真要让他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他却没有头绪。 苏时缓缓说道:“如果我刚才分析没有问题,既然太子早有警觉,在这个时候他会怎么做?”ъiqiku “自然向父皇禀报,然后捉拿想暗害他的人。” 苏时又问道:“那他为什么没有那样做?” 周槿摇头道:“不知道。” 苏时叹道:“我猜想太子一定有他不能告诉天子的原因。至于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所以你们也不要问我。”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有说,但苏时紧接着又说道:“但是太子一定会留下一些线索,而这些线索最有可能在红梅馆。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能解释得通。” 这时候他突然向周瑾问道:“慧娘被软禁在红梅馆,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还是你父皇安排的?” 周瑾秀眉一扬,宛如点漆的眼眸一亮,忍不住说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是彗娘自己提出来的,那么她很有可能知道太子在红梅馆留下了线索。” “的确有这个可能。” “但如果的父皇安排的呢?” 苏时道:“那么慧娘极有可能在软禁期间发现了什么。” 周瑾突然摇头道:“不对,如果慧娘真的发现了有关太子死因的证据,为什么不直接禀报父皇,让人彻查。” 苏时揉了揉额头,说道:“这里我们就需要弄清楚另一件事,慧娘是不是真的是自杀?” 听到这句话,周瑾和苏周都忍不住吃了一惊。 震惊过后,周瑾喃喃说道:“难道你认为彗娘也是被人害死的?” “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又问道:“关于太子与慧娘的事,暗卫有没有查证过。” “查证什么?”周瑾有些疑惑。 看到周瑾疑惑不解的神情,苏时叹道:“那就是没有了。” 周瑾此时也反应过来,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太子与宫女相爱本就有违礼教,暗卫又怎么敢去查。” “关于慧娘的死,暗卫又查过没有?” “没有。” “为什么?” “因为第一个发现慧娘尸体的就是暗卫。当时他仔细检查慧娘的尸体和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所以才会得出自杀的结论。” 苏时沉吟道:“而且这个结论也非常合情合理。” 情人离世,慧娘无法忍受相思之苦,于是自愿追随心爱之人而去,这个结论在任何人看来都合情合理,甚至还会对慧娘的忠贞唏嘘不已。 苏周在一旁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会怀疑慧娘是被人谋害的?” “因为如果彗娘是被人谋害致死,那说明她追查到的线索让对方感到了威胁,所以才不得不痛下杀手。” 苏周又问道:“那些人又是怎么知道慧娘发现了太子留下的线索?” 苏时回答道:“说明慧娘被软禁在红梅馆后,就一直在对方的监视之下。同时慧娘也应该有所察觉,所以才会留下那条手绢作为线索。” 不过周瑾还是感觉苏时的推断有问题。 “慧娘既然想到把线索留在手绢上,为什么不直接禀告父皇?”筆趣庫 “会不会那个时候她已经无法传递任何消息出来?” “不可能。”周瑾断然说道:“虽然彗娘无法出门,但父皇也派了七八个太监宫女服侍她,她完全可以叫这些太监传话给父皇。”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然后惊恐的看着苏时,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只是她,就连苏周心中也感到万分惊骇,仿佛一层层巨浪迎面向他扑来。 他们简直想不到苏时的推测居然如此大胆。 苏周深深吸了口气,才压抑住内心的惊骇。 “你的意思是那七八个太监宫女也是对方的人。” 苏时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会全部都是,但两三个总是有的。” 周瑾脱口而出:“为什么?” “如果全部都是对方的人,那条手绢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原本只要几天就可以绣成的手绢,而彗娘却绣了三个月。” “为什么?” “一个人连续三个月,每天都做同一件事情,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会。” “既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么这些人对这件事情的印象一定很深刻。” 周瑾突然间恍然大悟,她接着说道:“所以红梅馆的宫女太监都知道慧娘绣了一条手绢,这样一来,即使慧娘被害,这条手绢他们却不敢毁去。” “一条手绢本来不会有人在意,但这一条手绢已经引起所有人的关注,所以对方即使知道慧娘在手绢上留下线索,也不敢毁掉这条手绢。因为他们一旦毁掉这条手绢,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这时候苏周长出了一口气,虽然以上都是苏时的推测,但他的推测却合情合理,已经给了他们一个追查的方向。 周瑾却沉吟道:“你刚才的推断都基是于慧娘是被谋害的,但如果慧娘真的是自杀,你的推断岂不成了空中楼阁。” 第一百一十五章 推论 苏时还没有说话,这时苏周抢先说道:“即使慧娘是自杀的,他的推断也可以成立。” “为什么?” 苏周缓缓说道:“按照苏时的推测,慧娘既然发现了线索,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把线索传递出来。但当时慧娘被软禁的红梅馆,她也不知道身边的人可不可信,也不敢贸然把线索交给别人。”biqikμnět 周瑾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喃喃说道:“所以慧娘才会选择自杀,一来太子哥哥已死,她只怕早就想追随太子哥哥而去,二来只要她一死,那条手绢自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那条手绢是由润玉丝裁剪而成,加上慧娘用了三个月的时候才绣成,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不行。 当他们得出结论后,不约而同看向苏时,似乎想得到他的认可。 苏时伸了伸懒腰,说道:“不管怎么样,那七八宫女太监总要查一查,查完之后也许就有了答案。” 随即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缓缓说道:“但最重要的是另外两个人,因为这两个人绝对有问题。” “谁?” 周瑾长长吐了口气,虽然她在竭力压抑激动的心情,但仍然感觉心跳得很快,快得似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苏周的情绪并不比周瑾好到哪里去,他双拳紧握,眼神流露出刀锋一般的眼神。 苏时看着周瑾,说道:“你说过皇室密探曾调查过红梅馆闹鬼的事情,而守在红梅馆东墙的那两个密探绝对有问题。” 周瑾本就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而为了追查太子的死因,这十年来相关的资料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所以当苏时刚一提起,她马上脱口而出:“崔鹏、唐赐。” 紧接着她又问道:“为什么你会怀疑他们?” “我去红梅馆,也进过书房,所以知道书房只有向东才开有窗户,而其他几面墙上并没有窗户。” 周瑾还是不明白。 苏时继续解释道:“所以当书房出现所谓的闹鬼,只有崔鹏和唐赐两人才能看见,其他密探根本看不见。” 周瑾秀眉微皱:“你怀疑他们在说谎?” 苏时肯定的说道:“他们绝对在撒谎。” 密探的报告,苏周也看过,所以对当时的情形也了如指掌,听到苏周如此肯定的语气,也忍不住问道:“虽然其他人没有看到书房闹鬼的异象,但卧室闹鬼的异象,大家看得清清楚楚。难道所有人都在说谎?” 苏时反问道:“什么异象?” “鬼火、房门无人自开,从房间里刮出的阴风。” 苏时看着他大哥,微笑道:“大哥,你在战场征伐过,应该知道要形成鬼火的异象并不难。” 苏周点了点头:“的确不难,一根朽骨就能形成鬼火异象。” 不过他马上又问道:“那房门无人自开和从房间里刮出的阴风又该怎么解释。” 苏时淡淡说道:“如果房间里有人,这一切异象都可以制造出来。” 既然房间里有人,自然可以躲在隐蔽处,用细绳拉动房门,形成无人自开的异象,至于刮出的阴风,一把扇子就可以解决。 “不对。”周瑾大声说道:“密探曾检查过所有房间,如果卧室里藏有人,他们不可能看不到。” “检查卧室的人是谁?” 周瑾的脸色又变得极为难看,因为检查卧室的人正是崔鹏。 按照苏时的分析,崔鹏本就是内奸,就算卧室里藏得有七八十个人,他自然也会视而不见。 苏时又笑道:“而且事后检查卧室的人一定是唐赐。” 他的推断没有错,事后密探对所有房音再次进行了检查,而周瑾清楚的记得检查卧室的人正是唐赐。筆趣庫 周瑾和苏周都是极其聪明的人,以前只是由于历史的局限性,又对鬼神之说极为敬畏,加之红梅馆闹鬼一事,经坊内衙门、京兆府、皇室密探三级调查,皆认定是慧娘鬼魂作祟,所以他们自然也不会怀疑。 但是现在苏时给了他们另一种思路,让他们眼前豁然开朗。 苏周缓缓说道:“这样说来,书房里面出现的异象也是人为。” 周瑾道:“那间书房并不大,所以只需要一根稍长一点的铁钩就可以造成开门和关门的异象,这对于崔鹏和唐赐来说易如反掌。” 苏周接着分析道:“至于鬼火、椅子的移动、桌上书页的翻动,因为只有他们两人才能看到屋内的情况,所以无论他们说什么,其他人也只能接受。”Ъiqikunět 周瑾点了点头,沉思道:“更妙的是,正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发生在卧室里的这些异象,所以更不会有人怀疑他们的话。” 说到这里,周瑾突然摇了摇头,疑惑看着苏时,说道:“但是还是有一件事无法解释。” “什么事?” “杜子期他们明明听到了书房内椅子移动的声音,但当他们再次检查时,那张椅子却连半点移动的痕迹都没有。” 苏时微笑道:“你有没有去过和泰坊。” 周瑾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和泰坊不但有很多新奇玩意儿,而且还有很多奇人异士在那里卖艺献技。有走钢刀的、有踩火盆的,有的人可以胸口碎大石,有的能口吞宝剑,甚至有的人还可以像猴子一样轻松爬到十几丈的竹竿上翻跟斗。” 周瑾怔怔的看着苏时,苏时说的这些她都看过,看到精彩紧张处也给了不少的赏银,但她还是不知道这些与她提出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苏时叹道:“我在和秦坊看到一个人,这个人可以模仿各种各样的声音,而且惟妙惟肖,如果你隔着一堵墙去听,根本想不到那些鸡鸣狗叫、电闪雷鸣的声音竟然出自一人之口。” 周瑾眼睛一亮:“这么说来,这个人想模仿椅子移动的声音一点都不难。” 苏时说道:“的确不难。” 周瑾继续说道:“口技虽然难学,但一个人只要想学一定学得会。” 苏时笑了笑:“所以崔鹏和唐赐他们会一点口技我也不会惊讶。” 周瑾没有问题了,但这时候苏周却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发现崔鹏和唐赐有问题?”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请客 “是他们自己告诉我的。” “崔鹏和唐赐?” “是。” 苏周追问道:“他们怎么告诉你的?” “所谓过犹不及,他们正是因为说得太多,所以才会让我怀疑。”苏时淡淡说道:“崔鹏和唐赐也许是想把气氛渲染得更加诡异、更加离奇,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一切都是慧娘的鬼魂在作祟。所以在讲述书房闹鬼时,说看见椅子无故移动,书本无风自翻。” “然而正是这些话,让我产生了怀疑。”说到这里,苏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因为杜子期事后再次检查,椅子根本没有移动的痕迹,桌上的书也没有翻动过的迹象。”httpδ:Ъiqikunēt “而杜子期之所以作出的这样的判断,我相信是因为灰尘。” 苏周点了点头。 自从红梅馆闹鬼后,连接近红梅馆的人都没有,又怎么会有人去打扫,所以房子里有厚厚的灰尘并不奇怪。 “既然书房里灰尘比我的指甲还厚,无论是人还是鬼,不管是移动桌椅还是翻看书籍,一定会留下痕迹。” 苏周立即茅塞顿开,他忍不住说道:“但现场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所以如果不是崔鹏和唐赐眼花,那么他们一定在撒谎。” 苏时笑道:“能当上皇室密探的人,我相信眼力绝对不会差,更何况两个人都出现眼花的情况几乎不可能。” “所以他们一定是在撒谎。” 结论虽然是周瑾给出的,但是她知道,如果没有苏时,不会有任何人发现这里面的破绽。 在苏时的分析下,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不再像是一只无头的苍蝇,没有目标的乱飞。 现在他们至少有两个方向可以追查,侍奉慧娘的太监宫女、皇室密探崔鹏和唐赐。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周瑾问出这句话,并不代表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当她知道侍奉彗娘的太监宫女和崔鹏、唐赐有嫌疑的时候,脑袋里已经想到了三四个追查的计划。 但她依然想听听苏时的意见,因为苏时总会有一些出乎意料的想法。 苏周也很期待,他也想知道苏时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然而苏时只是摆摆手,懒懒说道:“这些事情应该是你们考虑的,既然这件案子你们已经追查的十年,相信无论是在经验上还是方法上,你们都远胜我,所以千万不要问我。” “但你总可以给一点意见给我们。”周瑾仍然不肯放弃。 这时候苏时收起了懒散的神情,正色说道:“意见倒是没有,不过可以给你们一个忠告。” “什么公告?” 苏时缓缓说道:“千万不要低估对方,虽然现在你们手中掌握着线索,但是如果被对方知道了,我担心这条线索随时都会断。” 周瑾淡淡说道:“对方绝不会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破绽。” 对此她很有信心,因为这十年来,为了追查太子的死因,她建立了一个严密的组织,能够进入到组织里的人,绝对都是身家清白的人,而且对她忠心耿耿。 苏周对周瑾也充满了信心,因为这个组织的人都是他派亲兵训练的。 他的训练严厉、残酷而有效,所以能够坚持下来的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够忠诚、圆满的完成任务。 见周瑾和苏周都充满了信心,苏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事情已经商量完毕,周瑾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眼看已近午时,便吩咐下人准备一桌酒席。 苏时正感腹中有些饥饿,忍不住笑道:“那就多谢了,有劳公主破费。” 周瑾道:“你不必感谢我,我反而要感谢你。”biqikμnět 苏时叹道:“那你也用不着谢我,谁叫我大哥非要上这条船。” “我感谢你的不是这件事。” 苏时奇怪的看着她,因为除了这件事外,他实在想不起自己还帮过她什么。 “你感谢我什么?” “感谢你今日破费,刚才那一桌菜加上酒水,价格也不贵,才三千六百两。” 苏时先是呆了呆,然后跳起来。 他大叫起来:“三千六百两?五道菜加上一壶酒就要三千六百两?你为什么不去抢?” 刚才周瑾在吩咐准备菜肴时,苏时就在旁边,不过才五道菜,而且酒也只有一壶。https:ЪiqikuΠet 周瑾如同葡萄一般眼睛无辜的看着他,叹道:“看在我们的关系上,已经是九折优惠。” 苏时又是一呆,突然怔怔问道:“为什么是我给钱?” 周瑾笑靥如花:“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要我一个小女子请客?” 苏时忍不住指着苏周:“他比我更像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不叫他请客。” 周瑾叹道:“因为他很穷,我知道他身上的银两绝对不会超过十两。” 苏周立即点头道:“我现在身上的银子只有八两七钱,还不到十两。” 苏时忍不住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看我像不像身上随时都有几千两银子的人。” 周瑾微笑道:“的确不像。” 苏时刚松口气,周瑾继续说道:“虽然不像,但你身上的确有,而且还不止几千两。” 苏时苦笑道:“我身上有多少银子难道我会不知道,现在我的身上也只有一百两。” 周瑾忍不住叹道:“虽然我也知道一个人越有钱就会越吝啬,但我认为苏公子是一个例外。” 说到这里,她流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谁知公子也和其他人一样。” 见周瑾似乎已经认定自己很有钱,苏时站在那里不停的摸着鼻子,一时间苦笑不得。 过了许久,苏时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在这里吃完饭没钱结帐会不会被扔下湖。” “不会,只不过会报官。” “能不能赊账?” “小本生意,恕不赊账。” 苏时忍不住长叹道:“你们这里洗盘子的月奉多少?我想知道这一顿饭吃完后,需要洗多久的盘子。” 周瑾微笑着从袖口里拿出两张轻薄的纸,一张价值十万两的银票,一张地契交到苏时手上。 “现在你是不是很有钱?” 苏时的眼珠子差点落在了那张银票上,听到周瑾的话,急忙点头道:“是。” “那应不应该请我们。” “应该。” 第一百一十七章 解除赌约 苏时把银票和地契收回怀中,又问道:“赌约呢?” 周瑾笑眯眯的又从袖中拿出一张赌约,让苏时看了看,然后放在煮茶的炭火上烧掉。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苏时,说道:“看来你做事真的很谨慎小心、思虑周齐。” 苏时用木棍刨了刨了柴火,让火烧得更旺一些,看着那张赌约烧成灰烬,才笑道:“关系着自己的身体发肤,不能不谨慎小心一些。” 随即他抬起头,说道:“白江川是不是已经气急败坏了?” 周瑾似乎很讨厌这个人,听到这个名字后,脸上立即流露出厌恶的表情,仿佛看见一条扭曲、肮脏的毒蛇。 她冷哼了一声,然后轻蔑的说道:“他就只是一个傀儡,东源质库的事情还轮不到他做主。”https:ЪiqikuΠet 苏周一直没有说话,当周瑾拿出那张十万两的银票和地契时,他已经完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苏时告诉过他,东源质库想要解除赌约的条件就是必须赔付十万两银子和一间店铺,而苏周也很清楚周瑾一定会从中帮忙。 但他依然认为东源质库不可能答应苏时这个如同天方夜谭的条件。 因为这场赌约无论怎么看,苏时都是必输的一方,东源质库在周瑾的斡旋下肯取消赌局,苏周已经谢天谢地,哪里还敢奢望得到赔付。 而且还是如此天价的赔付。 但现在实事摆在眼前,东源质库不仅交出了赌约,而且还真的赔付了苏时十万两银子和一间店铺。 “我是不是在做梦?” 直到这时,苏周才如梦初醒,喃喃说道。 没有人理他,因为周瑾已经在和苏时谈另一桩生意。 “既然东源质库的事已经解决了,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考虑我的提议?” 苏时疑惑的看着周瑾,因为对于周瑾的行为他实在无法理解。 “难道制冰之术对你真的这么重要?重要得你肯用这画舫来交换?” 现在苏时终于知道这画舫的价值有多高,四五道菜加一壶酒就可以卖到四千两银子,简直可以算是一个聚宝盆。 而制冰之术虽然看似神奇,但它的缺点也很明显,一旦过了盛夏就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周瑾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更让苏时想不明白的是,周瑾用画舫交换制冰之术的目的居然是收藏起来不用。筆趣庫 如果周瑾只是一个商人,苏时对她的话一定嗤之以鼻。因为他知道任何商人绝对都是以利益为先,既然肯用如此巨大的代价来交换制冰之术,那么自然想用它赚取百倍千倍的利益。 但是如今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份,那么她所说的话自然不是假话。 这就让苏时更加疑惑不解。 看到苏时居然也有想不通的时候,周瑾心中不禁感到一阵舒畅,因为自从与苏时相识以来,很难得在他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一直以来,苏时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冷静、自信、从容,似乎任何事情都难不倒他。 所以周瑾只是神秘的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 见周瑾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苏时突然笑了笑,说道:“其实我的心不大,十万两银子已经足够了满足我的贪心,更何况画舫生意我并不是很感兴趣,所以你的建议我也只有委婉的拒绝。” 如果是在以前,苏时拒绝了她的建议,周瑾多多少少会流露出一些遗憾、失望的表情,但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她只是淡淡说道:“真是很遗憾。” 虽然她口中说很遗憾,但就算是聋子也听得出来她的语气中没有半点遗憾的意思。 苏时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看着一脸淡然的周瑾,心中感到古怪之极。 因为周瑾对这件事的反应简直判若两人。 “为什么?”苏时忍不住问道。 周瑾神秘的笑了笑:“因为我突然发现用画舫换制冰之术不值得。” 苏时知道这不是她真心话,自然不肯罢休,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周瑾终于受不了他的目光,叹了口气,说道:“因为我突然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么?” 周瑾笑着问道:“现在你会不会拿制冰之术与东源质库合作?” 苏时想了想:“不会。” 他对东源质库并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如果不处于特殊的情况,他绝对不会和东源质库合作。 “既然你不会和东源质库合作,莳花馆自然和你也没有合作的必要。” 苏时又想不通了。 “为什么?你应该知道这制冰之术可以轻易让莳花馆成为京城第一。” 周瑾微笑道:“我为什么要争京城第一?” 苏时一时语塞,竟然无言以对。 这时周瑾反问道:“如果你和东源质库的赌约没有解决,你会怎么做?” “自然是和莳花馆合作。” 周瑾又问道:“如果我不跟你合作呢?” 苏时笑了笑,说道:“你不跟我合作,并不代表莳花馆不跟我合作。” 京城里任何一种产业,一定都是多种势力掺杂其中,而周瑾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虽然她在幕后掌管着莳花馆的经营,可以拒绝和苏时合作,但当其他的势力知道苏时能给莳花馆带来十倍百倍的利益,很难不心动,一定会想办法和他合作。 到了那时候,就算是周瑾也无法阻止。httpδ:Ъiqikunēt 因为莳花馆不得不担心,如果他们不与苏时合作,他回头与东源质库合作,那么他们真就想哭都哭不出来。 所以当苏时在莳花馆留下那块冰后,一点都不担心合作的事情。 周瑾叹道:“这也是我担心的。” 只要能带来十倍百倍的利益,莳花馆背后的那些势力绝对不会考虑其中的风险,一定会想方设法与苏时合作。 苏时忍不住说道:“现在我依然可以找他们。” 周瑾摇了摇头:“你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也会有顾虑。”周瑾微笑道:“当背水一战的时候,你也许会铤而走险,但现在已不存在任何危机,你就会顾虑许多。” 苏时不得不承认周瑾看得很准,说得很对。以前他与东源质库有赌约,所以他使用任何方法赢下赌约,东源质库都只能承受。 但现在他与东源质库的赌约已经解除,而且还得了对方十万两银子和一间店铺赔偿。 如果这时候他再拿制冰之术与莳花馆合作,把东源质库打得无还手之力,东源质库背后的势力一定会展开疯狂的报复。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东源质库不找苏时拼命才怪。 到时候不但他承受不住,就连将军府都不一定能承受。 第一百一十八章 意外 苏时想了想,又笑道:“除了莳花馆和东源质库,我似乎还可以和很多人合作。” 周瑾仿佛没有丝毫担心:“你准备和其他人怎么合作?” “我也可以将制冰之术卖给他们,我相信只要是做生意的人,对这制冰之术一定会很感兴趣。” 听到这里,周瑾忍不住叹道:“你准备卖多少钱?” 苏时正要开口说话,但一时间又愣住了。 因为如果想再找到一个冤大头出几十万两来买这制冰之术,几乎不可能。 这时周瑾继续说道:“而且我可以保证,你中午把制冰之术卖出去,晚上东源质库和莳花馆一定会得到这种技术。” 这时,周瑾又狡黠的对他笑了笑,说道:“当然你可以自己开酒楼,相信有了这制冰之术,你的酒楼一定会异军突起。” 苏时立即摇了摇头,若是要做生意,他心中至少有七八个主意,但这酒楼的生意却不在他考虑的范围。 酉时三刻,平宁坊。 崔鹏离开了自己的小宅,把门锁好后,悠闲朝着锦湖春走去。 锦湖春是一家酒楼,这家酒楼之所以能在京城立足,因为它以鱼出名。 无论是红烧鱼、水煮鱼、酸菜鱼、糖醋鱼……,只要你能想到的任何一种吃鱼的方法,锦湖春都能为你做出来,而且味道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崔鹏喜欢吃鱼,所以锦湖春是他常去的地方。 他今天三十九岁,自从七年前结束了密探的生活,他就一直居生活平宁坊。httpδ:Ъiqikunēt 平宁坊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平静而又安宁,这七年他的生活也是如此。 自从他妻子去世后,崔鹏一直没有续弦,所以这七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 这并不代表他对已逝妻子的忠贞,更不代表他对女人失去了兴趣,每个月他都要去南平街两三次,但从来没有把任何女人带回家。 正如他喜欢吃鱼,却并不想把鱼养在家里。 而且他对自己的身体很满意,虽然他已经三十九岁了,但很多二十九岁的人的体质都赶不上他。 现在他单手还能举起七十斤重的石锁,一拳能把大腿粗的树木从中打断。 因为这七年安宁的生活并没有让他失去警惕,所以他从没有落下自己的武功,每一天至少要练两个时辰。 他平常很少出门,但今天他的小舅子为了感谢他的帮忙,特意把酒席定在了锦湖春。 而他也有两天没有吃鱼了,所以就欣然答应了。 崔鹏居住的地方离锦湖春并不远,既然走路也只需要半个时辰,眼看时间尚早,所以他并不急,锁上门后悠闲的朝锦湖春走去。 走不多时,来到平宁河边,一道长长的拱桥横跨在河上。 平宁河的河道很宽,所以平日这里的河水很清澈、很平缓。 但当崔鹏走到拱桥上,朝河面望去,发现今日的河水很浑浊,水流也很湍急。 虽然京城今天只下了半天的暴雨,但上游却连续下了几天,所以京城河道里的水不但涨了不少,而且也变得浑浊和湍急起来。 崔鹏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每年到了这个时节,河道里的水都会如此。筆趣庫 走到拱桥顶端,一条野狗有气无力的躺在桥边,仿佛已经有几天没有吃东西,躺在那里苟延残喘。 对此崔鹏更不会在意,路过这条野狗时,心里只是微微闪过一丝怜悯之意。 下了拱桥,崔鹏继续前行,他的步伐不徐不疾,但一直没有停下脚步,无论再热闹的场面,他都没有停下来看一眼。 直到来到锦湖春,他才缓缓放慢了脚步。 由于他是锦湖春的熟客,里面的伙计对他已经很熟悉了,见他来了,忙迎了上来,然后引他来到雅间内。 雅间之内早已有两人等在那里,其中一人就是他的小舅子,而另一人是他的合伙人。 前几天他们的生意受到别人的胁迫,他小舅子万般无奈之下找到他,求他帮忙。 虽然崔鹏已经不再是皇家密探,但以前的关系还在,便找了一下以前的同僚,顺利将他们的麻烦解决掉。 他的小舅子和合伙人对他感激万分,为了表示谢意,在吃饭时不停的劝酒。 但他们又哪是崔鹏的对手,几巡酒下来,两人便来了酒意,而崔鹏却面不改色。半个时辰之后,两人便已醉倒,崔鹏也不过才微微有些醉意。 见他们已经无力再喝,由于崔鹏叫来伙计,为他们叫来马车,又搀扶他们上了马车,向马夫吩咐了几句。 马车绝尘而去,崔鹏缓缓向家里走去,然而刚走了几步,来到另一间酒楼下,突然一个人抓住了他的手,然后他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 “崔大哥,这么巧,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你!” 崔鹏一看,也忍不住笑了。 “何三水,原来是你。突然蹿出来,倒吓了我一跳。” 何淼急忙拉着他向酒楼里面走去,一边拉着他一边说道:“今日我们抓了几个胡人的奸细,杜老大一高兴,在这里请兄弟们喝酒。我下来放水,哪曾想遇见你。我们多年未见,自然要拉你一起喝上几杯。” 听到杜子期也在,崔鹏不好推辞,便跟上去。 大家多年未见,自然要开怀畅饮,这一顿酒喝下来,崔鹏酒量再大,也有了七八分醉意。 酒局结束,所有人都东倒西歪,崔鹏见天色已晚,便请辞回家,杜子期也不再勉强,但见崔鹏醉眼蒙眬,有些放心不下,又叫了一辆马车送他回家。 崔鹏坐在马车中,现在酒意已浓,于是靠着车厢休息。 不一会儿,马车来到平宁桥,此时迎面来了一队镖车,看着镖车的阵势,马夫只得避让,从右侧上桥。 走到平宁桥中间,一个行人正吃着一个包子,然而刚咬了一口,突然骂骂咧咧,然后将包子甩了出去。筆趣庫 这时那条已经饿了三四天的野狗闻到肉味,突然间生出一股气力,猛的从马车前面蹿了过去。 当野狗突然蹿出来时,引得拉车的马受惊,一声嘶叫,然后试图躲闪,马车一时间剧烈抖动起来,不知不觉靠近了桥边围栏。然而右侧的车轱辘无法承受这种抖动,突然断裂,车厢立即向右倾倒。 于是崔鹏被甩了出来,然后翻过围栏,径直落入河水中。 若是在平日,河水平缓,崔鹏即使落入水中也不会有大碍,但此时河水又浑又急,而且崔鹏又带着七八分醉意,在河水里挣扎了几下,便被冲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情形无论是谁看到,绝对都会认为这只是一场意外。 第一百一十九章 苏时的结论 自从苏时决定安心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每天早晨起来,他都会风雨无阻的运动。 然而这个习惯在今天清晨被打破了。 昨天晚上他酒喝得很多,因为一桌的人都在敬他的酒,而他还偏偏不能不喝。 因为每一个跟他喝酒的人身份似乎都不低,除了孙承义、李翰、谢宁安外,礼部尚书李显章居然也出席了宴会。 在敬酒的时候,苏时才知道这次的镜湖诗会是尚书府出钱举办的,而且李尚书的公子李仲泓也参加了诗会。 尚书府出钱,苏时出名,连苏时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只有拼命喝酒。 而此时那首将进酒也在京城流传开来,成了每次宴会必定吟诵的诗篇,而每吟诵一句,大家必会与苏时喝上一杯,因此一场宴会下来,苏时已经醉得人事不省。 虽然昨天晚上苏时喝得很醉,但到了清晨,他依然准备醒来。 屋里还残留着昨日的酒气,苏时打开窗,带着草木清新的空气立即涌进屋里,冲淡了酒气。 苏时用力呼吸了几口,还在迷糊的大脑终于变清醒了。 他活动活动了筋骨,然后开始准备运动。 但这时候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敲门声并不急,但却敲得很用力。 苏时有些奇怪,谁会一大早来找他,而且居然会敲门找他。 如果是他大哥,根本不会敲门,会直接推门进来。 苏时虽然抗议了很多次,但苏周只是冷冷说道:“你光屁股的时候都不怕看,难道现在还怕?” 如果是下人,不会在这时候来找他,即使要找他,只会在门口轻声呼叫。biqikμnět 苏时正在奇怪时,突然听到苏周的声音:“你起床了?可穿戴好了?” 这倒让苏时感到有些异常,平日里从不敲门的大哥今天居然学会了敲门,而且还这么有礼貌。 只不过苏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仿佛没有休息好。 苏时只得回道:“已经好了。” 然后他看见门被推开,但最先走进来的不是苏周,而是周瑾。苏时还以为自己宿醉未醒,一时看花了眼,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当他再次看向门口时,周瑾正脸色凝重的看着他。ъiqiku “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时一脸呆滞的看着周瑾,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她的表情看起来很不好,一脸疲惫、两眼通红,仿佛一夜未睡。 “没有打扰你休息吧?”周瑾有气无力的说道。 苏时摇了摇头,看了看她,笑道:“看来你比我更需要休息。” 这时苏周也走了进来,他的情形比周瑾也好不到哪里去。 苏周苦笑道:“我们一晚上都没有睡。” “发生了什么事?” “崔鹏死了。” “崔鹏死了?”苏时心中一惊:“他什么时候死的?” “昨天晚上戌时一刻。” “怎么死的?” “坠河而亡。” 苏时皱了皱眉头,问道:“被人推开河?” “是意外。”周瑾终于长叹道:“昨天晚上我和苏大哥查了一晚上,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崔鹏的死绝对是个意外。” 不过虽然崔鹏的死无论从任何角度怎么看,都绝对是个意外,但他们偏偏不想承认,因为事情也来得太凑巧了。 上午他们才决定调查崔鹏,晚上崔鹏居然死了,这么巧合的事,又怎么不让他们怀疑。 苏时没有说话,先让他们坐下,然后叫林漠泡了一壶热茶过来。 等他们喝了一杯热茶后,精神都恢复了一些,苏时才缓缓说道:“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瑾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向苏时详细的讲述了一遍,苏时听完后,眼睛微闭,沉默了许久。 “找到崔鹏的尸体没有?”苏时终于开口问道。 周瑾说道:“已经找到了,经仵作检查,的确是溺水而亡。” “你们派了几个人跟踪崔鹏?” “三个,而三个人的说法都是一致的,并没有矛盾之处。” “崔鹏原本是皇室密探,这三个人会不会被他发现了。” 苏周断然说道:“不可能。”“为什么?” “因为这三人都是军中斥候,而且经验极其丰富,纵然崔鹏曾经是密探,也不可能发现他们。” 苏时又问道:“整个过程直的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筆趣庫 周瑾摇了摇头,因为从崔鹏出门到他落水溺亡,期间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发生。 苏时想了想,问道:“为什么桥上会突然出现一队镖车?” 苏周说道:“那队镖车五天前从庆隆府出发,运送的一批绸缎,收货一方就是平宁坊的段记。我查了镖车的运票和段记的账目,并无疑点。” 苏时又问道:“那辆马车的车轮为什么会突然断裂?” “马车的车轮与轴承磨损严重,当时那匹马被突然蹿出的野狗惊吓得四处乱跳,导致车厢不停摇晃,因此才会折断脱落,从而车厢发生侧翻,导致崔鹏落水。” 苏时皱眉道:“一条野狗乱窜而已,怎么会让那匹马遭受如此巨大的惊吓?” 苏周此时也哭笑不得,他苦笑道:“因为那匹马一个月前被一条野狗咬了一大口,前两天才刚刚恢复,所以这次那条野狗突然间蹿出来,这匹马的反应才会那么大。” 暴涨的河水、饥饿的野狗、偶遇的老友、突如其来的镖车、破旧的马车、被野狗咬过的马匹,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才会发生崔鹏落水溺亡的事情。 这期间只要少发生一件事情,崔朋也不会掉进河中溺亡。 如果河水没有涨,崔鹏即使掉进河里,也很快就会被救起来。如果没有偶遇老友,崔鹏也不会喝得那么醉,即使车厢发生侧翻,以他的身手,也不至于掉进河里。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镖车,即使马车发生侧翻,崔鹏也只会摔在地上。 当然没有那条野狗,崔鹏早已平平安安回到家里。 而这些事情绝对不可能有人能掌控,所以周瑾和苏周调查了一晚上,虽然心不甘、情不愿,最终还是认定崔鹏是死于意外。 苏时最后也得出了他的结论。 “崔鹏的确是死于意外。” 第一百二十章 呈报 听到苏时的结论,周瑾和苏周的脸上都忍不住浮现一丝失望。 虽然他们得出的结论也是如此,但是他们心中仍然抱着一丝希望,认为苏时也许会从中发现出一些端倪,从而推翻他们的结论。 但现在苏时的结论却和他们一样,那说明崔鹏死于意外就是铁板钉钉,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可疑了。 更重要的是,崔鹏现在他们最重要的线索,现在崔鹏一死,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他们正在失望时,苏时突然问道:“崔鹏为什么会离开密卫?” 这些事周瑾显然已经查清楚了,所以立即说道:“七年前崔鹏结识了一个叫陶群的人,两人性情相投,很快成为了好友。但后来杜子期在调查一件案子时,牵扯到了这个陶群。” 苏时忍不住打断了周瑾的话,问道:“什么案子?” “杜子期当时正查胡人奸细一案。” 苏时苦笑道:“又是胡人的奸细。胡人派了很多奸细潜伏在京城?” 这时苏周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忍不住长叹道:“这十年来,胡人在边关不停挑起事端,又不断派奸细潜伏京城,父亲判断不出五年,胡人一定会进犯大乾。” 苏时皱眉道:“胡人的实力很强吗?居然敢进犯大乾?” “若论实力而言,胡人自然远不是大乾的对手。” “既然如此,大哥为什么会担忧?” 然而苏周只是摇了摇头,然后闭口不言。 苏时见大哥不再说话,又向周瑾问道:“然后呢?” “那胡人的奸细最后把陶群供了出来,然而就在密卫抓人的时候,那陶群早就逃之夭夭了。” “是崔鹏通风报信?” 周瑾叹道:“当时没有抓到陶群,自然有人会怀疑他。但崔鹏一直矢口否认,而密卫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通风报信,所以最后决定让崔鹏离开了密卫。”biqikμnět “崔鹏见众人不相信他,一怒之下便辞去了官身。不过两年后密卫抓住了陶群,经过审讯才知道的确冤枉了崔鹏。陶群当时离开京城,并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而潜逃,而是得到指示潜伏在边关小镇上。” 苏时忍不住用双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因为宿醉,他的头现在还有些痛。 “后来杜子期也曾找过崔鹏,希望他回来,但崔鹏最终还是没有回到密卫。” 苏时想了想,又问道:“崔鹏一直住在平宁坊?” “不错。这七年他一直都住在平宁坊。” 苏时沉吟道:“平宁坊在京城也算是繁华之地,想在平宁坊安居只怕不太容易吧。” 周瑾明白他的意思,说道:“崔鹏这个人的嗜好并不多,为人也很节俭,除了喜欢吃鱼,每隔一段时间会去锦湖春吃鱼外,基本上都是自己在家里做饭吃。” “他居住的房子也是他亡妻留给他的,他的妻子的娘家也是做生意的,虽然这几年没落了,但在十年前也算是做得风生水起,而那间房子是他妻子的陪嫁。” “崔鹏的家里你们自然也查过了。” “查过了。” 苏时叹道:“也没有任何发现?” 苏周微微摇了摇头:“没有,他的家里和一个普通人的家里没有任何区别,我们查了一个时辰,没有任何发现。”httpδ:Ъiqikunēt 听到这里,苏时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崔鹏已死,那唐赐呢?” 周瑾微微叹了口气:“唐赐也死了,三年前就死了。” 苏时吃了一惊,追问道:“也是意外?” “不是,他是死于战场上。”周瑾幽幽说道:“唐赐的老家在西南,四年前西南的羿族发生叛乱,屠了一座小镇,而唐赐的父母死于那场屠杀之中,所以他离开了密卫,参加了镇乱的军队,三年前在探查敌情时被围,最终死在了战场上。” 苏时也不禁愣住了,想不到一觉醒来,想要查的人都已经死了。 “那些宫女太监呢?” 这时周瑾流露出一丝迟疑的表情,最后还是缓缓说道:“还在查,但是只怕不能抱有太多希望。” 苏时不解道:“为什么?” 周瑾苦笑道:“后宫之事自有母后掌管,若是普通的太监宫女,我自然可以随意调查,但九年过去了,那八个太监宫女中倒有六人得到了母后、贵妃等人的宠幸,所以想调查他们并不容易。更何况我们目前也只是猜测,并无实际证据,查证起来只怕难上再难。”httpδ:Ъiqikunēt 苏时道:“何不禀报天子,让天子下旨彻查,你就可以光明正大依旨行事。” “向父皇讨要旨意并不是不可以,只是事情过了这么久,我们手里又没有真凭实据,这些人只要矢口否认,我们拿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苏时也忍不住叹道:“的确如此。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贸然问话,只怕还会打草惊蛇。”说到这里,他又问道:“另外两人呢?” 周瑾摇头道:“另外两人当时只是守门的太监,而且已经近五十了,他们连接触慧娘的机会都没有,可以说他们的嫌疑是最小的。” “我也曾找他们问过话,只是现在这两人现在已经老得糊涂了,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问了半个时辰,什么线索都提供不了。” 此时房间里没有人再说话,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周瑾想到自己昨天还信心满满,然而一夜过去,没想到整件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苏周的表情并不比周瑾好看,他仿佛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们调查这件事。 苏时反而是他们三人中最冷静的那个人,他思索片刻,突然问道:“暗卫呈上去的关于红梅馆闹鬼的禀报目前在哪里?” 周瑾微微一愣,说道:“在我寝宫里。” “我想看一看那禀报。” 周瑾道:“你想知道什么?” 苏时缓缓说道:“我想查证一件事。” 见周瑾还想再问,苏时摇了摇头,说道:“你现在先别急着提问,有些疑问我只有看了禀报之后才能解答,所以等一下再提问也不迟。” 第一百二十一章 答案 看着两人通红的眼睛、疲惫的神情,苏时宽慰的说道:“这一去一来也要一个多时辰,你们还是先休息一下吧。这件事你们已经追查了十年,也不用急于一时。” 周瑾虽然神情憔悴,但依然倔强的摇了摇头,说道:“我睡不着。” 苏周也淡淡说道:“以前行军打仗,三天三夜不睡觉也是经常的事,你不用担心我。” 苏时见状也不再劝他们,伸了伸懒腰,说道:“那你们饿不饿?我叫厨房准备点吃的,我已经快饿死了。” 苏周吃惊的看着他:“你还吃得下?” “为什么吃不下?”苏时苦着脸说道:“昨天晚上光顾着喝酒了,菜也没有吃上几口,现在胃里面几乎都已经空了。” 看着苏时毫不在乎的表情,苏周忍不住问道:“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已经断了,难道你不担心?” 苏时向外面叫了一声,林漠立即出现在了门口,看着林漠孔武有力的身体,他忍不住报怨道:“为什么别的府邸服侍公子的都是国色天香、善解人意的婢女,而服侍我的却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 这时林漠抱拳道:“二公子,有何吩咐?” “我饿了。” 林漠犹豫了一下,回道:“朝食可能还要等一等,这时候李大厨只怕才刚刚起床。” 苏时叹了口气,又问道:“那现在有没有什么可以填我的肚子?” 林漠想了想,再次回道:“只怕没有了,昨天没有剩菜。” 苏时捂着脸说道:“除了剩菜,难道就没有什么点心、水果之类的东西?” 林漠立即说道:“请公子稍等,我马上去问问。” 待林漠走后,苏时忍不住向苏周叹道:“你相不相信,等林漠问了回来,我已经都饿死了。”httpδ:Ъiqikunēt 看着苏时一脸无奈的样子,周瑾的心情总算放松了不少,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一定会两手空空的回来。” 周瑾不解道:“难道府里没有点心水果?” “怎么可能没有。” “那他怎么会两手空空的回来?” 苏时又叹道:“因为他一定还会回来问我要吃什么点心、水果。” 这时周瑾也向门外叫了一声:“兰儿。” 一个清秀的婢女立即回答道:“是。” 回答完毕后,那婢女便匆匆向外走去,不多时又提着一个食盒回来,放在周瑾面前,向他们三人施礼后又退了下去。 周瑾指着那食盒,微笑道:“这里面有些蜜酥、五香糕,你先填填肚子吧。” 苏时沉吟道:“这个兰儿倒是聪明伶俐……” 他说还未说完,周瑾白了他一眼,然后断然拒绝道:“你想都不要想。” 苏时打开食盒,从里面拿起一块蜜酥放进嘴里。一块下肚,那种饥饿感总算消除了几分。 然后他才说道:“我也不是真的要她来服侍我,只是借用一段时间。” “借用一段时间?”周瑾疑惑的看着他。 苏时叹道:“我只想让兰儿姑娘训练一下将军府里的人,即使做不到善解人意,至少能听懂我说的话。”筆趣庫 周瑾微笑道:“如果你能帮我查清这件事,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这时苏时又拿起一块密酥吃了起来,吃完后他笑了笑,说道:“这密酥味道不错,是不是宫中御厨所做?” 听到这句话,周瑾的脸上飞起一片红霞,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苏时呆了呆,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是你亲手做的?”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得苏周斥责道:“还不快说正事。” 苏时不满的看了他大哥一眼,说道:“我刚刚说的就是正事。” 见苏时还在狡辩,苏周正要大怒,只听得苏时对着周瑾说道:“既然这蜜酥是你亲手所做,你应该知道要做出这样美味的蜜酥并不容易,相信你第一次做的时候,绝对不会像这样美味。” 虽然不明白苏时为什么突然谈起蜜酥的制作,周瑾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我第一次做蜜酥时,蜜酥被炸得如同一块黑碳一样。” 苏时继续说道:“我虽然不会做蜜酥,但也知道要做出这一块像这样美味的蜜酥,食材混合的比例、揉捏的力度、油温的控制、油炸的时间都是决定的因素。” “如果其中一个因素出了问题,绝对做不出这样美味的蜜酥。但如果这些因素都能完美的掌控,做出美味的蜜酥也不在话下。” 周瑾和苏周呆呆看着苏时,因为他们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筆趣庫 周瑾忍不住苦笑道:“虽然我承认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看不出来一块蜜酥和我们要查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苏时淡淡的说道:“崔鹏的死也是如此。” 周瑾和苏周霍然起身,脸上同时流露出震惊和不敢置信的表情,然后异口同声说道:“你说什么?” 苏时镇静的说道:“崔鹏的死的确是一个意外,但如果一个人能把导致这场意外的所有因素都掌控在自己手中,我想他要制造出这样的意外也并不难。” 这个推论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识,所以在周瑾和苏周看来苏时的说话太过荒诞诡异、匪夷所思,他们完全无法接受。 苏周本能的叫道:“不可能。” 苏进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苏周忍不住冷笑道:“你说崔鹏的意外是人为造成的,难道这个人还能控制河水……”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自己已经愣在当场。 虽然河水涨退人无法控制,但却有规律可循,就算是行军打仗也会察看天时,或根据天气情况排兵布阵,或利用自然的力量对付敌方。 所以有人能预测出河水的涨退一点都不奇怪。 周瑾也想通了这一点,但她也忍不住问道:“那队镖车呢?难道这个人还能控制镖车正好在那个时候过桥” 如果马夫不是为了避让镖车,一定会走桥的中间,所以如果没有镖车的出现,或者镖车早出现或晚出现一刻钟,崔鹏都不会死。 苏时叹道:“我知道你们的问题一定很多,等我看过呈报后,崔鹏的死到底是真正的意外,还是人为造成的意外就水落石出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证实 虽然周瑾和苏周就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样焦急,但他们也知道在未看过呈报之前,苏时不会再透露半点消息,所以他们也只有耐心等待。 苏时则在一旁悠闲的吃着点心,等林漠再次出现在门口时,一盒的点心已经被苏时吃光了。 不过虽然他的肚子已经填饱,但苏时觉得全身的肌肉又有些酸痛,所以不顾周瑾惊奇的目光,苏时径直跑了出去,然后围着将军府慢跑了一圈。 等他冲完凉出来,全身上下顿时一阵轻松,他才满意的坐了下来,而此时呈报也正好送到。 苏时拿过呈报,看着周瑾和苏周憔悴的样子,忍不住叹道:“刚才你们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他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死死盯着苏时。 苏时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拿起呈报飞快的看了起来。 呈报拿过来用了近两个时辰,而苏时只看了几眼就放在了一边。 “看完了?”周瑾疑惑道。 苏时点了点头,说道:“看完了。”筆趣庫 周瑾和苏周都吃惊的看着他,那份呈报他们看过两三遍,知道上面写得很详细,而正因为写得很详细,所以这篇呈报很长,即使粗略看一遍都需要一刻钟。 然而苏时只是看了几眼就放在了一边,他们忍不住怀疑苏时是不是故意在戏弄自己。 正当他们还在震惊、迟疑之中,只听得苏时缓缓说道:“现在我可以解答你刚才提出的问题了。” 他的目光看着周瑾,而周瑾此时的目光却是一片迷惘:“我提出的问题?” “就是镖车的问题。” 周瑾这才猛然想起她提出的问题,她再次疑惑的问道:“难道这个人真的能够精准的操控那队镖车正好在那个时候经过平宁桥?” 苏时解释道:“他不需要操控那队镖车,只需要操控崔鹏乘坐的那辆马车在镖车过桥时到达那里就行了。” 苏周悚然而惊,霍然站了起来,死死盯着苏时:“你的意思是那马夫也是他们的人?” “不错。巧遇押镖的车队、磨损过度的承轴、被野狗咬过的小马,这些看似巧合,但如果马夫是对方的人,那么这些巧合完全是可以设计出来的。” “这么说来那条野狗和路人难道也是预先安排的?” 苏时笑道:“训练一条狗似乎并不困难,我记得将军府的有条小黑狗,你叫它坐下,它就绝不会站着。” 周瑾这时也开口问道:“但是这里面还存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崔鹏喝醉之后,杜子期随意为他招了一辆马车,那对方又如何能预知杜子期一定会叫到他们的马车?” 周瑾查过,那个时候大多数的酒局已经结束。而酒局结束的时候,就是齐记车行的生意最好的时候,所以当时在崔鹏的附近至少有五六辆空车。 苏时道:“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你没有问到。” “什么问题?” “如果崔鹏没有喝醉酒,这后面的一切岂不是都不会发生?” 正因为崔鹏已经喝醉了,所以杜子期才会为他叫了一辆马车,而正是这辆马车让崔鹏出了意外。 周瑾呆呆的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苏时叹道:“为崔鹏叫车的是杜子期,而崔鹏之所以会喝醉也是因为在那里遇到了杜子期,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筆趣庫 周瑾和苏周突然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仿佛已经消失,他们虽然张大了嘴巴,却艰于呼吸,更说不出一个字来。 过了许久,苏周才艰难的说道:“难道你怀疑杜子期也是对方的人?” “刚开始是怀疑,但现在可以证实了。” “为什么?” 苏时拿起他放在桌上的呈报,淡淡说道:“答案就在这份呈报中。” 周瑾忍不住追问道:“这份呈报上写了什么?” 苏时缓缓说道:“在我的猜想中,皇家密卫一定是一个很严密的组织,而且等级分明,下级一定会服从上级的安排,而且不得违背上级的命令。” 周瑾皱眉道:“本来就是这样。” 苏时没有理她,继续说道:“而这份呈报也证实了我的猜想,不过这样就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对方为什么那么肯定杜子期会安排崔鹏、唐赐检查卧室,而且还那么肯定杜子期会安排他们守在东墙。” 八名密探以杜子期为首,因此所有的人员调度都是杜子期部署的,所有的命令也都是他下达的,而呈报上也显示了这一点。 而苏时想证实的也是这一点。 苏周终于长长出了口气,缓缓说道:“除非杜子期也是他们的人。”ъiqiku 苏时点了点头:“崔鹏的小舅子得罪了人,所以他曾找过密卫的同僚帮忙,昨日他的小舅子在锦湖春设宴酬谢,崔鹏必然会邀请他的同僚,因此杜子期知道崔鹏在锦湖春一点也不奇怪。所以他才会把庆功宴摆在锦湖春附近,当看见崔鹏出现,理所当然拉他一起参加,也就顺理成章的把他灌醉。” 最后苏时得出结论:“所以崔鹏的死看似意外,其实完全是被人设计的。” 结论得出后,他懒洋洋的看着周瑾,微笑道:“现在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周瑾此时却显得有些犹豫:“但我们没有证据。” 苏时奇怪的看着她:“所以呢?” 周瑾的目光似乎不敢和他接触,低下头喃喃说道:“秘卫是父皇的人。” 苏时苦笑道:“我只知道如果你不快点动手,只怕杜子期很快也会出意外。” 听到这句话,周瑾心中一惊,立即抬起头,坚决的说道;“我这就回宫请旨,立即将杜子期缉拿入狱审问。” 苏时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他缓缓说道:“不过你要记住,你出了这道门,到请旨缉拿杜子期之前,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这件事。” “为什么?”周瑾问道。 苏时苦笑道:“昨天上午我们才推测出崔鹏有嫌疑,晚上他就死于意外,你们的下属里如果说没有对方的人潜伏在其中,他们的反应不可能有这么快。” 听到苏时的分析,周瑾和苏周相互对望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惧。 周瑾此时再坐不住了,立即起身朝府外走去,苏周急忙跟在她后面礼送她出府。 苏时只是送到门边,然后看着两人的背影,此时他脸上懒散的表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一脸凝重,而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担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可怕的人 因为周瑾他们似乎还根本没有意识到对方到底有多可怕。 对方在密卫和周瑾他们的下属中安插有人,苏时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因为他知道只要是人,都有可能被收买,毕竟这世上的圣人并不多,所以绝大多数人都很难抵御权力、金钱、美色的诱惑。 让苏时感到心惊的是,对方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可以策划并实施一个如此完满的计划。 当苏时得出结论的时候已经是午时,就算那时候就有人把消息传递了出去,留给对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但对方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设计出一个完美的计划,完美得如果不是他,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对崔鹏的死起疑心。 这些绝不是只靠财力和人力就能做到的,一定有一个很聪明的人在幕后运筹帷幄。 而这个人无疑是可怕的。 这时候苏时突然想起了太子的死,因为周暄的死看起来似乎也是一个意外。 虽然苏时答应帮助周瑾他们调查太子的死因,但在他内心中并不认为太子的死因有问题,毕竟前后有五六个御医已经证明太子的死并无可疑。筆趣庫 他只是想看能不能找出太子临死前出现反常行为的原因——因为这是周瑾等人认定太子死因有疑的关键——如果找出了原因,他们自然就能接受。 至于太子留下的秘密,苏时并不愿意触碰,因为他知道,无论这个秘密是什么,知道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但现在苏时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的判断也许是错的。 难道太子的意外也是对方设计出来的? 想到这里,苏时内心中涌起一阵阵寒意,因为如果太子的意外真的是人为设计的,他实在无法想象对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对方的实力到底有多深,对方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而且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原本苏时认为太子之死牵扯着帝王之位,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假设似乎并不成立。 太子不但贤能,而且谦恭,也并没有表现窥觑皇位的野心,而天子仁厚,对太子的贤能也感到欣慰,并没有表现出对太子的警戒之心。 至于其他皇子,太子死时,最大的不过才十二三岁,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实力来争夺这太子之位。 太子应该给这些人带来了巨大的威胁,或者这些人会从太子的死获得巨大的好处,所以他们才会铤而走险,即使冒着被灭族的危险都要致太子于死地。 至于巨大的威胁是什么?巨大的好处又是指什么? 苏时想不到,就算打破他的脑袋他也想不到。 既然想不到,苏时也不勉强自己,他直了直身,然后叫道:“林大哥。” 他话音未落,林漠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公子,有何吩咐。” “你去驾车,我要出去。” “公子要去哪里?” “承顺坊。” 来到承顺坊陈晓澜居住的地方,苏时看见大门虚掩,便轻轻一推,然后走了进去。 陈晓澜在屋里听到响动,忙探头一看,见是苏时,心中心惊又喜,急忙快步向苏时走来。 “晓澜见过公子。” 然后她看见苏时精神有些不振,又忙问道:“公子近来可好。” 苏时仔细看了看陈晓澜,发现她这几日似乎有些清减了,说道:“你忙归忙,还是要注意休息。” 陈晓澜的脸一红,忙低头说道:“是。” 苏时自然不会注意她的小女儿心态,继续说道:“我这次过来是有东西交给你。” 陈晓澜愣了愣:“公子有东西交给我?” 苏时点了点头,从袖口拿出一张纸来,递给陈晓澜。 陈晓澜疑惑打开,然后脸色变得无比震惊,她呆呆的看着手中地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httpδ:Ъiqikunēt 过了许久,陈晓澜才抬起已经僵硬的头,看着苏时喃喃说道:“公子,这是……” 苏时毫不在意的说道:“东源质库放弃了赌局,这是他们放弃赌局的赔偿而已。” 陈晓澜现在不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连自己的耳朵也无法相信。 “东源质库放弃了赌局,而且还把陈记赔偿给我们?” 对于陈晓澜来说,就算是听到神仙下凡都没有这个消息让她如此震惊。 苏时道:“不只是陈记,还赔偿了十万两银子,否则的话我也不可能答应他们。” 苏时自然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多么大的事情,然而陈晓澜却在一旁已经听得完全痴呆了。 她呆呆的看着苏时,脑袋里犹如装满了浆糊,不但思维凝滞,而且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苏时连叫了几声,陈晓澜才回过神,然后看见苏时的手掌在她眼前不停的晃动。 “你没事吧?”苏时关心的问道:“是不是这几天太忙了,要不要回屋休息?” 陈晓澜只觉得脸上一阵滚烫,但此时也顾不上,急忙摇头道:“我没事,公子有何吩咐?” 苏时看着陈晓澜红红脸蛋,狐疑道:“真的没事,我看你似乎有些发烧。” 陈晓澜坚决的点了点头。 苏时这才放下心来,说道:“上次我叫你留意城外有没有闲置的空地,等赌局结束后买下来。现在既然赌局已经结束,这件事情我想提上日程。”biqikμnět 陈晓澜低声道:“我知道了。不知公子有什么要求?” 苏时想了想,然后又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她。陈晓澜一看,每一张都是千两的银票。 她自然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票,一时间手足无措,怔怔的看着苏时。 然后她听到苏时说道:“这五万两你先拿着,至于买什么地你做主,除了田地都可以。” “不买田地?”陈晓澜又一呆。 苏时笑道:“我从来没有种过田,要田地来做什么?” “那公子买地准备做什么?” 苏时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倒还没有想到,不过要做生意应该需要很大的地方,所以先买下来总不会错。” 陈晓澜只好答应道:“我知道了。” 这时候苏时突然问道:“你们是不是还在搜集三十六坊酒楼的信息。” “是。” “招来的人里面有没有你能信任的人?” 陈晓澜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苏时道:“你派你信任的人重点搜集平宁坊锦湖春这家酒楼的信息。” “不知公子想搜集哪一方面的信息?” 苏时想了想,说道:“能打听到的都收集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教徒 当苏时离开时,东晓澜依依不惜送到门口,向他深深施了一礼,轻轻说道:“晓澜多谢公子。” 苏时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 此时他心里惦记着杜子期的案件,担心又会出什么意外,因此说完之后就准备登上马车回府等候消息。 陈晓澜见他行事匆忙,知道苏时有要事在身,本不想打扰他,但看见苏时准备离开,犹豫了片刻,又忍不住脱口叫道:“公子。” 苏时正要上马车,听到陈晓澜的声音,回头疑惑的看着她:“你还有事?” 陈晓澜低声说道:“公子,既然陈记已经收了回来,我想把这里的房子退了,搬回到陈记。” 苏时想了想,说道:“这里租了多久?”筆趣庫 “一个月。” 苏时道:“你把这里长租下来,然后把陈记租出去,那里生意也不要做了,你们父女专心留在这里帮我。” 陈晓澜还想说什么,苏时又摆了摆手,不容分辩的说道:“就这么定了,这几天我有事,等事情过了我会再来找你,筹划我们的生意。” 说完,他看着陈晓澜,笑道:“除非你不愿意帮我。” 陈晓澜急忙说道:“公子大恩大德,晓澜无以为报,只要公子吩咐,自当遵从。” 苏时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我今天吩咐的事情你先办着,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到将军府来找我。” 随后,他登上马车,然后又拉窗帘,对着还呆呆站立在马车边的陈晓澜说道:“你回去吧。” 见陈晓澜乖乖回到屋里,才放下窗帘说道:“回府。” 林漠双手一抖缰绳,马车缓缓启动,向将军府驶去。 到了将军府,苏时刚下马车,早已有下人迎了上来,一边向他走来,一边急切的说道:“二公子,你总算回来了,大公子等你很久了。” 苏时心中凛然,问道:“大哥回来了?” 那下人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而且大公子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一回到府里就铁青着脸坐在书房里,只说二公子你一回来马上带你去见他。” 说完之后,那下人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悯,因为每当大公子出现这种情形时,二公子一定会被修理得很惨。 最惨的一次,苏时足足有三天下不了床。 苏时的心也似乎跌到了谷底,因为苏周的表现告诉他,这一次他们的行动只怕很不顺利,甚至可能一无所获。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快步向书房走去。 来到书房门前,苏时闭上眼睛定了定神,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走进书房,苏时立即感受到一种压抑的气氛,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气。 苏周虽然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但双眼却流露出慑人的光芒,他双拳紧握,手指已经泛白,显然在竭力控制自己。 苏时走到他的身边,拿起桌上的水壶,为他倒上一杯热茶,然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走到宽大的椅子前,舒舒服服坐了下去。 他微笑着向苏周举起茶杯,说道:“茶虽然不像酒那样可以解愁,但却能让人静心,所以心无法静下来的时候,喝茶是最好的选择。” 苏时的话仿佛有种奇异的力量,让苏周紧握的双拳慢慢放松,目光也渐渐变得平和起来。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清香扑鼻、暖流直下,倒让他那颗烦躁的心安定了不少。 “马夫死了。”苏周放下茶杯,缓缓说道。 苏时喝了一口后,缓缓将茶杯放在一边,问道:“怎么死的。” “自杀。” “能不能证实?” “能。因为他就在我的面前用一把镰刀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苏时忍不住吃惊的看着苏周,因为他看见过苏周曾以一双肉掌击落六七把快刀,虽然只是演习,但在苏时看来,无疑是一场实战。 所以他虽然不知道苏周的身手有多高,但要阻止一个人用镰刀割断自己的喉咙应该并不困难。 看着苏时吃惊的表情,苏周忍不住苦笑道:“当时我也只有眼睁睁看着,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biqikμnět “为什么?” “因为我们还未走进屋子里,赵明就拿起桌上的镰刀,毫不犹豫的从自己的脖子上划过,当他倒下时,脑袋几乎快还要和脖子分家了。” 说到这里,苏周发出一声感慨:“我从来没有见一个人自杀得如此果断、如此坚决,仿佛死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荣耀、一种解脱,我甚至看到他临死前仿佛还在笑。”https:ЪiqikuΠet 苏时却没有苏周那样感慨,反而流露出一种深深痛恨和厌恶。 因为他知道如果一个人的精神被别人控制了,一定会变成行尸走肉,不但漠视别人的生命,就连自己的生命也不会珍惜。 这种人让苏时感到可悲,但控制他人精神的人却让他感到无比痛恨和厌恶。 所以他的声音也变得冷峻起来:“一个人即使死了,也能够查出很多事来。” 苏周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昨天晚上就已经把赵明的底查得清清楚楚,这个人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而且家世清白,三十多年一直都是老实本份的生活,甚至没有和别人吵过一次架。” “他有没有亲人?” “没有。自从五年前他父亲去世后,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没有娶妻生子?” 苏周苦笑道:“十二前赵明曾娶过一个老婆,但不到一年就跟人跑了,从此以后他就没有再娶的意思。” “你们在哪里找到他的?” “在他家里。” “他家在哪里?” “四清街。” 苏时又问道:“他一直住在四清街?” “是。他在四清街出生、长大,这三十多年也一直生活在那里。” 苏时突然说道:“你现在手底下还有没有空闲的人?” 苏周疑惑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叫他们查一件事情。” “什么事?” “这十二年来,有没有教派在四清街传道,如果有,查一查赵明信的哪个教派?” 苏周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赵亮是某种教派的教徒?” 苏时感叹道:“大哥你有没有看见过哪个普通人会对自己如此狠。” 感叹结束后,苏时又忍不住说道:“大哥,你千万别告诉我杜子期也死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束手无策 这不由得苏时不这样想,因为苏周的表情充满了挫败感,如果只是赵亮自杀,他还不至于如此。 不过苏周虽然显得有些沮丧,但还是摇了摇头。 “他还活着,现在被关押在诏狱之中。” 苏时疑惑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是这种表情?” “因为杜子期诏狱之中只是喊冤,对所有指认一概不认。” 苏时奇怪道:“这不是很正常吗?光是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就够杀头了,若再加上一个图谋不轨,只怕要灭门吧?这么重大的罪名,难道你们指望他一进诏狱就痛快认罪?” “所以你们用不着急。”苏时笑了笑:“因为你们有的是时间。我相信以诏狱里审讯犯人的手段,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招认。” 谁知苏周苦笑道:“第一,我们并没有多少时间。” 苏时闻言吃了一惊:“什么意思?” “陛下只给了我们十二个时辰。如果十二个时辰拿不出来杜子期的罪证,就必须放人。” 苏时表情呆滞的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因为杜子期好歹也是朝廷四品官员。”苏周叹道:“我们抓他也只是自己的推测,并无实据。没有实据而又长期羁押一个四品官员,必然会惹人非议,所以陛下才定下了这个期限。” 苏时摸了摸鼻子,忍不住苦笑道:“陛下倒还很公平、公正。” 然后他又问道:“第二呢?” “不得动刑。既然无实证,陛下有令,不得屈打成招。”biqikμnět 苏时又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叹道:“陛下做事不但公平、公正,而且还很仁慈。” 只不过这样一样,就连苏时也无计可施。 因为所以这一切都只是苏时的推论,红梅馆闹鬼一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哪里还能找到什么实证? 而崔鹏之死,无论怎么看都是意外,若赵亮还活着,也许还能指证杜子期,但赵亮一死,整件事也就死无对证了。 苏时双手捂着脸,用力的揉着脸颊,但即使脸颊被揉得通红,他依然没有想出任何办法来。 “现在你是不是能够体会到我的心情?”苏时苦笑道。 明明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始作俑者,但偏偏对他没有任何办法,无论是谁遇到这种事,心态没有崩溃已经算是很强大了。 “现在我们还剩多少时间?”苏时缓缓吐了口气,默默问道。 “不到十个时辰。” “诏狱在哪里?” “皇宫。” 苏时又道:“我想见一见杜子期。” “很好。” “很好是什么意思?” 苏周站了起来,说道:“我们现在就可以进宫。” 苏时反而呆了呆:“难道不需要请旨?”筆趣庫 此时苏周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笑了笑,说道:“公主早已请了旨,就等你进宫了。” 看着苏周一脸期待的样子,苏时忍不住向他泼了一盆冷水。 “其实我现在也没有想到什么办法,所以你们也不要期望太高。我真的怕你们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这不是苏进第一次进入皇宫,只不过以前当苏时进入皇宫时,里面挤满了游人。 那千年不变的城墙、宫殿,只是让苏时感到了历史变迁的沧桑。 但这一次进入皇宫,却让他感觉到了皇宫的巍峨、壮观、空旷、肃穆。 在皇宫里行走的人永远都是小心翼翼、行色匆匆,看人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防备。 因为在皇宫里,每一个人都很有可能因为走错路、说错话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时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突然很怀念可以在皇宫高声说话、尽情欢笑的时候。 尽管那时候整个人都快被汹涌的人群挤得变形了。 在太监的带领下,苏时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绕了多少弯,才来到诏狱前。 如果说皇宫给人的感觉是壮观、肃穆,那诏狱给苏时的感觉就是阴冷和森严。 现在是暮春时节,气温已经在逐渐升高,刚才苏时一阵急走,额头已经在微微冒汗。 但还未走进诏狱,一股寒意陡然从苏时的背脊升起。 苏时长吁了一口气,跟着狱卒走了进去。 进了诏狱,苏时并没有急着见杜子期,而是见了周瑾。然而当他看到周瑾时,瞪大了眼睛,仿佛不认识一般。 因为此时周瑾的神色比她离开将军府的时候还要憔悴。而她之所以这样憔悴,不仅仅因为昨天一夜未睡,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束手无策了。 苏时叹道:“如果我是你,这时候已经不顾一切躺在了床上。”biqikμnět 虽然周瑾现在的神情有些萎靡,但她的眼神却还是那么倔强,而且现在她的心情也很不好。 她冷冷的说道:“你不是我,所以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情。” 苏时自然不会与她计较,只是笑了笑,说道:“我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我知道如果要打败对方,至少要比对方活得久。一个人只要倒了下去,无论以前他多么强大,最终都只有被人踩在脚下。” 周瑾深深吸了口气,终于镇定了下来,脸上也开始有了血色。 “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也许你睡了一觉起来事情就有了转机。” 周瑾惊喜的看着他:“你已经想到了办法?” 苏时摇了摇头:“没有。” 眼看着周瑾又要坠入失望的深渊,苏时笑道:“对于杜子期我虽然还没有想到办法,但并不代表这件事就无计可施。” 听到这句话,周瑾和苏周仿佛看到自己最心仪的宝贝,目光死死的盯着他。 苏时苦笑道:“其实我已经告诉了你们,现在就如同在和对方下棋,如果对方棋子不动,你永远也找不到对方的漏洞。但只要对方一动棋子,再完满的布局都会出现破绽。” “其实他们根本用不着杀崔鹏,因为即使我们抓了崔鹏,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 苏周忍不住说道:“但现在赵亮一死,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杜子期与此事有关。” “除了杜子期呢?” 见他们还是不明白,苏时只好解释道:“赵亮虽然死了,但从他身上依然可以查出一些线索,而且既然你们手下有内奸,我相信想查出来也并不难,只要查出了内奸,从他们身上我相信还可以查出很多事情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请为我解惑 诏狱并不是很大,里面的监牢也不多。诏狱的监牢和其他的监牢一样很狭小、阴冷,常年看不见阳光。牢门都是一排铁栅栏,铁栅栏上的每一根铁棍都是拇指般粗细。 一般被抓进诏狱的人都会显得很惶恐、很绝望,有的人会像死鱼一样瘫坐在地上,有的人会抓住栅栏声嘶力竭的喊冤。有的人会以头抢地,以求得到天子宽恕,有的人会沉默不语,接受最终的审判。 杜子期却不一样,他的表情依然很平静,呼吸依然很平缓,背负着双手,悠然的站在铁栅栏后面。 当周瑾来到他面前,杜子期微微欠身,恭恭敬敬的说道:“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周瑾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杜子期站直了身子,又看着苏周,微笑道:“见过苏将军。” 经过一个时辰的休息,苏周也冷静了下来,平静的看着杜子期,说道:“见过杜都尉。” 最后杜子期的目光落在苏时身上。 当他看着苏时的时候,双眼微闭、瞳孔微张,目光中流露出审视的意味。 苏时站在周瑾和苏周身后,也在不停的打量着杜子期。 杜子期,现年四十一岁,十八岁进入密卫。 他的父亲杜成,曾是天子带刀侍卫,对天子忠心耿耿。天子感念他的忠义,在杜子期十八岁时,收其入密卫,成为天子亲军。 而杜子期也不负众望,这二十三年来,无论是他的为人还是做事,没有不佩服的,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出过一次错。 他的家庭也很幸福,妻子贤淑谦和,子女温良恭俭,孙儿活泼可爱。 所以说不管从哪个方面看,杜子期都没有任何背叛天子的理由。 这时杜子期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神情,他看着苏时,突然叫道:“苏时,苏公子。” 所有人都不禁吃了一惊,想不到杜子期会认得苏时。https:ЪiqikuΠet 苏时微微歪着头,摸了摸鼻子,说道:“你认识我?” 杜子期淡淡说道:“苏公子如此名满京城,如果连苏公子都不认识,岂不是显得在下太孤陋寡闻了。” 苏时展颜道:“原来杜大人也喜欢诗词?” 杜子期道:“在下对诗词一窍不通。” “那不知杜大人为何会关注我?” 杜子期不动声色的说道:“京城之中,凡有异样者,都是密卫关注的对象,公子不要见怪,这只不过是密卫的职责罢了。” “凡有异样者?”苏时瞳孔一缩,缓缓问道:“不知该作何解释?” “凡是表里不一、前后不一,有异行异言异状,都可谓异样者。” 苏时拊掌道:“表里不一、前后不一,有异行异言异状,谓之异样者,杜大人总结得好。” 随后他又淡淡问道:“那杜大人又属不属于异样者呢?你身为天子亲军,却欺君罔上,算不算表里不一?” 杜子期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一字一句说道:“我既然身为天子亲军,自当竭心尽力为陛下办事,又何来欺君罔上?” “这么说来,红梅馆闹鬼、崔鹏之死都与你毫无关系?” 杜子期微微一笑:“所有一切不过都是公子的推测之言,若公子有实证,还请拿出来吧,免得大家作口舌之争。”筆趣庫 苏时突然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测?” 杜子期此时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得极为难看。 苏时却没有看他,他正看着周瑾,问道:“你告诉他的?” 周瑾面露惊喜,立即摇了摇头:“我从没来提过你的名字。” 他又看着苏周,苏周微笑道:“我也从未提过。” 苏周想了想,说道:“无论是在画舫上还是在将军府,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公主殿下和大哥你,既然你们都没有说,不知杜大又是从何处得知这一切是我的推测?” 随即他疑惑看着杜子期,问道:“难道杜大人有千里眼、顺风耳?” 杜子期此时目光闪烁、嘴唇紧闭,再无先前的气定神闲。 见杜子期不说话,苏时也不着急,他继续说道:“其实有一件事情到现在我都没有想通。” 周瑾问道:“什么事情?” “崔鹏的死。” 周瑾有些奇怪,忍不住说道:“当对方知道我们在追查崔鹏,自然明白九年前他们所做的勾当东窗事发了,情急之下当然要把崔鹏灭口。” 苏时摇了摇头,说道:“一静不如一动。对于他们来说,杀崔鹏带来的风险远远高于崔鹏被抓。” “为什么?” “因为正如杜大人所说,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测,并无实据,所以即使你们抓了崔鹏,只要他如同杜大人这般坚持否认,其实你们拿他也并没有太多办法。” “也许他们担心崔鹏受不了酷刑?” 苏时反问道:“你们会不会用酷刑?”https:ЪiqikuΠet 周瑾和苏周保持了沉默。 当时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即把崔鹏抓起来,因为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抓他,所以更不可能动用酷刑。 苏时叹道:“我相信对方一定非常了解你们。” 苏周在一旁沉吟道:“也许当时他们已经慌乱了。任何人知道自己所做的坏事即将败露,都会慌不择路。” 他的解释很有道理,连周瑾也忍不住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苏时却说道:“其他人也许会,但是他不会。” “他?他是谁?”苏周皱了皱眉头。 “他就是在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人。” “为什么他不会?”周瑾忍不住问道。 苏时缓缓说道:“要在很短的时间想出一个完美的计划并不容易,因为一个计划里包含无数个细节。计划越完美,其细节就越精密,而且环环相扣,绝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错误。”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道:“而这个人既然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能想到一个如此完美的计划,而且还能在你们耳目的监视之下完美的实施,说明这个人不但非常聪明、冷静,而且还非常坚决、果敢。” “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像是被猎人追逐的兔子一样慌不择路?” 周瑾和苏周回答不上来,而苏时也想不通,所以他看着脸色苍白的杜子期,微笑道:“不知道杜大人能不能为我解惑?”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出错 杜子期突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苏时,眼光带着三分欣赏、三分敬畏、三分担心和一分惋惜。 他忍不住赞叹道:“苏公子的确很聪明。” 苏时微笑道:“关于这一点,我并不否认。”httpδ:Ъiqikunēt “既然苏公子这么聪明,自然知道光凭几句话只怕难以让我认罪。” 苏时道:“这我倒没有奢求。” 杜子期挑了挑眉:“哦?” 苏时笑道:“正如你所说,这一切本就是我的推测,并没有一点实据,换作我是你,也绝不会认罪的。” 杜子期不解道:“既然如此,你们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心机。” 苏时意味深长的说道:“是吗?” 杜子期反问道:“难道不是?” 苏时缓缓说道:“绝对不是。” 不等杜子期再问,苏时解释道:“既然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测,那么我也无法保证自己的推测是百分百的准确。也许红梅馆闹鬼真的是慧娘阴魂不散,而崔鹏也确实死于意外。” 然后他看了看周瑾和苏周,继续说道:“虽然公主殿下和我大哥相信我的推测,但在他们的内心里未必就没有这种想法。” 听到这里,杜子期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因为他终于明白了苏时的意思。 如果以前周瑾他们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他们已经可以肯定了。 “看来你是明白了我的意思。”苏时微笑道。 杜子期再一次把嘴巴闭得紧紧的,而且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根本没有开口说过任何话。 苏时似乎很了解他的心思,说道:“你现在一定很后悔,自己本不应该说那么多话的。” 说到这里,他微笑道:“不过其实你说不说话都一样,因为当你们计划除掉崔鹏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现在这个结果。” 杜子期只是冷笑了一声,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绝对不再开口说话了。 苏时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我相信你们一定认为这个计划很完美,而且绝对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就如同九年前红梅馆闹鬼事件一样。” 整个诏狱里只有苏时的声音在回荡,就连周瑾和苏周都在认真的聆听。 “其实我真的很佩服他。”苏时忍不住叹道:“因为无论是红梅馆闹鬼事件,还是崔鹏之死,他的计划真的很完美,让人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证据。” 听到苏时再次提起这个人,杜子期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尊敬、崇拜的眼神。 苏时由衷的说道:“他一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 这是苏时的结论。 当听到这个结论,杜子期的嘴唇在蠕动,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只不过……”苏时突然直视杜子期的眼睛。 杜子期从苏时的眼神里仿佛看到那个人的影子,他神情一时恍惚,忍不住脱口而出:“只不过什么?” 苏时淡淡说道:“只不过他的计划再完美,但执行计划的始终是人,只要是人就会犯错,而只要犯错就一定会露出破绽。红梅馆闹鬼事件是这样,崔鹏的意外也是这样。” “至于你们什么地方犯了错,露出了破绽,相信公主殿下已经给你讲过了,我也就不再重复了,免得自己像一个唠叨的老婆婆。” 最后苏时总结道:“虽然他是一个完美的戏法师,他的戏法也是如此神奇诡异,只不过由于你们的失误,导致他的手法被揭穿。而一个戏法师的手法只要被揭穿,那么他的戏法在众人眼里也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随后他对周瑾说道:“可以把他放了。” 不只是周瑾,就连苏周都大吃一惊。 “放了他?”周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问道。 “对。既然我们没有证据,而他又不肯承认,陛下又不准用刑——不过我猜即使用刑也未能撬开他的嘴——那还不如放了他。” “但是……”周瑾还想争辩,却见苏时轻轻摇了摇头。 “你还记不记得崔鹏?”苏时突然问道。 “崔鹏?”周瑾迟疑的看着苏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会提起崔鹏。https:ЪiqikuΠet 苏时叹道:“你知不知道崔鹏为什么不续弦?为什么会深居简出?离开密卫之后,为什么每天还要坚持练武?” 苏周此时眼睛一亮,忍不住接口道:“他不续弦是因为不想有牵挂,深居简出多半是害怕遭人暗算,而坚持练武自然是为了防身。” 虽然是苏周回答了这个问题,但苏时却看着杜子期:“他为什么会这样?” 杜子期只是紧紧咬着嘴唇,嘴唇仿佛已经流出了血。 苏时解释道:“因为他犯了错。” “犯了错?他犯了什么错?”周瑾忍不住问道。 “红梅馆闹鬼的事件中,他并不应该多此一举的。”说着,他又看着杜子期,叹道:“相信在他的计划中,书房里出现的异象并没有椅子的移动和书本的翻动,而这些只不过是崔鹏的自作主张。”说到这里,苏时忍不住笑了笑:“也许那段时间他正好学会了口技,所以忍不住要显摆一下。”https:ЪiqikuΠet “然而他却不知道,正因为他的自作主张,才会让红梅馆闹鬼的计划出现破绽。”然后苏时想了想,继续说道:“我相信他之所以会离开密卫,绝对与他犯的错有关。” 这时周瑾也明白了,她忍不住说道:“崔鹏一定知道当这件事东窗事发之日,就是他丧命之时,因为他绝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你认为这个人真的会对杜子期下手。” 周瑾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寒意,因为她不敢相信对方竟然会如此大胆,居然敢对朝廷四品大员下手。 苏时冷冷的说道:“不但会对杜子期下手,而且我想他针对绝对不只是杜子一个人。” 周瑾和苏周震惊的看着他,异口同声的说道:“难道这个人还要对他的家人下手?” 苏时叹道:“你们应该想了想赵亮为什么会那么决然就自杀身亡。” 苏周悚然而惊:“因为他不死,他的家人就会死。” 这时候杜子期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响彻整个诏狱。 周瑾和苏周吃惊的看着他,以为他已经疯了。 苏时只是静静看着他,等他的笑声渐息,才缓缓问道:“你在笑什么?” 笑声虽然已经停止,但杜子期的脸上却还带着笑意。 “我在笑你。” 苏时好像也不感觉到意外:“笑我什么?” 杜子期长叹道:“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很多事情你都推测得很对,简直就如同亲眼所见一般。但你终究是人,总是有出错的时候。” 苏时淡淡说道:“愿闻其详。” 第一百二十八章 峰回路转 “赵亮之所以自杀,绝对不是害怕连累家人。” “为什么?” 杜子期冷冷说道:“因为他孑然一身,又何来家人?” 然后他又看着苏周,缓缓说道:“我也知道苏将军之所以要配合苏公子,只不过是想套我的话而已。其实根本不必如此。” “如果我不想说,即使刀斧加身,我绝不会吐露半个字。当我想说时,你们不必问,我也会告诉你们。” 被人说中了心事,都忍不住有些尴尬,苏周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不过苏时却没有什么尴尬的表情,他又问道:“还有呢?” 这时杜子期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哀伤:“崔鹏的死的确是一场意外,并没有人计划杀他。” 不管杜子期说得多么诚恳,周瑾都不会相信,她冷哼一声,问道:“你口口声声说崔鹏的死不是预谋,那么你回答我,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平宁坊?又为什么那么巧会叫到赵亮的马车?那匹马又那么巧被野狗咬过?偏偏平宁桥上又有一条野狗,而马车的轴承又那么巧在那个时候断掉?” 杜子期苦笑道:“我之所以出现在平宁坊,是因为吕耀宗说崔鹏晚上在锦湖春,当时我突然想起我和他至少有两年没有见过面了,所以才会一时兴起,把庆功宴定在了平宁坊的食为香。” “吕耀宗?” 苏周在一旁低声说道:“就是吕耀宗出手解决崔鹏小舅子被人胁迫一事。那天晚上崔鹏本想约他一起赴宴,只不过当天吕耀宗有事走不开。”ъiqiku “吕耀宗在不在食为香?” 苏周摇了摇头。 这时他们听到周瑾又问道:“那赵亮呢?为什么你会选中赵亮的马车?” 杜子期叹道:“因为我本就认识赵亮,看见赵亮在那里,自然会选择他的马车。” 周瑾缓缓说道:“这么说来,你只不过是在食为香吃了一顿饭,然后碰巧遇到崔鹏,把他喝酒后,又碰巧遇到赵亮。” “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杜子期长叹道:“但事实却是如此。” 周瑾不停的冷笑,然后向苏时问道:“你相不相信他的话?” “既然崔鹏的死真的是意外,赵亮为什么要自杀?而且还如此决绝。” “因为虽然崔鹏的死是意外,但既然你们查到他身上,他担心自己的秘密被你们查出来,所以才会选择自杀。” “什么秘密?” 杜子期微笑道:“既然赵亮会以死维护这个秘密,我又怎么会告诉你。” 苏时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认真想了想,说道:“我相信你,崔鹏的死的确是个意外。” 不仅周瑾和苏时感到很吃惊,就连杜子期都感到很意外,因为他想不到苏时这么容易就相信他。 所以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三个原因,动机、时机和人。” 不等其他人开口相问,苏时解释道:“我说过,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要对崔鹏下手,如果说为了消除隐患,对方绝不会隐忍七年。” 然后他直视着杜子期,笑道:“而且我相信他想要崔鹏死,只需要一句话,崔鹏一定会像赵亮一样毫不犹豫自杀,根本不需要制造出一场意外。” 杜子期突然用一种尊敬的眼神看着苏时,就如同看着那个人。因为他发现在这个世界上,苏时也许是唯一能理解他的人。 “第二就是时机,就算对方有杀崔鹏的动机,但在昨天晚上动手绝对不是一个好的时机。”筆趣庫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继续说道:“你们正准备追查崔鹏,崔鹏就出了意外,遇到这样的事,无论是谁都会怀疑。即使没有找不到任何证据,但总会在心里种下一根刺。以对方如此聪明的大脑,绝对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人又是什么意思?”周瑾忍不住问道。 苏时叹道:“就算对方迫不得已必须在昨天晚上除掉崔鹏,也不应该让杜大人出手。” “为什么?” 苏时深思道:“因为红梅馆一事,杜大人也参与了其中,如果崔鹏这件事中再次出现杜大人,在心思细密之人看来,杜大人难免不引起怀疑。” 说到这里,苏时笑了笑:“红梅馆一事,我原本没有怀疑杜大人,正因为在这件事中又听到杜大人的名字,才引起了我的警觉。” 听到苏时这个时候居然还在自吹自擂,周瑾忍不住莞尔一笑,但她却又不得不承认苏时的确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 “不过崔鹏的死虽然是个意外,但红梅馆闹鬼一事,却是你、崔鹏和唐赐共同演的一场戏,这你不会否认吧?” 杜子期苦笑道:“苏公子心思既然如此缜密,我又如何能否认。” “为什么要这样做?” “听命行事。” “听命行事?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原因?” 杜子期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得到的命令就是如何安排人手,然后把所见所听禀报给陛下。” “崔鹏和唐赐呢?” “配合其他人演这一出戏。” 苏时陷入沉思之中,眉头聚在了一起,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屏气凝神,怔怔看着他。 过了许久,苏时才抬头看着杜子期,再次缓缓问道:“以前你知不知道崔鹏和唐赐跟你一样,都在同一个组织中。”筆趣庫 “组织?什么组织?”杜子期皱起了眉头,忍不住问道。 苏时吃了一惊:“难道你没有加入任何组织?” 杜子期勃然大怒道:“我身为天子亲军,只会对天子忠心耿耿,又岂会加入什么组织?” 看着杜子期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在说谎,不由自主摸了摸鼻子。 因为这件事已经变得越来越诡异,诡异得让他有些都几乎摸不着头脑。 苏时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一字一句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杜子期再次把嘴巴紧紧的闭了起来。 “你还要维护他。” 杜子期犹豫许久,最后终于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策划红梅馆闹鬼事件,但我知道他并没有伤害任何人。” “那太子呢?他为什么要杀害太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有趣的人 整个诏狱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没有人说话,连呼吸声似乎都已经停止。 不知过了多久,诏狱内才响起悠长的呼吸声。然后呼吸声逐渐变得急促起来,同时一声怒喝响彻整个诏狱。 “你说什么?” 杜子期双手紧紧握着铁栅栏,目光怒视着苏时。 苏时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杜子期两眼。 杜子期的胸口在不停起伏,握着铁栅栏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惨白。 但他的脸却因为愤怒而涨红。 苏时淡淡的问道:“你不相信?” 杜子期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苏时,目光中的怒火似乎要把苏时烧成灰烬。 苏时依然平静的看着他,继续说道:“你是不相信他会杀害太子?还是认为他没有能力杀害太子?”Ъiqikunět 一听到这句话,杜子期的目光一凝,而他的脸上犹如退潮一般变得惨白。 苏时叹道:“看来你相信他绝对有杀害太子的能力。” 杜子期嘶喊道:“他为什么要杀害太子?” 苏时没有回答他,只是反问道:“难道你真的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制造出红梅馆闹鬼的事情?” “我……” 苏时一直在等他说下去,然而杜子期只说了一个字就如同被人卡住了脖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他才喃喃说道:“我不知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把他与太子的死联系在一起?” 这时杜子期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突然大声说道:“他不可能杀害太子。” “为什么?” “他杀的都是该死之人,太子如此贤能,他对太子也是赞扬有加,他为什么要杀害太子?” 苏时继续问道:“他对你提起过太子?” 杜子期点点头:“是。当时我见他对太子赞誉有加,还曾劝说他出山,辅佐太子,成就一番大业。” “那他是如何回答你的?” 杜子期轻轻摇了摇头:“他没有回答我。” 随即他遗憾的说道:“如果他肯出山辅佐太子,以太子的贤能,再加上他的无双智计,这大乾江山必得万年永固。” 对此苏时只是哂然一笑,不作任何评价。 他只是沉吟道:“所以你相信他不会谋害太子?” 杜子期坚决的摇了摇头:“绝对不会。” “既然你坚信他不会谋害太子,何不说出他是谁。”苏时微笑道:“杜大人对他如此推崇,我也很想知道他是谁。” 这时杜子期又流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他缓缓说道:“你会知道的。” “为什么?” “因为他对你也很感兴趣。” 苏时好奇道:“他为什么会对我感兴趣?” 杜子期淡淡说道:“你见到他的时候,可以亲自问他。” 苏时叹道:“只可惜我不知道他是谁,家在哪里,又如何才能见到?” 杜子期此时也恢复了镇定,他微笑道:“他不想见人时,就算整个京城的人一起找都未必能找到他,但如果他想见人时,那个人想不见都不行。” 苏时拊掌笑道:“这么有趣的人,即使他不愿意见我,我也一定要想办法见见他。” “会的,你一定会见到他的。” 苏时微笑道:“我也很期待和他见面的那一天。” 整个诏狱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因为话已经说尽。 至于陛下要怎么处置杜子期,苏时没有兴趣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只对杜子期口中的他感兴趣。 因为很多答案只有他才能告诉苏时。 这时候杜子期缓缓跪了下来,跪在周瑾面前。 他平静的说道:“请公主转告陛下,我虽然做错事,但对陛下依然一片忠心,从未违背过自己的誓言。”biqikμnět 周瑾神情也变得有些落寞,她正要说话,却看见苏时脸色大变,大声说道:“大哥!动手,阻止他自杀!” 一听到苏时的叫声,苏周出手如风,抓向杜子期。 但就在苏时出声之时,杜子期已经从长靴拿出一柄短刀,然后退后一大步,静静看着他们。 那一刻时间仿佛已经凝固。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杜子期毫不犹豫一刀刺向自己的心脏。 直到苏时走出诏狱,神情依然呆滞,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消失。 看着苏时呆滞的表情,苏周忍不住担心道:“你没有事吧” 苏时在诏狱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双手不停的揉着额头。 苏周还想要说话,周瑾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过了许久,苏时才抬头呆呆看着即将被黑夜笼罩的天空。 “帮我查一件事情。”正当周瑾和苏周还在为苏时担心时,苏时突然说道。 “什么事情?” “这几天杜子期一定和那个人见过面,查一查杜子期这几天的行踪。” 周瑾疑惑道:“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杜子期告诉我的。”苏时依然呆呆的看着天空,缓缓说道:“杜子期之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我来,一定是那个人当面对杜子期说过他对我很兴趣,所以杜子期才会留意我。否则一个对于诗词一窍不通的人,即使听过我的名字,又怎么会把我放在心上。” “以这个人的眼光,以前他一定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周瑾恍然道:“而你在京城名声鹤起也只是这几天的事,所以他们见面的日子也只能是这段时间。”筆趣庫 即使周瑾惋惜道:“想不到杜子期会为了维护这个人不惜自杀。” 苏时摇了摇头:“他不仅仅是为了维护那个人。而是他杀了人,害怕我们查出来,所以他才会自杀。”说到这里,苏时忍不住叹道:“赵亮也是一样。” 苏周在一旁骇然说道:“你怎么知道?” 苏时缓缓说道:“杜子期和赵亮可以说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怎么会认识?而且杜子期曾说过一句话,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说明这个人已经策划了很多起行动,杜子期和赵亮很有可能在共同的行动中认识的。” 听到苏时的分析,周瑾和苏周惊骇莫名,他们呆呆的看着苏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很想否认苏时的话,因为如果承认苏时的话,说明京城中隐藏着一个杀人恶魔,而且杀了那么多人,居然一直没有人发现。 这个人未免太可怕了。 正因为想否认苏时的话,周瑾忍不住说道:“也许杜子期在撒谎,崔鹏的死根本就是他们预谋的,而他和赵亮也是这次行动才认识的。” 苏时没有反驳她,只是淡淡说道:“也有这种可能。” “那你相不相信?” 过了许久,苏时才长叹道:“杜子期的话我相信,但崔鹏的死到底是不是意外,也只有那个人才能回答了。” 第一百三十章 相邀 三月十四日。 清晨,晴。 苏时如往常一样,换上轻便的衣服,开始晨跑。 出了将军府,苏时亦如往常一样,顺时针绕着将军府慢跑起来。 跑至将军府后门,苏时慢下了脚步,并不是因为他累得跑不动了,而是在他前面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苏时一拐弯就看见那辆马车和少年,而少年也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Ъiqikunět 苏时走到少年面前,那少年向苏时施了一礼,很有礼貌的问道:“苏时,苏公子?” 苏时看着眼前这个翩翩少年,平静的问道:“你是?” “学生冯柯,见过苏公子。” 苏时笑道:“我又不是夫子,所以你也不必自称学生。你找我有事?” 冯柯再次施礼道:“家师想请苏公子移驾一叙。” 苏时疑惑看着冯柯:“你的老师是谁?他想和我谈什么?” 冯柯微笑道:“苏公子见到家师自然就知道了。” “如果我不去呢?” 冯柯身子一侧,淡淡说道:“学生打扰到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苏时点了点头,说道:“谢谢。” 然后缓缓从少年身边走过。 经过少年身边时,冯柯又说道:“家师还有一句话转告苏公子。” 苏时停下了脚步,问道:“什么话?” 冯柯说道:“家师让我转告苏公子,若今日无缘相见,只怕此生再无相见之时。” 苏时先是一愣,静静站在那里,然后突然笑了:“你的老师不是女先生吧?” 冯柯笑道:“自然不是。” 苏时指了指自己的衣服,说道:“既然要见先生,一身便服只怕不太合适,可否容许我回去换身衣服。” 冯柯微笑道:“家师说过,若公子就此离去,那代表家师和公子无缘。” 苏时想了想,又笑道:“正所谓过门是客,你既然来到将军府,我至少应该留下你喝杯茶才是,以免别人说我将军府不懂待客之道。” 冯柯微微一笑:“我也本想叨扰公子,只不过家师率性惯了,久候公子不至,也许从此云游四海,再不踏人间半步。” 苏时叹道:“这么说来,你的老师倒是如同神仙一般的人物。” 冯柯也忍不住叹道:“家师虽人在凡尘里,但心已在三界外。” 苏时微笑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神仙一般的人物了,那还等什么。” “公子,请上车。” 苏时没有客气,径直钻进马车里,待冯柯上车后,马车缓缓向前驶去,然后速度越来越快,最后消失在道路尽头。 辰时三刻,将军府。 苏周推开苏时卧室的大门,见房间空无一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林漠。” 林漠立即出现在房门前。 “二公子呢?” 林漠立即回道:“二公子出去晨跑了。” “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跟以往一样,未到辰时就出去了。” 苏周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的感觉,因为苏时如果与往常一样,这时候应该在屋里休息。 他沉声问道:“有没有人跟着二公子?” 看着苏周严肃的样子,林漠心里突然一阵惊慌,忙回道:“二公子每日都是绕着将军府晨跑,所以没有人跟着。” 苏周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立即起身命令道:“你跟我一起去找他。” 两人刚急匆匆走出将军府,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苏时看着那辆马车,知道来人正是周瑾,虽然心中不安,但也只得站在门前迎候。httpδ:Ъiqikunēt 不过他看了一眼林漠,林漠立即点了点头,随即绕着将军府寻找苏时去了。 马车在将军府门前停下,周瑾下了马车,看着苏周笑道:“想不到苏将军居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不过苏周此时却没有心情开玩笑,他阴沉着脸对周瑾行礼道:“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周瑾微微一愣,因为苏周此时的脸色如同锅底那么黑,她和苏周相识多年,除了太子逝世时,她还从未看见苏周脸色如此难看。 “发生了什么事?” 苏周艰难的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肯定。” “什么事不能肯定?”“苏时。” 周瑾一听立即花容失色,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他发生了什么事?” 苏周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苏时每日都有晨跑的习惯,若在往日,此时他应该早已回府,但今天……” 周瑾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仿佛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的意思是……” 苏周神色冷峻的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两人正在不安时,又有一辆马车向将军府驶来。 “是秦府的马车。”周瑾喃喃说道。 苏周沉声说道:“想必是秦大人知道事情有了进展,想请苏时过去询问。” 他话音未落,马车已经在将军门前停下,秦樾下了马车,看到苏周和周瑾站在门前,不由得微微一愣。 虽然他很奇怪苏周此时竟然站在将军府门前,但更让他奇怪的周瑾会出现在这里。 对于周瑾,他曾在画舫上匆匆见过一面,从小妹口中得知她是画舫的主人,与小妹一起游过湖,而小妹对她也赞不绝口。 但此时她出现在将军府倒让秦樾感到难以置信。 不过秦府家教甚好,秦樾虽然心中惊异,但却没有表现出来。他面不改色的走到两人面前,施礼道:“见过苏大哥,见过周小姐。”筆趣庫 苏周和周瑾正要回礼,这时林漠突然气喘吁吁跑了过来,还未跑到他们身边,已经惊恐万分的叫道:“大公子,二公子不见了。” 秦樾听得一阵迷糊,正在想“二公子不见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听得苏周沉声道:“立即命令府卫以将军府为中心,方圆十里彻查,一定要找出二公子的行踪。” 林漠还未回应,周瑾突然说道:“兰儿。” 兰儿正要说话,苏周已经摇头道:“事情未清楚前,先不要惊动宫中。” 周瑾忍不住担心道:“但苏时他……” 苏周缓缓说道:“即使苏时出了事,我相信以他的能力,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这时秦樾震惊的看着周瑾和苏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茅舍 马车出东启门,过玉带桥,沿玉带河向北而行,不久来到一处清幽之地。 随着车夫一声清喝,马车缓缓停下。 冯柯看着苏时,微笑道:“家师就在前面茅舍等候公子。” 苏时道:“你不去?” 冯柯叹道:“我也想时刻聆听家师教诲,只不过家师另有安排。” 苏时见状也不再坚持,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只好有缘再见。” 说完他跳下了马车,看见右前方一道篱笆围着三间茅舍,三间茅舍成品字形,一条小径从苏时脚下蜿蜒前伸,尽头便在茅舍的竹门前。 小径由碎石铺成,但极为平整,苏时走在上面,倒也未感觉到有脚底按摩的功效。 苏时施施然走到竹门前,只见竹门大开,便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相邀之人是谁,苏时已心知肚明,只不过让苏时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要选在此时此刻。 但现在苏时希望主人是一个很好客的人,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肚子在不停的叫唤。 而这时偏偏从左边的茅屋传来一阵饭香。 苏时没有犹豫,走到茅屋前,准备推门进去。 然而正当他准备推门时,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一个头发花白,一身灰色长袍,脚穿千层布鞋的老人出现在苏时面前。 而苏时一看见老人,不由得一阵发呆。 因为这位老者他见过,镜湖诗会那天,他曾出现在陈晓澜的摊贩前。 老人淡淡说道:“苏公子远道而来,想必还没有用过早餐,寒舍只有粗茶淡饭,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木桌上摆放着三碟小菜,两碗白粥,两双筷子。 苏时喜不自胜,忙说道:“多谢老先生。” 两人对面而坐,苏时拿起筷子,正准备大快朵颐,突然间又停了下来,看着老人,问道:“敢问老先生贵姓大名?” “老朽裴泫。” 苏时还想发问,裴泫道:“食不言、寢不语。” 两人在沉默中用完餐,裴泫起身正要收拾桌子,苏时急忙说道:“这些粗活还是我来做吧。” 裴泫也不相争,只是说 Ъiqikunět道:“收拾好了之后,到对面的房间里找我。” 苏时笑道:“我收拾东西很快的,不会让老先生久等。” 裴泫点了点头,背负双方,慢慢朝对面走去。 苏时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水,将碗碟筷子洗得干干净净,轻轻放入柜子中。 做完这一切后,他并没有急着朝对面走去,而是站在窗户前,静静的看着窗外春色。 不知过了多久,苏时才收回目光,走向对面的茅屋。 一走进房间,苏时又一愣,然后神情古怪的看着屋里。 这个房间很大,就算里面坐二三十人都不会显得拥挤,但房间里又很空,除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东西了。 裴泫就坐在椅子上,看见苏时进来,指了指对面的空位,说道:“请坐。” 苏时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说道:“多谢。” 木桌上一把茶壶,两个茶杯。 裴泫端起茶杯,一边品茗一边问道:“杜子期死得痛不痛苦?” 苏时摇了摇头,默默说道:“对一个已有死志的人来说,死是一种解脱,而不是痛苦。” 裴泫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放下茶杯,说道:“其实他们不必如此。” 苏时沉吟道:“有些人为了维护他人,不惜身死,这样的人虽然不多,但也并不算少。” “杜子期算是我学生,他六岁时曾随我学字,不过我也只教了他半年。” 苏时道:“那你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先生。”筆趣庫 裴泫道:“我们再见时,他正好入密卫当差。” 苏时突然问道:“是你们再见时,他正好入密卫当差?还是他入密卫当差,你们才正好再相见?” 裴泫也不隐瞒,说道:“算是后者吧。” 苏时忍不住叹道:“看来那半年时间你对他一定付出很多心血。” 裴泫摇了摇头,说道:“我对他并无任何特殊,我对我的学生都是一视同仁。”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唯一与其他学生不一样的是,我特别关注他。” 苏时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因为杜子期与其他人不同。” “有什么不同。” “他为人很正直。”说到这里,裴泫忍不住叹道:“虽然过去了十二年,但我再见到他时,他依然没有改变。” 苏时皱眉道:“正直难道不是一种很美好的品德?” “正直的确是一种很美好的品德,只不过也会给这个人带来很多困扰,尤其是对于杜子期来说。” “当我再见杜子期,发现他眼里依然容下一粒沙子的时候,我曾劝过他离开密卫。” 说到这里,裴泫淡淡问道:“你知不知道密卫是做什么的?” 苏时想了想,缓缓说道:“顾名思义,大概能猜到。” 裴泫继续说道:“不过杜子期并没有听我的话,因为他觉得他做的事上能帮陛下扫除奸佞以振朝纲,下则清除害群之马以安黎民。” 苏时苦笑道:“那时他不过才十八岁而已,正是觉得天下之事无有不可为的时候。” 裴泫深深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两年之后我再见他时,他已经完全变了。不但没有当初的意气风发,而且每到深夜就买醉。”Ъiqikunět 苏时沉吟道:“皇家秘卫理应只对陛下负责,应当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难道他们办事也会受到掣肘?” “陛下?”裴泫突然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只不过一闪而过,苏时又陷入沉思之中,倒也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不过他的口气还是让苏时听出了一丝端倪,忍不住疑惑看着他:“陛下怎么样?” 此时裴泫神色已恢复了正常,淡淡说道:“朝堂上斗争虽然最终不免是血淋淋的你死我活,但未到那地步之前,所有势力都会小心翼翼的维护那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平衡,就连陛下本人也不例外。” 苏时叹道:“所以密卫缉拿一些虾兵蟹将还可以,但一旦触及到各个势力的根本利益,就连陛下也得考虑能不能接受朝局动荡的后果。” 裴泫轻轻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所以太正直的人根本不能当密卫,否则他会和杜子期一样痛苦。”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奇葩的人 苏时拿起茶壶,像老友一样为裴泫斟好茶,然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说道:“但据我所知,杜子期并没有退出密卫,反而当了二十三年的密探,现在更是官至四品。” 裴泫淡淡说道:“他之所以痛苦,是因为心中始终有股不平之气。既然心有不平,自然要挥刀斩向不平人。” 苏时平静的问道:“是他挥刀斩向不平人?还是成为你的刀斩不平人?” 裴泫的神情突然变得萧瑟起来,他轻叹道:“杀人并不是一件赏心乐事,而且匹夫一怒,也不过是血溅五步,于大局也无丝毫改变。” 苏时端起了茶杯,缓缓说道:“但至少改变了杜子期。” 裴泫道:“他若不变,只怕十八前就已经死了。” 苏时道:“为了消除心中那股不平之气,他应该杀了不少人吧?” “杜子期不是一个嗜杀的人,所以这十几年来他杀的人并不多,才五人而已。” 苏时叹道:“的确不算多,而且我相信这五个人都有他的取死之道。” “的确如此。”裴泫道:“三年前他杀了白敬朝后,京城里的人无不拍手称快。” 苏时深吸了一口气:“白敬朝,东源质库上一任掌事?” “白敬朝所做的恶事罄竹难书,只不过所有人都拿他没有办法。” 白敬朝的死在当时轰动了整个京城,而且由于死因太过离奇,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因为他是被雷劈死的。 更诡异的是,他是中午在自己卧室里被雷劈死的。 据说那一天,天威怒发,接连十三道雷劈在白府屋顶上的正吻处,其中几道雷穿过了重重屋檐击中正在午睡的白敬朝,把他击得面目全非,全身如同焦碳一般。 所以这件事即使已经过去了三年,苏时依然记忆犹新。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记得白敬朝是被雷劈死的。” “的确如此。” “但你却说他是被杜子期所杀。” 裴泫道:“因为如果不是杜子期,白敬朝也不会被雷劈死。”httpδ:Ъiqikunēt 苏时一阵苦笑:“你千万别告诉我杜子期会引雷之术。” 裴泫突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苏时,说道:“如果我说杜子期会引雷之术,你相不相信?” “当然不相信。” “为什么?”苏时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自然无法向裴泫解释雷电不是一种神力,而是一种自然现象,更不可能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不过裴泫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追问,却发出了一声感叹道:“为了杀白敬朝,杜子期足足准备了两年。” “两年?”苏时吃了一惊。 “当杜子期得知白敬朝要对白府重新修缮时,就在策划此事。” “引雷击杀白敬朝?” 裴泫点了点头。 苏时苦笑道:“但我还是不知道他如何才能引雷?” 裴泫微笑道:“这件事看起来很玄妙,不过一旦揭穿了,你会发现其实很简单。” 苏时忍不住追问道:“有多简单?” 裴泫道:“杜子期不过是买通了修缮白府的一个人,然后让这个人在修缮时放一些东西在墙里就行了。” “引雷之物?”苏时脱口而出。 “不错。这墙里面有一段铁线,这段铁线的一端在雷公柱旁,而另一端在卧室床脚下。” “白府修缮结束后,白敬朝大宴宾客,杜子期也去了。” 苏时叹道:“他去自然是为了完成最后的工序。” 裴泫道:“去到白府,杜子期首先来到雷公柱旁边,趁无人时将一根铁线放置在早已做好的凹里,一端连着雷公柱,另一端与墙里铁丝缠绕在一起。” 苏时接着说道:“接下来他会找一个借口到白敬朝的卧室,把墙里的铁丝与床连接起来,剩下就是等待。” “他并没有等多久。” 苏时道:“这个方法一定是你教给他的。” 裴泫并没有否认。 不过苏时却摇了摇头,叹道:“我只能说杜子期太幸运了,因为用这种方法杀人,也许使用一万次才能成功一次。”biqikμnět “为什么?” “因为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在我看来,这完全是不可能成功的。” “但他真的成功了。” “所以除了说他幸运,我无话可说。” 裴泫突然说道:“也可以说是天意。” “天意?” “对,天意。天意如此。” 不等苏时发问,裴泫继续说道:“白敬朝之所以能横行无忌,是因为他是大皇子周昕的人,东源质库是周昕的产业。周昕又是一个只看结果,不问对错的人。白敬朝既然能给周昕带来巨额财富,他自然要竭力维护。” 苏时呆呆的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莳花馆呢?” 裴泫道:“二皇子周晋的产业。” 苏时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倒没有想到这些天潢贵胄居然这么喜欢做生意。” 裴泫微微一笑,道:“没有人不喜欢钱,就连那些天潢贵胄也不例外。” 说到这里,裴泫看着苏时神秘的笑了笑,又问道:“那知不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又是谁?” 苏时摇头道:“不知道。” “周暄。” 苏时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即使他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仍然不敢置信的看着裴泫,惊异莫名的叫道:“已故的太子。” “不错。其实无论是莳花馆还是东源质库,及其它们名下的产业,原本都是太子的。只不过太子死后,才把这些产业分给了其他皇子。” 苏时喃喃说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世道,太子不好好学习处理国家大事,却偏偏做起生意来了。” 但随即苏时又疑惑的看着裴泫,忍不住问道:“太子这样做分明是不务正业,而且还与民争利,难道陛下和那些大臣没有意见?” “那你又知不知道和太子合伙做生意的又是什么人?” 苏时一边用力的揉着自己额头,一边苦笑道:“你千万不要告诉我是那些世家大臣。” 裴泫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却明明白白告诉他的猜测没有错。 苏时还是不能理解:“任何一个皇帝都绝不可能容忍皇子结党营私,太子都已经和这些世家大臣穿同一条裤子了,难道陛下都没有任何意见?” “太子所做的每一个产业,陛下都有参与,而且分钱也是分得最多的那个人。” “重点是在利益分配上面吗?” 裴泫笑了笑,说道:“周熠望之就不似人君,他之所以能登帝位,是因为已经实在无人可选。如果太子不死,只怕他早就把帝位传给太子,自己做一个逍遥的太上皇。” 苏时听得目瞪口呆,他实在想不到裴衣居然直呼天子姓名,而且还敢如此评品他。 不过若他的话属实,苏时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朝代,也许只能用奇芭来形容吧。筆趣庫 奇芭的乾朝、奇芭的天子、奇芭的太子、奇芭的皇族。 第一百三十三章 知无不言 将军府。 秦樾如同热锅上蚂蚁在大厅里不停转来转去,周瑾和苏周反而变得很冷静。 随着府卫搜寻,有关苏时的消息不断反馈回来,他的行踪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苏周沉吟道:“可以肯定的是,小弟他没有被人胁迫劫持,是自愿上的马车。” 周瑾深思道:“那辆马车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踪迹,是不是意味着对方对苏公子并没有什么恶意?” 苏周虽然显得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从目前各种迹象来看,他应该不会有事。而且那辆马车到了京运渡口,马车上只有那个少年,说明小弟在玉带桥和京运渡口之间就下了车。” “从玉带桥到京运渡口有七八里的路程,住着二十几户人家,苏公子会不会被带到其中一户人家里。” 苏周道:“我已经派了十八名府卫,一家一户搜索查问,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 这时秦樾在一旁忍不住说道:“万一对方在中途为苏时换了车呢?” “从小弟他失踪到目前为止,玉带桥和京运渡口之间来往的马车共十一辆,每一辆马车的行踪府,卫都已经查得清清楚楚,所以他不可能换了车。而且他既然是自愿上车,说明他知道对方是谁。” 说到这里,苏周有些疑惑:“只不过他为什么走得这么急?急得给府里报个信的时间都没有。而这个约他相见的人又是谁?” 周瑾也在思索这个问题,突然间她想起杜子期的话,心中一惊,猛然抬头看着苏周,她说话的声音也因为震惊而变得有些颤抖。httpδ:Ъiqikunēt “你猜会不会是他?” 苏周原本没有任何思绪,听到周瑾的猜测,先是眼睛一亮,然后神情震动,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你怎么会想到是他?” 虽然他的语气充满了疑问,心里却已经认可了周瑾的猜测。 周瑾迟疑道:“我只是想起了杜子期临死前的话,他说那个人对苏公子很感兴趣,所以才会有此猜测。” 随即她的神情不复开始的冷静,忍不住担忧道:“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约见苏公子,他会不会有危险?” 一听苏时可能有危险,秦樾更是心中焦急万分,脱口问道:“你们所说的他是谁?” 苏周缓缓说道:“我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知道他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秦樾大惊失色:“那苏时岂不是有危险?” 苏周深深出了口气,尽力让急促不安的心平复下来,因为现在最需要的冷静。 他缓缓说道:“既然我们都能猜测出约见小弟的是他,小弟不可能猜不到,而他依然自愿前往,说明在他心中自有打算,而且认为没有危险。” 此言一出,周瑾才稍稍有些安心,目光不由自主看着远方,喃喃自语道:“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约见苏公子?” 就在同一时刻,苏时也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他直视着裴泫,缓缓说道:“相信老先生此次约我出来,不只是为了打听杜子期的事,不知道老先生还有什么见教?” 裴泫反问道:“难道公子就不想与老朽相见?” 苏时的头立即点得如鸡啄米,说道:“想!简直想得要命。只不过我实在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能见到老先生。” “你为什么想见我?” “因为很多事情只有老先生才能给我答案。” 裴泫道:“既然公子想知道,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到这句话,苏时反而怔怔的看着他:“你真的愿意告诉我?” 裴泫道:“如果我不愿意告诉,我又为什么要邀请你来。” 苏时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但是你告诉了我,我未必会为你保守秘密。” 裴泫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他淡淡说道:“我既然决定告诉你,自然也没有想过你会为我保守秘密。”https:ЪiqikuΠet “为什么?” 苏时实在想不通裴泫这样做的理由,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因为裴泫应该明白,只要苏时知道了他的秘密,就代表周瑾和苏周也会知道,甚至连陛下都会知道。 这对他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 他不但没有理由告诉自己,甚至没有理由告诉任何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秘密带进棺材里。 看着苏时困扰的样子,裴泫似乎很享受,因此只是面带微笑,静静的看着他,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见裴泫不说话,苏时故意说道:“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回答吧。” “的确不难。” 苏时道:“那我就洗耳恭听。” 不过裴泫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关于杜子期的事?”筆趣庫 苏时很认真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在这一刻他至少想了七八个理由,但每一个理由都说不通。 如果裴泫是为了给杜子期平反,根本就说不通。因为杜子期的确是设计杀了人,而且还杀了五个人,不管这五个人如何该死,都轮不到杜子期动用私刑。 如果裴泫是为了给杜子期扬名,那就更说不通了,因为杜子期虽然已经自杀了,但他的家人还在,那些被杜子期害死的人的亲人难免不会找他的家人报仇。 “其实很简单,因为他已经死了。”裴泫道:“他既然已经死了,你们就不可能让他再死一次。” “如果他没有死呢?” “你自然也不会见到我,我更不会把他的秘密告诉你。” 听到这里,苏时的表情突然凝结,嘴巴半张,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裴泫。 看着苏时震惊的表情,裴泫赞许道:“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你的确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过了很久,苏时才缓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精神依然矍铄,举止依然稳健的老人,神情又变得恍惚起来。 他苦笑道:“无论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如果我到了你这个年纪还能这么精神,一定可以活到七十岁。” 裴泫淡淡说道:“我今年已经七十有三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巧合还是天意 苏时不由自主揉了揉鼻子,苦笑道:“老先生这样的精神劲,活到一百岁我都不奇怪。” 裴泫的目光越过苏时,看着远处的天空。 天空湛蓝,阳光明媚。 当他再次收回目光时,对着苏时缓缓说道:“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了。” 苏时呆了呆,又笑了笑,说道:“虽然我不奢望活到一百岁,但活到六七十岁应该没问题,时间对我来说已经很多了。” 裴泫静静的说道:“我记得你讲了一个故事。” 苏时的眼珠转了转,想了半天都想不起自己讲了什么故事,忍不住问道:“什么故事?” “一个道士为自己算卦批命,最后不得不自杀的故事。” 苏时笑道:“那只不过是我胡诌而已,当不得真。” 裴泫缓缓说道:“我就是那个道士。” 苏时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老先生此话何意?” 裴泫毫不在意的说道:“我也为自己起了卦,算了命,卦象显示命止于今日午时。现在是巳时,离午时还不到一时辰,所以我才说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筆趣庫 苏时道:“原来老先生还是修道之人。” “我做了五年和尚,然后又当了三年的道士。”裴泫道:“原本想避开红尘因果,但最终还是身在俗世,难逃因果循环。” 苏时直接说道:“不懂。虽然你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但连起来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听懂。” “你并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相处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了。所以你也不必再拖延时间,因为等他们找到这里来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苏时见他的心机被裴泫识破了,也不再兜圈了,立即问道:“崔鹏的死是不是意外?” 裴泫微微一愣,倒没有想到苏时第一个问题居然是问崔鹏之死。 “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苏时苦笑道:“因为这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如果说崔鹏之死是有心布局,以老先生的智慧,不至于露出这么多破绽。但如果真是意外,一切又未免太过巧合。不知老先生可否为我解惑?” 裴泫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崔鹏之死可以算是意外。” “可以算?”苏时摇了摇头,并不满意这个解释,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先生说话更不应该含糊其辞。”ъiqiku 裴泫叹道:“虽然我无心杀崔鹏,但他的确也是死在我的一句话下。” “是句什么话?” “三日前,杜子期曾来过这里陪我说话,临走时我突然说了一句,说他似乎和崔鹏有很久没有见面了。” 说到这里,裴泫眼里罕见的流露出一丝敬畏,然后继续说道:“杜子期正因为记住了这句话,才会出现在平宁坊。” “赵亮呢?他为什么也会出现在那里?” 裴泫道:“赵亮本来就长期在平宁坊拉客。” 苏时还是有些不相信:“所以说这一切真的都只是巧合?” 裴泫摇了摇头,说道:“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天意。” 苏时又不懂了:“天意?” 裴泫道:“当得知杜子期引雷杀白敬朝的时候,你曾说过一句话,你还记不记得?” 苏时自然记得很清楚,他当时说杜子期能成功只是因为幸运,因为引雷的计划实施一万次也未必能成功一次,毕竟里面的变数太多,多到人力根本无法预料和控制。 “但你知不知道,当我想到办法的时候,我就知道白敬朝必死无疑,绝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苏时自然不会相信,只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很有礼貌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多行不义必自毙,正因为白敬朝该死,所以只要计划好了,他就一定会死,什么都阻止了。” 苏时终于明白他的意思:“这就是你所说的天意?” 裴泫正色道:“这就是天意。” 苏时突然笑了笑,因为他真的很想笑,他实在接受不了这样荒谬的说话。 笑过之后,他又摇头叹道:“我的确相信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但如果说你能代天行罚,我绝对不相信。” 对于苏时的质疑,裴泫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事?” “为什么这万一的机会就要了白敬朝的命?” 苏时正想张口回答,却突然呆了呆,然后表情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原本说那只是巧合,但他转念一想,这种巧合到底算不算是天意? 一个该死的人遇到一个成功率只有万分之一的计划,但偏偏这个该死的人就死在了这个成功率只有万分之一的计划下,这真的只是巧合? 这时他又听到裴泫说道:“这样巧合的事,杜子期还做过四起。” 说到这里,裴泫直视着苏时,说道:“你应该知道,想制造出一场完美的意外,根本是不可能的,因为每一个细节都不可能做到完美,而每个细节的错误叠加在一起,足可毁掉这个计划。” “所以呢?” “你知不知道白敬朝从来没有午睡的习惯。” 苏时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问道:“既然如此,那天他为什么会午睡?” “因为中午他喝多了。白敬朝中午也从来不喝酒,不过那天大皇子突然驾临白府,而且兴致很高,因为白敬朝刚敬献了一百万银子给他,所以大皇子才会一时兴起来到了白府。”Ъiqikunět 苏时沉吟道:“正因为白敬朝喝多了,所以才会午睡,而正因为大皇子的一时兴起,所以才会导致白敬朝被雷劈而死。” 裴泫淡淡说道:“那你知不知道大皇子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虽然苏时知道裴泫想说什么,但他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因为他绝不会相信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裴泫微笑道:“虽然你一直想竭力否认,但你内心中却不得不认同,大皇子的出现就是天意的安排。” 苏时闭上了嘴巴。 裴泫看了一眼,继续说道:“我之所以相信这是天意的安排,还有另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除了白敬朝,杜子期还杀了四个人,而这四个计划在实施过程,总会出现突发事件,而且还有很多纰漏。” 裴泫最后说道:“所以即使出现突然状况,计划在执行过程中也出现问题,但总有天意解决这些事,让那些人罪有应得。” 第一百三十五章 比翼连枝 眼前的茶已冷,苏时却只是直直的盯着茶杯,像一个木偶一样一动也不动。 裴泫不紧不慢的喝着茶,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安宁。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可以听见屋外微风吹过花海的声音。 一阵花香袭来,苏时终于长长出了口气。 “天意难测,若事事归于天意,绝难让人信服,至少我不会相信。” 裴泫并不感到意外,他只是淡淡说道:“我只是说出实情,信与不信我并不关心。” 苏时不想在这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所以立即问了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要策划红梅馆闹鬼的事件?” 裴泫道:“这个原因你应该能猜到。” “但我不知道你们想找什么?” “一本书。” “什么书?” “太子临死前留下的一本书。” 见裴泫不肯透露实情,苏时叹了口气,换了一个问题。 “当时太子名下有那么多产业,为什么你会那么肯定书在红梅馆?” 裴泫缓缓说道:“因为慧娘。” 苏时眼睛一亮:“是不是因为慧娘主动要求软禁在红梅馆?” “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苏时脱口而出:“手绢,另一个原因是慧娘绣制的那条手绢。” 裴泫道:“不错,正是那条手绢,我才能确定太子把书藏在红梅馆。” “手绢上有什么秘密?那几个奇特的图案又是什么意思?” 裴泫沉思道:“那条手绢我曾研究了一天一夜,但是在上面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秘密。” 裴泫的话不由得让苏时皱起了眉头,他并不是不相信裴泫的话,而是感到十分奇怪。 以裴泫的才智,在手绢上都没有发现秘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手绢上根本没有留下秘密。 那为什么慧娘会用三个月的时间绣这样一幅图案?https:ЪiqikuΠet 想到图案,苏时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个奇怪的图案是什么意思?” 裴泫道:“那四个图案其实就是四个字。” “四个字?四个什么字?” “比翼连枝。”裴泫道:“那四个字就是比翼连枝。” 比翼连枝是一句情话,寓意着爱人之间忠贞、不离不弃。 慧娘在手绢上绣上这四个字,自然是表达对太子的情谊,而且当手绢绣成后,慧娘就义无反顾跟随太子而去。 苏时苦笑着揉了揉额头,难道真的所有人都猜测错了?手绢上根本没有任何秘密。 不过苏时突然狐疑的看着裴泫,好奇问道:“老先生为什么认为那奇异的图案是一种文字,而且还是比翼连枝这四个字?” 毕竟连太子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未见过这种奇异的图案,更不知道它代表什么意思,苏时想不通裴泫为什么知道,而且还如此肯定。 这句话如同点中了裴泫的哑穴,他一时间变得沉默不语。 苏时不由自主眉头紧锁,倒不是他怀疑裴泫的话,而是突然感觉到这种类似文字的图案似乎隐藏着某种秘密。 苏时叹道:“关于这种文字,难道老先生有什么难言之隐?” 裴泫终于开口道:“这的确是一种文字,只不过失传已久,在这世上认识这种文字的人没有几个,我只不过恰好认识而已。” 听到这里,苏时笑道:“如果老先生不肯说,我也不会强求,又何必用这种借口来敷衍我。” 裴泫静静看着苏时,说道:“公子何出此言?” 苏时叹道:“你既然说这是一种文字,你身为先生,就应该知道文字若无人教授,恐怕没有人能做到无师自通。你既然说这种文字失传已久,却不知又是何人教授你和太子?”https:ЪiqikuΠet 即使被苏时揭穿,裴泫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淡淡的说道:“我并没有敷衍你,只不过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对于别人的劝告,苏时非常乐意接受,所以他立即转变了话题。 “既然手绢上没有留下任何秘密,为什么你能肯定书一定在红梅馆。” 裴泫道:“手绢上虽然没有秘密,但是那种文字本身就是秘密。” 苏时想了想,还是不明白,只好问道:“什么意思?” 裴泫解释道:“你认为慧娘会不会认识这种文字?” 苏时迟疑道:“应该不认识。这几个字应该是太子与她情到浓时教她写的。” 裴泫说道:“相信除了慧娘外,没有人知道这是一种文字。” 苏时点了点头,连他大哥苏周也是在偶然间看到过,根本不知道它是什么,周瑾问遍了太子身边所有人,其他人连见都没有见过。 裴泫继续说道:“周暄既然肯教慧娘这种文字,说明慧娘深得他的信任,所以慧娘应该知道那本书就藏在红梅馆,只不过周暄应该没有告诉她具体的位置,所以慧娘临死前都没有找到。” 苏时叹道:“所以那本书最终还是落在你的手中。” 裴泫缓缓说道:“我们找了三个月,但一无所获。” “没有找到?”苏时这才真正吃了一惊,因为在他看来,以裴泫的能力,莫说找一本书,就算是在大海里找一根针,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 但看他的表情又似乎没有说谎。 “那本书对你很重要?”苏时忍不住问道。 “以前是,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苏时疑惑道:“为什么?” 裴泫笑了笑:“对于一个死人来说,这世上任何东西对他都不重要了。” 能引起裴泫觊觎的书一定不是普通的书,苏时实在很好奇这书里面记载了什么内容。 于是他忍不住再次问道:“这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裴泫没有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你找到那本书,自然就知道了。” 苏时苦笑道:“连你都找不到,只怕没有人能找到,我看这本书只怕再无机会重见天日了。” 裴泫突然间陷入沉默之中,脸上流露出惋惜、同情和一丝敬畏。 “周暄是一个不相信命运的人。”裴泫缓缓说道:“他相信可以逆天改命,所以才会留下这本书,而且也一定留下了什么线索。”https:ЪiqikuΠet 苏时不动声色的问道:“他已经是太子了,陛下对他又信任有加,随时都可能传位给他,以后整个大乾都将是他的。这样他还需要逆天改命,这置其他人于何地?” 裴泫道:“周暄要改不是个人的命运,而是大乾的命运。” “大乾的命运?”苏时笑道:“现在大乾正值盛世,歌舞升平,为什么要改变?” 裴泫道:“正所谓盛极而衰,这大乾表面上看似昌盛繁华,实际上已经危机重重,危在旦夕。” 苏时一边为他倒茶一边笑道:“会不会太危言耸听了。” “是吗?”裴泫有些遗憾的说道:“虽然我看不到大乾由盛而衰,不过你一定会看到,而且就在半年之后。” 苏时苦笑道:“想不到老先生除了能断人吉凶,就连国运都可以推测出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灭户计 说完之后,苏时忍不住看向裴泫,但这一眼看去,他猛的站了起来。椅子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带翻,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时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失态,目不转睛的看着裴泫,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初见裴泫时,虽然裴泫的头发花白、身材枯瘦,眼角的皱纹也清晰可见,但是他的眼神像大海一样深邃,他的身形如松柏一般挺拔。 他的精神充满了活力,思维也依旧敏捷。 但在此时,裴泫深邃的眼神已经变得混浊,挺拔的身躯已经变得佝偻,整个人也变得萎靡不振。 裴泫看着一脸惊骇莫名的苏时,抱歉的说道:“是不是吓着你了。” 他此时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而嘶哑。 重生以来,让苏时吃惊的事情很少,能让他惊骇的事情几乎没有,因为他的阅历远超于这个时代的人,所以任何离奇怪诞的事情,他总可以冷静的从不同角度观察、分析,然后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 但现在裴泫的变化让他无法分析,更无从解释,因为无论在重生前还是重生后,他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人居然在一瞬间从生机蓬勃变得暮气沉沉。 仿佛有某个怪物正在贪婪的吸食着他的生机。 “为什么会这样?” 裴泫缓缓闭上了双眼,平静的说道:“我说过,我就是你故事中的那个道士,所以留给你的时间真的不多了。”筆趣庫 苏时看着生机逐渐消失的裴泫,终于问道:“太子是不是被你谋害的?” “是。” 虽然苏时已经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裴泫的回答,仍然感到不可思议。 “为什么?杜子期说过你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也曾说过你对贤太子赞誉有加,为什么要杀他?” 裴泫沉默了许久,才睁开眼睛,缓缓说道:“大乾以南曾有一小国,南景。南景自知无力与大乾对抗,于是向大乾称臣,成为大乾的藩属,南景年年来朝、岁岁进贡,对大乾毕恭毕敬,从无二心。”Ъiqikunět “但即使南景对大乾忠心耿耿,依然未打消大乾的顾虑。六十五前,大乾还是出兵灭了南景,南景王裴矩自杀身亡,南景王室也被屠戮一空,只有一个八岁的小孩侥幸逃脱,从此不知所终。” 裴泫用浑浊的目光看着苏时,问道:“如果你是那时小孩,面对灭国毁家之恨,该如何自处?” 苏时亦沉默许久,才缓缓回答道:“对个人而言,国仇家恨自然不共戴天。但对百姓而言,却不过是城头变幻大王旗,无论谁来统治,他们关心的是能不能吃饱穿暖。” 裴泫笑了笑,说道:“你说得是,五年前我重回南景,那里的百姓早已忘记南景曾经还有一个裴氏王族。” 苏时叹道:“日月轮回、世事变迁,原本就令人唏嘘不已。” 裴泫微笑道:“能作如此感叹的,绝对没有经过灭国毁家之痛。”随即他问道:“如果大乾一夜之间被他国覆灭,公子又会作何种感叹?” 苏时笑道:“老先生只怕问错人了,即使大乾灭国,操这个心的也应该是周氏皇族。” 裴泫道:“苏氏一门皆是忠烈,大乾被灭,将军府又岂能独善其身。” 见裴泫也是将死之人,因此苏时说话也就少了很多顾忌,他摇了摇头,说道:“苏氏一门忠烈不假,但未必就包括我。” 裴泫道:“难道苏公子另有打算?” 苏时摇头道:“我绝对认为一个人应该对国家尽忠,甚至为了这个国家不惜身死。” 裴泫道:“这么说来,公子也是忠烈之人,对大乾忠心耿耿。” 苏时道:“我说的是对国家忠心。” 裴泫想了想,苍老的面容微微露出惊异之色:“你的意思是未必会对大乾忠心。” 对于这个问题苏时不想再讨论下去,因为即使裴泫再睿智,他的眼光也受时代的限制,未必能明白他在说什么。而且裴泫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苏时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口舌之争上。 所以他只是微微笑了笑,继续问道:“要谋害一位太子,只怕是难如登天吧。” 裴泫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淡淡回答道:“的确很难,前前后后花费了我十三年时间来策划、布局和实施。” “十三年?”苏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有想到裴泫报仇的决心如此坚决,竟然会用十三年的时间来对付一个人。 裴泫道:“二十三前我脱下僧衣,穿上道袍,在京城外慈云道观做了一名道士。” 苏时怔了怔:“为什么?” “那一年,周熠还是皇子,而他一生之愿不过是当一个逍遥王爷。那几年他在寻求长生之术,因此经常到慈云观修行。” 苏时道:“所以你到慈云观当道士是为了接近当今陛下。” 裴泫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修道两年,我便着红衣道袍,便有无数达官贵人慕名而来。” 苏时对宗教不熟悉,自然也不知道这红衣道袍所谓何意,但既然达官贵人争相拜访,说明他那时在慈云观地位不低。 “周熠自然也闻名而来,不过他那天还带了三位少年,皆是十五六岁。” 苏时道:“太子自然也在其中。” 裴泫点头道:“另外两人分别是大将军齐恒之孙齐羽和礼部尚书谭斌之孙谭卓。” 听到这里,苏时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极为难受。 裴泫原本平静的眼神变得有些哀伤,但他仍然淡淡说道:“南景便是灭在齐恒之父齐征手中,南景王室也被他屠戮殆尽。那一夜南景王庭哀号四起、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如同人间炼狱。也就是在那一夜,共有三百九十三人成为屠刀下的亡魂。”biqikμnět 裴泫的语气很淡,但苏时心中感觉胃里一阵抽搐,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他不得不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抑制着那种感觉。 “献上这灭户之计的正是礼部尚书谭斌,那时候他正是齐征手下的谋士。”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卦象 “所以你入慈云观,真正的目标是他们三人。但是为什么其中会有周暄?” 大乾灭了南景,导致裴泫国破家亡,他痛恨大乾理所当然,即使展开报复也是顺理成章。 南景灭于齐征之手,王室亡于谭斌之计,所以他要报复齐羽和谭卓,苏时还能想得通。 但把周暄也列入报复的名单中,苏时就有些想不通了 因为那时候周熠是一个逍遥王爷,周暄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世子,如果裴泫想要报复大乾皇室,他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而以他的能力,也完全可以做到。 那么为什么他会耗费十三年的时间来设计谋害周暄? 裴泫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淡淡说道:“我也留下了一本书,上面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苏时怔怔的看着他,忍不住苦笑道:“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才能够得到那本书?” 裴泫默默说道:“当时机到了的时候。” “怎样才算是时机到了?” “时机真正到了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完全就是一句废话,苏时只得一阵头痛。Ъiqikunět 若不是看到裴泫是一个老人,而且还是一个将死之人,他早就一脚踹了过去。 但他还是忍不住讥讽道:“是不是当过和尚的人都喜欢故作高深、语带机锋,总是不肯痛痛快快说出来。” 裴泫仿佛没有听出来他口气中的讥讽之意,也许听出来了但并不介意,只是淡淡说道:“这本书上写有太多的秘密,所以现在还不是现世的时候。” 既然裴泫坚持不肯说,苏时也只有放弃了,他继续问道:“老先生又是如何设计谋害太子?”问到这里,他忍不住苦笑道:“你千万不要告诉我,这也是秘密。” 苏时感到裴泫仿佛笑了笑,因为他脸上的皱纹都快挤到一起了。 然后他眯起了眼睛,仿佛在回忆以前种种。 “那一天是乾宁二十五年八月十三,当我见到周熠带着周暄、齐羽和谭卓前来拜访时,我就知道苦等已久的机会来了。” “与周熠论道之后,我特意安排他进道室静休,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周暄他们三人。” 说到这里,裴泫突然看着苏时,说道:“我之所以两年内就能穿上红衣道袍,是因为我若起卦卜人吉凶,那就绝无差错。这两年内我共计起卦一百四十六次,无一算错。” 苏时只是静静听着,对于起个卦就能算出一个人的运势,他不但不感兴趣,而且也根本不相信。 裴泫继续说道:“周暄、齐羽和谭卓三人闲坐无事时,齐羽便请我为他们三个起卦算一算前程。周暄原本不想算命,但在齐羽和谭卓死缠烂打之下,也只有无奈答应了。” “而齐羽的请求正中我下怀,所以我便假意为他们三人各算了一卦。” “假意?”苏时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裴泫的神色一片平静:“我看见这三人时,便已定下了他们的死期,又何须浪费精力再为他们起卦算命。” 苏时只好问道:“然后呢?” “假意算完卦后,我便告诉他们,齐羽和谭卓的命格皆是拱?格,而且也是上上卦。从卦象显示两人皆会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不过十一年后也都将面临一场大劫,而且性命攸关。” “两人听后,自然惊慌失措,于是向我讨要化解之道。我便告诉他们大劫来时,必须在那年的冬月十八来慈云观静修一天,以避其劫。最后再三叮嘱他们此事再莫对外人说起,若是泄露的天机,这大劫便随时可至。”筆趣庫 苏时忍不住问道:“太子呢?” 裴泫继续说道:“对齐羽和谭卓说完化解之道,我便让他们离开,说周暄的命格特殊,卦象奇特,不宜为外人所道。” 等齐羽和谭卓离开后,裴泫又再仔细查看了一遍,见四周再无人迹,突然向周暄跪了下去。 周暄大惊之下,忙上前搀扶,疑惑道:“道长为何行如此大礼?岂不折煞晚辈。” 裴泫执意不起,还万分惊慌的说道:“贫道无该窥视贵人命格,更不该算贵人前程。” 周暄听后忍不住笑道:“我还当是个什么大事,这卦是我向道长请的,与道长何关?所以道长不必介怀。” 说完之后,周暄扶起了裴泫,同时也起了好奇之心,问道:“到底是何命格、何种卦象,竟让道长如此失态?” 裴泫突然压低了声音,而且声音之中充满了敬畏。 “世子的命格乃是天乙贵人的命格,卦象乃是九五至尊的卦象。” 听到这里,苏时忍不住打断了他:“老先生莫非又在敷衍我?既然你是假意为周暄起卦,又为何会得出这个结论。” 虽然后来周熠当了皇帝,周暄也成了太子,如果他不死,这皇位迟早都是周暄的,倒也符合裴泫所说。 只不过当时只怕谁也不会相信周熠会登上帝位,连周熠自己都不可能有半点想法,那裴泫又怎么敢说那样的话? 裴泫没有回答道,只是淡淡说道:“个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 苏时忍不住苦笑道:“如果老先生总是这样说一半留一半,倒让人觉得有些故弄玄虚。” “那不知公子还有没有兴趣听老朽讲下去?” 苏时无奈道:“还请老先生继续。” 周暄的脸上全是惊愕之色,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ъiqiku 过了许久,他才神情复杂的看着裴泫。 这时裴泫低着头走到周暄面前,轻声说道:“不过世子虽然贵不可言,但亦和前面两位公子一样,十一年后也面临一个生死攸关的大劫。”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咒,小心翼翼的交到周暄手上,又说道:“不过贵人也不用担心,那一年的冬月二十九日亥时三刻,贵人只需在无人之处,烧掉这张符咒,自可为贵人挡灾消劫。” 周暄此时还未从震惊中惊醒过来,木然的将符咒放入怀中。 过了许久,周暄才清醒了过来,然后用一种很复杂的眼光看了看裴泫,但最终再没有说一句话,匆匆离开了。 苏时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说道:“他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他一定会相信。” “为什么?” “因为我算的卦从未出过错。”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局 苏时忍不住叹道:“我相信即使你不会解卦,以你的实力和才智,也能够言出法随,断人吉凶。” 裴泫并没有否认这一点。 当一个人的权势达到一定程度后,他所能做的事情远远超出普通人的想象。 “以后周暄有没有再找过你?”苏时又问道。 “没有。自那以后,周暄再也没有来过慈云观,而我也在一年之后借口云游四方,离开了那里。直到乾兴五年,我才再度来到京都。”筆趣庫 “你之所以回到京都,想必是准备实施你的计划。” 裴泫道:“虽然我已经不再是道士,但曾经解过的卦、说过的话,自然也要让它灵验才对。” 苏时苦笑道:“你倒是一个良心商家,已经过去了十一年,也还不忘售后服务。” 裴泫难得用一种茫然的眼光看着苏时,苏时却调侃道:“我也会写一本书,你们听不懂的话,想不到的答案,也可以在里面找。” 裴泫突然笑道:“虽然我早已知道今天便是我寿终之日,但从未感觉到遗憾。不过听到公子有著书立说的想法,我倒感觉到有些遗憾了,遗憾未能拜读公子大作。” 苏时也忍不住笑道:“大作不敢当,不过是些胡言乱语的话罢了。老先生也不必遗憾,书成之后,我烧一本给你便是。” 裴泫本是一个奇男子,虽然幼年遭逢大难,又飘零一生,但性情却洒脱无比,所以即使面临死亡,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苏时也是两世为人,生死虽还未看透,但也不会畏之如虎。 所以两人言谈之间倒也不忌讳这个问题。 裴泫道:“那就一言说定了。” 苏时故意流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说道:“不过这件事是急不来的,所以老先生在下面久候未至,千万不要三更半夜上来找我索要。” 裴泫忍不住笑道:“那样岂不美哉,与小友又可促膝长谈了。” 一阵笑声过后,苏时问道:“老先生为何在乾兴五年进京?” 裴泫道:“因为我需要两年的时间来布局。” “在下洗耳恭听。” 裴泫问道:“你进到这个房间时,是不是感觉到很奇怪。” 苏时点了点头,因为这个房间很大,但里面的摆设却太少。 “这原本是我的书房。”裴泫继续说道:“如果你昨日过来,可以看到这里有八排书架,每一排书架上都摆满了文书。” 苏时忍不住转头看了看空旷的房间,问道:“那些文书呢?” “已经全部烧了。” 苏时默默问道:“书架上放置是什么文书?” “十六个人的生平、家世、特征、喜好、习惯、行踪……,凡与十六个人有关的一切,都会记录在文书之中。” 苏时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他缓缓问道:“收集这些只怕耗费了老先生不少的时间和财力?” “钱财倒是身外之物,不过时间的确耗费不少,前前后后用了三十年的时间。” “这十六个人为何能入老先生的法眼?” 裴泫缓缓说道:“我对杜子期说过杀一个人并不能改变大局,是因为杜子期所杀之人于大局毫无关系。而这十六个人不同,与大局息息相关。每杀一人,这大乾的局势就会改变一分。” 苏时悚然而惊,心中升起一阵阵寒意。 大乾于裴泫有毁国灭族之恨,所以裴泫对大乾实施报复,苏时能够理解。 不过他也知道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但与一个强盛的国家相比,不过是以卵击石。所以即使裴泫杀害了太子,在苏时看来他只是为了泄私愤。 毕竟在历史上能活到登基的太子并不多,而皇帝的子女众多,所以死一个太子,对一个皇朝未必能造成多大的影响。筆趣庫 杀一个人也许无损大局,但如果连杀十六个与大局息息相关的人,苏时无法想像会掀起多么大风浪。 不过苏时随即狐疑的看着裴泫,因为这十年来,除了太子,并没有什么皇子重臣死于非命,这十年来大乾反而越来越繁荣昌盛。 苏时忍不住试探道:“既然老先生已经将这十六人的文书烧毁,难道这些人已经……” 裴泫摇了摇头。 苏时见他摇头,刚刚松一口,就听到裴泫说道:“我只杀了其中十二人,剩下的四人还未来得及动手。” 苏时疑惑道:“既然老先生已经杀了其中十二人,那大乾应该发生巨变,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 裴泫淡淡说道:“公子莫急,我相信你很快就会看见。” 苏时叹道:“太子是不是其中之一?” “是。” “那老先生是如何布局杀害太子的?” 裴泫道:“要杀太子,首先必杀齐羽和谭卓。” “为什么?” “因为已经过去了十一年,十一年的相安无事,他们未必会把我当初的话放在心上,特别是太子。” 听到这里,苏时猛然一惊,突然明白了太子为什么会在临死前有那么反常的行为。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问道:“齐羽和谭卓死于什么时候?” “一个死于冬月十九,另一个死于冬月二十一。” “全是意外?” “至少从表面上看的确如此。”httpδ:Ъiqikunēt 苏时苦笑道:“你不是告诉过他们化解之道,难道他们已经忘了。” 裴泫道:“即使他们没有忘,也依然逃不过这一劫。” “为什么?” “因为慈云观在乾兴三年就被毁了。” 苏时忍不住看着裴泫,裴泫微笑道:“这倒不是我做的。慈云观的道长们因与达官贵人接触日久,特别是当今陛下曾在观中学道,因此便狂妄自大起来,不但强卖强买土地,而且还欺男霸女,太子一怒之下,便拘了道长,毁了道观。” 苏时哦了一声,然后叹道:“太子得知齐羽和谭卓的死讯后,自然会想起先生对他所说的话,所以也会按照先生的指引行事。” “是不是那张符咒有毒?” “如果太子是中毒而亡,那些御医又岂会查不出来。” 苏时苦笑道:“那老先生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杀害太子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命运的一角 裴泫缓缓说道:“乾兴五年,我进京后,便在昌乐坊买了一间铺子,开了一家小药房。” 苏时佩服道:“想不到老先生还懂得岐黄之术。” 不过他知道裴泫开这药房一定另有打算,这选址也另含深意,所以又问道:“为什么会选择在昌乐坊?”httpδ:Ъiqikunēt “因为药房对面就是钟离川的府邸。那条街上以前原本有两家药房,在但我进京之前,就施以重金把那两家店铺买了下来,改着他用。” 苏时苦笑道:“所以那条街上就只剩下你这一家药房了,而你的目标就是钟离川。” “钟离川虽是宦官,但为人忠诚,做事又勤勉,为周暄可谓是尽心尽力。而正因为他日夜操劳,所以落下了不少病根。” “钟离川身体有恙,而你的药房又正好开在他对面,钟离川想不找你都不行。” 裴泫道:“倒也没有你想像那么简单。钟离川既然近身侍奉太子,他身体有恙,自会有宫中御医为他调养,很少会在外面看医拿药。” 苏时道:“即便如此,以老先生的才智,想要接近钟离川也不应该是件难事。” “虽然不难,但我宁愿等。” “为什么?” “因为钟离川为人谨慎小心,做任何事情都会思虑再三,我绝不能让他起一丝疑心。” 苏时又忍不住佩服道:“若论谨慎小心,思虑周全,只怕谁也比不过老先生。” “不过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年。我三月进京,直到冬月才有机会接近钟离川。” 说到这里,裴泫缓缓闭上了眼睛,回忆道:“那一天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我也早早的关门休息了。然而到了戌时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惊醒。” “我下楼开门一看,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神情焦急站在门口。看见我开了门,冲进来就说要买镇痛的膏药。” “这个小姑娘就是钟凌瑶?” 裴泫点了点头,说道:“那时候她刚被钟离川救下,还未跟钟离川姓,大家都叫她凌瑶。凌瑶为报大恩,一直在尽心服侍钟离川。那一晚钟离川腰疾复发,但宫里拿的膏药又用完了,钟离川一整晚都疼痛难耐,所以她才不顾天寒地冻,冒雪出来买药。” “我当即拿了几贴膏药给凌瑶。第二天钟离川就上门致谢来了。” 苏时叹道:“想必你所拿膏药的效果远比宫中的好得多。你的目标既然是钟离川,自然早就探听好了他身上有什么隐疾病根,早就为他对症下药了。” “这倒不假。凌瑶那晚把膏药拿回去贴到钟离川病灶处,不到一刻钟他的疼痛就得到了缓解,而且一晚上没有再复发,效果远比以前的好得多,所以他上门除了感谢,又拿了几贴以备不时之需。” “那一天过后,钟离川又找我看了几次病,每一次我都能对症下药,这样一来二去,我们倒也熟络了起来,无事时我们两人还会喝上几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就到了乾兴七年。”裴泫看着苏时,缓缓说道:“虽然我很欣赏钟离川,但我不得不利用他。” 虽然苏时早已知道结果,但听到裴泫即使揭开杀害太子的手法,仍然感到一阵窒息。https:ЪiqikuΠet 裴泫缓缓说道:“两年以来,我虽然为钟离川缓解许多病症,但他的不寐之症,我一直都以无良方为推托之词,没有为他医治。” “钟离川有不寐之症?” 裴泫道:“而且还很严重。” “为什么不给他医治?” “因为那方子的药效只有半年,半年之内效果极佳,但半年之后就没有任何效果了。” “七月太子开始协理政事,钟离川更加忙碌,事事更加小心,所以不寐之症更加严重,那时我才把治不寐之症的方子拿出来,为他熬制了一副。” “一副药的药效是三天,而在那三天,钟离川每晚都能安然入睡,第二天起来精神百倍,因此他对我感激万分。” “冬月二十一日,当谭卓的死讯传到太子耳里,在之后的日子,太子就变得心事重重,而且也得了不寐之症,整个人看起来日渐憔悴。” 苏时叹了口气,齐羽和谭卓的死给太子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想到自己大劫将至,无论谁都难免忧心忡忡,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想到这里,苏时突然看着裴泫,恍然道:“那治疗不寐之症的方子一开始就是为太子准备的。” 裴泫淡淡说道:“不错。太子得了不寐之症,日渐憔悴,钟离川岂能坐视不理。他既然有治疗不寐之症的方子,而那方子他又试过,不但效果良好,而且对人又无任何不适之处,他自然会献给太子。” 苏时苦笑道:“那方子有问题?” 裴泫摇了摇头:“那方子没有问题,任何人查验都没有问题,十一年前我给太子的符咒也没有问题。” 苏时沉吟道:“但两者加在一起就有问题?” 裴泫缓缓说道:“不错。那符咒上涂有一层来自西域的一种神秘的香料,本来是用以助闺房之乐。不过这种香料和那方子里的两味药混在一起,会让人骤然间心跳停止,若无人施救,用不了一刻钟,这人必死无疑。而最后查验起来,也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是他杀。”https:ЪiqikuΠet 苏时呆立了许久,最后终于长长出了口气,说道:“所以在十一年前,你吩咐周暄一定要在无人之处烧掉符咒,是因为既然是无人之处,自然不会有人救他。”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裴泫淡淡说道:“应该是将军府的人找来了。” 然后他面露倦容,声音也渐渐变得虚弱起来:“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 苏时看着裴泫,即使他与裴泫相处了半日,仍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只得长叹一声,说道:“老先生先休息,我会叫他们不要打扰老先生。” 裴泫缓缓闭上了眼睛,说道:“多谢。” 苏时缓步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忍不住问道:“老先生今日为什么会找我来送先生最后一程?” 这也是苏时最想不通的问题。 裴泫为什么会选择他?又为什么会告诉他这么多事? 马蹄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苏时见裴泫不再开口,轻叹一声,正要走出房里。 然后他听到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 “这几日,我曾看见命运的一角,不过这世间的人都在因果之内,也许只有因果之外的人才能改变命运。” 第一百四十章 聚会 苏时缓缓走出房间,轻轻把门掩上,静静的站在门前,最后轻叹一声,悄悄转身离去。 疾驰的马蹄声如雷声般袭来,突然间又如暴雨骤歇,天地之间又变得安静起来。 苏时走出茅舍,刚来到竹门前,就看见两道身影向他疾奔而来,不一会儿就来到他面前。 苏周看见他虽然有些疲惫,但身体无恙,行动自如,心中欣喜,正要说话,此时苏时摆了摆手,然后站立在竹门前,怅然的看着里面。 苏周虽然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但是看见苏时心事重重,便安静走到他身边,随着苏时的目光好奇的向里面看去 但目光所及之处,并没发现任何异样。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两辆马车驶来。 周瑾和秦樾下了马车,看见将军府十二府卫如标枪一般直立在路口,心中正在迟疑,抬眼又看见苏周、苏时和林漠三人站在竹门前。 两人顿时惊喜万分,快步向他们走去。 他们刚来到竹门前,还未说话,看见苏时轻叹一声,然后指着一间茅舍,向林漠吩咐道:“你进去看看,轻声一点,不要打搅老人。” 林漠立即回答:“是,公子。” 他进到院子里后,轻手轻脚来到那间茅舍门前,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周瑾他们就看到林漠一脸惊异的走了出来,快步来到苏时身边。 苏时的眼底突然流露出一丝哀伤,他缓缓问道:“老人是不是已经走了?” 林漠低头回道:“回禀公子,是。” “痛不痛苦?”ъiqiku 林漠道:“他的表情很安详,如同睡着了一般。” 苏时眼底的哀伤更加深了,沉默了许久才对林漠说道:“你安排人把老人好好安葬了。” 林漠领命而去,苏时目光从周瑾、苏周和秦樾脸上扫过,疲惫的说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只不过我现在很累,心情也很不好,不想说话,也不想解释,只想好好睡一觉。” 周瑾嘴唇嗫嚅几下,不过看见苏时心情低落,心中怜惜,便闭口不言。 苏周道:“那我们先回去吧。” 苏时点了点头,然后一行人默默走到路口,来到马车旁。 秦樾急忙说道:“贤弟精神不振,不宜骑马,乘坐我的马车回去吧。” 苏时也不推辞,走到秦府的马车前,正要爬上马车,突然间他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周瑾和苏周,说道:“你们的猜测没有错,太子的确是被人谋害的。” 他轻轻的一句话,如同惊雷乍响,炸得每个人都呆如木鸡。 周瑾和苏周虽然坚信太子是被人所害,但查了十年,依然如同无头的苍蝇,不但没有任何线索,更加没有方向。 现在听到苏时如此肯定的回答,自然知道苏时已经查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苏周双拳紧握,笔直挺拔的身躯微微有些颤抖。而周瑾多年的心愿了却,整个人仿佛空了一样,如果不是她的婢女兰儿眼疾手快,当场就要跌倒在地。 秦樾虽然不知道苏时在说什么,但听到太子、谋害这两个词,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脑袋里一片空白。筆趣庫 苏时说完这句话,立即钻进了马车里,倒头就睡了起来。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苏时睁开眼睛,窗外已经漆黑一片。 无月,无星。 房间里只有一盏油灯,油灯昏黄,火焰在不停跳动。 苏时安静的躺在床上,大脑却在不停的运转。 太子之死的谜案虽然已经解开了,不过在苏时心中却留下了更多的谜团。 为什么裴泫那么肯定半年之后大乾就会由盛而衰?太子到底留下了一本什么书,会让裴泫那么重视?被裴泫杀害的其他十一人是谁?他们的死对大乾究竟产生了多大的影响?裴泫为什么在十一年前就知道周熠会成为皇帝?裴泫的秘密又是什么? 裴泫最后对他说的那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突然间苏时想不下去了,因为他的肚子已经在叫了,这时候他才想起今天自己只喝了一碗白粥。 “林大哥。” 门外立即响起惊喜的声音:“公子,你醒了?” 然后房间大门被推开,苏时立即闻到一股浓浓的饭菜香气,让他食指大动。 苏时立即翻身坐起,好奇的看着林漠。 林漠把饭菜摆好后,恭声说道:“公子,请用膳。” 苏时大为诧异的问道:“难道今天你被雷劈了?竟然开窍了。” 林漠尴尬的看了看他,喃喃说道:“这些是秦楠小姐吩咐准备的。” 苏时先是一愣,然后心中一暖,忍不住问道:“秦小姐在府里?” “不只是秦楠小姐,公主殿下、秦大人、秦公子都在府里。” 说到这里,林漠又看了他一眼,道:“甚至服侍皇上的胡公公也在府中。” “胡公公?” 林漠低声说道:“胡存义胡公公是近身服侍皇上的,深得陛下信任。” 苏时顿是对林漠刮目相看:“这个你也知道?” 林漠摸了摸后脑:“这句话是公主殿下叫我转告你的。” 苏时立即明白这是周瑾在提醒自己,说话不要口无遮拦,这番对话是要上达天听的。 他自然知道他们为何而来,也明白自己迟早要面对他们,所以也不在意。 苏时拿起碗筷,说道:“你先过去,说我吃了就过来。” 林漠来到大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站了起来,目光齐刷刷盯着他。 苏周沉声问道:“二弟他醒了?” 即使在战场上面临生死冲杀,林漠也没有感到压力,但此时在这些目光的注视下,他竟然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立即回道:“二公子已经醒了,说随后就过来。” 苏周又问道:“他的身体没事吧?” 林漠摇了摇头:“二公子只是精神疲倦,醒来之后已经完全恢复了。”biqikμnět 听到苏时已无碍,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又听到他即将过来,意味着太子一案即将水落石出,每个人心中都五味杂陈,心情骤然变得紧张,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没有人说话,大厅内变得安静起来,但气氛却又显得无比紧张。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造化弄人 苏时吃过饭后,吩咐人把桌子收拾了,施施然走出了房间。https:ЪiqikuΠet 他沿着回廊向大厅走去,一路上将军府的下人一见到他,神色立即变得凝重紧张,施完礼后便匆匆离开,连话都不敢向他说一句。 府里的下人都能感觉到,自从大公子抱着二公子回府后,今天将军府里的气氛就变得很肃穆、很紧张。 现在将军府里大厅内坐着一位公主、一位近身侍奉陛下的公公、一位内阁学士。 这些人都在大厅里毫无怨言的等着二公子,而且已经等了很久了。 进入大厅为这些贵人参茶倒水的下人出来,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而且个个都是心有余悸。 当苏时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一个五十多岁、白面无须的太监站了起来,向苏时拱手道:“咱家见过苏二公子。” 苏时还礼道:“让胡公公久等,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这里先向胡公公谢罪。” 胡公公道:“公子为国操劳,咱家等一等也是应该的。圣上对公子赞不绝口、青睐有加,若不是圣上今日国事繁忙,早已下诏让公子进宫了。” 两人客套了几句,便各自归座。 苏时坐下来之后,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秦楠身上,微微一笑,向她点头示意。 秦楠和周瑾坐在一起,见苏时向她看来,心中喜悦,偷偷看向众人,见所有人都注视着苏时,不曾注意她,小孩子性情一起,忍不住向苏时做了个鬼脸。 苏时看得一乐,嘴角不由得露出笑意。 其他人见苏时突然面露笑意,都愣了一下,不由自主顺着苏时的目光看去。 秦楠发现所有人的目光突然聚集在自己的身上,不由得大窘,脸上一红,立即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看众人。 秦之道这时干咳了几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后看着苏时,缓缓说道:“贤侄身体无恙吧?” “多谢秦大人关心,今日只是精神劳顿,睡了一觉起来已经恢复了过来。不过让大家久等,倒是在下的不是。” 秦之道捋了捋胡须,感叹道:“十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一时片刻。”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抖:“听公主殿下和苏将军说,贤侄似乎已经查清探明了太子一案?” 苏时郑重说道:“是。” 这句话又让厅内所有人脸色一变,虽然周瑾、苏周是第二次听到苏时如此肯定的回答,心中仍然震动不已。 苏时又说道:“不过我还想证实几件事。” “什么事?”周瑾忍不住问道。 苏时看着秦之道,问道:“不知秦大人对六十五年前大乾灭南景一事知道多少?” 众人见苏时突然问起这么一件久远的事情,心中微微一怔,但也知道苏时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这件事想必与太子一案有关系,因此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秦之道。 秦之道不停的捋着胡须,苦笑道:“灭南景一事我所知不多,只知道当时南景在裴王的统治下民不聊生,而且对大乾心有悖逆之心,因此大乾才起义兵,解南景百姓于水火之中。” 对于这种说法,苏时不予置评,历史皆由胜利者书写,南景既然被灭,它自然就没有说话的权利了。 “南景王室被大将军齐征屠戮一空,这件事秦大人又是否知道?” 秦之道迟疑道:“有所耳闻,但详情如何?实在太过久远,已不可考。”即使他疑惑的看着苏时,问道:“贤侄为何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 苏时长叹道:“六十五年前大乾灭南景,将南景王族裴氏屠戮一空。五十五年后,裴氏余孤裴泫为报亡国灭族之恨,但设计谋害了大乾太子。”biqikμnět 然后苏时娓娓道来,讲述了裴泫谋划了十三年的布局。 裴泫先以红袍道士身份接近那时候还是王爷的周熠,再以命格、卦象恐吓周暄等人,后来又以医者的身份接近钟离川,最后杀齐羽和谭卓以证卦象,让太子不知不觉间便落入其瓮中。 但有些事苏时并没有说出来,如裴泫还杀了十二个足以改变大乾运势的人,因为这件事目前还无法证实,苏时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担心,故而没有说。 裴泫预测周暄会得登大宝和大乾于半年后将由盛及衰的事情,他也藏在了心中,毕竟这也太过于玄幻。https:ЪiqikuΠet 至于裴泫临死前对他说的那句话,苏时根本没有想过说出来。 苏时讲述结束后,没有人说话,因为所有人都处于极度震惊之中。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人的心机竟然能深沉得如此地步,不惜用十三年的时间来谋划布局杀害一个人。 所有人突然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这种感觉没有人敢说出来,如果一个人用这么长的时间布局谋害周暄,周暄除了死,似乎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周瑾听完后,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懊悔,因为那张符咒她曾无意间看见过,而且还因为好奇,还拿在手中玩耍,只不过她实在想不到,那张符咒居然就是太子哥哥的催命符。 苏时看向胡公公,又问道:“胡公公服侍陛下多年,想必对太子也会多加关心。以钟离川谨慎小心的性格,即使知道那方子能医不寐之症,也不敢私自让太子服用,必定会呈给太医院检验。胡公公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胡存义苦笑道:“钟离川献药方一事咱家知道,那药方经太医院检验后,一致认为没有问题,而且确有治疗不寐之症的功效。” 最后他又愤恨道:“谁会知道这张药方竟然包藏祸心。” 过了许久,周瑾才面带痛苦的问道:“那裴泫为什么要针对太子哥哥?” 苏时叹道:“这所以裴泫会选择太子,也许跟陛下有关。” 胡公公脸色一变,呵斥道:“请苏公子慎言。” 苏时道:“此话对陛下并无不敬的意思,我只是说当时裴泫最容易接近的就是陛下,所以他才会选择对太子下手。” 这个理由倒也解释得通,同时众人突然升起一种很奇异的感觉,那就是太子之死简直就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解惑 不过对于整件事情,众人还有很多疑问,既然周瑾带了头,其他人也纷纷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苏周沉吟道:“裴泫说他之所以策划红梅馆闹鬼一事,是为得到太子留下的一本书,到底太子留下本什么书让他如此在意?” 苏时苦笑道:“你们都是太子最亲近的人,他有没有著书,如果你们都不知道,难道我还能知道?” “裴泫没有说?” 苏时摇头道:“没有。” 他刚说完这句话,突然神情变得极其古怪,他看着一一看向周瑾等,缓缓问道:“你们都不知道太子曾经写过一本书?”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摇了摇头。 苏时还是有些不甘心,他看着周瑾,说道:“你与太子关系最为密切,你仔细想想,太子有没有向你提过这件事?” 周瑾迟疑道:“既然裴泫如此重视这本书,那这本书所记载的必定非同小可,太子哥哥未必会轻易示人。而且那时候我还小,太子哥哥也不会说给我听。” 苏时又看着胡存义,胡存义轻轻摇头道:“相信陛下也不知情,而且陛下在追查太子一案时,曾命密卫仔细检查太子所遗留下的所有东西,包括书籍在内。每一本书都曾翻阅过,如果真有这样一本书存在,这本书一定有其奇特之处,密卫应该早有察觉。” 苏时摸了摸鼻子,疑惑道:“那裴泫为何会那么肯定太子一定留下一本书?” 没有人想得通。 周瑾又说道:“还有就是为什么裴泫会认识慧娘在手绢上所绣的密文?” 依然没有人能回答。 秦楠一直很安静的坐在一旁,从周瑾和苏周的口中,她才得知苏时在太子一案中做了多少事,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几天时间内就让众人查了十年都毫无头绪的案子水落石出。 所以她看苏时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光彩,在这种奇异的光彩中,苏时显得如此英伟。 现在看见所有人都陷入疑惑之中,秦楠才清醒过来,想了想,突然说道:“会不会 筆趣庫有这么一种可能,那就是太子和裴泫在那之后又见过面?” 苏时一听,立即陷入沉默中,仔细思考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周瑾忍不住问道:“妹妹为何有此推论?” 秦楠缓缓解释道:“太子所写之书和那密文,既然连公主殿下和陛下都不知道,说明太子并不想让其他人知晓。也就是说,如果太子不告诉他人,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Ъiqikunět 周瑾眼睛一亮,接着说道:“反过来说,如果有人知道了这个秘密,那就一定是太子哥哥告诉他的。” 众人纷纷点头,因为秦楠的推测不无道理。 不过现在又产生了新的问题,太子是什么时候又见过裴泫?为什么要见他?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连自己最亲的人都没有告诉的秘密,他会告诉裴泫?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苏时,苏时苦笑道:“你们不要看着我,我又不是神仙。现在太子和裴泫都已经去世,这些问题只怕已经永远也找不到答案了。除非能找到太子遗留下的那本书,上面也许有我们想知道的答案。” 听到这里,所有人更觉得希望渺茫。 一是时间过了这么久,那书籍能不能保存下来都是问题。再则他们现在只知道是一本书,其余的全然不知,叫他们从何找起。最后以裴泫如此高的才智都没有找到,再找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原来大家还寄希望于慧娘所绣的手绢上会留下什么线索,现在才知道那只不过是慧娘以刺绣表明心迹,并无秘密可言。 虽然所有人都感念慧娘的痴心,但又忍不住有些失望。 众人正在感叹之间,胡存义淡淡问道:“这裴氏余孽为何会选择公子相告此事?” 所有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因为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但又必须回答,因为胡公公的问题就代表陛下的问题。 苏时微微叹道:“因为他快要死了。”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胡存义感到满意,在他看来,甚至还有敷衍的嫌疑。 周瑾心中焦急,想要开口为苏时解围,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ъiqiku 秦楠心中一动,正准备说话,但此时听见苏时继续说道:“裴泫之所以选择我,是因为他知道我正在调查这件事,而他也想借我口告诉所有人,他已经报了大乾的毁国灭族之仇。” 胡存义脸色一变,白面无须的脸仿佛笼罩着一层阴影。 苏时长叹道:“大乾皇帝下令征伐,齐征灭掉南景,谭斌献上灭户计,所以他杀要大乾太子、齐征之重孙齐羽、谭斌之孙谭卓报仇。只不过他的手法太过巧妙,多年来无人察觉,即使有所察觉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所以他才会在临死之前把一切和盘托出,因为他不说出来,所有人的死都会被认为是意外,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就没有什么意义。而他之所以告诉我,其目的就是想让大乾这一切都是南景裴氏报复。” 众人所能想到问题得到了解答,没有答案的问题已经变成了死胡同,加之天色已晚,这场聚会便就此散了。 首先离开的是胡公公和周瑾。 胡公公还要回去向陛下复命。周瑾的心情也很低落,虽然太子的死因已经揭开,但在这期间又引起她许多回忆,仿若隔世,又似在眼前。 他们离开后,秦之道带着秦樾和秦楠也向苏周告辞。 秦之道虽然为太子一事感慨万分,但看苏时的眼神却十分欣慰,临走之前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连说了三个好。 秦樾虽然比苏时大两三岁,现在却以敬仰眼光看着苏时,因为他想不到苏时除了文采了得,居然还会破案,而且还在众人束手无策的情况下,轻轻松松就把案子破了。 秦楠和苏时道别时,两人一本正经、规规矩矩相互施礼道别,只是在秦楠临转身时,苏时用手悄悄指了指自己的手臂,秦楠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幸好天色已晚,没有人发现她的窘态,不过转身之间,她忍不住红着脸瞪了苏时一眼。 苏时心情大乐,顿时觉得心中的烦闷之情减少了许多。 第一百四十三章 赴约 送走客人后,两兄弟并肩回到府中。 苏周看着几乎快要和他一般高的苏时,突然有些感慨。 “我们似乎从来没有这样一起散步过?” 苏时笑了笑,说道:“以前当我知道你在家里,我宁愿在外面喝得烂醉如泥。” “现在呢?” 苏时耸了耸肩:“现在我发现外面的酒并不比家里的好喝,自己的亲人也比外面的朋友重要得多,而且无论外面的床有多柔软多舒适,都没有睡在自己的狗窝里踏实。” “今天晚上你想不想喝酒?” “只要有人请客,我一般都不会拒绝。不过……” “不过什么?” 苏时道:“大哥今天不适宜喝酒。” “为什么?” 苏时叹道:“因为今天只要你一喝酒就一定会醉。” 苏周大笑,笑声几乎响彻整个将军府。 笑声结束后,苏周故意说道:“难道你认为就凭你能把我喝醉?” 苏时微笑道:“就算你的酒量比我好十倍,但我敢打赌,今天晚上醉的一定是你。” 苏周斜眼看着他,突然说道:“现在你打赌好像从来没有输过?” 苏时点了点:“想赢我的确不太容易。” 苏周大声说道:“这赌我接了。”随即又笑道:“你放心,即使你输了,我也会把你送回你的狗窝。” 苏周输了,而且输得很惨,因为他已经醉得一塌糊涂。 同样的量,如果是在以前,他绝不会醉,但今天苏周却醉得很快。 苏时喝得并不比他少,但现在依然清醒得如同三月天的兔子。 看着苏周被四个人如同抬着死猪一般抬走,苏时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为什么非要我和赌呢?” 林漠站在一旁,木讷的脸上仿佛被人突然打了一拳,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他没有想到二公子居然这么能喝,也没有想到大公子居然喝得这么醉。 大公子一直都是一个很有节制的人,但今天晚上他仿佛完全放飞了自我,不但喝得急,而且还喝得很快。 所以他醉得也快。 看着林漠吃惊的样子,苏时笑道:“你以为是我把他喝醉的?” “难道不是?” 苏时叹道:“今天晚上就算 ъiqiku没有我,他一个人也会喝醉。一个人在高兴的时候真的不适宜喝酒。” “为什么?”林漠呆呆的问道。 “因为一个人太高兴了,整个精神都会处于极度亢奋之中,这时候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想不醉都很难。” 林漠突然说道:“但一个人如果开心高兴都不喝一点酒,就如同过年不放炮仗一样,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苏时忍不住侧眼看了看林漠,笑道:“这倒也是,一个人只要开心,就算醉了也会醉得开心。” 林漠犹豫道:“我看二公子今天似乎并不是很开心。” 苏时道:“今天对于我来说跟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我的心情也不会比以往有多开心。” 林漠问道:“那二公子什么时候才会像大公子今晚这般开心?” 苏时呆了呆,然后想了想,说道:“也许等我的心愿了结的时候吧。” 林漠认真的问道:“那二公子有什么心愿?” 苏时又一呆,然后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为什么你今天晚上总要问我一些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当苏时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宁愿今天晚上喝醉的是自己,因为他失眠了。 床依然很柔软,四周依然很静,但无论苏时怎么调整呼吸、睡姿,却依然无法入睡。 当他数到第三千七百八十只羊时,苏时突然坐了起来,然后喃喃自语道:“我真的应该换个护卫了。” 第二天,苏时罕见的没有如往常一样早起运动,因为天刚亮的时候他才入睡。 没有人打扰他。因为当苏周醒来时,发现苏时并没有起床慢跑,也没有做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以为他昨天晚上也喝醉了,因此吩咐所有人都不准打扰他休息。ъiqiku 所以当苏时醒来时,已经过了未时。 然后他的心情就不好了。因为他起床时,不但头昏脑涨、腰酸背痛,而且还饥肠辘辘。 更要命的是他现在还要坐一个多时辰的马车,到莳花馆去赴五皇子周祈的邀约。 虽然有马车,但苏时宁愿走路,虽然林漠驾车的技术很好,苏时仍然害怕自己的骨头会被颠簸得散架。 见苏时不肯上马车,林漠也只得下车牵着两匹马缓缓跟在他后面。 直到走了将近半个时辰,苏时又慢悠悠吃了一碗小面,他才登上马车。 林漠双手一抖,马车终于跑了起来,朝南平街驶去。 华灯初上,苏时的马车终于驶进了南平街,林漠径直驾车来到莳花馆门前。 苏时还没有下车,莳花馆的迎客一看见将军府的马车,慌忙迎了上来。苏时下了马车,立即听到一个娇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奴家曲月奴见过苏公子。” “曲月奴?”苏时微微一怔,然后循声望去,一张雪白的瓜子脸出现在苏时面前,细长的眉毛带着几分春情,乌黑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 曲月奴微笑道:“奴家在前为公子引路,请公子随奴家上楼。” “上楼?” 曲月奴道:“今日周公子在三楼上雪阁宴请苏公子,还特地邀请了钟凌瑶钟大家作陪。” “钟凌瑶?” 苏时微微一呆,不由自主放缓了脚步。现在他对出现在太子一案里的人物似乎特别敏感,听到名字就会有一种异样的心情。 “周公子到没有?” 曲月奴摇了摇头,说道:“周公子酉时五刻才到,公子先上楼休息一会儿。” 苏时摸了摸鼻子,说道:“我与钟姑娘不熟,还是等周公子来了一起上楼吧。”Ъiqikunět 曲月奴还要相劝,苏时突然问道:“翠浓姐呢?今天怎么不是她迎客?” 听到苏时提起翠浓,曲月奴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她竭力掩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翠浓今日有些不适,在屋里休息。” 苏时笑道:“不舒服就应该好好休息,那我也不打扰她了。” 曲月奴刚暗自松一口气,苏时又道:“把尘霜和花扶两位姐姐请过来,我好久没有和尘霜姐姐喝酒,听花扶姐姐抚琴了。” 谁知曲月奴竟似没有听见苏时的话一般,只是低声说道:“还请公子随我上楼吧。” 她刚想去拉苏时,却看见苏时冷冷的看着她,心中一阵慌张,忙跪拜在地,惊惧的说道:“请公子恕罪。” 苏时淡淡说道:“你又没有得罪我,何来恕罪,我只想知道翠浓、尘霜和花扶三位姐姐现在在哪里?” 一百四十四章 风波起 曲月奴匍匐在地上,全身不停的颤抖,嘴唇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她如此惊恐,就连一向木讷的林漠都看出来事情不对。苏时在林漠耳边低语了几句,林漠点了点头,立即转身离开。httpδ:Ъiqikunēt 然后苏时看着曲月奴,放缓了语气,说道:“你不必害怕,我与她们相识一场,今日未曾看见她们,有些奇怪而已,因此才会随口一问。” 曲月奴终于镇定了下来,身子也不再发抖。只是皇甫主事一再告诫她,不可让苏时知道翠浓、尘霜和花扶三人此时的状况,因此苏时询问起来,她也只有默不作声。 苏时和颜悦色的说道:“你先起来吧。”随即他笑道:“其他人看到你这副模样,还以为我在仗势欺人。” 听到苏时笑声清朗,曲月奴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她缓缓起身,一边施礼一边说道:“多谢公子。” 苏时道:“你在前面引路,我跟在你后面。” 曲月奴喜不自胜,急忙说道:“请公子随我来。” 苏时跟着曲月奴拾级而上,他边上楼边问道:“皇甫主事此时在不在莳花馆?” 曲月奴轻声说道:“皇甫主事未时就出去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过临走之前,他已经吩咐下来,要好好招待周公子和苏公子,不得有任何差错。” “让皇甫主事费心了。”苏时轻轻点头:“想必皇甫主事为了今日的宴请费了很多心血。” “皇甫主事吩咐过,两位公子都是无比尊贵的客人,若有怠慢定责不饶。” 苏时笑道:“我哪算尊贵的客人,所以曲姑娘也不太事事小心,这样一来反而变得拘束了。” 曲月奴忙回道:“是,公子。” 来到二层的楼梯口,苏时突然停步不前,反而走到栏杆前,欣赏起楼下的风景。 曲月奴小心翼翼的说道:“公子若要欣赏景色,还请随奴家上楼,上面的风景更加宜人。” 苏时摇了摇头,说道:“旖旎的风景不妨稍后再欣赏,我在这里先等一个人。” 曲月奴急切的说道:“周公子交代了,若苏公子先到,请苏公子在上雪阁稍作休息,不必在外等他。”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笑道:“有钟大家相陪,苏公子必定不会寂寞。” “我不是在等周公子。”苏时淡淡说道:“我是在等我的护卫。” 曲月奴迟疑一会儿,才小心的回道:“我引公子上楼后,自会好好服侍公子护卫。” 苏时看着曲月奴媚态十足的脸蛋,娇小玲珑的身材,忍不住笑道:“我那护卫木讷鲁莽,不解风情,只怕要辜负这一屋春光。” 曲月奴面含娇羞,说道:“公子在取笑奴家。” 两人正在谈笑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时的脸色不由自主渐渐沉了下来。 曲月奴看见苏时脸色淡了下去,忙闭口不言,悄悄退后了一步,静静站在一旁。 林漠的身影出现在楼道上,看见苏时,面色凝重向他走来。 还未等林漠走到身边,苏时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漠立即回道:“翠浓、尘霜和花扶三位姑娘昨晚与客人起了争执,然后被客人打了。” “起了争执?”苏时微微一愣,急忙又问道:“她们伤势如何?为何起争执?” 林漠摇了摇头,回道:“不知道。莳花馆的人对昨晚的事情都闭口不言,我找到一个昨晚曾在这里留宿的客人才打听到这件事,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知道。”httpδ:Ъiqikunēt “她们现在在哪里?” 这句话苏时问的是曲月奴,曲月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苏时柔声说道:“你不必担心害怕,这些事情都是我自己打听出来的,与你又没有什么关系。而且看在我的面子上,皇甫主事也不会为难你。” 曲月奴犹豫许多,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我带公子去。” 苏时摇头道:“这倒不必,你带我去就变成公然违背皇甫主事的命令。你说给我听,则话出你口,传入我耳,不至于为你带来太大的后果。” 曲月奴的神情突然变得悲痛凄然,竟然忍不住抽泣道:“翠姨对我们关心备至,照顾有加,我们都很感念她的恩义。这一次她实在被打得太惨了,连双腿……双腿都被人打断了。” 林漠大惊失色,忍不住叫道:“翠浓双腿被打断了?对方是谁?为什么下如此狠手?” 曲月奴低声说道:“对方是东源质库的少主白江川。” 苏时平静的问道:“难道莳花馆就眼睁睁看着白江川打断翠浓的双腿?” 曲月奴似乎不敢看苏时的眼神,低着头,喃喃说道:“事发突然,而且白江川那些手下下手极快极狠,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们打完人之后,难道就这样大摇大摆走了?” “是,而且皇甫主事还不停的向白江川赔罪。” “为什么?” 曲月奴的声音变得更低了:“因为是翠姨先拿酒壶打破了白江川的头。” 昏暗的烛光下,翠浓感觉到如同钻心般的疼痛从断腿处传来,全身犹如被架在火上炙烤一般。尽管她咬紧牙关,但仍然无法避免发出痛苦的声音。 但是虽然她现在痛苦不堪,翠浓依然不后悔,直到现在她的心情依然很畅快。ъiqiku 房门轻轻被推开,一个年轻俊俏的少年公子站在门口,一脸微笑的看着她。 翠浓看见苏时出现在门前,在那瞬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时全身的疼痛似乎都消失了。 她挣扎着想坐起,苏时急忙走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按住,温和的说道:“你不要动。” 翠浓一脸歉意的看着他,笑道:“恕翠浓今天不能陪伴公子了。” 但她一笑,泪水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苏时拿起手绢为她轻轻拭去泪水,然后忍不住责怪道:“姐姐何必跟那些人计较,他们想说什么就让他说好了,为何惹得自己不开心。” 翠浓突然直视苏时,缓缓说道:“你不必难过,姐姐并不后悔。” 苏时看着她,沉默许久,才问道:“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做?” 翠浓笑了笑,这一次她没有哭,因为这是她最真心的笑容。 “因为当了人之后,我就不想再当狗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平静的夜 苏时和林漠来到尘霜和花扶的房间。 她们的伤势虽然没有翠浓的重,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尘霜的脸肿得如同馒头一般,看人只能通过一条缝。 现在她正从眼缝中看着林漠,虽然身体痛得让她直抽搐,但她依然爽朗的笑着说道:“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你想找我喝酒,你信不信,我照样可以把你喝爬下。” 林漠的头点得如同捣蒜,连声说道:“我相信。” 花扶的脸虽然没有尘霜伤那么严重,但她弹琴的手被人扭成了麻花,肋骨被打断了几根。 不过她此时却笑着看向苏时,无比轻松的说道:“虽然以后无法再给公子弹琴了,但我还可以唱给公子听。” 苏时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你一定唱得很好听。” 然后他又对尘霜说道:“其实我的酒量很好的。” 尘霜仿佛笑了笑,因为她的表情变得很痛苦,痛苦得让她的脸已经扭曲。 但她的声音依然很清脆:“我知道,翠浓都告诉我了,那天你是让着我的。” 苏时笑了笑,声音也变得轻柔起来:“但是下一次喝酒我绝不会再让你了,因为你们都是我很尊重的人。” 尘霜的眼睛虽然肿得只剩下一条缝,但眼泪却止不住从这条缝里涌出来。 花扶没有哭,因为她一直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林漠突然大步走出了房间,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因为他害怕自己低头,眼泪就会流出来。 苏时轻轻为她们关上门,走到林漠身边,平静的看着远方。 “公子。” “嗯。” “我想杀人。” 苏时轻轻吐了口气,然后笑了笑,然而他的笑容却比千年寒冰还要冷。Ъiqikunět “杀人不急,你现在去做两件事。” “什么事?” 苏时淡淡说道:“去陈晓澜那里把陈记铺子的地契拿到手,然后回将军府取五万两的银票,在宴会结束前拿到这里来。” “是。” 当林漠离开后,曲月奴匆匆赶来,她刚走到苏时身边,竟然感觉到一股无比的寒意。 她吃惊的看着苏时,然而苏时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曲月奴不敢多言,说道:“苏公子,周公子已经到了,正在上雪阁静候,请苏公子随我来。” 苏时问道:“周公子一行几人?” 曲月奴迟疑道:“周公子同行之人甚多,但进入上雪阁的只有两人。除周公子外,另一人是个女人,只是换作男子装扮。” 苏时也不感到意外,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走吧。” 登上莳花馆三楼,来到上雪阁门前。 曲月奴恭声说道:“周公子他们就在房间里等公子,奴家告退。” 她话音未落,房门从突然里面被人拉开,一个棱角分明、异常英俊的面孔出现在苏时眼前。 这个人不笑时,形容冷峻,但他一笑,便如春风化雨,让人感到和煦温暖。 此时苏时感觉如沐春风,因为周祈正微笑看着他。 苏时正要施礼,周祈已经热情的拉着他的手,向屋里走去,边走边笑道:“还请苏公子不要怪我唐突。镜湖诗会之上,苏公子八诗夺魁,且首首皆可流传千古,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苏时道:“周公子谬赞了,那晚在下也是侥幸而已。” 周祈大笑道:“侥幸而已?苏公子太过自谦了。” 刚进入房中,屋里原本正在品茗的两人站了起来,其中一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周瑾。 周瑾看见苏时,神色有些尴尬,目光竟有些躲闪之意。 不过周祈已经拉着苏时来到她面前,忍不住笑道:“这是我三姐周瑾,自幼喜着男装,到了现在就改不过来了。” 周瑾狠狠瞪了他一眼,周祈立即退后一步,急忙说道:“今日有贵客在,三姐可得给我留些颜面。” 周瑾知道周祈性情洒脱,说话又口无遮拦,从小到大被她教训多次,但依然毫无改进,也只得随他而去。 这时苏时上前施礼,微笑道:“见过三公主殿下。” 周瑾心中暗自一叹,因为她实在不希望苏时称她为三公主。httpδ:Ъiqikunēt 正当她准备回礼,苏时突然向周祈问道:“你觉得三公主身穿女装好看,还是着男装好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因为苏时这句话已经带着一丝调笑的意味。 周瑾身边的丽人忍不住以手掩嘴,因为她从来没有看过如此作死的少年,居然敢调戏皇家公主。 周瑾虽然很吃惊,但脸上却不由自主染上了一层绯红,看着苏时的眼神里,娇羞远多于恼怒。Ъiqikunět 唯独周祈微微一愣:“有区别吗?” 话音未落,周祈立即抱着头,痛苦的说道:“不是说好不动手的吗?” 然后周祈不停的摸着头,带着苏时走到那位丽人面前,介绍道:“这是钟凌瑶钟大家。” 钟凌瑶一身绿衫,虽然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然而给苏时的感觉却是全身上下无一不飘逸灵动。 苏时微笑道:“苏时见过钟大家。” 钟凌瑶施礼道:“钟凌瑶见过苏公子。” 钟凌瑶这一施礼,让苏时,周祈顿时觉得赏心悦目,因为他们从没有见过哪一个女子行礼如此完美、如此律动。 周祈忍不住感叹道:“今日得见凌瑶姑娘一舞,真是三生有幸。” 钟凌瑶微微颔首道:“能为几位贵人一舞,也是凌瑶的幸运。” 虽然她口中说着为几位贵人一舞但目光却忍不住看向苏时。 这时候一群婢女捧着各色点心、水果、茶水、酒水等走了进来,一一摆放好之后,又纷纷退了出去。 周祈等众人退下之下,忙为苏时斟完酒,笑道:“苏公子这几日可是把在下害惨了。” 周瑾知道她这五弟是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人,听到这句话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放在心上。 苏时却吃了一惊,忙说道:“这是我和周公子第一次相见,周公子何出此言?” 周祈突然漫声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念完一句,周祈忍不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尽之后,他才感叹道:“自从将进酒这首诗传遍京城之日,现在京城之中凡有宴请者必吟此诗,而且每吟诵一句,杯中酒必尽。这几日来,愚兄连醉数场,这岂不是贤弟所害。” 一百四十六章 不要命的人 钟凌瑶此时也举起酒杯,盈盈笑道:“我虽是女流之辈,听闻到苏公子这首将进酒,也忍不住想举杯痛饮,不使金樽空对月。” 苏时还未说话,周祈却仿似找到了知音,举杯说道:“我最喜里面的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每次吟诵到这句,当浮三大白。” 说到这里,周祈当真连喝了三杯,苏时只得陪饮三杯,钟凌瑶和周瑾也都喝了一杯。 周祈刚放下酒杯,苏时起身为他斟上,举杯谢道:“在下才疏学浅,得蒙五皇子相邀,心中惶恐,只得以水酒一杯相谢。” 周祈亦举杯叹道:“贤弟什么都好,只是太过自谦,这一点不好。” 周瑾在一旁忍不住暗暗摇头,她知道这是五弟第一次与苏时接触,所以根本不了解这个人,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他完全没有看出来,苏时口中说自己才疏学浅,心中惶恐,但脸上哪有半点羞愧和惶恐。那只不过是他一句客套话而已,就是这句客套话他都说得极为敷衍。筆趣庫 不过这也不怪周祈,即使自己与他接触这么久了,也一样看不清、观不透这个人。 在周瑾看来,苏时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如果其他人像他那么年轻,那么有才华,不但鼻孔会朝天,只怕尾巴都能把天刺破,但是苏时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无论以前受到多少羞辱,还是现在受到多少赞美,他都不在乎。 而且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王公贵族,苏时对每个人都表现得彬彬有礼,既不热情也不冷漠,但是始终都带着一种距离感。 同时苏时对任何事情不会表现出很强烈的兴趣和情感,仿佛他就是一个旁观者,永远保持冷静、淡漠。 与周祈喝完酒后,苏时来到周瑾面前,周瑾见他过来,心中没由来一阵慌乱,忙起身举杯。 苏时看着她,微笑道:“在下敬公主殿下一杯,祝公主殿下事事如意。” 周瑾并没有举杯,因为她知道苏时过来绝不只是为了说几句客套话。 果然苏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只不过公主殿下杂事烦多,若身边没有得力的人,一来自己难免过于操劳,二来也未必事事能照顾周全。” 周瑾茫然的看着他,虽然她知道苏时另有所指,所指何事却完全不知。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周瑾脸色一变,直觉告诉她莳花馆出了事,所以她忍不住看向钟凌瑶。 钟凌瑶立即走到她身边耳语了几句,周瑾的脸色立即变得阴沉起来。 周祈在一旁看得一阵心惊,因为这种表情他见得多了,每当三皇姐出现这种表情时,遭殃的必定是他。 “把皇甫节叫来。”周瑾冷冷说道。https:ЪiqikuΠet 门外立即有人应了一声,然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皇甫节为什么能成为莳花馆的掌事?” 这是苏时想不通的地方,因为在他看来,皇甫节根本没有能力掌控莳花馆。 周瑾默默说道:“他的母亲侍奉我多年,任劳任怨,在临终前托我提携一下他。所以……” “所以即使他没有能力,你也把他放在了这个位置上。” 周瑾叹道:“我以为有我看着,即使没有能力,这么多年也总应该有所长进才对。” 这时周祈在一旁疑惑的问道:“皇姐,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他看着周瑾和苏时两人,恍然道:“原来你们早就认识。” 这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一向对诗词文学不感兴趣的三皇姐偏偏要参加这次的宴会。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多看了苏时几眼,因为他隐隐有种感觉,三皇姐对苏时的兴趣远远超过诗词文章。 他又忍不住有些担忧,因为他知道苏时已经和秦楠定了亲,而且从秦樾口中得知,半年之后他们就将拜堂成亲。 也不知道皇姐是否真的对苏时产生了倾慕之心,如果有,苏时和秦楠拜堂成亲之日,那皇姐会有多伤心。 周祈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皇甫节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一进来他立即跪倒在地,神色惶恐的说道:“见过公主殿下、见过五皇子。” 钟凌瑶见状,立即向周瑾、周祈和苏时施礼告辞,走出房间后轻轻拉上房门。 周瑾看着皇甫节,冷冷问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皇甫节颤声回道:“昨晚戌时前后,白江川一行五人来到莳花馆,指明要翠浓、尘霜和花扶三位相陪。”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白江川指明要她们三人相陪?还是你根本不在意。” 皇甫节头上冷汗直流,张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呢?” 皇甫节颤颤巍巍说道:“翠浓她们进入房间不久,里面就起了争执,翠浓拿酒壶砸破了白川江的头,她们三人也被白江川和他的手下打了。” 周瑾眉头皱紧:“是翠浓先动的手?” 皇甫节忙回道:“的确是翠浓先动的手,翠浓她本人也承认了。” “她为什么要动手?” “翠浓没有说。我也问过尘霜和花扶,但她们都如同疯了一般,只知道笑,一句话都不说。不过……” “不过什么?” 皇甫节看了苏时一眼,又伏下身子说道:“白江川那些人临走时还骂骂咧咧,其中一个人捂着自己的手腕,大骂翠浓她们就是一群疯子,为了一个小白脸连命都不要了。” 苏时脸色一变,冷冷说道:“他们真是这么说的?” 皇甫节看着周瑾,周瑾道:“你如实回答。” 他立即说道:“当时很多人都听到了。” 这时周瑾也有些犯难,毕竟是翠浓先动的手,算是莳花馆理亏,若前去追讨,只有自讨没趣。 想到这里,周瑾叹道:“她们伤势如何?有没有找医师治疗?” 皇甫节见周瑾口气渐缓,心里也轻松了起来,回道:“已经请了最好的医师,虽然她们伤势看起来很严重,但是还好,经过休养,个把月就会好起来。” 这时苏时平静的说道:“翠浓两腿被打断、花扶双手被毁、尘霜面容被毁,这就还好?” 皇甫节冷冷说道:“如果不是翠浓先动手,又怎会出现这样的事,现在她们的命能保住已是万幸。” 苏时缓缓说道:“这么看来,对于这件事莳花馆应该是不会再管了?”biqikμnět 皇甫节残忍的笑了笑,说道:“怎么会不管?等她们伤势好了之后,我们自然会严加管教。” 一百四十七章 归还 苏时没有理会皇甫节,反而平静的看着周瑾,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让东源质库取消赌约,但对于白江川来说,他会认为这是对他的羞辱。我查过他,是一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人,而且为人阴险、狠毒。” “这次赌局让他损失了一间店铺和十万两银子,白江川绝对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他会对我实施报复,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苏时的语气很平缓,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在讲一个平淡至极的故事。 但听故事的人却仿佛从这平缓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决绝的意味。 苏时继续说道:“但我还是没有想到他会先从翠浓她们下手,因为在我看来,莳花馆是可以给她们庇护的。” 周瑾急忙解释道:“莳花馆绝对可以庇护她们,只是这次……” “你是不是想说,这一次翠浓先动手,所以是她们理亏。”筆趣庫 周瑾没有说话,但皇甫节在一旁忍不住叫道:“难道不是吗?” 苏时依然没有理睬他,依然看着周瑾,说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白江川为什么会对翠浓她们下手?” 皇甫节冷笑道:“苏公子似乎还没有明白一件事情,是翠浓先用酒壶打破白江川的头。” 苏时终于转头看着皇甫节,眼神里充满厌恶,仿佛看见一只苍蝇。 他淡淡说道:“我记得你还没有回答公主殿下的问话。” 皇甫节脱口而出:“什么问话?” “白江川指明要翠浓她们作陪,你不觉得奇怪吗?” 皇甫节道:“我们打开门做生意,客人指明要哪个姑娘作陪,又岂是我们所能干涉的。” 苏时摇了摇头,叹道:“这句话问的是你奇不奇怪。” 皇甫节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每次苏公子来,不也是翠浓她们相陪,说不定白江川的喜好跟苏公子一样都说不定。”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周瑾柳眉倒竖,怒斥道:“放肆!” 皇甫节立即匍匐在地上,惶恐道:“小的该死,惹恼了公主,请公主息怒。” 苏时神情未变,淡淡说道:“难道这两天白江川没有找过你?” 听到这句话,周瑾为之一愣,忍不住吃惊的问道:“你说什么?” 苏时道:“我与翠浓她们不过是喝了两次酒,如果白江川想报复我,怎么也轮不到翠浓她们,除非他知道翠浓帮过我。而知道翠浓帮过我的人并不多,那白江川又是怎么知道的?” 然后苏时看着匍匐在地上一直发抖的皇甫节,问道:“皇甫主事,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告诉白江川的?” 这时苏时的语气突然变得冷峻起来,缓缓说道:“其实你告诉白江川翠浓帮过我也没有问题,但你不该明明知道白江川昨晚找翠浓她们心存报复之意,还要把她们推向火炕,以至于让她们遭受如此巨大的折磨。” 说到这里,苏时的语气又变得平缓起来:“当然对你而言,翠浓她们不过是低下的人,如同蝼蚁一样,被人踩两脚又如何,就算被踩死只怕你也不会感到一丝愧疚。” 周瑾气得浑身发抖,怒喝道:“苏公子所说是不是真的?”biqikμnět 皇甫节从没有见周瑾如此生气,忙不停的磕头,惊慌说道:“昨日午时白江川约我见面,想知道莳花馆为什么会插手他与苏公子的赌局,我无意中提到翠浓她们的名字。公主殿下,我真的是无意中提到她们的名字。” “那昨晚白江川指明翠浓她们相陪时,你为什么不阻止?” 皇甫节此时额头已经通红,仍然不停的磕着头,说道:“即使白江川有报复之心,但我想他们绝不敢在莳花馆公然动手,所以才会让翠浓她们相陪。哪知翠浓反而会先动手砸破了白江川的头,才会有此祸事。公主殿下,如果是白江川胆敢先动手,我绝不会让他们走出莳花馆的。” 周瑾一时语塞,毕竟说来说去,都是翠浓先动的手,这个事实是谁都无法改变的。 这时苏时说道:“你知不知道翠浓为什么要动手砸破白江川的头?而尘霜和花扶她们明知不是对手,就算咬也咬一块下来。” 没有人知道,因为无论皇甫节怎么问,她们都没有回答。 苏时淡淡说道:“你们不知道,我知道。” 周瑾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苏时的眼神突然带着一丝哀伤,缓缓说道:“因为她们真的把我当成她们的弟弟。” 这一句不仅让周瑾震惊,就连周祈也完全呆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苏时。 翠浓她们是什么身份,苏时又是什么身份。 翠浓她们有什么资格可以和苏时这样的人攀亲引戚?别说像苏时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就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也不愿和像翠浓这样身份低贱的扯上任何关系。筆趣庫 但苏时却自然而然说了出来,没有任何嫌弃,甚至还带着一丝敬重。 周瑾和周祈实在想不通这世上居然有这种人。 这时苏时直视着皇甫节,说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翠浓她们怎么都不肯说出原因?” 皇甫节抬头问道:“为什么?” 苏时道:“因为她们知道说出来,我一定会为她们报仇,因为她们也知道,我把她们也当成姐姐一样尊重她们。不过她们并不希望我这样做,所以才不肯说出原因。” 没有人理解,皇甫节不理解,就连周瑾和周祈也不理解。 不过他们理不理解,苏时都无所谓,因为他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这时候二楼传来一阵骚动声,然后苏时听到林漠在下面大声叫道:“公子,他们不让我上楼。” 周瑾道:“是林护卫?” 苏时点了点头,说道:“是,我让他帮我办点事。” “什么事?” 苏时道:“我让他到陈晓澜那里取回地契,然后回府取五万两银票。” 周瑾瞳孔一缩,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你想做什么?” 苏时平静的回答道:“我只是想托公主殿下把那张地契和十万两银票还给东源质库而已。” 第一百四十八章 新的赌局 林漠来到苏时面前,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两张薄薄的纸张交到苏时手上。 苏时见林漠一脸疲惫,知道他一路奔波未曾休息,歉意的说道:“你辛苦了。” 林漠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苏时又从自己的袖口里拿出一张银票,把地契和银票放在周瑾面前的食案之上。 周瑾知道苏时把地契和银票还给东源质库,绝不是示弱,更不是因为害怕。 “上一次的赌局被中止,我知道白江川一定很不甘心。”苏时说道:“所以敬请公主把这地契和银票还给东源质库,顺便告诉东源质库,我会和他们再赌一场,而且这场赌局他们想不接受都不行。”httpδ:Ъiqikunēt 苏时说得很慢,语气也很平静,但房间里的所有人却突然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周瑾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你想赌什么?” “我赌三个月内,东源质库一定会关门。”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神情震惊的看着他。 皇甫节认为苏时一定是疯了,居然敢说出这种大话来。周祈虽然不认为苏时是疯子,不过在他看来,这也只是苏时一时意气说出的话,根本不可能做到。 只有周瑾秀眉紧锁,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她原本以为苏时只想对付白江川,绝对没有想到他出手的对象居然是东源质库。 过了许久,周瑾才问道:“为什么是东源质库?” 苏时说道:“因为白江川所依仗的就是东源质库,如果东源质库倒了,那么他就是一只过街老鼠,用不着我动手,想要他死的人不知凡几。” 周瑾叹道:“你知不知道东源质库幕后之人是谁?” “我知道。” 周瑾反而吃了一惊:“你知道?” 苏时点了点头。 这时候周瑾突然有一种感觉,苏时似乎真的疯了。 她认为苏时疯了不是因为她觉得苏时是自不量力,而是他明明知道东源质库是大皇兄的产业,苏时依然要出手。 周瑾忍不住提醒道:“既然你知道幕后之人是谁,那么你应该明白他绝不会让东源质库倒下。而且只要能让东源质库不倒下,他会使用任何办法。” 苏时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用的。无论他用什么办法都是没有用的,东源质库始终逃不掉关门的命运。” 周瑾苦笑道:“有没有想过后果?” 苏时看着自己的双手,笑了笑,说道:“如果大皇子对这个结果还不满意,我还可以让天下第一酒楼易名。” 周祈原本认为苏时只是一时意气,但现在他的感觉和皇甫节一样,只怕苏时真的已经疯了。 一个东源质库都还没有搞定,他居然又惦记上和昌楼。 然而周瑾的表情却变得越来越凝重,她绝对不会认为苏时已经疯了,也绝不会把他的话当成一个笑话。 她缓缓说道:“能不能和谈?” 苏时淡淡说道:“可以,条件是白江川必须死。” 周瑾摇了摇头:“能不能换个条件?留他一条命。我可以保证让白江川以后都不再找你的麻烦。至于翠浓她们,我会给予她们补偿。” 苏时有些奇怪的看着周瑾,因为周瑾似乎很看重白江川的命。 “像白江川这种人,应该还不值得你为他求情吧?” 周瑾的脸突然一红,然后又出现了为难之色,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就在周瑾为难之际,周祈突然在一旁说道:“苏贤弟,白江川的确杀不得。” 苏时皱眉道:“为什么?” 周祈没有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叹道:“贤弟还是把此事放下吧。”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苏时,继续说道:“大皇兄特别器重白江川,所以他一定不会白江川死。” 苏时微微一怔,然后想起白江川那张白皙、英俊的面容,突然感到很荒谬,然后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同时也明白了白江川为什么那么阴冷、狠毒和疯狂。筆趣庫 不过苏时并没有想过要饶过他,所以他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说道:“除此之外,没有和解的可能。因为白江川这个人就如同一条毒蛇,如果他不死,一定会潜伏在暗处,随时都会咬你一口,我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 周瑾还是不死心,再次问道:“难道真的就没有其他解决方法?” 苏时道:“其他和解的方法等三个月之后再谈吧,也许那个时候大皇子对白江川的态度已经改变了。” 周瑾还是忍不住劝道:“站在东源质库背后的人不只是大皇兄,还有很多世家豪门参与其中。你想要动东源质库,这些势力绝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苏时突然笑了,似乎没有丝毫担心的意思,所有人都忍不住奇怪的看着他。 因为无论是谁,想到即将要面对如此庞大的势力,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不过周瑾看得出来苏时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并不是苦笑、假笑、讪笑,更不是傻笑。 “难道你真的不担心?” 苏时摇头道:“如果东源质库幕后的势力只有大皇子一人,也许我还会担心,现在我反而一点都不担心。” 这句话不但周瑾听不懂,没有人听得懂。 “为什么?” “三个月之后你就会知道了。” 回到将军府,苏时悠闲的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月光如水,倾泻在苏时身上,林漠默默的跟在他后面。 “你拿地契时,陈晓澜说过什么?”苏时随意问道。 林漠紧走两步,来到苏时身边,回道:“她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把地契交给了我。” “回府拿银票时,我大哥又说了什么?” 林漠摇了摇头,说道:“大公子也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吩咐账房拿银票。”Ъiqikunět 苏时忍不住笑道:“看来将军府还是很有钱,不然的话大哥他会如此大方?” 这时林漠苦着脸说道:“回二公子,下个月只怕我们喝西北风了。” 苏时大吃一惊:“为什么?” “因为当账房打钱箱拿银票时,我发现钱箱里只剩下一些碎银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乱局 辰时。 横流街,左府。 书房之中,左湘亭凝神静气,提笔挥毫,似已到了忘我地步。 片刻之后,书既成,左湘亭观之良久,然后轻叹一声,显然并不满意。biqikμnět 他放下宣笔,正想把这幅字揉成一团扔掉,这时左宗原走了进来,看见宣纸上的字笔走龙蛇,刚劲有力,忙说道:“父亲,这么好的字为什么要扔掉?” 左湘亭不为所动,把那幅字揉团了一团,说道:“今日心神不定,故有一两个字未能达到臻美之态,不扔掉留着做什么。” 左宗原笑道:“外面的人欲求父亲的字而不得者众多,现在有人愿出千金求一字。近日孩儿花费太多,此时囊中羞涩,父亲何不把这幅字赐给我,我也好赚些钱。” 左湘亭道:“这几日你早出晚归,在做什么?” 左宗原神情微露厌恶之色,说道:“还能做什么,每日还不过是与那些世家大臣的公子们饮酒作乐。” 左湘亭道:“你若不想去,推了便是了,何必为难自己。” 左宗原笑道:“倒也不为难,看着那些人酒后丑态毕露,还是有几分兴致。” 左湘亭叹道:“醒眼看醉人,只怕无趣得很。” 这时左宗原的脸色突然变得郑重起来:“父亲,你可知苏时与东源质库赌局一事?” 左湘亭微微一愣:“此事早已传遍京城,你为何还有此一问?” 左宗原沉默了一会儿,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苏时与东源质库的赌约,早在几天前,东源质库就已经主动取消了。” “东源质库主动取消了?”左湘亭原本波澜不惊的表情也微微有些吃惊:“他们为什么要取消?” 左宗原继续说道:“他们不但主动取消赌约,而且还赔付了苏时十万两银子和一间店铺。” 左湘亭从来没有听过如此荒唐的事,他忍不住皱眉道:“这消息可准确?” “是田文浩的侄儿田良喝醉了说出来的。昨天晚上一群人喝到尽兴处,就说起苏时与东源质库打赌一事。就在大家纷纷嘲笑苏时自不量力的时候,我看那田良却只是冷眼看着那些人,不发一言,知道事情必有古怪。所以后来故意亲近于他,把他灌醉之后才套出话来。” “那他可曾说起为什么东源质库要取消赌约,而且居然还会赔钱给苏时?” 左宗原摇头道:“其中原因他叔父并没有提及,所以他也不知道。” 左湘亭缓缓说道:“这事好生奇怪,你去查一查,这东源质库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相信东源质库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会主动放弃赌约。 左宗原突然低声说道:“会不会是大皇子想拉拢将军府,所以才会放苏时一马?” 左湘亭仔细想了想,然后微微摇头:“苏年绝不可能被任何人拉拢,这一点大皇子不可能不知道。” “也许他故意示好,即使无法拉拢,这将军府也会承他的情。” 左湘亭摸着胡须,点了点头:“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随即又疑惑道:“不过他也没有道理还要赔付苏时十万两银子和店铺。” 左宗原叹道:“这件事我也想不通。若东源质库只是取消赌约,还可以说是示好将军府,但再赔付十万两银子和店铺给将军府就做得太过了,倒有逼迫将军府站队的嫌疑,以苏老将军的铮铮铁骨,大皇子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 “那将军府收下银子和店铺没有?” 左宗原立即回道:“昨晚我知道这个消息后,已经派人去查了,今天应该会有消息传来。”筆趣庫 正说话间,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娇柔的声音:“公子,外面有人找公子,说有要事相告。” 左宗原笑道:“应该是有消息回来了,父亲先安坐,我去去就回来。” 左湘亭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待左宗原走后,左湘亭还想再写一幅字,但提笔之后总是心绪难静,再难挥毫泼墨,只得悻悻放下宣笔。 不过左宗原并没有让他等多久,一盏茶的工夫又回到了书房,但此时他的脸色比离开的时候更显得震惊和茫然。 左湘亭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左宗原忍不住说道:“父亲,你绝对想不到发生了什么事。苏时与东源质库的赌局原本已经取消,苏时也已经收下了十万两银子和店铺。但是在昨天晚上,苏时不但退还了银子和地契,而且还要和东源质库打一场新的赌局。” “新的赌局?什么赌局?” 此时左宗原脸上也不由自主流露出钦佩表情:“他要在三个月内让东源质库关门。” 左湘亭被这个消息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过了许久,他才喃喃说道:“这个苏时他是不是疯了?” “更疯狂的还在后面。”左宗原叹道:“三公主还想从中说和——上次的赌局据说也是三公主说的和——但苏时的条件是要让白江川死。” 左湘亭反而冷静了下来,问道:“苏时为什么要这样做?又为什么一定要让白江川死?难道他不知道东源质库是大皇子的产业,而且背后还有众多势力?” “他岂会不知,三公主已经提醒过他,但苏时依然要一意孤行。” 然后他便把昨天晚上发生在莳花馆的事详细的复述了一遍。 当左湘亭得知苏时之所以会这样做,居然是为了三个年老色衰的青楼女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问道:“你相不相信苏时的说辞?” 左宗原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个苏时现在行事总是出人意表,实在难以猜测他心中意图。”ъiqiku 左湘亭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终于让心定了下来,他思索良久,缓缓说道:“不管苏时真意如何,这总归是一个机会。” 左宗原忙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我们该如何利用这个机会?” 左湘亭眯着眼睛看着他,问道:“那就要看哪种局面对我们有利?” “自然是局面越乱越对我们有利。” “那怎样才能让局面乱起来?” 左宗原眼睛一亮,喃喃说道:“我知道了。” 第一百五十章 验证 辰时一刻。 大乾皇宫,麟英殿。 大皇子周煜正在享受丰盛的早餐。 他身材高大健硕,眼似丹凤、眉如卧蚕,而且精力旺盛,所以他的早餐也特别丰富。 桌上有十二道菜,八种点心。 十二道菜中他已经吃光了六道,八种点心也少了一半。 但这只是他平日饭量的一半,因为今天他的心情很不好,所以吃得并不多。 吃完之后,他挥了挥手,八个婀娜多姿的宫女立即静悄悄的走进来,悄无声息的将桌子收拾干净后,又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然后又有一个宫女端来一盆水,周煜一切洗漱完毕后,坐了下来看着周瑾,淡淡说道:“苏时是不是一定要和我作对?” 周瑾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他没有这个意思。” “那么他为什么一定要动东源质库?” 周瑾道:“他的目的是想教训白江川。这个白江川……” 她还想说下去,周煜又摆了摆手,冷哼了一声,很不满意的说道:“小川又岂能是他说教训就能教训的。上次若不是看在你和苏老将军的面子放过了他,他现在怎敢这么猖狂。” 周瑾缓缓说道:“这么说来,大皇兄是在怪我当初为苏时说和?” 周煜道:“我并没有责怪三妹的意思,当初我也有心想要拉拢将军府,才会放苏时一马,但没想到他居然得寸进尺。” 周瑾的脸上出现厌恶之色,终于忍不住讥讽道:“有心放苏时一马?是不是白江川向你吹了枕边风,说那场赌局他必胜?”biqikμnět 对于周瑾的讥讽,周煜毫不在意,只是淡淡说道:“你会不会把苏时看得太高了?” 周瑾轻叹道:“我根本看不透苏时这个人,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的本事到底有多高。但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如果苏时说三个月内让东源质库关门,那么东源质库一定撑不到第四个月。” 看着周瑾认真的表情,周煜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因为除了太子之外,周瑾从来没有如此钦佩一个人。 不过他也绝对不相信苏时能斗垮东源质库,因为他知道东源质库到底有多强大,在它面前,苏时只不过就是一只小小的螳螂。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但周煜还是考虑了一下,缓缓说道:“如果苏时真的如你所说那般有本事,他若肯帮我,我可以网开一面。” 周瑾忍不住叹了口气,因为她知道大皇子太异想天开了,以她对苏时的了解,苏时根本没有任何兴趣帮任何人。 不过她也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说道:“大皇兄的美意我会转告给他,不过我不会抱太大的希望。” 周煜的嘴角突然浮现一丝危险的笑意,但这笑意一闪而没,然后他随意说道:“二弟是不是有心招揽他?” 周瑾淡淡说道:“二皇兄的确动过这个心思,不过被我劝住了,因为那样做只会白费心思。” 晨时,将军府。 苏时看着眼前的白粥,整个脸都垮了下来。苏周没有理睬他,安静的喝着粥。 “只有白粥?”苏时忍不住问道。 苏周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明明昨天早晨还有包子、馒头、豆浆,面条……”说到这里,苏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问道:“为什么到了今天早晨就只剩下了白粥?” 苏周淡淡说道:“不只是今天,以后半个月的早餐都只有白粥。” 苏时吓了一跳,看着那碗可以照出人影的白粥,问道:“为什么?” 苏周喝完白粥后,才抬起头看着他,说道:“因为昨天钱箱里还有五万一千二百七十八银子,但现在钱箱里只剩下了一千二七十二两了。” 苏时忍不住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大哥用不着担心,很快我就会把钱还给你。”Ъiqikunět 苏周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说道:“你用不着还钱给我。”然后又淡淡说道:“因为那些钱本来就是你的。” 苏时摸了摸鼻子,疑惑道:“那些钱是我的?” 苏周微笑道:“我说过,以后将军府由你当家,所以那些钱本就是你的,而且家里的钱你想怎么支配都可以。只不过你既然当了这个家,那么就该负起当家的责任,所以以后整个将军府所有的开支都会由你负责。” 苏时这才真正吓了一跳:“整个将军府的开支都由我负责?” 苏周很认真的回答道:“是。” 苏时看着苏周严肃的表情,知道自己再也推脱不了,只得叹了口气,问道:“现在将军府每个月收入是多少?” 苏周立即说道:“将军府名下所有产业每个月加起来的收入有七千八百两左右。” 七千八百两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苏时终算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问道:“那每个月要开支多少?” “一万一千两。” 苏时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然后像一个冤大头一样看着他大哥,过了许久才忍不住苦笑道:“那将军府岂不是每个月都入不敷出。”httpδ:Ъiqikunēt “不错。”说到这里,苏周仿佛想起一件事,继续说道:“对了,还忘记了告诉你一件事。” 苏时摇头叹道:“你千万别说将军府还欠了一屁股债。” 苏周淡淡说道:“这倒没有,不过你昨晚拿走的五万两原本是用来准备你的聘礼、酒席,所以如果三个月内你拿不出五万两,你和秦楠的婚期恐怕只有推迟。” 想起将军府如此寒酸,苏时仿佛什么心气都没有了,他有气无力的说道:“哪里还等得到三个月,我看下个月将军府就该破产了。” 苏时虽然表现得垂头丧气,但苏周却视若无暏,因为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想知道答案。 “为什么你和东源质库的赌约已经解除,你还要招惹东源质库?难道真的是为了那三个青楼女子?” 苏时默默说道:“她们因为我而受尽折磨,所以我也应该为她们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个方法?” 苏时长叹道:“因为除了为翠浓她们讨回公道外,我还想验证一件事。” 第一百五十一章 谶言 “验证一件事?你想验证什么事?” 苏周神情古怪的看着他,因为苏时这句话实在太离奇了,远比他为三位青楼女子讨公道更离奇。 苏时抱着自己的头,然后不停的用手掌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揉着一边叹道:“你不要问我,因为我也不知道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也只有不停的尝试。” “他?”苏周更加摸不着头脑,问道:“他是谁?” “裴泫。” 苏周大吃一惊:“裴泫?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这件事和裴泫又有什么关系?” 苏时郁闷的说道:“他虽然已经死了,但却留下了很多秘密。” 看到苏时苦恼的样子,苏周安慰道:“既然人已死,和他有关的秘密自然已经长埋于地下,而且不管他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已经都过去了,你又何必钻牛角尖呢?” 但苏时依然显得很困扰,他烦闷的说道:“过去的秘密我可以不去追寻,但他留给我的却是关于未来的秘密。”Ъiqikunět 这句话苏周又听不懂了:“什么叫关于未来的秘密?” 苏时叹了口气,说道:“其实那天晚上我并没有把裴泫和我的谈话和盘托出,因为有些话太惊世骇俗,说出来只怕没有人能接受,反而于我会平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没有说出来。但是这些话这几天一直困扰着我。” 苏周沉声说道:“那裴泫到底说些什么话?” “你真的想知道?”随即苏时摇了摇头,说道:“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听,因为我害怕你会得不寐之症。” 苏周一脸轻松,笑道:“几句话而已,有什么害怕的,你尽管说出来。” 苏时直视他很久,终于点了点头,叹道:“也好,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说不定你还能给我一些启示。” 然后他一字一句说道:“裴泫临死之前曾说过,大乾在半年之后将由盛而衰。” 一听到这句话,苏周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这个裴泫罪该万死,竟然敢私传谶言。” 花梨木的桌子发出巨大的响声,让苏时震耳欲聋,他忍不住挖了挖耳朵,然后看着怒不可遏的大哥,淡淡说道:“难道大哥还要把他挖出来鞭尸不成。”筆趣庫 苏周仿佛没有听到他这句话,急切的说道:“二弟,这等妖言惑众的话万不可再提起,否则的话只怕要大祸临头。” 苏时一手托着头一边说道:“正因为我知道后果,所以我才没有说出来。” 苏周终于长长出了口气,缓缓说道:“你一定要把这句话忘掉,就当是裴泫的疯言疯语。”说到这里,他又说道:“而且大乾现在正值盛世,哪里有半点衰落的迹象。” 然而苏时却不为所动,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若有所思的看着苏周,突然说道:“如果裴泫的话不是谶言呢?” 苏周奇怪道:“不是谶言是什么?” 苏时喃喃说道:“谶言可以说是一种预言,而预言绝不可能那么准确,但从裴泫的口气听来,他很肯定半年之后,大乾将由盛而衰,似乎一切都在他计划……” 话未说完,苏时突然猛的站了起来,神情变得无比惊骇,身体竟然不由自主绷紧,仿佛想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苏周被他的行为吓了一大跳,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苏时的表情如此严肃,行为如此紧张。 但此时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因为苏时的表情告诉他,现在苏时正在思索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时空洞的眼睛终于变得明亮,然后长长出了口气,喃喃说道:“我终于明白了,他想告诉我的并不是谶言,而是结果,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苏周虽然不明白苏时在说什么,但心中却突然感到焦虑不安,仿佛能预感到苏时即将要揭开一个可怕的秘密。 苏时缓缓坐了下来,然后神情古怪看着苏周,缓缓说道:“不知道你现在还有没有胆量听我接下来的话,因为我的推测让我都感到很震惊、很害怕。” 苏周终于咬了咬牙,然后义无反顾的说道:“你说。” 苏时两只手不停的摩擦着鼻子的两侧,仿佛这样才能让他镇定下来,等他情绪稳定下来,他才缓缓说道:“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不通,那就是太子之死,为什么裴泫要用十三年的时间布局谋害太子。” 苏周疑惑道:“你不是说裴泫谋害太子是为了报大乾灭国毁家之仇。” 苏时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裴泫谋害太子的确是为了报仇,但为什么是太子?那时候太子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世子,他为什么要用十三年的时间来策划这个局?” 苏周对那晚苏时所说的话记忆犹新,立即说道:“你也说过,因为当时陛下在学道,而太子是裴泫最容易接近的皇室,所以才会选择向太子下手。” 苏时随口说道:“那只是我随便找的一个理由,因为当时我还没有想通。” 苏周吃惊看着苏时,想不到他如此大胆,居然敢随便找个理由搪塞陛下。 苏时继续说道:“其实当时裴泫最容易接近的是当今陛下,以他的智计,想要谋害陛下易如反掌,而且根本不需要筹划那么长的时间,为什么他要舍近求远,舍易求难?”筆趣庫 苏周脱口而出:“他是为什么?”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在他的计划中,他一定会让周熠成为大乾皇帝,而周暄顺理成章会成为太子。” 这句话如同在苏周耳边响起七八十个炸雷,听得他几乎要魂飞魄散,什么叫裴泫让周熠成为大乾皇帝?这种大逆不道、匪夷所思、荒谬绝伦的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他本能的想制止,然而整个人如同如着魔一样,不但思维已经完全混乱,就连身体也完全无法动弹。 这时苏时的话如同来自天际,飘渺而不可捉摸。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裴泫会用十三年的时间来布局谋害周暄,因为他早就知道周暄一定会当上太子,所有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第一百五十二章 真相 苏周此时还处于极度恍惚之中,虽然苏时所说听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但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分析,只能像一个木偶一样坐在那里,静静的听苏时推测。 苏时感叹道:“我从来没有如此佩服一个人,这个裴泫真的让我大开眼界,他的心性之坚韧、思虑之缜密、计划之周详,让人赞为观止,我实在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这种人。” “南景被灭,南景王室被屠戮一空,只有裴泫活了下来,从此以后,报仇就是他这一生唯一的目标,而他也为此制定了一个长期、宏大而又匪夷所思的复仇计划。这个计划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让大乾逐渐衰落,最后陷入动荡之中。”https:ЪiqikuΠet 苏周终于清醒了一点,然后忍不住问道:“凭他一己之力能做到这一点?” 苏时道:“其他人也许不能,但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到。而且从裴泫临死之前的举动分析,他的计划现在就差最后一步,而这最后一步棋也即将在半年之后落下子。” “我虽然不知道裴泫的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当今的陛下、以前的逍遥王爷绝对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苏周突然大声叫道:“林漠、张傲。” 门外立即响起他们的声音:“大公子。” 苏周厉声说道:“你们在外警戒,百尺之内,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敢违令者,杀。” 林漠和张傲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是”,然后分头戒备。 待林漠和张傲气开始警戒后,苏周才缓缓问道:“裴泫到底制定了什么计划?为什么你会说当今陛下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苏时沉思道:“想让一个强盛的王朝衰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一个王朝的强盛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让它衰败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但讽刺的是一个王朝衰败又非常容易,如夏之桀、商之纣,最后这两王朝都亡在他们手中。” 来到大乾也有一段时间了,对这个时空的历史苏时也有所了解,汉代以前的历史与苏时所知的历史相差不大,但汉代以后就完全变了样子。 也不知道历史的车轮在哪里拐了一个弯,驶向了不同的方向。 苏周突然心生寒颤,因为他隐约明白了苏时的意思,对于苏时如此大胆的猜想,他既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但偏偏又无法反驳,而且内心深处竟然不自觉的赞同苏时的猜想。 苏时继续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裴泫的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实施的,但周熠能登上帝位,绝对是在的计划之中。” 苏周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 “因为裴泫还告诉我一件事,他杀了十二个人,而这十二个人都能影响大乾的国运,太子也在这十二人之中。” 说到这里,苏时静静的看着他大哥,缓缓说道:“从这句话,你能得出什么答案?” 苏周此时的思绪乱如缠绕在一起的麻绳,哪里还有半点逻辑推理能力,只是不停的摇头。 苏时道:“他之所以要布局杀害太子,是因为太子贤能。一个昏庸无能、残暴无德的帝王固然能让一个王朝走向毁灭,然而一个雄才大略、贤能有德的皇帝也能创造太平盛世。裴泫既然想让大乾衰落,那周暄就必须要死。” 说到这里,苏时想起裴泫每次提到周熠时,无论是眼神还是口气,都是一种不屑和轻蔑,又忍不住叹道:“而周熠之所以能当这个皇帝,不是因为他有大才,反而是因为他胸无大志、平庸无能。因为只有这样,大乾在他的统治之下才会逐渐走向衰败。”ъiqiku 苏周忍不住争辩道:“但如今大乾在陛下的统治下蒸蒸日上,远超以前……” 苏时打断了他的话,反问道:“如今这盛世真是陛下的功劳?” 苏周骇然道:“你敢质疑陛下?” 苏时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质疑,而是合理的推测。太子死后这十年,朝廷之上存在如此多的弊端,陛下不但视而不见,更没有什么改革举措,只知道因循守旧,得过且过,完全不似一个有能力的君王。”苏周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道:“够了,你……你竟敢如此大逆不道、胡言乱语,难道想让将军府为你陪葬。” 苏时神色不变,只是静静看着他,过了许久,苏周才喟然长叹道:“今日在这里所说之话,绝不可在外面再提起,否则的话只会惹来杀身之祸,而且还会连累将军府上下一百多人。” 苏时道:“这是自然,如果不是大哥你,换作任何人我都会闭口不言。” 见苏时已经承诺,苏周沉声说道:“说下去。” 苏时继续说道:“大哥曾经在太子身边当过半年的近身侍卫,对太子应该很熟悉,不知大哥对太子的印象如何?”https:ЪiqikuΠet “贤能有德、治世有方。” 苏周话音刚落,突然脸色一变,呆若木鸡的看着苏时,心里突然翻起万股浪潮。 “难道你的意思是……” 苏时点了点头,说道:“只怕陛下登基之后,所有国策的背后都有太子的影子,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太子主导。而太子之所以会被称为贤太子,这恐怕不只是一句恭维之言。” “而且裴泫说过,陛下早有传位之意,如果太子不死,这帝位早就是周暄的了。同样也从侧面证实陛下并不是一个有能之君。” 苏周摇头道:“我还是无法相信陛下能居大位,会是裴泫的计划,如果他有这样大的能力,岂不是可以颠覆大乾?” 苏时叹道:“陛下当初之所以会做一个逍遥王爷,一是他无心皇位,二来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远不如其他几位皇子。但在三年之内,太子被废,后被诛杀。二皇子造反被杀、三皇子结党营私,意欲逼宫,被囚之后死于牢中。乾明帝临死之前无人可选,这才有周熠得登帝位。” 苏周无比骇然的看着苏时,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说道:“你的意思是太子被废、二皇子造反、三皇子逼宫都在裴泫的计划之中?” 苏时亦长叹道:“虽然一些关键之处我还没有想明白,但我能肯定那几件事的背后必有裴泫的影子。” 第一百五十三章 阻击 房间里陷入沉寂之中,苏周只觉得有一块巨石压在他心上,让他心中堵塞,难以呼吸。 如果一切真如苏时所推测那样,那么这个裴泫实在太可怕了。 不过他即使认为苏时的推测不无道理,始终还是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裴泫的计划,如果裴泫真的算无遗策,简直可以称为陆地神仙了。 苏时也陷入沉思之中,因为有几个关键的地方,他还是想不通、猜不透,甚至无法假设。 过了许久,苏周才沙哑着声音说道:“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测,并无实据。” 苏时缓缓说道:“裴泫临死之前说他也留下了一本书,我相信这本书上记录了一切。” “书在哪里?” 苏时摇了摇头:“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那位叫冯柯的少年找到没有?”ъiqiku “没有,那天之后,这个人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他的来历呢?” “也查不出来,这个人仿佛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对于这个结果,苏时也不觉得意外,只不过他还是有些遗憾,既然冯柯是裴泫的弟子,而且这些年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多少也应该知道一些关于裴泫的秘密。 但是现在这个人杳无音信,只怕以后再见无期。 这时苏周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问道:“如果真如你推测那样,你认为半年之后裴泫布下的棋子将落在何处?” 苏时沉思道:“一个王朝衰落,不外乎两个原因,内忧和外患。” 然后他看着苏周,苏周知其意,立即说道:“大乾东临大海,虽不时受到海盗骚扰,但这些海盗不过是癣疥之疾,难成气候。南方乃南蛮之地,虽偶有叛乱,但无法影响大局。北方胡人倒是虎视眈眈,不过父亲率十万精兵坐镇边关,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西域虽然国家众多,但国力皆很弱小,与大乾交好都来不及,又岂敢与大乾一战。” “这么说来,至少目前大乾没有外患。” 苏周道:“三年之内绝无外敌敢进犯大乾。” “既无外患,那必定是内忧。” 苏周忍不住叹道:“这内忧我就毫无头绪了,无法猜测忧在何处。” 苏时淡淡说道:“太子之位。” 苏周瞿然而惊:“你说什么?” 苏时道:“一个王朝的衰落必从内乱开始,目前大乾正处于太平盛世,目前看来还不至于民不聊生,揭竿而起,所以最大的隐患反而来自皇室。” “自从太子死后,陛下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十年来未立太子,这已经是一个隐患,裴泫他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也不可能不利用这一点。” 说到这里,苏时叹息道:“太子之位是通向最高权力的阶梯,而梯子上也只能容下一人,现在这个位置既然空着,想要爬上去的人不打得死去活来才怪,大乾也会因为太子之争而进入动乱期,如果这个动乱期越长,对大乾的影响就越大,甚至大乾很有可能真的会由此衰落下去。”biqikμnět 苏周只觉得压在胸口上的那块巨石越来越大,几乎要让他窒息了。 苏时苦笑道:“如果争夺太子之位的人实力悬殊,这动乱期就会很短,对大乾的影响就很小。但是现在麻烦的是,最有望争夺太子之位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实力相当,一旦他们之间打起来,这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苏时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因为他现在的头很痛。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苏周一惊:“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苏周长叹道:“我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和世家大臣一起做生意,更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把太子原来产业一分为二,分别交给大皇子和二皇子。” 苏周急忙问道:“这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苏时无奈的说道:“简直大大的不妥。因为每个一产业后面都有无数势力,而这些势力相当于和皇子成为了利益共同体,一荣皆荣、一损皆损。” “原本大皇子和二皇子争夺太子之位,只需要带着各自的小弟,双方相互一顿砍杀,砍赢了上位,砍输了丧命。其他势力只需要在旁观战,跪舔赢家就行了,大乾再乱也乱不到哪里去。” “但现在各种势力都身陷其中,这就不是几个人相互砍杀就能解决问题,这一乱只怕要天下大乱。” 这时苏时神情一凝,接着又变得极为古怪,因为他突然想起裴泫对他所说的那句话。 “这世间的人都在因果之内,也许只有因果之外的人才能改变命运。” 苏周看见苏时神情有异,连接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苏时缓缓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刚才走神了,没什么。” “那现在怎么办?”苏周焦急的问道。 “怎么办?”苏时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陛下,乾朝大乱在即,根源就是太子之位,你赶快把太子立了,然后把其他皇子都放至封地。” 苏周一愣,忍不住说道:“大臣参与太子立废仍是大忌,只怕会惹得太子震怒,人头不保。” “这个方法不行?” 苏周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这个方法绝对不可行。” 苏时叹道:“那就只有试试我的方法。” 苏周大喜道:“二弟,什么方法?” 苏时道:“我说过,如果把太子之争局限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互砍,那么对大乾的影响就会降低到最低。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把其他势力从大皇子和二皇子那里剥离出来,让他们尽量不要参与到太子之争中。” “那该怎样做?” 苏时缓缓说道:“那些世家大臣之所以会站在大皇子和二皇子身边,因为有共同的利益,如果无利可图,他们自然会分崩离析。” “所以我的计划就是阻击皇子名下产业,要么让它们亏损、要么让它们倒闭,然后把那些势力拉过来,从而从皇子身边剥离出来,而东源质库就是第一个目标。”筆趣庫 苏周张大了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完全想不到苏时之所以要与东源质库相斗,竟然隐藏着这种惊人的目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觐见 沉吟许久,苏周才缓缓说道:“公主殿下曾对我说过,在做生意这一方面你是一个奇才。虽然我不懂做生意,但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击到皇子名下所有产业,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错。”苏时点了点头,说道:“单凭我一己之力绝对做不到,所以我需要有人帮我。” 苏周道:“将军府自然会成为你的后盾,但是你也知道将军府能帮上的忙不多。”httpδ:Ъiqikunēt 苏时苦笑道:“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我根本没有想过指望家里能帮上忙,不过有一个人一定能帮上忙。” “三公主殿下?” “不错,就是她。” 不过苏周却面露迟疑,说道:“如果有三公主殿下相助,必定会事半功倍,但她未必肯出手帮忙。” 毕竟苏时要对付的是皇家的产业,所以她没有理由出手帮助苏时。 苏周又想了想,说道:“除非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许能说动她。” “谁去说?” 苏周瞪了他一眼:“自然是你去说,如果说动了她,接下来自然要谈做生意的事,我对生意一窍不通,怎么谈?” 苏时点了点头,道:“也很,关于太子我还有些疑问想要问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给我答案。” “关于太子的疑问?”苏周忍不住问道:“什么疑问?” “我一直想不通,以太子如此尊贵的身份,为什么会想到做生意,而且还要和世家大臣合伙做生意?而且以太子的贤能,不会看不出其中的弊端,这样做很有可能让大乾处于万劫不复的地步。” 苏周吃惊道:“这么严重?” 苏时叹道:“官商勾结已经足以动摇大乾,现在大乾明目张胆就是官商一体,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后果远比外族入侵还要严重。我相信这应该不是太子的本意,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结果。” 苏周默不作声,因为对于做生意他完全不懂,更不知道其中利害之处,自然也无法发表意见。 苏时继续说道:“相较于周瑾而言,其实我更想得到另一个人支持。” “谁?” “陛下。” “陛下!” 苏周忍不住想摸摸苏时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了,是不是已经把脑袋烧坏了。https:ЪiqikuΠet 他要对付皇家产业,而皇家产业最大受益人就是陛下,现在苏时居然想让陛下支持他,相当于他准备向陛下借把刀,然后再用这把刀捅陛下几刀。 如果苏时敢向陛下提出这个要求,陛下即使不把他推出午门斩首,也至少要杖责几十棍。 谁知苏时此时惆怅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见到陛下?” 见苏时不是一时兴起,竟真有这种打算,苏周不由得万分好奇,因为他知道苏时敢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难道他真的能说动陛下,用自己的刀向自己身上捅几刀? 苏周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太荒谬了,所以立即甩了甩脑袋,想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袋,然后对苏时说道:“其实还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苏时饶有兴趣的问道:“谁?” “秦大人。秦家也是世家,他们名下也有产业,不过秦大人讲究独善其身,所以并没有与皇子合作。” 苏时更加有兴趣了,追问道:“秦家做的是什么生意?” “米粮。” 苏时又问道:“哪个皇子在做这项生意?” “大皇子。” 苏时点了点头,又问道:“既然秦大人想独善其身,他会不会参与进来?” 苏周沉吟道:“如果只是生意之争,我想秦大人绝不会掺合其中,但他若知道事关大乾国运,我想他一定会答应。” “谁去说?” 苏周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秦大人马上就要成为你的老丈人了,自然是由你去说。” 苏时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今晚就在府中设宴,宴请三公主和秦大人,一并把事情说了,免得我多费口舌。” 苏周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 说完之后,苏周便去吩咐下人去送请贴,苏时则懒洋洋的回到卧室睡回笼觉去了。 未时左右,苏时正躺在椅子上休息,虽然他的人显得很悠闲,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过了许久,大脑似乎还没有适应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便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苏时突然感觉到有人在大声呼叫自己,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林漠那张木讷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一脸焦急的叫着他。 苏时看了看天色,离酉时还早,忍不住皱眉道:“时间还早,你叫我做什么?” 林漠急忙说道:“二公子,你快起来,胡公公来了。” 此时苏时的大脑还正在开机,数据还没有完全载入大脑,疑惑道:“胡公公?是谁?” 话音刚落,数据就载入完毕,苏时立即想起胡公公是谁,倒是吃了一惊,喃喃说道:“这个胡公公不在宫里侍候陛下,跑到将军府来做什么?” 随即便想到一种可能,一时间喜上眉梢,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果然不出他所料,林漠回道:“胡公公奉皇上之命,带公子入宫觐见。” “现在?” 林漠点了点头。 苏时忙说道:“那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带我去。” 林漠倒没有苏时那么开心,而且似乎还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所谓伴君如伴虎,二公子又是一个…… 看着苏时,林漠陷入迷茫之中,因为他实在找不到一个词能形容二公子,只知道二公子很特别,与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似乎很不同。 林漠在前面引路,苏时跟在后面,来到大厅,胡存义正悠闲的喝着清茶。 未进大厅,苏时已经笑道:“让胡公公久等,倒是在下的不是。”https:ЪiqikuΠet 胡公公见苏时到来,慢悠悠放下茶杯,说道:“既然苏公子来了,那就随咱家进宫觐见陛下。” 苏时笑道:“那就有劳公公了,林大哥,准备马车。”然后又对胡存义说道:“胡公公,请。” 胡存义饶有兴致看着苏时,因为凡是临时被陛下召见的人,大多诚惶诚恐,见到宣旨的太监不免都要旁敲侧击一下,甚至以钱财贿赂,以此了解陛下的心意,筹谋应对之策。 但这个苏时却似乎有些喜出望外,仿佛早就在等这一刻,倒让他忍不住说道:“苏公子可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苏时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得蒙陛下召见,我已经喜不自胜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商议 酉时,夕阳之下,两辆马车出现在将军府门前,秦之道和苏周下了马车后,苏周走到秦之道身边,微笑道:“秦大人,这边请。” 秦之道一捋胡须,笑容满面,朝门前望去,正要说话,突然看见林漠急匆匆跑了过来,而且神情紧张,仿佛被火烧到了屁股。 苏周也看见了林漠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一沉,因为如果不是发生了重大的事情,就算用刀逼到林漠的脖子上,他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所以当他刚跑到身边,苏周已经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二公子进宫了。” 苏周和秦之道两人大吃一惊,细细盘问之后,忍不住相互看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升起几分疑惑和顾虑。 正在此时,一阵清脆的铃声从远处传来,一辆华丽的马车向他们驶来,苏周和秦之道立即招呼马夫在一旁停好,然后恭立在一旁。 马车在他们身边停下,周瑾下了马车,苏周和秦之道施礼道:“见过公主殿下。”Ъiqikunět 周瑾回礼道:“见过秦大人、苏将军。” 寒暄过后,苏周急忙问道:“公主殿下可知道陛下召见我二弟一事?” 周瑾微微一怔:“父皇召见苏公子?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未时,胡公公亲自来传的旨。” 听说是胡存义亲自前来传旨,周瑾的心便放了下来,笑道:“既然是胡公公传旨,苏将军和秦大人就不必担心了,多半父皇是召苏公子问话,不会有事的。” 听到周瑾如是说,又见她一脸轻松,秦之道和苏周也放下心来,苏周忙说道:“公主殿下、秦大人里面请。” 周瑾道:“苏将军邀我们来可是为昨晚之事?” 秦之道有些疑惑,说道:“昨晚苏时不是赴五皇子之约,难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周瑾轻叹道:“秦大人,我们还是进去说吧,这件事说起来一言难尽。” 这时苏周也忍不住长叹道:“公主殿下,这件事情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你的想象,现在我只要一想起二弟今天早晨对我说的话,就心里发寒。” 周瑾一听,大为惊讶:“难道苏公子这样做另有目的?” 苏周面色凝重,缓缓说道:“先进去吧,这件事说来话长,原本应该由二弟告诉你们。但现在陛下召他进宫,只得由我先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你们,至于之后该怎么做,等二弟从宫中回来再商议吧。” 周瑾和秦之道见苏周如此郑重其重,心知此次苏周邀请他们来必有要事商量,便没有了先前悠闲的心态,心事重重跟着苏周来到大厅。biqikμnět 刚到大厅,苏周便向林漠厉声说道:“不得让任何人接近这里。” 林漠忙领命而去。 周瑾和秦之道心中更加骇然,因为见苏周如此谨慎小心,那他要说的事情绝对非同小可。 他们坐下之后,只见大厅里空无一人,苏周亲自为他们斟茶,然后缓缓坐下,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 思索许久,他才叹道:“对于这件事,秦大人所知不多,还是先请公主殿下为秦大人讲述一下昨晚所发生的事情,随后我再向公主殿下和秦大人讲述今日二弟所作的推测。” 周瑾听后,便细细讲述了昨天在莳花馆发生的事情,随着周瑾的讲述,秦之道眉头越皱越紧,但最后听到苏时竟然扬言要在三个月内让东源质库关门,反而静下了心来,沉思了起来。 过了许久,他抬头看着周瑾,问道:“公主殿下认为苏时有没有这样的能力,可以让东源质库三个月关门歇业?” 周瑾点头道:“我虽然不知道苏公子会用什么办法,但我相信他可以做到,只不过这样做会不会得不偿失?” 秦之道追问道:“他真的能做到?” 周瑾点了点头。 秦之道猛的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好!这东源质库极尽敲骨吸髓之事,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还有那白江川,此人如虫如蛇、似鬼似魔,早该受天谴。如果苏时能让东源质关门,老夫定要与苏时一醉方休。” 随即他直直盯着苏周,说道:“苏时可说过他将如何做?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周瑾和苏周倒没有想到秦之道火气如此之大,对东源质库如此痛恨,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周瑾忙说道:“秦大人先消消气,即使苏时能击垮东源质库,但这后果……” 秦之道嘴角竟然微微露出一丝微笑,说道:“公主与苏时接触这么久,如何看待苏时?” 周瑾一听心中竟然有几分慌乱,忙说道:“秦大道此话何意?” 秦之道笑道:“纵观这段时间苏时的表现,他心思细密,做事滴水不漏,既然他知道东源质库是大皇子的产业,也决意要动它,定然有他的后手。” 随即他看向苏周,说道:“贤侄,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苏周苦笑道:“二弟他的确有后手,而且他这后手足以让人发狂。” 秦之道动容道:“贤侄此话何意?” 苏周长叹道:“二弟要动的不只是东源质库,而是大皇子名下所有的产业。而且不光是大皇子,就连二皇子名下的产业他也不会放过。” 当苏周说出这句话后,大厅之中立即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再也听不到任何一丝声音。 苏时也听不到任何一丝声间,他在房间里已经呆了整整一个时辰,不但没有人来问一句,就连人都没有看见一个。 房间不大,房间里的摆设也很简单,除了四五张椅子外什么都没有,而苏时就在这样一个房间里呆了一个时辰。 房门是打开的,但苏时并没有出去。 因为胡公公带他来到这里时,曾告诫他,陛下正在处理公事,只要公事处理完毕,一定会召见他。 如果陛下召见他而找不到人时,后果会很严重。 而且这里是皇宫,皇宫里有很多贵人,贵人又有很多禁忌,所以如果出了这道门,冲撞了哪位贵人,触犯了禁忌,就算他是将军府二公子,这条小命只怕也保不住。筆趣庫 既然胡公公如此千叮万嘱,所以苏时只能乖乖待在这如同牢房的房间里。 苏时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时,突然听到门房有响动,他睁开眼睛一看,胡公公拿着拂尘出现在门前。 第一百五十六章 金口玉言 看着苏时,胡公公白面无须的脸上带着笑容,手捻着兰花指,尖细着声音说道:“苏公子,这边请。陛下在御花园等着苏公子。” 苏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看见胡公公那张白面无须的脸居然会开心,听到他的尖音细嗓也没有那么厌恶,兰花指在他眼中居然还有一点可爱。 不过听到陛下召见他的地方是御花园,苏时倒是微微一怔,但随即笑道:“劳烦胡公公了。” 说罢,便走出房间,跟在胡存义后面。 一路穿廊绕阁,行得有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一处转角。绕过转角后,景色骤然变得多姿多彩起来,扑鼻而来的花香让苏时的精神顿时放松了下来。 然后苏时抬头远望,见半山之上的凉亭内坐一位一身明黄的人,知道那便是当今陛下周熠。 但现在距离尚远,只觉得明黄的衣服在夕阳下异常耀眼,至于容貌还看不清楚。ъiqiku 不停的走了一炷香时间,苏时双脚已经感到有些酸楚,看到居然还要爬山,御花园的景色再美、花再香,他的心情也没有那么愉快了。 来到凉亭前,胡存义拦下了苏时,然后快步走到周熠身边,轻声说道:“陛下,苏时苏公子带到。” 周熠刚才似乎精神有些不济,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胡存义声音,睁开眼睛,抬眼看见苏时还站在那里,笑道:“你过来。” 胡存义正要高声宣苏时觐见,苏时已经毫不客气的走进了凉亭,正要拜倒在地,周熠已经说道:“免礼吧,既非正式场合,就不要拘礼了。” 苏时一听,立即站定,抱拳说道:“草民拜见陛下。” 周熠指了指面前的位置,说道:“坐下回话。” 既然皇帝金口一开,苏时顺势坐了下去,然后看了对面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周熠保养得很好,虽然已经有五十多岁,但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而且身材也保持得很好。一身龙袍穿在身上虽然有几分威严,但脸的轮廓很柔和,目光也很和蔼,看着苏时就如同看着自己的子侄。 这时周熠说话了,他的语气温和,语速不徐不疾。 “苏时,你可知道朕为何要宣你进宫?” 苏时忙回道:“草民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周熠微笑道:“你很好,一联动京城,八诗惊天下,朕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有如此才华的少年俊杰。” 即使得到天子赞誉,苏时脸上也没有任何激动之情,只是淡淡回道:“回陛下,我虽略懂些诗词楹联,但这些不过都是小道,不足为陛下赞誉。” 听到苏时如此说法,周熠不禁有些好奇,问道:“那你认为何为大道?” 苏时笑道:“陛下治国勤政,心系大乾百姓,开创太平盛世,这才是大道。” 周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胡存义也偷偷瞄了苏时一眼,他想不到这个苏时虽然年纪轻轻,但却是一个人精,几句话就让天子圣心大悦。筆趣庫 笑声渐息,周熠却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许久,他起身缓缓走到凉亭边,极目远眺,目光之中难掩哀伤之情。 既然陛下已经起身,苏时自然也无法坐着,立即起身缓走了几步,在周熠身后三尺处停下,垂手而立。 “苏时。” “草民在。” 周熠缓缓说道:“太子一案你做得很好。” “能为陛下分忧是草民的福分。” “朕初识天机道长,只觉得他仙风道骨,一派世外高人模样,想不到为人如此之狡鬼、心机如此之深沉、手段如此之阴狠。” 苏时道:“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裴泫已伏诛,太子一案也真相大白,陛下身系大乾,应保重龙体,不应再为以前的事忧心。” 周熠叹道:“苏卿说的是,往事已矣,再思亦不过是忧心之举。” 苏时在太子一案中居功至伟,今日召见又应对得体,周熠心中喜悦,因此即使苏时没有官职,周熠也忍不住称苏时为苏卿。 一阵缅怀之后,周熠转身直视着苏时,微笑道:“你在太子一案中出力甚多,想朕赏赐你什么?” 苏时忙低首恭声回道:“为陛下分忧乃是分内之事,岂敢索要赏赐。” 周熠笑道:“你无官无职,怎么会是你的分内之事?” 苏时微笑道:“如今大乾在陛下治理下,盛世昌隆,黎民百姓无一不受陛下恩泽。既受恩泽,为陛下分忧又怎么不是草民的分内之事。” 胡存义在一旁听得叹为观止,这些话虽然他已经听了不少,但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口中听到这些话。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光听这些说辞,胡存义定会认为这些话是那些久居官场的老狐狸所说。 周熠听到这些话,再次圣心大悦,大笑几声后,说道:“即使这是你分内之事,但朕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既然有功,朕不吝赏赐。” 苏时知道今日这赏赐是推脱不掉了,按照常理,此时他应该表明心迹,称由陛下作主,无论赏赐什么都是皇恩浩荡。但是从与周熠的对话中,苏时大概知道他会赏赐什么,但那并不是他所需要的。 而且他正需要周熠的支持,既然眼下有这个机会,苏时也不愿意错过,因为一旦错过了,只怕难再寻良机。 所以苏时立即恭声说道:“陛下金口玉言,草民不敢推辞,但请陛下赏草民一幅亲手所书的字。” 周熠没有想到苏时居然会主动提出所要的赏赐,更没有想到他的赏赐是一幅自己亲手所书的字,竟有些微微发怔。筆趣庫 不过随即他有些好奇的问道:“苏卿为何想要朕的题字?” 苏时回道:“陛下的字笔墨横姿、龙飞凤舞,冠绝当世……” 这时周熠打断了他,笑道:“马屁就少拍了,说实话。” 虽然被当场揭穿,苏时却一点尴尬的表情都没有,这一点让胡存义简直赞叹不已。 正在胡存义感叹之际,听得苏时说道:“回禀陛下,草民想做生意。” 第一百五十七章 借势 这句话如此突兀,让周熠不由得一怔,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说道:“你想做生意做就是了,何须向我禀报?难道你想做盐铁的生意?” 苏时道:“只是普通的生意而已。商号的名称草民已经想好了,想请陛下为商号题字。” 周熠淡淡说道:“一国之君为商号题字,亘古未有。朕为何要破例?” 苏时不慌不忙说道:“草民之所以求陛下为商号赐字,是因为商人逐利,难持本心,草民亦怕迷失在利益之中。若得陛下赐字,草民就如同在时时聆听陛下教诲,便能时刻警醒自己。” “其次,草民的商号谨记陛下一片爱民之心,所做的生意必定是惠民的生意,百姓得益,自然也会感念陛下的恩德。” 周熠道:“若你的商号打着朕的旗号为非作歹呢?” 苏时缓缓说道:“若草民的商号败坏了陛下的声威,不用陛下动手,草民定当自刎谢罪。”biqikμnět 周熠不为所动,继续问道:“还有没有第三点?” 苏时难得出现一丝尴尬的表情,说道:“陛下若肯为商号题字,商号自然能得到陛下鸿运庇护,做任何生意都无往而不利。” 周熠这才笑道:“你倒还老实。”接着又问道:“你的商号准备取什么名字?” 苏时一听,知道周熠已经意动,心中惊喜,忙回道:“千秋。寓意为陛下千秋鼎盛,大乾千秋万代。” “千秋,这个寓意好。”周熠又忍不住大笑几声,然后向胡存义说道:“拿纸笔来。” 胡公公急忙吩咐下去,不一会儿便有宫女送来纸笔墨砚。 苏时和胡存义一人摊纸、一人磨墨,完毕之后,周熠提笔沾墨,在宣纸上笔走龙蛇,千秋两字一挥而就。 写完之后,周熠说道:“这两个字朕就赐给你的商号,希望你谨记你今日所言。” 胡存义将宣纸卷起来,苏时接过之后,高呼道:“谢陛下,草民必定谨记陛下教诲,不负陛下所望。” 周熠点了点头,说道:“朕今日有些累了。存义,派人送苏卿出宫。” 胡公公忙回道:“老奴遵旨。” 然后他一扬拂尘,说道:“来人,送苏公子出宫。” 话音未落,一个小太监已经来到苏时面前,恭敬的说道:“请苏公子随我出宫。” 苏时向周熠施礼之后,说道:“陛下国事操劳,还望保重龙体,草民告辞了。” 周熠只是挥了挥手,苏时便跟在小太监身后朝宫外走去。 待苏时离开之后,周熠一直在闭目养神,胡存义小心的一旁侍候着。 “存义。”周熠突然叫道。 胡存义忙低头轻声回道:“老奴在。” “你觉得此子如何?” 胡存义道:“这个苏二公子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 周熠又问道:“他与煜儿之争,你猜谁能胜出?” 胡存义回道:“对于生意之事老奴一窍不通,实在难以猜测。” 周熠突然笑道:“倒难为这个孩子了,为了在我这里借势,绞尽脑汁编了这么多借口。” 然后他的笑容慢慢消失,自言自语道:“你要借势,朕就借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ъiqiku 将军府内。 大厅之中再一次陷入寂静之中,周瑾和秦之道此时的表情,就如同苏周早晨刚听完苏时讲述时的表情。 有些事情苏周还没有告诉他们,那就是当今陛下很有可能也是裴泫的一颗棋子,因为这实在太过离奇、太匪夷所思,而且有损陛下威严。 即便如此,周瑾和秦之道也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裴泫的复仇还没有结束,更大危机还在半年之后。 虽然他们不愿意相信苏时的推测,但一想到裴泫为了谋害太子,竟然能布局十三年。以他的手段、心性和能力,完全可以做到祸乱大乾。 而且苏时的推测也并非无的放矢,他所说的隐患,周瑾和秦之道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 秦之道的胡须几乎都要被他捋断,此时他缓缓说道:“如果裴泫真如苏时推测那样,将在半年之后落子,说明他还有不少余党。” 苏周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虽然裴泫心计高明,但只凭他一人,也难以祸乱大乾,必然会培植党羽,如杜子期、崔鹏、唐赐等人。” 随即他又忍不住叹道:“这还只是查出来的,没有查出来的不知还有多少。” 周瑾突然说道:“我们会不会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 秦之道忙问道:“公主殿下有何高见?” 周瑾迟疑道:“如今裴泫已死,裴泫的党羽便群龙无首,所谓人心难测,他的党羽未必会甘冒大逆之罪祸乱大乾。” 秦之道和苏周不禁微微点头,显然周瑾的话不无道理。 如果裴泫还在世,他的党羽自然会听命行事。现在裴泫已死,这些人未必就没有自己的心思,那么裴泫的计划能不能成功还未可知。https:ЪiqikuΠet 秦之道赞同之后,又忍不住说道:“虽然公主殿下所说不无道理,但我们也不得不防止发生最坏的情况。” 周瑾和苏周同时点了点头,毕竟事关重大,决不能有半点侥幸心理。 “所以你们怎么看待苏时提出的这个计划?” 周瑾和秦之道同时陷入沉思之中。 过了许久,周瑾才缓缓叹道:“苏公子这个计划虽然可行,但根本不可能完成。” 苏周问道:“为什么?” 周瑾道:“时间太短了。虽然我承认苏公子在生意一道上是奇才,但他想在半年内打击皇兄他们名下所有的产业,根本做不到。因为这些产业的背后的势力加在一起,几乎涵盖了大乾整个世家,相当于苏公子要以一己之力撼动皇室和世家。” 随后她又补充道:“即使加上我和秦大人,都不可能做到。” 所有人又变得沉默不语,因为周瑾说的是不容反驳的事实,相比这些传承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世家,他们的力量太微弱了。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只听得苏时笑道:“如果再加上陛下,不知道可不可以撼动这些世家。” 第一百五十八章 优势 听到苏时的声音,周瑾、秦之道和苏周三人不约而同站了起来,然后看见苏时带着一脸笑意走了进来。 周瑾惊喜道:“你回来了。” 苏时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秦之道已经急不可耐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加上陛下是什么意思?” 苏时只是扬了扬手,这时众人才发现他的手上还拿着一卷纸。 苏周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苏时微微一笑,说道:“陛下赐的字。” “陛下赐字?”秦之道诧异道:“陛下为什么要赐字?赐的什么字?” 苏时把卷纸放在桌上,然后缓缓展开,众人看去,只见纸上写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字,千秋。 周瑾一看,立即认出这两个字的确是父皇的笔迹,不过父皇为什么要赐这两个字给苏时,却是一头雾水。 这时苏时在一旁解释道:“因为太子一案,陛下要赏赐我,所以我就要了这两个字,以后我的商号就以千秋为名。” 他话一说完,立即发现大厅里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中。周瑾一脸骇然,秦之道目光呆滞,苏周铁青着脸,两只眼睛几乎冒出了火花。 苏时不解的看着他们,疑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筆趣庫 苏周终于按捺不住,怒喝道:“我打死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然后左手抓住苏时胸前的衣襟,硬生生把他提了起来,右手高高扬起,一巴掌狠狠扇下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苏时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他先是被苏周的怒喝声震得头昏脑涨,然后发现自己已经在半空之中,最后只得眼睁睁看着大哥的巴掌已经狠狠朝自己的脸上扇下来。 秦之道此时还处于呆滞之中,即使看见苏周动手,也来不及阻止。 这一巴掌眼看就扇在苏时的脸上,苏时已经认命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只得一声娇斥:“住手!” 这两个字如同一句魔咒,立即让苏周的巴掌僵直在半空中,再也动不了分毫。 随即周瑾再次呵斥道:“还不快放下他。” 苏周只得悻悻的将苏时放下来。 刚才苏周盛怒之下,力度过大,差点让苏时窒息过去。所以脚刚一沾地,苏时立即大口呼吸了起来,由于呼吸得太急,又呛了口气,又剧烈的咳了起来。 周瑾看着苏时难受的样子,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这时秦之道也忍不住埋怨苏周:“苏时他年轻不懂事,好好教导就是了,为何要动手打人。” 然后他又看着苏时,斥责道:“陛下赐字,乃是无上荣耀,应装裱起来悬挂于正厅之上,岂能用来作商号名称。” 苏时这时候也顺过气来,听到秦之道的话后,才知道是一场误会,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两字本来就是陛下赐于我作商号名称用的。” 苏周见他还冥顽不灵,怒火中烧,正要发作之时,只听得周瑾震惊的说道:“你说这两个字父皇赐于你作商号名称用?” 见这些人还是将信将疑,苏时无奈之下,只得将事情的原委细细讲述了一遍。 听完讲述之后,他们对苏时的话已经信了八九分,心中也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随即所有人又面面相觑,实在想不通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时叹道:“这是陛下故意借势给我。” “借势?”周瑾不解道。 苏时道:“我与东源质库的恩怨,想必陛下已经知晓。知道我要找它的麻烦,见我势单力薄,所以才会借势给我。” 周瑾猛的捂住了嘴巴,两只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苏时。 “难道……” 苏时感慨道:“想来陛下也知道了官商一体的弊端,只是木已成舟,他也无力改变。现在正好有我这只出头鸟,所以陛下才会借势给我,看能不能让这种现状有一丝改变。” 秦之道喜道:“如果陛下站在我们这边,那胜算应该会多几分。” 但是周瑾并没有那么乐观,她缓缓说道:“即使父皇站在我们这边,想在半年之内全面打击两位皇兄名下的产业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httpδ:Ъiqikunēt 她对两位皇兄名下的产业了如指掌,所以知道他们的势力到底有多么庞大。 要想在半年之内做到这一切无疑是痴人说梦。 苏时对她的话也表示赞同,缓缓说道:“不错,半年的时间的确太短了,给我三年的时间也许能做到。”ъiqiku 虽然苏时赞同了她的观点,周瑾却并没有半分高兴,反而无比焦急的说道:“既然如此,裴泫的计划岂不是无法阻止了。” 秦之道安慰道:“公主殿下先别着急,也许正如殿下所说,裴泫已死,群龙无首,裴泫的余党也未必会执行他的计划。” 苏时虽然不喜欢泼别人的冷水,但此时却不得不郑重说道:“千万别抱有这样的侥幸,不管裴泫死或没死,他的党羽一定会执行他的计划。” “为什么?” 苏时叹道:“难道你们忘记了杜子期和赵亮?他们为了裴泫连自己的命都能舍弃。想一想,如果他们还活着,会不会忠实执行他的计划?”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因为如果执行裴泫计划的人都是如同杜子期、赵亮这般的人,那么这些人一定不会背叛裴泫。 想到这里,所有人的心情立即变得沉重起来,眉宇之间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苏时看到大家垂头丧气的样子,微笑道:“大家也不要急着沮丧,因为现在优势和主动权都在我们这一边。” 他的笑仿佛有某种很神奇的力量,当他们看到苏时脸上自信的微笑时,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 不过苏周还是沉声问道:“二弟,为什么说优势和主动权在我们这里?” 苏时没有立即回答他,沉吟了一阵,因为事情很复杂,以至于他不得不想一想该怎么说。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裴泫已死。” 苏周更加不懂,继续说道:“你不是说过即使裴泫已死,那些人依然会忠实的执行他的计划,那么他死与不死有什么区别?” 苏时摇了摇头,叹道:“虽然裴泫的生或死,对他的计划没有影响,但对于我们来说,区别就太大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制造变局 周瑾等人一直看着苏时,等着他的解释,这时苏时突然说道:“我饿了。” 所有人都一脸诧异的看着他,因为没有人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着大哥几乎想要吃人的目光,苏时急忙解释道:“因为我每天几乎都是酉时三刻吃饭,现在已经是申时了,所以我的肚子早就已经饿得不行了。” 秦之道见苏周即将发作,忙在一旁打圆场,笑道:“听苏时一说,我也觉得有些饿了。” 苏周无奈之下只好吩咐下人设宴。 酒菜很快端了上来,但是除了苏时外,没有人动筷子,在苏时没有把事情说清楚前,周瑾他们既没有心思,也没有胃口。 苏时吃了几口,见无人动筷,忍不住说道:“你们还是吃点东西垫一垫肚子,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苏周淡淡说道:“我们不饿,不过你再这样顾左右而言他,你的屁股就会很痛。” 苏时急忙放下筷子,正色说道:“裴泫的死对于我们就是一种优势,因为在执行任何一个计划都有可能出现意外。正如今天晚上我们本来应该在酉时三刻吃饭,但陛下突然召我进宫,因此才会导致现在才开席。” 周瑾等人眼睛一亮,仿佛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裴泫还没有死,即使既定计划出现了意外,他一定能随机应变,对计划作出修改。” 苏周沉吟道:“能被裴泫看中实施计划的人一定不是普通的人,我相信他们也能通权达变,因势利导。” 苏时摇了摇头,说道:“那不一样。我也相信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因势利导,作出当下最有利的决定,但两者完全不一样。” 不等苏周再问,苏时已经解释道:“因为两者的视角不一样。裴泫是站在全局局势发展的角度通权达变,而其他人是站在局部局势发展的角度因势利导。”biqikμnět 为了解释得更清楚,苏时举例道:“正如行军打仗,有佯攻、有诱敌、有埋伏、有强攻种种手段。一个将军从全局的角度出发指挥,那么该牺牲的一定要牺牲,该隐忍的必须隐忍,该冲锋的就绝不能后退。” 苏周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裴泫一死,相当于再没有人纵观大局来指挥这场战争,而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如果每一个人都从对自己有利的情形因地制宜,这场战争反而会输。” 周瑾和秦之道也完全明白了苏时的意思,神情也渐渐变得有些轻松。 不过这时苏周又问道:“不过以裴泫的能力,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他死之后,一定会安排人替代他的位置。” 苏时淡淡说道:“那就要看这个人有没有能力替代裴泫,能不能应对接下来的变局。” 最后他总结道:“临阵换将本来就是大忌,所以我说裴泫的死就是我们最大的优势。” 对于这个结论,周瑾他们不约而同点了点头,然后周瑾又问道:“那么主动权呢?为什么你会说主动权也在我们这里?” 他们根本不知道裴泫的计划是什么,更不知道是哪些人来执行。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苏时还要说主动权在他们手中? 苏时道:“目前京城的局势很微妙,大皇子和二皇子势均力敌,而且几乎所有的势力都已经各择其主,处于一种脆弱的平衡状态。而裴泫正是看到京城这种局面,加上太子之位的诱惑,我相信只要点一把火,两方一定会大打出手,而且是全面出击,到那时候局势根本无法控制。” 周瑾、秦之道和苏周在静静的听着。 “所以这把火绝不让裴泫先点,因为他知道这把火点在哪里最旺。既然不能让裴泫先点,那么只有我们先发制人,点燃这把火。”httpδ:Ъiqikunēt 听到这里,周瑾等人一脸茫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苏时继续说道:“我们先点燃这把火有几个好处。第一就是制造变局,打乱裴泫的计划。在裴泫的计划,世家和大臣是重要的棋子,因为只有他们也参与到太子之位的争夺,大乾才会全面乱起来。” “大皇子和二皇子现在与世家大臣因利而聚,所以我们全面打击他们的产业,就是想让他们与皇子们利尽而散。如果我们再对他们施之以利、晓之以害,很有可能把他们拉拢过来,即使拉拢不成,也能够让他们站在一边,不要参与到太子之争中去。” “如果能够把这些世家大臣从皇子们身边剥离出来,那么裴泫的计划实施效果就要大打折扣。” “第二呢?” “第二就是如果我们出手制造变局,那么他们也不得不出手。只要他们一出手,局面就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而且也会打乱他们原来的计划,当然我们也不会给他们重新定计的机会。因为他们只要动手,就是他们露出破绽的时候。只要他们露出破绽,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 “还有没有第三?” “第三就是这把火如果是由我们点燃,那么火势就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我之所以要选择打击皇子们名下的产业,一是我说过官商一体对大乾极为有害,事成之后一定要重新制定相关国策。二是我堂堂正正用生意来打败生意,就是只想让这把火烧在商业这个领域,不会波及其他领域,这样引起来的混乱就要小很多。” 最后苏时再次总结道:“所以用不着管裴泫的计划是什么,只要按照我们计划的执行,那么他的计划不变都不行,这也是为什么我说主动权在我们这里。”https:ЪiqikuΠet 他说完之后,目光从周瑾、秦之道和苏周的脸上一一扫过,然而他们的表情显得如此不可思议,目光中却透露着惊喜。 他们就这样怔怔的看着苏时,周瑾的目光看着最让他舒服,因为惊喜中含着几分崇拜。秦之道不停的捋着胡须,眼神中带着几分老怀安慰。 但他大哥的目光让苏时感到害怕,因为他一直好奇的盯着他的脑袋,仿佛想找把斧子把它劈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第一百六十章 搅局者 “还有一个问题。”秦之道回过神后,问道:“裴泫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 这也是苏时最想不通的地方,如果裴泫不告诉他半年之后大乾将由盛而衰,他也绝对想不到裴泫居然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 他是为了向自己炫耀他的才智?还是认为即使自己知道了结局也无法改变? 苏时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推测。因为虽然他和裴泫接触只有两三个时辰,但也知道裴泫不是这样的人。 而且他临死前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苏时摸了摸鼻子,这些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所以他只好说道:“我不知道,如果非要让我找一个理由,我只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看见苏时也毫无头绪,秦之道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此时大家心已定,精神也变得放松起来,便感觉到腹中空空,纷纷拿起筷子吃食起来,苏周甚至为大家倒上了酒。 周瑾因为开心,也忍不住喝了一杯,瞬间脸上变得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苏时微微一失神,突然听到周瑾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你有什么计划?” “计划很简单,六个字。”苏时淡淡说道:“钱、人、铺面、信息。” 周瑾轻声问道:“需要多少钱?” 苏时想了想,说道:“当然是多多益善,但至少不低于一百万两。” 至少一百万两? 其余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怔怔的看着苏时,他们想不到苏时的胃口这么大。 看见其他人一脸目瞪口呆的模样,苏时对他们的反应感到十分奇怪,皱眉道:“难道你们认为做生意不需要本钱?” 周瑾问道:“现在你手里有多少钱?” 苏时想了想,说道:“不少,我手里面有一千两。所以现在还差九十九万九千两。” 周瑾苦笑道:“你知不知道九十九万千两是多少?” “不知道。” 周瑾叹道:“如果把这些银子垒起来,可以垒成一座小山,这座小山至少能够压死六七个人。”筆趣庫 随即她又古怪的看着苏时:“你手里只有一千两就敢向东源质库叫板?” 苏时笑了笑,说道:“就算我手里一个铜板都没有,我也敢向它叫板。” 看着苏时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周瑾叹了口气,说道:“我可以拿出二十五万两。” 苏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个数字不那么满意,笑道:“你可是公主殿下,二十五万两是不是有点少?” 周瑾气不打一处来,苏时自己只拿了一千两出来,却还嫌弃拿二十五万两银子的人拿得太少,这么无耻的人倒也少见。 发现苏时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周瑾扭头看向他处,不想再搭理他。 无奈之下,苏时又看向秦之道。https:ЪiqikuΠet 秦之道捻须微笑道:“贤侄不是还需要店铺和人吗?秦府名下有店铺十七个,人有五十余人,都可由贤侄调配。” “店铺和人都太少了。” “还少?”秦之道疑问道:“贤侄准备做什么生意?十七家店铺都还少?” 苏时道:“大皇子名下米粮铺子有多少,我们就要有多少?” 随即他向周瑾问道:“大皇子名下的米粮铺子有多少个?” 周瑾并不想理他,但此时却不得不回答道:“五十六个。” 然后又忍不住问道:“难道你想声东击西,不对付东源质库,反而动大皇兄的米粮铺子?” 苏时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既然话已经说出口,就一定要东源质库关门,不过也不妨碍我同时对付大皇子的其他产业。” 他的话不仅让周瑾吃惊,就连秦之道和苏周也不禁侧目看着苏时。 “你要同时对大皇兄名下的东源质库和米粮铺子下手?” 苏时再度摇了摇头,然后又笑了笑,说道:“我要动的不只是大皇子名下这两个产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要动手,我们自然不能厚此薄彼。所以我还想知道二皇子名下有些什么产业。” 其他人都被苏时这句话吓了一大跳,因为听他的意思,似乎要同时对大皇子和二皇子出手。 秦之道惊骇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时叹了口气,回道:“因为不能让二皇子袖手旁观,甚至落井下石,所以一定要把二皇子拉进乱局里面。同时这样做还有两个好处。” “两个什么好处?” 苏时缓缓说道:“一来可以把所有人的目光和精力都吸引到商业争斗上来,那么有心人即使想在其他地方煽风点火,引两位皇子明争暗斗,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第二就是可以两位皇子的目标集中在我身上,由于有了共同的对手,所以他们在短时间内互相倾轧的可能性就会变小,甚至还有可能会联合起来对付我。这样一来,就能完全打乱裴泫的计划,也可以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来布局。” 听到苏时的打算,所有人都变得默不作声,但心中却无比震撼,他们想不到一场意气之争,既然被苏时精打细算到如此地步。 过了许久,周瑾盯着苏时,幽幽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苏时点了点头,叹道:“我知道,意味着我会赚很多钱。所以如果你们还有钱,尽管投到我这里,回报一定会超出你们的想象。” 周瑾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然后又赌气扭过头去。 这时秦之道猛的一拍大腿,叫道:“就凭贤侄这份勇气,秦府也拿出二十万两交给贤侄支配。” 苏时忙说道:“秦伯父交游广阔,身边有没有钱多得花不完的朋友?” 秦之道眼睛一亮,微笑道:“倒是有一个。” 苏时大喜道:“谁?” 秦之道说道:“那人你也见过,就是常慕华。” 宴席很快就结束了,因为听了苏时的打算后,没有人再有心思吃这顿饭。 周瑾和秦之道正要告辞,苏时这时候突然说道:“麻烦大哥送一送秦大人,公主殿下暂请留步,我还有件事情想和你商议一下。” 秦之道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 苏周看了苏时一眼,忙说道:“秦大人,我送你出去。” 待两人走后,苏时的表情突然得严肃沉重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意气风发。 周瑾看得一阵心惊,因为她与苏时接触这么久,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一直以来,他的表情都是轻松淡然的,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周瑾小心翼翼的问道。 苏时语气凝重的说道:“有一件事情我很担心,如果这件事情发生了,无论我们如何布局,做多少努力都徒劳无用。” 筆趣庫 第一百六十一章 知己知彼 “是什么事让你这么担心?” 苏时缓缓说道:“天子。” “父皇?” 周瑾显得不但很吃惊,而且还很茫然:“父皇既然愿意借势给你,说明他想助你一臂之力,为什么还要担心他?” 苏时摇了摇头,迟疑了很久,终于用只有周瑾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我担心陛下的身体。” 周瑾闻言笑道:“父皇的身体你不用担心……”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她突然站了起来,由于起身过猛,她感觉到头一阵眩晕。 然而此时她已经顾上不这些,只是无比震惊的看着苏时,同时感到自己仿佛要窒息了。https:ЪiqikuΠet 因为她终于明白了苏时的意思。 她不停的摇着头,惊恐的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苏时叹道:“十年前,如果你听说有人要谋害太子,一定也会觉得不可能。” 周瑾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苏时的推断,争辩道:“如果裴泫想谋害父皇,二十几前那么好的机会他不下手,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因为对于裴泫来说,杀人不是目的,让大乾衰落才是他的目标。” 周瑾故作镇定的说道:“他不可能得手,父皇身居深宫,身边的人对父皇忠心耿耿,绝不可能背叛父皇。” 苏时缓缓说道:“钟离川对太子也无比忠诚。” 想到太子哥哥的死,周瑾的信心被逐渐瓦解,她惊慌失措的看着苏时,声音之中已经带着哭腔。 “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父皇!” 苏时摇了摇头,苦笑道:“陛下身居深宫,我连面都难得见上一次,所以你父皇的命也许只有靠你来救他。” “那我应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苏时缓缓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很有可能会出现这种结果,因为这种结果只要一出现,就不可能再有人能阻止大乾陷入大乱之中。” “但至于裴泫会用什么方法,我现在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说到这里,苏时沉吟道:“但有一个方向可以试着查一查,也许会有所发现。” 周瑾急切的问道:“什么方向?” “软禁慧娘的宫女太监,我怀疑里面有裴泫的人。不过即使查出里面有裴泫的人,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动手的人也不一定是他们。” 苏周缓缓走向正厅时,正看见周瑾脚步匆匆出来,他立即站在一旁,准备恭送公主殿下。 然而周瑾仿佛根本没有看见他,目光只是直直看着前方,眼神里充满了惊恐、慌乱,完全没有了平日的从容。 苏周吃惊之下竟忘记了施礼相送,周瑾走下台阶之后,早已有婢女等候在那里,周瑾低声说了一声回宫,然后匆匆离开了将军府。 苏周怔怔的看着周瑾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忍不住回头看向苏时。 此时苏时沉默的坐在桌旁,双手抱拳托着自己的下巴,目光深邃的看着窗外黑暗的天空。 “你刚才和公主殿下在商议什么事?”Ъiqikunět 苏时仿佛一座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只是淡淡说道:“你应该知道之所以要把你和秦伯父支开,就是不想让你们知道,你又何必再来问我。” “为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公主殿下离开时为何又神不守舍?” 苏时叹道:“为什么你今天的问题会这么多?” 随即他站了起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不是已经下定决定回边关了,这一段时间你就好好准备行囊吧,京城的事就不要操心了。” 苏周静静说道:“我可以不走,或则等京城的事有了结果再走。” 苏时想了想,突然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太子曾经嘱咐你的事?” 苏周立即说道:“是不是太子嘱咐我一定要留在边关。” 苏时道:“虽然我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要这样嘱咐你,但我想一定有他的原因。” 这时苏时伸了个懒腰,直了直身子,缓缓说道:“天也晚了,今天大家都有点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完之后,苏时慢慢走出了正厅,缓缓踏进黑暗之中。 宫殿外一片黑暗,宫殿内却灯火辉煌,把麟英殿照得如同白昼。 周煜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目光锐利的看着田文浩,一字一句说道:“你如何看待此事?” 在周煜如同利箭一般的目光的注视下,田文浩心中不由得一阵战栗。 虽然周煜心中的怒火是苏时烧起来的,但田文浩如果自己应对不当,这股的怒火随时都会烧到他身上。 田文浩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说的可是皇上召见苏时一事?”ъiqiku 周煜没有说话,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嗯字。 田文浩立即回答道:“皇下此举只不过是敲山震虎。” 周煜的眼神闪过一丝寒芒,随即轻蔑的说道:“敲山震虎?就凭苏时?” 田文浩思虑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殿下,对苏时不可轻敌,此人在商业一途上确有一些本事。而且……” “而且什么?” 田文浩隐晦的说道:“周姑娘似乎和苏时走得很近,而她对东源质库又了如指掌。” 周煜大手一挥,毫不在意的说道:“她的事你不用管。” 田文浩立即恭敬的回道:“是。” 周煜又问道:“如果苏时想对付东源质库,会如何下手?” “他会不会开一间质库和我们打对台戏?” 周煜淡淡说道:“如果他也开一间质库,会不会让东源质库在三个月内关门?” 田文浩摇了摇头,莫说三个月,就算是三年都不行。 “苏时会不会有其他的办法?” 田文浩额头上突然流下一滴冷汗,说道:“回殿下,属下不知道。” 周煜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脸色慢慢变得严厉起来。 田文浩完全能够感受到周煜的不满,额头上的冷汗越聚越多,最后他终于咬牙说道:“但是不管苏时用什么方法,我敢保证苏时动不了东源质库一根汗毛。” 周煜这时候才满意的笑了笑,说道:“那东源质库就劳烦先生了。” 田文浩急忙起身回道:“这本是属下职责,怎敢说劳烦。” 周煜点了点头,说道:“今日晚了,田先生回去也好好休息一下。” 然后吩咐身边的太监:“送田先生出宫。” 正在身边服侍的太监立即应道:“是”,然后准备送田文浩出宫。 临走之时,周煜突然缓缓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别无选择 苏时在晨跑。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大地上的时候,苏时就已经醒了,然后如往常一样开始晨跑。 但今天又和往常不太一样,因为他旁边多了一个人。 林漠像苏时的影子一样跟着他。 自从上一次苏时晨跑失踪之后,只要苏时走出将军府,无论到哪里,林漠都会紧跟在后面。 今天苏时跑得比以往都要慢,不是因为他的体力不支,而是他的脑袋在不停的想着事情。 当他慢跑到将军府后门时,突然放慢了脚步,最后缓缓停了下来,落寞的看着远处的垂柳、柳下的河堤、河堤边的绿水。 三天前,他从这里出发,见到了裴泫,然后他在大乾的人生轨迹就完全改变了。 以前不管是红梅馆闹鬼事件、崔鹏意外之死还是太子一案,他都只提供分析和得出结论,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正参与进去。 就算是太子,在他脑海里也不过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如果不是他大哥苏周身陷其中,对于这些事情,他甚至连脑袋都懒得动。 不过见了裴泫之后,他的想法改变了很多,也让他不得不动,而且只要一动就停不下来。 因为裴泫的报复不仅仅是杀人泄恨那么简单,而是要让大乾陷入动荡之中。苏时甚至怀疑,让大乾陷入动荡都不是裴泫的最终目的。筆趣庫 就在这个时候,苏时突然有一个古怪的想法:如果那天他不去见裴泫,现在的他又会是怎样的生活? 他去见裴泫,又是不是裴泫口中所说的天意? 想到这里,苏时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见过裴泫之后,不但改变了生活的轨迹,连思想都似乎改变了许多。因为在以前,自己是绝不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看见苏时站在路边沉默不言、神情黯然,林漠也停下了脚步,只是他没有那么多感慨,他的眼睛里只有苏时。 因为大公子已经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护好二公子的周全。 所以他可以死,但二公子绝不能有任何事。 现在他就有些担心,因为二公子现在看起来情绪似乎很低落。 不过他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当苏时伸了伸懒腰,然后继续向前跑的时候,步伐明显比刚才快了许多。筆趣庫 回到将军府,苏时吃过早饭之后就一直坐在书房里等着。一直等到午时末,林漠终于带着周瑾的婢女兰儿来到书房。 兰儿一走进书房,便盈盈施礼说道:“兰儿见过苏公子。” 苏时笑道:“兰儿姑娘不必多礼,烦劳姑娘了。” 说完之后,目光落在了她手上的木盒上。 兰儿宛然一笑,把木盒放在了书桌上,脆如银玲的声音响起:“公主殿下吩咐奴婢转交给公子,里面有二十五张银票和两本书册。书册里记录着两位皇子殿下名下有哪些产业,每一个产业又有哪些王公大臣、世家豪门参与其中。” 苏时忙说道:“多谢公主殿下,多谢兰儿姑娘。” 兰儿见事情已经办完,又向苏时施了礼,说道:“既然东西已经交给苏公子,奴婢也该回去复命,兰儿就此告辞了。” 苏时点了点头,吩咐道:“林大哥,送送兰儿姑娘。” 兰儿即将走出书房,突然回头看着苏时,又问道:“苏公子可有什么口讯要带给公主殿下?” 苏时微微一怔,然后认真想了想,缓缓说道:“请兰儿姑娘转告公主殿下,不必急在一时,柳暗花明又一春。” 兰儿默默将这两句话记下,然后随着林漠出了将军府。 林漠出去不久再度返回,不过却是神情恭敬的跟在一个人的后面。 苏时一抬头,便看见秦楠虽然脸上略带着一丝羞意,但眼睛发亮、嘴角含笑,一直看他。 看到秦楠,苏时既有些惊喜,又感到意外,急忙站起来迎了上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秦楠看着苏时越来越近,她心中一阵慌乱,忙把手上的木盒递给他,轻声说道:“父亲叫我把这交给你。里面有二十万两的银票和秦府名下十七家粮铺的信息。” 苏时接过木盒后,笑道:“你派人告诉我一声,我叫人来拿就是了,你何苦跑这一趟。” 秦楠红着脸说道:“父亲说这些对你很重要,说要亲手交到你手上才放心,所以才叫我亲自送过来。而且……而且我也想亲手交给你。”筆趣庫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耳不可闻。说完之后,还忍不住偷偷瞄了瞄四周,看到林漠远在十丈之外,眼前只有苏时一人,心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苏时微笑看着她:“见到你我也很开心。” 听到这句话,秦楠原本已经逐渐安定下来的心又不争气的跳过不停,但偏偏又感觉如食甘饴,急忙红着脸看向四周。 此时林漠已经远在三十丈外。 秦楠呆立了很久,才低着头轻声说道:“我也很开心。” 说完这句话之后,秦楠感到心中异样的感觉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忍不住抬头看向苏时,然后坦然接受了苏时的目光。 苏时向她示意道:“书房里坐坐,休息一下?” 秦楠摇头道:“我要走了。” “有事?” 秦楠点点头:“师娘旧疾复发,我去看看她。” “要不要我陪你去?” 秦楠没有回答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很担心你?” “怕我会输?” 秦楠犹豫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输,但是……” 苏时微笑道:“但是有时候赢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秦楠默默说道:“难道没有别的选择?” 苏时忍不住长叹道:“但凡我还能想到其他方法,我也不会选择这一条路。” 秦楠突然坚定的看着他,缓缓说道:“不管你选择哪条路,我都会陪你走下去。” 看着秦楠温柔而又坚定的眼神,苏时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豪情,他看着秦楠的双眼,坚决的说道:“你放心,这条路虽然不好走,但我相信一定走得通。” 秦楠嫣然一笑,那笑容便如千万朵花同时绽放,苏时不由得有些呆了。 这时他突然听到秦楠说道:“今天晚上父亲设宴款待常伯父,爹爹叫你也过来。” 苏时终于清醒了过来,知道这是未来岳父在为他拉投资,急忙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定去。” 最后苏时一直把秦楠送出府,目送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才转身进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释疑 送走秦楠后,苏时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就连午饭都是由林漠送到书房里。 周瑾送来的册子并不厚,但苏时足足用了三个时辰才看完,看完之后就一直坐在书房里发呆。 现在他终于知道周瑾为什么会说,就算有陛下的支持,他们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让两位皇子名下的产业倒闭关门。 而且苏时还知道周瑾害怕打击他的自信心,已经说得很客气了,也许在她看来,苏时根本没有一丝赢的可能性。 因为只有她才知道苏时即将面临的是怎样严峻的局面。 两位皇子名下的产业已经不能用两个庞然巨物来形容,而是两只畸形、强大又恐怖的怪物。 两位皇子名下的产业共计有三十六项,包含了衣、食、住、行、用,玩等各行各业。 更恐怖的是,京城大大小小的世家共有九十五家,其中六十五家已选边站队。三品以上的官员一百二十六人或多或少在两位皇子的产业入了股。 三品以下的官员几乎没有,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资格。 皇亲国戚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每个产业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 苏时茫然的看着这两本册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让他感到惊惧的不是他即将要面对这两只恐怖的怪物,而是他想到当这两只怪物为了太子之位大打出手时,将会对大乾造成多么大的动荡。 相比于两位皇子而言,他们的力量实在也太微弱了,即使有天子在背后支持。 所以当苏时走出书房时,林漠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因为他的表情实在太凝重了。筆趣庫 “公子,你没有事吧?”林漠小心的问道。 苏时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心思搭理任何人。 过了许久,苏时长长吐口气,缓缓问道:“什么时候去秦府?”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出发。” 苏时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先去睡一觉,要出发的时候你来叫我。” 林漠立即回道:“是。” 苏时拖着疲惫的身躯朝自己的卧室缓慢的走去,进入卧室后,他昏昏沉沉的倒在了床上。 这一觉仿佛很长,因为他做了很多梦,而且每一个都是恶梦。 所以当林漠把他叫醒后,他的精神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觉得脑袋更加沉重。 然后在林漠吃惊的表情中,苏时不停的揉着自己的面部,最后用冰凉的井水清洗着自己的脸,总算让自己恢复了几分气色。 “我们走吧。”苏时抖擞了精神,笑道:“也该出发了,以免主人等得久了。” 这一次林漠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小心,马车也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平稳。 当马车停在秦府门前时,苏时几乎没有感觉到一点颠簸。 下了马车后,秦樾已经向他走来,然后热情的招呼道:“贤弟,你终于来了,快里面请。” 苏时笑道:“让秦兄久等了。” 两人一边寒暄一边向秦府正厅走去,一走进正厅,苏时不由得微微一愣,因为秦楠正微笑看着他。 他正在失神,突然听到一个豪迈的声音响起:“苏公子,有幸再见到你,让常某喜不自胜。” 看见众人的目光都聚在苏时身上,秦楠突然调皮的向他做了一个鬼脸。 苏时还来不及回应,只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手紧紧握住,然后常慕华那张充满异域特色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苏时微笑道:“苏时见过常先生。本来说过要到常先生府上拜访,这几日事情缠身,还望常先生莫怪。” 常慕华大笑道:“苏公子有心了,在秦兄府相见也是一样。” 然后他似乎升起无限感慨:“那日在秦兄府中,苏公子的一首将进酒,让我足足醉了一天一夜。醒来之后,本来发誓三日之内再不沾酒……”httpδ:Ъiqikunēt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看向苏时,问道:“苏公子可知接下来发生什么事?” 苏时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常慕华叹道:“第二晚友人相约,本只想应酬一下,谁知道宴席之上满桌皆在吟唱这首将进酒,到了最后其他人不知道如何了,我是连自己怎么回去的都没有任何印象了。” 众人听了不由得一阵莞尔,秦之道更是笑道:“要不今日让贤侄再吟诵一次?” 常慕华接连摆手,说道:“连醉几日,今日只能小酌,只能小酌。” 随即他又看向苏时,忍不住问道:“苏公子这首将进酒豪纵狂放,气势豪迈,让人听后忍不住饮酒放歌。不过老哥有几点疑问,不知道苏公子可否为老哥释疑?” 秦之道笑道:“平江兄指的可是诗中那几个人名?” 常慕华点头道:“正是。丹丘生、岑夫子这两人是谁?而陈王又是哪个王朝的王爷?”biqikμnět 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在苏时身上,这首诗流传开来之后,无数人对这几个人名都无比好奇,但偏偏又查不出他们的来历。 苏时微微笑道:“我也不知道。” 这个回答让其他人的眼珠子几乎都要掉了下来,所有人都怔怔看着他。 常慕华疑惑道:“这首诗是公子所作,自己诗作里的人,公子怎么会不知道?” 苏时长叹道:“我只知其名,但不知其人。” 常慕华更加好奇了,问道:“此言何解?” 苏时沉吟道:“去年我曾游过京城外的雾云山,游至升仙台附近,看见两位中年人斜躺在草地之上,袒胸露乳,豪放不拘,身边散落七八个空酒壶,犹还在旁若无人的自斟自饮。” “在下一时好奇,便来到两人面前。谁知那两人一看见我,直接问我会饮酒否。我刚一点头,其中一人便甩了一壶酒过来,对我说万事休问,唯在酒中。” “于是我们三人席地而坐,对壶而饮,醉后便以地为席。期间那两人除了告诉我他们一人叫丹丘生、一人叫岑夫子外,再无言语。” 听到这里,秦之道忍不住追问道:“然后呢?” 苏时似乎在回忆往昔,缓缓叹道:“等我醒来后,只有一地酒壶和满山的清光,那两人却已不知所终。若不是那一地的酒壶,我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第一百六十四章 利益 其他人自然不知道这是苏时随口编造的一个故事,也没有人怀疑他故事的真实性。 毕竟这世上有不少不闻世事、隐居山林的隐者,其言谈举止大都奇异怪诞、任达不拘,不容于世。 常慕华忍不住喃喃自语道:“那丹丘生和岑夫子想必也是世间奇人,才会有此奇情豪兴。” 秦之道又忍不住追问道:“那陈王又是何许人也?” 苏时笑道:“这件事就更加有趣。我曾在一本残破的野史上看到两句话,陈王好酒,饮必醉、醉必歌、歌必舞。一日醉后逐月,溺于白河。由于那本书已经残破不堪,那一页也被撕去大半,所以这陈王的生平我也是全然不知。”biqikμnět 说到这里,苏时感叹道:“所以说这三人我都只知其名,不知其人。” 听完苏时的讲述,其他人也不禁感慨万分。 常慕华长叹道:“这三人虽声名不显,但听得苏公子讲述,必是爱酒好酒、豪放不羁的性情中人,与这篇将进酒倒也相得益彰,其三人的名字也定会因为这首诗流传千古。” 秦樾忍不住在一旁笑道:“那丹丘生和岑夫子若听闻到这篇将进酒,说不定会下山来找贤弟再次痛饮。” 常慕华附和道:“若苏公子因诗与那两位先生重遇,倒不失为一段美谈。” 苏时微笑道:“我见到那两位先生时,他们已是醉态可掬。而这两个名字也未必是他们的真名,他们当时恐怕也是那么随口一说,酒醒之后只怕早就忘记了为自己取名一事。” 除秦楠外,所有人都是好酒之人,知道苏时所说的这种情况极有可能发生,因此都哑然一笑,再无人追问下去。 众人既然疑惑已解,秦樾便招呼大家入座。 秦之道自然是坐在主人之位,其左是常慕华,其右为秦楠,苏时坐在常慕华旁,秦楠之右则是秦樾。 坐定后,秦之道举杯,看向苏时笑道:“上次聚会,贤侄以一篇将进酒为宴会增辉,这次又为我们解惑,大家当饮此杯。” 苏时连忙谦虚的说道:“不敢。” 不过其他人都点头称是,就连秦楠也尽饮了一杯。筆趣庫 酒过三巡,苏时举杯敬过秦之道后,又向常慕华敬道:“常先生,我听秦伯父说先生是波斯贵族,身份尊贵但却不贪图享乐,喜欢四处游历增广见识,让在下敬佩不已。我在这里借花献佛,敬先生一杯。” 常慕华举杯与苏时对饮之后,笑道:“二十五年前我随商队来到大乾,便对大乾着迷,往来几次之后,对大乾的文化更是仰慕不已,这二十五年来早已视大乾为第二个故乡了。” 苏时问道:“常先生随商队而来,是来大乾做生意还是为了游历?” 常慕华说道:“既为了做生意,也是为了游历。” 苏时微笑道:“这么说来常先生还是一个生意人?” 常慕华微微点头,说道:“不错。” 苏时好奇道:“不知道常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 这时秦之道在一旁说道:“平江兄做的生意很多,不过主要还是做宝石的生意,白玉堂的宝石至少有三成是来自平江兄。而大乾的宝石生意平江兄只怕要占到一成。” 不只是苏时,就连秦樾兄妹都大吃一惊,没有想到常慕华的生意居然做得这么大。 常慕华连忙摆手,说道:“那是以前,随着大乾南方诸国玉石的兴起,这生意倒是越来越难做了。” 苏时问道:“难道常先生没有在大乾开设店铺自己售卖?” 常慕华闻言苦笑道:“五年前我也曾在京城开了一家宝石店,不过半年不到就只好关门歇业了。” “这是为什么?” 常慕华叹道:“国外之人想在大乾境内做生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个中隐情就不足为外人道。” 苏时点了点头,虽然常慕华没有说明什么原因,不过他大致都能猜到。 番邦人士在大乾做点小本生意,也许不会有人责难,但你若想做大做强,动了别人的利益,那么自然有人要致你于死地。 特别是以大乾目前这种官商一体的情况,想让一家店铺关门简直易如反掌。 苏时此时也不再转弯抹角,直接问道:“常先生有没有兴趣与我合作做生意?” 常慕华仿佛有些意外:“苏公子想做生意?” 他虽然意外,但并不感到吃惊,因为他知道现在京中权贵哪个手里没有几项生意,而像苏将军府这种名下没有任何生意的权贵才让会人吃惊。 但是常慕华还是有些奇怪,因为如果将军府想要做生意,想要和它合作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苏时为什么会找上他。 “不知公子想做什么生意?”常慕华又问道。 苏时笑道:“什么生意都可以做。” 常慕华沉吟道:“为什么公子会选择和我合作?” “因为你有钱,而我现在缺的就是本钱。” 常慕华笑了笑,说道:“如果公子做生意缺钱,只要放出风去,排队为公子送钱的人可以把将军府的大门挤破。” 现时在京城做生意的,哪一个不想抱着一个权贵的大腿,如果抱不到大腿,谁也说不清楚自己的生意能支撑多久。 苏时叹道:“如果是在十五以前,也许还会有人赶着送钱给我,不过在那天之后,就算我把将军府的大门打开,只怕也没有人敢进来。” 常慕华这时才想起苏时之所以要做生意,是要和大皇子打对台戏,的确没有人敢和苏时合作。Ъiqikunět 得罪一个皇子还是得罪一个公子,这道选择题并不难。 想到这一节,常慕华忍不住看了一眼秦之道,然而秦之道却一脸从容淡然,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为什么要得罪一个皇子?” 苏时反问道:“常先生认为做生意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利益。” “如果你和我合作做生意,能得到的利益绝对让你愿意得罪一个皇子。” 常慕华眼睛里的光芒一闪而过,不动声色的问道:“不知道利益能有多少?” 苏时微笑道:“那就要看常先生愿意出多少本金。” 第一百六十五章 遇仙 秦樾一脸茫然的看着苏时,他原本以为今天的宴会如同往常一样,谈文弄赋、吟诗作对,哪知道苏时竟然谈起生意来。 而他父亲秦之道却没有丝毫不悦之色,小妹也是一脸镇定自如。 常慕华微微笑道:“苏公子还没有告诉我想和我合作什么生意?” 苏时缓缓说道:“我的兴趣很广,所以京城的生意我都想插上一脚。” 常慕华的眉毛猛的跳了起来,原本深凹的眼珠竟似凸了出来,直直的盯着苏时,他没有想到苏时的胃口居然这么大,每一个生意都想要插手。 他忍不住叹道:“苏公子想硬插一只脚进去,难道不怕被那些人把脚踩肿。” 苏时笑道:“当那些人想踩我的脚时,会突然发现自己的脚原来早就断了。” 常慕华静静的说道:“苏公子有信心的确是一件好事,但你应该知道做生意不是光凭自信就能成功。” 苏时笑了笑,然后举起了酒杯,说道:“我再敬常先生一杯。” 常慕华也没有推辞,微微一笑,与苏时同饮了此杯。 苏时放下酒杯后,突然问道:“如果我想在雾云山升仙台附近开一家酒楼,常先生以为如何?” 常慕华道:“若苏公子的酒楼开起之后,我定会慕名而来,叨唠苏公子。” “若我想与常先生合作呢?” 常慕华笑道:“我对这个行业不熟悉,恐怕只有婉言谢绝公子了。” 苏时道:“常先生先别急着谢绝,能否先听完我的计划再作决定。” 常慕华不以为然的说道:“愚兄洗耳恭听。” 苏时缓缓说道:“想必常先生认为在雾云山升仙台开一间酒店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一定会血本无归。” 常慕华并没有否认,就算对苏时绝对信任秦楠也不认为那是一个好主意。 秦之道一直默不作声,只是在细细思量,不过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任何方法。筆趣庫 秦樾没有去想,因为他认为苏时已经疯了。 对于京城的人来说,雾山的景色并不出众,即使乘坐马车去,从京城到雾云山也要两个时辰,所以那里根本就人迹罕至。 连人都没有,苏时还想在那里开酒楼,如果不是疯子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时候苏时话锋一转,问道:“常先生认为将进酒这首诗如何?” 常慕华微微一怔,忙说道:“可谓千古名篇。” 苏时脸都不红一下,笑道:“想必这首诗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 “不错,现在凡有宴席的地方必有文人才子吟诵此诗以增酒兴。” 苏时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这些文人才子会不会很好奇?” “好奇什么?” 苏时突然念道:“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即使听过多遍,此时听到苏时再次念起,众人也忍不住举杯同饮。 同饮之后,苏时笑道:“那些文人才子会不会好奇岑夫子、丹丘生是何许人也,陈王又是谁?” 常慕华道:“自然好奇,所以再见苏公子时我才会相问。” 苏时微笑道:“那请常先生告诉我,岑夫子、丹丘生是何许人?” 常慕华疑惑道:“这两人不是公子在雾云山所遇到的奇人吗?” 苏时恍然道:“原来是我告诉常先生的。” 现在不仅是常慕华感到很奇怪,其他人也都好奇的看着苏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正在众人惊疑之时,苏时又说道:“如果我说我遇到的不是奇人呢?” 常慕华呆呆的问道:“不是奇人,那是什么人?” 苏时淡淡说道:“仙人。” 所有人只觉得脑袋突然嗡的一下,人仿佛失去了理智,全身不由自主紧绷,死死的盯着苏时。 “仙……仙人?”常慕华大惊失色之下,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https:ЪiqikuΠet 只有苏脸色未变,微笑道:“那里可是升仙台,遇见一两个仙人应该不难吧。而且那两人相貌奇异、举止潇洒,来无影去无踪,不是仙人又是什么?” 秦樾突然满脸通红,他大声说道:“难道……难道你遇见的真是仙人?” 苏时没有回答道,只是静静看着常慕华,说道:“如果苏时在升仙台得遇仙人一事传遍大乾,常先生还认不认为在那里开酒楼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ъiqiku 整个大厅突然陷入寂静之中,每一个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时。 苏时得遇仙人! 这个故事只要传出去,那雾云山只怕要被寻仙修道之人踏破,除了寻仙修道之外,也会有无数普通人慕名而去,到时候不只是升仙台,就算是雾云山都要变得人山人海。 那时莫说开酒楼,随便做一样生意都会赚得盆满钵满。 这时常慕华看着苏时的眼神突然变得炙热,仿佛要把他吃了一样,毕竟随便想一个主意都能赚钱,而且还能赚大钱的人实在不多。 而且苏时还能够不可能的事情变得可能,这做生意的才能简直让常慕华叹为观止。 谁知苏时还没有结束,继续说道:“为了让这件事更真实可信,我们还可以加一些传奇故事在里面。” 常慕华急急问道:“什么传奇故事?” “苏时一年前还只是不学无术之人,为什么一年后竟能在镜湖诗会上夺魁?” 在众人无限震惊的目光中,苏时淡淡说道:“自然是因为苏时得遇仙人,获得仙缘,仙人为其开智,所以才有今日之苏时。” 所有人看着苏时的目光变了,变得很奇怪,因为他们已经无法分辨苏时到底是在讲一个故事?还是这本就是他的亲身经历? 看着其他人奇怪的眼神,苏时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喃喃说道:“我只不过在讲述如何做生意的事情,你们不会真的相信我遇仙了吧?” 随即他又愉快的笑道:“既然连你们都会相信,想必其他人也不会怀疑。” 然后苏时静静看着常慕华,缓缓说道:“现在如果我提议我们在升仙台开间酒楼,常先生会作何选择?” 常慕华立即大声说道:“苏公子,你需要多少钱,尽管说出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合作 别说是常慕华,现在就连秦樾都蠢蠢欲动,因为如果按照苏时的策划,那么在升仙台开酒楼绝对稳赚不赔,而且还是一本万利。 稳赚不赔、一本万利的事情谁会不心动? 这时候苏时笑道:“常先生不会真的认为我会在升仙台开酒楼吧?” 常慕华又是一怔:“这么好的生意,难道苏公子要放弃?” 苏时淡淡说道:“如果真的要开酒楼,我又何必舍近求远?就算是开在京城,我也能在短时间内让它取代和昌楼成为京城第一酒楼。” 常慕华如果在片刻之前听到这句话,只会把它当成一个笑话,然后一笑了之。 但现在却不同了,苏时在做生意这一方面所展示出来的才能,让常慕华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做生意能做到无中生有,在常慕华看来,恐怕只有苏时这一个人。 所以和苏时合作做生意,绝对会赚钱,而且所赚的钱一定会超出他的想象。 没有任何人会嫌弃自己的钱多,常慕华的心已经动了。 只不过现在还有一个棘手的事情,那就是为了苏时而得罪一个皇子——而且这个皇子还很有可能成为大乾的皇帝,到底值不值得? 巨大的收益,巨大的风险,一时间让常慕华陷入两难之中,无法抉择。ъiqiku 苏时看了看秦之道,秦之道微微颌首,然后向常慕华举杯,说道:“平江兄,我再敬你一杯。” 常慕华心中还在犹豫不决,闻言迟疑的举起酒杯,长叹道:“子川兄,我们是多年好友,苏公子与秦府的关系又密切,而苏公子的才能也是我平生唯见。按理说,这次的合作我应该欣然答应。只不过……”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但他的意思所有人都能明白。 秦之道微微一笑:“还请平江兄同饮此杯。” 两人同饮之后,秦之道缓缓放下酒杯,淡然说道:“平江兄可知苏贤侄的商号叫什么?” 常慕华随口问道:“叫什么?” 秦之道说道:“千秋。” “千秋商号。”常慕华道:“好名字,看样子苏公子是想把这商号做成千秋大业。” 秦之道点头道:“平江兄所言极是,不过这千秋二字还有另一层意思。” 这倒出乎常慕华的意料,忍不住问道:“另一层意思是?” 秦之道向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缓缓说道:“这千秋二字还寓意着陛下千秋鼎盛,大乾千秋万代。” 常慕华笑道:“苏公子,好心思。” 不过他虽然口中赞叹,但心中却不以为然,毕竟即使在商号的名称上做出花来,也无法解决现实的问题。 这时秦之道淡淡说道:“若无这等好心思,又岂会让圣心大悦。圣心大悦之下,天子亲笔写下这两个字,赐于苏贤侄,用作商号名称。” “此话当真?”常慕华震惊之下,忍不住脱口问道。 不只是常慕华,就连秦樾兄妹都被他父亲的话惊呆得说不出一句话。 陛下亲笔为商号赐字,自古以来,不但没有人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陛下所赐的字就在将军府中,平江兄随时可见。” 常慕华此时的脑筋在飞速的转动,既然大乾陛下肯为苏时赐字——不管苏时是用什么方法说动大乾皇帝的,很显然他是支持苏时的。 有了大乾皇帝的支持,加上苏时自身的才能,常慕华不敢想象苏时能把生意做得多大。biqikμnět 至于大皇子。 东源质库与苏时恩怨已经传遍京城,皇帝他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这个时候还要为苏时的商号赐字,他的态度就不得不让常慕华玩味。 到底是敲打还是另有他意? 虽然他不得而知,但已经足够值得让他下赌注了。 常慕华转过头,看着苏时,苦笑道:“怪不得苏公子对于一间酒楼根本就看不上。” 苏时微笑道:“倒也不是,只不过我做生意不喜欢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不做则已,要做就要雷霆出击,摧枯拉朽,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 常慕华默默说道:“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苏公子却把它当成一场战争,会不会太过?” 苏时笑道:“现在京城的形势想必常先生也了如指掌,如果我想插上一脚,对方会不会与我和气生财?” 常慕华一阵默然,如果苏时只是想做一点小生意,对方不但不会打压,甚至很有可能分一杯羹给将军府。 但显然一点小生意根本满足不了苏时的胃口,那么苏时面临的将是四面皆敌,说是一场战争也不为过。 富贵险中求。 当常慕华脑袋里飘过这句话时,他终于下定决心,咬牙说道:“苏公子想怎样合作?” “两种方案?” “请说。” “第一种方案就是你借钱给我,十厘的利钱。一年之后我连本带利还给你。” “第二种呢?” “第二种方案就是你除了出钱之外,还要全力帮我,利润四六开。” “谁四谁六?” “我六你四。” 对于利润的分配方案,常慕华没有意见。 现在需要他从两种方案中选择一种合作。 第一种方案风险相对较小,第二种方案虽然风险较大,付出的较多,但收益绝对更多。 常慕华没有立即作出选择,继续问道:“如果我们合作,我需要出多少本金?” “不多。” “不多是多少?” “也就三百万。” “银子?” “不一定是银子,珠宝黄金也行,只要能变现。” 常慕华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苏公子知不知道三百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苏时点了点头,说道:“相当于一万个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 常慕华直接说道:“我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那你能拿多少本金出来?” “三千三百三十三个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 “一百万两。”苏时想了想:“也行,就这么说定了。”ъiqiku 常慕华看着苏时,苦笑道:“如果我说八十万两呢?” 苏时微笑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还是喜欢一百万这个数字。” 随后他又问道:“常先生是选择把一百万借给我,还是选择第二种方案?” 常慕华反问道:“有没有人会嫌钱少?” “不会。” 常慕华举起了酒杯,向苏时笑道:“能和苏公子合作是我的荣幸。” 苏时亦举起酒杯,微笑道:“彼此彼此。”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夜谈 既然已经达成合同意向,房间内自然是主客皆欢,桌上觥筹交错。 常慕华此时已经微醺,他端起酒杯,眯着双眼看着苏时,问道:“不知公子有何计划?” 苏时笑道:“此时只宜喝酒尽欢,不宜谈事。不过明日未时还请常先生到将军府一聚,到时候我会把计划和盘托出,那时还要请常先生不吝赐教。” 常慕华连连摆手,衷心说道:“不敢,不敢。苏公子做生意的眼光、手法、才能远远超过我等,在公子面前,哪里还敢说赐教。” 见微知著,虽然还没有与苏时实际上的合作,但通过与他的交谈,以常慕华的眼力,又岂会看不出苏时在生意一道上出色的能力。 秦之道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说道:“既然明日贤侄将聚众商议以后的计划,我们秦府自然也会派人参加。” 苏时笑道:“那是自然。”然后又向秦樾遥遥举杯,说道:“明日我在府中恭迎秦樾兄。” 秦樾急忙举起酒杯,说道:“一切由贤弟作主,愚兄自当唯贤弟马首是瞻。” 现在秦樾对苏时佩服得五体投地,不但才华出众,就连做生意也是如此了得。 两人相视一笑,正欲一饮而尽,这时只听得秦之道说道:“樾儿不用去。” 苏时秦樾都微微一愣,不由自主看着秦之道。 秦之道捋须缓缓说道:“以后与将军府合作的事都楠儿负责,所以明日由楠儿过府与贤侄商议。” 现在不只是苏时和秦樾感到惊讶,就连秦楠自己都觉得意外。她绝对没有想到父亲居然会让她来负责秦府与将军府的合作。 不过秦楠意外之后,心中又忍不住一阵开心,不过目光却不敢再看向苏时。 苏时想了想,觉得也没有什么问题,便笑道:“那就一切听秦伯父安排。”筆趣庫 秦樾还想说道,这时秦之道瞪了他一眼,秦樾把头一缩,不敢再开口,只得闷闷的喝起酒来。 苏时不忍看见秦樾这个样子,又说道:“秦伯父,我那里很缺人手,不如明日让秦兄一起过来。” 秦之道摇了摇头:“以后需要他做什么,尽管说就是了,明天的事他就不参与了。” 看到秦之道的态度如此坚决,苏时只有无奈的看了看秦樾,耸了耸肩,示意自己已经尽力了。 虽然事情已经谈妥,但此时众人又各有心思,因此几巡酒过后,常慕华和苏时便向秦之道辞别。秦之道也没有挽留,亲自送他们出府。 目送常慕华离开后,苏时正要上车离开,这时候秦之道叫住了他,说道:“贤侄此时可有要事?” 苏时听到这句话,立即明白秦之道有话对自己说,便笑道:“晚辈闲人一个,那会有什么要事?” 秦之道说道:“既然没有要事,今日月色甚好,肯不肯陪老夫在附近散散步。” “恭敬不如从命,能聆听秦伯父的教诲,晚辈荣幸不已。” 随后便对林漠吩咐道:“你在这里等一等,我陪陪秦世伯。” 林漠忙说道:“我还跟着公子吧。” 苏时知道秦之道有意避开众人,除了有话想嘱咐自己,还不希望流入他人耳中,所以对林漠说道:“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林漠见苏时的态度坚决,语气也变得强硬,只得无奈答应下来。 其时夜深人静,明月高悬。 清风吹拂,花香袭人。 秦之道和苏时沿河缓缓而行,见河道旁有一石桌,四周有几张石凳。 秦之道说道:“我有些乏了,在这里休息一下。”ъiqiku 苏时急忙回道:“好。” 然后用衣袖将石凳上的灰尘扫过后,两人便坐了下来。 坐定之后,秦之道缓缓说道:“我之所以让楠儿来负责生意上的事,是因为楠儿聪慧,人又谨慎,而樾儿性情耿直,为人忠厚老实,而你所谋者大,所以樾儿不适合参与进来。” 说到这里,他又叹道:“当然其中还有我一点小心思,不想让樾儿过多的参与此事,不知贤侄能不能理解?” 苏时默默点了点头,说道:“晚辈能够理解。” 秦之道说道:“贤侄能理解就好。” 这时苏时又说道:“不过秦世伯应该不只想告诉晚辈这件事。” 月光之下,秦之道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他凝视着苏时,认真的说道:“听苏周苏将军讲,贤侄对大乾目前官商一体的现状很疑惑。”Ъiqikunět 苏时听后精神为之一振,忙说道:“不错。历朝以来,任何一个朝廷都认为商人是佞巧之人,不劳而获的逐利之人,因此也极尽打压,甚至将商人归为贱籍。而大乾目前为何会出现这种局面?” 秦之道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因为太子。” 这个答案虽然不让苏时感到意外,不过却让他感到很奇怪,而且根本想不通。 “太子为何会有此惊人之举?” 秦之道说道:“贤侄可知陛下登基之时,大乾是什么情况?” 苏时摇头道:“不知道。” 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乾兴元年他才出生,其后的十几年苏时只知道纵情享乐,又怎会去关心国家大事。 秦之道犹豫许久,见四下无人,才轻叹道:“陛下登基之时,国库空虚,连官员的俸禄都无法发放,以至于朝廷上下人心不稳。当年又逢大灾之年,北旱南涝,饿殍遍野,惨不忍睹。” “也就是在这一年,北方胡人趁大乾局势不稳,举兵二十万精锐侵边,若无你父亲苏老将军以少胜多,半年内五战五捷,力保边境不失,大乾当时的日子只怕还要难过得多。” 见秦之道提起往事,其中更提到自己的父亲,苏时竟然有一种仿如隔世的感觉。 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见过父亲?他今年应该近五十了吧? 苏时猜测道,他这时才发现父亲的形象在自己的心目中很模糊,而自己对他根本就不了解。 他突然明白了大哥为什么那么急切想回到边关,他并不是想成就父子共守边关的佳话,而是真的想陪在父亲身边。 不过这时候不是他感慨的时候,所以他轻轻摇了摇头,问道:“然后呢?” 秦之道缓缓说道:“如果贤侄遇到这内忧外患的局面,该如何做?” 这句话让苏时瞠目结舌,他怔怔的看着秦之道,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以图后手 苏时小心的说道:“世伯,这个问题你是不是问错人了?” 秦之道笑道:“这里只有你我两人,不过是随便闲谈而已。” 苏时立即断然回道:“不知道。” 秦之道反而有些讶异:“不知道?” 苏时懒洋洋的说道:“这应该是陛下和朝中大臣该操心的事,不应该问我。况且治理一个国家涉及方方面面,我除了对商业有所了解,其他方面一概不知,你叫我如何回答?” 秦之道缓缓说道:“我正是想知道,如果在内忧外患之时,该如何用商业来振兴大乾?” 苏时奇怪的看着他:“用商业来振兴大乾?” 突然间他灵光一闪,然后无比震惊的看着秦之道:“伯父的意思是……” 秦之道轻轻点头道:“正是。” 苏时突然间有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因为自古以来,统治者治理国家无非就是文治和武功。 轻税薄赋、鼓励生产、严明法纪、知人善用…… 这么多治国的手段可用,太子为什么会想到用商业来振兴大乾。 苏时忍不住问道:“太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秦之道缓缓说道:“当时国库空虚,太子亦是巧妇难为。”这时候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清冷,继续说道:“不过那时国虽空,但世家、豪门、大臣可不穷。但若想要这些人拿出钱来,却又难上加难。” “乾兴元年十一月,北方遭遇冰雪灾害。当时国库已经拿不出一分一毫,于是陛下下令朝中大臣捐款,你可知道最后共得捐款多少?” “不知道。” “七千三百二十五两。”说到这里,秦之道苦笑道:“陛下虽然震怒,但也没有任何办法,因为朝廷已经欠奉三月,一说起捐款一事,朝中大臣便在陛下面前哭穷。”httpδ:Ъiqikunēt “那些世家豪门呢?” 秦之道冷笑道:“他们倒也积极,不过要钱没有,只是捐了很多粮食,但大都已经霉烂变质。” 苏时叹道:“那时候大乾为什么会那么穷?” 秦之道没有回答他,只是无奈的看着苏时。 苏时立即明白过来,叹道:“与先帝有关?” 即使现在四下无人,秦之道也不敢出言诋毁先帝,只得默不作声。 见秦之道默认,苏时摇头叹息,他怎么也想不到陛下当年接的居然是一个这么大的烂摊子。 过了许久,秦之道缓缓说道:“就在陛下束手无策之际,太子出手了。” 苏时在认真的听着,因为对于太子他也很好奇。 “这里你需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先帝对商人极为痛恨,因此对商人极尽苛刻,凡为商人者终生不脱贱籍,其后代亦是如此。” “所以那些世家豪门、朝中大臣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做生意。” 苏时突然长长出一口气,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叹道:“太子出手,想必是用改变国策来换取那些人的支持。” 秦之道点头道:“贤侄所言极是。乾兴元年十二月十二日,太子宴请京城的世家豪门齐聚万福楼。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大乾解禁了先帝对于商人的国策。”筆趣庫 听到这里,苏时不解道:“解禁国策我没有任何意见,但太子和陛下又为何要参与其中?本来他们只需要制定国策,修订律法,规范商业行为就行了。” 秦之道道:“当时我也曾对太子这样说,不过他似乎另有打算,而且所谋深远。”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秦之道陷入回忆之中,缓缓说道:“当时太子担忧道,此禁一开,那些世家豪门便会如洪水猛兽一般吞噬一切。” 秦之道说道:“既然太子有如此担忧,便不开禁就是了。” 周暄缓缓摇头,说道:“大乾目前的情况你也知晓,若使用其他国策,虽稳重但见效极慢,短者也需要四五年时间,在这期间,百姓岂不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用商业一道,虽隐忧极大,但在一两年之内就可看见成效。” “那何不在国策之上作些修订,发展商业的同时作一些限制。” 周暄沉吟道:“此时大乾如同一个沉疴已久的病人,需得用猛药,因此我暂时不打算用国策来限制他们,但需要参与其中,必要时要把他们控制手中,不得让他们随意发展,侵害到百姓的利益。” “而且这样一来,国库也能得到充盈。” 听到这里,苏时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这在当时,也可算是一种比较妥当的解决方法。” 秦之道继续说道:“而且太子对其后怎么该处置此事,似乎也早有打算。”httpδ:Ъiqikunēt 这时候秦之道发出一声长叹:“只不过造化弄人,谁知太子大业未成,竟被裴泫暗害了,以至于造成大乾如今这种局面。” 苏时疑惑道:“难道太子其后该如何处置没有向陛下透露?” “没有。一年之后,太子所实施的国策已经见效,国库也得到充盈,大乾也渐渐兴盛起来。所以陛下对太子极为信任,也没有追问今后之事。” 苏时叹道:“只怕谁也没有想到太子会突然暴毙。既然一开始只有世家豪门,到后来为什么连官员都做起生意来了?” “太子在时,犹能控制那些世家豪门,但太子死后,这些世家豪门没有了太子掌控,便如太子所言那样,如洪水猛兽一般,而且实力变得越来越大。” “为了影响陛下,他们早就暗地里与皇子们和朝中大臣勾连,许以利益,就这样逐渐变成了如今官商一体的局面。在这期间,陛下想扭转这种局面,但一来苦无良策,二来阻力太大,所以几次改革都无疾而终。” “经过这十年的发展,太子殿下的担心终于来了,现在京城之中盘踞着两条恶龙,他们相斗之时,便是大乾动荡之时。而陛下虽然能看清这一切,但已经无力改变了。” 知道了前因后果,这时候苏时终于明白陛下为什么会借势给自己。 “所以在这半年的时间,就看贤侄能不能扭转局面。” 苏时摇摇头,叹道:“世伯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正如三公主所说,半年之内想改变局势根本不可能,我也只能看能不能制造乱局,拖延秦泫的计划,以图后手。” 第一百六十九章 站队 长街的寂静被清脆的马蹄声打破,苏时靠在柔弱的靠背上闭目养神。 虽然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大乾会出现如此局面,但还是有一些事情想不通。Ъiqikunět 周暄那样做无疑是饮鸩止渴,而且他也深知其中的危害和后果,但周暄依然选择那样做,难道他真的有办法解决? 若是他登上至高之位,然后如同乾明帝那样,用至高的权力强行压制倒不是不可能,但周暄真的会用这个方法? 苏时摇了摇头,以太子的贤能,应该不会用这么极端的方法。 回到将军府,苏时一路沉默的朝自己的卧室走去,来到房门前,苏时回头对林漠说道:“明天午后,你把陈晓澜接到府里来,我有事要问她。” 林漠急忙点了点头,应道:“是。” 回到卧室,苏时洗漱过后静静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所以苏时早晨起来时只觉得头脑清爽,精力充沛,运动起来也比以前更加轻松有力。 今天的早餐也比前两天丰富得多,因为将军府帐房的钱箱里已经装满了钱。 苏周一边喝着粥一边问道:“昨天晚上事情谈得如何?” “还算顺利。”苏时想了想,继续说道:“临走之时,秦伯父还给我讲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关于太子的事情?” “是。” 苏周突然变得沉默起来,他缓缓放在碗筷,问道:“你觉得太子为什么会那样做?” 苏时吃惊的看着他:“难道秦伯父没有告诉你原因?” 苏周点了点头,说道:“秦大人对我说过,但以我对太子了解,太子这样做应该另有目的。”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苏周道:“虽然我在太子身边并没有多长时间,但知道他做事都是谋定而后动,不会做出这等剜肉医疮的事情。” 苏时的神情变得有些懒散,因为对于没有结论的事情,他并不是很在意。 所以他只是懒懒的回了一句:“但是太子已死,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或者还有什么后手,只怕再也没有办法知道了。” 苏周突然说道:“有办法。” “有办法?”苏时看着他大哥,好奇的问道:“什么办法?” “书。太子殿下遗留下的那本书,我相信在那本书上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苏时摸了摸鼻子,然后仔细想了想,不由自主点了点头,最后沉吟道:“你说所的倒不无道理,只不过已经过去了十年,而且现在没有任何线索,想找到这本书只怕难上加难。”Ъiqikunět 苏周有些不甘心,忍不住问道:“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线索?” 苏时叹道:“如果不是裴泫提起,没有任何人知道太子还遗留下一本书,不过既然连裴泫都找不到,我想其他人找到的机会几乎为零。” “要不你试一试?” 苏时疑惑的看着他大哥,问道:“为什么你突然对那本书这么感兴趣?” “如果太子在书里面真的记载有解决目前局势的方法,你大可以进献给陛下,就用不着像现在这样与他们正面硬拼。” 苏周的话让苏时陷入沉思之中,不过最终他还是否决苏周的这个想法。 “即使找到那本书,依我看来也是没有用的。” “为什么?” “因为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果太子未死,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他的计划也许会成功。但现在太子已死十年,在这十年里,事情的发展没有受到任何控制,所以即使书中记载有解决的办法,但时移世易,上面所记载的方法只怕已经不合时宜了。” 这个道理苏周并不是不懂,但他仍然有些不甘心:“虽然太子的方法可能已经不合实宜,难道就不能根据他的方法因地制宜?” 苏时默默说道:“其实用不着找到那本书,我也大概知道太子会用什么方法来解决目前的局势。” 这句话让苏周惊喜莫明:“你知道?” 苏时叹道:“不过虽然我知道,但是这个方法除了太子之外,没有人能做得到。” 苏时吃惊道:“连陛下都做不到?” “如果陛下能做到,大乾就不会是这种局面了。” “太子到底会用什么方法来解决?” 苏时缓缓说道:“太子所用的方法无外乎三种,打击、收编、规范。”ъiqiku “所谓打击,方法就与明帝使用的方法如出一辙。收编就是太子继续掌控各类产业,登基之后交由朝廷相关机构管理。规范就是太子登基之后,退出与世家豪门的合作,但会重新制定相关国策,令商业的发展逐渐规范。” 苏周想了想,不解道:“这三种方法听起来也并不复杂,为什么太子能做到,反而陛下做不到?” 苏时叹道:“因为无论使用哪一种方法,所牵扯的利益都非常大,所以需要极大的魄力和决心,非凡的能力和声望。” 虽然苏时说得很隐讳,但苏周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的陛下还不具备处理这件事的能力。 “而且现在太子之位悬空,有能力争夺太子之位的人都竭力想增加自己的势力,又岂会做出自削臂膀的事情。” 现在苏周已经完全明白,所以他的神情变得更加担心。 他喃喃说道:“一想到你即将面对的局面,这几日我都无法安睡。” 苏时突然笑了笑,说道:“其实你也不必担心,至少我们还有两个优势在手。” “两个优势?什么优势?” 苏时解释道:“第一个优势就是陛下的支持,所以对方无论怎样都会有些顾忌。第二个优势就是除了我们之外,对方并不知道三个月后会有一场大乱,因此他们很可能会仗着实力雄厚,与我们打持久战,而这正中我们下怀。” 听到苏时的分析,苏周并没有感到有多高兴,却突然问道:“你为什么没有想过选择一位皇子,我相信只要你肯选,那些皇子一定会扫塌以待。” 苏时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突然听苏周提起,倒不由得不让他认真思考这种可能性。 过了许久,他疑惑道:“我们将军府不是不站队吗?” 第一百七十章 选择 周瑾来到最早,苏时刚吃过午食,正准备休息一下,林漠就跑了过来,说公主殿下驾到,正在书房等他。 苏时只得强忍着睡意,懒洋洋的朝书房走去。 一走进书房,就看见周瑾沉着脸站在窗户边,目光漠然的看着远方。 苏时找了一张椅子舒舒服服坐下,笑道:“看样子你的心情很不好。” 周瑾没有回头,依然看着窗外,面无表情的说道:“皇甫节双手双脚被打断了。”ъiqiku 苏时吃了一惊,原本斜靠在椅背的身体忍不住微微前倾,审视的看着周瑾。 周瑾似乎早就知道他有这种反应,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做的。” 苏时有些疑惑,忍不住追问道:“皇甫节不是你的人吗?除了你还有谁敢动他?” “二皇兄。” “二皇子?”苏时更加不理解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瑾叹道:“皇甫节虽然是我的人,但同时也是莳花馆的掌事人。他与东源质库勾结,以至于让莳花馆的人受到伤害,从而让莳花馆名声受损,所以二皇兄才会如此惩处他。” 说完之后,她走到苏时身边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眼含深意的看着他。 苏时心中一动,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说道:“原来这皇甫节是二皇子打给我看的。” “对二皇兄来说,你现在就是他的朋友。” 苏时忍不住叹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只可惜我和他朋友的关系也维持不了多久。” 房间里突然陷入沉默之中。 周瑾的双手放在膝上,晶莹如玉石般双手不停的相互揉捏,她的目光一直在游移,樱桃一般的小嘴嗫嚅了几次,但都无法开口。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周瑾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说道:“你有没有想过……” 她话还未说完,苏时已经叹了口气,说道:“想过,今天一早大哥还提起了这个建议。” “你是怎么想的?” 苏时显得有些遗憾,他缓缓说道:“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建议,只可惜行不通,至少在我身上行不通。” “为什么?” “我的身份注定了我不能做出选择。”苏周解释道:“如果我是一个普通的人,或则是其他王公大臣的子侄,还可以选择,只可惜我是大乾将军府的二公子,所以无论我做什么,都会代表将军府,其中的道理你应该知道。” 说完之后,他又想了想,补充道:“而且陛下也不会允许我做选择。” 其实苏时所说的周瑾都明白,但还是她不忍心看着苏时面对如此恐怖的对手。而且即使苏时赢了,他的结局也许比输了还要更悲惨。 但偏偏他又不得不赢。ъiqiku 最后苏时忍不住苦笑道:“我现在只希望以后登基的皇帝是一个贤明之君。” 这时候周瑾的脸色又沉如墨色,看得苏时一阵心惊,他眉头聚如山峦,手如弹弦般不停的敲着扶手。 突然间他的手指一收,目光深邃的看着周瑾,心中竟然涌起一种大胆的想法。 这种想法之大胆离奇,让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许多,以至于他不得不放慢自己的呼吸,大脑飞速的转动,不停的计算自己的成功率有多少。 渐渐的,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而这抹微笑正好被周瑾看到。 “你在笑什么?” “因为我想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周瑾好奇地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有趣?” 苏时微笑道:“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不过以后我一定会告诉你。” 周瑾斜着脑袋想了想,最后只得无奈的放弃。因为她一直看不穿苏时,自然也看不透他的想法。 不过她看见苏时现在还有心开玩笑,明白他已经想通了一些事。 看着苏时轻松愉快的表情,周瑾的心情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这时候院子里响起一阵豪迈的声音:“苏老弟,我心急,所以提前登府,你可不要见怪。” 周瑾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声音,而这个声音又表现得和苏时很熟悉,忍不住以眼神询问。 苏时轻声笑道:“我的金主来了。” “金主?” 苏时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迎了出去,走到门边,笑道:“常先生是贵客登门,我欢迎都还不及,又怎会见怪。” 说着,他瞪了林漠一眼,责备道:“常先生登门,怎么不通报一声,我好亲自出门迎接。” 林漠自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因为公主殿下到来,苏时都没有想过出门迎接,而公主也似乎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那般随意。 常慕华忙说道:“苏老弟,不要责怪护院,是我心急。” 苏时笑道:“先生是秦世伯的老友,称我为老弟,我实在不敢当。” 常慕华叹道:“以苏老弟做生意的才能,就算是老师都能当得,称号一声老弟,还是我占了便宜。” 苏时这时也不客气,说道:“既然我们一见如故,就不必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你称呼我一声老弟,那我就尊称你一声大哥。” 常慕华哈哈大笑:“正该如此。” 笑声过后,苏时道:“常大哥,请进书房说话。” 常慕华随苏时走进书房,看见书房里竟然坐着一位气质高贵、容貌绝尘的姑娘,不由得微微一怔。 苏时忙介绍道:“这位是大乾三公主殿下。” 常慕华正在吃惊大乾的三公主殿下为什么会出现将军府,苏时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三公主殿下也会和我们合伙做生意。” 常慕华此时又惊又喜,他实在想不到苏时竟然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正要施以大礼,这时周瑾说道:“现在既非正式场合,常先生不必多礼。” 常慕华一听,忙抱拳说道:“常慕华见过公主殿下。” 周瑾微微点头:“常先生既然是苏时朋友,还请坐下说话。” 常慕华急忙说道:“多谢公主殿下。” 然后坐在苏时对面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忍不住又惊异的看着苏时。https:ЪiqikuΠet 他对苏时越来越好奇,而且苏时也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 原本以为苏时最大的倚仗是陛下的赐字,没想到他竟然能把大乾的公主殿下拉进来合伙做生意。 第一百七十一章 借鸡生蛋 三人坐定之后,苏时向周瑾介绍了常慕华的身份,当周瑾得知常慕华是波斯贵族,却常年周游列国,忍不住面露惊异和向往之色。 常慕华游历多年,自然懂得察言观色,于是大谈异国风情、秩事趣闻,周瑾听得津津有味、兴趣盎然,不时感叹世界之大、风土人情的不同。 尤其听到西方大陆竟然实行吻手礼,不禁得大感惊异。 她忍不住对苏时笑道:“居然还有这么奇怪的礼节,倒是第一次听闻。” 虽然常慕华讲得很精彩,但在苏时听来却有些索然无味,因此他看似在认真聆听,其实早已魂飞天外。 这时候听到周瑾的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吻手礼在西方是一个很庄重的礼节,一般都用于很正式的场合,以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话音未落,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然后看见周瑾和常慕华都怔怔的看着他。 苏时见状解释道:“一年多前,我也曾遇见一个西域人,他也如常大哥这般喜欢四处游历,当时他告诉我西方大陆这个礼节时,我觉得很新奇,所以才会记得如此清楚。” 周瑾不疑有它,不过常慕华的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异样,不过他立即笑道:“苏老弟博文强记,让老哥佩服得很。” 苏时道:“总归是这礼节在大乾太过惊世骇俗,我相信公主殿下也是如此,只怕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礼节。” 周瑾轻轻点了点头,笑道:“的确如此。”筆趣庫 三人正在谈笑间,忽然听到门外有人通报:“秦府秦小姐来了。” 苏时刚起身,秦楠已经走进书房,看见周瑾和常慕华已在书房等候,脸上不由自主飞起了红霞,急忙赔个不是:“让大家久候,是小女子的不是。” 常慕华连忙回礼道:“这可怪不着秦小姐,是我太心急,来早了才是。” 周瑾也在一旁说道:“妹妹快过来坐。” 秦楠此时不知道周瑾是以哪种身份出现在常慕华面前,只好含糊回道:“谢谢姐姐。”,然后走到她身边坐下。 只不过经过苏时身旁时,趁其他两人不注意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责怪他为什么改了时间也不通知一声。 苏时只好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所有人坐定之后,周瑾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苏时脸上,缓缓说道:“苏公子此次相邀说有要事商议,现在是不是可以商议了?” 苏时笑道:“还有一个人未到,我已经派林漠去接了,不过也不耽误我们议事。”筆趣庫 “还有一人?” 不仅周瑾感到有些疑惑,就连秦楠和常慕华也觉得意外。 苏时说道:“其实那小姑娘你也认识,你还曾照顾过她的生意。” 周瑾表现得更加疑惑:“陈晓澜?” “不错,就是她。” 周瑾不再说话了,因为她知道苏时不会做无谓的事情,既然他叫陈晓澜来,自然有他的打算。 这时苏时也不再废话,说到:“既然人已到齐,那我就开始说说我的计划,在我讲述的过程中,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提。” 其他人都点点头,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苏时缓缓说道:“因为我们要同时要做不只是一个行业。在三个月之内,我计划插足质库、粮食、酒店、酒业、瓷器,甚至玉石珠宝等行业。” 没有说话,因为每一个人都被苏时的话深深震撼住了,然后油然升起一种很荒谬的感觉。 即使秦楠和周瑾对苏时再有信心,此时也不由自主认为他的话太匪夷所思,根本不可能做到。 常慕华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又苦笑着摇摇头,一百万两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与苏时的计划相比,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实在想不通苏时哪里来的底气。 所以他忍不住问道:“苏老弟,你知不知道同时插足这些行业需要多少本金?” 苏时沉吟道:“具体还没有算过,应该不会低于一千万两吧。” 常慕华叹道:“我就算需要一千万两本金,我们现在有多少?” “一百四十五万两。” “那我们如何用一百四十万两做一千万两的生意?” 苏时微笑道:“这是一个好问题,不过在我看来不是问题。”然后看着周瑾和秦楠:“你们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她们相互看了看,然后周瑾轻声说道:“我们也想知道如何解决本金的问题。” “解决本金的问题就落在质库上。” “质库?” 虽然他们都知道质库是一本万利的行业,但想要到短短两三个月内赚到八百多万银子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苏时道:“我们这个质库与其他质库有些不一样。” 常慕华立即追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苏时微笑道:“这个质库带有钱庄的功能。” 常慕华摇了摇头,不知道是表示不明白还是不赞同。 苏时又笑道:“我也知道京城有几家钱庄,但我这家钱庄跟他们也不太一样。” 周瑾长叹道:“苏公子还是不要吊人胃口,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吧。” 苏时缓缓说道:“我知道其他人的钱庄替客人保管金银财物是要收取费用的,而我们开设的钱庄,如果客人把财物存寄在这里,我不但不收取费用,反而会支付一定的利金。” 苏时想了想,说道:“年利金我想规定在一分左右,也就是一万两银子一年大约有一百两的利金。” 常慕华的神色立即变得激动起来,大声说道:“不可,万万不可。你可知道这样一来,全京城的人只怕都会把钱存进质库之中,可算过要给付多少的利金?” 苏时笑了笑:“如果一千万两一年给付利金就是十万两。” “一亿两岂不是要给付百万两的利金?” 苏时神情不变:“这算术我还是算得出来。” “为什么要白白给付这么多利金?” 苏时淡淡说道:“因为我要借他们钱来生钱。” 这时周瑾、秦楠和常慕华同时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们突然明白了苏时的意思。 他要借这些钱来做生意,只要生意的利润超过一分,相当于苏时就是在借鸡生蛋。https:ЪiqikuΠet 这时苏时继续说道:“而且我还要利用这些钱来做放贷生意,凡在千秋质库质押借款的,年利金不超过一分八厘。” 其他人闻言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因为苏时最终还是向东源质库下手了。 而且苏时的这个质库不像质库、钱庄不像钱庄的怪物一开张,不仅是质库,就连钱庄都会受到强烈的波及。 第一百七十二章 资本 就在周瑾和常慕华还在震惊之时,秦楠却秀眉微皱,轻轻问道:“如果我们把钱用于他处,此时如果有大量的客人又要把钱取走,我们该怎么做?” 苏时看着她,赞赏的点了点头,说道:“一开始我们的客源主要是京城的世家富豪,因为他们的闲钱最多,只要有利可图,他们必定会趋之如鹜。” “但是在他们把钱财存入千秋质库时,须得与质库签订书契。若存放一年,可连本带利一起取走。但若中途想取走,不但没有利金,反而要给予质库利金两倍的违约金。” “这样虽不能完全避免秦楠小姐所说的问题,但绝大多数人都会考虑一存一取之间的利差,不会贸然行事,这样也会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来周转。” 说到这里,苏时环视着他们,问道:“关于质库,大家还有没有问题?” 所有人都缓缓摇了摇头,倒不是他们没有问题,而是面对这个新奇的质库,大家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苏时见状便继续说道:“既然本金的事情已经解决,下面我就说说关于其他几个行业我的计划。” 这时他突然看着秦楠:“首先是粮食。秦楠小姐目前需要做两件事情。” “哪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是暗中大量收购粮食,第二件事就是暗中收购那些已经支撑不下去的米粮铺子。” 周瑾追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时缓缓说道:“秦府一直在做米粮的生意,应该知道米粮这一行的利润很薄,也是我们最容易突破的行业。秦楠小姐做好这两件事后,我会和他们打价格战,直接把米粮的价格打到成本以下。” “商人逐利,如果一个行业已经没有利益了,他们自然会离开。” 常慕华疑惑道:“这来一样,我们岂不是要亏损许多?” 苏时微笑道:“常大哥,如果以后京城的米粮只有我们独家经营,你难道还怕赚不回来。”Ъiqikunět 常慕华一惊,突然明白苏时的计划,先用价格战把其他米粮铺子打得关门歇业,这样一来,京城就只剩下千秋米行,到时候米粮的价格还不是掌握自己手中。 不过常慕华还是摇头道:“这价格战一旦打起来,比的是谁的底子雄厚,那些世家未必会输。” 苏时淡淡说道:“所以我才会把价格战定在东源质库开业后两个月开始实施。” 常慕华又是猛然一惊,然后呆呆的看着苏时,过了许久他才喃喃说道:“公子高明,让常某大开眼界。” 千秋质库一旦开始营业,世家豪门见有利可图,定会源源不断把自己的钱财存放进来。两个月内,千秋质库所存放财富一定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两个月之后的价格战,相当于苏时拿着京城里所有世家豪门的钱冲击一个米粮行业,那时候简直是势不可当。筆趣庫 不过此时周瑾却是一脸忧虑,目光紧紧看着苏时,几次想说话,但最终还是压了下来。 苏时虽然看见周瑾脸上的忧色,但并没有停下来询问,而是继续说道:“接下来就是酒楼。对于开设酒楼,我有两个方案,一个方案是与现有的酒楼合作,另一个方案是收购那些经营不善、濒临关门的酒楼。” 常慕华不解道:“收购酒楼我能理解,但与现有的酒楼合作,只怕他们未必会答应。” 苏时笑道:“如果我能给他们带来十倍的利益,你猜他们会不会答应。” 常慕华惊讶道:“十倍的利益?” 在他看来,招揽客人手段已经用尽,京城的酒楼的竞争已经趋于平衡,已经没有再多的利益空间可以提升。 但苏时居然能将酒店的利益再提升十倍,这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他相信。 苏时点点头,肯定的说道:“不错,十倍的利益。” “怎么做?” 苏时道:“我自有我的手段。” 常慕华追问道:“什么手段?” 苏时笑道:“除了经营模式外,我还有两个杀手锏。一个就是制冰之术,另一个就是酿酒之术。” 听到这里,常慕华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如同看着一个怪物似的看着苏时。 “制冰之术?酿酒之术?” 秦楠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苏时,她实在没有想到苏时竟有如此神奇的手段。 苏时拥有制冰之术,周瑾是知道的,也知道在这一次的计划中必然会使用,所以没有他们那么惊讶。 但这个苏时居然还会酿酒之术,这完全让她意想不到。 所有人正在震惊之际,这时张傲在外面通报道:“二公子,林漠带着一个小姑娘求见。” 苏时说道:“带陈姑娘进来。” 不一会儿,陈晓澜那张清秀的脸出现在书房外,怯生生的看着他们。 苏时温和的说道:“你先进来,我有事情要吩咐你。” 陈晓澜本来看见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一时间手足无措,不过听到苏时温和的声音,心中便安定了下来,忙问道:“是,公子。” 然后她低着头走了进来。 苏时见她还是有些拘谨,笑道:“你先坐下听着。” 等陈晓澜坐下后,他才对其他人介绍道:“她叫陈晓澜,在第一次与东源质库打赌时,我曾想过和酒楼合作,因此让她调查京城酒楼经营的情况,没想到现在会派上用场。” 说着苏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以后与酒楼合作的事情我会交给她来办,不过你们要派一些经验丰富的人帮她。” 听苏时这种口气,周瑾、秦楠和常慕华明白苏时是有心要培养陈晓澜,虽然一时间没有看出她有什么能力可以入苏时的法眼,但都纷纷点头,表示无异议。 这时常慕华追问道:“公子真会制冰之术?” 苏时笑道:“我真的会,而且马上就会到炎炎夏季,有了制冰之术,我相信那些酒楼很难拒绝和我们合作的。” 周瑾又问道:“那酿酒之术呢?”https:ЪiqikuΠet 苏时缓缓说道:“我酿出来的酒绝对比现在任何一款酒都要好。” 说到这里,他突然向陈晓澜问道:“晓澜,我说过要在城外找一块地建作坊,不知道地找到没有?” 陈晓澜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时间有些心慌,急忙整理了一下思绪,回道:“我曾多次去牙行询问过,不过暂时还没有人出售城外的地。” 这时周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在找城外的地?” 第一百七十三章 议事 看到周瑾奇怪的眼神,苏时猛然惊醒,乾朝的地主就坐在自己面前,自己居然还在舍近求远。 他忙说道:“不错,我正在找城外的地建作坊。” “酿酒作坊?” 苏时正色说道:“千秋质库开业之后,必然会存入大量的钱财,虽然质库在一存一放之间有八厘的利润,但借贷的人毕竟是少数,收取的利金难以弥补我们给出的利金。” “而且我们还要在质库挪用数额巨大的钱财,如果没有几项赚钱的产业,一年之后在座各位只怕都要倾家荡产。” 周瑾道:“以苏公子的手段,酒楼和粮食生意赚钱应该不难吧?” 苏时缓缓说道:“酒楼的投入很大,所以想在短时间赚回本金根本不可能。也不要盲目相信制冰之术,在炎炎夏日它是一把利剑,但金秋一至,它就无用武之地。” “同理,粮食生意的利润本来就很薄,而且前期我们还要亏损一部分,一年之内我们能保本就已经不错了。” “所以我目前把赚钱的产业放在酒、瓷器和珠宝上面。因为这三个产业成本不高,利润却很大,而且赚钱又极快。” 常慕华听到这里,有些不解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专做这三个产业,一定要涉足质库、酒楼和粮食生意?”biqikμnět 苏时淡淡说道:“之所以要开质库,是因为我说过要东源质库关门。酿酒的生意原材料是粮食,而且还要销售出去,我不希望我的生意受制于人,所以才会涉足酒楼和粮食的生意。” 这个解释似乎并没有让常慕华感到满意,他微微皱了皱眉,淡蓝色的眼眸深深望了苏时一眼,不过随即便移开了目光,然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周瑾在一旁又问道:“酒和珠宝的生意还好说,瓷器的生意呢?难道苏公子制作瓷器的技艺也是天下无双?” 苏时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对瓷器一无所知,不过对从西域而来的琉璃制作方法倒略知一二,所以准备建作坊制琉璃。” 此言一出,所有人几乎惊掉了下巴,三对美目和一双淡蓝色眼睛紧紧盯着他,如同看着一位神仙。 琉璃制品由西域传来,数量稀少,因此每一尊都极为珍贵,其价值远在同等体积的黄金之上。 现在苏时居然说他懂得如何制作琉璃,一想到琉璃能带来多大的利润,常慕华的眼神不由自主变得狂热起来。 过了许久,常慕华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苏时,缓缓问道:“苏老弟,你能不能告诉我实话,在升仙台你是不是真的遇见了仙人?” 制冰之术已经是神迹了,苏时居然还懂得酿酒之术和琉璃制作,这如何不让他怀疑苏时是真的遇仙了。 “遇见仙人?”周瑾刚刚才缓过神来,又被常慕华这句话惊到,她惊奇的看着苏时:“你遇见过仙人?” 苏时笑道:“我连这世上有鬼都不相信,又怎会相信有仙人。” “那常先生为何要这样说?” 苏时没有回答,不过秦楠把昨晚苏时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听得周瑾和陈晓澜目瞪口呆。 现在不只是常慕华,就连周瑾和陈晓澜都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是不是真有神仙为苏时开智,否则的话很多事情都不能解释。 苏时只得无奈的看着他们,然后说道:“既然大家再无异议,那我就准备按照我的计划开始实施了。首先在东源质库附近找一个地方用作千秋质库的铺面,我准备让千秋质库在半月之内开业。” 周瑾沉吟道:“东源质库附近倒有一处地方比较适合,那里原本也是一家质库,虽然早已关门,但一直因为没有人再租用,所以只要稍微再翻新一下,半个月内开门做生意没有问题。”筆趣庫 苏时笑道:“那这件事就麻烦公主殿下了。” 周瑾叹了口气,因为她知道现在她已经无法脱身,不得不站在两位皇兄的对立面。 “我会派人处理这件事。” 苏时继续说道:“除了地方,伙计的问题就麻烦公主殿下一并处理了。” 然后他又看向秦楠:“既然我们要用迅雷不及掩耳的形式占领粮食生意,秦府那十几家店铺太少,这两个月内你除了暗中大量买进粮食外,想办法把店铺增加到四五十家。” 秦楠虽然感到有些棘手,思虑再三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苏时的目光又落在陈晓澜脸上,缓缓说道:“酒楼的事情就交给你,你不用担心,尽管放开手脚大胆去做,他们派一些经验老到的人来帮你。”筆趣庫 陈晓澜忙低声回道:“一切听公子安排。” 最后苏时看着常慕华,微笑道:“至于宝石生意是常大哥的强项,我也不敢指手画脚。以前之所以未能在京城打出名号,其中原因常大哥自然明白。如今有陛下御笔亲题的千秋商号,我相信这一次常大哥绝对能在京城站住脚跟。” 常慕华心中一喜,忙说道:“这是自然,千秋商号之下,我绝不会让苏老弟失望。” 两人相视而笑,然后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诸事已经商议完毕,常慕华与苏时闲聊了一会儿,便提出告辞。 苏时挽留道:“既然已经来到将军府,常大哥还是吃过饭再走吧,以免说将军府不懂礼节。” 常慕华笑道:“愚兄也想与苏老弟秉烛畅谈,只不过俗事缠身,待清静时定要好好请教苏老弟。” 苏时只好遗憾的说道:“既然今日常大哥有事,我也不便强留,改日我定会登门拜访。” 常慕华大笑道:“苏老弟肯来,我一定扫榻以待。” 一阵笑声过后,苏时道:“那我先送常大哥出府。” 两人走到院中时,常慕华道:“老弟府上还有贵客,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然后他又压低了声音:“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老弟万不可让美人久候。” 苏时闻言停下了脚步,不由自主摸了摸鼻子。 常慕华向他拱拱手,说道:“告辞了。”然后在林漠的引领下离开了将军府。 目送常慕华离开后,苏时缓缓回到书房,脸上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全身而退 回到书房后,苏时仿佛有些疲倦,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好让自己变得精神起来。 等他坐回自己的椅子时,看见周瑾和秦楠都担心的看着自己,陈晓澜却是一脸疑惑。 她想不通刚才还神采奕奕的苏公子,怎么转眼之间竟然显得有些苦恼。 苏时向她笑了笑,突然叫道:“张傲大哥。” 张傲立即在门外回答道:“二公子,有什么吩咐?” 苏时对陈晓澜温和的说道:“你先去休息一下。” 陈晓澜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既然公子没有其他吩咐,我想先回去准备。” 苏时想了想,说道:“也好。你先回去准备,过两天我再来找你。” 陈晓澜向他们辞别后,跟着张傲离开了将军府。 此时书房里只剩下周瑾、秦楠和苏时。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周瑾终于打破了沉默,缓缓说道:“为什么让一个外族人参与到计划之中?” 苏时默默说道:“因为他有钱。” “你相信他?” 苏时点了点头:“他和秦伯父是多年好友,而且真金白银拿了一百万两银子出来,我没理由不相信他。” 周瑾长叹道:“但我们的计划不容出错,而且也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今天这样和盘托出,难道不怕泄露出去?”筆趣庫 苏时笑了笑:“如果我连你们都无法相信,这个计划还不如不执行。而且如果我不把计划和盘托出,常慕华又怎么肯拿出一百万出来?” 这时秦楠突然轻轻摇头,疑惑的看着苏时:“不对。” 苏时道:“什么地方不对?” 秦楠幽幽说道:“你说之所以会让常伯伯参与进来,是因为他有钱。” 苏时目光变得闪烁起来,勉强笑了笑:“你们应该知道我们的计划需要很多本金,现在我们手上的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秦楠静静的看着他,轻声说道:“这不是理由,因为按照你的计划,千秋质库开业后,你根本不会缺钱。” 这时候周瑾也反应过来,千秋质库开业后,汇集的财富一定超过所有人的想象,那时候一百万两对苏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这个计划也绝不是苏时临时想出来的,所以苏时一早就知道钱根本不是问题。 既然如此,苏时让常慕华参与进来的动机就不得不让人怀疑。 苏时伸了伸懒腰,懒洋洋的说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周瑾和秦楠异口同声的问道。筆趣庫 苏时淡淡说道:“佛曰,不可说。” 见苏时闭口不谈,还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周瑾和秦楠都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苏时却似乎根本没有一丝感觉,淡然自若的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周瑾和秦楠见状,只得暗自幽叹一声。苏时不愿意说,她们也束手无策。 “为什么会选这几个行业?”沉默了许久,周瑾才缓缓问道。 苏时叹道:“你应该能明白的。我们目前能力有限,不可能同时打击两位皇子名下所有的产业,只能先选择几个产业出击。而这几个产业里面,几乎都有朝廷的重臣参与其中,二品以上的官员达七十多个。” “所以你想首先把朝廷的官员从两位皇兄身边剥离出来?” 苏时道:“也不可能完全剥离出来,这些官员之所以会站在两位皇子身边,除了利益之外,还有权力。从龙之臣的诱惑力还是非常大的。” “所以我的计划是打击一批,分化一批,拉拢一批。” “此言何解?” “把利看得比权重的人,自然是我们拉拢的对象。把权看得比利重的人,自然是我们打击的对象。左右摇摆的人,自然是我们分化的对象。” “而且我们这边得手后,陛下不应该安坐于宫中,也应该出手了。” “父皇?” 苏时淡淡说道:“不错,我们让那些官员无利可图,陛下也应该让那些官员知道谁才能给他们权力。只有双管齐下,才能让这些官员重新站在陛下身边。” 这时秦楠神情变得有些犹豫,几次想开口说话,但最终还是沉默不语。 周瑾见她神色有异,忙问道:“妹妹是不是有话想说?” 秦楠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担忧的看着苏时。 苏时长叹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目前我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能做到哪种程度就做到哪种程度。” 周瑾脸色骤变,因为她从没有听过苏时会说出这样丧气的话来。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秦楠小姐担心我们的计划很有可能会失败,即使在生意上打败了对方,对于目前的局势也不会有多大的改观。” 周瑾大惊道:“为什么?” 苏时微微一叹,说道:“这计划能不能成功主要取决于陛下。如果陛下还能在位五到十年,我们的计划很大可能会取得成功。” 周瑾这时候的脸色突然变得更加难看了,因为她终于明白了苏时的意思。 因为权力才是永恒的,只要有了权力,利益随之便会滚滚而来。所以即使他们在生意上打败了对手,但依附在两位皇兄身边的官员,只要看到自己支持的皇子在短时间内有登上皇位的希望,他们又怎么会放弃。 只要自己支持的皇子得登大位,他们失去的可以十倍百倍的收回来。 到时候倒霉的只可能是他们,而最倒霉的那个人一定是苏时,无论哪位皇兄上位,第一个要对付一定是苏时。 想到这里,周瑾心急如焚,甚至准备叫停这个计划。 但这时候苏时却笑了,而且表情也显得很轻松。https:ЪiqikuΠet 周瑾焦急的说道:“这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苏时微笑道:“你们难道不会认为这些后果我没有想过,我既然敢实施这个计划,自然有万全之策,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心。” 虽然他说得很轻松,但显然无法打消秦楠的顾虑,她故作镇定的问道:“你真的有万全之策?” 苏时笑道:“你放心,我把我这条命看得很重的,不会冒一丝风险的。” 秦楠微微侧头看着苏时,见苏时神色自若,似乎不想是在说大话,心中才稍稍安定来下。 只不过她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到苏时有什么办法能够全身而退。 第一百七十五章 开业大吉 乾兴十七年四月初二。 今日宜会友、宜远行、宜安葬。 不宜开业。 晨时。 几声闷雷在天边响起,然后天空中下起细细的雨丝。 斜风细雨中,张傲把千秋质库的招牌稳稳悬挂于门头之后,端详了一阵,然后顺着梯子滑了下来。 接着他扛起梯子,走进大门。 千秋质库门前冷冷清清,除了寂寥的街道和风雨之外,没有一个人。 没有开业的仪典,没有朝贺的人群,甚至连主人都没有到场。 苏时在城外的十里亭。 每一座城镇城外似乎都有一个十里亭,因为每一天每一座城镇都有人别离。 既然有别离,就有人相送,苏时今天就是来送别的。 人已离开,酒壶已干,但苏时还是一动不动坐在十里亭中,看着道路的尽头发呆。 林漠坐在他旁边,一脸通红,两只眼睛已经有些发直了。 “公子,你放心,她们会照顾好自己的。”见苏时久久不愿意离开,林漠劝解道。 “我知道,她们都是很坚强的人,我没有担心她们。”说到这里,苏时微微叹道:“我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什么?” “遗憾她们没有亲眼见到白江川的下场。” 翠浓的双腿虽然已经接好,但以后无法像常人一样行动自如,花扶的双手再也提不了重物,更弹不了乐器,尘霜的容貌已毁,出行必须以厚厚的布巾遮面。 而白江川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但她们离开的时候都很开心。”林漠突然咧着嘴笑道:“能喝到公子亲手为她们酿制的酒,我相信她们已经无憾了。”Ъiqikunět “但是我心中有憾。”苏时长叹道:“因为我已经不记得开这间质库的初衷了。” 随着这一声长叹,苏时站起身,走进风雨之中。 东源质库。 白江川斜躺在舒适的长椅上,一只温顺的狸花猫躺在他怀中,他的手不停的顺着狸花猫的毛。 当那条雪白的狮子狗向他呲牙时,白江川就开始养猫了,因为他觉得猫比狗温顺,而且只要你给它吃的,它就会永远跟在你身边。 他一边顺着毛,一边看着杜横,眼神里闪烁着阴狠和疯狂。 他淡淡说道:“千秋质库今天开业了?” “是。” “我记得黄历上写着今日不宜开业。” “是。” 白江川又道:“不过皇历上写着今日宜会友,我的贺礼送过去没有?” “送过去了。” “他们收下没有?”筆趣庫 “收下了。”杜横回道:“不但收下了,而且还郑重其事的悬挂在院中,还说每一天都要敲一下。” 白江川突然拍手笑道:“收下好,每天敲一下更好,正所谓钟声一响,黄金万两。” 然后他的神情突然又变得阴冷起来:“苏时呢?” “苏二公子不在。” 白江川有些意外:“今天他的生意开业,他居然不在?” 杜横点头道:“据千秋质库的人说,因为友人远游,苏二公子送别去了。” 白江川喃喃说道:“友人远游?什么友人比开业更重要?还要劳苏二公子亲自相送。” “就是莳花馆的翠浓、尘霜和花扶。” “她们离开了莳花馆?” “是。” “去哪里?” “不知道。” 白江川突然冷冷问道:“能不能追上她们?” 杜横心中一惊,身体竟有些轻微颤抖。 “少爷的意思是?” 白江川的表情突然变得疯狂起来,他大笑道:“如果在千秋质库关门之时,把她们的人头送去当歇业之礼,你说这样,我们的苏二公子会不会很惊喜?” 杜横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如果这样做,我怕我们和将军府就会结下不可开交的梁子。” 白江川淡淡说道:“他已经放出话来要我的命了,你以为我们和将军府还能和平相处?” 杜横把一横,然后咬牙说道:“我这就去办。” 白江川正要说话,这时一个下人匆匆来到门外,神情带着一丝诧异,说道:“禀少爷,有人拜访。” “谁?” “千秋质库掌事,将军府苏二公子,苏时。” 白江川吃惊之下,忍不住直起了身,怀中狸花猫刚发出一声不满的叫声,白江川猛的抓住它的后颈,手一挥,狠狠的甩了出去。 狸花猫在空中翻腾几圈,轻巧的落在地上,然后一溜烟跑了。 白江川此时没有心情理会那只猫,只是直视着那下人,冷冷说道:“你说苏时前来拜访?” 那下人脖子一缩,忙回道:“苏公子刚回到千秋质库,看到少爷送的礼物,说他很喜欢,所以才会前来拜访。” 白江川流露出癫狂的眼神,但脸上忍不住大笑道:“苏公子是贵客,还不快快有请。” 左府。 书房之中。 左湘亭站在窗前,看着如丝的雨滴落在池塘之中,泛起一道道涟漪,他的心情也如池水一般无法平静。 “苏时的质库开业了?” 左宗原漆黑的双眸看着远方,远方在雨水的笼罩下一片朦胧。 过了许久,他才回答道:“是。” “你能不能猜出他的计划?” 左宗原摇头道:“猜不出来。”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轻叹道:“苏时行事总是出人意表,只怕没有人能猜到他的计划,正如没有人会想到千秋质库会在今天开业。” “黄历上写着今日不宜开业,苏时却偏偏把开业的日子选在今日。” 左湘亭缓缓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等。”左宗原淡淡说道:“现在只有等,等苏时出手。只有知道了苏时的计划,我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随即他又补充道:“我始终不相信苏时会为了对付一个白江川而这样大张旗鼓。” 没有人会为了三个年老色衰的青楼女子得罪东源质库,更不会得罪一位皇子。筆趣庫 “那你认为苏时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左宗原回答得很干脆:“不知道。不过只要苏时一出手,他真实的目的迟早都会显露出来。” 此时风越来越急,雨也越来越大,左湘亭看着满天风雨,问道:“你认为这一仗,千秋东质和东源质库谁会胜出?” 左宗原没有丝毫犹豫,他回答道:“如果有人开盘口,赌这两家质库谁会赢,我一定会把赌注全部押在千秋质库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 满城风雨 苏时缓步走上台阶,收起雨伞,这时早有东源质库的下人过来接过去。 引路之人低着身子,恭声说道:“苏公子,里面请。” 苏时轻轻点了点头,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大厅。 白江川端坐在长椅之上,微微仰着头,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一般闪烁不定。 “苏公子,请坐。”白江川缓缓开口说道。 苏时没有客气,径直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他刚坐下,一个娇美的婢女立即端起托盘走到苏时面前,放下精致的茶壶、茶杯,并小心的为他斟上茶。 “公子,请用茶。”婢女轻声说道。 “多谢姑娘。”苏时柔声说道。 斟完茶之后,婢女无声快步的离开了大厅,仿佛这大厅之中潜藏着一只会吃人的怪物。 婢女离开之后,苏时才微笑道:“白少爷送的贺礼我很喜欢。” 白江川笑了笑,说道:“苏公子喜欢就好。我看今日苏公子的质库开张,但门前冷落,想到大家以后是同行,才精心挑选这一件礼物送给苏公子,以贺公子开业大吉。” 苏时淡淡说道:“我之所以喜欢,是因为这口钟每响一次,就意味着东源质库离关门的日子就更近一天。” 白江川嘴角流露出一线玩哇的笑容。 “是么?只不过钟声响起,到底谁会倒下还未可预料。” 苏时突然说道:“你想不想听我用什么方法打倒东源质库?” 白江川诧异道:“你肯说?”biqikμnět 苏时笑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而且即使我不说,你们都应该能猜到。” 白江川冷冷说道:“无外乎就是和东源质库比谁放贷的利金低而已。” “不错。”苏时点头道:“这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 白江川忍不住嘲讽道:“苏公子不会一厢情愿认为只凭这一招就能让东源质库关门吧?” 苏时叹道:“也许你不会相信,这一招真的可以让东源质库关门。” “为什么?” 苏时缓缓说道:“东源质库放贷的利金是多少?”不等白江川回答,他继续说道:“我相信不会低于本金的四成吧,甚至还会利滚利,所以东源质库才会一本万利。” 白江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苏时。 “你知不知道千秋质库的利金是多少?” 白江川忍不住问道:“多少?” 苏时缓缓说道:“一年的利金不会超过一分八厘,而且一年内确因困难还不出来,还可以只交利金,我再放贷一年。” 白江川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因为他知道苏时如果真的把利金降得如此之低,绝不会再有人来东源质库典当。 既然没有人再来典当,那么东源质库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不由自主握紧双拳,突然冷冷说道:“我也可以把利金降到和你一样。” 苏时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样还是不行的。” “为什么?” 苏时耐心的解释道:“你即使降到和我一样,也不会有人来东源质库典当,因为他们会害怕。” “害怕什么?” “你们之所以会把利金降到和我一样低,任何人都知道是为了打击千秋质库,如果千秋质库真的被东源质库打倒关了门,他们一定会害怕利金会涨到和以前一样高,甚至还有可能更高。” “所以东源质库想和千秋质库竞争,一定要千秋质库低很多才行。” “我也可以做到。” 苏时淡淡说道:“你做不到的。我早就说过,如果东源质库只是大皇子一个人的,也许你还能和我拼一拼。只是可惜……” 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只是可惜东源质库背后还有很多人,这些人习惯了吃肉,现在却只能喝一点点汤,你猜他们会不会愿意?” 白江川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随即又变得通红,如同戏剧里的变脸。筆趣庫 苏时没有理会他,微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放贷的时间延长到一年,甚至可以是两年?” 白江川没有问,只是阴睛不定看着他。 苏时也满不在意,缓缓说道:“因为我知道东源质库的放贷的时间很短,最长不会超过半年时间。而你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你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利金,而是他们的抵押物,如店铺、房屋、土地、珠宝,甚至是人。” “而我把放贷的时间延长到一年,甚至两年的时间,你猜还会不会有人会登东源质库的大门?而且即使你们依样画葫芦,那么东源质库背后那些势力所得利益就会变得更加少,少得让他们难以接受,难道他们会没有怨言?” 白江川冷笑道:“在大皇子面前,没有人敢有任何怨言。” “是么?”苏时叹道:“只可惜这京城之中并不是只有一位皇子。” 这次白江川的脸色才真正变了,变得很可怕、很难看,而且还带着一丝恐惧。 最后苏时微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我的策略告诉你?” 白江川从牙齿缝里恨恨的透出几个字来。 “为什么?” 苏时淡淡说道:“因为我知道就算我告诉你,你依然找不到任何办法解决。” 说完之后,苏时缓缓起身,笑道:“我的计划已经和盘托出,我也想看看东源质库能如何应对。” 他的笑如同一把刀,深深刺痛的江川的心,但白江川却发现自己好似一条掉进网里的鱼,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刀刮着自己鳞片,然后再把自己开膛破肚。 此时苏时已经走到门外,一招手,刚才那下人拿着苏时的雨伞小跑过来。 苏时接过之后撑开雨伞,正要离开,突然又转过头看着白江川,说道:“现在你应该明白你送过来的丧钟为谁而鸣。” 丢下这句话后,苏时头也不回的走进风雨之中,只留下暴怒得几乎要发狂的白江川。 过了许久,白江川才对着门外冷冷说道:“立即去请田文浩田先生,说有要事相商。”Ъiqikunět 杜横立即回道:“是,少爷。我现在就去。” 他刚走出东源质库,林漠立即迎了上来,低声说道:“公主殿下和秦楠小姐已经到了,在千秋质库等着公子。” 苏时轻微的点了点头,信步朝着千秋质库方向走去,林漠紧跟在他的后面。 风越来越急,雨越下越大,两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完全消失在这满城风雨之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明智的选择 穿过满城风雨,苏时和林漠来到千秋质库大门前,苏时驻足而立,看着门头上千秋二字,微微有些失神。 但他随即收敛了心神,径直走了进去。 千秋质库很大,在里面做事的人也有十一二人,虽然现在也没有业务上门,但质库井然有序,各司其职,让苏时不得不佩服周瑾的管理能力。 见到苏时,这些人也仅是点头示意,并没有人刻意奉承。 走到质库最里面的房间,房门虚掩,苏时推门,周瑾和秦楠正悠闲的品着茶。筆趣庫 周瑾和秦楠看见苏时站在门前,眼神温柔的看着她们,心中竟有一丝慌乱,急忙放下茶杯。 周瑾笑道:“听说你刚回来就出去了?” 苏时走到她们身旁坐下,说道:“白江川既然送来了贺礼,我去拜访也是理所应当的。” 周瑾显得很吃惊,问道:“你真的去了东源质库?” 苏时淡淡说道:“现在大家都是同行,说不定以后要还相互帮衬,我去拜访拜访又有什么奇怪的。” 对于苏时的话,周瑾和秦楠绝对不会相信,但也知道他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所以心中实在很奇怪苏时为什么要去拜访白江川。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秦楠轻声问道。 苏时笑道:“我首先对白少爷的说很感谢他贺礼,他对我说不要客气,然后我又告诉了他我的计划,又祝他早日关门,最后我就离开东源质库回来了。” 他说得很轻描淡写,周瑾和秦楠却听得目瞪口呆。 周瑾一脸不可思议:“你告诉了白江川我们的计划?” “如果他们是聪明的人,我就算不告诉他们,只要我的质库开张,他们也应该知道我们的策略是什么。”苏时说道:“既然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告诉他们。” 周瑾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不打东源质库一个出其不意?现在他们既然知道了我们的策略,如果照猫画虎,我们该如何应对?” 苏时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品尝一口后,才缓缓说道:“出其不意也只是占一时之先,对于这一时之先我倒不看重。而且如果他们真的要照猫画虎,随时都可以。只不过他们根本不可能这样做。” “为什么?” 苏时突然看着周瑾,问道:“太子为什么会设立东源质库?” 提到往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周瑾俏丽的脸上依然仿佛笼罩着一层乌云,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道:“父皇登基前后几年,天灾人祸四起,国事艰难。太子哥哥虽以商业作为振兴大乾的突破口,但若无其他行业的发展,商业也是无水之源。” “但那几年老百姓连生活都处于困顿之中,手中哪里还有余钱,因此太子哥哥才会筹办这东源质库,以极低的利金向老百姓放贷,以用于生产。” “那时候的利金是多少?”筆趣庫 周瑾叹道:“年利金不过八厘,而且如果百姓遇到灾年,还能免其利金、延长还本时间。” 苏时忍不住笑道:“这倒与我所用的方法差不多。” 周瑾白了他一眼,虽然苏时与太子所用的方法看似差不多,但苏时的目的却与太子哥哥高下立判,太子哥哥是为民着想,而苏时却是为了报复,更何况苏时所收利金已经是太子哥哥规定利金的两倍还要多。 鄙视了苏时之后,周瑾神情又变得黯然起来,缓缓说道:“不过太子哥哥死后,没过几年,就没有人再遵守他定的规矩了,而东源质库也就变得如今这个吃人的怪物。” 苏时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在他看来,如果太子未死,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也未必能保持本心。 他笑了笑,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东源质库不可能照猫画虎的原因。” 秦楠俏目一亮,说道:“这么多年来东源质库已经习惯了一本万利,如果让他们再回到以前那种薄利的时候,他们一定无法接受。” 周瑾摇头道:“但是东源质库也应该知道,只要把千秋质库打倒之后,以后还不是由它说了算。所以田文浩一定会想办法说服那些人共同对付千秋质库。” 秦楠却似乎有不同的看法,她沉吟道:“如果东源质库真的要采取和千秋质库同样的策略,那年利金必然要比千秋质库少许多才行。” “因为东源质库的形象已经败坏了,如果它收取的年利金和千秋质库一样,我相信没有人会去它那里借贷。所以它的年利金一定要低于我们,这样一来才有可能吸引人去借贷。” 周瑾也恍然大悟,笑道:“而且只怕还要低很多才行,否则的话想要借贷的人也不可能选择他们。” 苏时笑道:“那你认为如果他们要使用我们的策略,年利金会定在多少才有可能和我们竞争?” 周瑾想了想,说道:“我们年利金定在一分八厘,东源质库只怕定在一分二厘才有可能吸引人去。”ъiqiku 苏时缓缓说道:“如果东源质库定在一分二厘,除去各种成本、损失,获利应该不会超过一分。” 周瑾和秦楠点了点头。 苏时继续说道:“东源质库获利为一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得到一分的利,只怕只有七八厘的利。” 周瑾摇头道:“达不到那么多,最多只有五厘。” 苏时惊叹道:“大皇子竟然如此苛刻。”不过随即又开心的笑道:“以前利润高时,这些人也许还不会说什么,但现在利润变得如此之低,那些人会不会有微词?” 周瑾轻叹道:“但现在那些人依附于大皇兄,即使有微词只怕也只能隐忍在腹中。” 苏时道:“那些人会不会把微词隐忍在腹中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他们手中的钱。” 周瑾和秦楠不约而同看向苏时,眼神中尽是迷茫和不解。 苏时淡淡说道:“那些人把钱投到东源质不过才得五厘的利,而且还要担心本金受损。但如果存放在千秋质库不过本金无忧,每年还有一分的利,我相信这些人应该能作出明智的选择。” 第一七十八章 世道险恶 周瑾和秦楠怔怔的看着苏时,没有想到苏时这么快就打起了东源质库幕后那些人的主意来了。 “你会不会把事情想象得太顺利了?”周瑾认真思考了一阵,缓缓说道:“即使千秋质库给出一分的利金,但京城那些世家豪门也未必会把钱存进千秋质库。” “为什么?” 周瑾轻叹道:“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千秋质库是将军府苏二公子所开,而千秋质库背靠的无非就是将军府,但将军府的实力只怕未必能够支付这么高的利金。”筆趣庫 苏时微笑道:“所以现在需要一个人的帮忙,让这些人对将军府充满信心。” “谁?”周瑾疑惑道。 “陛下。” “父皇?” “对,就是陛下。”苏时说道:“想必陛下的内库里存放不少的银子,与其放闲置在内库中,为何不存放在千秋质库赚些利金。” 周瑾吃惊道:“你居然打起父皇内库的主意。” 苏时笑道:“这千秋二字可是陛下所赐,他总不希望我折了这块招牌吧。” 秦楠在一旁忍不住附和道:“如果陛下肯将内库的存入千秋质库,其他人定然也会趋之若鹜,那苏公子……苏公子的计划就已经实现了一半。” 她们都知道苏时的计划需要大量的本金,作为大乾第一人的天子都肯把钱存进千秋质库,说明天子对千秋质库的信任,这声誉可是多少金钱都买不来的。 光凭这一点也足以让千秋质库打开局面。 周瑾也明白其中的关键,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兴奋,她迫不及待的问道:“你需要父皇存多少进来?” 苏时道:“多少不是问题,但需要大张旗鼓,把声势造起来,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陛下把钱存进了千秋质库。” 周瑾微微点了点头,娇笑道:“明日一早我就让禁军从内库押运一百万两的现银过来。” 苏时笑道:“倒也不急于一时,这一次的声势一定要做足,我看明天多半还是阴雨天气,还是选一个天清气朗的日子吧。”周瑾和秦楠忍不住同时发出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因为她们都觉得苏时实在太精于算计了。 苏时也在笑,但他的笑容却似乎另含深意。 东源质库。 田文浩来得很快,当他得知苏时到东源质库拜访,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一走进正厅,就看见满地的碎片,白江川阴沉着脸,眼神里充满了暴虐之意。 收拾屋子的下人噤若寒蝉,连呼吸、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唯恐激怒白江川。 看到田文浩走进正厅,白江川的脸色才稍稍有所缓和。田文浩把手一挥,说道:“你们先出去。” 那些下人这才如蒙大赦,向白少川和田文浩施过礼后,纷纷快步走出大厅,直到离开正厅远远的才长嘘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慢慢安稳下来。 等所有人离开后,田文浩才自顾坐了下来,目光一直盯着白江川,缓缓说道:“苏时来过?”biqikμnět 一提起苏时,白江川白晳的脸上因愤怒而泛起红潮,声音也如同深秋的寒风那般肃杀。 “他的确来过,而且是来向我示威的。” “示威?”田文浩的眉头微微皱起,因为在他的意识中,苏时不应该是这样浅薄的人。 他沉声说道:“苏时此次前来到底说了些什么,你详详细细一字不漏的告诉我。” 苏时送周瑾和秦楠离开时,风雨渐弱,他目送两人的马车消失在斜风细雨之中,又出了一会儿神,才叫上林漠和张傲,坐车离开了质库。 田文浩一直很安静的听白江川的讲述,听到最后,他的神情变得很奇怪。 他并没有太多的担忧,也没有任何惊慌,反而有不少的疑惑。 田文浩正在思索苏时真正意图时,白江川问道:“田先生如何看待苏时这番言论?” 田文浩微微坐直身子,剑眉一挑,凤目中寒光一闪,缓缓说道:“如果苏时真是如此打算,那他也不过如此,我们根本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白江川忙问道:“田先生何出此言?” 田文浩看着白江川白皙俊秀的脸,心里一阵鄙夷,但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缓缓说道:“白少爷,你可知道我们一年要放出去多少银子?” 白江川想了想,说道:“大概三四百万两吧。” 田文浩微笑道:“去年东源质库一共放银四百二十六万七千三百两。” “然后呢?” 田文浩又说道:“虽然去年我们加上收回来的田产、房产、铺面等等,共赢利二百八十三万四千六百五十三两,但其中还是有八十八万五千九百四十两本金未收回。” 白江川还是不知所以,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田文浩叹道:“如果千秋质库真的把利金定得如此之低,期限又放得如此之长,将军府真的能拿得出来那么多本金出来?而它又能不能承受那么大的损失?” 听到这里,白江川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大笑道:“田先生说得是,那将军府没有那么大的头,却偏要戴那么大的帽子,连前途都看不清楚,还想着与我们斗。” 随即他的神情又变得阴冷狠毒起来,冷笑道:“田先生说我们去年不是还有八十八万多两的本金没有收回来,何不让千秋质库替这些人偿还了。” 田文浩微微一怔,倒没有想到白江川竟然会想到如此狠毒而又绝妙的计策。 他的手掌不停的抚摸着下巴,凤目微闭,思考着如何进行这计划。 过了许久,他双眼一睁,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然后看着白江川,笑道:“白少爷此言甚是,苏时既然想与我们作对,也应该让他明白世道险恶、人心叵测。” 白江川闻言大喜,忙问道:“田先生已经有了计策?” 田文浩点了点头,微笑道:“还是白少爷提点得及时。如果此计运用得当,千秋质库只怕要血本无归了。” 白江川知道田文浩的本事,如果他说千秋质库血本无归,那么它离关门的时间就不远了。筆趣庫 这时田文浩又笑道:“白少爷先稍安,我见过大皇子后再细说详情,定下后续之计。” 第一百七十九章 风险 入夜之后,原本绵绵的细雨又变得狂乱起来,雨滴落在屋檐上,发出急促而又单调的声音。 左宗原关上门窗,把风雨隔绝在书房之外。 左湘亭拿起笔在宣纸上笔走龙蛇,千秋二字龙飞凤舞。 左宗原拊掌笑道:“父亲这两个字写得可比陛下赐给苏时的字好多了。” 左湘亭静静看着这两个字良久,突然拿起撕得粉碎,然后揉成一团甩进纸篓里面。 然后他看着左宗原,淡淡说道:“你如何看待今日苏时拜访白江川一事?” 左宗原自从得到消息后,就一直在苦想苏时的用意,不过他思来想去,却依然没有一丝头绪。 此时见父亲问起,只得叹道:“苏时的真实用意我实在猜不到,但我相信他绝不是为了去示威。” 说到这里,他突然福至心灵,沉吟道:“苏时上门拜访,又对白江川和盘托出他的计划,会不会是想给白江川强大的压力,让他做出错误的抉择?” “什么错误的决择?” “如果白江川真的被苏时牵着鼻子走,东源质库绝支撑不了多久。” “为什么?” “利益二字足可以解释一切。” 左湘亭缓缓叹道:“如果东源质库真的是白江川这个白痴在作主,苏时这攻心之计也许会有用。” 左宗原也忍不住叹道:“田文浩老谋深算、心机深成,苏时的计策只怕已经被他看破,而且恐怕已经反击的计划。他见过白江川后,又急忙去见大皇子,一定是去商量反击的计划。” 左湘亭问道:“那东源质库该如何反击?” 左宗原缓缓说道:“我能想到的就是东源质库按兵不动,毕竟千秋质库实力有限,即使有三公主殿下、秦府和波斯贵族常慕华幕后相助,但他把利金放得如此之低,只怕他们的本金难以持续多久。”Ъiqikunět 左湘亭说道:“如果东源质库按兵不动,田文浩根本不用急着去见大皇子。” “难道他还有其他计划?” “不错。”左湘亭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而且还是一条很毒的计策。” 左宗原脸色一变,忍不住问道:“什么毒计?” 左湘亭微笑道:“如何才能在质库借到钱?” “自然是把土地、田产、房产等抵押到质库,然后从质库借钱。” 左湘亭又说道:“那些人到质库借钱,自然不可能把田产土地这些带在身上去借钱。” 左宗原笑道:“自然不可能,只会带着田契……” 说到这里,他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又脸色一变,喃喃自语道:“难道父亲的意思是他们会伪造各种契约,然后从千秋质库借钱出来。” 左湘亭淡淡说道:“你可不要忘记了依附大皇子的官员众多,伪造契约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一件小事。” 左宗原眼神闪烁:“这么说来,千秋质库岂不是会一败涂地,我们要不要暗中知会他们一声?” 左湘亭摇了摇头,说道:“不必。” 左宗原疑惑道:“为什么?” “一是如果苏时连这点都想不到,那么他根本就不配我们支持。二是即使他想不到,三公主殿下也不会想不到。”这时左湘亭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最令人在意的反而是那个波斯贵族常慕华。” “常慕华?为什么?” 左湘亭沉思道:“世上的人无不是逐利之夫,如果苏时真的只是为了与东源质库争一时之气,常慕华为什么会欣然出手?”httpδ:Ъiqikunēt 左宗原道:“他与秦之道秦大人交好,会不会是因为看在秦大人的面子才勉强出手帮助苏时?” 左湘亭断然否决道:“不可能。交情是交情,利益是利益,若无十倍百倍的利益,再好的交情都不可能让他冒着得罪一个皇子的风险出手帮忙。” “听父亲的意思,苏时难道还有其他计划?” “质库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但按照苏时的计划,千秋质库的利润就很薄,而那点利润还真不值得常慕华拿钱出来。” 左宗原俊俏得如同女人的脸陷入沉思之中,过了许久他才自言自语道:“这个苏时倒还真的让人看不透。” 想说动商人拿钱出来做生意并不容易,因为没有大到让他心动的利益,他们宁愿把钱财带进棺材里也不愿意拿出一分一毫。 苏时又是如何说动常慕华拿钱出来做生意? 这时左湘亭问道:“常慕华那里你能否搭上线?” 左宗原摇了摇头:“以前根本就没有过这个人。” “那现在你就应该多多留意他。”左湘亭道:“他一定知道苏时的计划,而且这个计划一定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利益,看能不能从他的口中套出苏时的计划。” 左宗原立即回道:“是,我马上就去安排。” 大明宫。 周瑾细心的将泡好的茶端到周熠面前,轻声说道:“请父皇饮茶。” 周熠满意的接过精致的茶盏,品尝了一口后放在一边,笑道:“瑾儿这几日倒是乖巧,有空就过来陪联,不去照顾两位皇兄的生意。” 周瑾忙说道:“我已经跟大皇兄、二皇兄说了,今后要多陪陪父皇,不再沾惹他们的生意了。” 周熠打趣道:“只怕不是为了陪父皇,而是为了苏时吧。” 周瑾的脸上不由自主浮现一层浅浅的红晕,她急忙说道:“我是真心想陪在父皇身边,父皇却要打趣儿臣。”biqikμnět 周熠笑道:“你所请之事我已经准了,随时都可去内库提银子。” 周瑾忙盈盈拜倒:“谢父皇。” 周熠眼含深意的看着她,缓缓问道:“你对苏时真的这么有信心?” 周瑾沉吟许久才忍不住叹道:“苏时与他人不同,我相信他。” “既然如此,联就等他的好消息,希望他不要令联失望。”然后他挥了挥手,说道:“天已经晚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但此时周瑾却依然拜倒在地,一动不动。 周熠诧异道:“你还有事?起身说话。” 周瑾缓缓起身,犹豫片刻才开口说道:“苏公子的计划虽然没有问题,但现在却遇到一个极大的风险。” 第一百八十章 借人 周熠微笑道:“什么风险?” 周瑾思虑再三,轻声说道:“我担心大皇兄会指使田文浩伪造田契、房契等契约骗取千秋质库的钱财。” 周熠沉默良久,问道:“那苏时可有应对之策?” 周瑾缓缓摇了摇头:“苏公子对朝堂之事并不熟悉,还未想到这一节。”https:ЪiqikuΠet 周熠有些疑惑:“难道你没有告诉他其中的隐患?” 周瑾轻叹道:“没有。因为这件事就算告诉苏公子,他只怕也是束手无策,又何必让他徒增烦恼。” 周熠思索片刻,缓缓问道:“皇儿想怎么做?” 周瑾沉吟道:“理约司是管理契约的衙门,凡涉及土地、田产、房屋、大宗的买卖、抵押等所签订的契约都需要在理约司登记。而理约司又正好由大皇兄掌管,因此田文浩想在契约上做手脚易如反掌。” “皇儿的意思是?” 周瑾贝齿咬咬,终于说道:“儿臣想暂时接管理约司。” 这个要求并不让周熠感到意外,但却让他有些为难。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为了苏时值得吗?” 周瑾螓首轻摇,道:“我这样做非是为了苏公子,而是为了大乾,所以即使对大皇兄多有得罪也顾不得了。” 周熠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微笑道:“是吗?” 周瑾急忙回道:“儿臣心迹,请父皇明鉴。” 周熠叹道:“你的心迹联自然知道,但理约司隶属于户部,而理约司的监士不过是从五品下官员,所以皆由户部任命,若无正当理由,联如何出手。” 周熠的话不无道理,若由天子直接下旨撤换一个从五品下的官员,更何况这个的官员并无错漏,不但会贻笑大方,而且不可能得到群臣的支持。 周瑾也知道此事棘手,但左思右想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正在气馁时,周熠安慰道:“此事你还是应该先和苏时商议商议,说不定他会有什么办法消除这隐患。” 周瑾轻轻嗯了一声,但脸上的忧愁并没有消除半点,显然对此并没有抱多大的期望。 夜虽已深,苏时并没有如往常般上床休息,而是站在窗前静静看着窗外的雨景。 一阵疾风吹过,将雨水送进房间内,吹到他的脸上,苏时顿时感到一阵清凉。https:ЪiqikuΠet 这阵清凉让他清醒过来,立即退后两步,用衣袖擦去脸上的雨水,正欲关上窗子,这时房门被人推开。 苏周拿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走了进来,看见苏时站在窗前,忍不住调侃道:“自古文人都喜欢伤春悲秋、观雪听雨,想不到二弟也有此雅兴。” 苏时笑道:“你二弟我也曾写出桃花依旧笑春风、卷上珠帘总不如,一首将进酒名震京城,为何听不得这雨?” 苏周把酒壶和酒杯放在桌上,不以为然的说道:“我越看你越觉得市侩之气多于文人之气。” 苏时也不否认:“我若无市侩之气,如那些文人一般高高在上,过不了几个月,将军府里这一百多口人都只能喝西北风了。” 自从把将军府的担子交给苏时后,苏周肩上的压力小了许多,心情也舒畅起来,他坐下来了,指着面前的酒杯,说道:“今日无事,又逢阴雨绵绵,坐下来喝两杯庆祝你质库开张。” 苏时忙说道:“这酒甚烈,还是边吃边喝吧。” 苏周拿起酒壶,斟满酒杯,酒香顿时溢满房间。 苏周一脸陶醉,长叹道:“二弟所酿的酒芳香甘烈,不愧为酒中极品,这一次回到边关,好歹也得带上几坛,你知道父亲也是好酒之人,你亲手所酿的酒,他定喜欢得不得了。” “皇上旨意已经下来了?”苏时忙问道:“什么时候启程?” 苏周点了点头:“陛下已下旨意,半个月后便启程。” 苏时忙喊道:“林大哥。” 林漠粗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二公子,有何吩咐?” 苏时道:“你叫厨房准备几样小菜,我要和大哥喝几杯。” 林漠领命而去,苏时这才端起酒杯,说道:“大哥,我先敬你一杯,祝大哥一路顺风。” 苏时酿的酒比市面上的酒烈许多,几天前刚酿出来时,苏周便大醉了一次,因此只敢用三钱的小杯喝酒。 但即使用小杯,一杯下肚后,烈酒顺喉而下,酒意却已上头,他忍不住长吐一口气,叫道:“好酒,这才是男儿应该喝的酒。” 苏时知道此酒的烈度,因此不像苏周那样一饮而尽。他喝得很慢,但在苏周看来却如同一个女人在饮酒,微微流露出不悦之意。 看到苏周脸上的不悦之情,苏时叹道:“此酒易醉人,空腹喝酒醉得更快,再如你这般心急,用不了几杯我们只有倒床就睡。” 苏周也知道这酒的厉害,明白苏时说的是实话,脸上神情稍缓,然后忍不住问道:“二弟准备给这酒取个什么名字?” 苏时笑道:“酒名不是现成的吗?” “现存的?” 苏时道:“一首将进酒已经震惊京城,这酒就命名为将进酒,诗酒同名,自然不愁这酒的销路。” 苏周闻言怔怔看了他许久,才叹道:“连那千古名篇你都可能拿来做生意,还不承认你身上充满了市侩之气。” “我可没有否认。”苏时起身为苏周斟上酒,说道:“更何况这诗是我做的,酒是我酿的,其他人又能说什么。” 说到这里,苏时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他端起酒杯问道:“大哥,我们府中像林大哥这样的斥候有多少人?” 见苏时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苏周也收起了调侃之意,说道:“有十人,你想做什么?”httpδ:Ъiqikunēt “这十人我都想留下。” “我原本就想把这十人留给你,你现在身处旋涡之中,如果身边没有得力的人,恐怕独木难支。” 苏时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大哥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到。” 这一次苏时没有慢慢喝酒,而是如同苏周般一饮而尽,然后感觉脸微微有些发热。 放下酒杯后,苏周盯着他,问道:“你为什么要留下这十人?” 苏时淡淡说道:“因为这十人对我有大用,而且马上就会派上用场。” 第一百八十一章 千秋质库 四月三日,一条消息轰动整个京城。 传言把钱存放在千秋质库,不但不用给保管费,千秋质库还要倒给利金,而且年利金高达一分。 而且在千秋质库抵押借钱,年利金不超过一分八厘。 更让京城震动的是,千秋质库那千秋二字是陛下圣笔所写,代表陛下千秋鼎盛,大乾千秋万代。 四月五日,连续几天的阴雨终于停歇,太阳终于如羞涩的少女第一次出门,在云层中露出它的真容。 辰时刚过,皇城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启,一队御林军披甲执戟,护卫着二十三辆马车从皇城里鱼贯而出。ъiqiku 一个时辰后,二十三辆马车停在了千秋质库门前,为首的中郞将大声叫道:“东源质库掌事何在?”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枯瘦老人从千秋质库走了出来,见状忙抱拳高声问道:“老朽就是千秋质库的掌事卢天,不知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这时聚集在千秋质库门前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这一切。 那中郎将声如洪钟,他的声音一里之外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本中郎将奉陛下之命,将这二十三车一百万两银子存入千秋质库,卢掌事还不快派人来查验。” 围观的人群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又不停的发出一阵阵惊呼。 卢天忙说道:“还请将军稍等,我这就派人查验。” 苏时此时站在院子中,脸上微微带着一丝不满,他忍不住对站在一旁的周瑾叹道:“虽然说是演戏,不过卢掌事演得也太假了一点。现在可是陛下来存钱,而且一次性还存放一百万两,卢掌事却连一点点震惊的表情都没有,还没有那些围观的人表情来得真实。” 周瑾此时哪有心情理他,见卢天走进来,把手一挥,七八人立即从他们身后涌出来,规规矩矩站在他们面前。 周瑾轻声对着卢天吩咐道:“你出去先请韩将军进来喝茶休息,然后带着他们一定要一车一车的仔细查验,不可马虎,时间还早。” 卢天慌忙回道:“是,老朽一定慢慢仔细查验。” 卢天出去后,不一会儿那中郞将大步走了进来,看见周瑾,正要单膝跪地,周瑾忙说道:“韩将军在执行圣命,不用多礼。” 韩翎一听,抱拳说道:“卑职见过公主殿下。” 随即又眼神又微带惊异的看着站在同瑾身边——两人几乎紧挨着,连一只手掌都插不进去——容貌俊俏的少年公子。 周瑾见韩翎眼神有异,忍不住侧眼看了看苏时,这才发现自己和苏时站得很近,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 她的俏脸微微一红,悄悄侧移一步,神情慌的介绍道:“他是苏将军府二公子苏时。” 韩翎忙抱拳道:“见过苏公子。” 苏时急忙回礼道:“苏时见过韩将军,将军辛苦,先进去喝杯茶休息一下。”ъiqiku 韩翎不经意的看了看门外,苏时心知其意,笑道:“将军请放心,门外将军士虽不能擅离职守,我们也会好好招待的,不会怠慢的。” 韩翎这才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有麻烦苏公子了。” 苏时笑道:“将军是贵客,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我还希望将军多多来这里做客。” 听到这话,周瑾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轻声说道:“你可别得寸进尺,父皇说过只帮我们这一次。” 苏时不置可否,高声叫道:“来人。” 立即一个小厮跑过来,说道:“苏公子,有何吩咐?” 苏时对那小厮说道:“外面的将士们辛苦,你带上几个人备好茶水点心水果,让将士们解渴解乏。” 那小厮立即回道:“是。”然后一溜烟跑去备茶水点心去了。 吩咐完毕后,苏时这才对韩翎说道:“将军,里面请。” 韩翎再次道谢,然后苏时在前面引路,韩翎跟在他身后,一起向里屋走去。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卢天小跑进来,看见周瑾,恭敬的回道:“禀告当家,已经查验完毕,不差分毫。” 周瑾微微点点头,说道:“既然查点好了,那就收进库房吧。” 卢天又小跑出去,不一会儿,一辆辆马车被拉了进来,立即又来了七八人从马车上把装银子的箱子抬进库房里。 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所有箱子都放进库房后,苏时和韩翎也正好走了出来。 “都已经安置好了?”苏时见质库的已经在各司其职,忍不住问道。 卢天忙回道:“已经查点好了,而且都放进库房了。” 韩翎见状便告辞道:“公主殿下、苏公子,既然已交接完毕,我也应该回去向陛下复命,就此别过。” 苏时道:“回复圣命要紧,今天不便挽留将军,改日一定请将军喝酒。” 两人客套了几句,苏时便送韩翎到门口,两人施礼作别。 等韩翎上马回程,苏时也回到周瑾身边。 苏时见周瑾已经有些疲惫,笑道:“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周瑾摇摇头,说道:“我不累。”然后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就这样让韩翎走了?” 苏时疑惑道:“我也想留他吃饭,可是他要急着回去复命,我怎么好耽误他。” 周瑾叹道:“即使你无法留下他,韩将军押运辛苦,你总该有所表示才对。” 苏时道:“这倒不用你提醒,刚才我和他一起喝茶时,已经表示过了。” 周瑾好奇道:“你是怎么表示的?” 苏时笑道:“我跟韩将军说,如果韩将军和他手下的将士需要来千秋质库借贷,利金一律打八折。” 周瑾怔怔看着苏时,她想不通一个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有时候又会如同一个傻子。 她恨恨的说道:“你是不是想做生意想得快傻了?” 苏时看着周瑾一脸气恼的样子,苏时又叹道:“谁知韩将军并不缺钱,反而还有两三万两的闲钱,还说准备存放在我们质库里。” “他说既然陛下对千秋质库如此信任,他们自然也相信我们。所以为了感谢他的信任,我忍痛先付了三百两利金给他。” 周瑾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掩嘴娇笑,疲惫之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笑声渐息,周瑾又看了看四周。ъiqiku 苏时好奇道:“你在找什么?” 周瑾笑道:“一直和你形影不离的林护卫呢?” 苏时淡淡说道:“他办事去了,只怕这几天你都见不到他。” 第一百八十二章 放贷 午时的阳光已有些毒辣,晒得周瑾的小脸一阵通红,倒让苏时感到一阵惊艳。 周瑾见苏时眼神有异,忙甩袖向书房走去,不过刚走几步,突然想起一事,又回头对他说道:“你跟我来,我有事对你说。” 苏时忙跟了上去,两人并肩走进书房。 两人在书房坐下后,周瑾的表情变得凝重,眼神里充满了担忧,手绢的一角已经被她卷成如同一根麻绳。 “你在担心什么?” “千秋质库?”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周瑾轻轻点了点头。 “千秋质库有什么问题?” 周瑾终于叹道:“问题不是出在千秋质库,而是理约司。” 不等苏时发问,周瑾继续说道:“理约司隶属于户部,而户部依附于大皇兄。” “而质库之所以肯借款给他人,是因为这些人会拿田契、房契等契约抵押,而契约的真实性是由理约司来鉴定的。” 苏时缓缓说道:“你担心理约司会在契约上动手脚?” “我不是担心理约司动手脚,为了打垮千秋质库,他们一定会动手脚。” 苏时默默问道:“他们会动什么手脚?” 周瑾苦笑道:“在一张子虚乌有的契约上盖上理约司的印章,然后拿着这张子虚乌有的契约来质库抵押借钱。” “这些人拿着假的契约来借贷,难道不怕查验吗?” “既然理约司敢在这张假的契约上盖章,自然不会害怕查验。假设有一处田产,原本就属于借贷之人,但他已经把这处田产抵押给东源质库。” “这时候理约司再伪造一张假的田契,让他再向千秋质库借贷。到了还钱之日,这个人突然隐匿不见了,这时候如果打起官司来,千秋质库手中拿的是一张假契约,不但钱收不回来,那处田产也根本占不到一分一毫。” 苏时又问道:“既然两张契约都盖有理约司的官印,为何会判定千秋质库手中的契约是假的?” “因为两张契约上虽然都盖有官印,但只有九成九一样,两张契约上的官印总有细 筆趣庫微的差距,而正是这细微的差距会导致千秋质库输掉官司。” “既然有差距,难道朝奉会看不出来?” “那些差距太细微了,如字的大小、笔画的长短、粗细等等,光凭肉眼很难判定真假。” 苏时沉默许久,又缓缓说道:“私刻官印可是死罪,理约司的人真的不怕死?” 周瑾长叹道:“有大皇兄的庇护,这些人又怎么会怕。更何兄借贷之人早已销声匿迹,那张假的契约上的官印是何人所刻、何人所盖自然也无法追查。” 苏时注视着她,问道:“你既然知道东源质库的这些伎俩,想必以前他们就用过。” “这间质库的前身广源质库就是他们用这种方法打垮的,共计损失了七十多万两的本金。”ъiqiku 听到这里,苏时摇头叹道:“这就是官商一体的危害,为了最大的利益,那些朝廷官员一定会滥用职权,排除异已。” 这时候不是听苏时感慨的时候,周瑾问道:“你有没有解决的方法?” 苏时道:“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把理约司掌握在自己手中。” 周瑾轻叹道:“我曾向父皇提起此事,但理约司隶属于户部,官员也由户部任命,若理约司的官员无差错,父皇也是鞭长莫及。” 苏时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亮,缓缓说道:“那倘若理约司出了差错,那陛下是不是就可以出手清场?” 周瑾叹道:“要想抓住理约司那些官员的差错谈何容易。” “为什么?” 周瑾道:“我说过那些假契约所盖的官印连经验最老的朝奉都分辨不出来,所以在借贷之时根本分不清谁拿的是假契约来借贷。而当借贷人逃匿之后,那时候已经事过境迁,已经找不到任何证据与理约司有关,又如何能抓到那些官员的差错。” 苏时点了点头,笑道:“有道理。” 看到苏时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周瑾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有心情笑,如果这隐患解决不了,千秋质库只怕也撑不了多久,而且到了最后,就算是把将军府卖了恐怕都弥补不了这么大的窟窿。” 看见周瑾焦急气愤的模样,苏时不得不收起笑容,正色问道:“如果东源质库要下手,会选在什么时候?” “他们一定会不等得太久。” 苏时似乎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 周瑾一脸疑惑的看着苏时:“看来你似乎很希望他们下手?” “我的耐心并不多。” “但是他们只要一下手,我们一定会蒙受巨大的损失,而且千秋质库的名声也会丧失殆尽。不但没有人敢把钱存放进来,就算存进来的人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取走。” 苏时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说道:“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httpδ:Ъiqikunēt 看着苏时轻松的样子,周瑾忍不住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对策?” 苏时正要说话,这时候卢天突然急匆匆来到门前,向周瑾和苏时鞠了一躬,说道:“见过主人、见过苏公子。” 周瑾看见他神色慌张,沉声问道:“卢掌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卢天忙回道:“有人典当平和坊的房产,想借一万五千两。主人曾说过,一千两以上的典当必须禀告,所以我才不得已前来打扰主人。” “契约手续是否齐全?身份能否核实?契约真伪能否辨别?”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卢天有些犹豫不决,不敢轻易回答。 他迟疑许久才缓缓回道:“典当的人叫乔明,是一个生意人,因为资金一时周转不过来,所以才会把平和坊的房子典当借款。经估价,他在平和坊的房产价值超过三万两。” “能否确定房契的真伪?” 卢天也知道事关重大,因此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和常升再三查验过,应该没有问题。” 对于这个答案周瑾有些不满,因此语气也变得冷淡许多,她直视着卢天,说道:“应该没有问题?能不能确定没有问题?” 卢天在门口嗫嚅许久,但最终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这时苏时在一旁笑道:“卢掌事,这一笔既然提供的手续齐全,放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出手 虽然苏时发了话,但卢天却一动不动,只是小心的看着周瑾,等待她的吩咐。 虽然他看出来苏公子和主人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苏公子能代替主人做主。 看见卢天纹丝不动的身影,周瑾如柳叶般的秀眉微微一皱,淡淡说道:“你难道没有听清楚苏公子的话?” 卢天心中一惊,急忙回道:“老奴听见了,立即照办。” 他正要离开,这时候又听见周瑾冷冷说道:“以后记住,苏公子的话就是本宫的话,不可违背。” 听到周瑾自称本宫,卢天慌忙跪倒在地,说道:“老奴谨记公主殿下吩咐。” 等卢天离开后,苏时叹道:“卢天跟了六七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何必给他脸色看。” 听见苏时为卢天开脱,周瑾瞪了他一眼,又冷哼了一声,赌气的别过头,似乎不想再看见这个人。httpδ:Ъiqikunēt 苏时暗自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草木皆兵,自乱阵脚而已。” 周瑾还是没有理他,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再搭理苏时。 “而我之所以叫卢掌事放款,因为我知道乔明没有问题。” 周瑾本来还在生闷气,突然听到苏时的解释,立即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乔明没有问题?” 苏时微笑道:“因为如果乔明有问题,会有人通知我。” “有人会通知你?”周瑾原本如圆月的眼睛慢慢变成了弯月,忍不住问道:“是谁?” “你不是看见我身边少了一个人吗?” “林护院?” 苏时点了点头:“就是他。” 周瑾更加不明白了:“他怎么会知道那些人手中契约的真假?” 苏时叹道:“他连字都认不了几个,又怎么会分辨契约的真假。”不过这时候他脸上流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不过他虽然无法分辨契约的真假,但看人却过目不忘。” 周瑾冷冷说道:“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完?” “能。”苏时立即正色说道:“千秋质库开业的第二天,我就把大哥手中的斥候派了出去,包括林漠在内。” 周瑾呆呆的看着他:“又不是行军打战,派斥候出去做什么?” 苏时叹道:“官商一体最大的危害就是官商相护,如果东源质库在商业上不是我的对手,它一定会想到借助官府的力量,而现在它能借助的力量自然就是理约司。” 周瑾又惊又喜:“原来你一早就知道他们会用这种手段。”https:ЪiqikuΠet “以伪造的契约骗取钱物并不是一种新奇的手段,也并不高明,只不过官商相卫更可怕而已。” 周瑾还是不能理解:“这跟林漠他们有什么关系?” 苏时微笑道:“我叫林大哥他们这几天盯着东源质库,凡有外人出入都给我盯死。” “为什么要盯住那些人?” 苏时笑道:“一张契约不会长着脚自己走进千秋质库,是需要有人拿来抵押的。” 周瑾有些似懂非懂,一双眼睛迷茫的看着他。 苏时淡淡说道:“这几天进入东源质库的外人共有三十六人,其中有十三人一走出东源质库就有人陪同去了理约司。在这十三人中又有七人回到家就到处宣扬自己已经还清了东源质库的债务,拿回了契约。” 周瑾长长出了口气,她终于明白苏时的意思。 其实苏时的用意很简单,既然无法分辨契约的真假,那就盯人。 “所以那十三个人很有可能拿着假的契约来抵押。” “很有可能。” “林护卫他们一定把这十三个人打听得清清楚楚了。” 苏时笑道:“连他们老婆都不知道的事,林大哥他们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周瑾突然又皱起了眉头:“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即使我们拒绝了那十三人的抵押,东源质库还会找其他人,我害怕长此以往,林护院他们终究会挂万漏一。” “我们为什么要拒绝他们的抵押?”苏时道:“如果他们真的拿着假的契约来抵押,我一定让卢掌事马上兑钱给他们。” 周瑾脱口而出:“为什么?” 苏时微笑道:“陛下不是正愁找不到理约司的差错吗。如果我们能证实那十三个人身上的假契约来自理约司,陛下岂不是有理由清扫理约司了。” “而且你猜这些人在千秋质库借贷的钱最终会流向哪里?” “东源质库?” 苏时点点头,淡淡说道:“那些人从千秋质库骗到的钱财为什么会在东源质库?白江川是不是应该给陛下,给我们一个交代。” 周瑾闻言一惊,久久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她才喃喃说道:“你的目标原来是理约司和东源质库。” 苏时道:“我的目标一直都是东源质库,否则开业那天我又何必亲自登门拜访白江川。” “难道拜访白江川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Ъiqikunět “虽然白江川迟早都会使用这个方法,但如果把他激怒,他一定会提前使用。” 随即他又补充道:“我说过我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所以喜欢速战速决。” 周瑾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对苏时的看法,她与苏时接触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但发现自己依然无法看清他。 周瑾端起茶杯,缓缓叹道:“所以我们现在只需要坐在这里等那十三个人上钩?” “虽然这几天鱼儿还不会游过来,但鱼饵已经放下,鱼儿迟早会上钩,你只需安坐钓鱼台即可。” “为什么这几天鱼儿不会游过来?” 苏时说道:“这些人登门,绝不是只为了骗一万几千两,而是想一口吃掉千秋质库。但这么大笔的借贷,他们也知道质库一定会反复查验。所以他们必须提前把所有细节都要算计好,不允许出现一丝错误。这并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计划好的。” 说到这里,苏时的嘴角突然流露出一丝坏笑,然后眼含深意的看着周瑾。 发现苏时似乎别有用心,周瑾警惕的盯着他,问道:“你在笑什么?” 苏时笑道:“似乎又应该轮到陛下出手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万劫不复 四月九日。 酉时。 苏时、周瑾、秦楠、卢天和常升五个人十只眼睛一直盯着桌上十四张契约发呆。 而林漠和张傲站在一旁怔怔的看着他们发呆。 十四张契约摆成上下两排,这十四张契约他们足足比对了两个时辰。 而比对的结果是契约上的印章完全一模一样。 苏时想不到居然是这种结果,不停的摸着鼻子的两侧。周瑾和秦楠还在仔细的观察着契约上的印章,竭力想找出印章之间的异样之处。 卢天和常升已经放弃了,因为经过他们无数次的比对,这十四张契约上的印章没有任何不同之处,绝对是同一个印章印下的。 过了许久,同瑾才抬起头,指着上排的七张契约,茫然的看着苏时:“会不会这七张契约就是真的?” 上排的七张契约是这几天千秋质库陆续收到的契约,而抵押之人就是林漠他们一直在监视的人。 苏时双手揉着脸,喃喃说道:“如果契约是真的,那代表他们抵押的土地、田产和房产都是真的。” 接到这七张契约后,契约上所记录的土地、田产和房产他们已经派人查过了,不是虚构杜撰的,而是确有其事。 想到这里,苏时苦笑道:“这七处产业加起来价值近一百五十万两,而这七个人只借八十万两,就算他们一分不还,我们还净赚七十万两,这买卖倒也划算。” 周瑾白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叹道:“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这七个人很明显是朝着千秋质库来的,这官印上必有蹊跷。” 苏时忍不住又揉了揉太阳穴,说道:“问题是这七张契约上的官印我们已经比对了两个时辰,几乎快把眼睛看瞎了都没有发现不同之处。https:ЪiqikuΠet 在苏时的计划中,那七人敢拿盖着假官印的契约来千秋质库借钱,苏时会毫不犹豫借给他们。而他们只要能够证实这七张契约上的官印是假的,暗卫就会立即把这七个人抓起来。 这七个人只要供认这假官印出自理约司,陛下自然会出手清查理约司,而且陛下想再深查下去,不但东源质库逃不了干系,就连户部也会牵涉其中。 整个计划的关键就是要确定官印的真假,而现在苏时他们却困在了第一步。 现在第一步都走不下去,那么整个计划就根本无法执行。 而且既然无法证实契约是假的,千秋质库明知其中有诈也不得不把钱放给他们,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不放贷,千秋质库的声誉也就完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无法揭穿东源质库的手法,千秋质库就算有再多的钱也都会被骗得一干二净。 秦楠这时候眼睛一亮,喃喃说道:“这七张契约应该是真的。” 苏时知道秦楠不会轻易发言,如果她肯发表意见,应该经过了深思熟虑,而且有一定的依据。 所以他立即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秦楠沉吟道:“因为即使契约是真的,也足以让千秋质库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见秦楠说得这么严重,所有人的心都不由一凝,不安的看着她。 秦楠继续说道:“我们一直都在考虑契约的真假,却忘了另一件事。” 苏时问道:“什么事?” “同样的契约东源质库应该也有一份。”筆趣庫 “然后呢?” 秦楠缓缓说道:“千秋质库放款的期限远远长过东源质库,如果这七个人拿着钱跑了,千秋质库和东源质库谁先会得到这些产业?” 周瑾立即花容失色,而苏时眉头紧皱,也陷入沉思之中。 过了许久,苏时才摸着鼻子说道:“即使东源质库先得到这些产业,但一年期后,我们也可以拿着这张契约打官司,既然两张契约都是真的……” 他忍不住看向周瑾:“那衙门会怎么判?” 这种事情周瑾闻所未闻,她犹豫许久才说道:“我不知道,但很大可能按照借贷的多少把抵押的产业分配给两家。” 秦楠叹道:“如果是这样判,那么千秋质库只怕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到。” 周瑾和苏时都是聪明,自然明白秦楠的意思。 既然那七人都是东源质库的人,他们随时都可以和东源质库签字画押签订契约。 这七人抵押的产业价值一百五十万,他们完全可以和东源质签订一百五十万的借贷契约,这样一来,千秋质库的确一个铜板都拿不到。 周瑾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因为她已经看出这是一个根本破不了的局。 如果把钱放出去那就是看着银子化成水,如果不放,那千秋质库以后也别想再做质押的生意了。Ъiqikunět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些契约是东源质库布下的局。 这时苏时反而很平静,他喃喃自语道:“东源质库真的会采取这么幼稚的手法?” 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他,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手法简直是天衣无缝,无法破解,而苏时居然说它很幼稚。 秦楠忍不住问道:“难道你有破解之法?” 苏时点了点头,微笑道:“如果东源质库真的使用这种手法,那破解之道就非常简单。” 周瑾追问道:“怎么破解?” “破解之法就是与东源质库斗快,所以我们可以在抵押契约上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苏时说道:“就是抵押人在抵押之时,所有抵押物都必须暂时变更到千秋质库名下,抵押人还清所借本金及利金后,再变更到抵押人名下。” 听到苏时的破解之法,所有人的眼睛都一亮,卢天和常升忍不住拍手叫绝,感叹不已。 卢天更是赞叹道:“苏公子此法妙不可言。即使之后东源质库拿出同样的契约,那些产业也必须先弥补千秋质库的损失,自然会让东源质库无功而返。” 周瑾此时也喜笑颜开,她笑道:“而且还可以一箭双雕,既然出现了两张一模一样的契约,那问题一定出在理约司,父皇也可顺理成章查理约司了。” 但苏时却没有他们那么高兴,因为他始终认为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有毛病的贵公子 送周瑾和秦楠离开千秋质库后,苏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神情也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林漠小心的问道:“公子,我们是否回府?” 苏时神情凝窒,仿佛在魂游天外,过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说道:“我想走一走路。” 林漠立即退到他身后,对着张傲耳语了几句,张傲点了点头,坐在了马车上。 苏时也不辨方向,随意找了一条路慢慢溜达起来,林漠紧紧跟在他后面,张傲驾着马车远远跟在林漠身后。 月光似水,驱散了夏日的留下的炎热,微风拂过,竟带着一丝秋天才有的凉意。 苏时忍不住直了直身子,然后做了做扩胸运动,深深吐了口气,烦闷的心情才稍稍有所缓解。 他这才打起精神,四下打量了一下这条街道。 街道并不宽,两边的人家住的也不是高墙大院,房子紧挨着房子。 今天月色很好,所以几乎每户人家都坐在自家门口,女人们围在一起聊着天,男人们坐在一起喝着酒,小孩子在街上疯跑。 这些人看见苏时出现在这条街,女人停止了聊天、男人们也放下了手中的酒碗,都忍不住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因为像他这样的少年贵公子出现在这里不得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一些未出阁的少女听说街上出现了一位少年贵公子,都忍不住好奇的透过门缝看向街道,当她们看到苏时面貌如此俊俏、穿着如此华丽、举止如此潇洒,一颗心不由自主跳动了起来,脸上也飞起一层红霞。 只有在街上疯跑的小孩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苏时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然而苏时反而对这些小孩很感兴趣,他兴致勃勃的看着疯跑的小孩子,脚步也放缓了许多。 他又回头看了看张傲,见张傲已经跳下马车,牵着缰绳小心的避免着这群已经玩疯了的孩子,才放心的转过头。 就在这时,一声稚嫩的声音传到苏时耳朵里。 “哥哥,你玩了这么久,该轮到我玩了。”筆趣庫 苏时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子追着比他大一两岁的儿童,那儿童手中高高举着一个泥人,不耐烦的说道:“这时我的,你想玩叫阿爹再做一个给你。” 那小孩不依不饶,口中不停嘟哝道:“这就是阿爹做给我玩的。” 那儿童一边躲着他弟弟,一边笑嘻嘻的说道:“你输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突然间整个街道除了小孩子的嘻闹声外听不到任何声音,所有人都惊慌的看着苏时。 那两个小孩子的父母更是双腿颤颤,几乎都无法站立了。 那儿童看着苏时华丽的衣服被糊得一身泥,一脸惊骇,而他弟弟看见泥人只剩下两条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苏时蹲下身子,看着那小孩,柔声说道:“小弟弟,你哭什么?” 小孩子已经泣不成声,指着只剩下两条腿的泥人大哭道:“哥哥把我的泥人弄坏了。” 哥哥似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惊恐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苏时轻轻摸了摸哥哥的头发,笑道:“你不用害怕,没事的。为什么要拿弟弟的泥人?” 哥哥见苏时和善可亲,语气温和,心中的惧意减少了许多,又见苏时问起泥人的事情,争辩道:“我没有拿他的泥人,这是他输给我的。”ъiqiku 这时这对兄弟的父母惶恐的走了过来,当母亲的推了推父亲,而父亲的嘴唇一直的抖,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母亲见父亲如此不中用,只得一咬牙,颤声说道:“这位公子……” 苏时微笑道:“我没事,他们也是不小心才撞到我,没关系的,你们也不用责怪他们。” 随即又忍不住好奇的问哥哥:“你是怎么赢来的?” 哥哥不屑的说道:“弟弟笨死了,我们玩剪刀石头布,每次都输给我,这泥娃娃也是他输过我的。” 苏时笑道:“你一定做了弊对不对?” 哥哥被苏时揭穿,立即变得满脸通红,扭捏的说道:“谁叫他看不出来。” 苏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站了起来,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发,说道:“你们去玩吧,以后在街道上玩小心一点,撞到人还没有什么,撞到其他地方让自己受伤了可就不好玩了。” 然后又对着哥哥道:“作弊可不是一件好事情,而且还欺负自己的弟弟,那就更不好。” 说到这里,苏时突然灵光一闪,整个人突然僵直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 那对父母见苏时的身份虽然显贵,但竟然如此好说话,心中惊喜万分,正要出言道谢,这时林漠突然站在他们面前,急忙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苏时的手掌轻拍自己的大腿,脑袋里飞速的把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嘴角慢慢的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仰着头闭上眼睛,然后缓缓吐了口气,喃喃说道:“原来如此,怪不道查不出任何异样。” 说完之后,他睁开了眼睛,看着林漠,问道:“你身上有没有钱?” 林漠立即从身上掏出几两碎银,苏时看那两兄弟已经跑到一边去玩了,便拿过碎银递给那父亲,说道:“刚才不好意把你做的泥水撞坏了,这点碎银就当我赔给那两兄弟的。” 那父亲哪里见过这等事,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冲撞了贵人,贵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要赔银子给自己,莫非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不但父亲一脸惊呆,就连四周的人都不可思议看着这一切。 苏时此时心情舒畅,他拉过父亲的手,然后把碎银放到他手中,笑道:“你就放心拿着吧,你那两个孩子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这就当是我一点心意吧。” 说完,他对林漠说道:“回府。” 直到苏时的马车已经消失很久,所有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如果不是父亲手中的碎银,所有人都会认为自己刚才一定是眼花了。 那父亲看了看心中的碎银,又看了看一起玩得正欢的两个儿子,实在想不通自己的儿子除了给那位贵公子糊了一身泥外,到底解决了什么大问题。https:ЪiqikuΠet “只怕那些贵公子脑袋里多少都有些问题。”得出这个结论后,父亲把碎银交到母亲手里,说道:“如果这世上的贵公子都有刚才那位贵公子一样的毛病就好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契约 翌日巳时,江清和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千秋质库。 他今年才三十二岁,虽然他在竭力掩饰,不过依然无法掩饰眼神里的疲惫和容颜的憔悴,眼角边也有了深深的皱纹,看起来他的年龄比实际年龄老了不止十岁。 十年前他父亲去世后,江清和开始执掌江家,那时候江家有良田千亩,足可以让江清和富足悠闲的过一生。 而他的日子也的确过得很富足、很悠闲。 直到他沾上赌博。 一个人悠闲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会觉得日子很平淡、很无趣,而赌博会让人感到很紧张、很刺激。 一开始江清和赌得并不大,一场下来输赢不过百八十两,而且还经常赢钱,手气最好的时候一场赢得有四五百两银子。https:ЪiqikuΠet 但随着赌注越来越大,他的手气也变得越来越差,输得也越来越多,眼睛也变得越来越红。 他五年内不但把家里的积蓄输得精光,就连良田也输了五百四十亩。 一年前当他把最后四百六十亩良田抵押给东源质库后,他的妻子带着孩子远走他乡,永远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但此时江清和已经完全顾不上他们母子,拿到抵押的八万两银子,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在赌桌上输出去的,他一定要在赌桌上赢回来。 半年前,他在至尊赌坊用颤抖的双手押下最后一千两银子,骰盅揭开,三枚黑色的六点如同三张厚厚的棺材板压在他的身上,他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第二天就是偿还东源质库本金的日子,但他现在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不过随后的日子东源质库并没有催他还钱,甚至根本没有人向他过问一句。 他提心吊胆过五个月,东源质库的人终于找上门。 那一天,东源质库的人大马金刀坐在的上首,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残忍。 江清和战战兢兢站在他们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杜横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头晕目眩,所有的气力瞬间消失,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江老爷现在欠东源质库二十六万八千七百两,不知道什么才能还上这笔钱?” 江清和瘫坐在地上,面部不停的抽搐,他惊恐的说道:“我不过才借八万两,怎么就变成二十六万多两?” 杜横看着他如同看砧板的肉,和气的说道:“江老爷,是不是要我一笔一笔的算给你听。” 所以当江清和从江家失魂落魄走出来时,不但一切都失去了,而且还倒欠东源质库六万八千七百两。 之后的一个月,江清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如果不是以前几个忠厚的佃农,他早就饿死在街头,但他每一天都过得如同行尸走肉。 七天前,杜横又找上了他。 江清和再看见杜横时,眼神里不但没有恐惧,而且已经没有任何感情。 他的眼神是空的,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看到江清和如同乞丐一般的打扮,而且身上不时传出阵阵酸臭的味道,杜横微微皱起了眉头,流露出厌恶的表情。ъiqiku “江老爷,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了,那笔帐是不是应该还了?” 江清和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已经痴呆了。 杜横讥讽道:“难道你以为装疯卖傻就能够糊弄过去?” 这时候江清和总算有了些反应,空空的眼神呆呆的看着杜横。 “我现在就剩下这条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拿去吧,就当我赔给东源质库。” 杜横笑了:“你以为你现在的命还能值六万多两银子?” 江清和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冷漠的看着杜横:“除了要我这条命,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 “是么?”杜横眼里闪过一丝阴冷,他悠悠说道:“正所谓夫债妻偿、父债子偿,既然你偿还不出来,而你的命又不值钱,那我们只能找你的夫人和儿子来偿还。” 江清和的脸色终于变了,浑身不停的发抖,眼神里也充满了悔恨、恐惧,看着杜横如同看着一条毒蛇。 但他偏偏没有任何能力反抗,所以他猛的跪在杜横面前,像疯了一样使劲的磕着头,嘴里不停的说道:“求求你们放过他们吧,这件事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杜横不为所动,像看着一个小丑一样看着江清和,等到他的额头已经出现血痕,他才缓缓说道:“要我们放过你的夫人和儿子也可以,但你要帮我们做一件事。事成之后,你不但可以还清欠账,而且还能落下几万两银子。” 这时他的表情变得极为真诚:“拿着这几万两银子,你可以选择在赌场上再搏一把,说不定能够把失去的一切重新拿回来。”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拿着这几万两银子回到你老婆和孩子身边重新生活,相信这笔钱已经能够让你们一家人很舒服的过一辈子。” 江清和原本毫无血色的脸突然变得一阵潮红,死灰的眼睛也似乎有了一丝光亮。 他嘶哑着声音说道:“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杜横挥了挥手,一个人来到江清和身边,杜横吩咐道:“先带江老爷到澡堂好好泡个澡,然后再为他换一身面料高级、穿着舒适的衣服。” 然后他看着江清和,讥诮的笑道:“既然是老爷就一定要有一个老爷的样子。” 四天后,当江清和出现在千秋质库时,虽然容貌还显得有些憔悴苍老,但总算已经有了老爷的样子了。Ъiqikunět 千秋质库的人也曾来到江家来查验,没有发现任何端倪,而今天就是他重获新生的日子。 所以巳时一到,他已经出现千秋质库的大门前,然后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两个家丁打扮的人紧紧跟在他身后。 江清和一行三人跟着引客来到房间里,卢天早已等在房间里,看见江清和走进来,脸上浮现出职业般的笑容。 “江老爷,请坐。” 江清和刚坐下,卢天说道:“关于江老爷抵押良田借贷十万两银子的事,我们当家的已经同意了。” 江清和原本平静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而站在他身后那两名家丁也忍不住偷偷对望了一眼,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眼神。 但这时候卢天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过契约上我们作了一些稍稍改动,还请江老爷过目。” 第一百八十七章 必胜的法则 卢天推开书房的门,苏时、周瑾和秦楠三人正在闲聊中,看见卢天进来,周瑾和秦楠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他。 苏时则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茶。 周瑾立即问道:“江清和可答应我们新增的条件?” 卢天忙点头回答道:“他答应了,而且还可以立刻到理约司签契约,把那四百六十亩良田暂时过户到千秋质库的名下。” 这个消息大出周瑾和秦楠的意料,秦楠的秀眉几乎都要聚在一起,周瑾忍不住喃喃自语道:“他居然会答应?” 她们认为东源质库为了让千秋质库血本无归,断然不会把那些田产、房产等过户到千秋质库名下,因为这样一来,即使东源质库把钱财骗走了,但这些产业却都在千秋质库名下,而且价值还远超出他们借出的钱。 东源质库又怎么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她们相信其中必定有诈,但她们却偏偏看不出诈在何处。 无奈之下,周瑾和秦楠只好看向苏时,这时候苏时正好放下茶标,淡然的看着卢天。 “江老爷听到这个条件难道不感觉到意外?” 卢天已经知道眼前这个贵公子看似年轻,但心思细腻、机智聪慧,做生意的手段连主人都难以望其项背,因此恭敬的回答道:“江老爷听到我们新加的条件,也曾提出疑问。我按照公子所说回答了他,那江老爷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不过……” “不过什么?” “跟着江老爷来的那两位下人极为可疑,江老爷犹豫时,曾两次看向他的下人,我看见其中一个下人轻轻点了点头,江老爷才爽快答应下来。” 周瑾恨恨说道:“那两个下人必定是东源质库的人。” 苏时点了点头,笑道:“既然江老爷已经答应了我们的条件,那我们先把抵押的契约签了,然后有劳卢掌事和林漠林大哥去一趟理约司,把那些田产转到千秋质库名下,回来之后就拿十万两银子给林老爷。”httpδ:Ъiqikunēt 卢天虽然觉得此举不妥,但主人说过苏时的话就代表她的意见,因此也只得遵命说道:“是,我立即和林护院着手去办。” 直到听不见卢天的脚步声,周瑾和秦楠又是担心又是疑惑的看着苏时。 而苏时又端起了茶杯,轻轻吹了几口,然后好整以暇的喝起茶来。 看到苏时还有闲情逸致喝茶,虽然周瑾和秦楠知道他已经了应对之策,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但同时却不由自主升起一丝不满。 周瑾冷哼了一声,而秦楠看着苏时的目光也没有那么温柔了。 听到周瑾的冷哼声,苏时疑惑的抬起头看了看她,又无意间看到秦楠的表情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满,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周瑾没有理他,只是对着秦楠说道:“妹妹,你知不知道我只烦哪种男人?” 秦楠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妹妹不知。” 周瑾冷笑道:“我最烦那种说话扭扭捏捏,如同女人一般的男人。” 秦楠噗呲一笑,又急忙以手掩口,笑道:“姐姐说得是。” 苏时闻言呆呆看着她们,过了好一会儿才叹道:“你们有话就直说,又何必指桑骂槐。” 周瑾毫不客气的直视着他,说道:“那江清和自然就是东源质库的傀儡,他的目的就是来骗取千秋质库的钱。” 苏时说道:“是。”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钱借给他?明明知道这就是肉包子打狗。” 苏时笑道:“肉包子打狗自然是一去不回,但若这包子馅有毒呢?” “有毒?” 苏时淡淡的说道:“千秋质库的钱又岂是那么好骗的,东源质库敢吞下这肉包子,那么它离死也就不远了。” “为什么?” 苏时微笑道:“因为我已经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手法。” “真的?”周瑾和秦楠先是大吃一惊,又同时大喜,然后异口同声问道。ъiqiku 苏时点了点头,说道:“还是两个小孩子告诉我的。” 她们更加觉得不可思议,周瑾忍不住追问道:“东源质库会用什么手法?” 苏时突然反问道:“你们玩过剪刀石头布这个游戏没有?” 她们自然玩过,但却不知道这个游戏和东源质库的手法有什么关系。 苏时叹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个游戏有个必胜的法则?” “必胜的法则?不可能!” 周瑾和秦楠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因为她们从来没有听说这个游戏有必胜的法则,而且也不可能有。biqikμnět 苏时笑道:“有的,昨天晚上我遇见的那位小哥哥就是这个必胜的法则次次都赢了他的兄弟。” 周瑾狐疑道:“这个游戏必胜的法则是什么?” “必胜的法则很简单,后出手则赢。” 当苏时揭开谜底后,周瑾和秦楠都忍不住宛尔一笑,因为这必胜的法则的确很简单,简单得要命。 “但我还是想不通这必胜的法则和东源质库的手法有什么关系。”秦楠目光熠熠的看着他,轻声问道。 “我们为什么会认为那张田契是真的?” 周瑾说道:“自然是因为田契上的官印是真的。” “为什么我们会认为田契上的官印是真的?” 周瑾疑惑道:“我们不是和其他契约上的官印反复对比,并无二致,自然那官印就是真的。” 苏时叹道:“如果到了衙门,衙门会不会认可我们的判断?” 周瑾一时语塞无法回答,而秦楠此时似乎有了一些模糊的想法,但始终无法抓到重点。 苏时提醒道:“到了衙门,契约上官印的真伪该由谁来判定?” 周瑾脱口而出:“理约司!” 随即她和秦楠的脸色突然都变得难看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周瑾喃喃说道:“难道你的意思是理约司在衙门会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苏时问道:“如果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手法,到衙门打官司会带什么证据去?” “自然是契约。” “我们双方的证据都只有契约,而契约上官印的真伪就成了关键。” 周瑾争辩道:“如果我们双方契约上的官印都一模一样,衙门自然无法分辨真伪,东源质库当然也占不到任何便宜。” 苏时长叹道:“谁说我们双方契约上的官印是一模一样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胃口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周瑾的眼睛瞪着如铜铃一般,怔怔的看着苏时。 苏时微笑道:“东源质库胃口很大,而且已经习惯了吃独食,又怎么肯分一杯羹出来。那些田产、房产它一定会想办法独占,不会给我们任何机会。” 周瑾疑惑道:“他们真的能做到?” “手法就在官印上。东源质库手中契约上的官印必定与我们的有细微的差距。”苏是叹道:“当我们和东源质库对簿公堂时,衙门一定会让理约司的人当场盖下官印,以辨双方契约上官印的真伪。” 秦楠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随即脸色大变,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周瑾细细思索了一阵,突然震惊的看着苏时:“你的意思是……” 苏时缓缓点了点头:“白江川知道我们的查验一定很仔细、很严格,所以他们不会在契约上做手脚,而契约上所盖官印一定也是真的。”biqikμnět 周瑾默默说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从我们手中骗到钱。” “钱财骗到手之后,第二步就是让我们血本无归。” 周瑾俏脸因为气愤而变得通红:“所以理约司在我们双方对簿公堂时拿出来的官印就是关键的一步。” 苏时叹道:“相同的契约上盖着不同的官印,这时理约司只要拿出官印一盖,上面的印迹与东源质库契约上官印的印迹一模一样,衙门自然会判定东源质库的契约才是真的。” “而此时抵押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我们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周瑾亦苦恼的说道:“既然衙门认定我们的契约是伪造的,一定会收回销毁。至此我们既无人证,连物证也被他们毁掉,更加没有证据证明他们从中作了手脚。” 苏时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东源质库一早就知道我们会出剪刀,所以他们也准备好了出石头,想崩坏我们的剪刀。” 此时周瑾又有些疑惑,她说道:“难道他们不怕我们拿出其他契约上的官印来佐证?”苏时苦笑道:“如果我们不知道东源质库的手法,一定会认为理约司是公正的,又怎么会想到理约司拿出的官印会是假的。而且即使我们拿出佐证,只要他们一口咬定都是假的,我们又能耐他们如何?” 听到这时,周瑾突然猛的一拍桌子,怒道:“这理约司的人可恶,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颠倒黑白,简直无法无天。” 苏时没有生气,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突然间又笑了笑,缓缓叹道:“这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既然是官商一体,那些官员又怎么会不维护自己的利益。” 周瑾虽然还是愤愤不平,但也知道苏时说的是事实,愤怒了一阵也只得悻悻作罢。 秦楠突然在一旁问道:“虽然知道了他们的手法,但我们该如何破局?” 她思来想去,发现即使知道了对方所用的手法,但要破这个局却并不那么容易。 毕竟理约司里都是大皇子的人,而一个小小的衙门又怎么敢得罪大皇子。 到时候他们和东源质库打起官司来,理约司只要说一句千秋质库契约所盖官印是假的,衙门自然会立下判决,哪里还会容他们申辩半句。 周瑾此时也想到这一节,但她也未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她们只好看向苏时。 苏时摇了摇头,说道:“你们看着我也没有用,因为破局之法不在我这里。” 周瑾好奇道:“不在你那里,在哪里?” 苏时叹道:“这件事情最终会涉及朝廷官员,所以破局之法自然是在陛下手中。” 午时刚至,卢天和林漠来到书房,见过三人后,卢天回道::“回主人,所有手续契约一应办妥,那田产也已经过户在千秋质库名下。”筆趣庫 周瑾笑道:“卢掌事,辛苦了。既然一切已经办妥,就把银子放给江老爷吧。” “是。”卢天恭恭敬敬的回道,然后退了出去。 不过临走之前却忍不住偷看了周瑾一眼,见周瑾气定神闲,似乎一切尽在掌握,心中虽然有些奇怪,但也知道很多事情不该自己知道,所以默默退出了书房。 苏时站了起来,直着身子对林漠说道:“你留下来,等会听公主殿下的安排。” 林漠微微一怔:“公子要去哪里?” 苏时略带疲倦的说道:“这里已经没我什么事了,我自然是回府午休。” 林漠忙说道:“还是我送公子回府吧,把公子送回府后我再赶过来。” 苏时打了个哈欠,摇头道:“你恐怕连中午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又哪里有时间送我。” 然后他看着秦楠,说道:“你走不走?我们正好一起。” 虽然秦楠现在几乎每天都会与苏时见面,而两人随时相处时间越久,没有了以前的隔阂,但现在苏时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叫她同行,让她脸上不禁一阵绯红。 她忙说道:“我还有事请教姐姐。” 苏时奇道:“有事请教公主殿下?为什么不请教我?” 刚说完这句话,苏时便立即感觉到有四道刺目的眼光看向自己,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正色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先回府了。” 说完之后,他快步走出了书房,坐上马车离开了千秋质库。 待苏时走后,周瑾笑着对秦楠说道:“妹妹今日也辛苦了,如果没什么事,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时秦楠如花的容貌流露出一丝倦意,她缓缓说道:“这时怕是休息不成了。” 周瑾忙关切的问道:“怎么?妹妹有事?” 秦楠轻轻点了点头:“过一会儿还要去几家米粮店铺谈收购一事。而且谈完之后,江南那边的粮食也应该运过来了。” 周瑾叹道:“你本是一位风华绝代的才女,现在却要你应对这些俗事,难为妹妹了。” 秦楠笑道:“姐姐又何尝不是身份高贵的皇室贵胄,现在也不是一样俗事缠身,更何况……” 说到这里,她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她的声音也轻如虫吟:“更何况能为苏公子分忧,我心里也很开心。” ъiqiku 第一百八十九章 车祸 两驾马车拉十口箱子离开千秋质库,每口箱子里面都是一万两银子。 江清和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的马车,因为两驾马车拉的不仅是十万两银子,而且还是他最后的希望。 马车跑得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回到了江家。 一走进大门,江清和突然觉得全身的力气似乎已经消失殆尽,他颤颤巍巍拉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目光依然死死的盯着马车上的箱子。 这时那两个下人打扮的人下了马车,笑眯眯的走到他面前。 两个人除了身材比普通人魁梧之外,其他地方看起来都很普通,没有任何让人记忆深刻的地方。 其中一个脸稍圆的人笑着对江清和说道:“今天你的表现很好。” 江清和这才把目光从马车上移开,看着眼前这两个人。 “要我办的事的是不是已经办完了?” 圆脸点头道:“不错,你的事已经办完了。” 江清和急切的说道:“既然我已经办完了,你们承诺我的事是不是应该兑现了?” “自然会兑现,白少爷他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圆脸微笑道:“我们会留下四万两银子,从此之后,你和东源质的债就一笔勾销了。” 江清和喜出望外,急忙冲到那两架马车面前,不停的抚摸着马车上的钱箱。 这时那两人在他身后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慢慢浮现出一丝讥讽之意,随即目光又变得凌厉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杀意,缓缓向江清和走去。 申时一刻,田文浩离开府邸,坐着马车向东源质库驶去。筆趣庫 马车跑得并不快,田文浩安坐在马车上,正在闭目养神。 这时从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欢呼声,田文浩一时好奇拉开了窗帘,看见一处空旷处有人正在杂耍。 刚才那阵巨大的欢呼声正是围观的人群发出来的,显然是看到了精彩处。 田文浩正准备拉上窗帘,突然听到马夫急切的发出吁的一声,然后拉车的马匹两只前腿腾空而起,然后听到一声悲泣欲绝的声音。 “狗儿啊!你快起来,莫吓娘亲!” 田文浩好不容易稳定了身体,听到这悲泣声,心里一沉,连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马夫一脸惶恐的回头看着他,声音已经变得颤抖起来:“我……我好像撞到人了。” 田文浩急忙下了马车,走到马车前面,只见一个少年满头都是血,他的母亲无力的跪在一旁,呼天抢地,好不悲切。 这时本来还在围观杂耍的人群看到大街上发生了祸事,渐渐围了过来,对着田文浩一阵指指点点。 田文浩对着马夫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马夫颤抖着声音说道:“刚才那边发出欢呼声,我侧头看了几眼,没想到……没想到会撞上人。” 田文浩叹了口气,对着马夫说道:“还不快救人。” 说着走到那少年面前,见那少年虽然满头是血,表情痛苦,但双手紧握,两脚乱踢,知道应该是受到惊吓倒地从而出现皮外伤。 他急忙对着那悲痛欲绝的少妇说道:“夫人不必伤心,令公子应该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说着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来,继续说道:“这一切都怪我的马夫不小心,这十两银子你收下,先为令公子就医才是。” 那少妇的悲戚声稍减,但又怒道:“你又不是医师,如何说我儿就是皮外伤,如果撞了脑袋,留下什么后患,你叫我如何对得起他死去的爹。” 说到伤心处,那少妇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这时围观的人群也纷纷为那少妇打抱不平,一时之间群情汹涌。 田文浩见状,忙对马夫说道:“把那少年扶上车,你带他们母子到最近的医馆就医,如果有什么事立即通知我。”Ъiqikunět 吩咐完马夫后,他又低着身子对那少妇说道:“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那少妇一时没有了主意,这时候人群之中有人叫着:“先救小孩要紧,赶快送医馆吧。” 众人纷纷附和,这时那少妇才和马夫一起抱起少年送上了马车。 等马车消失后,围观的人群才纷纷散去,田文浩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并无拉人的车辆,只得步行朝东源质库走去。 马夫拉着那对母子跑了几条街,总算找到一家医馆。他立即把马车停到医馆门口,正要喊话,这时母亲已经扶着儿子走下马车。 此时少年脸上的鲜血的已经被母亲擦拭干净,露出白嫩的面孔,他一手捂着头一手搂母亲的腰,嘴里不停的哼哼唧唧。 母亲扶着儿子急忙走向医馆,临进大门时母亲又回头看着马夫,狠狠说道:“我们没出来前,你可不能走。” 马夫忙点道:“夫人放心,我绝不会走。” 得到马夫的保证,少妇这才扶着她儿子走进医馆。 过了两刻钟,少妇和那少年才走出来,此时那少年经过医师的医治,精神显然好了许多,也不需要母亲的搀扶,径直走在母亲的身边。Ъiqikunět 马夫见那对母子出来了,急忙迎了上去,问道:“令公子可好?” 母亲点了点头,说道:“看过医师了,医师说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休息两天就好了。” 马夫这才松了口气,连声说道:“这就好,这就好。” 这时母亲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耽误你了,既然我儿没有事了,那就此别过。” 等马车在这对母子面前消失后,那少年突然做了一个鬼脸,得意的笑道:“宝妈,我演得可好?” 凌宝珠也忍不住笑道:“不是你演得好,而是那些人太笨了。” 狗蛋的笑容突然一收,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缓缓说道:“苏哥哥叫我们拖延那个人一个时辰,也不知道完成没有?” 凌宝珠想了想,说道:“没问题的,那条街上基本上没有拉客的马车经过,即使那人想乘坐马车,至少还要走半个时辰才行。” 狗蛋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刚才轻轻松松就挣了十两银子,给二丫他们买好吃的。” 凌宝珠笑骂道:“难道我亏欠了你们,没让你们吃好?” 狗蛋突然正色说道:“宝妈对我们的好,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第一百九十章 兴衰 白江川的心情很好,因为十万两银子已经入库。 当然十万两银子对白江川来说不算什么,但只要能让千秋质库受到损失,他就很高兴。 而且既然江清和能从千秋质库借贷出钱来,说明田师爷的计划没有任何问题,那千秋质库离倒闭就不远了。 他微笑看着站在下首那两人,满意的说道:“你们做得很好。” 此时刘昙和赵刚虽然完成了任务,但也许因为有些疲惫,因此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他们听到白江川的称赞后,急忙抱拳回道:“少爷谬赞,多谢少爷。” “江老爷呢?” 刘昙憨厚的笑了笑,说道:“江老爷因为思念妻儿,把十万两银子兑成银票后,出发找他的妻儿去了。只不过山高水长,路上盗匪横行,江老爷又身怀巨款,引得歹人觊觎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多半已经横尸荒野。” 白江川流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缓缓说道:“江老人是个好人,这样就丧命于歹人之手,着实让人惋惜。”biqikμnět 一阵惋惜之后,白江川侧目看着杜横,问道:“田师爷还没有到?” 杜横微微摇了摇头,回道:“按理说田师爷早应该到了,但不知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见他。” 白江川显得毫不在意,笑道:“也许他有事耽搁了。”随即对刘昙和赵刚说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刘昙忙说道:“少爷,属下老家一个侄儿近日即将成婚,我想请几天假回一趟老家。” 赵刚在一旁也笑道:“少爷,你知道我有一个相好,这几个月都没有多少时间陪她,一天到晚都在家里闹脾气,属下也想请三日假陪她出去散散心。” 白江川挥了挥手,笑道:“这一段时间你们辛苦了,现在既然事已办妥,你们也应该好好休息几天,去吧。” 两人大喜,急忙说道:“多谢少爷。” 这时杜横眉头微微一皱,弯下身子低声说道:“田师爷说过此事至关重要,他需要询问他们两人与千秋质库接触的详细过程,看我们的计划是否有错漏之处,是否引起对方怀疑。” 白江川不满道:“田师爷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既然江清和已经成功从千秋质库借出钱来,说明我们的计划并无任何错漏。更何况到现在都看不到他的人,说明他也未必把此事看得有多重要,言过其实而已。” 杜横见白江川面色不虞,忙站直了身子闭口不言,而刘昙和赵刚也急忙抱拳告辞,离开了东源质库。 直到掌灯时分,田文浩才匆匆赶到东源质库。 他一坐下便问道:“今日事情办理得如何?” 白江川微笑道:“一切都已办妥,十万两银子已经入库。” 听到事情已经办妥,田文浩轻轻点了点头,问道:“刘昙和赵刚呢?我有话问他们。” 白江川淡淡说道:“他们久候先生不至,今日又有些倦怠,所以我叫他们先回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明白再问也不迟。” 田文浩解释道:“今日在来的路上被事情耽搁了。”随即他又说道:“相信他们已经把详细的过程讲述给了白少爷,还请白少爷告知一下。” 白江川道:“这种事情他们做过多次,已经是轻车熟路,据他们讲述,这一次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说到这里,白江川又想了想,说道:“不过千秋质库的做法还是有其特别的地方。” 田文浩端起茶杯正准备喝茶,闻言急忙放下茶杯,询问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白江川讥讽道:“苏时以为把田产过户到千秋质库名下就可以避免损失,那他就想得太天真了。” 随即详细的讲述了千秋质库的应对之策。 田文浩沉默许久,当他再想喝茶时,却发现茶水已冷。他缓缓放下茶杯,说道:“此策必是苏时所想,而且极为高明,可以最大限度保护千秋质库的利益。” 白江川不屑道:“对策再高明也没有用,而且从苏时的对策来看,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们的手法,所以千秋质库还是难逃关门的命运。”Ъiqikunět 田文浩却没有白江川那么乐观,他只是怔怔的看着远处,心里始终觉得有一根刺,让他很不舒服。 过了许久他才喃喃说道:“等明日见过刘昙和赵刚再议吧。” 见田文浩依然心有顾虑,白江川不以为然的说道:“虽然田先生心思机巧,但在这件事上会不会太过顾虑了?” 田文浩叹道:“不是我太过顾虑,对手是苏时,不得不考虑周全。更何况那周姑娘如今站在苏时一方,我们所用的手法她未必猜不到,所以凡事还是考虑周全为好。” 白江川不再说话,只是漠然看着田文浩,田文浩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又问道:“江清和呢?” 白江川这才说道:“这江老爷只怕在这人世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对于这个结果,田文浩并不感到意外,随即又问道:“那些银子是否已经重新熔化浇铸?” 白江川笑道:“那是自然的,不但银子已经重新熔化浇铸,装银子的箱子都已经烧成灰烬了,所以无论千秋质库在上面留下任何记号都没有用了。” 田文浩这才点了点头,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将军府中,苏时悠闲的坐在亭子中,林漠静静站在一旁。 过了许久,苏时才问道:“能够确认银子运到了东源质库?” 林漠道:“是我亲眼所见。” 苏时伸了伸懒腰,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看陛下如何抉择了。” 林漠迟疑道:“但对方毕竟是大皇子,陛下会不会……”https:ЪiqikuΠet 苏时笑道:“如果陛下有心庇护,对我来说也无所谓。” 林漠不解道:“为什么?” 苏时淡淡的说道:“损失的是陛下的钱,又不是我的钱,我急什么。” 林漠急道:“但这样一来,千秋质库的声誉岂不是会一落千丈。” 苏时叹道:“你不会真的以为凭着公主殿下、将军府和秦府的名头就能与京城的世家大臣相对抗?若无陛下的支持,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寻死之道。所以我必须让陛下表明态度,如果他有丝毫迟疑,这大乾的兴衰又关我何事。” 第一百九十一章 泥潭 月明星稀,清风吹拂。 虽然已入夏,苏时仍然感到一丝凉意。 不过苏时没有回到卧室,他还在等一个消息。 一直等到戌时前后,张傲才带着周瑾的贴身婢女兰儿匆匆来到后院。 兰儿来到苏时身边,盈盈一拜,脆声说道:“见过苏公子。” 苏时急忙虚扶道:“兰儿姑娘不必多礼,公主殿下可有话让你转告给我。” 兰儿直起身,看了看左右,苏时心知其意,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等林漠和张傲离开后,苏时缓缓问道:“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 兰儿低头回道:“公主殿下托我转交一句话给公子。” “什么话?” 兰儿轻轻说道:“陛下震怒,欲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苏时听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沉默了一会儿才微笑道:“知道了,辛苦兰儿姑娘了。” 兰儿又是盈盈一拜,说道:“既然话已转告,兰儿这就告辞了。” 苏时点了点头,又叫来张傲送兰儿出府。 兰儿离开后,苏时才踏着月色,缓缓回到寝室。 这一晚,一夜无梦,苏时睡得很好。 所以第二天一早,他感觉精神百倍,围到将军府跑了两圈都不觉得疲累。httpδ:Ъiqikunēt 吃饭的时候,苏周好奇的看着他,忍不住问道:“看来你今天的心情很好。” 苏时一边喝着粥一边说道:“好像我每天的心情都很好。” 苏周停下了筷子,注视着他,笑道:“但你今天的心情特别的好。” 苏时并没有否认。 “为什么?” “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将一展所长,以报效皇恩。” 苏周冷冷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说实话。” 苏时笑道:“这就是实话,只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实话而已。如果你不想听到这种话,我也可以换一种语气表述。” 苏周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不想听到这种话。” 苏时微笑道:“从今天开始,千秋质库和东源质库就正式开战了,而且是不死不休那种。我之所以很开心,是因为我知道这一场我赢定了。” “没有意外?” “不会有意外。” “为什么这么肯定?” 对于苏周,苏时是完全信任,所以也没有任何隐瞒,他缓缓说道:“因为陛下会出手。” 苏周眉头微微一皱:“陛下会出手?他会出手对付大皇子?” 苏时淡淡说道:“只怕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这大乾之主还是陛下,而陛下也应该给这些人一个沉痛的教训了。”biqikμnět 苏周吃惊的看着苏时,因为此刻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东源质库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苏时似乎另有所图。 苏周思绪突然变得很混乱,竟然不由自主想起苏时从秦府高墙上摔下来后,他见到苏时的情景。 因为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再也看不清苏时这个人了。 这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在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本来已经消失。但此刻苏周看着他,这种感觉突然又油然而生。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看着苏周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苏时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苏周这才长长吐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陛下会如何出手。” 苏时微笑道:“陛下已经出手了,只不过我还想知道陛下究竟会做到何种程度。” 苏周震惊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苏时叹道:“只怕连东源质库都还没有意识到,两家质库都只是马前卒而已,而这一场战打下来,倒下的恐怕不只是一间质库。” 还未等苏周再问,苏时又缓缓说道:“我不介意被别人当成卒子冲锋陷阵,但很介意背后的人会不会把我卖了。所以他也应该拿出点诚意,至少让我知道我在前面冲锋陷阵是值得的。” 房间里突然陷入寂静之中,苏时的话苏周并不是完全明白,但他却听懂了一点,苏时在算计陛下,而且似乎还想和陛下讨价还价。 他实在想不通苏时为什么会这样想?为什么敢这样想? 因为在苏周看来,这简直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只不过苏时说得极为隐晦,他想要怒斥却抓不住任何马脚,震惊良久,最后只得无奈的看着苏时。 苏时也忍不住长叹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做一个终日游手好闲的公子哥难道不好吗。” 随即他直视着苏周,郑重说道:“虽然我已经陷了一只脚进去,但现在想及时抽身也还来得及,你们又愿不愿意我抽身离去?” 苏周无法回答,他茫然的看着苏时,突然觉得当初把他拉进这个旋涡也许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见苏周久久不能回答,苏时苦笑道:“既然你们不愿意我抽身离去,我也不愿意任人宰割,那与东源质库这一战就要看陛下如何收尾。”ъiqiku 苏周终于开口问道:“此话何意?” 苏时双肘支在桌上,抱拳在胸,右手的手掌不停的拍打左拳的拳背,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这次与东源质库一战会牵扯许多人,而陛下处理起来也会受到很大压力。” 说到这里,苏时微笑道:“但这一次又何尝不是一次机会。如果陛下能顶住压力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处决,那么朝堂上的局势自然会有所改观。” “而我知道陛下的决心有多大,就知道该如何进行下一步计划。但如果这一次陛下依然顶不住压力,草草了事,你认为就凭公主殿下、将军府和秦府,外加一个波斯贵族,真的能够抵挡京城那些世家豪门的反扑?” 最后苏时缓缓总结道:“所以一切的关键都在于陛下。” 苏周这才忍不住叹道:“所以一开始你就打算把陛下拉进来。” 苏时点了点头:“这大乾可是他的天下,既然大乱将至,他又岂能藏身于后。” “如果陛下不肯出手呢?或者并不如你的意?” 苏时微笑道:“那也没什么,这个世上不过是利字当头,为了巨大的利益,化干戈为玉帛的事也并不少见。” 第一百九十二章 计划 巳时,秦之道端坐于书房之中,看着眼前空无一字的奏折,拿起笔正欲写上秦本,但笔尖刚接触秦折,却悬停在了那里,迟迟下不了笔。 犹豫许久,他终于颓然叹了一声,把笔放在笔架上,合上奏折,放进了抽屉之中。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然后他听到孔文顺笑道:“子川兄,今日无事,你我何不出门同游?” 话音未落,孔文顺出现在书房门外。 秦之道急忙起身,迎了出去,笑道:“玄平兄,今日为何有如此雅兴?” 孔文顺道:“听闻雾云山有奇人隐世而居,我一时心痒,忍不住想一探究竟。若其人真有绝世才华,自然要引荐于陛下,不至于遗珠弃碧。” 秦之道将孔文顺引进书房,又叫人泡上新茶,才说道:“玄平兄指的可是岑夫子,丹丘生这两人?” 孔文顺点头道:“随着一首将进酒传世,这两人已声名鹊起,令世人好奇不已。”筆趣庫 秦之道忍不住问道:“难道玄平兄今日想去雾云山寻这两位奇人?” 孔文顺拊掌道:“正是。” 秦之道摇了摇头,说道:“但据苏贤侄所说,他也只是在一年前偶遇这两人,然后喝得酩酊大醉,醒来之后,这两人已经悄然远去。所以既不知道这两人来自何处,更不知道归于何地。而岑夫子,丹丘生的名字只怕也是这两人随口杜撰的,如何寻找?” 孔文顺突然叹道:“子川兄为何会着相呢?” 秦之道微微一怔:“玄平兄此话何意?” 孔文顺道:“此次游雾云山,不过是想远离凡世,寄情于山水之间,若能得遇奇人固然惊喜,未能遇上也不遗憾。” 秦之道笑道:“玄平兄说得是,的确是我着相了。” “既然如此,叫上楠儿,我们这就出发。”说着他又微笑道:“倒是有多少日没有见过楠儿了。” 秦之道此时脸上却流露出一些为难的表情,叹道:“楠儿今日只怕是没有空陪我们。” 孔文顺奇怪道:“楠儿最近很忙吗?她在忙什么?” 秦之道不停的捋着长须,犹豫许久终于说道:“现在楠儿在打理秦府名下的铺子,目前诸事繁忙,难以抽身。” 孔文顺一听,不但感到奇怪,而且还有些不满:“你居然让楠儿去打理铺子?” 秦之道知道孔文顺一心都在圣贤书上,对于商贾之事很有些看法,现在知道自己最心爱的弟子居然也从事商贾之事,自然有诸多不满。 他接着又疑惑道:“秦府的铺子不是有人在打理吗?为何又会交给楠儿?” 此事殊不易解释,因为其中涉及许多隐秘之事。虽然他对孔文顺极为信任,但事关重大,很多事情绝不能轻易吐露。同时他也不想把孔文顺牵扯进来,毕竟路途险恶,到底谁能笑到最后未可知料。 见秦之道久久不说话,孔文顺的脸色已经没有了来时的欢喜,冷冷说道:“你不说,我去找楠儿。”https:ЪiqikuΠet 然后孔文顺正准备拂袖而去,秦之道急忙拉住了他,陪笑道:“玄平兄不必心急,先坐下来喝喝茶消消气。” 在秦之道好言相劝下,孔文顺才慢慢坐了下去,但依然怒气未消:“你把楠儿找来,我要当面问问她。” 秦之道叹道:“你有多久没看见楠儿了?” 孔文顺想了想:“应该有七八天了吧,有一天楠儿来看望夫人,我不在家,倒没见上。” 秦之道又说道:“我也知道你把楠儿当作自己亲闺女一样看待,楠儿只要受了委屈,必然会向你倾诉。如果打理她不愿意打理秦府的店铺,早就找你们诉苦了,你和你夫人难道还不打上门来。” 孔文顺一听,这解释有几分道理,心中之气也渐渐消失了,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满腹疑窦。 “楠儿为何突然热心于商贾之事?”自语之后,他又抬头看着秦之道:“而且半年之后她便要与苏公子成婚,为何这时突然想起打理秦府的店铺?” 秦之道自然无法解释,只得甩锅道:“这是苏时的意思。” “苏时的意思?”孔文顺更加不明白了:“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秦之道叹道:“你也知道苏贤侄行事毫无章法,出人意表,他这样做定有他的意思。” 对于这个解释,孔文顺非常不满意,他站了起来,说道:“不行,我这就去将军府找苏时理论,他为何要蛊惑楠儿行这商贾之事?” 秦之道急忙把他拉住,笑道:“年轻人事情我们何必插手,你不是想去雾云山游玩,我们这就启程。” 此时孔文顺哪里还有心情游玩,一心要找苏时理论清楚。 无奈之下,秦之道只得说道:“要找苏时理论也用不着玄平兄跑路,中午我通知苏时来秦府向玄平兄解释,可好?” 孔文顺这才罢休,不过盯着秦之道说道:“子川兄可不要骗我。” “我怎敢欺骗玄平兄。” 然后他叫来下人,当着孔文顺的面吩咐下人送口信给苏时,叫苏时中午在秦府相聚。 那下人离开后,孔文顺的怒气才稍稍平缓下来,和秦之道寒暄了起来。 而此时苏时刚刚来到千秋质库,一走进质库,卢天已经迎了上来,说道:“见过苏公子。” 苏时微微点了点头。 卢天继续说道:“主人在书房等苏公子,似乎有事要商量。” “我知道了。” 苏时慢悠悠的走向书房,推门进去后,看见周瑾坐在椅子上,兰儿在一旁伺候。 看见苏时进来,兰儿向苏时施了一礼,苏时颔首示意。等苏时坐下,兰儿为苏时泡好茶后,又向两人施了一礼便退出了房间。 苏时叹道:“你这倒也婢女乖巧懂事,比我身边那些粗俗不堪的军中汉子好多了。” 周瑾笑道:“将军府也有婢女,你现在已是将军府的主事,为何不挑选几个灵巧懂事的婢女服侍你?” 苏时摇了摇头:“还是等大哥离开京城之后再说吧,不然他看见了又要说我一天不务正事。”ъiqiku 周瑾冷哼了一句:“还不是一个有心无胆之辈。” 苏时笑道:“你今日来不是为了打趣我吧。” 这时周瑾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问道:“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第一百九十三章 后发制人 苏时看着窗外,窗外树木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树荫洒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他看着阳光下的微尘,缓缓问道:“陛下还在等什么?”Ъiqikunět 周瑾默默说道:“等更多的人的跳出来。” 苏时轻叹道:“难道陛下不怕夜长梦多?” “父皇对暗卫有绝对的信心,所以想后发制人。” 苏时问道:“怎样后发制人?” 周瑾缓缓说道:“根据契约,江清和的产业在千秋质库名下,父皇的意思让我大张旗鼓接收他的产业,引东源质库出手。” 苏时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吟道:“现在实际上是东源质库控制着江清和的产业,如果我们大张旗鼓去接收,一定会和东源质库产生冲突。既然产生了冲突就一定会报官,无论哪一方报官,这件事都会放在明面上来处理。” 周瑾点头道:“报官之后,父皇还希望我们暗中造势,让这件事情街知巷闻。” 苏时叹道:“看来陛下想一局定生死。” “不错。”周瑾缓缓说道:“父皇担心现在动手,理约司只要咬定我们的契约是真的,而东源质库一定会弃卒保车,这样就可以把所有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也就无法动摇东源质库的根本。但如果打起官司来,只要东源质库出现衙门里,理约司又出来为其作证,那么它们就再无推脱的理由。” 苏时思索片刻,轻轻点头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存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以什么理由接收江清和的产业才不会引起东源质库的怀疑?” 江清和借款的时间为一年,而且虽然他名下的产业暂时过户在千秋质库名下,但在这一年中,千秋质库也没有权力处置他抵押的产业,产业的收益也归江清和所有。 现在才过几天就去接收,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一定会引起东源质库的怀疑。 “以江清和暴尸荒野为名。” 苏时沉吟道:“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但也很容易被查证。” 周瑾突然狡黠的笑了笑,说道:“其实东源质库之所以要让江清和暴尸荒野,就是想让我们知道他已死,从而去接收他的田业。这样一来,我们想不打官司都不行。而东源质库就是通过赢下官司让千秋质库名誉扫地,所以父皇这样做也只是将计就计而已。” “所以东源质库根本就不会去查证。” 苏时突然笑了笑,说道:“既然陛下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你为什么还要问我下一步怎么做?” 周瑾注视着苏时那双明亮的眼睛,缓缓问道:“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看待这个计划。” 苏时笑道:“很好。” “没有别的意见?” 苏时道:“没有。我只关心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步计划。” “明天。” “明天?” 周瑾轻轻点点头,说道:“明天江清和的死讯就会传来,只要得到江清和的死讯,我们就会去接收他的田产。” “没问题。” 周瑾突然疑惑的看着他,忍不住追问道:“你真的没有任何问题。”https:ЪiqikuΠet 苏时道:“我只有一个问题。” 周瑾急忙问道:“什么问题?” “陛下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有多少人在场?” “只有父皇和我两人。” “没有其他人?” 周瑾肯定的说道:“当时只有我们两人,连胡公公都在殿外候着。” 苏时笑了笑,说道:“那我没有问题了。这个计划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所以不会担心泄密的问题。只要没有引起东质库的怀疑,这个计划就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从这次的计划看得出来陛下的决心很大。” 即使苏时这样说,却依然没有打消周瑾的疑虑。因为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苏时有别的想法。 “你真的没有其他计划?”周瑾不甘心的问道。 苏时断然说道:“没有,明天就按这个计划进行。” 周瑾还想说什么,苏时这时突然问道:“其他六张契约怎么处理?” 周瑾缓缓说道:“为了不引起东源质库的怀疑,所以在与东源质库对簿公堂之前会一切照旧。” 苏时点了点头,说道:“考虑得很周到。” 这时候周瑾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迟疑之色,她目光闪烁,悄然看向窗外,轻声说道:“为避免打草惊蛇,所以父皇决定不再出动暗卫了。”筆趣庫 苏时一怔,不过随即他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如果打草惊蛇,一切将会前功尽弃。 所以他沉吟道:“也只好如此了。” 正在此时,兰儿突然在门外禀道:“公主殿下,秦府来人求见苏公子。” 周瑾和苏时都微微一愣,周瑾忙说道:“请他进来。” 兰儿推开门,秦府的下人站在门口,忙向两人施礼,恭恭敬敬的说道:“见过公主殿下、见过苏公子。” 苏时看着那人,笑道:“秦大人找我有事?” 那下人忙回道:“我家老爷想请苏公子午时过府一聚。” 自从秦楠接手秦府的生意以来,秦之道从来没有过问他们的事,这时候却邀请苏时过府相聚,显然有事商议。 苏时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下人摇了摇头,回道:“今日孔祭酒孔大人来到秦府,是他老人家想见苏公子。” “孔大人?”苏时更加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见我?” 那下人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 苏时展颜道:“既然是孔大人相邀,无论如何都必须去,你在外面稍等一下,随后我们一起出发。” 那下人急忙说道:“是。” 等秦府的下人离开后,苏时想了想,对周瑾说道:“一切就依陛下的计划进行,明日等江清和的死讯传来,我们就派人接管他的田产,然后与东源质库对簿公堂。” 虽然周瑾总感觉苏时今日有些奇怪,但又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只得点了点头。 苏时辞别周瑾离开书房,然后乘坐马车离开了千秋质库。当他一个人坐在马车中时,表情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嘴角却不由自主微微向上翘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五年之约 马车停在秦府大门前,苏时一下马车,立即有人迎了上来,引着苏时来到书房。 苏时正准备踏进书房,就听到孔文顺失望的声音:“楠儿,你怎么能做起商贾之事来?” 苏时一只脚踏书房,看见孔文顺坐在椅子上,秦楠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乖巧的站在一旁。 看到苏时进来,秦楠似乎松了口气,脸上偷偷浮现出一丝笑意,眼神也变得有些幸灾乐祸。 秦之道也在看着苏时,表情里充满了无奈,似乎让他自求多福。 苏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从秦之道父女的神情来看,孔文顺找他只怕没有好事,于是想把踏进书房的脚悄悄收回来。 孔文顺正生着闷气,完全没有注意苏时站在门口,秦楠见他想溜,忙低声说道:“老师,苏公子来了。” 他猛的抬头,看见苏时正在收脚,连声冷笑道:“苏小哥从什么时候开始,行事变得如此鬼鬼祟祟了?” 苏时一只脚站在门槛外,一只脚停在空中,形成金鸡独立之势。 听到孔文顺的话,摸了摸鼻子,急忙把有些酸楚的脚放下,紧走几步,来到孔文顺面前,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施礼道:“苏时见过孔大人,孔大人身体可好?” 孔文顺没好气的说道:“还没有被气死。” 苏时陪笑道:“谁敢气孔老哥?” 他对孔文顺既带着几分感激,又怀着几分敬重。 孔文顺在文坛上地位甚高,但为人洒脱,没有半分架子,对有才华的年轻人也有提携之意,因此愿意降低身份与苏时结交。 而且若没有孔祭酒,他与秦楠也许早已没有了缘分。筆趣庫 最重要的是,这一段时间他从周瑾和秦楠的口中了解到孔文顺的过往经历。 他出身名门,少时便以聪慧好学名动京城,成年之后更是学富五车,可谓是不可多得的俊杰。 孔文顺原本早已可以入朝为官,但他却以才疏学浅为由,多次拒绝入仕,反而四处游历以增见识。 三十岁后,孔文顺投身于教育行业,每到一处,便游说地方豪门士族兴建学堂,所收学子大多都是寒门子弟,二十余年来教授学生无数,门生遍布大乾。 这时孔文顺看了看秦之道,秦之道一脸正气,目不斜视的看着书架。 他又看了看秦楠,秦楠急忙低下头,又忍不住娇羞的看了苏时一眼。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时的身上,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怒意,又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biqikμnět 苏时只得无奈的说道:“我已经有多日未见到孔老哥,可不怕惹老哥生气。” 孔文顺冷冷说道:“你不敢惹我生气,又怎么敢撺掇楠儿行商贾之事。” 苏时一愣:“我撺掇秦小姐?” 说着目光忍不住看向秦之道,但此时秦之道站在窗边,双手负后,正聚精会神欣赏窗外的景色,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苏时暗叹一声,又看向站在身后正为孔文顺捶背的秦楠,虽然她的眼神里满是歉意,但小嘴却紧闭着,显然没有打算说话。 见秦之道父女无心帮忙,苏时只得叹道:“我撺掇秦小姐做生意有我的用意,还请孔老哥见谅。” 孔文顺见苏时承认了,忍不住痛心疾首的说道:“商贾皆为贪财好利之人,而且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你为何要让楠儿做这种佞巧之人?” 苏时见孔文顺如此气愤,知道秦之道并没有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他,一时间不由得踌躇起来。 正在踌躇时,他突然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孔大人见过太子没有?” 他的问题不仅孔文顺微微一愣,就连秦楠正在捶背的手也停了下来,目光诧异的看着苏时。 秦之道此时也不再假装欣赏风景了,转过身看着苏时。 孔文顺缓缓点了点头,眼神之中满是回忆,过了许久才徐徐说道:“十五年前蒙太子相邀,在崇文馆与太子畅谈一日。” 苏时见孔文顺不但见过太子,而且还与之畅谈一日,忍不住奇道:“以孔大人的才学,太子必是求贤若渴,定会竭力挽留孔大人留在京城。但据我所知,孔大人这十几年来都在四处兴学,直到两年前才回到京城。” 孔文顺长叹道:“你推测得很对,太子当时竭力劝说我留在京城,只不过当时我在定边府新建了一所学堂,我若离开,那学堂定会无疾而终,因此并没有留在京城,不过与太子定下了五年之约。” “五年之约?” 孔文顺的神情变得有些哀伤,他缓缓说道:“我与太子约定,五年后我定会回京供太子驱策。” 说到这里,他沉默许久,喃喃说道:“可惜天不佑人,我正准备回京时,却听到太子病亡的消息,故而一时心灰意冷,回京祭拜太子之后便离开了京城,直到两年前才再次回京。”筆趣庫 苏时微笑道:“能令孔老哥说出任人驱策的话来,想必那一日的畅谈,太子让孔大人无比信服。” 孔文顺喟然长叹道:“大乾有如此雄才伟略的太子是大乾之幸,而太子病亡是大乾之大不幸。” 苏时突然问道:“那孔大人是如何看待太子的商贾行为?” 孔文顺微微一怔,没有想到苏时会提出这个问题,而秦之道忍不住面露微笑,欣慰的看着苏时。 秦楠也忍不住偷偷抬起头,促狭的看着苏时。 苏时却一直板着脸,直到秦楠面露歉意,他才会心一笑,秦楠此时却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 孔文顺此时正陷入回忆之中,并没有留意苏时的表情。过了许久,他才说道:“当时我也曾问过太子为何会如此行事?” 苏时此时正有些好笑的看着秦楠,因此随口问道:“那太子又是如何回答孔大人的?” 孔文顺缓缓说道:“太子说商业兴盛,百姓才能富足,才能安居乐业。” 苏时摸了摸鼻子,疑惑道:“这个解释只怕未能让孔大人信服吧。” 孔文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也曾提出异议,不过太子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微笑着对我说,五年之后,我回京之时,便是给我答案的时候。”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正确的选择 苏时听后不由得一阵唏嘘,如果太子未死,这大乾恐怕早已是另一番局面。而太子一死,不但大乾国运起了变化,就连很多人的命运也都被改写了。 但更让苏时心惊的是,大乾的国运和这些人的命运被改变得无声无息。如果不是裴泫亲承太子是被他布局所害,即使苏时他们对太子的死有疑问,也找不到任何证据证实。 这时苏时突然又想起被裴泫所暗害的其他十一人,实在无法想像这十一人的死,对大乾的国运到底有多大的影响。 剩下的那四个人又是谁? 半年之后的变局会不会跟这四个人有关? 其中到底有没有当今陛下? 所有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 苏时想得入神,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其他人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见他久久不说话,孔文顺疑惑道:“为什么你会突然问起太子之事?” 太子之死虽然已经真相大白,但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年。而且一国之根本居然被人谋害致死,宣扬出去定会丧失大国威信,所以知道此事的人都秘而不宣,甚至竭力忘记此事。 苏时这时才回过神来,有些抱歉的对孔文顺笑了笑,说道:“如今大乾行商贾之事已经蔚然成风,而且官商一体,孔大人认为此举对大乾有无危害?”https:ЪiqikuΠet 孔文顺长叹道:“我虽不懂商贾之事,但这十年来大乾虽然看似歌舞升平,一派欣欣向荣,但祸根却早已种下。” 感概至此,孔文顺突然惊异的看着苏时,脱口而出:“难道小哥有化解之道?” 不过话刚说出口,他立即摇头苦笑道:“是我唐突了,小哥既无官职在身,将军府又非商贾之家,如何能化解如今局势?” 然而他却感觉到众人表情有异,苏时在一旁默不作声,但表情极为淡然。 秦之道不停的捋着胡须,看着苏时的眼神却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 秦楠捶背的拳头已经失去了轻重,孔文顺转头一看,只见秦楠虽然羞红着脸,目光依然偷偷看着苏时,脸上不自主浮现出崇拜和骄傲的神情。https:ЪiqikuΠet 孔文顺何其聪明,见秦之道父女两人的表情,忍不住大吃一惊,他怔怔的看着苏时,不敢置信的问道:“你真的有破解之道?” 不过苏时却摇头叹道:“商业之事本就错综复杂,更何况目前大乾的形势极为严峻,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所以目前虽然我们有一个计划,但这计划最终能不能成功,也是未知之数。” 虽然孔文顺隐隐猜测出苏时想出手改变目前的形势,但也觉得此举太过匪夷所思,实属天方夜谭。 毕竟大乾目前的形势绝非一个人、甚至一方势力所以改变的,就连陛下都无法做到。 更重要的是,目前大乾各种势力犬牙交错、局势纷繁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使有心想改变目前的局势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而且如果不能对症下药,贸然出手,打破了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不但于事无补,甚至可能让大乾陷入动荡之中。 所以当苏时承认自己计划改变目前这种局势时,孔文顺不但没有面露喜悦之情,反而脸色凝重,忧心忡忡。 “你有什么计划?”过了许久,孔文顺才缓缓问道。 苏时并没有立即回答他,沉吟许久才慢慢说道:“我的计划是迫使朝廷作出正确的选择。” 这个答案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就连秦之道和秦楠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答案。 孔文顺怔怔问道:“什么叫迫使朝廷作出正确的选择?” 苏时叹道:“我的计划很简单粗暴,以鲸吞之势打破现在的商业格局,倒逼朝廷出手。” 没有人能明白他的意思,每一个人都怔怔的看着他,等待他作出解释。 不过苏时并没有进一步解释,只是淡淡说道:“我的计划短则一个月,长则三个月就会看到结果,到时候我会再一一解释。” 众人见苏时不肯详细解释,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事关重大,他有所隐瞒也是理由当然,所以没有再追问下去。 但是最后孔文顺还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难道楠儿管理秦府店铺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苏时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不错,而且还是我计划中很重要的一步。” 孔文顺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虽然还有无数疑问,但得知自己的爱徒并非贪利之人,亦非被人所逼,而是参与到一个庞大的计划之中,已经放下了心中大石。 然后他站了起来,看着苏时,缓缓说道:“苏小哥以后有用到老哥的地方,尽管提出来,我虽然不懂商贾之事,但凡能帮上忙,绝不推辞。” 苏时忙说道:“那我在这里先谢谢孔老哥,以后定有麻烦老哥的地方。” 孔文顺拉着他的手,轻轻一拍,诚挚的说道:“小哥所行之事艰险重重,万事须小心在意,不可莽撞。若遇险阻,千万记住,老哥虽身单力薄,亦可为小哥挡些风雨。” 苏时心中感动,但仍然笑道:“多谢孔老哥关爱之心,不过我这个人胆子小得很,稍有危险,自会退避三舍,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孔文顺喜道:“那就好。”随即他又叹道:“改变大乾目前的局势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所以须得思虑周全,从长计议。” 苏时亦点头道:“孔老哥所言甚是,虽然我的计划已然开始,至于能达到何种效果我也无法预料。不过既然计划已经开始,这条路也只得走下去,如遇险阻,也只有随机应变。”https:ЪiqikuΠet 这时秦之道看到孔文顺已经被苏时说服,不再追究秦楠经营一事,而且还主动愿意成为强援,心中欢喜。 因为他知道孔文顺看似孑然一人,但影响力却不可小觑,他若肯出手帮忙,苏时的计划便多了一分胜算。 所以秦之道笑道:“大家商谈已久,只怕早已饥肠辘辘,我们现在移步正厅,用了午膳后再详谈。” 孔文顺和苏时自然没有推辞,随着秦之道来到秦府正厅用膳。 第一百九十六章 开端 翌日辰时,京城南面翠云峰山下的猎户上山打猎,在草丛中发现一具男尸,急忙报官。 翠云县衙接到报官后,立即派捕头和一众捕快勘察现场,死者四十余岁,被人从背后一刀穿胸而出,当场死亡。 不过翠云峰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显然是有人在他处杀人,然后抛尸在翠云峰。 仵作验尸时发现死者翠云县的地主江清和,不过长期生活在京城,死亡时间是在两天前。 捕头四下打听,听说前几日京城千秋质库曾来人核验过江清和名下的良田,于是那捕头在午时赶到了千秋质库。 那捕头在询问之下,知道了江清和把他名下的良田抵押给了千秋质库,借银十万两,因此断定此案为谋赌害命。 只不过细查之下毫无任何线索,既无法查证江清和离开千秋质库后的行踪,自然也找不到案发的第一现场。 现场也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捕头正在苦恼时,县衙却传来消息,说有人报案称在翠云峰附近发现江湖草寇环眼豹的踪影,因此认定环眼豹是杀人凶手,命令捕头尽快将此人缉拿归案。 虽然捕头认为这件事疑点重重,但知道在京城里寻找线索极为困难,而且一不小心就可能得罪人,得到县衙的命令,欣然带着一众捕快回到翠云县,四处张榜缉拿环眼豹。 捕头走后,由卢掌事带着林漠等七八人赶向翠云县,正式接手江清和抵押在千秋质库的田产。 不过来到那处田产,早有十几人等候在那里,每个人都气势汹汹,凶神恶煞的盯着林漠一行人。 林漠把手中的契约一扬,学着苏时那样懒洋洋的说了一句:“千秋质库前来接管田产,闲人让开。”Ъiqikunět 见那群人如同看着白痴一样看着他,林漠也不再废话,收起契约,手一挥,然后带头冲了出去。 双方看起来人很多,但冲突很快就结束了,林漠等人以少胜多,很爽快的就把对方十余人打倒在地。 这时租种的佃户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热闹,卢天大声宣布道:“以后这块田属于千秋质库,如果还有不长眼的敢浑水摸鱼,这些人就是他的下场。” 耀武扬威之后,卢天和林漠知道自己的戏已经演完,于是又带着一干人等回去了。 他们走后不久,田文浩便来到翠云县衙击鼓鸣冤,以东源质库的名义一纸诉状把千秋质库告了,说千秋质伪造契约库霸占田产,而且仗势行凶,纵仆打伤多人。 县令邱不为知道东源质库是大皇子的产业,因此不敢怠慢,邀请田文浩到后堂详细询问。 细问之下,邱不为只想立即辞官归隐,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根本不就是他能审讯的。 千秋质库虽然才开业不久,但明眼人都知道这间质库针对的就是东源质库。而千秋质库的苏时与东源质库的白江川,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现在就是死对头,而苏时也曾扬言三个月内要让东源质库关门歇业。 如果千秋质库幕后只有苏时一人,邱不为还没有那么心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千秋二字乃是天子所书,而且天子还在千秋质库大张旗鼓存了一百万两银子。 其中的含义就让所有人都觉得意味深长,不由得浮想联翩。 但此事又的确发生在他的地界上,而双方所争执的田产也属于翠云县,所以这场官司他如何推也推脱不了。 邱不为现在已经不是在想如何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不管这场官司谁输谁赢,自己的脑袋只怕都保不住了。 他用颤抖的双手接过诉状后,田文浩一离开,便瘫坐在太师椅上。 师爷急忙走到他身边,不停的为他顺着气,邱不为惨然说道:“孝冲,我只怕要命丧于此。” 陈孝冲此时还算冷静,他思索片刻,苦笑道:“县令不必如此悲观,事情还未到绝境。” 邱不为一听,精神一振,忙抓住他的手,问道:“孝冲有计救我?”筆趣庫 陈孝冲长叹道:“此事其实与县令无关,只不过是东源质库和千秋质库把这里当成了战场,县令被无辜卷进这场战斗。” 邱不为颓然说道:“我何尝不知道这点,只不过神仙打仗,凡人遭殃,这一劫我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 陈孝冲摇头道:“此事不是没有转机,我看过东源质库的诉状,其主要在于江清和名下的田产之争。” 邱不为突然神情震动:“才发现江清和的尸体,千秋质库和东源质库就争斗起来,难道……”httpδ:Ъiqikunēt 陈孝冲显然早就想到这一节,他叹道:“江清和的死就不要再追查下去了,推给江湖草寇环眼豹就行了。” 邱不为急忙点头:“正是。” 陈孝冲继续说道:“而东源质库与千秋质库田产之争,只要县令处理得当,未必就会波及自身。” 邱不为一听,急忙问道:“孝冲,我该如何处理才算得当?” 陈孝冲淡淡说道:“这场官司理约司才是关键。现在双方都手持契约,说那田产是自己的,既然有两份契约,必然有一份契约为假。” “至于谁真认假,县令交由理约司判定,而县令依理约司的判定结案就行了,这样一来,即使输的那一方怪罪的也是理约司,自然不会迁怒县令你了。” 邱不为听后大喜道:“孝冲,此计甚好,我这就写封公文,请理约司的人参加堂审。” 陈孝冲再次摇了摇头,说道:“县令不必多此一举。” 邱不为疑惑道:“这是为何?” “这交战的双方又岂会不知道理约司是关键,双方既然已经决定开战,又怎么会不提前准备好一切,我相信县令不修书,那理约司的人也会出现在公堂之上。” “所以县令此时要做的就是,明日邀请双方对簿公堂即可,至于该如何判案,就看明日双方在公堂之上谁胜谁负了。” 邱不为一听,微微一愣:“明日就审?难道不需要查证?” 陈孝冲苦笑道:“东源质库和千秋质库此次明显已经摆明车马,要一决胜负,那还需要我们查证?我相信明日公堂之上,无数证据自然会摆在县令面前。” 第一百九十七章 拭目以待 四月十三日。 未时一刻。 翠云县衙。 邱不为一夜未睡,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公堂之上,作为翠云县的父母官,他却比任何人都还紧张。 现在他已经不再关心自己的仕途,只要能平安度过今日,他就准备去庙里烧香拜佛。 堂下的衙役手拿水火棍,肃穆站在两边,堂下却空无一人。 但堂外已经被翠云县的老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邱不为本想低调行事,因此并没有张贴布告。但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午时刚过,翠云县的老百姓就陆陆续续聚在了县衙前。 开堂的时间在未时三刻,然而现在已经是未时一刻,无论是原告还是被告都没有出现在公堂上。 对于邱不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他甚至希望双方永远不要出现在翠云县。 邱不为正在愁肠百结之时,突然看见在衙门外围观的人群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分开,留出一道宽宽的通道出来。每个人都面露惶恐之色,但眼神之中偏偏又带着一丝兴奋。 然后一个太监手拿拂尘出现在通道前,走到县衙门前,尖声叫道:“齐王驾到。” 随着尖细的声音响起,一辆紫色的的华贵马车缓缓向县衙驶来。 马车行驶得很慢,但却给所有人带来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整个县衙变得安静起来,每一个人都目瞪口呆看着那辆马车。 邱不为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起身,跌跌撞撞跑到县衙门前,定了定心神,恭恭敬敬说道:“下官恭迎大皇子殿下。” 那太监走到马车面前,摆好马凳,然后掀起车帘,大皇子周煜顺步下了马车。 周煜甚为英伟,气势逼人,高大的身躯犹如鹤立鸡群一般。他目光环视四周,所有人都纷纷低下了头,似乎不敢与其稍有接触。 最后周煜看向邱不为,缓缓走到他面前,微笑道:“邱县令。” 邱不为的身子放得更低,急忙施礼回道:“下官邱不为见过齐王。” 周煜淡淡说道:“邱县令不必多礼,今日本王来翠云县本是为了体 筆趣庫察民情。听闻县衙正在审理一件案子,于是想起父皇教诲,每至一处须虚心求教当地父母官,以增进见识,不至于管中窥豹。因此本王才来到县衙,观摩大人断案。” 邱不为急忙回道:“齐王殿下博学洽闻,见识远在下官之上,能得齐王指点,下官荣幸之至,还请齐王殿下上坐。” 周煜微笑道:“你才是翠云县的父母官,此案又是由邱县令主审,本王只是前来观摩,怎能上坐?就在书案之侧放一椅子,我坐那里就好。” 说着,他将手一挥,早有太监搬来椅子放于书案左侧,然后立于椅后。 邱不为看见齐王,惊慌之余也动了一个小心思,想把此案推给齐王来审理,这样一来,无论最后是什么结果,自己都不会担任何责任。 不过齐王坚称自己只是前来观摩的,不肯插手此事,邱不为无奈之下,只得继续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拿在手上。 邱不为正要请齐王就坐时,突然听到一个清美的声音说道:“平乐见过大皇兄。” 周煜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他缓缓转身,便看见周瑄盈盈站在他面前,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歉意。 周煜只看了周瑄一眼,目光便落在了和她同行的少年身上。 而那少年也一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见周煜的目光转向他,目光一收,微微躬身说道:“苏时见过齐王殿下。” 周煜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苏公子不但是名门之后,而且还是镜湖诗魁,才学惊人,不用多礼。” 苏时站直了身子,微笑道:“多谢齐全殿下。” 周煜表情虽然很淡然,但却目光炯炯的直视着苏时,缓缓说道:“苏公子的诗本王甚是喜欢,早就想邀请苏公子过府畅谈。” 苏时微笑道:“能得齐王殿下相邀,苏时深感荣幸。只不过在下才疏学浅,所谈只怕会有辱殿下清听。” 周煜静静看着苏时,仿佛想看穿他的心思。然而苏时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虽然脸上是谦恭的表情,但眼神飘 ъiqiku忽,似乎在魂游天外。 周煜笑了笑,又道:“父皇亦喜欢苏公子的诗词,曾对我说过,苏公子有大才,应为朝廷效力才是。现礼部正缺一名主事,我正欲奏请父皇,推荐苏公子担任礼部主事一职。从此苏公子与你大哥苏将军一文一武闪耀大乾,岂不是一桩美谈。” 苏时施礼道:“多谢陛下和齐王。”随即他流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叹道:“只可惜在下学业未完成,只怕暂时还不能入朝当官,为朝廷效力。”筆趣庫 周煜微微一怔,苏时的背景早已被他调查得清清楚楚,现在就是一个纨绔子弟,终日游手好闲,哪里有什么学业还需要完成。 就连周瑄都好奇的看着他,实在想不通苏时为什么会编造出这样一个借口。 苏时解释道:“一月前,国子监祭酒孔大人见在下愚钝,便生了怜惜之心,因此收为弟子,悉心教诲,只求不负将军府之名。” 说到这里,他又感叹道:“孔师曾谆谆教诲学生,学业未成,不可入仕为官,否则不但害人害己,而且还要连累将军府。” 周煜的脸色沉了下来,过了许久才淡淡说道:“看来我的一番好意苏公子是不会领了。” 苏时微笑道:“齐王的好意苏时铭记于心,只不过现在时机未到而已。” 周煜缓缓问道:“那什么时候才是时机?” 苏时道:“自然是在下学业有成,自认为有能力报效朝廷,那时苏时还指望陛下抬爱、齐王提携。” 周煜语气平静的说道:“既然如此,本王亦不强求。本王就拭目以待,公子何时能学业有成。” 苏时低下了头,嘴角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淡淡说道:“在下虽然愚钝,但胜在好学,所以齐王殿下很快就会见到苏时学成之日,那时候还望齐王不计前嫌。” 周煜大笑道:“苏公子学成之日,大乾便又多了一名人才,本王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会对苏公子有嫌隙之心。” 苏时微微一笑,谢道:“既然如此,还请齐王拭目以待。” 第一百九十八章 开局一战 太宜宫内,二皇子周晋随性的坐在交椅上,如玉石一般晶莹的面容带着淡淡的微笑,他目光温和的看着温庭方。 “皇兄是不是一早就出宫了?” 温庭方虽然身形枯瘦,但举止沉稳,他将手中的拂尘一扬,微微低首,回道:“只怕齐王这时已经到了翠云县衙。” 周晋凝视着窗外,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么一件小事,让下面的人去办就行了,皇兄用得着如此紧张,还要亲自出马?” 温庭方正色道:“这绝不是一件小事,也值得齐王亲自出马。” 周晋哦了一声,把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看着温庭方,饶有兴趣的问题:“温公公此言何意?” “这一次东源和千秋两家质库之争,并非只是生意之争那么简单,相信正是齐王看到这一点,才会亲自出马。” “父皇?” “不错,正是陛下。”温庭芳道:“陛下明明知道苏时要对付东源质库,还肯借势给他,其用意耐人寻味。”httpδ:Ъiqikunēt 周晋也面露深思之色,缓缓问道:“温公公认为父皇此举是为了敲打皇兄?还是另有深意?” “圣心难测,老奴不敢妄自猜测。”温庭方说道:“但绝不只是敲打齐王。” 周晋眼睛一亮,忍不住说道:“难道……” 温庭方淡淡打断他的话:“未有任何证据之前,赵王不可凭空猜测,妄下判断,以免误判形势。” 周晋立即敛色道:“温公公所言极是,本王受教了。” 温庭方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只怕连齐王也没有猜测出陛下的意思,而这个苏时在陛下眼中又属于什么棋子?齐王之所以会亲自出马,恐怕也是想弄清楚这些。” 提起苏时,周晋的眼神又变了,变得极为有趣,他笑道:“谁会想到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诗魁,现在更是在京城之中拨弄风云。” 说着,他好奇的问道:“温公公能否看清此人?” 温庭方轻轻摇了摇头:“老奴看不透。” 周晋又问道:“苏时对付东源质库,到底是个人恩怨还是受人指使?若真是个人恩怨,难道真是为了三个青楼女子?若是受人指使,背后指使他的人又是谁?” 温庭方没有回答他,但突然问起一事:“听闻胡公公曾在一天夜里去过将军府?” 周晋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过我听闻此事后,已经过去很多天了。” 温庭方淡淡说道:“不知胡公公夜访将军府所为何事?” “不知道。”周晋叹道:“无论我用什么办法都打听不出来。” “不知道那晚将军府还有哪些人?” “那一晚出入将军府除了胡公公外,还有平乐公主、秦之道父子。” 温庭方缓缓说道:“现在平乐公主和秦府似乎都站在了苏时一方。” 温庭方的意思虽然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但周晋的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深思道:“难道那一晚他们真的在商议此事?为何会拿东源质库开刀?” 随即他摇了摇头,自语道:“不是,绝对不是。” 温庭方问道:“殿下为何会有此推论?” 周晋缓缓说道:“父皇为什么会信任苏时?虽然他当时已经有了些才名,但如此重大的事情,父皇又怎么可能放心把它交到苏时手上。” “别忘了平乐公主。”温庭方提醒道:“也许苏时只是冲锋陷阵,平乐公主才是在幕后掌控局势的人。” 周晋笑道:“不可能。以我对平乐的了解,她还没有这种能力、也没有这种魄力动东源质库。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翼翼维持着目前平衡的局面。” 笑过之后,他继续分析道:“苏周一介武夫、秦之道秦大人虽然地政事上有见地,但商贾之事非他擅长,他也不屑为之,所以千秋质库当家的人必是我们都看不清的苏时。” “不过……” 温庭方问道:“不过什么?” “父皇之所以要支持苏 筆趣庫时,一定与那天发生的事情有关。” 温庭方道:“殿下指的是苏时失踪一事?” “不错。”周晋微微颔首:“苏时辰时失踪,午时才找回,而且据说苏时回府后睡了整整三个时辰。” “苏时为什么会失踪?这期间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胡公公为什么出现将军府?也许只有把这些事想清楚了,就能知道苏时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而父皇为什么又会如此支持他。” 温庭方缓缓点了点头,不过又叹道:“知道那天发生事情的人虽然不少,但能让其开口的却不多。”https:ЪiqikuΠet 周晋突然说道:“秦樾如何?让其他人开口也许不容易,让秦樾开口应该不难吧。” 温庭方道:“秦樾已经离开了京城,据说出门游历去了,半年之后才会回京。” 周晋听后微微一笑,说道:“秦之道不愧是一只老狐狸,知道秦樾涉事不深,容易泄漏消息,所以干脆把他藏了起来。” 不过突然间他疑惑道:“半年之后?为什么半年之后才回来?” 温庭方叹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半年之后便是苏时和秦楠大婚之日,秦樾怎么都不可能临近妹妹的婚期才赶回来。” 周晋又陷入沉思之中,过了许久,他缓缓说道:“看来在这半年时间里,苏时只怕要掀起泼天的巨浪。而秦之道让秦樾离开京城,一是为了避免他走漏消息,但更主要的是想让他远离京城的是非。” 温庭方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惊愕:“苏时对东源质库下手难道只是一个开始?” 周晋微笑道:“恐怕皇兄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亲临翠云县,因为这开局一战不容有失。” 随后他看着温庭方,问道:“你看这开局一战,东源质库和千秋质库谁会胜出?” 温庭方在心中反复思量,过了许久才回答道:“如果要我下注,我会押东源质库。” 周晋微笑道:“那我就押千秋质库。”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亏本生意 左湘亭静静坐在小船里,垂钓于碧波之上。 微风吹拂,江水粼粼,鱼漂随波逐流,似人身不由己。 突然间左湘亭手腕一抖,带起一条江鱼腾空而起,他将鱼线一收,三指宽的江鱼落入他掌中。 左湘亭小心翼翼取下鱼钩,看着那条江鱼,随手又轻轻将它放入水中。 此时茶已煮好,于是他收起渔具,坐在围炉旁。 左宗原斟好茶,放置在他面前,等左湘亭品茗之后,才笑道:“看来今日不会有大鱼上钩了。” 左湘亭显得风轻云淡,缓缓放下茶盏,说道:“这里有没有大鱼上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翠云县会不会有大鱼上钩。” 左宗原笑道:“齐王算不算?” 左湘亭放下茶盏,说道:“齐王是一条龙,以苏时现在的力量,根本动不了他。而且谁才是被钓的一方,现在还未可知料。” 左宗原沉思道:“既然齐王现身翠云县,说明这一战他志在必得,会不会苏时才是被钓的一方?” 左湘亭淡淡说道:“很有可能。” 左宗原沉默了一会儿,又喃喃自语道:“但以苏时的行为来看,也应该是成竹在胸,否则怎么敢与东源质库正面冲突,而且还要主动招惹对方。”ъiqiku 左湘亭缓缓说道:“这场官司的证据是契约,所以输赢的关键在于理约司。” 左宗源点了点头:“理约司的官员都是齐王的人,官印作假对他们来说易如反常,所以按理说苏时根本没有赢下官司的可能。” “苏时绝不是傻子,平乐公主对东源质库的手法也了如指掌,他们又怎么会没有应对之策。” 此时风起,吹得小船摇摆不定。 左宗原叹道:“理约司作假的手法层出不穷,即使平乐公主知晓其手法,只怕也是防不胜防。” 左湘亭知道他所言非虚,但脸色未变,仍然稳坐于小船之中。 左宗原疑惑道:“难道父亲对这一战不感兴趣?” 左湘亭淡淡说道:“这一战苏时胜出固然是好事。但即使他输了,大乾不过是重回到以前,对我们亦无损失。所以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至于谁输谁赢,我们又何须介怀。” “父亲大人说得是。”左宗原垂首道:“只不过苏时胜出,在大乾绝对可以掀起一场风波,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孩儿实在不想让这个机会白白浪费。” 说到这里,左宗原又心痛道:“而且如果苏时输了,我担心我们存放在千秋质库那三十万两银子也会就此打了水漂。” 左湘亭端起茶盏正准备饮茶,听到他的话,手不由得一抖,吃惊的看着他:“你把府中的银子全部存入了千秋质库?” 左宗原笑道:“父亲大人不是说,苏时开办千秋质库,本金不足是其致命的弱点,所以他才会想出这借鸡生蛋的办法,既然如此,我自然要助他一臂之力。” 左湘亭长叹道:“那你也用不着把全部积蓄存入千秋质库。如果这次苏时输了,左府的损失也会无比惨痛。” 左宗原道:“当时为了鼓动那些世家弟子把钱存入千秋质库,不得不以身作则,而且数额还不能太少,否则难以让他人信服。所以我才一狠心,把府中的银子全部存入了千秋质库中。”Ъiqikunět 此时左湘亭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淡淡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更何况千秋质库这一次也未必会输。” 左宗原缓缓说道:“据我推测,存入千秋质库的银子只怕已经达千万之巨,如果这一场官司千秋质库输了,对苏时来说,只怕是灭顶之灾。” 左湘亭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千秋质库已经存入千万之巨了?” 左宗原肯定的回答道:“应该是只多不少。自从陛下在千秋质库存入一百万两后,每日都有人拉着几车银子存进千秋质库。” 左湘亭皱眉道:“难道千秋质库来者不拒?” 左宗原点了点头:“来者不拒。” “奇怪。”左湘亭喃喃自语道:“这苏时到底想做什么?” 左宗原忙问道:“父亲大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 左湘亭突然沉声问道:“如果苏时赢下这场官司,千秋质库会如何?” 左宗原笑道:“自然会将东源质库取而代之。” 左湘亭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取而代之还是小事,如果苏时赢下这场官司,只怕京城里的闲银都会汇聚于千秋质库。苏时聚集这么大笔的财富,他究竟想做什么?” 左宗原也猛然一惊。 其实做质库的生意并不需要多少的本金,有百万两银子就已经足够了,但现在苏时汇聚的财富已经远远超过他所需求的本金。 现在千秋质库汇聚的财富已经是千万之巨,如果苏时赢下官司,证明了他的能力,其后存入千秋质库的银子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如果苏时只是做质库的生意,就算一存一贷之间有八厘的利差,但存放的数额巨大,借贷出去又是少数。千秋质库收取的利金远远不够支付它应给出的利金。 按照左宗原的估计,如果这场官司苏时赢下,存入千秋质库的银两不会低于三千万两,苏时支付的年利金应为三十万两。 反过来,千秋质库能贷出去的不会超过五百万两,所收利金最多不过才九万两。 其中这一收一支之间,千秋质库至少亏损二十一万两。 这么算下来,千秋质库做的简直就是亏本生意。 他思索良久,突然眼睛一亮,喃喃说道:“苏时会不会打的是这种主意?” “什么主意?” “如果他把东源质库打倒后,京城自然就只剩下千秋质库,到时候借贷的利金还不是苏时说了算。” 左湘亭摇了摇头,说道:“苏时绝不会这样做。如果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公主殿下和秦之道也不会帮他。” 左宗原苦笑道:“我说过苏时现在让人看不清、猜不透,他聚集这么巨大的财富究竟想做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左湘亭思索良久,最终只得摇头叹道:“虽然不知道苏时有何打算,但如果他过了今日这一关,苏时只怕要开始搅弄风云了。” ъiqiku 第200章 真假 翠云县衙。 邱不为坐在公堂之上,手指刚触碰惊堂木,随即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猛的缩了回来。 他的左侧坐着乾朝齐王殿下,右侧坐着乾朝的平乐公主,任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公堂上发威,以免冲撞了贵人。 而在县衙外围观的人群虽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但一想到在这县衙居然能看到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眼神之中全是按捺不住的兴奋之情。ъiqiku 但在稍有见识的人眼中,这场官司居然会引起皇子和公主的关注,其中不知道有多少的内幕。 邱不为看了看左右,终于硬着头皮叫道:“升堂。” 堂下左右衙役齐声低呼道:“威武。” 威武声过后,邱不为道:“堂下所站何人?所告何事?” 田文浩不慌不忙上前一步,说道:“草民田文浩,是东源质库师爷,今日状告千秋质库,一是无辜殴打我东源质库护院,致使八人受伤,其中两人伤势严重,生命垂危。二是强占我东源质库名下田产。” 邱不为听后,看着卢天,问道:“你可是千秋质库掌事?” 卢天急忙上前,说道:“草民正是千秋质库掌事卢天。” “对于东源质库所指罪状,你认还不是不认?” 卢天不卑不亢的说道:“东源质库所指的田产本就是千秋质库的产业,又何来强占一说。反而是东源质库护院无理阻拦我们接收田产,这才导致双方冲突。” “你说那处田产是你千秋质库的,可有证据?” 卢天忙从怀中拿出契约来,双手奉上,说道:“有契约为证。” 这时有衙役快步走到卢天面前,接过契约放于公案之上。 邱不为看了一眼那张契约,又向田文浩问道:“千秋质库有契约为证,证明那处田产为千秋质库所有,你还有什么话说?” 田文浩笑道:“草民自然有话说,千秋质库所拿出的契约是假的。” “为何你会说这张契约是假的?” 田文浩此时也从怀中取出一张契约,说道:“因为真的契约在东源质库。江清和在一年前以良田四百六十亩为抵押,向东源质库借贷八万两白银,期限为半年。但到期江清和无钱还本付利,因此这四百六十亩田地早已是东源质库的田产。”httpδ:Ъiqikunēt 那衙役又走到田文浩面前,接过那张契约放在公案上,邱不为仔细查看两张契约,发现上面的文字一模一样,只是千秋质库的纸张和字迹较新,显然是才签订的,而签订的时间就在三天前。 而东源质库的纸张和字迹便旧多了,签订的日期在半年前,也符合田文浩所说。 他又详细观察了契约上的官印,发现两张契约上的官印有稍有不同,官印样式倒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官印上的字体。 千秋质库契约上官印的字体雅洁劲挺,而东源质库契约上官印的字体雄浑典重。 虽然两张契约的字体有所不同,但邱不为也无法分辨其中真假,他左右看了看,然后站起身,对着周煜和周瑄惶恐的说道:“齐王殿下、公主殿下,这两张契约上所盖官印在下无力分辨真假,恐怕只有理约司的大人才能分辨。” 这时田文浩说道:“县令大人,无须麻烦齐王殿下和平乐公主。” 邱不为转过身,看着田文浩,说道:“你此言何意?” 田文浩说道:“理约司的刘大人公堂外,两张契约上官印的真假,他一看便知。” 邱不为一听,急忙站了起来,说道:“刘司约在公堂外,还不快快有请。” 这时一个身材微胖、圆脸小眼,身穿常服的中年人,从公堂外走了进来,先向左右行了一礼,恭声说道:“下官刘旬见过齐王殿下、长乐公主。” 周煜微微一笑,说道:“免礼。” 刘旬向邱不为拱了拱手,说道:“见过邱县令。” 邱不为忙回礼道:“下官见过刘司约。” 刘旬乃是从五品,而邱不为只是七品,因此见到刘旬,即使在县衙之内,而刘旬亦未穿官服,也得以下官自称。 这时刘旬笑道:“邱县令在公务之中,我此番前来也是以人证的身份,所以县令不必多礼。” 两人在寒暄时,田文浩却一直在观察苏时的表情。 然而不管现在局势如何,苏时的神情一直很平淡,甚至觉得很无聊,田文浩看见他已经打了三四个哈欠了。 田文浩正在恍惚之间,突然听得邱不为说道:“刘司约,现在这里有两张契约,上面皆盖有理约司的官印,还请刘司约一辨真假。” 这时一个衙役从邱不为手中接过那两张契约,送到刘旬手中。 刘旬拿着两张契约,只是瞟了一眼,便笑道:“这两张契约上的官印一看便知。” 说着他举起那张较为陈旧的契约说道:“这张契约上的官印为真。” 然后看着那张新的契约说道:“这张契约上的官印为假。” 卢天忙说道:“刘司约如何就这么肯定东源质库契约上的官印是真的?” 刘旬笑道:“官印就在我身上,而且这官印我已经盖了多少次,岂有不知之理。” 这时卢天突然又从怀中拿出一张契约,说道:“还请刘司约鉴定一下这张契约上的官印是真是假。” 邱不为不由得一愣,刘旬笑道:“拿来我看看。” 卢天走到刘旬面前,把契约奉上。 刘旬并没有接过去,只是看了一眼便说道:“这张契约上的官印是真的。” 卢天说道:“这张契约上的官印果真是真的?” 刘旬道:“不错,的确是真的。” 这时卢天不解的问道:“刚才我交给邱大人的契约,上面所盖的官印和这张契约上的官印一模一样,为何一张契约是假的,而另一张又是真的?”筆趣庫 邱不为闻言一惊,急忙叫衙役把那三张契约拿到公案上,他仔细观看一番,发现果然如同卢天所说,他拿出来的两张契约,上面所盖官印一模一样。 他吃惊的看着刘旬,忍不住问道:“为何官印皆是一样,契约却一真一假?” 第201章 判定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刘旬表现得镇定自若,他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因为日期不对。” 卢天忍不住追问道:“什么叫做日期不对?” 刘旬走到公案前,拿起那三张契约,先指着东源质库那张契约官印下的日期,缓缓说道:“这张契约所签订的日期是去年十月十七日。” 然后又指着其余两张契约说道:“这两张契约所签订的日期分别是乾兴十五年三月九日和今年的四月十日。” 所有人都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刘旬指出这几个日期是什么意思。 邱不为问道:“刘大人的意思是?” 刘旬微微一笑,说道:“在去年九月二十六日,理约司已经启用了新的官印,新的官印样式虽未变,但字体却稍有变动。” 说到这里,他指着东源质库契约上的官印,说道:“这就是新启用官印的印迹。” 然后他又拿起千秋质库那两张契约,继续说道:“这两张契约上所盖的印章皆是旧的官印,但一张签订于乾兴十五年三月九日,所以契约是真的。”筆趣庫 最后他拿出那张新的契约,目光直视着卢天,缓缓说道:“而这张契约签订的日期是今年的四月十日,此时早已启用新的官印,但这张契约盖的却是旧的官印,所以这张契约一定是假的。” 听完刘旬的解释,卢天的脸色立即变得惨白,他怎么也想不到官印居然还有新旧之说。 他涨红了脸,大声争辩道:“但那张契约明明是几日前才在理约司盖的官印,怎么会是假的。” 这几句辩解苍白无力,刘旬眯着眼看着卢天。 他淡淡说道:“几日前?契约上的官印皆是我亲手所盖,但我偏偏对这张契约没有任何印象,只怕是千秋质库被骗了吧。” 刘旬的眼神中充满讥讽和戏谑,这眼神让卢天变得无比慌乱,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缓缓说道:“千秋质库不可能被骗,这契约是三日前我与江清和在理约司签订的,而盖下官印的就是……” 说到这里,卢天脸色大变,然后竟然无法说下去。 刘旬微笑问道:“可是我盖的官印?” 卢天艰难的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谁为卢掌事盖的官印?” “一位姓盛的大人。” 刘旬想了想,大笑道:“理约司根本就没有一位姓盛的官员。而且按照朝廷规定,凡需要理约司认定的契约,除司约外,任何官员均无权使用理约司的官印。四月十日,我亲自在五十七份契约上盖了官印,但这份契约却不在这五十七份契约之中。” 听过刘旬的解释后,所有人的感觉就是千秋质库被江清和所骗,用了一张假契约骗走了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银子,围观的人群忍不住纷纷摇头叹息。 田文浩的心思却不在公堂之上,他一直在留意苏时的神情。 不过他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除了刘旬在解释他是如何辨别出官印真假时,苏时还有些兴趣,其他时候都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根本没有任何惊慌和紧张的表情。 苏时的神情让田文浩没由来一阵慌忙,他急忙上前一步说道:“邱大人,既然刘大人已经证实千秋质库所持契约为假,还请邱大人判决千秋质库无辜伤人及强占田地之罪。”Ъiqikunět 邱不为看了看左右,见齐王和平乐公主都没有任何示意,暗自叹了口气,看向卢天,正要说话,此时在公堂一侧,一位少年公子缓缓走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少年公子身上。 苏时走到田文浩身边,突然对他笑了笑。田文浩看到苏时的笑容,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苏时看向邱不为,供手道:“在下苏时,见过邱大人。” 邱不为知道今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他招惹不起的,所以立即笑着回道:“不知苏公子还有什么话想说?” 苏时道:“既然刘司约证实我千秋质库的契约为假,我想向刘司约询问几个问题。” 邱不为看向刘旬,刘旬微微一笑,说道:“苏公子有什么问题尽管发问,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时点了点头,微笑道:“多谢刘司约。” 随即他收敛的表情,正色说道:“刘司约今日既然是来作证的,自然要留下证据。现在只是凭刘司约口头说我们的契约官印为假,只怕难以服众吧。” 刘旬似乎早知道苏时会有此举动,笑了笑,说道:“此时官印就在我身上,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苏时道:“那还请刘司约拿出官印让我们分辩,这样一来,这场官司我们也输得心服口服。”Ъiqikunět 刘旬道:“这有何难。” 随即他要来一张空白纸张,然后从怀中拿出官印和印泥,在那张空白纸张上重重盖下。 刘旬收到官印后,将那张空白纸张放于公案之上,微笑道:“还请邱大人分辩。” 邱不为仔细分辨了一阵,然后抬头说道:“不错,这官印与东源质库契约上的官印一模一样。” 然后他把三张契约和那张盖有官印的空白纸张悬空展示,苏时看了一眼后,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刘旬抬眼看着苏时:“不知道苏公子还有什么问题想问?” 苏时转身看着卢天,缓缓问道:“你和江清和签订契约的地点可是在理约司?” 卢天急忙回道:“是。而且那天还有林护院一起,林护院可以作证。” 苏时又看向刘旬,微笑道:“不知道刘司约对此事有什么解释?” 刘旬沉吟道:“每日出入理约司的人不下百人,而整个理约司不过才七八人,因此每个人都事务繁忙,自然无法顾暇其他,所以被有心人钻了空子也说不定。回去之后,我定会好好整顿。” 苏时叹道:“只凭刘司约一句被有心人钻了空子,恐怕无法让人信服吧。” 刘司约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江清和有心以假契约骗取千秋质库的钱财,为了取得你们信任,找人假扮理约司的官员也并非不可能。” “一身戏服、一个空房间就足以演这场戏了。” “就算江清和可以找人假扮理约司的人,但是官印呢?他又如何能拿到官印?” 第202章 待罪立功 刘旬淡淡说道:“任何印章都是人雕刻出来的,依样画瓢对于一个高明的匠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苏时似乎也无计可施,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这么说来,那张契约上所盖的印章不但是旧的官印,而且还是假的。” 刘旬叹道:“正是如此。” 苏时皱眉道:“这倒让我有些想不通了,既然江清和要刻一个假的官印,为什么不伪造一枚新的官印,而要仿造旧的官印?而且伪造官印是杀头的大罪,又有哪位匠人敢做此事?” 刘旬微笑道:“苏公子的话正好解释了江清和为什么不伪造新的官印,而要仿造旧的官印。” 苏时微微一愣:“是吗?” “伪造官印的确是杀头的大罪,但旧的官印已经废除,伪造一枚已经废除的官印,其罪就要小得多。所谓财帛动人心,想必江清和给了匠人足够的钱财,因此才会打动匠人为他伪造那枚废除的官印。” 说到这里,刘旬戏谑道:“江清和被人所杀,说不定就是因为分赃不匀,从而导致他命丧黄泉。” 苏时又是一阵沉默,似乎已经无法可说。刘旬见事已办妥,看了看周煜,周煜微微点了点头。 刘旬正准备告退,这时苏时突然叹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问刘司约。” 刘旬只得停下脚步,看着苏时:“不知道苏公子还有什么疑问?” “启用新的官印后,那旧的官印又是如何处置的?是就地销毁?还是会收藏起来?”httpδ:Ъiqikunēt 刘旬见苏时最后问的居然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轻松回答道:“理约司隶属于户部,因此官印皆是由户部制作下发,官印废除后,也会将废除的官印交由户部。至于户部会怎么处理,苏公子可以去问户部。” “这么说来,那枚旧的官印在户部。” “正是。” 苏时听后,向刘旬拱手道:“多谢刘司约,在下没有问题了。” 这句话一出,除了周瑾外,所有人都微微一怔,因为他们都没有想到苏时这么快就认输了。 田文浩虽然满腹疑窦,但看见苏时已经认输,也不想再节外生枝,于是上前一步,正准备催促邱不为赶快把案子判了。 然而他刚上前一步,苏时这时候说话了。 “田师爷。” 田文浩立即警惕的看着他,问道:“苏公子有何指教?” 苏时说道:“指教不敢当,只是想代他人谢谢田师爷。”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听得田文浩一头雾水,他疑惑的看着苏时,忍不住问道:“苏公子此言何意?” 苏时微笑道:“其实三日前田师爷的马车并没有撞到那少年,那少年不过是惊吓过度自己摔倒而已。田师爷好心拿了十两银子为那少年看病,因此那对母子托我感谢田师爷。” 田文浩瞳孔突然缩得如同一根针,心中突然涌起巨大的阴影,全身竟然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他强忍内心的震吓,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问道:“想不到苏公子当时也在场。” 苏时淡淡道:“当时我正在府中休息,又怎么会现场。” 这时候田文浩的大脑反而快速运转了起来,因为他必须立即弄清楚苏时当天为什么要设计拖住他。 突然间田文浩神情大变,脸上也失去了血色,震惊之下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 周煜本来安坐于公堂之上,看到田文浩脸上的异样,身子忍不住微微前倾,直视着田文浩。 刘旬正准备离开,听到苏时与田文浩的对话,又见田文浩惊恐的模样,心中浮起无限疑虑,双脚竟然无法移动半分。Ъiqikunět 这时候苏时再度看着刘旬,说道:“刘司约。” 刘旬一惊,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苏时叹道:“刘司约这时想走只怕是走不掉了。” 刘旬脱口问道:“为什么?” 苏时微笑道:“虽然我没有什么问题了,不过还有人有问题想要问问刘司约。” 刘旬正要追问时,突然在衙门外围观的人群出现混乱,然后一个雄厚的声音高声响起:“暗卫办案,闲人避让。” 人群纷纷向两边闪躲,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出来。 道路尽头出现一个身材魁伟、浓眉大眼的中年人。他身穿暗金长袍,腰间悬挂纯黑令牌,大步向县衙走来,其后跟着十名身穿暗黑圆领长衫的暗卫。 中年人一走进公堂,看到周煜和周瑾,立即抱拳说道:“暗卫统领唐霖参见齐王殿下和平乐公主。下官公务在身,未能全礼,还请齐王殿下和平乐公主恕罪。” 周煜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惊疑的看着唐霖,沉声问道:“不知唐统领来到此处有何公务?” 唐霖再次抱拳说道:“回齐王,下官奉圣命带理约司司约刘旬、东源质库师爷田文浩回去问话。” 此言一出,刘旬几欲瘫倒,然后被两名暗卫左右挟持,田文浩远比刘旬镇定得多,身子依然直立,但目光却一直死死盯着苏时。 这时周煜再度冷冷问道:“不知这二人身犯何事,要由暗卫出面缉拿?” 唐霖回道:“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其余事情一概不知。” 周煜心中震怒,正欲说话,这时只听得田文浩长叹道:“苏公子。” 苏时道:“田先生有话请说。” 田文浩缓缓说道:“江清和是不是还活着?” 所有人又是一惊,周煜更是神情震动,目光狠狠看着苏时。 苏时道:“不错,江清和还活着,在翠云山发现的尸体不过是与江清和有七八分相似的死囚。” “刘昙和赵刚自然已经投靠了千秋质库了。” 苏时摇了摇头,说道:“谈不上投靠,这二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行凶,被暗卫抓住,他们只不过是戴罪立功而已。” 田文浩神情漠然看着他,继续说道:“苏公子之所以让那对母子拖延我的行程,自然是不希望我见到刘昙和赵刚。”ъiqiku 苏时点了点头:“这两人虽然想戴罪立功,但回去复命时无论是神情还是行为都会很不自然,白江川是个草包看不出来,但田先生目光如炬,一定会察觉出其中的异常,因此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第203章 低劣的主意 田文浩缓缓闭上了眼睛,苦笑道:“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打算把战场放在公堂上。” 苏时淡淡说道:“难道你不觉得这公堂审判就是一场儿戏?” 对田文浩他们来说,公堂审判的确就是一场儿戏,无论是物证人证,还是证言证词,他们想要多少就能炮制多少。然而就是这如同儿戏一般的公堂审判,导致了多少人家破人亡。 周煜还想说话,田文浩却轻轻向他摇了摇头,唐霖此时向周煜和周瑄抱拳说道:“下官还要带这两人犯回去复命,就此告辞。” 说完把手一挥,又有两位暗卫上前,架起田文浩,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翠云县衙。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件事情竟会是如此结局,围观的人群无不震惊,继而纷纷议论起来。 邱不为震惊之余,却忍不住暗自心喜,现在原告和证人都被暗卫抓了,这场官司自然无疾而终,自己不但性命得保,这官帽看来也无虞了。 只不过现在齐王脸色铁青,平乐公主还端坐在公堂上,而引起这场风波的苏公子还静静站在公堂之下,而且三人似乎都没有离开的意思。Ъiqikunět 这就让邱不为有些犯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邱不为正在焦急之时,师爷陈孝冲低着头站了出来,对着他说道:“齐王陛下和平乐公主从京城而来,一路辛苦,县令何不请两位殿下后堂稍作休息,也好聆听两位殿下的教诲。” 邱不为一听,忙起身恭声说道:“是下官疏忽,两位殿下远道而来,还请在后堂休息片刻。” 周煜突然笑了,说道:“既然邱县令如此盛情,本王那就叨扰了。” 说着他看着周瑄,微笑道:“皇妹意下如何?” 周瑄起身,向周煜施礼道:“平乐但听皇兄的意思。” 周煜转过头又看着苏时,淡淡问道:“苏公子此时可有急事?” 苏时回道:“我乃闲人一个,又会有什么事?” 周煜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我还有事请教苏公子,还望苏公子不吝赐请。” 然后他对邱不为说道:“那就烦劳邱大人了。” 邱不为惶恐回道:“不敢,不敢。还请齐王殿下、平乐公主、苏公子随下官后堂休息。” 来到后堂,邱不为亲自为周煜、周瑄和苏时泡好茶好,恭敬的说道:“下官就不打扰三位贵人休息了,如果贵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下官就在门外候着。” 邱不为知道三位贵人在后堂所谈之事绝对不能参与,就算听都不能听,此时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得远远的才好。 周煜安坐于上首,微微点头,说道:“邱县令今日辛苦了,也早点休息吧。” 等邱不为退下后,周煜端起茶杯,淡淡说道:“苏公子好手段。” 苏时轻轻摇了摇头,默默说道:“不是我的手段好,而是东源质库的手段太差而已。” 周煜品茗之后,慢慢放下茶盏,问道:“此言何意?” 苏时反问道:“这种手段东源质库已经用过多次,为什么以前能次次成功?” 周煜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苏时。 苏时缓缓道:“其实东源质库这种手段的破绽大家都看得出来,只不过是因为官商一体,而齐王又如日中天,他人即使看出破绽,也无计可施而已。” 这时苏时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哀伤:“骗贷之人从此销声匿迹,再无任何消息。其实只要稍稍想一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东源质库如此丧心病狂、草菅人命,实在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他直视着周煜:“齐王认为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周煜不为所动,只是淡淡说道:“现在理约司和东源质库只怕都在暗卫的控制下了。” 看到周煜现在还如此冷静,思维还转得如此之快,苏时不由得暗暗警惕起来。 不过他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当刘旬和田文浩离开理约司和东源质库的时候,暗卫就开始动手了。” “既然你们早就从刘昙和赵刚手中救下江清和,为什么当时不动手,一定要等到现在?” 苏时道:“因为契约。” “因为契约? biqikμnět” 苏时点头道:“因为如果当时动手,理约司一定会咬定契约就是真的,这样一来,江清和那张契约就算是假的也就变成了真的,而所有的一切自然与理约司无关。” “千秋质库的银子如果没有放在东源质库的库房中,那又如何证明这一切都是东源质库在幕后主使。至于刘昙和赵刚想要谋害江清和一案,自然也可以认为是他们见财起意,杀人越货。” “我相信,如果暗卫当时动手,就算刘昙和赵刚承认他们是东源质库的人,但是暗卫一定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他们与东源质库之间有关系。” 这时,苏时摇了摇头,说道:“但现在就不同了,刘昙和赵刚亲自把十万两银子押运到东源质库,刘司约也作为证人出现在公堂之上,那么理约司和东源质库再要想脱罪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周煜淡淡说道:“这么说来,暗卫已经找到证据证明东源质库和理约司勾结的证据了?” “暗卫在理约司找到了几枚私刻的官印,其中就有刘约司所说的已经废除的那枚。而同时他们也在东源质库找到原本属于千秋质库装运那十万两银子的箱子,加上东源质库在熔化银子时,刘昙和赵刚也在场,整件事情当然就昭然若揭了。” 周煜再次端起了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盏,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么看来,苏公子是一定要与本王作对了?” 苏时并没有回避周煜的目光,突然笑了笑,缓缓说道:“齐王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事?” “这一次东源质库为什么会输得这么惨?” 不过他并没有让周煜回答,立即解释道:“东源质库这次之所以会输,是因为所用的手段太过低劣,而且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他眼含深意的看着周煜,缓缓说道:“如果东源质库与千秋质库正面竞争,就算撑不过三个月,相信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惨淡收场,而且还连累了理约司。也许齐王应该想一想,为什么有人会想出这样低劣的主意?” ъiqiku 第204章 漏网之鱼 邱不为恭恭敬敬的把三位贵人送出衙门,目送他们登车离开后,才心有余悸的回到后堂。 他坐了下来,想要喝口茶静静心,发现自己的双手几乎无力端起茶杯。 这时陈孝冲走了进来,满脸堆笑,说道:“恭喜大人安然度过此劫。” 邱不为颓然说道:“此事并未了结,前途未卜,又何谈安渡此劫。” 陈孝冲安慰道:“既然暗卫已经接手此事,此后的事情自然与大人无关了,大人岂不是已经安渡此劫?” 这时邱不为见左右无人,突然压低了声音,疑惑道:“难道不觉得这件事情很怪异么?” 陈孝冲问道:“县令此言何意?” 邱不为浑浊的双眼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把声音压得更低,说道:“暗卫动手拿人之后,齐王为何没有大发雷霆之怒,反而还与平乐公主、苏公子品茗闲谈?而且临走之时,看齐王的眼神,似乎对那苏公子还青睐有加。”ъiqiku 陈孝冲笑道:“贵人行事那会如市井之人,动则怒目相向。未能一击既中之前,即使暗地里已经相互厮杀,在表面上也会客客气气,不会撕破脸面。而且齐王只怕起了招揽之心,所以才会对苏公子青睐有加。” “齐王要招揽苏公子?”邱不为疑惑道:“苏时让东源质库和理约司处于万劫不复的境地,齐王还会不计前嫌招揽他?” 陈孝冲笑道:“对于大人物来说,他们是要干大事的,所以东源质库和理约司于齐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反而这个苏公子倒是难得的人才,如果齐王能将他招至麾下,齐王反而因祸得福。” 邱不为觉得陈孝冲所分析的不无道理,不停的点着头,不过最后说道:“看苏公子的神情,似乎并没有投靠齐王的意思。”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直到邱不为的心彻底安稳下来后,陈孝冲才告辞离开。 周瑾和苏时回到千秋质库时,已是傍晚。 两人刚下马车,林漠和张傲已经迎了上来。 苏时看着两人,笑道:“这几日你们辛苦了,应该回府休息,何必在这里等我。” 但林漠和张傲此时并没有喜悦之色,反而面色凝重。 苏时摸了摸鼻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漠和张傲突然单膝跪地,羞愧的说道:“还请公子责罚。” “无缘无故责罚你们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然而两人一动不动,林漠似乎不敢看苏时,低着头说道:“这一次的行动出现了漏网之鱼,所以还请公子责罚。” “漏网之鱼?谁?” “白江川。” 苏时没有动怒,只是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怎么会让他跑掉?” 林漠回道:“白江川长期以来都是住在东源质库,但今日暗卫在东源质库捕拿人时,却发现白江川不在,细细审问之下,才知道白江川昨日戌时离开了东源质库,一夜未归。”biqikμnět 苏时皱起了眉头:“戌时离开?一夜未归?其他人呢?” 林漠道:“都已被暗卫控制。” “这么说来,昨天晚上白江川是一个人离开的?” “是。”林漠回道:“今日暗卫在白江川可能留连的地方都暗中察访过,皆未发现其踪影。” 白江川居然失踪了。 苏时忍不住看向周瑾,但周瑾此时也是秀眉紧锁,显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苏时想了想,神情轻松的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又何来责罚一说,你们起来吧。” 见苏时的确没有责罚的意思,林漠和张傲这才起身,不过脸上的担忧之色并没有减退。 “还有什么事?” 林漠喃喃说道:“白江川失踪,此时仍然没有他的消息。现在他只怕已经知道东源质库被暗卫封禁一事。” “所以你们担心他已经逃离京城?” “如果白江川已经逃离京城,我们还不担心。”林漠说道:“我们担心的是他会铤而走险,做出一些对公子不利的事。” 苏时忍不住哑然失笑:“难道你们还害怕他刺杀我不成。我相信白江川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来。” 这时周瑾脸上却也出现了忧色,她轻声说道:“林护院所言不无道理,正所谓狗急跳墙,现在白江川孑然一身,以他的性格,未必做不出来这等事情,所以事事还是小心一点。” 苏时听后也不再争辩,笑道:“即使白江川有害人之心,你们在我身边,我相信他也无从下手。” 林漠和张傲立即抱拳,异口同声说道:“有我等在公子左右,必尽心护佑公子安全。” 苏时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先进质库休息一下,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我也有些累了。” 来到千秋质库书房,苏时刚坐下,周瑾就忍不住问道:“在翠云县衙,你对大皇兄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筆趣庫 苏时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有人在配合我们对付你大皇兄。” 周瑾震惊道:“有人在配合我们?谁?” 苏时叹道:“不知道。” 周瑾疑惑道:“为何你会说有人在配合我们?” “难道你不觉得这一次齐王败得太容易了,而且也太惨了一点。东源质库不用说,一定会被封禁,理约司也难逃一劫,就连户部也会有人牵扯进来。这一次战果之大,是不是超出你我的想像?” 周瑾默默的点了点头。 苏时又道:“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田文浩所使用的手段太粗糙,而且破绽百出。以你对田文浩的了解,他应该不会犯这么大的错误。” “首先李昙和赵刚不应该出现在江清和身边,更不应该和江清和出现在千秋质库。因为江清和一死,这两人必定有重大的嫌疑。有了这两人的相貌,抓住他们是迟早的事情。” “其次,他们也不应该这么快就对江清和下手,江清和在千秋质库借贷的时间为一年,所以他们的时间很充裕,根本不用那么急着出手对付我们。” “而且他们所用的这个手段有很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 苏时缓缓说道:“他们怎么会那么肯定我们在验证契约上官印的真假时,用于对比的契约都是半年以前的契约?” 第205章 影响 周瑾一听,立即花容失色,她喃喃说道:“用于对比的契约是卢天找来的,难道说卢天……” 卢天跟随她多年,为人忠直、做事稳重,她实在无法相信卢天会背叛她。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她定了定心神,对林漠说道:“林护院,请卢掌事过来。” 卢天来得很快,看见周瑾神情凝重,一阵心惊,急忙施礼道:“不知主人召见在下有何吩咐?” 周瑾沉声说道:“契约一事你当如何解释?” 被骤然问起,卢天一怔:“契约一事?” 周瑾道:“我们用于对比官印真伪的契约可是你找来的?” 卢天急忙说道:”正是。当时我想到用于对比的契约可能会作为证据,而理约司绝不敢在主人的契约上作假,因此便托兰儿姑娘从主人拥有的契约中找出七张来对比。“ 听到卢天的话,连苏时都忍不住大吃一惊,周瑾更如石化一般,过了许久她才清醒过来,但目光中仍然充满震惊和怀疑。 “那七张契约是兰儿找出来交给你的?” 卢天点头道:“在下不敢欺骗主人。” “兰儿呢?” 林漠立即回答道:“兰儿姑娘在大厅休息。” 周瑾冷冷说道:“把她叫来。” 林漠离开之后,苏时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也许苏时会怀疑任何人,但绝没有怀疑过兰儿,毕竟她还是一个小姑娘。 他实在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小姑娘居然会是内奸。biqikμnět 兰儿很快跟着林漠来到书房。 当她一走进书房就发现里面的气氛很异常,每个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怪异,而公主殿下的表情也从来没有这样严厉过。 虽然她心中充满疑问,但还是施礼道:“兰儿见过公主殿下。” 周瑾冷笑道:“你做过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兰儿一听周瑾的语气冷如冰霜,心中大骇,当场跪了下来,声音之中已经带着哭腔。 “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惹公主殿下生气,请公主殿下责罚。” 周瑾待兰儿如同妹妹一般,而她居然背叛自己,心中早已气极,现在见她还不肯承认,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苏时见状,忙轻声说道:“你先别忙着生气,问清楚后再说。” 随即又对兰儿柔声说道:“你也别害怕,我们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兰儿颤抖着声音说道:“公子请问,兰儿绝不敢有丝毫隐瞒。” 苏时沉吟道:“几日前,卢掌事是否找过你?” 兰儿仔细回忆了一下,忙回道:“不错,就在五日前,我陪公主殿下来到这里,未时左右,卢掌事找过我。” “卢掌事找你有什么事?” “卢掌事想让我找公主名下的几张契约,说是用来对比验证。” “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到宫中,随意拿了七张契约交给了卢掌事。” 苏时道:“随意拿了七张契约?” 兰儿匍匐在地上,不停的点头说道:“我打开钱箱,由上至下数了七张契约出来,然后回到质库,把那七张契约交给了卢掌事。” 苏时又问道:“那钱箱是由谁在管理?,其他人能不能打开钱箱?” “钱箱都是由奴婢管理的,而开钱箱的钥匙只有一把,奴婢都是随身携带在身上的。” 苏时微笑道:“我看你是一个极为聪慧的人,既然公主殿下的产业都由你在管理,相信你对公主名下的产业极为熟悉。” 兰儿回道:“是。” 苏时终于问道:“那公主殿下最近一年可置办过产业?或与人签订过契约?”httpδ:Ъiqikunēt 兰儿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公主殿下最近一次置办产业的时间是去年的二月十七日,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置办过产业,也没有与任何人签订过契约。” 苏时找出那七张契约,发现二月十七日那张契约确在其中,另外六张契约所签订的时间也确实早于这个时间。 这时所有人都明白过来,这完全就是一场误会,不是有人故意拿以前的契约来蒙骗他们,而是周瑾手中根本就没有半年以内的契约。 周瑾见误会了兰儿,心中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过意不去,忙柔声说道:“你起来吧,是我们误会了你,现在没事了。” 兰儿听到周瑾的声音变得温和,这才敢抬头看着她,见此时周瑾神情已和,这才站起了身。 这时周瑾忍不住有些气恼看着苏时,因为如果不是他随意猜测,她又怎么会胡乱猜疑起人来。筆趣庫 看着周瑾不善的眼神,苏时不由自主摸了摸鼻子。 此时房间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而其他人都不是傻子,见此情况各自找了个理由纷纷退出书房,于是房间里只剩下周瑾和苏时。 周瑾凝视他良久,终于幽幽叹道:“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苏时勉强笑了笑:“是什么?” “你似乎对一切都保持着一种怀疑的态度。”周瑾缓缓说道:“你总觉得任何事情似乎都存在着阴谋诡计。” 苏时呆了呆,因为他没有想到周瑾对他居然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正想要出言反驳,然而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似乎真的如同周瑾所说,对任何事情都保持着一种怀疑的态度。 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苏时不由得陷入沉思之中。 过了许久,他忍不住长叹道:“你说得不错,现在我也许真的有些神经质了。” “神经质?” 苏时苦笑道:“我实在没有想到裴泫对我的影响居然这么大。” 周瑾奇道:“裴泫?他如何影响到你?” 苏时缓缓说道:“你没有和裴泫接触过,所以没有体会到他的可怕。裴泫行事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看似平常无奇的事,却总有他独特的用意。因此我不得不用怀疑的眼光看待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 周瑾怜惜道:“但你每日都是这样,岂不是很辛苦。” 苏时默默的点了点头,叹道:“也许我真的应该好好的想一想,如果再这样下去,也许自己真的会变得神经兮兮。” 第206章 信件 苏时离开千秋质库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林漠在前面驾车,张傲骑马跟在后面,两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警戒之意。 苏时坐在马车里,斜靠在座椅上,什么都没有想,随意的哼起了歌谣。 他哼唱的声音很轻,但林漠和张傲的耳朵却很灵敏,这种奇怪的歌谣很快引起了他们好奇。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这种曲调的歌谣。 没有技巧、调声平淡,然而正是这种平淡的语调,给人一种孤独和落寞的感觉。 苏时并没有哼唱多久,因为在自己的哼唱声中,他渐渐睡着了。 马车行驶到将军府大门,林漠和张傲才放下心来。 林漠跳下马车,正准备叫醒苏时,苏时已经从车厢里跳了下来,伸了伸懒腰。 看见苏时回府,门子立即迎了上来。 “二公子,有人送了封信给你。” “有人送信给我?”苏时还在伸展的手臂骤然一停,疑惑的看着门子。 “是陈姑娘?” 门子说道:“信封上并没有署名,只是送信的人要说交与公子手中。” 他一边说道,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递给苏时。 苏时拿过信件,见信封上不着一字,封口完好无损。他微笑道:“有劳了。” 门子正要离开,苏时又问道:“信是什么时候送来的?”ъiqiku “今日未时三刻,公子刚出门不久,就有人送来这封信。” “送信的人是谁?” 门子回答道:“就是坊内信客送来的。” 苏时点了点头,门子见他不再问话,便退了回去。 苏时撕开信口,拿出里面薄薄的信纸,然后陷入沉思之中。 信纸上面只有两行字,一行是时间,一行是地点。 今夜戌时。 平宁坊五运街三十六号。 林漠见苏时看着信纸发呆,正想上前,苏时突然抬头看着他,问道:“这时候出发,戌时能不能赶到平宁坊?” “公子这时候要去平宁坊?”林漠奇道。 苏时把信件递给他,林漠看了之后脸色一变。 “公子,小心有诈。”林漠接过信件观看时,张傲也看到了上面的内容,对于这样一封来路不明的信件,他的意思就是置于一边,根本不用理会。 苏时想了想,笑道:“还是去一下吧,也许有意外惊喜。” 对于林漠和张傲来说,意外惊喜他们不敢想,只要没有意外惊吓就已经很好了。 不过苏时坚持要去,他们也只好陪着苏时走这一趟。 还未到戌时,苏时乘坐的马车已经来到平宁坊。马车路过拱桥时,苏时突然想起了崔鹏。 在他的记忆中,崔鹏就是在这座拱桥上因为意外而落水身亡。 虽然最后裴泫说崔鹏的死的确是一个意外,而且裴泫也没有任何理由骗他,但苏时的心中却仿佛始终有一根刺。 因为崔鹏的死太离奇,导致他死亡的死因也太巧合了。 马车驶过拱桥,苏时微微叹了口气,他又犯下了周瑾所说的毛病,又在开始怀疑一切。 林漠驾着马车驶向五运街,此时街道上早已没有了行人,只是偶尔可见巡逻的士卒和打更的更夫。 五运街在平宁坊的西面,大约用了两刻钟的时间,林漠才转入五运街。 五运街的街道并不宽,也不长,所以林漠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 苏时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二层小楼。 没有任何光亮,四周一片宁静。 林漠和张傲护在苏时左右,静气凝神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苏时在门前并没有站立多久,径直走向大门,轻轻一推。 仿佛知道有客到来,所以大门并没有上锁,苏时轻轻一推便推开了一道缝隙。Ъiqikunět 他正要推开大门,林漠这时插到他身前,用力一推大门,大门发出吱呀一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但除了这声吱呀声,整个房间里就再没有任何动静。 借助微弱的月光,苏时能隐隐看到正厅里的摆设,但是空无一人。 苏时笑了笑,提高了声音说道:“苏时应邀前来,还请主人出来迎客。” 即使苏时说得很大声,但整个房间却没有人回答。 他正在失望之际,突然从二楼传来烛火的光亮,显然有人点亮的油灯。 苏时又等了等,即使二楼已经亮起了油灯,却依然没有人说话,他只好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主人不说话,苏时只好做一个不速之客了。” 说着,苏时踏进了房间。 林漠和张傲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微微点了点头,林漠闪身便到了苏时前面,悄无声息的走到楼梯口,侧着耳朵听着上面的动静。 张傲一手握悬在腰间的腰刀,目光警惕的四处搜巡,不敢有丝毫大意。 林漠在楼梯口倾听了一阵,然后回到苏时身边,轻声说道:“二楼有人。” 张傲立即低声问道:“几人?” “我只听到一个人的呼息声,声弱气短,不像是练家子,而且气息平缓,不似有歹意。” 张傲也说道:“下面没有人,看来楼上的那位就是邀请公子的主人了。” 苏时叹为观止的看着他们,想不到这两个人光凭耳朵就能判断出房间里有没有人?有多少人?甚至还能听出这个人会不会武功,有没有恶意。 他也更加好奇了,实在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是谁约他到这里来。 所以听到林漠和张傲分析房间里没有危险,苏时便立即向楼梯走去。 虽然林漠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不过还是担心有什么意外,因此走在苏时前面。 三人小心翼翼的来到二楼,二楼有三个房间,灯光就从左侧的房间里照射出来。 苏时站在楼梯口,静静看着那团灯光,过了许久才走到房间门前。 这时他看了看林漠,林漠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人就在房间里,苏时这才上前一步,轻轻敲了敲门。筆趣庫 房间的门也没有上锁,苏时敲门时,门缝里的灯光时隐时现。 “看来此间主人倒是雅人。夜不闭户,以待友人。” 说着苏时的手掌轻轻一推,门便无声的打开了,然后他的脸突然如同被人扇了一记耳光,呆呆的看着那人。 过了许久,苏时才忍不住长叹:“原来是你。” 第207章 镜湖 月光如水,静静洒在凉亭之中。 清冷的月光照在左湘亭消瘦坚毅的脸上,在他眼角处留下一丝阴影。 自从得知官司的结果后,左湘亭就一直没有说话,站在凉亭中,静静的看着远方。 这一站足足有半个时辰,左宗原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开始酸痛时,左湘亭才缓缓转过身看着他。 “这件事你怎么看?” 左宗原叹道:“显然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陛下会亲自出手,以至于齐王会一败涂地。”httpδ:Ъiqikunēt 左湘亭又问道:“有没有想过陛下为什么会出手?” 这个问题左宗原已经想了很久,但最终都没有任何答案,此时左湘亭问起,他只得苦恼的说道:“不知道。原本以为陛下只是借势给苏时,自己安坐于龙椅之上,谁又会想到他会杀入局中。” 说到这里,左宗原又道:“若无陛下出手,苏时这一局只怕会输。” 左湘亭淡淡说道:“是吗?” 左宗原笑道:“在公堂之上,有理约司为东源质作证,千秋质库是没有一丝胜算的。” 左湘亭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作过多纠缠,因为这场官司给所有人带来太多的震撼,而且让大家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陛下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时左宗源又长叹道:“谁会想到最终的结果是东源质库被查封,而理约司也被带走了七人,现在理约司只剩下两个人看守大门。” 左湘亭在凉亭里来回踱步,突然又停下了来,看着左宗源,说道:“你觉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 左宗源苦笑道:“岂止很奇怪,这件事简直处处透露着古怪。我一直想不通东源质库这次行事为什么这么急躁,而且田文浩思虑周全,所谋划的不应该如此错漏百出。” 左湘亭点了点头,缓缓说道:“田文浩就算不会料到陛下会出手,但明明知道平乐公主现在站在苏时一方,对东源质库的手段了如指掌,田文浩怎么会没有防备之心?其中必有蹊跷。” “更奇怪的是白江川居然失踪了。”左宗原喃喃说道:“而且暗卫四处查寻都找不到他的踪影,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左湘亭脸色一变,心中突然涌起一个无法荒谬的想法,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因为这种想法在他看来就如同是天方夜谭。 当林漠和张傲看清灯影里的人,不约而同站在了苏时面前,像一堵墙一样把苏时护在身后。 苏时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然后分开两人,看着像一具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的人,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打破我脑袋,我也想不到约我前来的人居然是你。” 不过他随即又叹道:“不过见到你后,我也想通了很多事情。”Ъiqikunět 白江川的脸上仿佛带着一个面具,从苏时他们推门进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表现出任何表情。 这时他才抬眼看着苏时,淡淡说道:“你想通了什么事?” 苏时长叹道:“原来想让东源质库彻底毁灭是你。” 白江川平静的眼神突然变了,夹杂着愤怒、耻辱、痛苦、悲伤……,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说道:“东源质库是不是已经完了?” 苏时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大乾不会再出现东源质库了。” 白江川睁开了眼睛,眼神闪过一丝快意,但脸上的表情却如同想要呕吐一般。 “周煜一定很意外。” “不错,如果当时你在场,看到他那张精彩无比的表情,一定很畅快。” 白江川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你能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时缓缓吐了口气,缓缓说道:“如果我们两易地而处,我只怕早就疯了。” 白江川突然感激看着他,不过随即他抬头看着楼顶,一字一句说道:“我早就疯了。” 苏时不得不承认白江川的话,他的内心早已扭曲,所以他的行为犹如疯子。 但是苏时淡淡说道:“不过如果我是你,谁想让我发疯,我会让他死,而不会去伤害其他无辜的人。” 白江川突然双手紧握,然后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拳:“你知不知道有几次我都想活活掐死他。” 苏时平静的说道:“不过你不敢。” 白江川的脸上流露出深深悲哀:“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敢。” 无论他受到多大的羞辱,他依然不敢。 也许是因为他懦弱,也许是因为他怕死,更有可能是奴性的思想根深蒂固,已经印入他的骨髓里。 苏时静静的看着他:“对翠浓她们动手是不是你的计划?”biqikμnět 白江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淡淡说道:“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能够感觉出来你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而事实也证明我并没有看错。” 苏时摇了摇头:“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会想到通过伤害翠浓她们来激怒我。” 任何人都不会用这方法,因为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一个贵公子会因为三个已经年老色衰的青楼女子而去挑战一位皇子。 “有人告诉我,如果想让东源质库毁灭,也许只有你才有能力做到。” 苏时瞳孔一缩:“这个人是谁?” 白江川淡淡说道:“你还记不记得镜湖诗会那一天?” 苏时当然记得,那一天他曾和白江川小赌了一局,还赢了他一百两银子。 白江川继续说道:“那一天我正准备离开镜湖时,遇到一个老人。” 听到白江川这句话时,苏时的呼息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心脏也开始快速的跳动起来,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他深深吸了口气,竭力压抑自己狂乱跳动的心,缓缓问道:“你遇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老人?” 白江川回忆道:“一位头发花白,身着灰色长袍,脚穿千层布鞋的老人。” 苏时长长吐了口气,忍不住追问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的名字?” 白江川点了点头。 苏时不由自主握紧了双手:“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裴泫。” 第208章 仇恨 苏时忍不住一阵苦笑,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从白江川的口中再次听到这个名字。ъiqiku 他更没有想到这一切都在裴泫的计划之中。 不过让苏时好奇的是白江川为什么听从裴泫的安排。 “你以前就认识他?” 白江川道:“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苏时不理解,也不相信,因为像白江川这种人很难相信其他人。 所以他立即问道:“你为什么会相信他?” “因为一句话。” “什么话?” 白江川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看了看林漠和张傲。 苏时明白他的意思,但问题是他能不能信任白江川。 如果他支开林漠和张傲,白江川趁机发难,他又能不能应对。但是林漠和张傲站在这里,白江川又绝对不会说出实情。 苏时摸了摸鼻子,沉吟许久,缓缓说道:“你们现在去楼下等我。” 林漠和张傲异口同声道:“公子,不可。” 苏时叹道:“我相信白少爷。” 林漠和张傲却不相信白江川,所以他们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苏时只好说道:“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大声呼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在他动手之前一定能够救下我。” 看到苏时如此坚持,林漠和张傲又仔细观察这间屋子,里面只有几件家具,并没有什么致命的武器。 林漠又冷漠的看着白江川,说道:“让我们下去也可以,不过我要搜一搜你的身,只要确定你身上没有武器,我们就马上离开。” 白江川的脸突然变得扭曲起来,拳背上青筋直冒,看着林漠的眼睛变得猩红,眼神里也充满了杀意,此时的他仿佛一只噬人野兽一般凶恶的看着林漠。 林漠和张傲大惊之下抽出了腰刀,刀尖指向白江川,张傲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苏时看到白江川这副模样,先也是一惊,不过随即明白过来,原本惊异的眼神突然充满了深深的悲哀。 他再次拍了拍林漠和张傲的肩膀,缓缓说道:“把刀收起来。”然后又歉意对白江川说道:“我林大哥无意中冒犯了你,我代他向你陪个不是。” 白江川指甲深深刺入了自己手掌,他痛苦的闭上双眼,胸口却起伏不定,过了许久,他才渐渐恢复平静。 林漠还想说什么,苏时突然冷冷说道:“我再说最后一次,你们立即到楼下等我。” 林漠和张傲吃惊的看着他,因为苏时从来没有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对他们说话。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恭敬的回答道:“是。” 随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白江川的表情也恢复了平静,他感激的看着苏时,默默说道:“谢谢。” 他谢谢的不是苏时相信他,而是苏时给了他最后的尊严。 苏时的目光在看着地板,因为他不想让白江川看见他眼神中的可怜。对于白江川来说,别人对他的可怜也是对他的羞辱。httpδ:Ъiqikunēt “裴泫说了一句什么话就让你相信了他?” 白江川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反问道:“你认识裴泫?” “不算认识,见过一次面。” 白江川追问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让苏时微微一愣,因为他也没有答案。 苏时沉吟道:“我说过我只见过他一面,所以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也无法作出判断。” “你知不知道现在他在哪里?” 苏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他去世了。” 白江川猛然站了起来,目光不敢相信的看着苏时:“他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苏时想了想,说道:“也就是你遇见他后不久就去世了。” 苏时的目光真挚而诚恳,白江川知道苏时没有骗他,颓然的坐了下去,目光也变得呆滞起来,久久没有说话。 苏时并不着急,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过了许久,白江川才开口说道:“镜湖诗会那天,我与你打赌输了之后,正准备离开镜湖,在一条小径上遇到了他。” 小路两旁野花点点,春风迎面,花枝摇曳,犹如情人腰肢柔若无骨。 但白江川却没有任何心情欣赏这春日美景,也没有注意道路尽头有一位老者在驻足观赏青山绿水。筆趣庫 不过当白江川经过老者身边时,突然听到老者轻描淡写的声音:“你和苏时的赌局,你根本赢不了。” 白江川一惊之下停驻不前,然后怔怔看着那老人。 老人微笑看着白江川,深邃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 白江川看着老人一副仙风道骨,内心之中已有几分敬意,但嘴上却说道:“那苏时不过有些小手段而已,你以为他真的能与东源质库为敌?” 老人淡淡说道:“那你是希望苏时赢还是输?” 白江川哑然一笑,正要说话,然后看着老人的目光,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仿佛已经完全暴露在这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嗫嚅许久,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老人凝视他许久,缓缓说道:“如果你想让东源质库毁灭,也许只有苏时才能帮你做到。” “就凭他?一个纨绔子弟?”白江川面露讥讽之色,说道:“看来老丈根本不知道东源质库到底有多么强大。” 面对白江川的质疑,老人面不改色,说道:“苏时这个人很特别,他的能力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白江川还是不相信,他冷笑道:“我凭什么会相信你?” 老人淡淡说道:“因为你父亲就是死在我手中。” 听到这里,苏时再也坐不住了,他跳了起来,震惊的看着白江川。 “他告诉你,是他杀了你父亲!” 白江川面无表情的说道:“是。” 苏时显得更加震惊:“他杀了你父亲,你还会相信他?” 白江川的声音中充满了无限的恨意,仿佛苏时说的不是他的亲人,而是他的仇人。 “无论是谁杀了他,我都会感激他,甚至为他做任何事。” 看着白江川因为无限恨意而扭曲的脸,苏时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从心里升起。 因为他突然明白了白江川为什么对他的父亲如此仇恨。 第209章 毁灭 苏时感到很压抑,他走到窗子边,推开了窗户,让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时,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又缓缓吐了出来。 随着肺里的浊气吐出,苏时心中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才得到缓解。 他望着高悬于天空之上,冷冷注视世间的圆月,缓缓问道:“裴泫说白敬朝死在他的手上,你就相信了?” 白江川淡淡说道:“我在那堵墙里找到了那根铁线。” “裴泫的计划是什么?” 白江川道:“他叫我等。” “等什么?” “等你出手。”白江川说道:“因为他也猜测出不来你的计划是什么,所以只有等你出手,然后叫我暗中配合你。” 苏时突然问道:“你见过裴泫几次?” “就只有在镜湖诗会那一天见过一次。” 月光照在苏时的脸上,他的眉毛如山川起伏:“我记得我们的赌约很快就取消了。” “是。”白江川缓缓仰起头,双眼微闭,说道:“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是什么心情?” 苏时默然道:“你一定很失望。” “是绝望。”白江川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语气中充满了寒意:“裴泫给了我希望,但你却让我绝望。” 过了许久,白江川才睁开眼睛,眼神里闪过一丝疯狂。biqikμnět “你知不知道我在最疯狂的时候有过什么想法?” 苏时叹道:“想把我杀了?” “我的确想过杀人,不过不是你。” 苏时的眼神微微一凝:“不是我是谁?” “陈晓澜。”白江川淡淡说道:“我知道你对这个小姑娘很在意,所以想杀了她。我相信杀了她之后,一定会激起你的仇恨。” 苏时的眼神在月光下显得无比冷峻,右手已经不由自主握成拳头,拳头在灯光下微微发抖。 他在努力控制自己,因为他实在很想一拳重重的打在白江川的脸上。 苏时十分痛恨这种为了自己的仇恨不惜牺牲其他人的行为。而这本身就是一种懦夫的行为。 “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因为裴泫。” 苏时微微一愣:“你不是说只见过他一次?” 白江川说道:“那一天我并没有见到裴泫,见到的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他手里拿着裴泫的信物,自称是裴泫的弟子。” 苏时瞳孔紧缩,忍不住惊呼道:“冯柯!” 白江川一怔:“原来你也知道。” 苏时已经顾得其他,追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白江川想了想,说道:“上个月的十四日。” “三月十四日。”苏时不由自主用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道:“自然是三月十四日。” 就是在那一天,裴泫邀他见面,告诉了他很多秘密,同时也留下了更多的秘密。 苏时记得冯柯当时并没有随他进入茅舍,因为裴泫对他另有安排。他忍不住摇头苦笑,因为苏时怎么也想不到裴泫的安排居然与他有关。 “冯柯是在什么时辰找你的?” “辰时。”白江川说道:“那一天的辰时我接到一封信,信里面只有一块玉佩和一个地址。” 苏时叹道:“那块玉佩就是信物?” “不错。”白江川点了点头,说道:“那块玉佩就是裴泫的随身之物。他曾告诉我,无论谁手持这块玉佩都可以代表他。” “所以你就去了。” 白江川冷笑道:“我只知道他是我最后的希望。不过我到了信上的地址,并没有见到裴泫,见到的是他的弟子冯柯。”httpδ:Ъiqikunēt 苏时长叹道:“你当然见不到他,因为在那一天的午时,裴泫就已经驾鹤而去。”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白江川的头顶之上,他的脸色惨白、嘴巴微张,眼神之中充满了震惊和怀疑。 苏时感慨之后,又问道:“你和冯柯在哪里见的面?” 白江川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喃喃说道:“那一天巳时五刻,我们就是在这里见的面,也是在这个房间。” 苏时苦笑道:“看来那一天冯柯真的很忙,辰时送我见他老师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来见你。” 随即他又问道:“然后呢?你们见面之后,冯柯又对你说了什么?” 白江川微笑道:“后面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苏时想了想,说道:“在那天午时你故意去找皇甫节,然后从他口中套出是我和翠浓她们的关系不一般,因此又在那天晚上故意伤害她们,为的就是激起我的仇恨。” “这不是我的计划。”白江川淡淡说道:“我的计划要简单直接得多。” 苏时的眼底闪过一丝寒芒,他冷冷的说道:“也就是说打断翠浓的双腿和捏碎花抚的双手也是裴泫的计划。” 白江川摇头道:“冯柯说只是让她们受一些皮外伤就可以了,但我根本不相信你会为了那三个青楼女子与东源质库作对。不过冯柯说其他人也许不会,但你却一定会。我纵然不相信,也只好照做。但是如果此计不行,我一定会按照我的计划来。” “既然冯柯说只让她们受一点皮外伤,为什么你会下如此狠手?” 苏时此时的声音寒如冰,但白江川却恍然未觉,他笑了笑,说道:“我更不相信她们只是受一点皮外伤,你会……” 他话还未说完,苏时突然一拳狠狠击在他的胸口上。 这一拳如此突然,白江川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立即痛得卷缩起来,然后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发出呯的一声。 然后楼梯间闪过两道快得已经出现残影的身影,瞬间来到房间里。筆趣庫 这两道身影看到捂着胸口,蜷缩在地上的白江川,一时间愣住了,呆呆的站在房门前。 苏时此时左手在揉着右手的拳背,这一拳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量,而因为用力过猛,自己的指节竟然隐隐有些作痛。 而林漠和张傲很有默契的退出了房间,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身四处张望。 苏时看着躺在地上的白江川,冷冷说道:“你为什么不听冯柯的话。” 白江川伏在地上,抬头看着苏时,脸上流露出疯狂而又痛苦的表情。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对于我来说,只要能毁灭东源质库,任何事情我都做得出来。” 第210章 盘算 白江川捂着胸口,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苏时那一拳让他很不好受,几乎让他差点把今天吃下去的东西吐了出来。 “为什么?” 他无法理解的看着苏时,不明白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苏时还会这么气愤,还会为了几个谁都看不起的青楼女子揍他一顿。 “因为她们跟你不一样,她们是人。” 白江川惨然道:“我曾经也是人。” 苏时一时间变得默然,虽然他对白江川的行为很愤怒,但也为他的遭遇感到悲哀。 白江川以狂笑道:“而且正我这样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人,配合你搬倒了东源质库、理约司。” 随即他又冷笑道:“你以为你拖住了田文浩,就没有人能看出来李昙和赵刚已经反水?连张横那样的武夫都看得出来他们神色有异,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 “这么说来,派李昙和赵刚陪同江清和到千秋质库,事成之后杀江清和灭口,也是你的安排?” “是。” 苏时怀疑道:“以田文浩的老谋深算,他怎么会同意这样一个有着无穷后患的计划?” 白江川叹道:“当你成立千秋质库后,冯柯又找过我一次,也是在这里,也是在这个房间,他说出了这个计划。当时我就提出这个计划根本骗不了田文浩。” “我告诉冯柯,田文浩是一个非常谨慎小心的人,任何一个计划都会反复思量,直到能排除所有隐患才会执行。” “那冯柯怎么说?” “冯柯当时说,这个计划叫我尽管提出来,至于田文浩,冯柯叫我不要担心,他一定会答应这个计划。”筆趣庫 苏时问道:“为什么?” 白江川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以假契约骗取千秋质库钱财他是赞同的,但是后续的计划他并不同意,认为操之过急,留下的隐患太多。” “而且他还说陛下既然肯借势给你,自然不希望千秋质库就这样倒下,如果把千秋质库逼得太紧,说不定陛下会出手相助,因此认为应该从长计议、步步蚕食。” “不过他进宫与周煜商议之后,第二天就同意。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之间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这时苏时突然想起在翠云县衙,当他暗示周煜后他的表情,仿佛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局。 看来这个局就是裴泫为周煜准备的,只不过执行的是谁? 冯柯是不可能。 苏周查了很久都查不出冯柯的身份,显然他长期跟在裴泫身边,并没有入世。 所以像冯柯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根本接触不到周煜,更不可能说动他执行这样的计划。 到底谁能说动周煜?他又是用什么理由来说动他?难道田文浩就真的没有一点警惕之心? 这些问题的答案显然白江川给不了他。 说到底白江川也只是一颗棋子而已。ъiqiku 想到这里,苏时忍不住暗自苦笑,因为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成为了裴泫的棋子。 裴泫又为什么要对付东源质库? 苏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许久,苏时才再度问道:“之后又见过冯柯没有?” 白江川摇了摇头:“第二次见面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苏时淡淡问道:“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会离开东源质库?” “因为冯柯告诉我,当东源质库与千秋质库对簿公堂的时候,就是东源质库毁灭之时。” 苏时疑惑道:“既然如此,你应该连夜离开京城,从此隐姓埋名度过余生才对,为什么不但没有离开,反而还要约我到这里来?” “因为我还想活下去。” “什么意思?” 白江川冷冷说道:“你真的以为我离开了京城就能活命?东源质库倒下之后,我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很显然已经成为了弃子。陛下的暗卫在四处缉拿我,而周煜也并不是一个蠢人,细查之下一定会发现我有问题,到时候我无论躲在哪里,都绝对逃不掉暗卫和周煜的追捕。” 苏时知道白江川说的都是事实。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所以天下虽然很大,但白江川已经走投无路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 白江川提醒道:“难道你忘记了我曾帮过你。” 苏时淡淡的说道:“即使没有你的计划,东源质库也绝对撑不过三个月。”ъiqiku “也许吧。”白江川说道:“但是即使你能击倒东源质库,也绝不可能让它损失如此之大,更无法让周煜赔上一个理司约。” 这也是事实。 如果真的只是从纯商业上的竞争,东源质库最多关门歇业罢了,绝不会被陛下查封,从而导致多年累积的财富付诸东流。 而且到赔上一个理约司,户部只怕也会引起动荡。 这个结果是苏时万万没有想到的,早已超出他的预期。 见苏时沉默不语,白江川继续说道:“我相信你创立千秋质库,绝不只是为了对付东源质库,后面应该还有更庞大的计划。” 说到这里,他静静看着苏时,继续说道:“如果你要对付周煜,我可以把这条命卖给你。” “还有没有什么理由?” “冯柯。” “冯柯?” 白江川缓缓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和裴泫、冯柯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我相信你一定对他们很好奇,很想知道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苏时也没有否认,他点了点头,说道:“我的确很好奇。你能帮我解开这个疑团?” 白江川淡淡说道:“我能活下来,你猜他们会不会很奇怪?会不会来找我?” 苏时想了想,突然又笑了笑,说道:“看来你找我之前,一定很仔细盘算过。” “我这条命虽然不值什么,但我还是想活下去,因为我还想亲眼看到某个人会不会落得一个惨淡的下场。” 苏时苦笑道:“那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白江川直视着他,缓缓问道:“对于我的请求,苏公子意下如何?” 苏时叹道:“你既然说得如此合情合理,我又怎么能够不答应?” 白江川又问道:“那苏公子又准备如何帮我?” 第211章 廷议 离千秋质库和东源质库的官司已经过去了十天。 这十天内,暗卫以江清和的案子为突破口,查实过去五年,东源质库以同样的手法作案二十六起,涉及白银二百七十八万两,谋害十一人,东源质库涉案二十九人,唯一案首之一的白江川在逃,目前不知所终。筆趣庫 查证之后,暗卫将相关证据和人犯移交给京兆府,京兆府随即判处其中八人死刑,并上报刑部核准。其余人等分别判处三年到十一年的刑期。 同时暗卫查实理约司与东源质库勾连,多次陷害他人。司约及其以下共八人涉案,均交由吏部论处。 户部因对理约司监管不力,一位郎中、两位主事被免,右侍郎黄滔被天子下旨申斥。 其后黄滔上书,称其年迈,百病缠身,再无余力为朝廷效力,请求辞去官职,告老还乡。 陛下应允。 随着时间推移,这一场轩然大波也渐渐归于平静。 正当所有人都认为此事已经了结,然而今日朝廷论政,这件事再度提起,成为议政的焦点。 户部左侍郎乔楚在议事殿上突然痛斥东源质库,称其贪婪无耻、嗜血成性,简直罪大恶极,完全违背了当初太子殿下成立东源质库的初衷。 乔楚在议事殿上慷慨陈词,引得其他官员纷纷侧目,几乎认为他要与齐王划清界限。 不过最后他上书陛下,认为今日之千秋质库犹如昨日之东源质库,为了避免明日之千秋质库变成今日之东源质库,对质库抵押借贷所收取利金应以国策加以限制,年收取利金不应超过六厘。 而且除利金之外,不得巧立名目收取任何费用,如此一来,上可秉承太子爱民之心,下则惠众以解民之忧困。 此策一出,大殿之上顿时议论纷纷。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齐王的反击之策。千秋质库以一分的利金吸储,再以一分八厘的利金贷出,一来一去有八厘的利润。 如果借贷的利金限制在六厘,一进一出之间,千秋质库不但赚不到钱,反而还要亏损四厘。 不过群臣虽然议论纷纷,却没有人出言反对。 一来这一次苏时让齐王损失严重,齐王反击也是理所当然,所以没有人愿意在此时招惹齐王,以免惹火上身。 再者苏时此时锋芒太盛,无论是齐王周煜还是赵王周晋,都想压一压他的的气焰。 最后若真能将质库借贷的利金定得如此低,对百姓而言必然是一件好事,至于千秋质库损不损失,又关他们何事。 不过周熠听闻之后,神色如常,并没有当场表态,只是说既然要施以国策,户部须得拿出章程来,廷议之后再讨论如何实施。 乔楚见天子并不反对,心中惊喜,急忙承诺在五日之内必拿出章程来廷议。 朝廷上所发生的事情苏时全然不知,今天他难得空闲,加之大哥苏周即将离开京城,便与苏周在京城周边游览了一日,此晚方归。 他们回府之后,才发现平乐公主周瑾和秦之道秦大人在府中已经等候多时,说有要事与苏时商议。Ъiqikunět 苏周此时已经把京城之事全部放下,和苏时一起见过周瑾和秦之道后,便施施然离开了。 周瑾和秦之道却没有苏周那样潇洒,两人都面沉似水,担心的看着苏时。 苏时疑惑的看着他们,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周瑾看了看秦之道,秦之道点点头,然后把今天在大殿上发生的事情详细的给苏时叙述了一遍。 不过苏时听后,神情没有丝毫担忧,反而点头说道:“齐王总算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然后他看着秦之道,笑道:“伯父没有反对吧?” 秦之道微微摇头道:“贤侄曾说过,齐王受到如此重大的损失,必不甘心,会伺机反扑,无论如何都不要撄其锋芒,所以今日大殿之上,我并出言反对。” 周瑾这时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 苏时悠然道:“我的确很担心,担心齐王想不到这个办法。” 虽然苏时说得很轻松,但这样并没有打消他们的担忧。 看见他们的脸色依然沉重,苏时解释道:“如果齐王还想用一些下作的手段来对付我,反而会让我不胜其烦。现在用这种堂堂正正的方法,才是解决问题之道。” 周瑾不解道:“大皇兄明明就是故意针对千秋质库,你还说他堂堂正正?” 苏时道:“不但他的初衷是针对谁,如果真的按照齐王的意思把质库借贷的年利金限定在六厘以下,受益的会是谁?”Ъiqikunět 周瑾和秦之道的眼睛都不约而同的一亮,因为他们明白了苏时的意思。 如果此项真的成为国策,不只是千秋质库,大乾境内的质库都会遵照这一规定,得益的自然是百姓,也会少了许多悲剧。 苏时继续说道:“而且我们如果真的只是靠赚取利差来赢利,这千秋质库迟早都会垮的。” 周瑾和秦之道都知道苏时后续的计划,也知道苏时在商业一途有独特的见地,因此并不担心赚钱的问题。 不过周瑾还是沉吟道:“但是现在我还是担心如果这件事真的被朝廷议定下来,那些把钱财存在千秋质库的人会不会要求纷纷取出?现在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兑付给他们。” 苏时点头道:“虽然我们与那些人签订得有协议,未到期取出钱财者赔付千秋质库两部利金,大多数的人只怕不会这样做,但也不得不防。” “那我们该如何提防?” 苏时笑道:“自然是让他们对千秋质库有信心。” 然后他想了想,对周瑾说道:“你回宫时向陛下禀明,此事就按齐王的提议形成国策,公告天下。不过请陛下拖延一下时间,最好让我们有半个月时间来应对。” 周瑾说道:“这没有问题。” 苏时突然笑道:“既然是国策,就绝不能只限制质库,所有借贷皆应把年利金限定在六厘之内才行。” 第212章 夜谈 听到苏时此言,秦之道猛的一拍大腿,神情也变得有些激动,大声说道:“贤侄此言甚是,如此一来,世间便无高利贷,当是惠民之举。” 他曾主政一方,自然知道这高利之苦。大乾虽然目前看似是天平盛世,但天下财富十之七八都掌握在世家豪门手中。百姓的生活水平虽然有所提高,但远远达不到富裕的地步。 丰年之时,百姓还能维持自己的生活,但若遇灾年,便举步维艰,有时不得不借贷度日。 然而只要沾惹上了,绝大多数的人根本无法还上,稍微好一点的只得变卖土地,沦为佃户,最惨的则是卖儿卖女,甚至家破人亡。 如果以国策定下借货的年利金不得超过六厘,对那些人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此策虽好,但我担心未必能通过廷议?”周瑾在一旁说道:“除了质库外,世家豪门、甚至朝廷官员都有放贷的行为。正因为朝中那些大臣看出来大皇兄只是针对千秋质库,才没有出言反对,如果把范围扩大到所有借贷的行为,只怕会反对声四起,连大皇兄都会有所忌惮。” 秦之道也感叹道:“公主说得极是,若未涉及自身利益,那些大臣自然会选择坐山观虎斗,甚至还会推波助澜一番。但只要有损自己的利益,又岂会袖手旁观,必定会竭力反对。”httpδ:Ъiqikunēt 苏时笑道:“难道陛下就不能坐山观虎斗?” 周瑾疑惑道:“公子的意思是?” 苏时道:“齐王为了对付千秋质库,必定会绞尽脑汁引经据典证明此法令的正当性和正确性,而且也必定极为苛刻。甚至会在暗中笼络大臣,一举在廷议时通过此法令。而那时陛下只需要轻描淡写说一句,所有借贷皆按此法令执行就行了。” 秦之道忍不住喜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说到这里,他又沉吟道:“而且这样一来,所有矛盾都会集中在齐王身上。” 苏时看着周瑾,微笑道:“此法令若能通过,百姓自然拍手称快,必会盛赞陛下是仁厚之君,而且也能让原本是铁板一块的阵营出现一丝裂缝。” 周瑾的美目直直看着苏时,她实在很想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脑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似乎任何问题都难不倒他。 本来是针对千秋质库的计划,偏偏能让他助力打力,变成惠及民生的法令。而且对父皇来说,这法令既能让他得名,又能让他得利,必定会全力支持。即使最后众臣有异议,只怕也会动用最高的权力通过此法令。biqikμnět 周瑾又问道:“后续的计划什么执行?” 苏时淡淡说道:“法令通过之时,就是我们执行后续计划之日。” 周瑾和秦之道在苏时这里得到满意的答案后,见天色已晚,便纷纷告辞。 送走他们后,苏时因为游览了一天,感觉身体有些困乏,正准备回房间休息,这时林漠来到面前,说大公子在闲鹤亭备好酒菜,要与他小酌几杯。 见大哥有如此雅兴,苏时自然不会扫他的兴,径直朝闲鹤亭走去。 来到闲鹤亭,苏周已经在自斟自饮,神情好不自在。 苏时走到他面前坐下,看着一脸悠然自得的大哥,忍不住说道:“难道大哥一点都不想知道公主殿下和秦大人找我为了何事?” 苏周摇了摇头,笑道:“不想。” 苏时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苏周这才放下酒杯,叹道:“他们联袂来找你,自然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我又出不了半点主意,何必坐在那里自寻烦恼。” 然后他看着苏时:“已经解决了?” 苏时为自己斟上一杯,然后点了点头,笑道:“没什么大事,还不如陪大哥喝酒要紧。” 苏周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话,公主殿下和秦大人一起来找他,岂会没有大事发生。不过他看见苏时一脸轻松,也知道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苏时举起酒,说道:“大哥即将返回边关,这杯酒就敬大哥一路顺风。” 两人饮尽之后,苏时忍不住问道:“大哥准备何时出发?” 将进酒比苏周以往喝的酒度数都高,虽然这一段时间他已经喝习惯了,但此时多饮了几杯,脸上已有些醉意。 他眯着眼看着苏时,笑道:“怎么?嫌弃你大哥了,想赶我走?” 苏时起身为苏周斟满酒,说道:“其实我也有些想父亲大人了,要不我这一次跟你一起去边关,见过父亲之后再回来?” 苏周没有想到他竟有此心,微微一愣,随即叹道:“如果京城无事,陛下感念你的孝心,必然会答应。只是现在正是紧要的时刻,你能抽身离去?” 苏时感慨道:“你这样一说,倒让我怀念以前那无所事事的日子了。” 兄弟两人闲聊了几句,又喝了几杯后,苏时突然问道:“父亲他身体可好?” 苏周此时已经有了五六分的醉意,他醉眼看着苏时,忍不住笑道:“父亲的身体犹如铁打的一般,哪像你手无缚鸡之力。”httpδ:Ъiqikunēt 然而苏时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目光之中竟然隐隐有些担忧。 即使苏周已有醉意,但眼神依然锐利,观人入微,见苏时神情有异,收起了笑容,又坐直了身子,神情奇怪的看着他。 “你在担心?” 苏时并没有否认。 苏周更加好奇了:“你在担心什么?” 苏时用手指压了压额头,思索良久,终于说道:“原本我还无法理解太子为什么叫你一定要留在边关,现在我大概知道了一点点。” 这件事在苏周心中萦绕多年,他始终无法理解,现在苏时居然猜测到太子的心意,不但让他无比震惊,而且欣喜如狂。 “太子殿下这句话到底是何意?” 苏时直视着他,缓缓说道:“父亲镇守北方,而胡人又虎视眈眈,边关不容有失。我猜测太子殿下这句话的意思是希望你能保护好父亲大人。” 苏周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站了起来,脸上出现了惊恐之色。 “你担心父亲有危险?” 苏时长叹道:“裴泫曾说过,还有四个可以改变大乾局势的人他未来得及除去,我担心其中就有父亲大人在内。” 第213章 青丝银雪 灰色的城墙高耸在平原之上,城墙古朴厚重,经历千年风霜仍然屹立不倒,犹如它的主人一样。 城墙之上,一位老人一身戎装,威风凌凌的站在城墙的最高处。他抬头看着如银盘一般的明月,坚毅无畏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落寞之色。 边关的明月似乎比京城的更大、更圆,但没有京城的明亮。Ъiqikunět 这时一位身材魁梧,比老将军还要高半个头的军士来到他面前,半跪于地。 他的声音虽然已经显得苍老,但仍然如洪钟一般。 “禀告大将军,大公子来信。” 苏年这才把目光收回,看着冉烈,微笑道:“少俊应该就在这几日出发,半月之后便可相聚,又何必再写书信来。” 冉烈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想必大公子知道大将军关心二公子近况,故而书信频繁。” 然后他又故作神秘的说道:“这次随书信而来的还有一样好东西,说是二公子孝敬将军的。” 苏年微微一愣,心里却欢喜异常,但却神色如常的问道:“时儿孝敬我的?什么东西?” 冉烈笑道:“将军只要回府就知道了。” 此时苏年哪里还坐得住,随冉烈走下城墙,回到府中。 边关贫苦,苏年所住的地方虽不简陋,但与京城的将军府一比,那就显得寒酸多了。 苏年兴致冲冲来到大厅,一眼便看见桌上放着一个包装严密的包裹,一封信静静躺在包裹上面。 苏年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件包裹,因为十几年来,这还是苏时第一次寄东西给他。 “一个包裹何须捆得如此严实,不知道时儿在搞什么鬼?” 冉烈向送信的军士询问过,知道这包裹里面是什么东西,不过为了给大将军的惊喜,自然不会说明。 他笑道:“这里面既然是二公子的一片心意,还请大将军亲自拆开为好。” 苏年缓缓走到桌边,先用手轻轻提了提包裹,包裹并不重,他又随手捏了捏,发现粗布之下是一个木匣。 他随手将包裹上面的信封放在一边,看见用于包裹木匣的粗布上面竟然打着死结。 苏年很有耐心的解开系得很紧的死结,展开粗布,一个精美的木匣出现在他眼前。 木匣上着锁,苏年看了冉烈一眼,冉烈摇了摇头,示意他并没有收到钥匙,这时两人同时看向那封信。 苏年拿起信封,撕开封口之后随手一倒,一把精巧的钥匙落在桌上,发出一声清音。 打开木匣后,苏年又是一呆,因为里面塞满了小草和木屑。他拨开草木,一个小巧玲珑的酒坛呈现在他眼前。 见苏时千里迢迢送酒而来,而且还是如此小巧玲珑的一坛,苏年忍不住自嘲道:“难道这孩子以为这边关是苦寒贫困之地,难有美酒,又怕我饮酒过多,伤了身体,因此才送这一小坛酒来?” 冉烈微微一笑,并不答言。 苏年看着冉烈古怪的表情,猛然惊醒,又喜又惊道:“难道这就是时儿亲手所酿的将进酒?” 上次京城送来的书信之中,苏周曾说苏时正准备酿酒,所酿之酒名为将进酒,酒与诗同名,并在信末附上了将进酒全诗。 读过诗后,苏年对苏时所酿造的酒就更加好奇了。 他拿出酒坛,怔怔看着红纸上将进酒三个字。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苏年缓缓念道,然后看着冉烈头盔之下的银丝,感慨道:“边城风急雨骤,二十来年,不知不觉间青丝已变银雪。” 此时冉烈把早已准备好酒碗放在桌上,笑道:“既然二公子亲手所酿的美酒,将军先品尝着,我再叫许中弄些小菜来。” 苏年摇了摇头,说道:“天色已晚,不用麻烦他人了,再拿一个酒碗来,你陪我小酌一番就行了。” 冉烈也不推辞,为苏年卸甲之后,再脱下自己身上的戎装。待苏年坐下后,冉烈一手轻巧的拎起酒坛,另一只手拔开酒塞。https:ЪiqikuΠet 酒塞刚一拔开,一股浓烈的酒香立即扑鼻而来,瞬间弥漫整个房间。两人皆是喜酒之人,一闻到这酒香,先是面面相觑,继而露出喜色。 冉烈拎着酒坛,深深吸了口气,吃惊道:“将军,二公子所酿的酒只怕不简单,这酒香竟有醉人意。” 苏年此时再也忍耐不住,催促道:“快快倒来让我品尝品尝。” 冉烈不再怠慢,立即为苏年斟满酒。 两人看着这酒清澈如水,又是一呆。 若无这浓烈的酒香,任谁都会以为这碗里装的是水。 冉烈因为一时心惊未收住手,酒碗中竟然滴落了一滴在桌上。 苏年看着有些心痛,竟然用手指沾起那滴酒放进嘴中。 只品尝了这一滴,苏年目光大盛,神色激动,忍不住赞叹道:“好酒,好一滴将进酒。不但诗好,酒亦好。” 看着满满一碗清澈见底的美酒,苏年不忍浪费一滴,竟然不顾形象的伏下身子,将嘴凑近碗边,细细啜了一口。 他不敢喝得太大口,因为只是从刚才那一滴,苏年心知此酒是前所未有的浓烈。 然而就是这细细的一啜,已经让他满口盈香,如痴如醉。 冉烈见苏年久不说话,只是流露出陶醉的神情,哪里还忍耐得住,急忙为自己倒了一小碗,一口干了下去。 这一口下去,冉烈突然脸色大变,这酒看似清淡如水,但其烈度竟然高出平常美酒许多。 此时他虽然唇齿留香,但腹内却如火烧一般,然后气血上涌,面部立即变得面红耳赤,而且竟然感觉有些头晕目眩。Ъiqikunět 过了许久,冉烈才长长出了口气,大声喝道:“好酒!果然是好酒!” 此时苏年看着那小巧玲珑的酒坛,忍不住笑道:“现在我才知道时儿为什么这么小气,只送如此小的一坛酒来,看来他知道只这一坛酒,就足以让我大醉几次。” 随即他看着冉烈,有些尴尬的说道:“你去看看许中休息没有,饮这酒只怕真的要些佐酒小菜才行。” 第214章 醉生梦死 苏年醉了,醉得人事不省,因为今天他很开心。 苏周也醉了,因为他有心事,听了苏时的分析,他恨不得马上回到父亲的身边。 苏时没有醉,他喝得并不比苏周少,而且心事也比苏周还重,但他没有醉。 因为现在还不是醉的时候。 当林漠送苏周回房间休息,再回到闲鹤亭时,苏时还在一人独饮。 他喝得很慢,每一次端起酒杯都是浅尝一口。 林漠见苏时此时闲了下来,于是上前说道:“二公子。” 苏时叹道:“坐下说吧。” 林漠坐了下来,继续禀告道:“今日并无异常。” 苏时点了点头,又问道:“白江川在那里住得可还习惯?” 林漠回道:“对于他来说,只要能离开东源质库,任何地方都是桃源。” “这几天有没有查出什么?” “白江川现在所住的地方是庆国公产业,半年前冯柯租了下来,付了一年的定金。”biqikμnět “可以确定是冯柯?” 林漠点头道:“我拿着公子所画的画像去牙行问过,办理此事的牙人对这个少年印象很深,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年轻的人独自租房,而且出手如此阔绰。” 苏时皱眉道:“租借房屋应该有户籍、路引之类的身份证明,通过这些应该可以查明冯柯的身份才对。” “我问过牙行,他们核查了冯柯的路引,登记了冯柯的身份信息。冯柯,十三岁,来自江南扬州府,来京为了投靠亲戚。” “既然是投靠亲戚,为何又要租房子住?” “冯柯解释说投靠的亲戚已经搬离京城,不知所终,因此才会租房子住。牙行虽有疑问,不过见他才十三岁,而且出手阔绰,便没有再细问。” 说到这里,林漠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继续说道:“不过冯柯租下之后,几乎没有在那里住过。我问过左邻右舍,他们到现在为止还以为那房子无人居住-。” 租下房子却又不住,如果是其他人,苏时还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想到冯柯是裴泫的弟子,他的行为必然是受裴泫指使,苏时就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他想来想去,始终没有半点头绪,只得摇了摇头,放弃了猜测。 “既然现在白江川住了进去,有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林漠道:“白江川现在化名余留生,北方人氏,来京城经商,于夏和黄明扮着他的伙计。” 苏时叹道:“若遇官府查验身份,你叫他们帮忙掩饰一下,更要好好保护好他,现在想要白江川命的人太多了。” 林漠叹道:“公子倒不用担心白江川会暴露身份,因为无论是户籍还是路引,白江川都能拿得出来,而且都有官印为证。” 苏时先是一怔,随即叹道:“想必白江川早就有心离开东源质库,因此特地准备这个身份。” “不错。”林漠忍不住感慨道:“据白江川所说,大乾各州府的户籍均可在户部买到。就算是京城的户籍,只要你给得起十万两银子,一样可以买到。” 苏时大吃一惊:“一个京城的户籍居然可以卖到十万两银子?” 林漠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白江川暗中托人花了一万两银子才买到这样一张户籍,又花了一千两买了一张路引。” 苏时长叹道:“所谓上行下效,上面的人都在大肆做生意,下面的人又岂会甘于那点俸禄,自然会做出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来。” 叹完气后,苏时一边摇头,一边忍不住喝起酒来。林漠此时也感觉心里有些堵得慌,忍不住说道:“二公子,我也想喝酒。” 苏时为林漠斟上酒,苦笑道:“今日的大乾倒真适合醉生梦死。” 林漠一杯饮尽之后,腹中如同火烧的感觉总算减轻一点心中的郁闷,他默默说道:“按照公子的吩咐,除了于夏和黄明贴身保护白江川外,五运街上每天都安排有四五人在房子四周监视,每个人都牢牢记住了冯柯的容貌,只要他一露面,一定逃不掉。” 筆趣庫苏时叹道:“守株待兔是一个很笨的办法,但目前我也没有想到更好的方法,只有辛苦他们了。” 林漠摇头道:“倒没有什么辛苦的地方,只是冯柯租下那里之后,却从来没有在哪里住过,这样等下去,只怕难有成效。” 苏时沉吟道:“裴泫绝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他既然把那里租了下来,而且一租就是一年,必然有其用途。现在我们鹊巢鸠占,不管冯柯出不出现,他们必然会有所行动。你叫他们耐心一点,如果有什么异常之事,尽快让我知道。” 林漠担心道:“如果冯柯发现是白江川居住在那里,报官怎么办?现在白江川还是逃犯,衙役上门,我们该如何是好。” 苏时笑了笑:“之前我还有些担心,如果遇到冯柯报官,想着要不要动用暗卫把此事压下来。不过现在倒不担心了。房子住的又不是白江川,衙役无论查户籍还是路引,里面住的都是一个叫余留生的人。”ъiqiku 林漠苦笑道:“京城见过白江川的人不少,我们这样算不算掩耳盗铃。” “物有相同,所以人有相似又有何奇怪,既然户籍和路引是真的,那些衙役又如何证明余留生是白江川?” “齐王那里呢?齐王只怕不管他是余留生还是白江川,他要强行要人怎么办?” 苏时淡淡说道:“我只希望通过东源质库一事,他能聪明一点,如果齐王一意孤行,认为余留生就是白江川,只怕户部又要出来解释一下,为什么白江川会变成余留生。” “刚走了一个右侍郎,这空缺还没有补上,齐王恐怕不愿意见到左侍郎也落得一个惨淡收场吧。” 林漠心中一定,笑道:“现在的白江川对齐王来说,自然没有户部的左侍郎有用,相信齐王不会因小失大。” 苏时忍不住叹道:“按理是不会,只不过我担心他受人蛊惑,又做出一些愚蠢的事来。也不知道这一段时间,他到底查了些什么出来?” 第215章 化解之道 户部左侍郎乔楚端坐在太师椅上,不紧不慢的喝着茶。自从回府之后,他一直在等。 虽然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他的表情依然很平静,平静得犹如一潭幽水,即使外面风浪再大,也难以影响他半分。 即使今日在朝堂之上,他表现得慷慨激昂、舌灿莲花,内心却没有一丝波动,因为那只是今天他该扮演的角色而已。httpδ:Ъiqikunēt 经过三十多年的历练,在什么时候该扮演什么角色,乔楚不但深谙此道,而且已臻化境。 正因为他的演技已臻化境,所以他也能一眼看出来其他人所扮演的角色。 在今日在朝堂之上,慷慨陈词之际,他一直在观察两个人的反应。 其中一人就是陛下,而另一人则是秦之道。 陛下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在他看来,即使陛下目前站在千秋质库这边,但此法令惠及大乾子民,而且一旦颁布实施,将极大的提升陛下的声望。 与之相比,千秋质库是随时可以牺牲的。 而陛下之所以没有当场表态,只不过是要私下安抚住苏时,不用背上卸磨杀驴的名声。 但秦之道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因为秦之道没有任何反应。 秦之道与苏时的关系众所周知,但秦之道明明知道他提出的法令是针对苏时,却没有任何维护的意思,这就让他很费解。 而且从秦之道一脸从容的表情来看,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出这一招。 这不得不让乔楚感到心惊。 既然料敌于先,必然会有对策,苏时又会怎么化解? 虽然乔楚没有见过苏时,但他绝不会看轻这个少年,更不会掉以轻心。 相比于苏时的化解之策,他现在更希望知道东源质库到底是怎么败下阵的。 东源质库实在是败得太快了,如此一个庞然大物,几天之内就轰然倒下,不但连累了理约司,就连户部也被牵连了进去,他很想知道其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所以他在等,等一个答案。 而这个答案只有齐王才能给他。 就在这时,乔楚听到院子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知道他要等的人终于来了,于是放下手中茶盏,缓缓站了起来,迎了出去。 他刚走几步,周煜已经大步流星踏进了书房,后面跟着有些气喘吁吁的管家。 乔楚轻轻扬了扬手,管家立即恭身退下,然后他向周煜脆拜道:“微臣见过齐王。” 周煜把手一挥,说道:“乔侍郎不必多礼。”便走到正位坐下。 乔楚见周煜脸色难看,知道他今日行事不顺,于是不再说话,默默为他斟上茶,然后退到一边。 周煜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乔侍郎请坐,本王有事相询。” 乔楚恭声说道:“谢齐王。” 等乔楚坐下后,周煜目光炯炯的直视着他,问道:“今日所提的法令,以侍郎之见,父皇可会实行?” 乔楚肯定的回答道:“陛下那里齐王不用担心。” 听到乔楚的回答,周煜微微皱眉道:“父皇那里不用担心?那我应该担心谁?” “苏时。” “又是他。” 一听到这个名字,周煜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不过他努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缓缓问道:“我为什么要担心他?” 乔楚对周煜表情仿佛视而不见,缓缓说道:“下官所提的法令,陛下断无拒绝的理由,个中缘由下官已经为齐王分析过了,这里就不再赘述。” 周煜点头道:“既然如此为何又要担心苏时?”说到这里,他脸色突然大变:“难道苏时已经简在帝心,已经可以左右父皇下达政令?” 乔楚沉吟道:“苏时应该还未到达那一步。只不过他也许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周煜吃惊道:“乔卿何出此言?” 乔楚叹道:“今日大殿之上,当下官提出此策时,众臣议论纷纷,唯有秦之道先是一惊,随即又拈须微笑,似乎胸有成竹。” 周煜更为震惊:“你的意思是?”https:ЪiqikuΠet “秦之道骤然听到此策,自然明白此策是为了对付苏时,故有震惊之色不足为奇。”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叹道:“但随即秦之道又拈须微笑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周煜认真想了想,猛的吸了口气:“乔侍郎的意思莫非是苏时知道我们会生此计,已经想好应对之策,因此秦之道才会表现得如此淡然。” “所有人都看出来此法令是针对千秋质库,而且陛下已然心动,但秦之道却置若罔闻,没有任何行动,齐王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周煜沉思道:“难道苏时真的能说动父皇搁置此法令?” 乔楚微笑道:“只怕这一次不是花言巧语就能说动陛下。高利之祸,陛下应该了然于心,利用千秋质库对付东源质库,应是陛下之策。但如今东源质库已倒,千秋质库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陛下也不允许再出现一个东源质库。” 说到这里,乔楚的神情猛然一震,目光变得凝滞,整个人突然变成了雕像一动不动。 周煜知道他定是想到了关键之处,也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的等待。 过了许久,乔楚缓缓吐了口气,虽然眼神变得惊喜,但脸色却有些难看:“我终于知道苏时的化解之策了。”Ъiqikunět 随即他看着周煜,忍不住长叹道:“要推行这法令只怕有些棘手。” 周煜忙问道:“乔卿既然已经知道苏时的化解之道,难道就不能对症下药?为何反而觉得棘手?” 乔楚叹道:“因为苏时的化解之道让下官束手无策。” 周煜震惊道:“乔卿此言何意?苏时到底会怎样做?” 乔楚面露忧色,缓缓说道:“我们所提的法令,苏时恐怕不但不会反对,反而会竭力赞成,只不过他会说服陛下再加上一条内容。” “加上一条内容?”周煜疑惑道:“什么内容?” 乔楚缓缓说道:“大乾所有借贷皆按此法令执行。” 周煜听后,脸色大变,因为他知道如果苏时真的向陛下如此提议,他将要面对什么。 第216章 收揽 他们原本只想对付千秋质库,但做借贷生意的绝不只有质库。 如果他们要推行此项法令,苏时一定会借力打力,说服天子把此法令扩大到所有借贷的行为。 如果这时周煜还要强行实施此法令,朝堂之上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平静,到时候自然反对声会此起彼伏,而周煜也会成为众矢之的。ъiqiku 但如果周煜此时放弃推行此法令,岂不是朝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其威信也会降低许多。 想到这里,周煜再也顾不上形象,两眼几乎喷出火来,怒道:“想不到这个苏时竟然如此鬼诈!” 随即他看着乔楚,冷笑道:“乔卿不必忧虑,此法令拟定好细则后,上报陛下廷议。” 乔楚疑惑的看着他,问道:“难道殿下已经想到了破解之法?” 周煜冷冷说道:“此法令既然出自我手,千秋质库倒下之后,想要废除此法令对我来说也是易如反掌。” 乔楚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朝令夕改非明智之举,有损殿下声誉,而且陛下也未必会同意。再则短时间内千秋质库也不会那么容易倒下。” 这本是周煜未经思虑所说的气话,经过乔楚冷静的分析之后,他也知道此举乃是下策。 “那乔卿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乔楚的神情平静如常,淡淡说道:“正面破解之法下官暂时还未想到,不过苏时想借势反击也并不那么容易。” 见乔楚智珠在握,周煜喜道:“难道乔卿已经想到应对之策?” 乔楚低眉微笑道:“即使苏时想借力打力,我们也一定要促使此法令通过廷议。如果在这关键时刻偃旗息鼓,有损殿下威信。” 东源质库新败,并且连累理约司被查,而且户部还损失了一个右侍郎和两个主事,已经让他颜面无光。 如果这次的反击再无疾而终,齐王的威信只怕要跌入谷底了。 乔楚继续说道:“而且此法令通过之后,还会给殿下带来收揽人心的好处。虽然政出陛下,但其根源是殿下忧百姓受高利之苦而提出此建议,百姓自然会对殿下感恩戴德。” 说到这里,乔楚想了想,又说道:“收揽人心,就从东源质库开始。” “东源质库?”周煜疑惑道:“东源质库已经被父皇查封,如何收揽人心?” 乔楚道:“东源质库被查封,其名下的产业和财物也应归于国库,如此处理对殿下不利,殿下何不变危为机?” 周煜不由自主挺直了身体,忙问道:“本王如何变危为机?” “殿下可上书陛下,痛斥东源质库无恶不作、嗜血成性,以至于受害者众,民心不稳。如今东源质库既然被查封,其霸占的产业和财物理应归还给受害者,以抚民心。而且此事若由户部出面办理,那么无论是殿下,还是户部均可重夺声势。” 周煜一听,顿时喜出望外,忍不住大笑道:“乔卿此计甚好、甚妙!如此一来,果真可以变危为机,收揽人心。” 他与周晋对太子之位都觊觎已久,在朝堂之上他们势均力敌,如果此时能收揽百姓之心,这天平自然会向他倾斜。 周煜越想越觉得此计妙不可言,忍不住长叹道:“乔卿大才。” 然而乔楚的脸色依然平静如水,继续说道:“收揽百姓之心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还可收揽世家大臣、豪门贵族之心。” “还可收揽世家大臣、豪门贵族之心?”周煜又惊又喜,竟然有些不敢相信:“此法令必然会损害他们利益,这些人反对都还来不及,如何还能收揽其心?” 乔楚微微一笑,解释道:“此法令一出,必要有人监察。既然法令由殿下提出,这监察之责自然会落在殿下身上。利字当头,那些世家大臣、豪门贵族岂肯轻易放弃这块肥肉。既然殿下负有监察之责,要抓住这些人的痛处轻而易举。既然抓到了这些人的痛处,殿下聪慧,自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ъiqiku 周煜此时神情异动、眼露精芒,因为乔楚之意他已完全明白。 法令虽出,但那些世家大臣、豪门贵族未必会遵循,私下还会以高利放贷。他既然监察此事,正如乔楚所说,想抓这些人的把柄易如反掌。 既然把柄在手,这些人若不归心,自然毫不留情,依法严办。若其归心,自然会网开一面,收为己用。 周煜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道:“乔卿之意,本王已经明白,现在重担就落在乔卿肩上了。” 乔楚微微欠身,说道:“微臣明白。这几日微臣必定会殚精竭虑,务必让此法令周全缜密,处罚苛刻严厉,以警那些宵小之辈。” 周煜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起身走到乔楚身边,轻轻拍了拍乔楚肩膀,说道:“乔卿深知吾意,不愧为本王肱骨。” 随即他声如寒冰,缓缓说道:“法令一出,首刀必斩千秋质库。苏时想让千秋质库活下去,必定会在暗中违背法令,只要他行差踏错一步,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此时楚乔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忍不住问道:“若苏时谨遵此法令呢?” 周煜放声大笑道:“即使苏时遵守此法令,千秋质库最终还是死路一条。” 然而乔楚似乎有不同的看法,他缓缓说道:“殿下只怕有些乐观了,苏时绝不是那种束手就擒之人。” 周煜听后微微一怔:“乔卿何出此言,难道那苏时还有其他阴谋?” 乔楚叹道:“殿下有没有想过,千秋质库为何要以高利揽财?” “放贷需要本金,以将军府的财力自然无法支撑千秋质库,苏时才不得不以高利揽财。” 乔楚思索道:“东源质库未倒之前,苏时以高利揽财还说得过去。但这十日之间,千秋质库再度揽财一千多万两,已经远远超出其放贷规模,而且并无收手之意,这就让人无法理解了。” 周煜听后也是一阵默然,实在想不通苏时为何要汇聚如此巨额的钱财。 “乔卿可有头绪?” 乔楚回道:“苏时此举实在难以猜测其用意,下官亦不知。不过应该用不了多久,便可知其计划。” 周煜忙问道:“乔卿为何如此肯定?” 乔楚淡淡说道:“此法令通过时,那些把钱存入千秋质库的人知道千秋质库已经无利可图,其结果定会是纷纷到千秋质库取回钱财,若苏时此时无法安定人心,千秋质库危在旦夕。” biqikμnět 第217章 大案 “所以苏时最近一定会有所行动?“ “是。” “能不能推测出他的计划?” 乔楚大大方承认道:“下官不能。” 周煜并没有责怪乔楚的意思,不由自主陷入沉思之中。而乔楚脸上也没丝毫羞愧之意,因为他已经尽力了,而且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 他之所以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凭借的也不是聪明,而是随时都能保持清醒,既不会在低谷时妄自嗟叹,也不会因为处于高峰而得意忘形。 周煜沉思良久,最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乔楚看着周煜迷茫的表情,也不感到奇怪。对于苏时的举动,他至少想到七八个理由,但每一个理由都被他自己否定了。 而且现在他更想知道另一件事情。 所以他缓缓问道:“殿下适才进入书房时,面有不悦之色,不知有何事烦心?”筆趣庫 听到乔楚提起此事,周煜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冷峻,脸色也变得无比愤怒。 乔楚很少在周煜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因为周煜一直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好,喜怒不形于色。 这时周煜已经恢复如初,缓缓说道:“因为有个人我找了十天,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这个人对殿下很重要?” 周煜淡淡说道:“如果不是他,我这一次又怎么会一败涂地。” “白江川?” 周煜面无表情的说道:“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殿下欲寻找的人是谁?不知下官可否帮上忙?” 过了许久,周煜才缓缓叹道:“这个人姓顾,叫顾应看,年龄已经将近五十,住在西城外。” 乔楚微微一怔,因为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更想不通这个人与周煜是什么关系。 周煜的身体微微向后仰,靠在椅背上,说道:“这个人常年假扮道士,以替人看风水、测吉凶为由骗取钱财。” 乔楚吃惊的看着周煜,因为他实在无法把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和一个江湖骗子联系在一起。 “殿下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人?” 周煜仿佛陷入回忆中,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乔卿可还记得六年前户部贪腐大案。” 乔楚欠身道:“下官自然记得。” 六年前,黄河改道,淹没了村镇无数,导致一万多人流离失所,成为流民。 朝廷紧急从国库拨银八十万两,由户部安排赈灾一事。 然而两个月过后,淮南发生暴动,暴民占了淮济县,还屠了县衙。 淮南府发兵平乱,三日之内便抓获暴民一百五十余人,其余的人四散哄逃。淮南府守备审问之下,发现这些暴民原本是灾民,自灾变后来到淮济县。 原本来到淮济县的灾民有七百余人,被淮济县令安置在城外青牛谷。 除了每日一次施粥之外,淮济县令对灾民不闻不顾,而且也不允许灾民进城。筆趣庫 一个多月来,饿死、病死的灾民竟达两百多人。剩下的灾民走投无路之下,才冲进淮济县,屠了县衙。 此事传回京城,陛下震怒,立即命皇子周煜彻查赈灾一事。 周煜接旨后,立即带领刑事、吏部官员赴淮南府查办此事。 经查,赴淮济县赈灾的官员是户部主事高崇明。 不过在灾民暴乱时,高崇明正在淮济县衙。而暴乱之后,高崇明也下落不明。 淮济县令已经死在暴乱之中,赈灾官员也失踪了,因此这个案子便成了一件无头公案。 然而周煜回京后,竟在京城抓获了高崇明,从而揭开了户部的贪腐大案。 据高崇明供述,朝廷拨下的八十万两赈灾银子,到了下面只剩下十万两,其余七十万两皆被各级官员贪没了。 淮济县发生灾民暴乱,高崇明虽然逃过一劫,但也知道事情已然闹大,贪没赈灾款一事迟早会东窗事发。 他灵机一动,便隐匿了自己的身份,想造成他已死于暴乱的假象。 高崇明利用职务之便,早就为自己准备了一个新的身份,而且还以新的身份置办了家当。 潜回京城后,他原本想收拾细软,离开京城以新的身份重新生活。 然而当他听到皇子周煜调查赈灾一事草草了事,并没有发现其中的贪没行为,又留恋起京城的繁华,所以对是否离开京城犹豫不决。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正当高崇明认为已经高枕无忧时,周煜带着侍卫找上门。 根据高崇明的供述,周煜追查下去,户部自右侍郎以下共有六位官员涉案,地方官员共有二十三人涉案。ъiqiku 而周煜正是通过办理此案得到天子嘉赏,封齐王。 乔楚虽然知道此案,但还是不知道周煜与那顾应看有什么关系。 周煜缓缓说道:“我之所以能抓获高崇明,从而破获此案,全是因为顾应看。” 乔楚原本波澜不惊的心此时也忍不住掀起了风浪,他吃惊的看着周煜:“殿下破获户部贪腐案是因为那个假道士?” 周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回到京城之后,我想到父皇交办的事竟然如此草草了事,心中郁闷,便来到城西散心。” “那一日,我出城西不久,便看到人在追赶一个道士。我心中好奇,便拦下了他们,细问之下,才知道那道士骗了人家钱财,因此才会被他们追打。” “问明原委后,我本不想管此事,那道人却凑了上来,说我若帮他,他必定会知恩图报,解决我心中的一个难题。” “我见他说得有趣,而且不过才骗他人五两银子,因此就替他还了这钱。” 周煜替那道士还了钱后,正准备离开,那道士却突然叫住了他。 “我看公子眉宇间有忧色,想必心中有难解之事。我说过,你帮我,我一定会知恩图报,何不让我顾道人帮公子一解心中之忧?” 周煜自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不过顺口说了一句:“我现在想找一个人,却不知道他在哪里?是生是死?” 这时那顾道人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竟然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公子可否有那人的生辰八字?贫道可为公子算一算。” 周煜觉得有些好笑,便有心调侃一番,报出了高崇明的生辰八字。 只见顾道人嘴里不停的嘟囔,手指不停的掐算,没过多久,便缓缓说道:“此人还活得好好的,而且现在就在京城。” 第218章 卜算 看着顾道人乌黑的眼眶、被撕成碎条的道袍,这一本正经的话,周煜怎么都无法相信。 若是遇到其他骗子,周煜早就一马鞭打了过去。不过因为当今天子未登帝位之前,曾学道多年,因此对道家不免有些偏爱,所以在未弄清楚顾应看的真实身份之前,周煜对他还是彬彬有礼。筆趣庫 但他还是嘲弄的看着顾应看,笑道:“顾道人是不是应该先换一件道袍再说此话?”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顾应看脸皮的厚度,因为听到周煜的话后,他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尴尬之色,只是轻叹道:“公子对贫道的话有所怀疑乃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公子不知道,贫道之所以会落得今天这种地步,是有苦衷的。” 周煜此次出来本来就没有任何目的,只是为了散心,这时见一个招摇撞骗的道士居然说他有苦衷,不但觉得好笑,更感觉有趣,因此忍不住问道:“不知顾道人有什么苦衷?” 顾应看苦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贫道测吉卜凶、查物寻人原本是极准的,只因道行不够,所以才不敢泄露天机,若引起天谴,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周煜哪里会相信他这番鬼话,大笑道:“道长既然不敢泄露天机,又何必做这测吉卜凶、查物寻人之事,还不如安心修道,待道行高深之后再下山。” 顾应看此时难得流露出一丝尴尬之色:“道修生活清苦,非常人所能忍受。” 周煜见顾道人自承难以忍受清苦的道修生活,觉得此人倒还老实,便叹道:“道长还是先上山修炼几年再下山吧。” 不过顾应看却流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来:“贫道也不是每次都招摇撞骗,若真的遇到有缘之人,自然也会指点一二。” 周煜笑道:“难道道长此时就不怕泄露天机,受到天谴?” 顾应看也笑道:“一年之内泄露一两次天机,虽然也要遭受天谴,但天道有情,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周煜见顾应看还在胡侃,不过说话有趣,也没有拆穿他,继续调侃道:“那对于道长而言,谁才是道长的有缘之人?” 顾应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周煜,微笑道:“我看公子就是有缘之人。” “为何道长认为我是有缘之人?” 顾应看道:“看公子面相,贵不可言,自然是有缘之人。” 周煜终于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道长口中所谓的有缘之人就是大富大贵之人。” 顾应看也没有否认,说道:“我正是因为忍受不了山上生活的清苦才下山来,若能结识贵人,自然是心之所愿。”筆趣庫 见顾应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忍不住叹道:“你倒还是一个真小人。” 顾应看笑道:“想得到公子的赏识并非易事,若不实话实说,只怕难逃公子慧眼。” 这时周煜微微一怔,因为他没有想到顾应看竟有投靠之意,不过顾应看自己也承认他本就是一个骗子,自己有什么理由接纳他。 顾应看也看出周煜并没有接纳他的心思,微笑道:“我若能算出公子所寻之人现在何处,公子便会知道我所言非虚。” 周煜听后神情不由得一震,缓缓说道:“你真能解我心中之忧?” 顾应看淡淡说道:“此事可以立证真假。” 此时节正值盛夏,阳光猛烈,周煜在日头下站立许久,额头上已经微微出汗,见路旁树木茂盛,便向顾应看招了招手,走到路边阴凉之处。 顾应看立即跟了过去,周煜的侍卫正想跟上去护在主子身边,周煜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留在原地。 待顾应看走到他身边,周煜缓缓说道:“你可知我身份?” 顾应看摇头道:“贫道不知。” 周煜也知道自己今日是率性而为,来城西散心也是临时起意,因此对顾应看的话信了八九分。 “如果你真能助我找到那人,今后自然不会再过那清苦的日子。”说到这里,他脸色又变得森然起来:“但如果你胆敢欺骗我,用不着天谴,我就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顾应看神情未变,微笑道:“我知公子身份高贵,又怎敢欺骗公子。刚才我不但算出公子所寻之人就在京城,而且还算出现在京城何处。” 周煜动容道:“此言当真?” “公子一查便知。” 听到这里,乔楚震惊道:“难道殿下真是凭那道士之言才抓到高崇明?” 周煜缓缓点了点头,叹道:“不错。当时抓到高崇明时,我也是恍如梦中。” 乔楚道:“难道殿下不觉得那顾应看有故意接近之嫌?” 周煜道:“顾应看并没有否认。” 乔楚疑惑道:“既然那顾应看如此有本事,为何声名不显?而且还要招摇撞骗?” 周煜解释道:“那顾应看的确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人,不过学道之人对天谴看得极重,他道行不深,因此一年之内只肯卜算一两次,其余时候只得以行骗为生。” 乔楚奇道:“竟有这等之事?” 周煜点头道:“这几年来,他为我卜算了七次,次次精准,免我许多灾祸,因此才会对这个人信任有加。”说到这里,他又看向乔楚,继续说道:“说起来,乔卿你和此人还有些关系。”biqikμnět 乔楚大惊道:“我这个人素不相识,也未曾见过一面,殿下何出此言?” 周煜道:“我破获户部贪腐一案后,得父皇信任,把户部交由我掌管,但当时户部问责的人众多,人手不足,当时我对朝中大臣所知甚少,因此让顾应看为我找一位可用之人。” 乔楚怔怔看着周煜,过了许久才苦笑道:“殿下的意思是?” “顾应看卜算之后,认为乔卿是大才之人,便向我推荐了你。而这几年你的表现让我也甚是满意。” 乔楚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觉得此事太过荒诞无稽,但听周煜所言,似乎又真实无比,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 而此时周煜的表情不但显得愤怒,而且还有些疑惑。 “但在东源质库与千秋质库一战之上,顾应看却失了手。不过即使他失了手,我也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现在他却失踪了。显然在这件事上,他定然有所欺瞒。” 乔楚缓缓说道:“会不会苏时知道殿下会向他询策,因此暗中收买了他?” 周煜摇头道:“我与顾应的关系连乔卿都不知道,苏时又怎么会知道,而且还是他提醒我小心身边的人。” 乔楚此时显得无比震惊:“殿下刚才在说什么?是苏时提醒殿下小心身边的人?” 周煜将把他与苏时在翠去县衙的对话讲给了乔楚听,乔楚听后,内心之中掀起了一阵波澜。 第219章 圈套 一阵微风吹过,书房里灯火吞吐不定,照在乔楚的脸上,他的神情也变得阴晴不定。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问道:“苏时为什么会提醒殿下小心身边人?” “不知道。”周煜深思道:“我现在有种感觉,苏时出手对付东源质库,似乎另有目的,而绝不是像他所说那样,只是为了给那三位青楼女子讨回公道。” 乔楚轻轻点了点头,显然赞同他的话。如果苏时只是为了讨回公道,绝不会把事情搞得如此之大。 陛下也不会为了苏时个人的恩怨而借势给他。 现在陛下不但借势给苏时,甚至还亲自下场,其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想到这里,乔楚忍不住暗中叹了口气,因为他发现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顾应看到底是什么人?这次卜算到底是他失误还是有意为之?他又为什么会失踪? “东源质库一事,殿下为什么会想到找那顾道人卜算?” “因为我想知道父皇借势给苏时,到底是想敲打我等,还是另有目的?”周煜叹道:“所以当田文浩和白江川想出对付千秋质库的方法后,我找到了顾应看,让他卜算这一仗的吉凶。” 乔楚立即明白周煜的想法,只凭苏时几个人的力量根本动不了东源库质,无论苏时所用的方法有多巧妙,正面竞争东源质库也许不是千秋质库的对手,但周煜至少有七八种方法可以让千秋质库关门。 唯一让周煜忌惮的是陛下。 陛下借势给千秋质库,让这件事情变得错综复杂,所以周煜一定要想办法知道陛下的心思。 然而他想到了一个他自认为绝妙的方法,就是顾应看。 如果与千秋质库的一战,在顾应看的卜算之中为吉,那么他们对付千秋质库的手段自然有效,从侧面也说明陛下除了借势给苏时外,并没有过多的想法。筆趣庫 如果这一战顾应看的卜算为凶,不但说明苏时的手段高超,也说明陛下恐怕不只是借势给苏时那么简单,他们也会从长计议。 最后顾应看的卜算结果为大吉。 他给出这个答案后,紧接着又说道,此事应速战速决,如果拖延良久,恐会生变,周煜也会面临更加复杂的局面。 过去几年,顾应看的卜算绝无错漏,有一次甚至还救过他的命,所以他对顾应看信任有加,这一次也不例外。 谁曾想从未出错的顾应看,这一次的卜算偏偏出了问题。筆趣庫 周煜惨败之后,其实并没有怪责顾应看的意思,因为在他看来,卜算天意本就是玄妙之极的事,偶有错误不足为奇。 不过苏时提醒他之后,他立即心生警惕,因此想找来顾应看当面询问。然而王府侍卫找了一天都没有发现顾应看的踪影,周煜这才醒悟过来,这个顾应看只怕真的有问题。 在其后的调查中,周煜证实了他的猜想,因为顾应看在那夜卜算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也没有任何人再见过他。 不但顾应看失踪了,就连白江川也没有了踪影。 而且白江川和顾应看一样,也是在胜负未分之时失踪的,显然他们早就知道东源质会输。 现在周煜甚至可以认定,这两人只怕早有预谋,而东源质库就是输在他们手中。 不过周煜怎么也想不通,白江川是何时与顾应看勾结在一起的? 他们又为什么要联手背叛他? 这些问题周煜都没有答案,而且这两个人也如同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无论他怎么追查,都找不到任何线索。 乔楚的想法却又不同,因为他隐隐觉得齐王似乎陷入了一个圈套之中,至于这个圈套是谁所设,他却没有半点头绪。 但他知道设下这个圈套的人很可怕。 顾应看应该是这个人的棋子,然而这颗棋子可以用六年的时候来接近齐王,可见这个人的图谋之大。 他还知道这个人不会是陛下和苏时。 陛下不会有如此的心计,而且他也用不着这样做。 六年前苏时不过才十岁,也没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来,更不会提醒齐王。同理,幕后之人也不可能是赵王周晋,那时候赵王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 而且这个人让顾应看潜伏在齐王身边又是为了什么? 乔楚从齐王的态度上,可以感觉到周煜这几年从一个深宫里的皇子,到现在掌握着大乾半个朝堂,顾应看应该出力不少,否则的话齐王也不会如此信任他。 但更让乔楚想不通的是,顾应看既然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取得齐王的信任,潜伏在齐王身边,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为什么会为了苏时暴露自己? 苏时和顾应看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如果没有,顾应看为什么会这样做?如果有,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乔楚突然想见见苏时,因为苏时身上的谜团太多了。 这时候想见苏时的不只是乔楚,左湘亭更想见到他。 月圆如盘,月光如水。 如水的月光照在左湘亭身上,在曲折蜿蜒的小径上留下修长的身影。 左宗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沉思许久,左湘亭才转身看着左宗原,说道:“明日叫陈管家拿着我的拜帖,说我在左府设宴款待,还请苏时苏公子务必赏脸。” 左宗原吃惊道:“父亲大人还想再次邀请苏时?上一次我们发出请帖,被苏周拒绝了,这一次只怕他也未必会答应。” 左湘亭缓缓叹道:“现在京中局势已经变得越来越微妙,连我都未必看得清未来的走势。而且现在看来,苏时的目标只怕根本就不是东源质库,只怕接下来才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 左宗原笑道:“苏时要大展拳脚就随他去就好了,京中局势原本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现在苏时打破了这种平衡,这京城只怕迟早要乱起来,这不正是我们希望的那样。”ъiqiku 左湘亭摇了摇头,说道:“京城要乱,也必须掌握在我们手中,但现在我始终有种感觉,如果苏时引起京城动荡,不但连我们都会波及,而且根本无法掌控。所以我们一定要知道苏时之后到底想做什么?他会怎么做?” 左宗原忍不住叹道:“这个苏时行事总是出人意料,而且谁也猜不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即使他答应后日赴宴,我们也未必能看出端倪。” 第220章 水火不容 天气逐渐变得炎热起来,当苏时围着将军府跑完三圈后,整个人就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林漠的情况并不比他好,头上的汗水如同瀑布一般顺着额头流了下来。Ъiqikunět 两人喘着粗气慢慢跑进将军府,等他们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两个人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房间。 苏时泡在温热的水中,嘴里不停的打着哈欠。 昨天晚上他休息得并不好,即使喝了酒,他还是很晚才睡,而且一晚上都在做梦。 所以今天一早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头沉重如同灌了铅似的。 现在他斜躺在木桶里,头枕着湿毛巾,微闭双眼,将自己的身体尽量舒展,全身心都处于极度放松的状态。 然后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苏时睡的时间并不长,当木桶里的水变得温凉时,他已经醒了。 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疲惫之色,目光深邃,整个人也变得神采飞扬。 他换上了一件干爽舒适的衣服,缓缓走出了房间。 林漠早就等在了门外,他的精神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目光凝滞、身体僵硬。 苏时此时的笑容如同这时阳光一样温和:“你用不着服侍我,这时候还不如去好好休息一下,今天我们的事情还很多,很累的。” 林漠有些佩服的看着苏时,因为他今天早晨刚见到苏时的时候,他的精神很差,显然昨天晚上睡得并不好。 但是这时再见到他时,苏时已经完全恢复了活力。 “我没事。”仿佛被他身上的活力所感染,林漠的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只是昨天晚上贪了杯,吃过早饭就没事了。” 随即他想起了一件事,又说道:“刚才大公子传来话,说他在书房等你。” “大哥在书房等我?”苏时一愣:“有没有说什么事?” 林漠摇了摇头,说道:“刚才似乎有人送来了请帖。” “请帖?”苏时笑道:“大哥即将离京,多半是他的同僚友人准备设宴为大哥送行。” “听说这张请帖是邀请公子你的。” “我?”苏时不以为然的说道:“叫大哥推了就是了,这一段时间我都很忙,哪里还有时间赴什么约。”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朝书房走去。 走进书房,苏时一看到苏周,立即感觉到他有心事。 自从苏周把将军府的一切事情交给苏时后,苏周如同放下了重担一般,脸上流露出来的是从来未有的轻松。 但现在他的眉头紧锁,目光盯着眼前一张红色的请柬,心中仿佛有一件难以决策的事情。 林漠也感觉到书房的气氛很凝重,于是默默的站在书房外。 苏时走到苏周面前坐下,静静的看着他,问道:“你找我?” 苏周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桌上那张请柬。 “谁送来的?” “大学士左湘亭左大人。” 苏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是一张请柬而已,为什么大哥会感到如此为难? “有问题?” 苏周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想才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在镜湖诗会夺魁之后,很多人都想结交你这个诗魁。” 苏时自然记得,他笑道:“如果不是因为大哥给我挡下,我只怕早就离开了京城,现在还在扬州逍遥快活。” 他说的是实话,如果当初不是苏周替他拦下大部分宴请,他绝对不会留在京城应酬各种饭局,早就溜之大吉了。 突然间,苏时疑惑的看着苏周,说道:“我记得当时大要留下了三份请柬,有一份请柬至今没有给我?”随即他又恍然道:“难道第三封请柬就是左大学士的?”biqikμnět 苏周终于点了点头,长叹道:“不错。当时我借口时间还早,没有把请柬交给你,最后还替你推了。谁知今天左大学士再次送来请柬,明日他将在左府设宴,想邀请你参加。” 苏时的眼神变得很奇怪,因为他能感觉到苏周似乎并不想让他参加这场宴会。 他想了想,笑道:“既然已经推了一次,再推一次就是了,更何况这一段时间我本来就很忙,的确也没有什么心思参加宴会。” 苏周道:“正因为已经推了一次,这一次反而不好再推了。” “大哥似乎并不想让我与左大人有接触?” 苏周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证明苏时的猜测是正确的。 “为什么?” 苏周苦笑道:“因为父亲和左大人可以算是水火不容,只要两人都在朝堂之上,必定会相互攻讦,谁也不肯退让半步。”筆趣庫 “还不是因为政见不合。”苏周缓缓说道:“左大人认为目前大乾处于太平盛世,当以文教化天下,不应以武力震慑邻国。而父亲大人认为大乾四周强敌环伺,根本还没有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 “还不是因为政见不合。”苏周缓缓说道:“左大人认为目前大乾处于太平盛世,当以文教化天下,不应以武力震慑邻国。而父亲大人认为大乾四周强敌环伺,根本还没有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 “所以在朝堂,左大人说父亲危言耸听,而父亲就斥责左大人居安忘危。而文臣自然站在左大人一边,武将则全力支持父亲大人。” 苏时忍不住叹道:“自古以来治国之道都是文治武功缺一不可,我都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好争论的。” 苏周低声说道:“二弟有所不知,先帝好武,在位三十六年,至少有十六年都在征伐天下。虽然先帝让大乾的版图扩大了很多,但是也正因为长年征战,导致国库空虚,到了最后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了,而老百姓也自然苦不堪言。” “陛下登基之后才开始休养生息,十几年未发动战争,这才有了今天的天平盛世。” 苏时笑道:“听大哥的口气,似乎很赞同左大人的意见。” 苏周摇头道:“我虽然不赞同攻伐他国,把大乾又拖入战争之中。但正如父亲所说,目前还不是刀枪入库的时候。” 文武之争,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苏时也懒得去争辩。 不过知道了这些事情后,苏时也觉得有些奇怪:“既然左大人与父亲针锋相对,他又为什么要宴请我?而且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送请柬过来?” 第221章 悠悠众口 这个问题苏周思考了很久,但始终没有任何答案,所以他只得摇头说道:“朝堂上的那些大人行事总是出人意表,旁人难以揣测其深意。左大人为什么要宴请你,恐怕只有他才能告诉你。” “这么说来,明日左大人的宴会你是赞成我去?” 苏周叹道:“上一次之所以不让你去,是害怕你年少无知,面对那些成了精的老狐狸,应对得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就被他们抓住把柄,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苏时不解道:“既然如此,这次又为什么要我去赴约,难道不怕我应对不慎?” 苏周斜眼看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公主殿下一直说你就是一只浑身上下长着七八百个心眼的小狐狸,应对那些老狐狸应该没有问题吧。” 虽然已到酉时,太阳仍然挂于天空之中,把京城染成一片橘黄。 左宗原静静站在大门前等候。 不过他并没有等多久,一辆马车就出现在他视野之中。看着这辆马车由远及近来到他面前,左宗原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林漠一声轻呼,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苏时掀起车帘,跳了下来。 他刚站定,然后看见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年朝他走了过来。苏时微微一怔,倒不是因为少年的容貌,而是他记得这个少年。 当他到秦府退婚时,这少年曾和秦樾一起出现在他面前,不过当时他的态度可没有现在这么友好。筆趣庫 “左公子?”还未等左宗原说话,苏时已经开口问道。 左宗原施礼道:“在下左宗原,见过苏公子。” 苏时抱拳回礼道:“苏时见过左公子。”随即又笑道:“这应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吧。” 左宗原笑道:“苏公子好记性,上一次在秦府外,在下曾有幸见过苏公子。” 他自然不会提起当时的情形,而苏时也仿佛忘记了,两人一边寒暄一边走进左府。 左府并不比将军府小,其中景致亦有奇特之处,这一路走来,令苏时赞叹不已。 苏时艳羡道:“与贵府相比,将军府就如同筚门圭窦,生活在这里才算是人间天堂。” 左宗原看了苏时一眼,见他神色之中尽是羡慕之情,并没有反讽之意,便笑道:“府中景致皆是我父亲一手打造,历经十年而成,倒也有几分独特之处。” 苏时感慨道:“左大人公务繁忙,还有如此闲情意致,令在下敬佩不已。” 左宗原微笑道:“苏公子的才华,家父也极为欣赏,时常以苏公子的事例激励在下。” 苏时忍不笑道:“若真拿我来激励人,只怕是误人子弟。”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来到正厅。 苏时踏进正厅时,不由得呆了呆,因为整个大厅就只有一个身形削廋、面容儒雅的中年人坐在偌大的圆桌边。 不用左宗原介绍,苏时便知道这个儒雅的中年人就是左大学士左湘亭。筆趣庫 看见苏时进来,左湘亭站了起来,微笑看着他。左宗原此时也及时介绍道:“父亲大人,这位就是苏时苏公子。” 苏时急忙施礼,恭敬的说道:“苏时见过左大人。” 左湘亭已经离开座位,走到苏时身边,挽着苏时的手,笑道:“今日没有外人,贤侄不必多礼,叫我一声伯父即可。” 苏时原本还以为自己来早了,其他客人还未到来,听到左湘亭这样说,忍不住吃惊道:“今日宴会左伯父没有邀请其他人?” 左湘亭淡淡说道:“我知道贤侄不喜欢应酬,因此并没有邀请其他人。” 等左湘亭和苏时入座之后,左宗原拿起酒壶先为左湘亭斟满酒,然后走到苏时面前。 苏时急忙站了起来,说道:“多谢左公子。” 左宗原斟完酒后,笑道:“这杯酒是我诚心感谢苏公子的,所以还请苏公子不必客气。” “感谢我?”苏时一愣,忍不住问道:“以前和左兄来往甚少,不知左兄感谢我什么?” 左宗原道:“我先敬贤弟一杯,这杯酒苏公子喝了之后,我再细说分详。” 苏时说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左宗原回到自己的座位,笑道:“苏公子的千秋质库开业不久,左府便在千秋质库存入了三十万两,算下来一年也有三千两的利金,我自然要谢谢苏公子。” 听到这里,苏时站了起来,为左宗源斟满酒,举杯说道:“左兄存钱到千秋质库,这杯酒应该是我感谢左兄信任才对。我借花献佛,敬左兄一杯。” 苏时和左宗原相视一笑,再次饮尽杯中酒,然后坐了下来。这时左湘亭对苏时说道:“夜色还长,酒宜慢饮,贤侄先吃一点东西才是。” 酒过三巡之后,左湘亭突然笑道:“想必贤侄很好奇,为什么我会邀请贤侄来左府作客?” 苏时也没有客套,点头说道:“我大哥他只怕此时都还在想这个问题。” 左湘亭微笑道:“我与苏老将军虽然偶有争执,不过都是政见不同,并无私人恩怨,而我私下对苏老将军也是极为尊重。” 苏时亦笑道:“家父谈起伯父,言语之间也流露出敬佩之意。” 左湘亭端起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继续说道:“我之所以邀请贤侄过府一聚,一则是因为贤侄才华横溢,我也很想见见如此名动京城的苏大才子。” 苏时忙说道:“伯父抬爱了,在下只是虚有其表。”httpδ:Ъiqikunēt 左湘亭并没有理会苏时的谦虚之词,继续说道:“我与苏老将军在朝堂上多有争执,让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水火不容,这次邀请贤侄过府一聚,也有堵上悠悠众口之意。” 第222章 疯狂的计划 苏时举杯微笑道:“左大人言重了,家父与左大人不过是政见不合,但都是忠心为国,并无私心,又何惧他人议论?” 左湘亭亦举杯笑道:“如果世人都如苏公子这般明理豁达,这世上也会少了许多纷争。” “左大人谬赞了。”苏时先饮尽杯中酒后,淡淡说道:“我并非是明理豁达之人,只不过事关家父,自然不能以恶意猜测。”httpδ:Ъiqikunēt 左湘亭父子绝对没有想到苏时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微微一愣,惊讶的看着他。 惊讶之后,左湘亭静静看着他:“这么说来,苏公子莫非认为左某心怀恶意?” “左大人多心了。”苏时微笑道:“我刚才说过,大人并无私心。既无私心,又怎会心怀恶意。” 左湘亭默默看着苏时,似乎想看透他的内心,然而苏时一脸坦荡,完全看不穿他心中所想。 这时苏时又为自己斟满酒,再次举杯道:“在下再敬左大人一杯。” 左湘亭缓缓举杯,与苏时同饮,放下酒杯后,左湘亭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他缓缓说道:“我今年四十有六,曾经历刀兵之祸,其时百姓苦不堪言。如今你和宗原生活在太平之日,自然无法领会其中之苦。” “左大人想以文抑武,自然是不希望大乾再重蹈复辙。” “圣人治国,以文教化天下,既可让万国来朝,让大乾成为天下共主,又何必再动干戈,引得生灵涂炭。” 左湘亭原本并不想苏时谈论国事,毕竟他太年少。即使苏时文彩斐然,在商业一道也有奇谋,但对于国事应所知不多。 在他想来,与苏时谈论国事无异是对牛谈琴。 不过与苏时接触后,他感觉苏时与其他人多有不同,突然间有一种想要说服他的冲动。 苏时只是点头说道:“左大人说得是。” 左湘亭一阵默然,因为苏时看似赞同他的说话,但左湘亭也明白他只是不愿意谈论国事,敷衍自己而已。 左宗原见房间里气氛有些沉闷,于是在一旁笑道:“苏公子,在下再敬你一杯。” 苏时端起酒杯,说道:“你我如同兄弟一般,无须言敬,今日畅饮便是。” 谁知左宗原执意要敬他一杯,然后叹道:“苏公子有所不知,我父亲虽是大学士,官居一品,但家中并无人经商,名下产业也不多,几十年的积蓄都存入了千秋质库。” 苏时闻歌而知雅意,忍不住笑道:“原来左兄是担心那三十万两银子的安危。如果左兄觉得心有不安,随时都可以取出来的。” 左宗原忙解释道:“苏公子多虑了,对苏兄我是完全信任的,也并没有取走银子的打算。只不过……” “想必左兄是担心新政一出,千秋质库不但无利可图,只怕还要亏损,迟早会倒闭关门。” 左宗原好奇道:“难道苏公子不担心?” 苏时看着左湘亭,笑道:“左大人可不可以在朝堂上帮千秋质库说一说话?齐王这国政很明显是针对千秋质库,未免有失公平。” 左湘亭叹道:“国策皆由陛下定夺,我看陛下心意已动,只怕旁人难以干涉。” 苏时皱眉道:“陛下已经赞同了?” “今日在朝堂之上,陛下曾向乔楚问起法令编撰的进度,乔楚回答三日之内必拿出此法令,陛下听后圣心大悦,显然是有心推行此法令。而且此法令于国于民都是好事,我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苏时不禁有些苦恼,叹道:“齐王看来的不愿意给一路让我走。” 左宗原却笑道:“以苏兄的聪明,只怕是早有对策了。” 苏时也不隐瞒,点了点头,说道:“千秋质库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件工具而已,我也并没有指望它来赚钱。所以即使执行新政,对我来说损失并不大。” 听到苏时这样说,连左湘亭都一脸兴致盎然的看着他,左宗原更是忍不住问道:“苏公子到底有何打算?”httpδ:Ъiqikunēt 苏时笑道:“这本是机密之事,不应随意讲起,不过现在万事俱备,只等明日到来,我的计划就会全面施实,因此告诉你们也并无不妥。” 左宗原惊讶的看着苏时:“明日便是公子计划实施之日?” 苏时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定要赶在新政出台以前实施我的计划,让所有人都千秋商号充满信心才行。否则的话,那些人争先恐后来千秋质库取钱,那么千秋质库想不关门都不行。” “公子的计划是什么?” 苏时淡淡说道:“自然是赚钱,只要千秋商号能赚钱,左兄自然就不会现在把钱取走,而会安安心心的等到一年之后连本带利取出。”https:ЪiqikuΠet “千秋商号?”左宗源忍不住皱眉道:“除了千秋质库外,难道苏公子还准备做其他生意?” “正是如此。”苏时微笑道:“其实做生意并不难,尤其是你的本金达到三千六百万两的时候,做任何生意都易如反掌。” “是吗?”左宗原无法理解,只得疑惑的看着他。 苏时肯定的点了点头,认真的看着他,说道:“明天你就会知道了。” 左湘亭突然问道:“贤侄准备做何种生意?” 苏时微笑道:“我这么雄厚的本金,一两种生意只怕还无法满足。” 左湘亭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而左宗源的目光已经变得呆滞。 “难道明日苏公子竟然要同时开张几种生意?” 苏时在心里计算了一下,笑道:“明日将有二十八家千秋粮铺开张,同时开张的还有三十五家千秋酒楼和五家玉石店。”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继续说道:“这只是第一批,如果运行良好,一个月之后,还有更多的店铺开张,所涉及的产业也会更多。” 左湘亭和左宗源已经完全惊呆了,虽然他们知道苏时必有后手,而今天宴请苏时也是想知道他的后手到底是什么,但现在苏时和盘托出,让他们陷入无比震惊之中。 因为他们想不到苏时的计划竟然如此庞大,而且如此疯狂,显然苏时是准备在京城掀起一股滔天巨浪。 过了许久,左宗源才喃喃问道:“难道你不怕?” “怕什么?” “现在京城各行各业都由贵权把持,苏公子硬要插一脚进去,不怕惹恼这些人。” 苏时淡淡说道:“我只不过是正常做生意,如果这些人竞争不过,那说明他们早就该淘汰了。至于这些人如果想在背后耍什么阴谋诡计,他们只怕要想一想东源质库的结局。” 第223章 诸事皆宜 四月二十日。 诸事皆宜。 左宗原起得很早,而且一早就出门。 虽然昨天晚上他睡得很晚,而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但当东方的天空被朝霞浸染时,左宗原已经起来了。Ъiqikunět 简单的洗漱后,他就匆匆出了门,来到大街上,因为他想第一时间证实苏时的话。 他刚走几步,就看见一家粮铺面前围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红光,眼神中充满了兴奋,口中在不停的叫唤。 左宗原奇怪的看着那群人,因为他清楚的记得这家粮铺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濒临关门,这一段时间更是关门歇业,为何今天会人满为患? 左宗原心里猛然一震,急忙抬头看向招牌,瞳孔猛然一缩,如同针尖一般。 只见原本破败的招牌已经焕然一新,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千秋?陈记粮铺。 左宗原并没有思索招牌中间为什么会有一个小圆点,而是十分好奇苏时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一家已经准备关门的店铺起死回生。 他走到人群后面,用手拍了拍一个中年人的肩膀。 那个中年人排在后面,心里正想着如果今天抢不到陈记的米,回去一定会被家里的母老虎骂死,所以本窝着一肚子火,这时候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立即回头想看看是哪个人不知死活敢拍他肩膀。 不过当他看清楚来人时,心中的火气立即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虽然他并不认识左宗原,但至少认得他身上的衣服和腰间玉佩上的字。 当中年人看到左宗原一身华贵的衣服,火气已经少了一大半,而腰间玉佩上的左字直接让他的火气全无,脸上也露出了谄媚的笑容,说话也变得文绉绉。 “这位公子,不知有什么事?” 左宗原正要说话,只听得前面传来一声呼喝道:“大家不要挤,我们可以保证今天每个人都可以买到米,而且你们想买多少就有多少。” 听到这句话,人群里顿时传出一阵欢呼声,而那中年人的神情也似乎轻松了不少。 左宗原更加奇怪了:“这里为何聚集着这么多人?” “买米?” “为什么这么多人在这里买米?” 中年人眼里流露出兴奋的光芒:“因为这里的米便宜。” 左宗原笑道:“能便宜多少?” 中年人忙说道:“其他米铺的米卖一斗五百文,而这里的米一斗只要三百文。” 左宗原惊道:“便宜这么多?” “正是。”那中年人笑道:“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来这里买米。” 这时涌入到这家店铺的人越来越多,左宗原被涌进来的人群挤了出来,站在街道中央,怔怔的看着那张招牌。 他也知道,凡是新开业的店铺一定会有酬宾的举动,只不过没有人会像苏时这样,酬宾的力度居然这么大。 一斗米的价钱比别家的店铺足足少了两百文,难道他不怕弄巧成拙? 虽然这个价格足可以让苏时吸引众多顾客,但现在优惠的力度如此之大,等价格回升之后,那些顾客只怕要流失大半,而且一定还会遭到他人的诋毁。 升米恩斗米仇,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如果开业只是优惠一二十文,大家都认为你是为了拉拢顾客而做的策略,即使以后价格涨回去,所有人都不会说什么。biqikμnět 但如果从三百文涨回到五百文,那顾客认为苏时必是奸商无疑。 苏时应该明白这个道理,那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左宗原带着这个疑问,继续向前走。 街道尽头是一条十字路口,左宗原站在路口张望了一下,看到旺福酒楼前也是层层叠叠围着一大群人。 晨光照在旺福酒楼的招牌上,左宗原清清楚楚看见上面写着“千秋?旺福酒楼”。 左宗原忙快步走了过去,想知道苏时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这时一个瘦高的年青公子无意间看到左宗原,忙迎了上去,笑道:“难道左公子也听到旺福酒楼有了新奇的玩意,过来瞧热闹来了?” 这瘦高的年轻公子是吏部主事关文之子关宁,与左宗原有数面之缘。 “新奇的玩意?关公子,此话何意?”左宗原疑惑的看着关宁。 关宁指着旺福酒楼的大门,说道:“原来左公子还不知道,那新奇的玩意镶嵌酒楼的大门上。” 左宗源顺着关宁的手指望去,神情立即变得痴痴呆呆。 一人多高如同水晶般晶莹平滑的琉璃镶嵌在大门上,把酒楼面前围观的人群印照得纤毫毕现、惟妙惟肖,左宗源甚至可以清楚的从那块琉璃里面看到第一排男人脸上的麻子。筆趣庫 “这是镜子?”过了许久,左宗源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喃喃问道。 关宁也忍不住感慨道:“正是,只不过何曾见过把人照得如此逼真的镜子。” 左宗原惊奇的问道:“这镜子是用什么材质做的?” 关宁摇了摇头,看着守在长镜前的伙计说道:“问过那伙计了,他也不知道。” 这时从酒楼里传出一个声音:“开门!” 守在门前的伙计立即打开大门,而镶有长镜的那扇门被推到一侧,正好可以照到出入酒楼的人。 而此时四个人抬着半人高的大酒坛吃力的踏出酒楼。 那酒坛上的一块红绸上面写着三个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将进酒。 “将进酒?”关宁看着那三个字喃喃说道:“这不是苏时所作的诗吗?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坛上面?” 左宗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坛酒。 这时又有两个人抬着一个木架出来,快步走到那四人前面,放置在酒楼前的空地上。 等木架放置好之后,那四人抬着那坛酒缓缓走到木架前,小心翼翼的把酒坛放在木架上面。 然后这四人分四个方位守在了酒坛边。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时守在酒坛前的其中一个人说道:“公子莫急,等到午时一切自然就会揭晓。” 说了这句话之后,无论谁问什么,那四人只是摇头,不再说话,仿佛哑巴一般。 这时守在长镜旁的伙计如同变戏法一般手中多了一叠纸,走到围观的人群面前,笑道:“各位公子少爷想必对那镜子很感兴趣。”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后,继续笑道:“除了玻璃镜子之外,我们还有其他玻璃制品售卖,我们可以保证每一件绝对都精美绝伦。” 这时一人高声问道:“在哪里才能买到?” 这时那伙计把手中那叠纸一张一张发到围观人群的手中,说道:“这上面有五家玉石店都有售卖,还请各位公子少爷光临选购。” 左宗原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但心里面已经如潮汐般汹涌。 第224章 满城酒香 没有人会想到千秋商号会如此豪横,在同一天开张二十八家粮铺、三十五家酒楼和五家玉石店。 而也是在这一天,千秋商号的名声响彻整个京都。 不过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苏时哪里都没有去,懒洋洋的躺在长椅上,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今天他起得比以往的日子更早,因为他大哥苏周今日一早就出发去了边关。他原本准备相送到十里亭,但被苏周拒绝了。 因为他知道今天千秋商号名下六十八家店铺、酒楼开张,苏时应该会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无论苏时怎么解释,他坚决不要苏时相送。 苏时无奈之下只得作罢,等苏周离开将军府后,他便懒洋洋躺在了长椅之上。 他并不是不想做事,只不过现在无事可做。 林漠看着苏时懒散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公子难道不去巡视一下今天的开业情况?” “不去?” “为什么?” 苏时叹道:“六十多家店铺、酒楼分布四十六坊中,这巡视一圈下来,只怕要五六天的时间,傻子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难道公子不担心?”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苏时淡淡说道:“担心的人应该是他们才对。” 说到这里,苏时站了起来,笑道:“今天一定会很漫长,就这样在府中躺一天也太无聊了,你陪我出去走走。” “去哪里?” 苏时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我在瑞和祥定制的衣服应该裁剪好了,就去瑞和祥。” 林漠道:“要拿衣服,派一个下人去就行了,公子何必跑这一趟。” 苏时道:“这不是无聊嘛,对了,记得带上一坛酒。” 林漠茫然道:“为什么?” 苏时笑道:“唐绣女唐大家是一个很好的对手,更何况她帮过我,定制的衣服也是她亲手剪裁,怎么也应该表示一点心意。”筆趣庫 既然公子已经下了决定,林漠也只好照办,于是林漠驾着马车,载着苏时朝永安坊驶去。 到了永安坊瑞和祥,苏时径直走了走去,此时引客已经迎了上来,脸上也堆满了笑容。 “苏公子,可是来拿凌锦袍?这边请。” 苏时道:“倒也不急,唐大家可在?” 引客忙点头道:“在楼上。”“我想当面谢谢唐大家。” 这也是人之常情,引客笑道:“我为苏公子引路。” 来到唐绣女的门前,只见房门紧闭,引客轻轻敲了敲门,轻声叫唤道:“唐大家。” 房间里传出唐绣女慵懒的声音:“什么事?” 还未等引客说话,苏时已经说道:“苏时前来登门感谢唐大家。” 房间里突然陷入沉寂之中,过了一会儿苏时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门前,然后房门发出吱呀,唐绣女出现在苏时面前。 “苏公子,里面请。” 苏时跟在唐绣女走进绣房,两人坐下之后,唐绣女又说道:“苏公子客气了,为贵人量体裁衣本是我的工作,不敢让公子言谢。” 这时一个婢女端来茶水,为苏时斟好茶后,向苏时和唐绣女施礼后又退了出去。 苏时端起茶杯笑道:“应该的,而且为了表示我感激之意,还特地为唐大家带来一件礼物。” 唐绣女脸色未变,说道:“无功不受禄,公子已经给足了价钱,绣女不敢再接受公子的礼物。” 苏时笑道:“也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我知道唐大家喜酒,因此带了一小坛自己酿造的将进酒让唐大家品尝。” “将进酒?”唐绣女眼睛一亮,说道:“今日路过一家酒楼,见酒楼前放置着一坛酒,酒坛上写着将进酒三字,难道那就是苏公子酿造的酒?” “不错。” 唐绣女好奇道:“为什么要把酒坛放置在酒楼门前?” 苏时看了看时辰,笑道:“再过半个时辰就是午时,到时候唐大家就会知道了。” 唐绣女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苏公子此次前来,恐怕不只是为了说一声谢谢吧?” 苏时轻轻点了点头,又笑道:“要想找一个喝酒的对手很难,上一次在青竹小院之中,在下和唐大家相谈甚欢,不知道唐大家中午肯不肯赏脸旧地重游?”Ъiqikunět 唐绣女不置可否,只是静静看着他。 苏时又缓缓说道:“彗娘留在绢帕上那奇特图案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 唐绣女神情一动:“公子所言非虚?” “在下不敢欺骗大家。” 唐绣女莞尔一笑,说道:“要想找一个喝酒的对手的确很难,既然苏公子诚心相邀,绣女焉能推辞。” 苏时喜道:“既然如此,我在楼下等候唐大家。” 唐绣女轻轻点了点头,苏时向她辞别后,来到楼下取了衣服,交给林漠后,就静静站在马车旁等候。 他并没有等待多久,唐绣女就走了出来。 这时又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停在门前,唐绣女向苏时微笑道:“让绣女为公子带路。” 说完,她坐上马车,马车缓缓前进,苏时忙登上马车,林漠立即将手中马鞭轻扬,发出一声清响,马车立即跟了上去。 不多时,两辆马车来到了上次他们喝酒的小酒馆,唐绣女下了马车后,静静等在门前。此时酒店的掌柜听到马车声,急忙迎了出来,看到唐绣女,忍不住又惊又喜。 苏时这时跳下了马车,然而那掌柜只是痴痴的看着唐绣女,直到苏时走到面前才回过神来。 他急忙说道:“两位贵客请进。” 唐绣女一声不吭走了进去,苏时看着那儒雅的掌柜,笑道:“这是第二次叨扰,还未请教掌柜高姓大名。” 掌柜一脸失落,叹道:“鄙人姓魏名哲,公子请进。”筆趣庫 “原来是魏掌柜,在下苏时。” 魏掌柜似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是拱手道:“原来是苏公子,幸会,幸会。” 虽然他嘴里说着幸会二字,但脸上却没有一点幸会的表情。 苏时也没有在意,踏进酒馆,看见唐绣女已经坐在上一次的位置。 苏时坐下之后,林漠拎着酒坛也走了进来,唐绣女看着那小巧玲珑的酒坛,忍不住笑道:“公子是不是有些小气,这一小坛酒只怕不够公子一个人喝吧。” 苏时笑道:“唐大家可不要小看了这一小坛酒,这坛酒至少可以喝醉三四个人。” 唐绣女自然不信。 苏时也不解释,只是用力揭开了酒坛上的塞子。 此时午时已至,旺福酒前守在酒坛四周的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袖口处滑出一把小铁锤,然后在众人的惊呼之中重重的砸向木架上的酒坛。 酒坛轰然破碎,清澈晶莹的酒水如同泄洪一般涌了出来,倾泻到地面上。 酒水顺着地面四处流淌,浓烈的酒香扩散开来,令人如痴如醉。 第225章 绸缎庄 酒坛上的塞子一揭开,一股浓郁的酒香立即扑鼻而来,唐绣女深深吸了一口气,竟有种杯酒微熏的感觉。 “酒气竟然如此浓烈?”她震惊的望着苏时,不敢置信的问道。 苏时如同变法术一般拿出两个晶莹剔透的小酒杯放在桌上,微笑道:“此酒烈,宜小酌。” 唐绣女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材质的酒杯,忍不住拿起来细细观赏起来。 “这是什么?”她观看良久,但还是看不出来这小酒杯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忍不住问道。 “酒杯。” 唐绣女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知道这是酒杯,用什么做的?” “沙子。” “沙子?” 苏时点了点头:“就是那种铺在河岸边,一脚踩下去就会留下一道浅浅足印的沙子。” 唐绣女还是不敢相信:“那些沙子能做出这么精美的器物?” 苏时并没有解释,只是笑道:“这世界是很奇妙的。” 然后他拎起酒坛,小心的把酒杯倒满酒。 这时魏掌柜端上来两盘小菜,闻着浓郁的酒香,看着精致的玻璃酒杯和清澈的酒水,不由自主流露出惊异的神色。 “这是什么?” 唐绣女抢着说道:“沙子做的酒杯?” “沙子做的酒杯?”魏哲自然认为她在开玩笑,连连摇头表示不相信。 唐绣女又看着苏时,笑道:“看来并不是只有我不相信苏公子的话。”筆趣庫 苏时面不改变,只是望着魏哲,说道:“魏掌柜辛苦了,何不坐下来喝一杯?” 魏哲没有立即回答,看了看唐绣女,然而她却侧过脸看向窗外。见此情形,魏哲只有说道:“多谢苏公子,不过店中事忙,有负公子盛情。” 此时酒馆之中只有苏时和唐绣女两人——林漠和车夫都等在酒馆外,再忙也有限得很,不过苏时知道他是因为唐绣女而临时想出来的推托之词,所以也没有揭穿,笑道:“那就只有等下次与魏掌柜畅饮了。” 等魏哲离开后,唐绣女默默拿起酒杯,苏时忙提醒道:“这酒很烈……” 话未说完,唐绣女已经一饮而尽,然后她的眼睛突然变了,变得很亮。 “果然是好酒。”过了许久,她的脸上流露出欢喜之色,开口说道:“这酒看起来清淡如水,谁知竟猛烈似火。” 苏时怔了怔,因为他从来没有见到一个人喝了这么烈的酒,脸上还会露出欢喜的神情。 就连苏周第一次喝将进酒,表情都是苦涩的。 只有真正的酒鬼才会甘之如饴。 苏时怔怔的看着唐绣女,因为他更没有想到唐绣女居然会是一个酒鬼。 他还在发呆时,唐绣女已经拎起酒坛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举杯看着苏时,说道:“多谢苏公子。” 苏时只得端起酒杯。 两人同饮之后,见唐绣女又准备倒酒,忙劝道:“还是先吃一点东西吧,空腹喝酒很容易醉。” 唐绣女却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径直倒满了酒杯。她端起酒杯,目光直直的看着苏时,突然问道:“你真的知道师父那条手绢上奇特图案的意思?” “知道。” “是什么意思?” “有人告诉我那四个奇特的图案是四个字。” “那个图案是四个字?”唐绣女惊异的看着他:“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字。” “我也没有见过。”苏时微叹道:“那人说这种文字已经失传很久了,认识它的并不多。” 唐绣女呆呆的看着苏时,最后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吃吃笑道:“这种文字既然已经失传很久了,又怎么会有人认识,苏公子难道没有怀疑这个人在哄骗你?” “其实我也有相同的疑问,不过我相信这个人不会骗我,因为他根本没有骗我的必要。” 看见苏时如此信任那人,唐绣女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问道:“那他有没有说过那四个图案是四个什么字?”ъiqiku “比翼连枝。” 听到这四个字,唐绣女的目光仿佛涣散了,神情也变得呆滞起来,她喃喃念了几遍,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连饮了四五杯,直到酒意上头,脸色红得如同涂了胭脂一般,她才放下酒杯。 苏时摇头道:“看来今天并不是喝酒的好日子。” 因为他看出来唐绣女有心事,而且心事与她的师父慧娘有关。 上一次也是如此,只要一提到慧娘,唐绣女就会拼命喝酒。 “这四个字是不是太子教给师父的?” “应该是的。所以太子去世后,慧娘才会把这四个字绣在手绢上,以寄托相思之意。” 唐绣女此时已有几分醉意,她侧眼看着窗外的长柳青竹,眼神变得一片朦胧。 “那条手绢在不在你身上?” 苏时道:“不在。不过如果你想要,下次我拿过来给你。” 既然那条手绢没有任何秘密,作为慧娘的遗物,交给唐绣女似乎也很理所当然。 不过唐绣女摇头说道:“其实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师父临死之前都在绣这条手绢。” 说到这里,唐绣女突然扭头看着他,说道:“你今天过来不只是为了感谢我,也并不只是为了告诉我那图案的秘密。” 苏时立即点头承认道:“是。” “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苏时微笑道:“我准备开绸缎庄。” 唐绣女此时虽然已经有几分醉意,但听到苏时的话,立即清醒了几分。 “公子的意思是?”biqikμnět 苏时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想你过来帮我。无论瑞和祥给你开的什么条件,我都可以两倍开给你。” 唐绣女吃惊的看着苏时,倒不是因为他开出的条件。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说道:“你知不知道瑞和祥是谁的产业?” “我知道。是二皇子,也就是赵王周晋名下的产业。” 唐绣女震惊道:“你既然知道瑞和祥是赵王名下的产业,还敢明目张胆的挖人,你难道不怕死?” 苏时微笑道:“不过是做生意而已,正所谓价高者得,即使你过来帮我,我相信赵王也不会为难我。” 唐绣女怔怔的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少年。 “你会不会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第226章 红花 四月天气已经渐渐炎热起来,几杯烈酒下喉,苏时的脸上的已经微微出汗。 他用手擦拭了额头上的微汗,反问道:“唐大家会不会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唐绣女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看了许久才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有人会嫌钱少。”苏时端起酒杯,缓缓说道。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唐绣女叹道:“为什么你刚刚得罪了齐王,现在又把目标对准了赵王?” 苏时道:“对于我来说,只要能赚钱的生意我都会做,不存在故意针对谁。” 唐绣女亦端起了酒杯,忍不住笑道:“难道京城的生意你都要插一脚?” 她本想调侃苏时,谁知苏时正色说道:“不错,我本来就有这种打算。” 唐绣女的笑容瞬间凝结在脸上,杯中酒洒落在桌上也不自知,她实在被苏时的话吓得无法言语。 唐绣女原本以为苏时脑袋有问题,现在看来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而苏时的行为也很像一个疯子。 “做生意需要本钱,你想涉足每一项生意,知不知道需要多少本金?” “本金不是问题。”随即苏时叹道:“实事上我现在正因为本金太多而苦恼。” 唐绣女轻叹道:“即使你有足够的本金,但你有没有想过,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得罪这么多人又值不值得。只怕将军府也未必能保住你。” 苏时不以为然的说道:“唐大家应该知道千秋二字的来历。” 唐绣女却轻轻摇了摇头:“这两个字只能保你一时,难道你认为它真的能保你一世?” “这么说来,对于我的邀请,唐大家不会接受。” “如果你找我喝酒,我一定会答应,但是想谈其他事情,请恕绣女难以承诺。” 听到这句话,苏时也没有感觉失望,举杯笑道:“既然如此,今日与唐大家不醉无归。” 桌上的菜并没有吃多少,一坛酒已经所剩无几。 唐绣女醉了,她醉眼看着苏时,忍不住笑道:“还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Ъiqikunět 苏时也有六七分醉意,他按着自己的额头,问道:“唐大家还有什么疑问?”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答应你,为什么还会来找我?” 苏时叹道:“只要有万一的希望总归要试一试。” 这个答案唐绣女并不满意,不过此时她已醉,伏在桌上沉沉睡了过去。 这时魏掌柜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件洁白如雪的披风,怜惜的看着唐绣女,然后轻轻为她披上。 披风虽然洁白如雪,但苏时一眼看出来已经很陈旧,但最吸引苏时目光的是披风上绣着一朵鲜艳的红花。 此时魏哲痴痴的看着那朵红花,心思仿佛飘到了多年以前。Ъiqikunět 苏时突然问道:“你喜欢魏大家?” 魏哲没有掩饰自己感情,很坚定的点了点头:“是。” “应该很久了吧?” 魏哲儒雅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反问道:“七年的时间算不算久?” 苏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自从喜欢桃花的女孩离开他以后,他的感情生活从来没有超过三个月。 “我不知道。”苏时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你和秦楠秦小姐是青梅竹马?” 苏时吃惊的问道:“你认识我?” 魏哲叹道:“她的朋友并不多,能带到这里来的更少,能让她喝醉的人基本没有,所以你第一次来,我就很注意你。” 然后抱歉的说道:“你走之后,我忍不住四处打听了一下。” 苏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你打听到的一定不是好消息。” 魏哲淡淡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苏时感慨道:“如果我是唐大家,一定不会让你等这么久。” 魏哲也忍不住叹道:“只可惜你不是他。” 苏时突然问道:“为什么?” 即使魏哲的年龄与苏时相差有十几岁,但他感觉与苏时讨论感情的问题似乎没有丝毫不妥之处,听到苏时这样问他,魏哲自然而言苦笑道:“我也想知道。” 苏时为他倒了一杯酒,举杯道:“请。” 魏哲没有客气,举杯一口饮尽,然后如同被人点了穴道般一动不动,强忍许久,终于不停的咳道:“这酒好烈。” “烈酒才能配浓情,一醉方能解千愁。” 魏哲的酒量显然不高,一杯烈酒下喉,已有三分醉意,听到苏时的话后,忍不住为自己又倒了一杯。 “七年前,我不是一介穷书生。”魏哲盯着眼前的酒杯,缓缓说道:“当时心高气傲,认为来到京城便能一鸣惊人,谁知处处踫壁,以至于心中豪情消减,加之生活困顿,早有轻生之念。”筆趣庫 苏时举杯,两人同饮后,魏哲继续说道:“在我万念俱灰之时,遇到了她。”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哀伤:“两个失意之人相遇,刹那间的暖意足以安慰此心。” 苏时听到两个失意人时,下意识看了看沉醉不醒的唐绣女。 魏哲长叹道:“慧娘对她而言,如师如姐如母,所以慧娘那时虽然已经去世将近两年,但她依然无法接受。” “那一段时间我们相互慰藉,我原本以为我们能相伴一生。”这时他眼中的哀伤越来越深:“但之后不久,她对我变得若即若离。” 魏哲环视着这间酒馆,苦笑道:“这间酒馆是她出资开的,但开了这间酒馆之后,我们相聚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到后来,她想醉的时候才会来到这里。” 虽然此时魏哲酒意上涌,但他却忍不住再喝了一杯,然后面露微笑,说道:“不过只要还愿意来,我就愿意等。” 说着,他忍不住轻轻抚摸着披风上那朵鲜艳的红花。 他的手很轻,似乎很怕把唐绣女惊醒。 这件披风虽然已经很陈旧,但被魏哲收藏的很好,所以整件披风很干净、很整洁,但那朵红花显然是后来才绣上去的。 “为什么这件披风上会绣有朵红花?”苏时终于忍不住问。 魏哲的脸上立即充满了笑意,仿佛回忆起美好的往事。 “这件披风是她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但有一次我喝醉之后,不小心在此处沾了些墨水,怎么也无法清洗掉。我正在懊悔时,绣娘便在此处绣了朵红花。” 苏时正要说话,突然间猛的站了起来,呆呆的看着那朵鲜艳无比的红花。 过了许久,苏时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大声叫道:“林大哥!” 林漠正在旁桌吃饭,听到苏时叫声,立即站起来:“公子,有什么事?” “驾车,到千秋质库。” 第227章 手绢上的秘密 就算今天千秋商号同时有六十八家商铺、酒楼开业,苏时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开心之色,反而觉得很无聊,宁愿躲在这里喝酒都不愿意巡视一下自己的产业。 但这时候苏时却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眼神之中充满了光彩,表情里充满了兴奋,整个人突然有了活力。 在魏哲惊异的目光中,苏时急匆匆走向马车,然后不停的催促林漠。 林漠用力一扬手中的马鞭,骏马长嘶一声,马车疾驰而去,瞬间消失在街道尽头。 来到千秋质库,马车刚停下,苏时已经跳了出来,然后冲了进去。 见苏时兴冲冲走了进来,卢天刚迎了出来,还未说话,苏时已经问道:“公主在不在?” 卢天见苏时的行为与往日大相径庭,只当是有大事发生,急忙回答:“公主殿下并不在质库。今日众多店铺、酒楼开业,公主殿下一早就巡视去了,并未到质库来。” 苏时一听,不由面露失望之色,忍不住追问道:“可知道公主殿下今天到哪几坊巡视?” 卢天摇头道:“在下确实不知。” 苏时眉头微皱,想了想,又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现在可以找到公主殿下?” 卢天踌躇了一下,缓缓说道:“办法不是没有,但是只有情形极为紧急的时候才会用,不知苏公子找公主殿下有何急事?” 苏时听后也不由得犹豫起来,因为这件事情只是他的猜测,并无实据,而且也并非紧急之事。 于是苏时摇头叹道:“我这事儿不急,等公主殿下巡视之后再说吧。”筆趣庫 卢天忙回道:“这几日公主殿下都未来过质库,如果公子要等候公主殿下,最好在画舫上等。” “公主殿下这几日都住在画舫上?” 卢天点头道:“如果公主殿下不回宫,就一定住在画舫上。” 苏时立即吩咐道:“你派一人守在皇宫前,如果看见公主殿下回宫,说我在画舫上等她,有要事商议。” 卢天听到说有要事商议,急忙说道:“那我亲自去,如果公主殿下已经回宫,我也好进宫禀告。” 苏时笑道:“这样更好,那就有劳卢掌事。” 卢天连声说不敢,然后便向苏时告辞,出了质府。苏时和林漠也走出了质库,匆匆向镜湖赶去。 来到镜湖边,已近申时,镜湖在夏季呈现出另一番美景。 只不过苏时却没有心思欣赏,因为镜湖边上连一条游船都没有。 所有的游船都被人包下,正在湖中畅游。 苏时站在马车旁,看着远处湖面上的星星点点,忍不住苦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游湖?”httpδ:Ъiqikunēt 林漠站在他身边,闻言笑道:“公子只怕是忘记了,这镜湖四季景色各异,京城达官贵人又众多,因此在镜湖游览的人络绎不绝,并非只有过年过节才有如此景况。” 苏时正在气头上,此时听到他的话,总觉得林漠在内涵自己,忍不住恼怒道:“你既然知道,为何又不早说?害得我们白跑一趟。” 林漠神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因为他没有看见苏时如此失态过,忙回道:“公子莫急,这游湖的人又不会住在画舫上,酉时一过便会回到岸边。公主殿下如果要在画舫上居住,也会等到酉时才回来。” 苏时这才明白是自己心太急,以至于思维凝滞,钻了牛角尖,一时默默不语。 林漠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在那酒馆里发生了什么事?” 从那酒馆出来之后,林漠就发现苏时情绪波动很大,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冷静,自然会猜测在酒馆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林漠一直跟在苏时身边,虽然没有同坐一桌,苏时与他人的对话林漠也听得清清楚楚,又不像是有事情发生。 苏时沉默许久,缓缓说道:“我也许发现了手绢上的秘密?” “手绢上的秘密?” 林漠自然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而苏时也没有心情向他解释,两人默默站在马车旁,如同两座石像静静等待画舫归来。 正如林漠所说,酉时刚过,画舫便纷纷归来,不过却未见周瑾的影踪。 林漠望向苏时,苏时想了想,说道:“先上画舫再说吧。” 画舫上的人虽然不敢明说,但都知道苏时与公主殿下的关系匪浅,哪里敢怠慢。 因此当苏时和林漠来到画舫前,早有一人迎了上来,谄媚的说道:“尤贵见过苏公子,不知苏公子是准备夜游镜湖还是在画舫上用餐?”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休息,苏时也冷静了下来,看着尤贵,笑道:“我们等一个多时辰,早已饥肠辘辘,还是先用餐吧,至于游不游湖,稍后再说。” 尤贵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苏公子,请上船稍坐一下,我这就去吩咐厨房准备。” 苏时道:“不急,等公主殿下来了再点菜也不迟。” 尤贵微微一愣:“公主殿下要过来?” “难道公主殿下这一段时间没有住在画舫上?” 尤贵回道:“这段时间公主殿下连画舫都很少来,更没有住在这里。” 苏时笑道:“你先去准备吧,我今天约了公主殿下到画舫一聚,说不定过一会儿她就到了。” 尤贵一听公主殿下要来,忙把苏时引至画舫二层的贵宾房里,立即向他告罪,匆匆离开房间。 苏时刚坐下了来,突然听到门外一阵喧哗声,苏时刚一皱眉,林漠立即闪身出去。httpδ:Ъiqikunēt 过了许久,林漠才回到房间里,苏时正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然后看见周瑾缓步走了进来,面貌憔悴,看着苏时的目光似乎充满了怨气。 苏时知道周瑾怨恨自己在如此重要的日子,竟然对名下的产业不理不问,自知理亏,忙站起来陪笑道:“公主殿下,今日辛苦,先坐下来喝杯热茶解解乏。” 周瑾刚至宫门前,便听到卢天回报说苏时有要事找她商议,因此又马不停蹄赶了过来,适才遇到林漠出来查探,便随口问了问苏时今日行程,发现他竟然什么事都没有做,还跑到一处酒馆喝酒去了。 想到今日自己连跑几坊巡视开业情况,连水都难道喝上一口,而苏时却一旁悠闲自得,心中难免有些生气,看着苏时的脸色自然也难看得很。 苏时知道如果没有一个很好的解释,这一关只怕难过,忙低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找得这样急切?” 见苏时神情凝重,周瑾责怪之心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苏时并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慧娘遗留下的那幅手绢可带在身上?” 第228章 治世之书 见苏时突然问起那条手绢,周瑾知道他应该有了新的发现,立即有了精神,如同黑珍珠一般的眼眸直直盯着他。 “那条手绢在我寝室里收着,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虽然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苏时仍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关于那条手绢,我有一个猜测。” “什么推测?” 苏时缓缓说道:“裴泫曾说太子想要逆天改命,因此留下了一本书,而我推测找到那本书的线索就隐藏在那条手绢上。” 太子哥哥留下一本书的事,她是知道的,但周暄想要逆天改命,周瑾却是第一次听说。 “逆天改命?”周瑾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你的意思是太子哥哥误信裴泫,认为自己必定会死于冬月二十九日,因此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苏时摇头叹道:“据裴泫所说,太子想要改变不是他个人的命运,而是大乾的命运。” “大乾的命运?” 苏时突然陷入沉默之中,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以下所说只是我的推测,如果能找到太子留下的书,也许能证明我的推测是否正确。” “太子知道自己所实施的国策短期内的确能让大乾振兴,但长此以往,对大乾来说却是百害而无一益。所以太子一定有后续的计划改变这种局面。” “太子不死,大乾一定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 说到这里,苏时清理了一思路,继续说道:“太子殿下受到裴泫蛊惑,认为七年冬月二十九日是自己的大限之日,所以即使裴泫留下化解之道,太子亦另作了准备,我猜想那本书上记载太子后续的治国之道。如果他真的无法躲过大限,那么这本书就是他的后手。” “这样也就能理解裴泫为什么想要得到这本书,如果让当今陛下得到这本书,依书而治,大乾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乱。”筆趣庫 周瑾还是无法理解,忍不住问道:“既然太子哥哥有治国之策,应与父皇商议才是,为何会只字未漏,偏偏要成书而藏。” 苏时道:“当时太子正在竭力兴大乾商业,而后续的治国之策应该是限制商业的发展,因此当时提出来并不适宜。而且他听信裴泫之言,认为裴泫能让他躲过大劫,故尔心存侥幸,自然不知道裴泫给他的符咒居然是他的催命符。” 周瑾再次想起太子周暄,心中不免一阵哀伤,过了许久,她才默默说道:“按照你的推测,太子哥哥一死,这本书就应该出现父皇手中,为什么到现在这本书还杳无音讯?”biqikμnět 苏时叹道:“还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想不通,那就是裴泫为什么会知道太子写了一本书?而且我相信他知道这本书的内容,也知道这本书对他的计划一定是一个很大的妨碍,所以他才会想找到这本书,不至于让它落入到陛下手中。” 周瑾道:“秦楠妹妹不是推测太子哥哥与裴泫应该私下见过面,也许裴泫就是通过这次见面得知此事。” 苏时摇头道:“以裴泫小心谨慎的性格,他不会与太子见面,以免引起别人怀疑。而且著书之事,太子连陛下都未告知,又怎会告诉裴泫。” “那裴泫究竟是从何处得知太子哥哥著书一事?” 这时苏时的表情变得极为奇怪,过了许久,他才苦笑道:“因为太子所托非人。” 周瑾听到此话,猛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忍不住惊呼道:“慧娘?” 苏时显然要镇定得多,点了点头:“这只怕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周瑾仍然不敢置信,她怔怔的看着苏时,喃喃说道:“你的意思是慧娘也是裴泫的人?” 苏时缓缓说道:“太子著书一事,除了慧娘外应该无人知晓,那裴泫是怎么知道的?既然太子不可能告诉裴泫,那告诉裴泫就只能是慧娘。” “而且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太子死后,那本治世之书没有出现在陛下手中,因为慧娘是裴泫的人,所以根本没有打算交出来。” 周瑾分辩道:“但据你所说,裴泫也没有得到这本治世之书,既然慧娘是他的人,为什么慧娘没有把书交给他?” “只有一种解释。” “什么解释?” “也许慧娘一开始接近太子是另有目的,但最后她也真心爱上了太子。”说到这里,苏时长叹道:“我相信裴泫对慧娘也有大恩,而慧娘夹在两者之间,她能做出的选择并不多。” 这时周瑾终于明白了,她缓缓坐了下来,说道:“所以她既没有把治世之书交给父皇,也没有交给裴泫。” 苏时道:“这只怕是她认为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不过他话锋一转,说道:“我所有的推测都建立在慧娘知道治世之书的基础上,如果慧娘根本不知道,那我的推测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能不能解开这些秘密,就要看慧娘留下的那条手绢是否隐藏着治世之书的线索。” 周瑾道:“但你说过,裴泫曾研究过那条手绢,证明上面没有任何秘密,难道裴泫在撒谎?” “如果秘密不在手绢的表面,而是在手绢里面呢?” 周瑾不解道:“手绢的里面?” “今天中午在酒馆里喝酒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如果慧娘先把线索绣在手绢上,然后再在那线索上面绣出那枝枯梅和比翼连枝这四个字,岂不是正好把线索隐藏在手绢上。” 然后苏时流露出深思之色,缓缓说道:“裴泫也许知道秘密就藏在其中,但一来无人发现这个秘密,二来如果他想知道这个秘密,势必要破坏那条手绢,这样难免会引起他人怀疑。只要这本治世之书没有落在陛下手中,裴泫也并没有那么在意这本书。” 最后苏时说道:“而且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一条手绢,慧娘会用三个月的时间来刺绣。” 听了苏时的分析,周瑾再也无法安坐了,她站了起来,正要叫小兰进来,这时苏时突然说道:“如此重要的事情不要假手于人,你这时立即回宫,拿到那条手绢,然后在宫中找一绣女,撤掉手绢上的丝线,看里面到底有没有隐藏着线索。” “你呢?难道你不一起?” 苏时笑道:“我不急于这一时,明日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Ъiqikunět 第229章 引蛇出洞 周瑾正准备离开,突然间又停下了脚步,一双墨瞳幽幽的看着苏时。 “你今天为什么突然会想起找唐绣女喝酒?” “因为我绸缎庄是我们下一个目标,唐绣女无论是剪裁还是刺绣都是当世一绝,如果能把她拉拢过来,事半而功倍。”https:ЪiqikuΠet “踫壁了?” “是。唐绣女说找她喝酒没有问题,但是如果有其他想法,劝我就不要痴想妄想。” “二皇兄对唐绣女有知遇之恩,亦是二皇兄带她离开皇宫,避免她幽困深宫,唐绣女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 “这件事你跟我说过,只不过我还是想试一试。”苏时道:“现在看来也并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有希望解开手绢上的秘密。” 虽然苏时如是说,但周瑾却始终觉得他的用意不只如此,所以并没有急着离开,仍然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苏时实在无法抵挡她的目光,只得说道:“当然我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唐绣女既然对赵王忠心耿耿,我有心开绸缎庄,还有拉拢她的事自然会传到赵王耳中。” 周瑾道:“这么说来,你是故意让二皇兄知道这件事。” “是。” 周瑾不解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管是打仗也好,还是做生意也好,让别人猜不到自己真实的目的,自然会占得先手,所以周瑾实在不明白苏时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时缓缓说道:“从今天开始,无论是齐王、赵王,还是世家大臣,他们都将会感受到资本的恐怖之处。” “资本?”周瑾更加不懂了。 不过苏时并没有解释,继续说道:“资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庞大的资本既可以轻而易举摧毁一个产业,也能够很轻松的兴盛一个产业。” “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逐一摧毁齐王、赵王和世家大臣名下的产业。” 苏时说话的语气很淡,但周瑾却听得心惊胆战。 虽然她不知道苏时所说的资本到底有多恐怖,但她知道苏时绝对有这个本事。 “资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周瑾一阵喃喃自语,突然担忧的说道:“资本若真如你所说那样恐怖,那些寻常商贾怎么办?” “他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如果不与我们合作,那么就只有关门。正如这次那些米粮铺子,没有跟我们合作的,最多只能支撑两个月。”httpδ:Ъiqikunēt 周瑾惊呼道:“不可!绝对不可以!” 苏时冷笑道:“资本无情,它只会追求极致的利益,任何妨碍它攫取利益的,都终将被它吞食。” 周瑾怔怔看着苏时,仿佛不认识他一般,因为她从来没有看见这样的苏时。 冷酷无情、狂妄傲慢。 周瑾只感觉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她呆立许久才缓缓说道:“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愿意用这般画舫换你的制冰之术,而且还希望它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听到周瑾无缘无故提起往事,苏时微微一愣,问道:“为什么?” “京城三分之一的酒楼都是寻常商贾或是有一技之长的百姓所开,他们夹杂在两大势力之间,本就只能勉强维持生计,我不想这制冰之术成为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子哥哥虽然大力支持商业的发展,但也曾经常告诫我们,绝不能罔顾普通商家的利益,因此在大力发展商业的同时,也立下了很多规矩。” 苏时反问道:“现在那些规矩在哪里?” 周瑾一时默不作声,说不出话来。 “对于质库的年利金,太子曾规定不得超过八厘,但太子死后,还有谁会执行他的规定?” 说到这里,苏时狡黠笑了笑,说道:“不过当千秋质库打败东源质库后,这些人又突然想起了太子立下的规矩。” 周瑾是一个聪明的人,看到苏时狡黠的笑容,立即听懂了他的画外之音,忍不住惊喜道:“你的意思是,如果资本让他们感到恐惧,他们自然而然采用太子哥哥定下的规矩来限制你?” 苏时笑道:“不过他们在限制我的同时也相当于给自身捆了一道绳子。” 周瑾惊喜之余却仍然担心:“但你这样做,还是会伤及很多无辜的人。” “要想让他们感到恐惧,一定要用雷霆万钧之势横扫过去,让对手根本无招架之力,这必定会伤及无辜,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个道理周瑾还是懂的,不过有一件事她还是不懂。 “我还是不懂,你今天为什么要找唐绣女喝酒,还要告诉她你的计划?” 苏时缓缓说道:“今天我们六十八家商铺、酒楼开业,对于对方来说,他们也只不过是感到惊讶而已,只怕要到一个月后他们才会感到恐惧。” “然后呢?” “我之所以对唐绣女说出我的计划,是希望对方知道资本的可怕后,能早点想到对策限制资本的扩张。如果他们找不到限制的方法,我很担心千秋质库最终也会变成一头怪兽,而且更可怕。” 说到这里,苏时感叹道:“资本亦如人心,很难被人掌控,而且又极易蛊惑人,如果……” 苏时并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有些话用不着说明。 周瑾仿佛有些明悟,她喃喃说道:“所以千秋质库一定要掌握在我们手中。” 苏时淡淡说道:“我们也是人。而且一旦世人知道了资本的恐怖之处,一定会引起他人的觊觎和担心。” “更重要的是,我想尽快引那些人出手。” “你想引谁出手?” 苏时叹道:“难道你忘记了我们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做生意?”Ъiqikunět 周瑾这时才猛然想起他们的目的。 “你的意思他们要出手了?” “我曾对唐绣女说过,只要京城能赚钱的行业,我都有兴趣插上一脚。一个月后,齐王、赵王和那些世家大臣就会知道我说的绝不是笑话。” “这时候他们会怎么做?” 周瑾毫不犹豫的说道:“他们一定会联合起来对付你。” 苏时点了点头:“资本让他们感到恐惧,所以那个时候他们每日所想的一定是怎么对付我,而且他们一定会联手,因此齐王和赵王暂时只怕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了。” 周瑾恍然大悟道:“这样一来,我们就完全打乱了裴泫的计划。” “如果裴泫还在世,十天之内就会想办法对付我。不过现在他已死,只怕那些人要真正感受千秋商号的恐怖才会出手。所以最迟不超过一个月,那些人就会按捺不住。” 第230章 赚钱的生意 周瑾离开后,苏时并没有着急离开,陷入沉思之中,手中无意识的把玩着已经空掉了的茶盏。 这时尤贵匆匆走了进来,林漠正想上前阻止,苏时已经清醒过来,向他摆了摆手。 尤贵来到苏时面前,一脸疑惑:“公主殿下离开了?” 苏时道:“殿下有急事需要回宫处理,现在我有些饿了,虽然画舫上的酒菜尤贵尤贵的,我也懒得跑了。” 尤贵如同橘子皮的脸上泛起了笑意,说道:“虽然画舫上的酒菜尤贵,但公子也知道是物超所值的。” 苏时叹道:“一顿饭至少要花费上千两,如果不找个理由安慰自己,岂不是真的成了冤大头了。” 尤贵一脸堆笑的退出房间,为苏时准备晚餐去了,林漠则在一旁心痛道:“公子,现在天色尚早,我们不如即时启程,赶回府里。” 苏时道:“你赶了一天的路了,也应该累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吃了再回去吧。” 林漠还要再劝,苏时已经伸了伸懒腰,笑道:“我也累了。” 既然苏时这样说,林漠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默默坐下。 烛火昏暗,冯柯用针挑了挑灯芯,昏暗的烛火总算变得明亮了一点。 冯柯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因为他不喜欢太黑暗的地方。 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人闭着双眼,正靠在墙边打坐。 冯柯走进来时,他并没有睁开眼睛,但此时明亮的烛火却仿佛扰乱了他的心神。 顾应看缓缓睁开双眼,看着一袭白衣,面目清秀的冯柯。 “为什么这么急着找我?” 冯柯环顾四周,看着简陋的房间,说道:“自然是因为有急事。” 顾应看面不改色,只是淡淡问道:“什么急事?” “你知不知道今天京城之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不知道。”顾应看说道:“齐王周熠想必现在正四处寻找我的下落,我连这个房间都不敢走出,又岂会知道京城中发生了什么事。”Ъiqikunět 冯柯道:“今天过后,周熠只怕没有心思管你了。” 顾应看眼神中微露惊异之色:“为什么?” 冯柯叹道:“想比于东源质库,现在他遇到的麻烦更大,更难以解决。” 顾应看忍不住问道:“他现在遇到了什么麻烦?” “苏时。” “又是他?” “除了他还有谁敢找齐王的麻烦?” “苏时又做了什么?” 冯柯道:“他只不过在今天同时开张了二十八家粮铺,三十五家酒楼和五家玉石店而已。” 顾应看的眼睛瞪得滴溜圆,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喃喃说道:“将军府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冯柯深思道:“将军府没有钱,但千秋质库有的是钱。” 顾应看惊道:“千秋质库的钱岂不是……” 冯柯默默说道:“那些人绝对想不到苏时居然会用他们的钱来对付他们。”https:ЪiqikuΠet 顾应看笑道:“在京城做生意并不容易,一旦他生意做亏了,一年后又如何还得上千秋质库的钱?” “只可惜他做生意似乎永远不会亏。”冯柯叹道:“我估计今天苏时至少赚得有二十万两。” 在顾应看惊愕的目光中,冯柯从怀里掏出两个晶莹剔透的小酒杯,放在桌上。 烛光照在酒杯上,折射出明亮的光芒。 “这是什么?” “酒杯。” 顾应看站了起来,走到桌边,拿起酒杯,不停的把玩道:“这是什么酒杯?” “玻璃酒杯,苏时新开张的五家玉石店都有售。”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一个酒杯多少钱?” “不知道。” “也不贵,才十两银子而已。” 顾应看手一抖,看着这个只能装下三钱酒的酒杯:“这么贵?谁会买这么小的酒杯喝酒?” 冯柯叹道:“也有能装三两酒的酒杯,但价格要比它贵十倍。” “一百两!” “而且各种类型的酒杯每天只有一百个出售,这三钱的酒杯我也只抢到两个。” “这么小的酒杯抢来做什么?如果用来喝酒岂不是太费事了。” 冯柯拍了拍桌上他带来的那小酒坛,说道:“因为这种酒杯喝这种酒最合适。” 虽然顾应看一早就知道冯柯带来一坛酒来,但没有在意,此时听他这样说,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酒?” “将进酒。” 顾应看皱眉道:“将进酒不是一诗首吗?” “这是苏时酿的酒,跟他作的诗一样,也叫将进酒。” 说完,冯柯轻轻一提,提出酒坛上的木塞,酒香立即从酒坛里弥满开来。 只闻酒香,顾应看已经陶醉其中。 “好烈的酒。” 然后他酒瘾大作,忍不住拎起酒坛,倒满酒杯。 酒清如水,顾应看拿起酒杯,看着如水的酒忍不住说道:“这酒看起来如此清淡,为何会发出这样浓郁的酒香?” “你喝一杯试试。” “你喝过?” 冯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 顾应看毫不犹豫举杯,一饮而尽。 酒一入喉,顾应看立即感觉到喉咙仿佛被火燎过一般,然后酒水顺喉而下,一路上就如同一道火焰烧过,随即酒意涌上头,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微红。 “好酒!” 顾应看狂出一口气,因为烈意之后,酒香萦胸。 “好一杯将进酒。” 冯柯似乎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所以并不感到吃惊,只是淡淡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一杯酒多少钱?” “多少?” “这一坛酒六十两银子,不过才一斤,所以这杯酒差不多一两银子。” “这酒这么贵?” 冯柯苦笑道:“你还嫌它贵,今天京城里喝到这种酒不会超过五千人。” 顾应看微微一愣:“为什么?” “因为每间千秋酒楼最多只有一百斤将进酒售卖,而且每个人只能买一斤。” 说到这里,冯柯又道:“你知不知道这一坛酒,如果我拿到街上去卖,至少可以卖到一百两银子。” 顾应看不说话了,怔怔的看着桌上的酒杯和酒坛,心中仿佛被一块大石压住一般,感到一阵恐慌。 过了许久,他才苦笑道:“这么看来,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出手帮苏时。”https:ЪiqikuΠet “出手帮苏时是老师的意思,而且即使我们不出手,我相信苏时也有办法化解危机。” 第231章 惊魂 “为什么老师要出手帮苏时?” “不知道。” “老师临死前为什么要见苏时?” 冯柯依然摇头道:“不知道。” 顾应看忍不住叹道:“老师此举真的令人费解。” 随即他又看着冯柯,平静的说道:“你今天来找我不只是想告诉我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吧。” 周熠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高大、英挺,紫色的蟒袍让他显得更加雍容华贵,只不过眉宇之间却有一道化不开的忧虑。 他指着那块一人高的镜子,说道:“知不知道这面镜子多少银两?” “不知道。”乔楚看着镜中栩栩如生的齐王,说道:“这种镜子前所未见,只怕不便宜。” “的确不便宜,三千两银子。千秋商号下面的五家玉石店,每家店每天只有十面这样的镜子出售,僧多粥少,听说有两家王府的管家为了争夺最后一面镜子,差点大打出手。” 乔楚道:“我也听说这五家玉石店的门槛差点被踩烂了。” 周熠又道:“今日千秋商号旗下三十五家酒楼同时开张,将进酒闻名于世,无论是我们名下,还是二皇弟名下酒楼的生意都暴跌了五成。” 乔楚不解道:“将进酒似乎因产量不足而限售,怎么会让其他酒楼的生意下跌这么多?” 周熠叹道:“千秋酒楼似乎搞了一个什么会员制的名堂出来,交了钱成为了千秋酒楼的会员,不但可以免除将进酒限售之苦,而且在菜品还有八折的优惠。” 乔楚安慰道:“这些不过都是些小伎俩,齐王不必过于担心。很多人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这新鲜劲一过,自然会回归正轨。” 周熠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你又知不知道今天我们的米铺卖出多少斗米?” “不知道。” “两千斗。而以前每天几乎都在两万五千斗左右。” 乔楚沉吟道:“千秋粮铺以每斗三百文的价格出售,不但赚不到钱,反而还会亏损,这价格必定不会持久……”Ъiqikunět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突然大变:“但是如果……” 周熠缓缓说道:“如果苏时用玉石店、酒楼赚取的利润来补贴米铺,我们该如何应对?” 乔楚没有回答他,反而想到另一个问题:“苏时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晋的寝宫里也有一面相同的镜子,镜中人同样温和、飘逸、潇洒。 温庭方手执拂尘,神色平静的站在一侧。 周晋看着镜中人温和的笑意,仿佛十分满意,才缓缓转身,一边走向自己那张宽大舒适的椅子,一边说道:“温公公如何看待苏时今日拉拢唐绣女一事?” 温庭方缓步跟在后面,回道:“唐绣女既然选择把这件事告诉殿下,证明她没有背叛之心。” 周晋坐了下来,缓缓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苏时想要拉拢唐绣女,必定会询问皇妹的意见,所以他应该知道根本无法让唐绣女背叛我,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做?” “财帛动人心,也许苏时认为只要自己价格出得高,任何人都可以收买,只不过这一次苏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此话怎解?” 温庭方道:“现在他不但没有拉拢到唐绣女,而且还让我们知道了他野心。”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感叹道:“想不到此子野心如此大,竟然每一项生意都想插上一脚。”https:ЪiqikuΠet “如果他真要这样做,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温庭方淡淡说道:“应对之策很简单。苏时这个人的确很聪明,他以高利敛财,然后以此为本钱,借鸡生蛋。所以只要断了苏时的财源,那么苏时的计划也就成了无源之水。” 周晋突然问道:“我们在千秋质库存了多少银两?” “截至昨日,共存入两千三百七十六万两。如果全部取出来,则要损失四十七万五千二百两。” “如果我们现在取出来,千秋质库能不能拿出这么多银两来?” 温庭方道:“绝对没有问题,因为前一段时间齐王陆陆续续在千秋质库存入了三千五百八十万两。现在东源质库所存放的银子应该不低于七千万两,而这几项生意,苏时所动用的本金不会超过一千万两。” 周晋笑道:“齐王之所以要存这么多银子到千秋质库,自然想一举打垮千秋质库,以报一箭之仇。” “不错。”温庭方说道:“以法令限制质库借贷的利金,其实齐王这一招釜底抽薪打在了千秋质库的软胁上,只不过苏时更加高明,轻松便化解了这一招。” 周晋突然感到一阵心惊,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苏时做生意的计划显然不是临时起意。”筆趣庫 无论酒楼、粮铺,还是玉石店,同一时间要开张这么多家店,绝非短时间可以做到的。 温庭方缓缓点了点头:“想必苏时在和东源质库打赌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后续的计划。” 周晋的瞳孔缩得如同一根针:“这么说来,插足京城的每一项生意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温庭方也面露忧色,说道:“苏时手握这么庞大的本金,而且做生意的手段层出不穷,他绝对有能力这样做。” 周晋沉思许久,终于忍不住喃喃自语:“苏时他到底想做什么?真的想以一己之力挑战全京城的世家大臣?” 烛火再一次变得昏暗起来,不过这一次冯柯并没有出手把烛火挑亮,因为他的心思完全在另一件事上。 他直视着顾应看,略显稚嫩的脸上此时变得出别样的成熟。 “我知道你负责实施惊魂计划。” 顾应看的身体突然紧绷,眼神如刀锋一般看向冯柯。 “你知道惊魂计划?” “我只知道你负责实施这个计划,但具体的内容我不知道。” 顾应看默默注视着冯柯,仿佛在揣测他的用意。 “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它?” “因为我在想可不可以提前实施这计划?” “为什么?” “因为苏时。”冯柯解释道:“我有一种预感,苏时是一个极大的隐患。而且我怀疑苏时所做的这一切应该另有目的,绝不是我们表面所看到那么简单。” 顾应看不以为然,笑道:“你应该知道,所有人、所有事都在老师的卜算之中。” 冯柯摇了摇头:“苏时不在其中。老师曾亲口告诉我,苏时是他看不透、也算不透的人。” 第232章 镜湖日出 “老师真的这么说过?” “这件事不只我知道,执事也知道。” 顾应看突然问道:“提前执行惊魂计划是执事的意思?” 冯柯摇了摇头:“我还未向执事汇报。我此次前来,只是想知道,如果提前执行惊魂计划,会不会出现问题。” 顾应看思虑良久,然后抬眼看看冯柯。 “你应该知道老师所设计的计划环环相扣,而惊魂计划是所有计划之首。一旦我执行了惊魂计划,所有的计划必须依次实施。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惊魂计划提前实施,即使能顺利实施,但其他计划的执行有没有问题,谁也无法保证。” 最后顾应看说道:“所以关键不在于惊魂计划,而在于执事。老师仙逝之后,执事才是掌管大局之人。能不能提前实施惊魂计划,只有执事才能作出最终的决定。” 冯柯面露担忧之色,缓缓说道:“我会请示执事,陈述其中利弊,最后由他作决定。” 顾应看点了点头:“我虽然未见过执事,但老师既然选择了他,他必然有其过人之处,所以最好一切都由执事作主。” “我明天会联系执事。”冯柯指了指那坛酒:“这坛酒就送给你。” 说罢他正要离开,顾应看却叫住了他。httpδ:Ъiqikunēt “为什么不除掉白江川?” 冯柯看着窗外。 乌云蔽日,窗外一片黑暗。 “因为在我的计划中,他还有用。” “但是现在他落在了苏时手中。” 冯柯却显得毫不在意:“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顾应看没有再追问下去,冯柯轻轻拉开房门,闪身离开了房间。 冯柯离开后,烛火突然熄灭,房间里顿时变得漆黑一片。顾应看却仿佛已经习惯了黑暗,并没有重新点亮油灯,而拎起那坛酒,稳稳的为自己倒了一杯。 左湘亭也在喝酒,用的也是玻璃酒杯,喝的也是将进酒。这是他的第三杯酒,他已经渐渐适应酒的烈度。 左宗原的酒量就不太高,不过才第二杯,眼神中已经醉意。 “这酒是苏时酿造的?”https:ЪiqikuΠet 左宗原努力的睁大眼睛:“是。就在城外平乐公主的皇庄之中,所有的玻璃制品也是在那里制作完成的。” “为什么事先没有得到一点风声?” “因为谁也没有想到苏时会有这么大的手笔。”说到这里,左宗原忍不住笑了笑:“这样岂不是更好,苏时能力越大,京城就一定越乱。” 左湘亭却没有他那么乐观,反而流露出一丝担忧。他的神情落在了左宗原眼里,左宗原忍不住问道:“父亲大人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苏时是不是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他图什么?”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我才担心。”左湘亭缓缓说道:“如果局势不受我们掌控,我害怕这个苏时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左宗原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苏时真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左右局势的发展?” “先看一看吧,目前还需要苏时这把刀,但如果局势一旦受控,立即踢苏时出局。” 左宗原惊喜道:“难道父亲大人已经有了对付苏时的办法?” 左湘亭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他悠闲的端起酒杯,浅浅的品尝了一口。 “对付苏时其实很简单,因为他的身份就是他最大的掣肘。” 朗月穿过乌云,洒下清辉一片。 苏时离开画舫,站在马车边,感受着清爽的河水。他回望镜湖,只见湖面上波光粼粼,恍如仙境。 林漠没有苏时那种诗情画意,他只会觉得天已尽墨,应该早点回府才是。 听到林漠连声催促,苏时才很不情愿钻进马车,林漠双手一抖,马蹄声响起,马车冲入黑暗之中。 周瑾进入皇宫,一路上宫女不停跪拜相迎,不过此时她根本没有心情理会,匆匆朝自己寝宫走去。 进入寝宫,周瑾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因为如果按照苏时的推测,她即将解开太子哥哥的秘密。 她放慢了脚步,慢慢走进自己的梳妆台,那条手绢就在梳妆台第一层的抽屉之中。当她得知手绢上没有任何秘密的时候,这条手绢就只剩下了纪念意义。 站在梳妆台前,周瑾轻轻呼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神,然后打开了抽屉。 抽屉里面有胭脂、香粉、膏脂,甚至还有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但偏偏没有那条手绢。 周瑾惊得花容失色,急忙把剩余的抽屉都拉开,但依然找不到那条手绢。 她又急又怒,全身忍不住微微颤抖,小兰见周瑾神情有异,急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筆趣庫 周瑾猛然甩开她的手。 手绢既然在寝宫中丢失,那么她身边所有人都有嫌疑,现在她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 小兰被周瑾的举动吓得呆住了,见此时周瑾怒容满面,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急忙跪了下去。 “公主殿下,请息怒,苏公子有话叫我转告给殿下。” 周瑾闻言不由得一呆,怒容渐消,忍不住疑惑的看着她:“苏时有话叫你转告给我?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公主殿下离开画舫的时候。” 周瑾更加奇怪了:“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反而要叫你转告我?” 小兰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他要你转告什么话?” 小兰低着头回答道:“我即将下船时,林护卫找到我,说苏公子拜托我一件事。公主殿下回到寝宫,如果没有找到手绢,劝慰殿下不必动怒,安心休息便是。” 周瑾狐疑的看着小兰:“苏公子真的这么说过?” “奴婢不敢欺骗公主殿下。” 周瑾突然想起她临走时曾邀请苏时一起回宫解开手绢上的秘密,然而那时候苏时却显得很淡然,难道他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苏公子还说过什么话没有?” 小兰急忙点了点头:“明日辰时,苏公子想邀请公主殿下欣赏镜湖日出。” 周瑾又是一怔,实在想不通苏时在搞什么鬼,现在这种情形,他居然还有心情欣赏镜湖日出。 第233章 不能说的秘密 旭日东升,把天空中的云层染得无比绚烂。 苏时和瑾站在甲板上,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清风拂过他们的发梢,把他们衬托得更加俊俏和飘逸。 苏时双眼微闭,神情显得十分淡然,似乎在享受这一刻的平静和清爽,而周瑾却没有什么心思欣赏镜湖日出时的美景。 “我知道这镜湖日出你已经欣赏过无数次了,但我却是第一次,你迁就我一下吧。” 周瑾勉强露出一丝笑意:“你想欣赏镜湖日出,随时都可以,我甚至可以把这条船给你。” “我并不是一个懂得风花雪月的人,兴致来了,偶一为之就行了。”苏时忍不住流露出一丝苦像:“任何美景,如果天天看,迟早都会失去兴趣的。” 然后苏时看着她,忍不住调侃道:“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起,你就处心积虑想把这条船送给我,是不是在船上呆腻了,想换一个环境?” 周瑾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悻悻道:“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现在手绢被人盗走,如果贼人参悟出手绢里的秘密,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httpδ:Ъiqikunēt 苏时却显得不以为然:“你发现手绢丢失后,已经禁止任何人进出宫殿,那条手绢想必还在宫中,你担心什么。” “如果贼人毁掉手绢呢?”说到这里,周瑾有些奇怪的看着苏时,因为昨天他对手绢上的秘密还显得兴致冲冲,但今天似乎完全改变了。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阳光仿佛太过耀眼,苏时低头看着闪着金光的水波,一时变得沉默不语。 过了很久,苏时才收回目光,侧脸看着面容不豫的周瑾。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太子著完书后却秘而不宣,连最亲近的人都没有告诉?”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周瑾心中,但她根本想不出任何理由,此时听到苏时相问,忍不住睁大眼睛直视着他。 “你知道?” 苏时这时候却变得有些犹豫,他静静的看着远山,眼神之中充满了迷茫。 “太子之所以将所著之书秘而不宣,据我推测,书中应该记载着他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是不是他与慧娘的私情?但现在这个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 苏时轻轻摇了摇头:“书中记载的不是这个秘密。” 周瑾好奇的看着他:“那是什么秘密?” 苏时再度犹豫很久,才终于长叹道:“应该是一段很奇特、很梦幻、很匪夷所思的经历,而且这种经历绝对无法对人说,也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周瑾先是一怔,接着忍不住笑道:“太子哥哥连京城都没有出过,怎么会有你所说的那种经历。而且如果他有这么一段经历,我怎么会不知道?就算我不知道,父皇也会知道,但我从来没有听谁提及过。” 苏时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作过多的纠缠,所以又说道:“而且即使找到那本书也没有任何用处?” 周瑾更加奇怪了:“为什么?” 苏时叹道:“难道你忘记了手绢上那神秘的文字,除了太子和裴泫外,没有人能看得懂。我相信太子著书用的也是这种文字,现在太子和裴泫都已经死了,又有谁能解读其中的意思?” 周瑾依然不服气的看着他:“既然太子哥哥和裴泫都能识得这种文字,我不相信这世上就没有其他认识这种文字。” 苏时忍不住低声嘟囔道:“如果真的还有其他人认识这种文字,那么这个世界就太疯狂了。” 他嘟囔的声音很低,而且说得含糊不清,周瑾完全听不清楚,两只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疑惑的看着他。https:ЪiqikuΠet 苏时伸了伸懒腰:“如果你不相信,等你找到这本书就知道了。” 看到苏时又是说一半藏一半,周瑾心中很不舒服,神情也变得冷淡起来。 “既然如此,我就不该浪费时间,如果从昨天晚上审起,只怕这时早就找到那条手绢了。” “怎么审?”苏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周瑾一时语塞,她的寝宫之中就有二三十个宫女太监,来来往往又不知道要牵扯多少人出来。而且现在手中又没有半分证据,就算一个人一个人审问下去,谁又会承认。 更何况那手绢又是极其细小之物,随便揉成一团便可藏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就算把整个皇宫翻过来都未必能找到。 想到这里,周瑾心中便气愤不已,就连苏时的笑容在她眼中似乎都没有以前那么好看了。 “你还在笑,还不快想个办法出来。” 苏时立即收敛的笑容,正色说道:“你一早就赶了过来,只怕还没有吃早饭吧,我叫尤贵准备了早餐,边吃边商议吧。” “你还有心情吃东西?” 苏时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没办法,正在长身体,饿得快。” 似乎为了证明他的话,苏时的肚子这时也不失时机的叫了起来。 当一个人能听到另一个人肚子叫的时候,说明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周瑾忍不住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其实每一次周瑾都很注意保持和苏时的距离,但总会在不知不觉间就会走得很近。 来到昨夜的贵宾房里,尤贵已经等在那里,见苏时和周瑾走了进来,立即迎了上来,恭恭敬敬的说道:“见过公主殿下,见过苏公子。请公主殿下和苏公子稍候,小的马上催他们上菜。” 说完之后,他正想离开,这时苏时笑道:“尤老哥也还没有吃早饭吧,何不一起?” 尤贵立即变得满脸通红,急忙摆手道:“苏公子这是在折煞小的。小的身份卑微,怎敢当此称呼,更不敢与公主殿下和苏公子同桌而食。” 苏时也不勉强,向尤贵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了。” 等尤贵离开后,苏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经意的问道:“贵叔在这条船上做了不少年头了吧?” 周瑾坐了下来,顺口说道:“这画舫刚开业时,贵叔就已经在了,算起来也有十三年了。” “我记得他一直住在画舫上,他没有成家吗?” 周瑾感叹道:“贵叔是逃难来到京城的,妻儿都饿死在逃难的路上,贵叔心恋旧情,没有再娶的念头。” “那贵叔住在船上哪个房间?”https:ЪiqikuΠet 周瑾的神情变得奇怪起来,因为苏时对尤贵表现得太感兴趣了。 不过虽然感到奇怪,她还是指了指她背后的墙,缓缓说道:“这后面有个小房间,贵叔就住在那里。” 苏时看了看那堵墙,然后又顺着墙向上看去,轻轻点了点头。 第224章 铤而走险 周瑾和苏时并没有等多久,两碗香气四溢的粥和几碟精致的小菜已经端了上来。 苏时看着桌上的美食,并没有急着动筷子。周瑾本没有胃口,但看见苏时慢吞吞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不是很饿了吗?为什么不吃?” 苏时懒散的说道:“不急,美食当前,先品其香,再尝其味。” 这时林漠突然出现在面前,向着苏时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快速的离开。 周瑾心中感到惊疑,正准备出口相问时,苏时站了起来,缓缓说道:“我之所以今天约公主殿下到画舫赏日出,除了我还没有见过镜湖日出外,最主要的原因是想要知道手绢的下落,就应该从画舫找起。” “手绢明明在宫中丢失,为什么要从画舫找起?” 苏时笑了笑:“殿下说过昨日一早出宫时还看见那条手绢在抽屉之中。” “不错。” 周瑾昨日清晨对镜梳妆时,亲眼看见手绢还在抽屉之中。 往日梳妆时,她还会拿起手绢细细欣赏一番,慧娘的刺绣天下一绝,而这条手绢的刺绣更是巧夺天工。 同时它也是慧娘与太子的信物,周瑾见之自然会睹物思人。 昨日因为她的心思都在即将开业的商铺上,所以没有心情欣赏,但可以肯定的是手绢还在抽屉之中。 “既然手绢一直放在抽屉之中,随时都可以偷取,为什么这些人偏偏要选在昨日?”https:ЪiqikuΠet 周瑾自然而然回答道:“自然是他们发现我们已经知道了手绢上的秘密,所以才会抢先下手。” 这时周瑾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变了,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惧。 这时苏时淡淡说道:“关于手绢上的秘密,见到公主之前,我可是守口如瓶,谁也没有告诉。所以这件事本来应该只有你我二人知道。” 周瑾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因为昨晚她一路上一言未出,所以随行的人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那么问题就只能出现在画舫上。 周瑾倒吸了口凉气:“难道你早就知道画舫上有裴泫的人,所以才安排在画舫谈这件事,为的是引蛇出洞?” 苏时摇了摇头:“我倒还没有那么聪明,当时我猜出手绢上藏有秘密的时候,只想早一点找到你,拿到手绢看我的推测是否正确。不过昨天你并不在质库,而卢掌事说你可能回画舫休息,所以才会找到这里来。”Ъiqikunět “那你什么时候发现有问题?” 苏时沉吟道:“当我把我的推测告诉你后,便逐渐冷静下来,突然间想通了很多事,包括那本书的秘密。” “既然你当时就想到了,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因为我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而正因为这件事,让我心中有了警觉,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周瑾忍不住追问道:“什么事?” 苏时仿佛站得有些累了,直了直身子,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一个月前,也是在这画舫上,只不过是在三层的书房中,我们曾商议过一件事情。” 周瑾自然记得很清楚,因为从那一天开始,很多人和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 其中也包括苏时。 想起那一天的风雨,苏时也仿佛变得有些感慨,不过这感慨稍纵即逝。 “那一天书房之中就只有殿下、我大哥和我三人,为什么裴泫会知道我们谈话的内容?” 这时周瑾有些不明白了:“我们原本以为崔鹏的死是被人精心设计出来的意外,因此才会认为身边潜藏着裴泫的人。但无论是杜子期和裴泫都说那真的是一场意外,所以无法证实有人走漏消息。而且我和苏将军也曾暗中清查过,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崔鹏的死很可能是意外,但并不代表消息没有走漏,你们身边没有潜藏着裴泫的人。无论是从杜子期还是裴泫的言谈举止,他们应该早就知道在你们背后出谋划策的是我。” “而最有可能泄露消息的地方就是这艘画舫,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就想证实一下我的推测是否正确,所以对于那本书的推测我就没有告诉你。” “如果对方知道即使我们发现了手绢上的秘密,找到了太子遗留下的那本书,依然无法知道书中的内容,他们根本不会动手。” 说到这里,苏时笑了笑:“事实证明我的推测好像没有错,在情急之下,他们选择了铤而走险。” 听到这里,周瑾嘴唇微张,看着苏时的眼神流露出奇异的光芒。 过了许久,周瑾才感叹道:“这世上只怕再也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有如此多的心眼。” 苏时也忍不住感叹道:“其实我也不想,思虑得太多的人容易得不寐之症,很容易衰老的。”ъiqiku 周瑾又白了他一眼,因为此时苏时容光焕发、精神抖擞,显然昨晚睡得很好,反而是她一夜忧虑,未曾好好休息。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谁是裴泫的人?” “我之所以吩咐小兰转告你不要轻举妄动,就是要让他们心生疑虑,而他们只要心生疑虑,就会迟疑,更想知道我们在打什么主意,所以这时候在偷听我们说话的人就是裴泫安插在我们身边的人。” 说到这里,苏时走到周瑾身后,站在她身后那堵墙前,突然用力的锤了下去。 墙面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然后墙的那边响起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的声音和一声惊呼。 周瑾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脸上怒意陡现,目光中闪过一丝慑人的锋芒。 没过多久,林漠擒着一个人走进房间,苏时静静的看着此时身体变得有些佝偻、表情有些痛苦、眼神中带着惧意的尤贵,淡淡说道:“林大哥,何必那么粗鲁,放开他吧。” 虽然林漠很不情愿,但又不敢违背苏时的命令,缓缓松开手,但目光一直不离尤贵,警惕的看着他。 尤贵此时也仿佛认命了一般,垂下双手,站直了身,表情平静的看着苏时。 苏时突然笑道:“你还没有吃早饭吧,我们何不坐下来共进早餐,边吃边聊,如何?” 尤贵淡淡说道:“在下身份卑微,怎敢跟苏公子同坐一桌。” 第225章 天衣无缝 镜湖在两山之间,左为青丘,右为苍岩。 青丘地势平坦,青草如茵,繁花似锦,与镜湖之景相互呼应,凡游镜湖,皆会乘坐游船至青丘。 苍岩则山势险峻、怪石嶙峋,人行山中,不但举步维艰,甚至有性命之忧,因此罕有人迹。 此时一道人影已行至苍岩山半腰处,他正欲上行,突然间又停下脚步,虽然面不改色,但眼神之中却流露出警戒之意。 冯柯背靠岩壁,双手紧握,身体微躬,目光凝视着上方一处巨石。 这时巨石之后响起一阵豪迈的笑声:“想不到你的耳朵这么灵,我一动未动,你都能听出巨石后面有人。” 即使听出此人没有加害之心,冯柯依然没有放下心中的戒备。 “你是谁?” 巨石后面的人笑道:“是你约的我,难道不知道我是谁?” 冯柯脸色微微一变,缓缓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不现身一见?” “因为我还不能确定你就是老师的关门弟子冯柯。” 冯柯缓缓直起身子,握紧的拳头也渐渐放松。 “既然你收到我的信,就应该知道是我约的你。” 那人却不置可否:“虽然信上的署名是冯柯,但这两个字任何人都可以写。而且即便这封信真的是冯柯写的,也不能代表你就是冯柯。” 冯柯居然点了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那人得意的说道:“我一向都是以理服人。” 冯柯突然反问道:“那你又如何证明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约的时间太紧急,执事今天根本没有时间见你。”https:ЪiqikuΠet “你是谁?” “你证明了你就是冯柯,我自然会告诉你我是谁?” 冯柯想了想,问道:“你要我如何证明?” 语音未落,一道人影从巨石后面闪出,右手一扬,两道寒芒快如疾风直刺冯柯面门。 冯柯双手一弹,两块石子迅如闪电迎了上去,两声轻响过后,石子被击得粉碎,那两道寒芒也被击飞,消失在阳光之下。 不过冯柯还没有来得喘息,一把长剑飞身而下,带着凌厉的杀意刺向他的咽喉。 冯柯暗叹一声,一把短剑从袖中无声滑下,然后他手腕轻点,在长剑离他咽喉三分距离时,短剑不偏不倚点在长剑背脊上。 一股奇异的力量由长剑传至握剑的手,险些让他长剑脱手。那只手不得不横剑一挥,消解这股力量,同时带着身体在空中腾挪一圈。 等那人落地之后,消瘦的面貌流露出惊异的表情,此时冯柯剑已入袖,长身而立,微笑看着他。 “原来是杨文舒杨师兄。” “你认识我?” 杨文舒的表情变得又惊又喜,惊的是冯柯认识他,喜的是冯柯居然认识他。 冯柯道:“我虽然没见过杨师兄,但剑取河山这一招也只有杨师兄使出才有这样的威力。” 听到冯柯竟然如此会说话,杨文舒立即对他心生好感,而且喜不自胜。 “冯师弟的袖中剑也让师兄我大开眼界。” “这么说来,杨师兄不再怀疑我是假冒的了。” 杨文舒大笑道:“未及弱冠便有如此剑术,天下再无第二人,你自然就是我的冯师弟。” 说罢,他长剑一收,走到冯柯面前,端详了一番,感叹道:“冯师弟果然是武学奇才,难怪老师会把你收作关门弟子。” 杨文舒虽然与冯柯才相识,但他本人是一个通达之人,而冯柯又是老师的关门弟子,而且刚才两人虽然只交手过两招,但他对冯柯的剑法敬佩不已,因此显得很热情。https:ЪiqikuΠet 不过冯柯的心思却在他处,所以问道:“刚才杨师兄出剑似乎毫不留情,意欲将我刺于剑下?” 杨文舒丝毫没有否认:“如果刚才冯师弟接不住那一剑,的确会死在我的剑下。” 杨文舒解释道:“如果你真的是冯师弟,就一定能破解这一剑。如果你是冒充的,那么就该死。” 说到这里,他正色看着冯柯:“我之所以要用这么极端的方法,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们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冯柯缓缓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杨师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文舒直视着他:“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急切联系执事?你应该知道,若无特别变故,在计划实施之前应该互不联系的。” “我之所以想联系执事,自然有我的原因。” “是不是因为苏时?” 冯柯心中一惊,原本淡漠的表情也微微一变:“执事原来知道?” 杨文舒点了点头:“执事也认为苏时是一个变数,只不过老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苏时极为看重,所以执事认为现在最好静观其变。” 冯柯眉头微微一皱,担忧道:“静观其变?苏时现在有天子撑腰,如果任由他坐大,只怕比其他人更难对付。” 杨文舒笑了笑:“这一点小师弟倒不用担心,执事以为对付苏时并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 “这么说来,执事已经有应对之策?” “不错。”杨文舒笑道:“执事说给苏时一个月,看在这一个月里,他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如果苏时真的变得无法控制,自然会有人出手解决他。” 听到这里,冯柯眉头这才稍稍舒展,担忧之色也渐渐隐去:“这么说来,倒是我多虑了。” 杨文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师弟不要担心,老师的计划天衣无缝,任谁都阻止不了。” 如果杨文舒没有说这句话,冯柯也许还不在意,但当他听到这句话之后,心中却隐隐升起一阵不安。 而杨文舒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又有些疑惑的问道:“老师为什么对苏时这么在意?” “不知道。”冯柯陷入沉思之中:“我记得上月初七,有人曾找过老师,从那天起,老师就对苏时无比感兴趣,而且还亲自见了他一面。” “那天是谁见过老师?” “不知道。” 杨文舒眼睛一亮:“会不会是执事?”https:ЪiqikuΠet 冯柯突然问道:“你见过执事没有?” “没有。我和执事都是通过特殊的渠道通信的,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相信见过他的人也寥寥无几。” 第236章 监听 尤贵见事情败露,但神情却并没有显得多慌张,反而一脸从容。 苏时也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尤贵,因为他感觉到尤贵的表情很奇怪。 任何人的诡计被揭穿,都会紧张、惊恐,但苏时却在尤贵的脸上看不到这些表情,现在的他表现得如同一个视死如归的勇士。 更令苏时吃惊的是,即使面对周瑾,尤贵也显得不卑不亢。 巍巍皇权,普通人根本无法直视,但当周瑾看着他时,尤贵却没有闪躲,目光平静而淡漠。 周瑾强忍心中怒气,缓缓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尤贵淡淡一笑:“只不过是各为其主、各行其是罢了。” “你的主人就是裴泫?” “老师从不以主人自称,无论面对何人,皆平等视之。” 周瑾一脸愕然,因为她没有想到尤贵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时苏时忍不住叹了口气,问道:“你见过裴泫?” “还未曾见过老师。” “你知不知道他已经去世了?” 尤贵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悲伤:“得知老师去世,如同天崩地裂,那一晚我喝得烂醉如泥。” “但你还是熬过来了。” “老师遗愿未了,自然不敢自艾自哀,亦不敢有丝毫懈怠。” 苏时不经意的问道:“你老师的遗愿是什么?” 尤贵没有回答他,反而眼神中充满了疑问:“你为什么会怀疑我?” “一个月前,也是你偷听到我们的谈话,然后把我们交谈的内容传出去的吧。” 尤贵没有否认。 “当时我就怀疑有人潜藏在画舫上。” 尤贵看了看周瑾,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怀疑公主殿下或苏将军在布置行动的时候失了密?”筆趣庫 苏时解释道:“因为他们在布置行动的时候根本不会提到我的名字,所以如果是在那时候失密,你的老师也不可能知道幕后策划的人是我。” “只有窃听了我们的对话,才会清楚的知道这一切。” 周瑾忍不住在一旁问道:“他是如何窃听到我们的对话?” 当时周瑾已经很小心了,为了保密,画舫第三层已经全部清空,除了他们三人外,绝不会有第四个人存在,而通往三层的楼梯一直有人把守,没有她的允许不可能放人上来。 “他根本不用着到画舫的第三层,就在他的房间里就可以窃听到我们的谈话。”Ъiqikunět 周瑾一脸震惊,忍不住站了起来:“怎么可能?” 苏时深思道:“想必在这画舫修建之时,裴泫已经有意安放了这窃听之物,其目的主要是窃听太子的言论。只不过太子死后,画舫的主人变成了公主殿下,因此尤贵的任务又变成了监听公主殿下。” 周瑾气得浑身发抖,同时又感到心有余悸,她想不到自己的言行居然随时在别人的监听之中。 她咬牙切齿的问道:“到底是何窃听之物?” “不过是几根中空的竹筒而已,在修建之时,嵌入墙中,一端置于书房隐蔽之处,另一端便在他居住之处。平日不用时,两端用与墙体相同的装饰掩藏起来,无人能发现端倪。要窃听之时,再揭开装饰之物。” 这时他看向周瑾:“尤贵在这里做了十多年,想必殿下对他信任有加,所以这画舫三层他应该可以来去自如。” 周瑾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无疑显示苏时的猜测没有错。 “而且尤贵又负责迎宾,所以殿下邀请人到画舫谈事,事先会通知他,吩咐他做好迎来送往之事。而这也正中他下怀,他也会根据殿下言行举止和邀请的人来决定是否监听。” 然后他看向林漠:“在他房间有何发现?” 林漠立即恭敬的回答道:“听到公子的发出的暗号,我踹门进去的时候,发现他正贴在墙上偷听公主殿下和公子的对话。正如公子所猜测那样,用中空的竹子作窃听之物。目前在他房间里发现两处。” 苏时笑了笑:“另一处显然是直通书房,用于窃听书房的动静。” 随即他微笑看着尤贵:“你自然会利用职务之便,认为有监听价值的时候,就会把宴席安排在这个房间。” 尤贵终于长叹道:“这画舫上有十几个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怀疑我?” “以我对你老师的了解,做任何事情都会谋定而后动,而且谨小慎微,不愿意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引人怀疑。能隔空监听办法并不多,其中最难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放窃听之物,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杜子期杀白敬朝的手段。” “当我想通了裴泫如何将窃听之物毫无痕迹安放在画舫上后,一切都明白了,他一开始就是为了监听太子的动静。” “这样就说明了这个行动至少进行了十几年。”苏时叹道:“在画舫上做事的人虽然不少,但在这里做了十年以上的人现在似乎只剩下你一个人。” “而且昨天晚上我离开画舫,站在码头欣赏夜景时,正好看见你回房间,才发现你居住的地方隔墙就是清音阁、上面就是公主殿下的书房。”ъiqiku “这些因素加起来,我不怀疑你还能怀疑谁?”然后苏时又笑道:“不过当时我也只是怀疑,能不能证实我的怀疑就看你会不会通风报信,如果手绢真的失窃了,那就说明我的推测应该没有错。” 尤贵击节赞叹道:“苏公子好深的城府,尤某佩服。想必公子当时已经想到有人在窃听,所以才故意把那条手绢说得很重要,说里面藏有太子所著治世之书的线索,就是想引我们出手。” 苏时淡淡说道:“其实我也并没有说谎,手绢之中很大概率藏有太子所著之书的线索,而且也记载得有他的治世之策。只不过既然现在找到那本书,现在也没有任何用处。” 尤贵忍不住惊讶道:“为什么?” “所谓时移世易,太子已经去世,以大乾目前的局面,靠一本书真的能改变大乾?” 最后苏时看着尤贵,微微一叹:“如果你的老师还在世,他一定会明白这个道理,绝对不会有任何行动。” 第237章 矛盾 杨文舒站在苍岩山腰,目光远眺,面露担忧之色。冯柯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湖面水波不兴,岸边停靠着大大小小的十余艘画舫。筆趣庫 “你在看什么?” 杨文舒指了指停靠在岸边那艘最高最大的画舫。 冯柯故意调侃道:“你想游湖?听说价格很贵的。” “那艘画舫上有我们的人,已经在画舫上潜藏了十三年。” 冯柯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 不过杨文舒接着又是一声轻叹:“不过他现在应该已经暴露了。” 这一句倒让冯柯大吃一惊:“他潜藏了十几年都安然无事,为什么这次会暴露?” “因为苏时。” “又是他!”冯柯一声惊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执事今日卯时才得到消息,昨夜苏时似乎解开了手绢的秘密,并且在画舫上告诉了平乐公主,然后被他窃听到。于是他立即将消息传入宫中,潜藏在宫中的人无奈之下,只得铤而走险,在平乐公主回来之前偷走那条手绢。” 冯柯一脸不解:“既然手绢在宫中失窃,平乐公主为什么不在宫中追查,反而查画舫上的人?” 杨文舒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执事给我的紧急信函上只写着‘尤贵中计,速将其转移,若事不可为,不必强求,保重自身。’不过当我赶到这里,平乐公主和苏时已经上了画舫,而且不允许任何人上下,想来尤贵已经被他们发现了,也许现在正在审问他。” 冯柯眉头微皱:“那现在怎么办?” 杨文舒沉默了一阵,缓缓说道:“既然执事并没有要求我强行做事,要不就是他信任尤贵,相信他不会泄露任何机密之事,要不就是执事已有安排,不怕尤贵招供。” 画舫之上,周瑾已经冷静下来,不过还有一事她不明白。 “我得到消息之后,在路上一刻都没有耽误,为何他们还能捷足先登?” “信鸽。”苏时一语道破天机:“即使你马车的速度再快,我相信也快不过信鸽。” 周瑾摇了摇头:“如果尤贵在画舫上饲养信鸽,早就应该被人发现,引起猜疑。” 苏时看了看尤贵,又侧脸看着周瑾:“信鸽应该饲养在它处,当他得知我们发现手绢上的秘密后,便立即下船放飞了信鸽,然后又匆匆赶了回来。” 说到这里,苏时又看着尤贵:“如果当时你在船上,那么对于公主殿下的离开不会感到疑惑,而且脚步也不会显得那么匆忙。” 然后苏时显得有些遗憾:“如果你不那么着急,继续听下去就好了,其实后面的话才是重点。” 不仅是尤贵,就连周瑾都大吃了一惊。 “难道后面我们谈论的事你是说给他听的?” 苏时忙解释道:“主要是给殿下一个解释,当然如果他们能听到就最好。” “为什么?” “我说过,如果裴泫在,绝对知道资本的厉害之处,一定会有所行动。但裴泫一死,他们只有在真正感受到威胁时才会行动,只不过那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这句话听得周瑾一头雾水:“这难道不是好事?” 苏时郑重的摇了摇头:“不好,一点都不好。” 周瑾更加不明白了:“为什么?” 苏时只是一阵沉默,周瑾不知道他是因为尤贵在场,不愿意说出来,还是心有顾虑,便没有再追问下去,又把目光转向尤贵。 此时她柳眉倒竖,杏目圆睁,厉声问道:“潜藏在宫中,盗取手绢的人是谁?” 这一声喝问,尽显王室威严,小兰和林漠内心不由得一阵惊惧。 然而在人前一直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尤贵,听到这声喝问却面不改色,眼神漠然、 周瑾怒意更甚,怒喝道:“难道你不怕死吗?” 尤贵淡淡一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此话一出,周瑾一脸震惊的看着尤贵,倒不是因为他说出这句话,而是她看出来尤贵说的是真心话。ъiqiku 这世上真的有不怕死的人? 周瑾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苏时一直在注意尤贵的反应,此时他内心的震撼远远超过周瑾。 过了许久,他才深吸了口气,直视着尤贵的眼睛,突然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赵亮的人?” 尤贵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认识。他是谁?” “他是一个车夫。” 尤贵肯定的回答道:“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没有人会想到苏时在这个时候居然问出这种奇怪的问题来,周瑾疑惑的看向苏时,却发现苏时的表情变得从来未有的认真和严肃。 即使当他发现太子是被谋害时,他的神情都没有此时这般严肃。 苏时还是不死心,继续说道:“赵亮大概三十多岁,身材不高、微瘦……” 然而尤贵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不认识就是不认识,苏公子不必多费口舌了。” 面对尤贵的冷言冷语,苏时却没有丝毫怒意,反而有些迟疑。 “你跟随公主殿下这么多年,想来是了解殿下的秉性,应该知道你可以不死的。”Ъiqikunět 尤贵罕见流露出认同的表情,叹道:“公主殿下秉性纯良,我是万分敬佩的。”随即他又凛然道:“只不过要我出卖他人换取自己苟活,请恕我做不到。” 看到尤贵如此冥顽不灵,周瑾怒火中烧,正欲说话,但此时苏时却向她微微摇头,等周瑾强压下心中怒火后,苏时才对林漠说道:“你先带他下去,好好看着,不过不要强迫他。” 林漠虽然满腹疑窦,但还是依命而行。 等林漠离开之后,苏时陷入了沉思之中,因为有很多问题他需要想清楚。 周瑾没有打扰他,虽然苏时今天的言行有些怪异,但她依然相信苏时。 而且她也知道苏时遇上了一个难题,因为她能感觉到苏时心中的矛盾和犹豫。 但是她不明白苏时为什么产生矛盾的心理,又在犹豫什么。 苏时思考得很久,当他清醒过来,周瑾发现他似乎并没有打开自己的心结。 而此时苏时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歉意。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只不过直到现在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想通,所以暂时无法给你答案。” 第238章 图谋 周瑾没有再追问下去,与苏时接触这么久了,她也知道当苏时不愿意说的时候,就算用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说。 这时候苏时故作轻松的说道:“这里太闷了,我们还是到甲板上吹吹风吧。” 周瑾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跟着他来到甲板上。 甲板上并没有风,在阳光的照射下,空气也变得燥热起来。 周瑾在甲板上站立不久,额头已经微微出汗,这时小兰撑起一把油纸伞,想为她遮挡阳光。 周瑾接过油纸伞,轻声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事与苏公子商量。” 小兰微微欠身,然后慢慢退了下去。 周瑾将油纸伞微微倾斜,遮住了直射向苏时的阳光。 苏时正木然的看着远方,突然感觉头顶一片清凉,看到周瑾纤细柔荑的撑着伞,为他挡住了猛烈的阳光。 “谢谢。” 苏时习惯性准备接过油纸伞,却一不小心接触到周瑾柔嫩细腻的小手,然后他的手如同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rry。” 周瑾的脸本来已经变得微红,听到这句无比怪异的话,茫然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心不在焉的这句话一出口,苏时立即反应了过来,见周瑾追问,忙解释道:“这是番语,是对不起的意思。” 不过这样依然没有打消周瑾的疑虑:“我也曾听过番语,似乎不是这种发音。” “我说的西方人的番语。” 周瑾好奇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西方人的番语?” “我不是说过,曾与西方的一个番人喝酒,然后学说了几句番语。”httpδ:Ъiqikunēt 周瑾也想起此事,因此不疑有他,但此时好奇心一起,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注视着他:“除了这句番语外,还有没有学过其他番语?” 此时两人已经挨得很近,周瑾长发披肩,面若桃花,眉似远山、目如秋水,身上散发出如麝如兰的香气,一时间让苏时的心神不停荡漾。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iloveyou” “挨拿屋……油?”周瑾跟着念了一遍,忍不住掩嘴笑道:“这番语的发音竟然如此奇怪,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此时苏时已经清醒过来,脸上忍不住一红,随即目不转睛看着远山,然后压抑着自己的心跳,有些尴尬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当时那个番人喝醉了,嘴里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话,我觉得有趣才学了这一句。” 周瑾见苏时经过这个小插曲,心情明显变得轻松了,于是灿烂一笑,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httpδ:Ъiqikunēt 不过她的笑容又渐渐从脸上隐去,抬眼看着苏时。 “接下来该怎么做?尤贵又该如何处置?” 苏是双手扶在船舷上,手指不停的敲击着舷沿,因为他实在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 过了许久,苏时才有些迟疑的说道:“你有没有地方可以软禁尤贵?” “有。”随即她又疑惑的问道:“难道就不再审问了?” 苏时叹了口气:“你还记不记得赵亮?” “记得。” “你还记不记得赵亮是怎么死的?” “自杀。” 苏时看着远方的青山,青山下的湖水。 “你应该听我大哥说过,赵亮自杀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而大哥也说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怕死的人,似乎把死当成一种荣耀。” 周瑾微微点头,突然又看着苏时,说道:“但听你大哥说,你分析是因为赵亮加入邪教,被人蛊惑才会有如此行为。” “我原本以为是这个原因,但自从我见过裴泫后,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会通过教派来控制人心的人。” “那赵亮为什么会为了裴泫甘心赴死?” 苏时摇了摇头,眼神又变得复杂起来:“我现在反而担心赵亮不是为了裴泫而甘心赴死。” 这一句周瑾完全听不懂了:“如果不是为了裴泫,那是为了谁?” 苏时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向周瑾解释,他沉默许久才叹道:“你今天应该看到尤贵的神情,他是不是也把死生看得很淡?” 周瑾无法反驳苏时的话,因为她当时就有种感觉,即使对尤贵动用大刑,只怕也无法撬开他的嘴。 “但奇怪的是他却连裴泫的面都没有见过,他又为什么甘愿为裴泫而死?” 周瑾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她看着苏时:“你知道?” 苏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周瑾很明显听出这句话不是出自真心,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这个白眼并没有逃过苏时的目光,他只好解释道:“有些事情还没有证实,所以我的结论并不能保证正确,我之所以不说出来,害怕如果结论是错的,反而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你想证实什么事情?又想得出什么样的结论?” “也许尤贵能帮我证实一些事情。” “他?如何做?” 苏时缓缓说道:“你把尤贵软禁起来,如果对方知道了尤贵软禁的地址,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周瑾眼睛一亮:“如果尤贵对他们很重要,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把他营救出去。如果害怕尤贵泄露他们的秘密,也一定会想办法杀他灭口。但不管是营救也好、杀人灭口也好,总之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 这时她嫣然一笑:“这就是你一直喜欢用的后发制人。” 苏时没有笑,脸上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而且他仿佛在躲避周瑾的目光,一直呆呆的看着湖面。 突然间他听到周瑾幽幽叹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苏时转过头看着她,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能有什么心事?” 看到苏时还不肯承认,周瑾赌气道:“我又不是瞎子。” 说罢她便把脸侧到一边,似乎不想再看见他。 这时苏时幽然长叹道:“也许是我把裴泫想得太简单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裴泫的图谋只怕远比我们的想象还要大。” 周瑾霍然转身看着他,不过苏时连忙摇头:“你不要问我裴泫到底在图谋什么,因为我真的不知道。” ъiqiku 第239章 此生平乐 周瑾和苏时站在船舷边沉默良久,周瑾又默默问道:“还查不查手绢的下落?” 苏时想了想,问道:“如果尤贵不开口,能不能查下去?”biqikμnět “还是有迹可寻。首先在宫中不可能有人饲养信鸽来传递消息,因为查出来必是死罪,因此信鸽只能饲养在宫外,而且应该离皇宫不远,信鸽又非普通飞禽,所以调查下去必有收获。” 此时她脸上又流露出担忧之色:“既然联系人在宫外,而且事发突然,想要把消息传进宫内也绝非易事,所以皇宫内必有接应之人。” 然后周瑾深思下去,越想心里越感到发寒。 传递消息进宫,首先要过的就是皇城护卫这一关,而护卫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换班,但传递消息的人在事发突然的情况下,却能及时把消息传递到宫中,这皇城护卫岂不是形同虚设。 苏时看出周瑾的担心,沉吟道:“这个人会不会能随意出入皇宫?” 周瑾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能随意出入皇宫的人必然在宫中位高权重,否则就算是朝中重臣,也不能随意进出。 无论是哪种情形,都说明皇宫之中潜藏着裴泫的人,而且潜藏的人应该不止一人。 苏时又安慰道:“无论如何,都需要有人把消息带进皇宫,所以从你离开画舫到进入皇宫这期间,出入皇城的人都有嫌疑。” “我会禀告父皇,由密卫调查。”说完之后,她又是一阵沉默。 沉默良久,她才鼓足勇气问道:“你认为那条手绢会不会被人毁掉?” “那就要看对方认为这条手绢是否重要。”他叹道:“无论是我对你还是对尤贵所说的都是实话,即使能找到太子遗留下来的书,而书中就算记载的是治世之策,也无法改变现在的局势。” 周瑾轻咬嘴唇:“我知道。” 苏时不禁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想要找到那本书?” 周瑾仰头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的脸仿佛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 然而此时那张完美无瑕的容颜却闪过一丝落寞。 “你的推测好像从来没有错过?” 苏时不明所以,只得怔怔的看着她。 “所以你说太子哥哥的书中记载着他一段很神奇的经历,虽然我一开始并不相信,但现在我却有些相信了,所以我想知道太子哥哥那段特殊的经历是什么。” 苏时默默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的推测好像从来没有错过。” 苏时轻轻从周瑾手中接过那把油纸伞,然后将油纸伞微微向她倾斜,把阳光挡在了伞外。ъiqiku 周瑾转过身子,眼波如梦。 “太子哥哥死的时候,我才九岁,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对太子哥哥的了解并不多,也许还没有你了解。” 苏时在笑,但笑容有些苦涩,因为他发现今天自己的话好像说得太多了一点。 他正准备辩解,但周瑾却没有给他机会,她转过身,又茫然的看着远方:“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许你给我的感觉跟太子哥哥一样。”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似乎任何事都难不倒你们。”周瑾喃喃自语道:“太子哥哥永远充满了活力,脸上永远充满着笑容,也永远是那么自信。” 苏时苦笑道:“我好像不是这样。” “但你跟他一样自信。” “也许我只是自负,自信和自负岂不是在一线之间。” 周瑾却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她的思绪仿佛已经飞到九霄云外。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说道:“你知不知道太子哥哥对我特别好。” 苏时忍不住笑了笑:“当哥哥的一定会特别疼爱妹妹,古今如一。” “但太子哥哥不一样。”周瑾的神情闪过一丝犹豫:“以前我还不明白,但当我长大后,回想起来,发现这种爱护更像是一种补偿。” “补偿?”苏时听得一头雾水,认真想了想,不肯定的说道:“会不会因为陛下政事繁忙,难以兼顾你们,所以太子才会身兼父职,替陛下照顾你们。” 周瑾很坚决的说道:“不是。” “为什么?” “你记不记得太子哥哥被裴泫害死前,曾找过我。” 苏时缓缓点了点头:“我记得,是冬月二十六那天。” “就是在那天,太子哥哥曾对我说过一句话,这句话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而这句话也在我心中藏了十年。” 既然这句话能让周瑾记住十年,那么这句话一定对她十分重要。 苏时的心中突然涌起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如同一块大石压在他的胸口上。 他长长吐了口气,缓缓问道:“太子对了说了什么?” “当时太子哥哥安慰我后,正准备离开,但是刚走出几步,他又停下了脚步。” 周瑾见周暄停了下来,知道他还有事情对自己说,立即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 “当我拉住他的手时,感觉他的手如同那天地上的寒冰一样冷。” 周瑾忍不住惊呼一声:“太子哥哥,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周暄急忙抽出他的手,勉强笑了笑:“今天我也许穿得少了一点。” 苏时突然在一旁说道:“他在害怕。” 周瑾轻轻点了点头:“当你查明太子哥哥的死因后,我也明白了那天他的手为什么那么冰冷。” 周暄刚把手抽走,周瑾立即用自己的双手捂住他的手,嫣然笑道:“我的手很暖和,我给太子哥哥捂捂。” 周暄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半蹲下来,用手抚摸着她头。 想到当时的情形,周瑾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变得有些哀伤:“那时候我的身高正到太子哥哥的腰间,所以每次他想抚摸我的头时,都会半蹲下来。” 周暄凝视着她,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 “我永远都忘不了太子哥哥当时的眼神。”周瑾一字一句说道。 周暄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悲哀、遗憾和前所未有的怜惜。 然后他轻声说道:“三妹,你性子倔强,虽明知事不可为却从不放弃,但人生有多种选择,不需强求。我别无心愿,只愿你此生平乐。” httpδ:Ъiqikunēt 第240章 要价 “平乐是不是平安喜乐的意思?” “是。其他皇妹的封号都是父皇取的,唯独我的封号是太子哥哥给我取的。” 苏时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一片迷离,他喃喃说道:“看来太子对你的确与他人不同。” “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 苏时默默说道:“你认为那本书能给你答案?” 周瑾突然仰着头看着他,端详了许久,突然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还有一点与太子哥哥很像。” “是么?哪一点?” “你们都一样的孤独。” 苏时的心仿佛被一根针刺了一下,而周瑾的声音也仿佛来自天际。 “虽然太子哥哥眼神始终如阳光一样灿烂,笑容如春风一般温和,但每当我站在他身边,我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孤独。” 周瑾凝视着他:“而我站在你身边,也有相同的感觉。” 苏时没有说话,因为他无话可说。 也许他可以编造无数的理由来解释,但内心的感觉却骗不了人。 “而且秦楠妹妹也跟我有同样的感觉。” 一提起秦楠,周瑾有意无意的向旁边挪了一步,拉开了他们之间距离。Ъiqikunět 苏时勉强笑了笑:“我没有想到你们会在背后议论我。” “女人在一起本来就会议论男人。” “但你们不是普通的女人,一个是天潢贵胄,一个是才女。” 周瑾吃吃笑道:“但我们也是女人。” 随即她的笑容一收,正色道:“你想不想知道秦楠妹妹对你的感觉?” 苏时反问道:“她是不是向你告状了?” 周瑾突然低下了头:“她只是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周瑾贝齿轻咬嘴唇,过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说道:“她说她能感受到你对她的爱意,但也能感觉到你们之间仿佛存在某种隔阂。” 苏时仿佛笑了笑:“女人是不是都爱胡思乱想?” “也许大部分的女人都爱胡思乱想,但秦楠不会。” “也许我该回去睡觉了。”苏时的脸上仿佛有些倦意,他伸了伸懒腰:“今天起得太早了一点。” “也许你这时候应该跟秦楠妹妹好好谈一谈。” 苏时伸懒腰的手突然僵直在半空中。 “为什么?” 周瑾忍不住叹道:“如果秦楠妹妹无法真正走进你的内心,她的心也会渐渐对你封闭。” “你也说过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所以她追求的是两个人真正的心意相通,两情相悦。” 苏时缓缓将僵直在半空中的手放下,然后把油纸伞递给了周瑾。 “也许我真的应该认真想一想。” 周瑾的神情闪过一丝慌乱,她急忙追问道:“想什么?” 苏时突然笑了笑,但笑容里却带着一丝落寞。 “想一想明天见到南宫羽、柳直该怎么应对。” 周瑾眼底闪过一丝愠怒,但随即又轻叹一声,她明明知道苏时又在顾左右而言其他,却偏偏拿他无可奈何。 无论是谁,想要走进苏的内心,真正了解他似乎都不容易。 “你准备见他们?” “他们都把拜贴送到我眼皮下了,我想视而不见都不行。” “他们来一定是想打将进酒和玻璃制品的主意。” “显而易见,没有人不会眼红这两项生意。” “你准备怎么应对他们?” 苏时的笑容如此刻的阳光明亮、热烈,但偏偏又让人感觉有一点不怀好意。 “我是做生意的,只要他们给得起价钱,自然可以合作。” 周瑾忍不住有些好奇:“看来你已经定好了价格?” “其实我的要价并不高。” “不高是多少?” “无论是酒还是玻璃制品,我的要价只会比成本价高一点,赚够匠人的工钱就可以了。”Ъiqikunět 油纸伞陡然从周瑾的手中跌落,然而她却茫然不觉,因为她已经被苏时的话震惊得无法思想。 无论是酒还是玻璃制品,其中的利润都高得吓人。就算苏时以现在售价的五折出售,其利润都在五倍以上。 而且只要苏时开口说可以五折卖给其他商号销售,一定会有无数商人蜂拥而至。 但周瑾却想不到苏时却要以成本价卖给其他人。 这笔帐她无论怎么算都算不过来。 苏时突然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甚至有些手舞足蹈。 “明天当我告诉他们酒和玻璃制品的成本时,南宫羽和柳直一定震惊,然后当我告诉他们,我能够以成本价卖给他们时,他们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周瑾叹道:“他们的表情何只精彩。如果你真的以成本价卖给他们,无论要他们做什么他们会做。” “真的?” 周瑾反问道:“你真的愿意以成本价卖给他们?” “真的。” 周瑾实在无法理解,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 苏时叹道:“你知不知道齐王和赵王在千秋质库存了多少银两?” 周瑾当然知道,千秋质库的账目都是她在管理。 “六千多万两。” “这六千多万两中,那些世家占了多少?” “至少五千万两。” “南宫和柳家呢?” 周瑾想了想:“六百七十三万两。”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齐王和赵王联手对付我们时,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 周瑾猛然惊醒:“他们一定会对千秋质库下手。” 苏时点头道:“不错,当他们知道了资本的恐怖,一定会想办法对付我们,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断了我们资本来源。” 周瑾的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就算未存满一年而要取走,所给的违约金也不并多,这点违约金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 “所以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些钱留在东源质库。” “怎么留?”ъiqiku 苏时微笑道:“明天就是一个机会。” 周瑾还是不明白。 苏时解释道:“如果你是南宫羽和柳直,听到我以成本价把酒和玻璃制品卖给你,你会不会接受?” “这简直就如同从天下掉下来金元宝,如此天大的便宜,他们只怕要欣喜若狂。” “当他们认为占了我的便宜的时候,就该轮到我出手了。” 第241章 心怀怒意 苏时一直在笑,他似乎很喜欢让别人占他的便宜,但是周瑾知道,任何人占了他的便宜,都一定会付出代价。 “不过南宫和柳府两个世家存在千秋质库的银子加起来才只有六百多万两,这点银子对于我们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如果其他世家知道南宫和柳家居然能以成本的价格卖到酒和玻璃制品,会不会眼红。”Ъiqikunět “一定非常眼红。” “那他们会怎么做?” 周瑾的脸上泛起水波一般的笑容:“只怕将军府的门槛都要被这些世家踩断。” 苏时的笑却如同一只老狐狸看到了小鸡仔。 “我是一个很公平的人,既然我以成本价卖给南宫和柳家,对其他世家自然会一视同仁。” 尤贵被关在柴房里,除了门外有两个彪形大汉看守外,就没有再采取任何措施。 当苏时走进柴房时,尤贵双眼微闭,盘腿坐在地上。 听到有人走进来,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是苏时,又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平静如同一潭死水。 苏时转过头看了看周瑾:“我想单独和他谈一谈。” 尤贵再次睁开了眼睛,微微笑道:“苏公子又何必多费口舌。” 苏时没有理他,又向周瑾点了点头。周瑾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还是乖乖离开了柴房。 但周瑾并没有在外面等多久,苏时就施施然走出了柴房,周瑾惊愕的迎了过去,苏时却只是微微一笑,什么话都没有说。 就在柴房关上的瞬间,周瑾的目光无意看到了尤贵的表情,他的表情就如同白日见鬼一般,目光呆滞的望着苏时的背影。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尤贵怎么会出现那种表情?”周瑾一直在强忍心中的疑惑,直到苏时准备离开画舫,她才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只是对他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苏时笑了笑:“我只是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 周瑾怔怔的看着他:“你把我支开就是为了对他说这句话?” “是。” “你真的知道?” “假的。” “为什么要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在周瑾看来,苏时这样做简直没有任何意义,难道他以为对尤贵这样说,尤贵就会相信,然后会如实道来。 苏时却有些不以为然:“真的没有意义?难道你没有看见尤贵的表情?” 想起尤贵当时的表情,周瑾也感到匪夷所思,面对自己和苏时的盘问,尤贵还表现得淡定自如,甚至还有些视死如归,但为什么尤贵听到这句话却又立即变得惊慌失措、方寸大乱? 周瑾忍不住看了苏时一眼,她总感觉苏时没有说实话。所以送苏时离开画舫后,她马不停蹄来到柴房。 当周瑾再次看到尤贵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无论周瑾怎么盘问,他只是沉默不语。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收获,虽然尤贵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周瑾能感觉到他似乎有了顾虑,而且变得有些迟疑。 周瑾直视着尤贵,缓缓问道:“苏公子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听到周瑾的发问,尤贵的面容突然变得扭曲,眼角不停的抽搐,眼神变得呆滞,仿佛苏时的话就是一句魔咒。 不过他还是紧紧咬着嘴唇,用尽全身力气控制自己回答周瑾的问题。 在门外的护卫看到尤贵狰狞的表情,立即冲了进来,护在周瑾面前。周瑾却没有丝毫惊慌,她只是怔怔的看着尤贵,心里想的全是苏时。 但这一次想起苏时,周瑾心中不再感到羞涩和甜蜜,而是震惊,因为她隐隐感到苏时知道的似乎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苏时坐进马车后,随着车厢的起伏,他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变得凝重,然后忍不住幽然叹了一声。 当他对尤贵说出那句话后,尤贵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但通过他的表情,苏时可以肯定了一件事情,而正因为肯定了这件事,苏时此时才会显得如此犹豫和矛盾。 林漠也仿佛知道苏时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赶车的时候越发小心翼翼。从镜湖出发回到将军府,林漠用的时间足足比以前多用了两刻钟。 苏时却茫然不觉,所以当马车停了下来,林漠提醒 筆趣庫他已经到家了,他随口说道:“今天怎么赶得这么急?” 林漠憨憨一笑:“我害怕公子饿着了。” 苏时正想说时间还早,但当他抬头看天色,太阳如火球一般高悬在头顶,惊异道:“已经午时了?” 随即他又忍不住自嘲道:“看来任何事情都不能想得太入迷了。” 这时门子已经匆匆迎了上来,看到苏时,原本焦虑的神情立即欣喜若狂。 “公子你回来了?” 看着一脸惊喜的门子,苏时不禁有些疑惑,看了看林漠:“是今天发工钱吗?” 林漠忙摇了摇头:“都是每月初一发工钱。” 苏时看向门子:“既然不是发钱的日子,你见着我那么开心干什么?”httpδ:Ъiqikunēt 门子急忙说道:“公子,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未时刚过,孔大人就来到府中找公子你,现在还在书房等候公子。” “孔大人?”苏时微微一怔:“孔文顺大人?” “正是孔文顺大人。” “他找我有事?” 门子摇了摇头:“孔大人没有说。”随即他又压低了声音:“但我见到孔大人的时候,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似乎很生气。” 苏时心中一惊,也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他在生谁的气?” 门子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却贼溜溜的看着他。 苏时忍不住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的意思是孔大人在生我的气?” 门子忍不住点了点头:“我看着有点像。” “你会不会看走眼了?”苏时停下了脚步,皱了皱眉头:“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孔大人,他怎么会气到我头上来?” 然后他又把这一段时间经历的事仔细想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门子也无法解释,只得说道:“孔大人还在书房中,公子见了自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是小的猜错了。” 能够在大户大家当门子的,其他的本领也许不高,但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既然他说孔文顺很生气,那孔文顺一定是心怀怒意。 只不过这股怒意到底是冲谁而发,苏时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第242章 误会 当苏时的脚一踏进书房,立即可以肯定两件事。 一是孔文顺的确很生气,即使过一个时辰,他的怒意仍然未消。二是他生气的对象绝对是自己,因为当孔文顺一看见他,原本已经有所缓和的脸色又变得铁青。 更重要的是他对苏时称呼都改变了,语气也充满了讥诮之意。 “想不到苏公子事务如此繁忙,老朽想见苏公子一面甚是困难。” 一听孔文顺语气不善,苏时忙陪笑道:“小子确实不知孔大人今日会来,还请孔大人恕罪。” “原来苏公子在责怪老朽不告而来。” “不敢,不敢。”苏时的神情越发变得小心翼翼:“其实孔大人有什么事只管差人跟我说一声,应该是我亲自登门拜访才是。” “寒门简陋,又如何能招待苏公子这等贵人。” 苏时与孔文顺虽然相交时间不长,但也知道他是一个豁达开朗之人,但今天他却句句带刺,倒让苏时疑惑不解。 “孔大人是不是对小子有什么误会?” “误会?”孔文顺冷哼一声:“敢问苏公子昨晚身在何处?今日一早又去了何地?” 苏时一愣,实在没有想到孔文顺居然会问出这个问题。 “昨天我在平乐公主的画舫之上,今日一早也……” 说到这里,苏时突然闭上了嘴,因为他已经知道孔文顺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这画舫上是否只有苏公子一人?” 苏时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回答道:“平乐公主也在。” 孔文顺此时原本铁青的脸上又布满了一层寒霜,对苏时怒目而向。 苏时急忙解释道:“孔师先别生气,事情绝对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找公主殿下真的是有要事商议。” 看到苏时还在狡辩,孔文顺怒斥道:“你还敢巧言令色。” 苏时走到他身边,为孔文顺倒上一杯热茶,笑道:“如果我是巧言令色之徒,听到孔师到来早就溜之大吉了,哪里还敢出现在孔师面前。”Ъiqikunět 孔文顺见苏时面对他没有丝毫惧意,想来是心中坦荡,的以对他的话也就半信半疑。 “你与平乐公主到底有什么要事要商议,还要一而再的约在画舫上见面?” 苏时见孔文顺语气稍和,便在他旁边坐下了来,随口问道:“孔师是怎么知道昨晚我在公主殿下的画舫之上?” 孔文顺面露怜惜之色,忍不住叹道:“还不是因为楠儿。” “因为秦楠?”苏时吃了一惊:“孔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孔文顺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缓缓说道:“昨晚我在秦府正在与子川兄喝茶闲谈,此时楠儿回府,我们见楠儿精神恍惚、神情不虞。我们只当她是终日劳累所致,不疑有它,因此叫她早些回房休息。” “谁知没过多久,婉儿又一脸担忧的跑了回来,说楠儿的心情很不好,想请子川兄前去安慰一下。子川兄忙细问原因,才知道楠儿昨日因为你才会郁郁寡欢。” 苏时急忙辩解道:“昨日我连秦楠的面都没有见,怎么会因为我而郁郁寡欢?” 孔文顺却忍不住责备道:“正因为昨日你不知所终,楠儿才会如此。”随即又语重心长的说道:“为了你的事,楠儿殚精竭虑,不辞辛劳。而且一个姑娘家不惜抛头露面,做她本不喜欢的事,事成之后却连你的人都看不到,你说她会有何种想法?” 孔文顺越说越生气,语气之中充满了不满,声音也渐渐高亢起来。 “昨天如此重要的日子,你说你到哪里去了?” 苏时默默低下了头,竟然无言以对,因为他确实无法对孔文顺说他喝酒去了。 “然而这还不是令楠儿最生气的。”孔文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昨日下午楠儿与平乐公主相遇,平乐公主见楠儿面有忧色,好言相劝之下,楠儿的心情本已好转,还想送平乐公主回宫。谁知在宫门之外,她们又遇到千秋质库的掌柜……”https:ЪiqikuΠet “卢天。” “对,就是卢天。而卢天对平乐公主说你在画舫等她,你这番举动,楠儿会怎么想?” 听到这里,苏时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叹道:“我实在没有想到秦楠会和平乐公主在一起。如果早知道的话,我会让她们一起来画舫,也不至引起误会。” 孔文顺也忍不住叹道:“平乐公主倒是叫过楠儿一起,但楠儿性子倔强,并没有同去,反而回到府中暗自神伤。” “她现在没有事了吧?” 孔文顺瞪了他一眼:“现在才知关心。”随即又泄气道:“昨晚我和子川兄劝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让她心安,不过我也知道心病还需心药治,所以今天才会来找你。” “谁知来到府中,听说你一早就出去了,而且还是去镜湖看日出。”说到这里,孔文顺冷言道:“我倒没有想到苏公子竟有如此的兴致。” 苏时知道孔文顺一直把秦楠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所谓关心则乱,因此也没有把他的冷言冷语放在心上。筆趣庫 只不过自己的言行的确会引人误会,想到这里,苏时站了起来,忙问道:“秦楠现在是否在秦府,我这就过去向她解释,以免她胡思乱想影响心情。” 这时孔文顺忍不住疑惑的看着他:“到底你和平乐公主在商议什么重要的事?要一而再的在画舫上相见。” 苏时正要说出事情原委,然而嘴巴张开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孔文顺并不了解,如果要向他解释清楚,就要从太子之死说起,这样一来,至少要一个时辰,但此时他哪有那种闲情逸致来慢慢叙说。 所以苏时忙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知秦楠现在何处?找到她,我一并解释给你们听。” “楠儿的心情虽然不好,但一早还是做事去了,不过子川兄担心她,所以叫她中午回府用餐,想必现在已经回府了。” “既然如此,孔师还请与我一起到秦府。” 孔文顺点了点头。 苏时忙高声说道:“林大哥,备车,到秦府。” 第243章 破局 将军府离秦府并不远,但林漠跟随苏时久了,对他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虽然此时苏时表情未变,也知道他去秦府有紧急的事。 否则苏时这时候应该等着吃午饭,然后回到自己的卧室睡午觉。 让苏时早起并不困难,但想让他不睡午觉却是难上加难,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这午觉一定是雷打不动要睡的。 而能够让苏时主动放弃睡午觉,林漠知道一定发生了非同小可的事,所以这马车驾得又快又平稳。筆趣庫 马车虽然行驶得很平稳,但苏时的心却很乱。 “你在想什么?” 孔文顺显然看出来苏时心神不定,一双如同大海一般深邃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我在想一个问题?” 孔文顺道:“什么问题?” 苏时吐了口气:“生与死的问题。” 孔文顺吃惊的看着他:“生与死的问题?小哥这时候为何会想到这个问题?” 苏时长叹道:“因为我遇到一种人,他们根本不怕死,甚至认为死是一种荣耀,我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种人存在?” 孔文顺闻言微笑道:“武将为保家卫国死战,文臣为江山社稷死谏,因为死得其所,又何惧死哉。” “那普通人呢?” “普通人?”孔文顺微微一愣。 苏时叹道:“是啊,既非武将士卒,也非文臣官吏,就是芸芸众生的一个普通人。” 孔文顺深邃的眼神闪过一丝悲凉:“如果是普通人悍不畏死,会不会是他已经无路可走?” 苏时默默说道:“无路可走而悍不畏死,死对他们来说是绝望到了极点的解脱,而不会觉得是一种荣耀。” 孔文顺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苏时:“真有这种人?” “我原本也不相信。”苏时苦笑道:“但偏偏又是我亲眼所见,我不相信都不行。” 孔文顺好奇的问道:“你所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就是平乐公主画舫上的知客使尤贵。” 这时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然后停在了秦府大门前,林漠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孔大人、公子,秦府到了。” 秦府的门子远远就看见了将军府的马车,此时马车停在了门前,立即迎了上来。 等门子看到孔文顺和苏时从马车上下来时,微微一惊,但立即恭敬的说道:“小的见过孔大人和苏公子。” 孔文顺是大小姐的老师,而苏时是未来的姑爷,那门子自然知道这两人在大小姐心中的分量,脸色越发变得恭顺。 “你家小姐可在府中?” 门子立即回道:“小姐刚回来不久,可需要小的通禀?” “你家大人呢?” “也在府中。” 孔文顺把手一挥:“不用禀告,我们自会去寻他们。” 那门子也是见怪不怪,立即引着两人来到秦府门前,然后闪身站在一旁,目送孔文顺和苏时远去。 两人径直朝正厅走去,一路上秦府的下人见到他们纷纷上前施礼,不过看着苏时的眼神却有些不满。 苏时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也只得笑脸相迎。 当他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笑得有些酸楚的时候,一个秦之道赶过来,还未到他们身前,已经大笑道:“看来平江兄是闻到了好酒的香气,寻香而至。” 话音未落,他已经来到两人面前,苏时立即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施了一礼,低头说道:“苏时见过秦伯父。” 秦之道看了苏时一眼,语气显得有些不冷不热,他淡淡说道:“贤侄也来了。” 秦之道视秦楠为掌上明珠,如今她受了委屈,因此对苏时自然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苏时也明白这一点,也知道这一切都是误会,所以心中倒没有什么怨言,只不过这僵局还需要他来打破。 所以苏时长叹道:“我这次前来,一是听孔师说秦楠小姐心有郁结,特地前来探望。二来是有要事与伯父商议。”ъiqiku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秦之道,眼神里充满了担忧:“裴泫所谋只怕远远超出我们的推测。” 秦之道见苏时特意登门探望楠儿,脸色已经变得柔和,突然听到苏时提起裴泫,他心怀国事,对苏时的不满立即抛到九霄云外了。 “发生了什么事?” 苏时缓缓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到房间再说。” 秦之道也知道事关重大,急忙将孔文顺和苏时引至书房,然后吩咐下人不得让人靠近。 三人走进书房,苏时又道:“还请伯父吩咐人请秦楠小姐过来。” “为什么要叫楠儿过来?” 苏时忍不住叹道:“我虽然隐隐发现裴泫所谋者大,但其中有些事却想不通,秦楠小姐聪慧无比,也许她听后能解我心中的疑惑。” 秦之道无奈的看了苏时一眼,自然知道他心中的打算,只不过现在苏时是敝帚自珍,所以只得依从他,于是秦之道叫来下人,吩咐他立即去请小姐过来。 那下人走后,苏时一直站在门前看着门外,过了一会儿,秦楠长发齐腰,一袭嫩绿长裙出现在苏时的视野中。 即使不施粉黛,其人也如仙子一般向苏时缓缓走来。但与以前相比,人却有些清减,而且眼眸低垂,仿佛有无限心事。 直到走到书房门前,她才抬眼,却发现苏时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若在以前,秦楠见苏时这样看她,脸上早已绯红,但今天心中郁结难遣,只是微微欠身,轻声说道:“秦楠见过苏公子。” 看到秦楠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苏时忍不住轻叹道:“苏时见过秦小姐。” 秦楠默默走进书房,然后在秦之道身边坐下。 苏时看向秦之道,不过秦之道却视若无睹,他又看向孔文顺,孔文顺却只是怜惜的看着秦楠。 见指望不上秦之道和孔文顺,苏时知道只得依靠自己破局,他想了想,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biqikμnět 他缓缓说道:“今晨,我在平乐公主的画舫上抓获一个裴泫的人,而这个人在画舫上潜藏了十几年。” 此言一出,孔文顺一脸疑惑,而秦之道和秦楠却大吃一惊,然后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他。 第234章 秦楠的推测 房间里安静得仿佛能听到银针落地的声音,孔文顺看着秦之道和秦楠惊疑不定的眼神,终于忍不住问道:“裴泫是谁?” 秦之道沉默了一会儿,叹道:“南景王室裴氏后人。” 孔文顺大吃一惊:“南景覆灭之时,据说王室被屠戮一空,怎么还会有后人?” 苏时接口道:“有漏网之鱼并不足奇,而且这个裴泫也算是一个奇男子,竟然能凭一己之力搅动大乾风云,动摇大乾根本。” 孔文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苏时说话时语气低沉,显然不是在说笑。秦之道的神情更是异常严肃,似乎完全认可苏时的说法。 只不过他还是无法相信一个人怎么可能祸乱大乾,动摇大乾根本。他看向秦之道,但是现在秦之道的注意力全在苏时身上,没有时间为孔文顺解释。 秦之道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贤侄快一一道来。” 苏时沉吟道:“昨日送别大哥后,我心里萌生了一个计划,于是到了瑞和楼找唐绣女。” 这个转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秦之道等三人怔怔看着他,实在想不通他的计划和唐绣女有什么关系。 秦之道诧异道:“你找唐绣女做什么?” “因为我想开绸缎庄,而唐绣女是最好的人选。” 其余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苏时的行事实在太过天马行空,昨天千秋商号名下六十八家商铺开业,他一点都不关心,反而又在筹划绸缎庄的事情。筆趣庫 “为什么?” “因为千秋质库的钱的太多了,而银子放在那里就只是一堆占地的矿物,要用出去才是钱。” 秦之道和孔文顺无法理解他的话,在他们看来,银子就是银子,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代表着财富。 秦楠却若有所思的看着苏时,仿佛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苏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淡淡说道:“不过我失败了,唐绣女并没有与我合作的意思。” 这个结果似乎在秦之道的意料之中,他捋须说道:“赵王对唐绣女有恩,所以唐绣女拒绝你的招揽也是理所当然。” 苏时点了点头:“不过我也不是没有收获,在与唐绣女喝酒的时候,让我无意间发现了手绢上隐藏的秘密。”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秦之道再也坐不住,他猛然站了起来:“你说什么?”ъiqiku 苏时叹道:“慧娘遗留下来的那条手绢其实另有乾坤,我相信慧娘在上面留下了一些线索,而凭借这些线索可以找到太子所著之书。” 然后苏时讲述了自己如何从一件披风联想到慧娘如何用刺绣隐藏线索的手法。 秦楠在认真聆听苏时的讲述,听完之后,不由得秀眉紧锁。突然间她花容失色,忍不住惊呼道:“这么说来,慧娘也是裴泫的人。” 孔文顺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能感觉无论是苏时,还是秦之道,甚至秦楠都在参与某件大事,此时反而显得心平如静。 不过秦之道听到秦楠的话,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楠儿为何会有如此猜测?”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慧娘的反常行为。慧娘明明知道太子遗留之书的下落,为什么没有直接禀告陛下,反而要把线索隐藏在手绢之中。” “苏时不是推测,慧娘应该是在软禁期间发现太子留下的秘密,同时也发现太监宫女中潜藏着裴泫的人,所以才会把发现的秘密藏于刺绣之中。” 秦楠歉意的看着苏时一眼,然后摇头道:“连裴泫找了三个月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慧娘在短短几天内就能发现?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苏时故意说道:“有没有可能太子曾告诉慧娘一些线索,所以慧娘才会发现?” 秦楠反问道:“太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时很干脆的回答道:“不知道。” 秦楠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就算慧娘是在软禁期间发现太子留下的秘密,也发现软禁她的太监宫女中有裴泫的人,她大可选择引而不发,宣称要面圣,面圣之后才说出实事也不迟。” 苏时笑道:“那以你的推测,这件事的实情应该是怎样的?” 秦楠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把思路整理清楚之后,停下了脚步,看着苏时,突然问道:“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会做什么?” 苏时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安排后事。” 秦楠又问道:“苏公子可猜测出太子所著之书的内容是什么?” 看着秦楠炯炯的眼神,苏时无奈的点了点头:“我大概可以猜测出来一点。” “是什么?” “太子与世家大臣合作,以商业振兴大乾,太子雄才大略,深知其是双刃剑,既能振兴大乾,但亦能为祸大乾。”苏时沉吟道:“不过太子依然义无反顾这样做,想来必有应对之策,所以我猜想应对之策就在这本书中。”筆趣庫 秦楠嫣然一笑:“这样就对了。太子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又深知自己死后,无人能应对这种局面,所以才会把应对之策写进书中,以备不时之需。” 秦之道忍不住问道:“既然太子有应对之策,为何不直接禀明陛下,反而要暗藏书中?” 秦楠叹道:“因为裴泫。裴泫给了太子一丝希望,认为自己能逃脱大限,所以那本书只是后手。” 苏时接着秦楠的话解释道:“而且当时正是用商业振兴大乾的关键时刻,如果应对之策泄露出去,必然会引起大乾震荡,所以太子才会秘而不宣,等待时机成熟才会采取行动。” 秦楠轻轻点了点头:“我想太子之所以写下那本书,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自己真的无法与天意抗衡,这本书也能为陛下指点迷津。” 说到这里,秦楠双眼微眯,缓缓说道:“如此重大的事一定会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所以慧娘一定早就知道有这本书的存在。” 然后她长吐一口气:“如果慧娘是裴泫的人,那就能解释为什么裴泫会知道太子著有一本书,而且为什么会那么急切的想得到这本书。” 第235章 两难的选择 孔文顺坐在椅子上,仿佛如同被雷击一般一动不动。虽然他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从秦楠的的话里,他听出来这件事居然牵扯到了已逝的太子,而且他还听出太子的死似乎并不正常。 而秦之道则目瞪口呆的看着秦楠,他想不到秦楠只凭苏时的一句话,居然能推理出来这么多。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慧娘是裴泫的人,为什么她不把书交给裴泫,反而要隐藏起来?” 秦楠闻言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然后头渐渐低了下去,仿佛觉得这个问题难以解答。 这时苏时缓缓说道:“我猜想慧娘最终还是爱上了太子,她既不愿背叛裴泫,又不愿意辜负太子,两难之下,这只怕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秦之道细想之下,觉得苏时的话有几分道理,不禁微微点头。 但这时秦楠却抬起头看着苏时,欲言又止。 苏时疑惑的看着她:“你认为有问题?” 秦楠摇了摇头,轻叹道:“只怕慧娘至死都不知道,太子其实是被裴泫害死的。” 苏时的眉头微微一皱:“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秦楠小巧的脸突然红了,仿佛涂了一层胭脂,过了许久,她才低声说道:“我只知道如果慧娘知道是裴泫杀了她的情……情郞,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报仇,自然更不会替裴泫隐瞒。” 说完这句话,秦楠已经羞红了脸,急忙把头低下,唯恐别人看到她的窘态。httpδ:Ъiqikunēt 但此时却没有人注意她,孔文顺还震惊于她的话,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秦之道不停捋着胡须,眼里却是一片茫然。 而苏时仿佛从秦楠的话中得到了某些启示,正陷入沉思之中。 过了许久,苏时才打破房间里的寂静,他看向秦楠,缓缓问道:“你认为慧娘会不会怀疑太子的死有问题?” 此时秦楠已经镇定下来,听到苏时的问题,神情不禁有些迟疑:“太子死得如此突然,任何人都会心生怀疑。” “那她会不会怀疑与裴泫有关?” “如果慧娘对裴泫的手段有所了解,那么她一定会怀疑太子的死与裴泫有关。” 苏时的眼神又变得迷茫起来,他喃喃说道:“但现在已经无法证实了。”Ъiqikunět 秦楠突然嫣然一笑:“怎么不能证实?” 苏时诧异的看着她:“能证实?” “自然能。” “如何证实?” 秦之道和孔文顺目瞪口呆看着这两个人,他们自己的思维已经完全跟不上秦楠和苏的节奏了。 秦楠缓缓说道:“刚才你说慧娘面对太子和裴泫,会陷入两难的选择,但在我看来,她根本不会。” “为什么?” “我猜想裴泫应该对慧娘有大恩,慧娘才会甘冒杀头的风险进宫接近太子。” 苏时点了点头,在一点上秦楠的推测和他的猜想是一样的。 “慧娘既然能得太子垂青,除了容貌之外,相信她的品性纯良,绝非一般女子能比。” 苏时想了想,再次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太子贤能,而且心有大志,一般世俗女子又岂能入他法眼。 秦楠缓缓说道:“太子对她有情,裴泫对她有恩,看似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但随着太子的死,这死结就已经解开了。” 这一下连苏时都有些不懂了:“为什么?” 秦楠幽然叹道:“因为太子一死,我猜想慧娘就已经萌生死志,要追随太子而去,以还太子之情。但她在临死前完全可以把书交给裴泫,以还裴泫之恩。这样一来,恩与情她都可以还尽,又何来两难的选择?” 苏时眼睛一亮,缓缓说道:“反而言之,慧娘既然没有把书交给裴泫,那说明她认为太子的死的与他有关。” “至少也会怀疑。”秦楠又问题:“既然如此,那么慧娘她会怎么做?” 苏时长长吐了口气:“她一定会弄清楚太子的死因。” 然后他缓缓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慧娘之所以要选择红梅馆作为软禁之地,因为红梅馆处于街市之中,而裴泫更容易与她联系。” “而且她也知道裴泫一定会找她,因为那本书就在她手中。” “在她软禁期间,裴泫也一定联系过她,而慧娘也最终知道了太子的死的确与他有关。” 秦楠突然升起无限感慨:“想必裴泫对慧娘有天大的恩情,所以即使慧娘知道是他害死太子,最终也只是自杀殉情,并没有告发他。” 但这时候苏时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既然慧娘没有把书交给裴泫,那么这本书一定是被她藏了起来。” 秦楠突然说道:“这本书一定不在红梅馆。” 既然慧娘对裴泫已经产生了怀疑,一定不会把书带在身上。 苏时沉吟道:“既然不在红梅馆,那么一定在皇宫之中。只是皇宫这么大,到哪里去找?” 秦楠提醒道:“皇宫虽然大,但慧娘活动的空间并不大。” 此时苏时站在书桌,听到秦楠的提醒,手不由自主轻轻敲着桌面。 “既然太子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慧娘保管,那慧娘也一定会珍而重之,生怕有所闪失,所以她一定会贴身保管。” 这时仿佛阳光照进秦楠的眼睛,让她的双眸更加明亮。 “慧娘一定是把书放在自己身上贴身保管。当她闯入东宫想拜祭太子时,暴露了她与太子的关系,此后先被软禁宫中,然后又被软禁在红梅馆。” 苏时迟疑道:“你的意思是慧娘拜祭太子时,书还在她身上。所以她能藏书的地方就只有两处。既然她没有把书藏在红梅馆,那么这本书就藏在宫中软禁她的地方。” 秦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苏时叹了口气,正想开口询问,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然后他的脸色变了,变得有些懒洋洋,然后他突然说道:“我饿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苏时在这个时候会说出这句话来,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怪物一般。Ъiqikunět 苏时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今天连早饭都没有吃,眼看午时都要过去了,难道不应该饿吗?” 秦之道和孔文顺已经被他气得笑了起来,而秦楠却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苏时看着她,叹道:“想不出来就是想不出来,而且我一饿,更是什么思路都没有了。” 第236章 鱼饵 秦府的午餐并不丰富,而且清淡寡味,若是在平常,苏时只是看一眼就没有什么胃口了。 不过今天他实在是饿了,即使是粗茶淡饭他都能吃下几碗。 秦楠吃得很少,而且她的目光不时古怪的看着苏时。 孔文顺和秦之道根本就没有动筷子,也很少说话,只是在不停的喝酒。特别是孔文顺,他满腹心事,面带忧色,喝酒就如同喝水一般。 幸好今天秦之道拿出来的酒不是将进酒,否则的话,像他们那样喝酒,早就瘫倒在桌子下面。 所有人都在等,等苏时放下筷子,因为他的故事还只讲了一半。 所以当苏时放下筷子时,秦之道和孔文顺也放下了酒杯。 秦之道像父亲关心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切的说道:“你还在长身体,多吃一点。” “我也想,只不过现在实在是吃不动了。” 秦之道悠然说道:“既然已经吃饱了,思路是不是应该清晰了。” 苏时立即点了点头:“是。” 秦之道淡淡说道:“那现在能不能想起慧娘把书藏在哪里?” 苏时很干脆的回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秦之道疑惑看着他。 虽然此时苏时表现得正气凛然,但秦之道却始终感觉他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 秦之道又看着秦楠,同时苏时的目光也凝视着她。秦楠心中一阵惊慌,但还是故作镇定向秦之道轻轻摇了摇头。 秦之道显得有些失望,立即又转眼看着苏时,微笑道:“想不起不要紧,既然慧娘在手绢上留下了线索,通过线索也应该可以找到那本书。” 苏时的身体微微向后仰,如同泄了气的气球:“手绢被人偷走了。” 所有人又是大吃一惊,然后怔怔的看着他。 于是苏时把昨天晚上和今日早晨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在苏时叙述的过程中没有人打岔,因为每个人的内心都涌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都去过画舫,接待他们的人就是尤贵,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是裴泫的人,而且还在画舫上潜藏了十几年。ъiqiku 更让他们感到可怕的是皇宫之中竟然也潜藏着裴泫的人。而且即使裴泫已死,这些人似乎并没有打算收手,还要继续他的遗志。 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苦苦思索裴泫的遗志到底是什么?这些人又在筹谋着什么计划? 过了许久,秦之道才缓缓问道:“这么说来,卢天还没有招供?”Ъiqikunět 苏时轻轻摇了摇头:“想让他招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秦之道淡淡说道:“无论是密卫还是暗卫,他们都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人招供。” 苏时显得有些迟疑:“我并不认为那些酷刑对尤贵有用,而且现在我还不想把尤贵交出去。” “为什么?” “因为他还有用。” 秦之道知道了苏时另有打算,也就没有再坚持,只是问道:“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苏时道:“尤贵是很好的鱼饵。” 听到这里,秦之道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笑道:“所以你准备用他来钓鱼?” 苏时淡淡说道:“任何一个人在一个组织里待了十几年,多多少少都应该知道一些这个组织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对方也一定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不管是想救尤贵,还是想让他永远闭上嘴,他们都会采取行动。” “而如果把尤贵交给密卫或暗卫,只怕对方就会蛰伏,再想找到他们就很困难了。” 秦之道听后不停的点头,然后又拈须问道:“那接应尤贵和在宫中盗窃手绢的人呢?” “平乐公主正在追查。”说到这里,苏时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我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为什么?”秦之道有些疑惑:“公主殿下的分析不无道理,为什么你反而不好看?” “不知道。”苏时颓然的摇了摇头:“我只是有这种预感,但为什么有这种预感,我也说不清。” 这时孔文顺终于在一旁叹道:“现在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又究竟在做什么?” 苏时急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对孔文顺和秦之道说道:“我还有事找秦楠小姐商量。至于孔师所问之事,秦伯父知之甚详,所以还请秦伯父告之。” 秦之道虽然知道这是苏时的推托之词,但他既然这样说了,显然是不想再费口舌了,所以只好对孔文顺说道:“我知平江兄醉心学问,不想理会世事纷争,所以这件事并未告诉平江兄。现在平江兄既然想知道,还请到书房一坐,此事说来纷繁复杂,容我详细说来。” 待秦之道和孔文顺离开后,大厅里就只剩下苏时和秦楠两人。 见父亲和孔师已经走远,大厅里也没有其他人,秦楠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疑问,她直视着苏时:“为什么你要瞒着我父亲和孔师?”biqikμnět 苏时显知道秦楠会有此一问,缓缓说道:“那只是我们的推测而已。” “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推测是很容易证实的。” 苏时忍不住苦笑道:“你难道想仅凭我们的推测就把太子的棺椁挖出来,然后揭棺查找。万一我们的推测错误呢?” 秦楠断然说道:“我们的推测绝对没有错。慧娘知道那本书无论是对太子还是裴泫都十分重要,所以一定不会假手于人,定会贴身收藏。” “太子骤然去世,慧娘一定会怀疑太子的死与裴泫有关,所以在未了解真相之前,她绝不会把太子手书交给裴泫,自然也不会再放在身上。” 苏时接着说道:“而她也知道,只要自己出现在东宫,一定会被软禁起来,那时候她随时都会受人监视,想再把太子手书藏起来只怕就不是一件易事,所以慧娘才会借哭灵的时候把书藏于太子棺椁之中。” 秦楠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嗔道:“我倒认为慧娘听到太子的死讯,心中已有随太子而去的决定,所以才会物归原主,让太子手书为太子陪葬。” 苏时急忙不停的点头:“你说得很对。”然后他又想了想,沉吟道:“现在想来,慧娘之所以要选择红梅馆作软禁之地,还在那里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绣那条手绢,除了以慰相思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让裴泫认为太子手书就在红梅馆,而那条手绢就是线索。” 第237章 身份 秦楠再次又用那种古怪的眼神凝视着苏时,仿佛想看清他的真实的想法。不过苏时的身上似乎笼罩着层层迷雾,根本无法看清。 所以她只好问道:“既然你对自己的推测如此自信,为什么又不愿意开棺验证?” 苏时的目光似乎不敢和秦楠对视,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那盘素鸭。 “太子已经入土为安,若无真凭实据,陛下必然不会同意开启太子棺椁,只是为验证我们的猜想。既然如此,又何必说出徒增大家的烦恼。” 秦楠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苏时勉强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果能找到那条手绢,找出慧娘留下的线索,那时候再禀明陛下,也许陛下会首肯。” 秦楠突然问道:“你真的认为慧娘在手绢上留有线索?” “太子把书交给慧娘,本意应该是如果他真的无法逃过大劫,慧娘就会把此书交给陛下,用以应对以后的局势。只不过裴泫既然想祸乱大乾,自然不希望太子手书面世,而他对慧娘有大恩,慧娘才会想到让这本书为太子陪葬。但她又不想辜负太子嘱托,所以在手绢上留下线索也是人之常情。” 秦楠淡淡说道:“既然如此,手绢失窃之后,你为什么不让主公殿下在宫中审讯?你可不要用害怕打草惊蛇的理由来搪塞我。若你怕打草惊蛇,可以直截了当告诉公主殿下,以殿下的能力,想要封锁宫中的消息只怕还是能做得到。” 苏时没有立即回答她,此时他似乎感觉自己的头很大,不得不用手托住自己的脑袋。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你会不会认为裴泫的行为很奇怪,而且自相矛盾。” 这一点秦楠也想不通。 如果裴泫临死前不会见苏时,就这样悄然死去,就没有人知道他的计划。就算京城大乱,也没有人会想到他才是大乱的根源。biqikμnět 而他不但会见了苏时,还向他坦承了一切,似乎有意在提醒他。 这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他真的认为他布的局无人可解?还是另有所图?为什么会是苏时? 想到这里,秦楠又忍不住看向苏时,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入裴泫的法眼。 而且她还隐隐感觉苏时、太子和裴泫这三个人似乎有某种微妙而玄奇的关系。筆趣庫 苏时自然没有注意到秦楠的心思,在那里苦恼的自言自语:“以裴泫的品性,他临死前见我,绝不是为了在我面前炫耀他的杰作,也应该不是希望我出手阻止他的计划——执行他计划的人应该是对他绝对的忠诚,若他想停止计划,只需要说一句话就行了。” “所以我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在临死前与我会面。” 看到他如此苦恼,秦楠忍不住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是你?” 苏时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当时我正在调查太子的死因。” 这个理由并不充分,连苏时都无法说服自己。 秦楠笑了笑,说道:“也许是那时候你正声名鹊起,他对很好奇,所以才会想见见你。” 这本是秦楠的安慰之言,但苏时突然神情震动,然后整个人如同一座雕像一样静止在那里。 因为他终于明白了裴泫为什么要在临死前见他,但随之而来的又是更多的问题。 他想来想去,发现自己实在看不透裴泫这个人。 太子的身份,从各种蛛丝马迹苏时大既能猜到,而且也能确定,但裴泫的身份却让他一筹莫展。 从他们都能认出那种奇怪的文字,苏时曾猜测他们的身份很有可能是一样的,但很多事情又说不通。 如果裴泫的身份和太子一样,他又为什么要如此隐忍,而且还要一心为南景复仇。 两世为人,很多事情都应该看得很开,而且即使要复仇,也不会选择这么隐忍和这么复杂的方法。 但如果他的身份和太子不一样,他又为什么会认为那种奇怪的文字,而且还能看穿自己的身份。 苏时相信,裴泫之所以要在临终前见自己,应该是在怀疑自己的身份,所以想在临死前确认。而他之所以要对自己说那句奇怪的话,想来是通过那次见面,他最终还是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那裴泫又知不知道太子的身份?按理说,以裴泫无双的洞察力,周暄的身份应该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么他为什么一定要周暄死? 随着裴泫的死,所有一切似乎都成为了一个个秘密。 苏时不停的用力揉着自己额头,因为他的头都快想炸了。 “是不是有什么事想不通?”秦楠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忍不住问道。 苏时根本无法回答她,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已经是一个疯狂的存在了,如果再加上周暄和裴泫,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现在只觉得这个世界的老天实在太疯狂了,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做出更疯狂的事。 不过他知道秦楠心细如发,而自己刚才也太失态了,如果没有一个很好理由,只怕搪塞不过去。 只不过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出任何合理的理由来,所以他只好叹道:“裴泫的行为我一直都想不通,所以才会如此痛苦。” 苏时刚才的表情变化,秦楠尽收眼底,所以这个理由并没有秦楠信服,她只是淡淡说道:“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你又何苦敷衍我。”https:ЪiqikuΠet 听到秦楠冷淡的语气,苏时也知道她在生气,他缓缓抬起头,看着秦楠的眼睛,真诚的说道:“我的确有事瞒着你,但绝对不是不信任你,而是这些事太过错综复杂,我自己都还没有理清,说出来只是让人徒增烦恼而已。” 见苏时的眼神不再闪躲,秦楠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温柔起来,她轻声说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虽然愚钝,你想不通的事情,如果说出来,也许我还能帮上忙。” 苏时忍不住长叹道:“谁敢说你愚钝,你简直就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第248章 放心 这句话绝不是苏时的恭维之言,在他看来,秦楠无疑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苏时发现自己除了阅历见识比她广博外,脑袋未必有她聪慧。 苏时突然想到一件事,这件事已经拖而不决一段时间,而自己也没有什么头绪,兼之精力有限,因此想交给秦楠来解决。 于是他看向秦楠,说道:“秦府长期做的就是米粮的生意,经验极其丰富,所以很多事情你交给手下去做,自己掌握大局就行了,不用太劳累。” 秦楠突然听到苏时这关心之言,心里顿时觉得一阵暖意流过,脸颊上不由自主飞起一片红晕。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状,她微微低下头,然后又忍不住轻声笑道:“虽然家里长期做米粮生意,但却是第一次做这种蚀本的生意。因此下面的人对此颇有微词,如果不去巡视,我担心他们会不服从号令。” “这你倒不用担心。”苏时笑道:“大户人家的家教都是很严的,虽然他们不理解,但还不至于阳奉阴违。你若还是不放心,派心腹之人去巡视就行了,不用自己亲自出马。” 随即他又正色道:“我之所以让你放手粮铺的生意,是因为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想让你接手追查。” 说到这里,苏时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我明知其中有诈,但偏偏又没有任何头绪,而这一段时间我事情繁多,又无分身之术,所以想把这件事交给你。” 秦楠听到苏时要她追查的事不但紧要,而且连苏时都没有任何头绪,此事定然无比棘手,不过她的脸上却毫不犹豫流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你想让我查什么事?” “白江川。” “白江川?”秦楠先是一阵疑惑,但立即又心领神会:“你怀疑他另有企图?” 苏时沉吟道:“以白江川与齐王的恩怨,心存报复之心,想让东源质库毁灭无可厚非,但其后的行为却不得不让人生疑。”biqikμnět 秦楠眼神之中充满了疑惑:“白江川原本是不学无术之徒,只因受齐王器重才会如此嚣张跋扈,如今却倒戈一击,你认为真的没问题?” 听到秦楠的疑问,苏时脸上微微流露出尴尬之色,因为他并未向秦楠说明齐王与白江川的关系,周瑄虽然知道,但也羞于提起,故而秦楠有此疑问也实属正常。httpδ:Ъiqikunēt 但若此时不向她解释清楚,这一疑点必要在她心中挥之不去,反而会影响她的判断,因为苏时不得不隐晦说道:“齐王与白江川的关系很特殊,但又非他所愿,所以他的心中是充满怨恨的。” 秦楠何其聪明,立即明白了苏时的意思,脸上一红,然后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似乎在埋怨他为什么要将这么肮脏的事情告诉她。 过了许久,秦楠才稳定住心神,说道:“你所说的可疑行为,是指白江川在东源质库这件事后主动约你见面,想投靠你以换取一丝生机?” “不错,白江川深知我与他的恩怨,也应该明白即使他暗中帮过我,我放过他的机会也很小,但却依然约我见面,甚至有投靠之意,这就不得不让人费解。” 秦楠突然笑了笑:“看来这个白江川并非不学无术之人,他至少深谙人心。” 苏时微微一愣:“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因为他至少知道,与你和他的恩怨相比,你更想知道裴泫为什么会这样做。” 苏时神色一动,沉思道:“这么说来,白江川应该对我和裴泫之间的事所有了解,否则的话他也不会甘冒奇险见我,而且知道只要他提起裴泫,我至少暂时不会动他。” “但是他又是从何处得知此事?” 秦楠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会把白江川安排在冯柯所租住的房子里?” 苏时道:“那间房子冯柯租而不住,其中必有蹊跷,我让白江川继续住在那里,一是看冯柯会不会如白江川所说,会不会来找他,二是我鹊巢鸠占,反客为主,想看看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结果如何?” 苏时摇了摇头:“据回报,十几天来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动,既没有任何人来找过白江川,而那间房子也似乎被对方遗弃了。” “白江川呢?” 苏时叹道:“白江川就如同藏在深闺的少女,不但不上街,甚至连房间都很少出过。” 听到苏时这不伦不类的比喻,秦楠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但随即又感到无比疑惑:“像他这种人居然会耐得住这样的寂寞,难道你不奇怪他在房间里做什么?” 苏时苦笑道:“现在的白江川简直比尼姑庵里面的老尼姑还要清心寡欲。每天不是睡觉就是看书、写字、赏景,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异动。” 听到这里,就连秦楠都显得十分诧异:“难道这白江川转了性子,准备静下心来读书考状元。” “我也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不过我现在分身乏术,实在难以兼顾到他。” “这么说来,自从那晚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苏时微微一叹:“我知道白江川找我必有隐情,所以想晾他一阵,让他主动来找我说出实情,不过现在看来我的策略并不奏效。” 秦楠突然面露一丝促狭的笑容:“所以现在你想让我追查白江川,查出他的真实目的?”ъiqiku 苏时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认真的对秦楠说道:“我一直认为,任何一个人或者任何一件事,如果不符合常理,那么背后必然隐藏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 “虽然我并不想挖掘别人的秘密,但现在我们面临的对手很强大,即使裴泫已死,但他布的局依然在执行。所以我们每行一步都需要小心谨慎。而且在我的感觉中,白江川在对方眼里似乎也是一颗很重要的棋子,所以查清楚他真实的目的对我们也非常重要。” 秦楠没有想到他对白江川竟然如此看重,一时之间倒也感受到一些压力,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目光坚定的看着苏时,轻轻说道:“你放心。” 第249章 奇异的梦 见秦楠答应了下来,苏时便叫来林漠,吩咐他以后有关白江川的消息一律转送到秦楠处,而且回去之后,立即将以前搜集到的信息送过来。筆趣庫 吩咐完之后,苏时见未时已过,于是便起身告辞。 秦楠见父亲和孔师还未从书房出来,知道两人还在议事,自己又不便出声挽留,也不便相送,于是叫来管家送苏时出府。 即使目送苏时离开,秦楠此时的神情与先前早已大不相同,她的心腹婢女婉儿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她忍不住娇憨说道:“恭喜小姐,看来小姐与苏公子之间的误会解开了。” 听到婉儿提起苏时,即使刚刚与他分别,此时心中也忍不住一阵娇羞,但嘴角边的笑意却怎么也抑制不住,不过随即她佯怒道:“连你都要调笑我,该打。” 婉儿当然知道小姐在作戏,立即佯装惶恐的陪罪道:“小姐息怒,婉儿知道错了。” 秦楠忍不住白了她一眼:“看你嬉皮笑脸的样子,哪里知道错了。” 此时秦楠心结既然已经打开,言语时笑靥如花,与婉儿一边嬉闹一边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苏时和林漠走出秦府,林漠见苏时神情恍惚,似有心事,忍不住轻声问道:“公子是回府还是另有地方要去?” 从秦府出来,苏时一直还在思索裴泫真正的身份,听到林漠相问,想了想,说道:“还是回府吧,回府之后,你派人把白江川的资料送来给秦楠小姐。” 上了马车,苏时什么都没有想,直接放空了自己的脑袋,坐在舒适的软垫上闭目养神。 既然思之无果,那么思之就无益,苏时并不是那种会钻牛角尖的人。 马车停在将军府,苏时睁开了眼睛,经过短时间的休息,精神也好了不少。 苏时伸了伸懒腰,然后轻巧的跳下马车,这时门子又急匆匆的迎接了上来。 看到刘宵忙的样子,苏时忍不住调侃道:“不要我每次回府你都匆忙上前来迎接,难道我还要你背不成。” 刘宵舔着脸笑道:“公子说笑了,只是公子走后,又收到几封拜帖。”然后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送来的。” 苏时丝毫不觉得出奇,当他把自己愿意见南宫和柳家,甚至有意愿与他们合作的消息传了出去,苏时相信其他世家没有不动心的。 “有几家送来拜帖?” “三家。”刘宵急忙回道:“楚家、李家,还有就是荣国公府。” 苏时听后微微一愣,对于楚家和李家,苏时不感到意外,但荣国公府居然送来拜帖倒让他意想不到。 站在苏时身后的林漠原本对这些事情毫不在意,但听到荣国公府的名号,不由得微微动容,目光中甚至流露出崇敬的眼神。 “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楚家和李家都是后日,不过楚家是在上午,而李家约在下午。” 苏时点了点头,楚家和李家目前依附于二皇子,想必这时间是经过两家商议的。 但苏时更关心的荣国公府,于是追问道:“荣国公府呢?” “二十八日。” 苏时点了点头:“倒还有几天,来人可说过为了什么事?” “没有。”刘宵摇头道:“不过据国公府的人说来拜访公子的是荣国公最宠爱的孙子长孙量。” “拜帖呢?” “已经送到公子书房。” 苏时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径直朝府内走去。不过他并没有去书房,而是回到自己的卧室。 林漠一直跟在他后面,苏时走到卧室门前,转身对他说道:“我有些累了,先去睡一觉,晚饭时再来叫我。”Ъiqikunět 即使苏时心中有很多疑问,现在也面临着诸多问题,不过他躺下之后依然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之后,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中的世界光怪陆离,而他似乎也有一段很奇异的经历,但梦醒之后却全然忘记了。 所以当苏时睁开眼睛后,只觉得一颗心空落落的,仿佛没有依靠。 苏时缓缓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暗自诧异不已,因为他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苏时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再缓缓吐了出来,然后懒懒打了个哈欠之后,便下了床。 此时林漠也来到了门外,轻声喊道:“公子。” “我已经起床了,你先等一下。” 洗漱完毕之后,苏时打开房门,林漠正直挺挺站在门口。他看见苏时出来,立即低下头回道:“公子,平乐公主来了,正在书房等候公子。” 苏时微微一愣,随即神情变得有些疑惑:“难道这么快她就查出了线索?” 他离开周瑾的时候是巳时,现在是酉时,才过去三个多时辰,周瑾又来找他,显然是为手绢的事情而来。 “殿下来了多久?为什么不早一点叫醒我?” 林漠回道:“倒是刚来不久,我也准备前来叫醒公子,但殿下知道公子在休息,便吩咐我不要打扰你,等你自然醒来。” 说到这里,林漠突然欲言又止,显得有些犹豫。 他的表情没有逃过苏时的眼睛,他停下脚步,看着林漠:“是不是有事?” 林漠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低声说道:“公主殿下进府后曾问起公子今日行程,得知公子回府后又匆匆去了秦府,神情变得有些奇怪,欣慰之中似乎又带着一些失落。”ъiqiku 苏时怔怔的看着林漠,神情变得古怪之极,他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察言观色?” 林漠没有说话,只是咧着嘴一阵傻笑,借此来掩饰脸上的尴尬。 苏时缓步向书房走去,边走边问道:“公主想来还没有用晚膳,你叫厨房准备一些精致的糕点送过来。” 来到书房前,苏时呆立了片刻,然后轻轻推开门。 周瑾正茫然的看着窗外,此刻明月还未升起,微弱的月光照在她的洁白无瑕面容上,留下了点点阴影,眼底透露出一丝忧伤。 听到推门的声音,她转身看见苏时,眼底的阴影和忧伤立即被她隐去,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第250章 和亲 周瑾笑颜如花,双眸清澈得如一汪清水,但苏时却分明能感受到她笑容中的茫然和眼睛里的哀伤。 “是不是已经查到线索了?”苏时的目光一直看着周瑾那双宛如凝脂的手。 周瑾的双手捧着玻璃茶杯,水在茶杯中轻轻荡漾。 “这件事我已经禀报父皇,父皇已经安排暗卫追查,不过现在还没有结果。” 周瑾似乎注意到苏时正在观察她的手,急忙将茶杯放在桌上,双手缩进手袖中,只露出纤纤玉指。 苏时的目光从茶杯上移开,然后看着周瑾的眼睛:“你有心事?” 周瑾的笑容渐渐隐去:“谁告诉你我有心事?” “你的眼睛、笑容、双手,甚至你刚放下的那杯茶都在告诉我你有心事。” 周瑾勉强笑了笑:“那杯茶是怎么告诉你的?” 苏时叹了口气:“那杯茶里面的茶水告诉我现在它的脑袋很晕,因为刚才捧着它的双手一直在不停的颤抖。” 周瑾变得沉默起来,不过立即又抬头看着他:“你应该知道我的心事就是到现在我们对裴泫的计划还一无所知。” “不是,绝对不是。”苏时很肯定的说道:“因为你现在很紧张、彷徨,甚至还有些忧伤,这些都不是裴泫能带给你的。” 周瑾突然变得心慌意乱,而且不敢再看着苏时的眼睛,她低着头,轻声说道:“天色已晚,我要回宫了。” 看着周瑾慌乱的神情,苏时暗自叹了口气,缓缓侧过身子。周瑾低着头快步向书房外走去。 这时书房外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跪了下来,然后全身匍匐在地上,带着哭腔对苏时叫道:“公子,你想办法救救公主殿下。” 此时周瑾正快步经过苏时身边,而苏时听到兰儿的祈求声,下意识的将手一伸,拦在了周瑾面前。周瑾在猝不及防之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biqikμnět 苏时见她即将摔倒,很自然的双手一环,将她拥抱在怀中。 即使现在软香温玉入怀,苏时却只是怔怔的看着兰儿,因为兰儿的话如同七八道惊雷在他耳边炸开。 苏时还处于极度震惊之时,只听到周瑾已经呵斥道:“兰儿,你在胡说什么。” 兰儿虽然浑身在的抖,但依然匍匐在地,不肯起身。 此时周瑾想摆脱苏时上前阻止兰儿,因此身体不停的挣扎。苏时也回过神来,不过在事情未明之前自然不会放手,双手一把钳子紧紧搂着她的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时没有理会周瑾,只是看着兰儿,语气如冰寒一般寒冷。 见苏时相问,兰儿立即飞快的回答道:“胡庭已经遣使入京,想迎娶公主殿下。” 听到兰儿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周瑾身子一软,似乎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苏时立即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手向上扶着她的肩,把她拉进自己怀中。 他疑惑的看着兰儿,同时心中涌起巨大的荒谬感,而这种荒谬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气急而笑:“胡庭遣使入京,想娶公主殿下?他们怎么会做出这么可笑的事情来?目前大乾强盛,威震四海,陛下又岂会做出和亲的事来?” 苏时虽然年龄较周瑾小,但身材比周瑾要高出一个头,此时周瑾被他拥在怀中,心慌意乱之下却又生出别样的情绪,竟然情不自禁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上。 虽然温玉在怀、幽兰入鼻,苏时却因为心中疑惑,兼之气愤难平,自然浑然不觉。 周瑾偷偷抬眼望着苏时,看到苏时淡漠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怒意,目光冰冷,原本慌乱的心竟然渐渐安定了下来,而且更有一股暖意流过,嘴角甚至不由自主微微上翘。 兰儿只是带着哭腔说道:“奴婢不知。只知道今日胡庭使者今日面圣,再次提起迎娶公主之事,而陛下与齐王、赵王及朝中重臣商议后,竟有和亲之意。” 兰儿一直匍匐在地上,不知房间的情景。说完后,见周瑾久未说话,于是好奇的抬起头偷望了一眼,当她看清书房里此时的情 biqikμnět景,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她想不到苏公子如此竟然胆大,敢把公主殿下紧紧抱在怀里,而公主殿下似乎也并没有责怪之意,甚至还主动把头靠在苏公子怀里。 兰儿震惊之下,立即惶恐的把头伏下,身子却有如筛糠。 刚才她想为主人解忧,情急之下才会全身匍匐在地,而此时却是惊恐万分,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更不敢朝书房里偷看半眼。 苏时的目光却一直盯着她,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你刚才说胡人再次提出迎娶公主,难道他们以前也提过?” 兰儿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发抖,好不容易才从口中挤出一个字来:“是。” “这么说来,以前陛下是拒绝了胡人的?”筆趣庫 兰儿的埋得更深了:“是。” 苏时皱起了眉头:“那陛下这次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奴婢不知。” 见兰儿确实不知道,苏时低头看了看周瑾,发现她明亮的双眼正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眼神中已没有担忧之意。 秦楠正痴痴的看着苏时,没想到他突然会看向自己,心里一阵惊慌,急忙把头一低,不敢看苏时的眼睛。 然后她又意识到自己还被苏时拥在怀里,心情更加慌乱,正想挣脱他的怀抱,突然想到父皇言语之中竟有和亲之意,心中立即涌起无限委屈和不甘,一时之间无法控制,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无声滴落在地板上。 苏时刚才只是下意识把周瑾拥入怀中,此时也觉得不妥,正想放开双手,谁知这时周瑾伸出双手紧紧把他抱住,头深深的埋进他的胸口,然后无声的抽泣起来。 此时房间里突然陷入寂静之中,兰儿虽然知道房间里有异,但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而苏时僵直着身体,过了许久他轻叹一声,把手放在周瑾头上,轻轻抚摸着她头上如瀑布一般的秀发。 周瑾紧紧抱着苏时,感受苏时的温柔之意,心中再也忍不住,泪水如泉水般涌出,打湿了苏时的胸膛。 第251章 安心 等周瑾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苏时轻轻出了口气,对着兰儿说道:“你先下去吧。” 兰儿急忙起身,躬着身、低着头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拉上房门。 而兰儿离开后,周瑾也松开了手,红着脸退后几步,然后手足无措的站在窗前。 苏时走到书桌前,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后才缓缓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周瑾发泄了一通,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听到苏时再次提起此事,默然的看着窗外,过了许久才黯然说道:“今天我一早就出了宫,直到午时后才回去。回宫之后才听说京城中胡使今日进宫面见父皇,重提大乾和胡庭和亲一事。” “上一次胡人提出和亲一事是什么时候?”https:ЪiqikuΠet 周瑾脸上又是一红:“三年前,胡庭曾遣使入京,向父皇求亲,父皇自然不肯,断然拒绝了。想不到今日胡庭会再次提起这件事。” 苏时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陛下这一次真有和亲之意?” 周瑾沉默良久,眼中又流露出一丝哀伤:“我回宫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并不在意,只当胡人是痴人做梦。然而当我面见父皇时,父皇显得心事重重,凝视我很久,心中似乎犹豫不决。” 周瑾此时还以为父皇因为政事而忧心,急忙上前安慰道:“政事虽然繁重,还请父皇保重龙体。” 周熠这才仿若梦中惊醒,面露凝重之色,缓缓说道:“平乐,你应该听说了今日胡使进宫,再提和亲之事。” 周瑾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父皇回拒胡使就是了,女儿是绝计不会嫁入胡庭。” 然而周熠却显得左右为难,目光闪烁:“胡使提出此事后,我召来你两位皇兄和左卿家商议,皆认为与胡庭和亲才是上策。” 周瑾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差点站立不住,而周熠的话也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 “那胡庭可汗乞元禄放出话来,若大乾此次不答应和亲一事,便是有意羞辱可汗,胡庭将兴兵三十万犯境,到时候大乾将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听到这里,苏时心中又升起巨大的荒谬感,他忍不住笑道:“这可汗倒是一个痴情种子,居然做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 见苏时还有心情说笑,周瑾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苏时诧异道:“你不觉得可笑吗?” 周瑾幽幽说道:“战端将起,我不知道哪里可笑。” “既然你觉得不可笑,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苏时一脸古怪的说道:“兴兵三十万侵犯大乾,相当于打国战,然而理由却是大乾拒绝和亲,这个理由能说服他手下众将士?” “左湘亭左大人也认为乞元禄说兴兵犯境多半是恐赫之语,不过也不得不防,但大皇兄和二皇兄却不这么认为。” “他们是怎么认为的?” “他们认为胡庭其实早有侵犯大乾之意,只不过因为父皇不愿意再启战端,对胡庭处处忍让,让他们找不到借口南下。而乞元禄之所以再提和亲之事,应该料到父皇会拒绝,那么他便可以以此为借口侵犯大乾。” 苏时的语气突然变得清冷起来:“所以呢?他们认为把你献出去,就可以避免一场战争?” 周瑾喃喃说道:“他们认为这样至少不会让乞元禄找到发动战争的借口。” 苏时仿佛笑了笑:“其实乞元禄应该提出让陛下送齐王和赵王到胡庭当质子,这样一来,我相信他发动战争的借口更充分。” 说到这里,苏时突然皱起眉头:“不对,这件事有问题。” 周瑾急忙问道:“有什么问题?” 苏时沉思道:“大哥曾和我谈起过大乾周边的局势,大哥很肯定的告诉我三年之内,绝没有外敌敢入侵大乾,其中自然也包括胡庭。” “大哥与父亲镇守边关多年,自然对胡庭的形势了如指掌,所以他的判断应该不会错。”https:ЪiqikuΠet 周瑾心中一喜,忍不住说道:“这么说来,那乞元禄真的只是在虚张声势?” 不过苏时还是眉头紧锁:“这种军情我父亲应该早已上奏陛下知晓,相信你两位皇兄和左大人也应该知道,他们为什么还会赞同和亲之事?陛下又为什么会犹豫不决?” 周瑾眼睑低垂,似有无限感慨:“两位皇兄为什么赞同和亲一事我大致也能猜出是什么原因。” 苏时追问道:“是什么原因?” 然而周瑾没有回答他,只是一阵沉默。 苏时想了想,突然长叹道:“是不是因为我?” 此时月光如水,洒在周瑾脸上,她的脸流露出深深的倦意。 “三年前,乞元禄提出和亲一事,除了父皇外,两位皇兄也是坚决反对,想不到现在他们却会竭力赞同。” 苏时淡淡说道:“因为三年前你除了是他们的皇妹外,还在帮他们赚钱,然而现在你却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所以他们自然也不会再顾忌亲情了。” 周瑾心中又是一片迷茫,脸上也出现惶恐之色:“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若胡使进京向父皇施压,两位皇兄又在一旁煽风点火,我担心父皇他……” 苏时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问道:“胡使还有多久来到京城?” “胡使从胡庭出发,到京城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苏时两眼微眯,嘴角流露出一丝捉摸不定的笑意,让他看起来如同一个小狐狸。 “有意思,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看到苏时这种表情,周瑾心中又惊又喜,她忍不住问道:“你想到办法了?” 苏时微笑道:“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平乐公主吧,如果哪一天你想要欣赏草原风光,我带你去就是了。”筆趣庫 即使苏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周瑾看见苏时一脸风轻云淡,便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心中也不再彷徨惊恐,而苏时的话让她的脸为之一红,偏偏心里又如吃蜜糖一般甜蜜。 第252章 突袭 虽然小兰的年龄还小,但长期生活在深宫之中,已经知道该如何才能保护自己,也能够很好的掩饰自己的表情。 所以当周瑾从书房里走出来,她的神情与平日没什么两样,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看到的情景。 能够很快的遗忘一件事也是一种本事,因为很多事情不是她应该知道的。 不过她心中仍然很吃惊,因为她知道当公主殿下回到寝宫的时候,整个人失魂落魄,仿佛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花朵。 而此时公主殿下的眼神比以前更加温柔,笑容比以前更加动人,行走的时候比以前更加轻盈,整个人在皎洁的月光下熠熠发光。筆趣庫 小兰知道公主殿下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变化,完全是因为她身边的苏公子,而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光彩也是为了苏公子。 让她更想不通的是,明明苏公子的年龄比公主殿下小,但苏公子却是用一种宠溺的眼神看着她,而公主殿下也十分享受这种宠溺。 小兰已经十五岁了,一些事情已经渐渐开始懂得了,也明白公主殿下脸上的娇羞和眼神中的妩媚意味着什么。 所以她的心里突然又感到非常担心、非常害怕,因为苏公子已经定了亲,而且不久后就要大婚了。 但是公主殿下似乎忘记了这件事。 小兰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因为公主殿下现在似乎也快把她忘记了。 虽然从旁人看来,苏时是在礼送公主殿下出府,但小兰看到的却是两人笑意盈盈、眉目传情,而公主殿下的眼里仿佛只有苏公子。 她突然感觉到这条出府的路好漫长,所以当她跨出将军府的大门时,终于长长的出了口气。 而周瑾却似乎嫌这条路太短,所以当她看见自己那辆华丽的马车时,忍不住流露出失落的眼神。 但尽管她心中有再多不舍,马车走得再慢,最终还是消失在夜色之中。 直到马车已经消失不见,苏时仍然站在府门前,一动不动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望去。 只要苏时离开将军府,林漠就一定在他身边。此时林漠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担忧。 他眼睛并不瞎,而且就算是瞎子,也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公子和公主殿下之间有一种不应该有的情愫。 月至中天,圆如银盘。 苏时看着亘古不变的圆月,在石阶上缓缓坐了下去。httpδ:Ъiqikunēt 林漠看出来公子有心事,只不过他不知道公子的心事是什么,而且就算他知道也要装着不知道。因为就算他知道,林漠也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事只有陪他坐在石阶上。 当他刚坐下,苏时突然转头看着他。 “胡人可汗乞元禄说要兴兵三十万犯境,你认为可不可能?” 林漠闻言不由得一愣,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到公子居然关心起军事来,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会向他问这种军机大事。 因此林漠显得有些迟疑:“经过二十几年的休养生息,胡人可以集结的军队至少可以达到五十万。” “这么多?”苏时忍不住一声惊呼。 “乞元禄在草原上也算是一代天骄。”林漠默默说道:“老将军曾经评价过他,说他雄韬伟略、心机深层,且心怀大志,必为大乾之患。” “二十年前,乞元禄就一统草原,不过他虽有染指大乾之心,但这二十年却一直隐忍不发。所以老将军很担心,因为他认为乞元禄不发动则已,一旦发动战争,必定呈雷庭万钧之势。” 苏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既然我父亲知道形势如此严峻,应该上书朝廷,早做准备才是。” 林漠一阵苦笑:“老将军早就把北方所面临的形势上书朝廷,只不过这二十年胡人并没有什么动作,而且还积极与大乾来往通商,所以朝中大臣认为老将军是在危言耸听。” 苏时不解道:“我曾听你说过胡人在边境上烧杀抢掠,这难道也是危言?那些朝中大臣看不见?” 林漠忍不住叹道:“这就要从五年前说起。” “五年前?”苏时有些诧异:“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此时林漠却显得有些犹豫,似乎并不想告诉苏时。 苏时忍不住催促道:“还不快讲。” 林漠无奈之下,只得说道:“五年前老将军得到暗报,说胡人在黑龙谷集结了一千人马,欲绕城偷袭宛南镇。老将军得到线报后,自然要先下手为强,便派董成董将军率领三千精锐,突袭黑龙谷。” “董将军带领三千精锐赶到黑龙谷时,那里的确有胡人聚集,不过都是些老弱妇孺。” 苏时笑道:“既然都是些老弱妇孺,那说明情报有误,只不过让董将军白跑一趟而已。” 然而林漠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那些老弱妇孺都是青昊部落的人,董将军发现他们时,八百多老弱妇孺已经全部被人杀死了,没留一个活口。” 苏时猛然站了起来,一脸惊骇的看着林漠。 林漠突然长叹道:“然而就在此时,一千多青昊部落的青壮年也出现在黑龙谷,发现自己的父母妻儿惨死,不由分说向我军冲来。”筆趣庫 说到这里,林漠缓缓闭上了眼睛:“据说那天晚上黑龙谷的黄沙都被鲜血染红了。” “青吴部落那一千一百八十三人全部战死,而董将军所率领的三千精锐也有八百七十六人把性命留在了那里。” 苏时抬头看着圆月,月光皎洁。 然而谁又会想到在这皎洁的月光下会发生这么多悲惨的事。 苏时长长吐了一口气,缓缓问道:“然后呢?” 林漠又一阵沉默,过了许久才回答道:“这件事之后,乞元禄一边遣使者入京,说老将军无故屠戮青昊部落,一边集结了十万人马兵临城下,要报青昊部落之仇。” “虽然老将军百般解释,但青昊部落被屠杀是事实,而董将军和三千精锐出现在黑龙谷也是事实,更何况那一千多人也的确死在边军手中,所以老将军的解释也没有人相信。” “那这件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在我印象中,五年前边关似乎并无战事发生。” 第254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当时大乾才过十几年的太平日子,陛下和朝中大臣并不想与胡人开战,于是遣使说和,最后定下约誓,大乾军队全部退出疏勒山一带,而且不出边城。如此那乞元禄才退兵。” 说到这里,林漠忍不住叹道:“疏勒山原本是无主之地,山北就是草原,山南便是大乾。此山地势险要,过了此山便一马平川,因此老将军一直在疏勒山驻有重兵,以拒胡人。然而此事件过后,不得不将重兵撤回,因而也失去了疏勒山这一天然屏障。” “从此胡人便能毫无阻碍越过疏勒山犯我大乾。也是从那件事后,胡人不停在边境滋扰,近几年闹得越来越凶。只是朝廷害怕再启战端,下令只准守城,不准出击。又怕边关不遵圣命,又派来宫中太监作监军。” 苏时沉默良久,突然说道:“所有事情起端都因黑龙谷事件而起,这件事又是如此蹊跷,我父亲他应该会彻查才是。” 林漠摇了摇头:“当时传回消息的三位斥候都战死在黑龙谷,因此根本无法查下去,所以这件事也就成了无头公案。” 苏时无意识的走了几步,然后又停下来问道:“那乞元禄现在只怕有五十多岁了吧?” 林漠笑道:“乞元禄现在还不到四十。” 苏时大吃一惊:“他统治草原已经二十年,现在还不到四十?” 林漠回道:“乞元禄在十八岁时就统治了草原,所以现在不过才三十八岁而已。” 苏时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知道草原上的人皆是凶悍之辈,而乞元禄未及弱冠便能一统草原,其能力简直要逆天了。 震惊之余,苏时忍不住问道:“他统一草原到底用了多长时间?” “两年。乞元禄所在部落在草原上虽然最强大,但要一统草原也并非易事,然而乞元禄只用两年时间便让草原上所有部落诚服于他,绝非武力所能达到的。所以老将军才对这个人如此重视。”httpδ:Ъiqikunēt 现在虽然已是深夜,但已入夏,所以并不觉得清凉,然后此时苏时心中却升起一阵阵寒意。 只用两年时间就统治草原,而且在他的统治下,二十年草原上再无纷争,这个乞元禄无疑是一个很可怕的人。更可怕的是乞元禄一统草原后,二十年蛰伏不动,不但这份心性无人能敌,其志也绝不小。 然后他又想到一个更为头痛的问题,乞元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出和亲?而和亲不成,他是否真的会举兵犯疆?如果乞元禄真的举兵犯疆,父亲和大哥又能不能守住?biqikμnět 想到这里,苏时不得不为他父亲和大哥担忧,因为所有的问题他都没有答案。 苏时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空,月明星稀,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然而在他心中却始终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走吧,回府。” 既然久思无果,苏时也只得放弃,他打了几个哈欠,缓缓走进将军府。 回到自己卧室,苏时躺在床上,然后很悲哀的发现自己又失眠了。 不过今夜失眠的不只苏时一个人。 周瑾侧卧在床上,一只手枕着头,另一只手放在胸口前,而她也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心跳。 当她想起苏时拥她入怀时的情景,她的脸就变得绯红,心也在剧烈的跳动。 但是当她想起她的身份、苏时与秦楠的关系时,她的眼里又充满了痛苦和忧伤。 已是深夜,周瑾的双手紧紧捂着红烫的脸,仿佛这双完美无暇的手上还残留着苏时的气味。 胡人求亲的事周瑾反而没有想,更没有一丝担心,因为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周瑾对苏时已经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即使苏时并没有对她说出他的计划,也并没有承诺什么,但她依然对苏时充满信心。 秦楠也还没有入睡,还在灯光下翻阅白江川的资料。 送来资料并不多,但她看得很慢很仔细,所以一个时辰过去了,资料才看了一半。 宛儿的眼皮已经在打架了,她一只手支着头,不停的打着瞌睡。 然而秦楠依然精神奕奕,一点睡意都没有。 当她抬眼无意识地看到在不停磕头的宛儿,忍不住说道:“你用不着在这里陪我,先去休息吧。” 宛儿的嘴此时翘得老高,已经可以挂上油瓶:“小姐你也早点休息吧,那苏公子又没有说今天一定要看完。” 她似乎对苏时很不满,紧接着又说道:“昨天苏公子才惹得小姐生气,也不知道那苏公子对小姐灌了什么迷魂汤,小姐不得原谅了他,还不顾身体为他做事。” 听到宛儿提起苏时,秦楠心中一阵羞涩,整个人似乎也变得有些恍惚。 不过她很快清醒过来,看了宛儿一眼,淡淡说道:“昨天的事不过是一场误会,以后休想提起。苏公子现在做的事都是大事,事有未想到的亦是常事,以后不准在背后编排他。” 宛儿知道小姐待人和善,很少训斥他人,但为人极有主见,此时虽然语气很平淡,不过言语之间已有责备之意。筆趣庫 所以宛儿立即回道:“宛儿知错了,以后再不说了。” 秦楠点了点头,目光又看向那沓资料,说道:“你先去休息吧。” 见小姐态度如此坚决,宛儿无奈之下,只得向秦楠施礼道:“那奴婢就告退了。” 陈晓澜坐在院中,抬头看着痴痴的看着天上明月。 这一个月里她很忙,每天都是一早就要出门,很晚才会回来。而在这一个月里她很努力,学得很快,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她的天赋让苏时都感到很惊讶。 不过当她发现自己渐渐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也似乎很少在她身边出现了。 但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更喜欢待在他身边,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模样。 不过她也知道那是一种奢求,但是每当夜深人静时,她的愁绪无处安放,身边也唯有明月相伴。 所以每到夜深人静时,她总会待在院子里,看着仿佛如她一样孤独的明月。 第256章 陷阱 苏时提出的第四个条件对南宫羽来说根本就不算条件,银子已经存入千秋质库,如果提前取出来,不但得不到利金,而且还要损失两倍的利金。 虽然那点利金对南宫世家来说并不算什么,但他们也没有提前取出来的必要。 而把存入千秋质库的利金变成保金,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损失,而这笔生意给他们带来的利润却是无比巨大的,所以南宫羽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不过南宫羽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只有这四个条件?” “做生意最重要是对双方都要有利可图,所以我的条件并不苛刻,只有这四个条件。” 这四个条件岂止不苛刻,对南宫羽来说,苏时简直就是送财童子。 所以他立即说道:“这个四个条件我们全部答应。” 苏时微笑道:“羽公子不用这么快作出决定,可以回去和家主商议之后再回答我也不迟。” 宫南羽断然说道:“家主既然派我前来谈合作一事,自然已经放权于我,所以此事我能完全作主。” 苏时听后端起茶杯来到南宫羽面前。Ъiqikunět “既然如此,在下就以茶代酒,庆祝我们合作愉快。” 南宫羽急忙端起茶杯,脸上再也没有那种从容表情。 两人的茶杯在空中轻轻一踫,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苏时和南宫羽都忍不住笑了,两人的笑声都显得极其愉快。 谈妥一桩生意后,苏时看向柳直,笑道:“柳家以酿酒闻名,那甘露春我也饮过,不愧为酒中极品。” 柳直的眼底闪过一丝愠怒,只不过他掩饰得极好,没有任何人发现。 在将进酒未出来之前,大乾无人不知甘露春,然而现在世人却只知将进酒。 特别是苏时一首将进酒,更把这将进酒送上了大乾第一酒。 酒桌之上吟诵将进酒,又岂能不喝将进酒? 柳直抱拳道:“既然苏公子知道柳家以酒闻名,自然也知道在下的来意。” “柳家想要将进酒的销售权?” 通过观察,柳直知道苏时做事不喜欢拐弯抹角,因此也不藏头露尾,点头道:“是。” 苏时微笑道:“酒的成本较玻璃制品高,不过以现在价格也有十倍的利润,而我要的条件不变,也是那四个条件,不知道柳公子能否接受。” 柳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那个四个条件我没理由不答应。但除此之外,假如我还想要一州玻璃的分销之权呢?” 听到柳直的话,南宫羽猛然抬头看着他,他想不到柳直的胃口居然这么大。 不过他也想听听苏时如何回答,所以并没有插话,只是默默的看着苏时。 苏时想了想,笑道:“没问题,我做生意的原则向来是朋友多多益善,既然柳公子有心合作,我没有拒绝的道理。” 南宫羽听后忍不住心中一惊,突然间心中又一动,试探的问道:“苏公子,假如我还要拿一州玻璃的分销权呢?” 苏时微笑道:“也没有问题。不过……” 南宫羽急切的问道:“不过什么?” 苏时此时却看着柳直,缓缓说道:“柳家存在千秋质库的银子只够一项生意一州的保金,若柳家还要拿一州玻璃的分销权,这保金只怕是不够的。” 然后他又看着南宫羽:“南宫世家亦是如此。” 柳直急忙问道:“一州需要多少保金?” 苏时淡淡说道:“一州之地一项生意需要五百万银子的保金。” 南宫羽和柳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苏时的生意的确很赚钱,但这保金收得也太贵了。Ъiqikunět 纵使是南宫世家和柳家,想拿到两三州的分销之权,要拿出这么多保金也感到很有压力。 南宫羽忍不住问道:“苏公子,这保金能否降低一点?” 苏时笑了笑:“还请两位公子谅解,这保金皆一视同仁。” 虽然苏时的表情很平和,但从他的语气,南宫羽和柳直听得出来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南宫羽立即上前说道:“苏公子,南宫先定一州的分销之权,等在下回去与家主商议后,若有新增,必然还会来叨扰苏公子。” “没问题,将军府的大门随时为羽公子和柳公子而开。”随即话锋一转,问道:“不知羽公子选择哪一州?” “杨州。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的杨州。” 苏时纵声大笑道:“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杨州乃繁华温柔之乡,羽公子好眼光。” 柳直也急忙说道:“苏公子,在下也和羽公子一样,想先拿到扬州将进酒的分销之权。” “没问题。”苏时显得极为开心,拿起茶杯,说道:“既然两位公子都已经选到心仪之地,我就以茶代酒,敬两位公子一杯,祝你们生意兴隆。” 三人拿起茶杯相互轻轻一击,一饮而尽,然后相视对望,忍不住大笑了起来。httpδ:Ъiqikunēt 笑声之中,南宫羽看着柳直的眼神忍不住流露出防备之心,而柳直在不停的盘算,回去之后如何向家主汇报,以显示自己的功劳。 当两人看向苏时的时候,就像看着一棵摇钱树,而苏时看着两人的眼神,就如同看着两只落入陷阱的小绵羊。 入夜时分,左湘亭望着眼前一池清水,脸上显得无比担忧。 清风乍起,吹皱了池水,水中的明月随着水波荡漾,模糊了本来的面目。 “父亲大人在担心苏时?”左宗原站在他身后,轻声问道。 自从千秋商号与南宫世家、柳氏家族签约一事传出之后,左湘亭就一直在水池边不言不语站了半个时辰。 听到左宗原相问,他才长叹道:“我自认为没有小看苏时,但现在看来我还是远远低估他了,其手段层出不穷,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左宗原也忍不住叹道:“谁会想到原本一个纨绔子弟,只不过用了一个月,京成为京城里最耀眼的人。” 左湘亭缓缓说道:“绝不能再放纵此人,否则我们的计划有可能生变。” “父亲准备出手了?” 左湘亭不再说话,再度看向池中。 此时风停,水波也渐渐散去,一轮明月清晰的出现在水底。 第257章 苏时的图谋 接下来的几天,苏时突然变得很忙,每天不但忙着会见人,而且还忙赴宴喝酒,又过起了花天酒地的生活。 将军府的门槛几乎都要被拜访的人踏平,而酒楼、青楼的酒也快被苏时喝光。 三十六州玻璃制品的分销权二十五州已经名花有主,同时千秋质库又存进了三千五百万两。 将进酒的分销权只定了两州,并不是没有人想要,只不过苏时算了一下产量,不过很遗憾的发现,除了京城外,目前也只能满足两州之地。 这几天除了世家豪门,朝中大臣苏时也结识了不少,两个尚书,七八个侍郎,其余的官员不计其数。 不管是世家豪门还是朝中大臣,对苏时都赞不绝口,青睐有加。因为他们看来,像苏时这样的傻瓜在大乾绝对是绝无仅有,这么赚钱的生意居然舍得交出来。ъiqiku 更何况苏时在醉酒的时候,还亲口说自己还有几项赚钱的买卖正在筹划中。 能把苏时喝醉真不容易,因为苏时不但酒量大,而且喝酒的花样更多,所以一桌十二个人喝倒了七八个,才把苏时灌醉,从他口中得到这个消息。 一听到这个消息,那些人都忍不住欣喜若狂,因为他们现在知道苏时不但酒量很大,做生意的本事更大。 只要苏时说是赚钱的生意,那利润不知道有多高,每个人都仿佛看到铜钱如同雨水一般从天而降。 这几天林漠也很忙,忙着接待访客,忙着驾车送公子赴宴,然后再把已经喝得烂醉如泥的公子扶上车,接回家。 不过林漠知道,每当马车回府时,公子虽然满身酒气,但走路还是稳,根本不像是喝醉的人。 所以他很奇怪,公子为什么要装醉,而且每次都装得惟妙惟肖。 当然苏时也很理直气壮:“如果我不装醉,那我就只有真的喝醉。而且我不醉,那些人又怎么会醉” 然后他又会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而且所有人都认为你喝醉了的时候,你才有可能听到一些你想听到的话。更何况喝醉了说出来的话,大多数人都会相信。” 酒后吐真言这句话林漠也听说过,只不过他还是不能理解公子的话。筆趣庫 但他知道虽然公子看起来很高兴,但林漠总觉得他似乎有很多心事。 苏时高兴,就有人不开心。 周煜现在就很不开心,非但不开心,而且显得出离的愤怒。 一人高的镜子已经碎成一地,每一块碎片都映照出周煜那张愤怒的脸。 整座宫殿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低头,噤若寒蝉。 关于借贷的法令经过几次朝廷辩论,今天由天子大笔一挥,正式实施,然而每个人都知道想以此法令来打击千秋质库就是一个笑话。 以千秋商号这种赚钱的速度,就算存进去的银子再翻一番,利金再高一倍,对于苏时来说都不是问题。 更让周煜愤怒的是,正当他准备釜底抽薪,即使损失双倍利金也要把存入千秋质库的银子取走时,那些银子却突然变成了保金。 而且那些世家大臣还源源不断的向千秋质库存钱,甚至还害怕自己存得不够快。 他铁青着脸,怒喝道:“一群鼠目寸光之辈,利欲熏心之徒,已经落入苏时瓮中还不自知。” 说到这里,周煜气极而笑:“更可笑的崔家和林家,现在连米业生意都准备放弃了,一家要了一州之地玻璃制品的分销之权。而京城的米业即将落入千秋商号手中。” 这时乔楚忍不住点头道:“齐王说得对,这些世家现在都被利益蒙蔽了双眼,而苏时现在也投其所好,用巨大的利益打动这些人的心。” 随即他担忧道:“凡商人皆是逐利之人,苏时反其道而行之,其中必定有诈,而且我看苏时所图者大。只可惜不知道苏时到底在计划什么阴谋?若能揭穿他的阴谋,苏时就不足为虑,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此时周煜也冷静了下来:“那乔卿可知苏时为何要筹集那么多银子在手中?” “下官确实不知。”乔楚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平静:“不过苏时现在看似志得意满,但他却不知道盈满则亏,只怕祸不久矣。” 周煜听后忍不住面露喜色:“乔卿已有应对之策?” 乔楚左右看了一下,周煜心知其意,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等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乔楚才缓缓说道:“下官有一策,可让苏时陷入困顿之中。” 周晋坐于花园之中,虽然花香袭人,但此时他却没有任何心思欣赏。 温庭方手持拂尘站立一旁,白面无须的脸庞犹如深山幽潭一般平静。他今年已经五十有八,看惯了云起云灭,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他心中掀起波澜。 所以这几日京城之中即使热闹非凡,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这几日楚、李、黄等世家与苏时走得很近,而且各得了一州玻璃制品的分销之权。”周晋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说给温庭方听。 “苏时如此收买人心,到底有何企图?” “殿下在担心?”httpδ:Ъiqikunēt “苏时以利相诱,其中必有所图,但直到现在,仍然无法知晓他的图谋,你叫我如何不担心?” 此时花园中飞虫甚多,温庭方轻挥拂尘,将飞虫赶走,微笑道:“苏时就如园中飞虫,虽然令人不胜其烦,但殿下挥手之间,便可轻易将其驱走,又何必为其忧心?” 周晋抬头看着温庭方:“这么说来,苏时对于温公公来说不值一哂。” 温庭方淡淡说道:“苏时既然再有神奇之技,做生意亦有奇思,但现在他也不过是傍人篱落,若失去了陛下和平乐公主的庇护,那苏时又何惧之有?” “现在陛下已有和亲之意,只要平乐公主远嫁胡廷,苏时便失去了最强有力的依靠。”说到这里,温庭方微微一笑,眼神却显得无比阴冷。 “至于陛下那里,想必齐王现在已经准备动手了,所以殿下根本不用担心。” 第258章 彼之蜜糖 夜色中的玉带河呈现出别样的风景。没有了熙攘的人群,倦鸟也已经归巢,玉带河边变得无比寂静。 苏时沿河而行,虽然满身酒气,但眼神却无比清醒。来到一处石桌旁,苏时停下了脚步,然后用衣袖拂了拂石凳上灰尘,一屁股坐了下去。 林漠感到很奇怪,因为从酒楼出来,公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那些人出入青楼继续饮酒,也没有打道回府,而是吩咐他直接到秦府。 不过到了秦府附近,苏时又吩咐他沿河堤而行,在秦府后院下了车。 此时秦府后院大门紧闭,苏时也没有上前叩门,反而来到玉带河边。 林漠虽然感到奇怪,但还是一言不发站在他身边,目光警惕的凝望四周。 苏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中的酒气,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应该快到戌时了。” 苏时点了点头,然后直起身子,双手过头,竭力向上伸展,自言自语道:“应该快来了。” “公子在等人?” “嗯。” 林漠迟疑了一下:“公子在等秦楠小姐?” 苏时微微一愣,然后忍不住抬头看着他:“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随即他似乎又感到很遗憾:“虽然与佳人月下相会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但始终有违礼教,秦楠小姐又怎肯赴约。” 听到公子约的不是秦楠,林漠心中也松了口气,不过同时心中也更加好奇。 谁会这么晚来赴公子的约?公子约此人又有何事? 林漠正在疑惑之时,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河堤上,看到苏时,径直向他们走来。 借着月光,林漠看清来人正是秦之道秦大人,第一个疑问倒也解开了。ъiqiku 不过公子既然约的是秦大人,为什么不入秦府,反而要把秦大人约出来? 秦之道似乎也感到很奇怪,看着苏时的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此时苏时已经站了起来,等秦之道下了石阶之后,笑道:“这么晚了还打扰伯父休息,还请伯父莫怪。” 秦之道走到石桌旁,右手轻轻一压,示意他坐下说话。苏时刚一坐下,秦之道便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忍不住皱了皱眉:“看来贤侄今日喝了不少酒。” 苏时显得有些无奈:“生意应酬,难免要推杯换盏,不过那些人可比我惨得多。” 秦之道嘱咐道:“我知道你酒量好,但夜夜饮酒作乐对身体却有大害。” 苏时的脸上罕见流露出一丝尴尬之色:“看来这几天的事情伯父已经知道了。” 秦之道叹了口气:“这几日将军府门庭若市,我想不知道都很难。更何况工部尚书刘言一见到我,忍不住连声夸我找了一个好女婿。” 苏时笑道:“一年几十万两的利润,换来几声好女婿,倒也不亏。” 秦之道却有些怀疑的看着他:“如此巨大的利润,你真的愿意就这么拱手让人?”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苏时淡淡说道:“这些人只看到巨大的利益,自然也就看不到其中蕴含着的风险。” 然后他转头对林漠说道:“我与秦大人要谈些正事,你去外面守着。” 林漠立即领命而去。 等林漠离开后,秦之道显得更加疑惑:“既然有要事商谈,为何不在进府详谈,反而要以一封书信约我在此会面?” 苏时微笑道:“我知道伯父有夜游玉带河的雅兴,所以才会附庸风雅。” 秦之道自然不会相信他这番鬼话,不过也并不想深究,于是接着上一个话题问道:“刚才你说那些人看不到其中蕴含的风险,这么说来,玻璃这项生意并不如他们想像的那么赚钱?”httpδ:Ъiqikunēt “自然还是先要给他们一点甜头。”苏时的笑容在月光下怎么看都显得有些狡诈:“不过之后他们能不能赚钱,能赚多少钱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看来贤侄早已经计划好了。” 苏时点了点头:“齐王和赵王与这些世家豪门、王公大臣因利而聚,想要分化他们,自然是让他们利尽而散。而我之所以对这些世家大臣许以重利,也是想让他们因利趋附,这样一来,即使裴泫的人想作乱,也难掀起大浪。” 秦之道叹道:“这些世家大臣皆是精明之人,难道他们看不出来你是以利相诱?” “价值十两的镜子可以卖到三千两,如此巨大的利润,那些人即使看出来我的打算,又怎么肯放弃这到手的肉,而且还是这么大一块肉。” 秦之道脸色巨变,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时:“那试衣镜成本只有十两银子?” 苏时想了想,说道:“应该不到十两,我也没有细算。” “怪不得那些人会趋之若鹜,这么巨大的利益,连老夫都有些动心了。” 在秦之道看来,利润达到十倍便已经算很高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玻璃制品的利润竟然惊人三百倍。 说到这里,秦之道长叹道:“我听说崔家和林家准备放弃米业生意,向贤侄要了一州玻璃制品的分销权。”biqikμnět 苏时道:“米业生意本厚利薄,现在又被我们把价格压得如此之低,不但没有了利润,反而还要赔钱。现在有了这么一个赚钱的生意,他们自然不愿意再做下去。” 秦之道叹道:“这显然也是在你的计划之中?” 苏时并不否认:“我虽然要打击他们的产业,但也要给他们一条出路,只不过他们的出路需要掌握在我们手中而已。” 秦之道忍不住上下打量苏时,因为他实在想不通如此一个俊俏又才华横溢的少年,心机为什么如此深沉。 不过这时苏时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缓缓说道:“我今天约伯父出来,是有一件要事商议,而且这件事绝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秦之道看到苏时神情肃穆,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心中竟然有一丝紧张。 “什么事?” 苏时直视着秦之道的眼睛,郑重的说道:“我想让秦伯父在私下求见陛下。” 第259章 将计就计 “让我私下求见陛下?”秦之道不知其意,拈须问道:“贤侄此意何为?”httpδ:Ъiqikunēt 此时一团乌云遮住的明月,天地顿时一暗,苏时的脸也隐入夜幕之中。 夜幕下一声叹息响起:“我现在虽然看似志得意满,风光无限,其实已经身处悬崖之上,处境极为危险。齐王和赵王不是白痴,他们手下更是人才济济,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 “以前他们也许还想与我正面对决,但现在他们意识到在商业一道上不是我的对手,而且依附他们的势力也有分崩离析之势,因此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对我动手。” 听到这里,秦之道大骇:“贤侄的意思是……” 因为心中太过惊恐,他竟然连这句话都没有勇气完整的说出来。 虽然他的话未说完,但苏时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倒非秦伯父所想那样,我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们也不敢做出太出格之事。” 秦之道冷静下来,然后细细想来,也觉得苏时的分析很有道理。既然苏时没有性命之忧,他心情一松,长长出了口气。 这时苏时又叹道:“虽然我无生命之危,但只要他们一出手,也会令我身处万劫不复之地。” 秦之道再度惊骇道:“他们竟有如此狠毒的手段?” 苏时反而显得很平淡:“商场如战场,只要能打倒对手,自然会无所不用其极,所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如果易地而处,我也会这样做,绝不会让对方有翻身的机会。” “而我即将身处的危局,也只有陛下才能解开,所以我才会请伯父私下求见陛下。” 秦之道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为何贤侄不亲自求见陛下?陛下既然肯站在贤侄身后,以贤侄之能,自然会能说服陛下化解此危机。又何需我在其中转达?” 苏时缓缓说道:“因为我还想将计就计。但是现在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有心人的关注,如果我去求见陛下,一定会令他们生疑,而这将计就计之策一定也会大打折扣。”秦之道沉吟道:“这么说来,贤侄已经知道两位皇子将要如何对付你?而贤侄也有了应对之策?”httpδ:Ъiqikunēt 苏时点了点头:“他们现在出手对付我其实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我也正好想守株待兔。” 秦之道并不明白苏时的意思,只不过他似乎并没有细说的意思,所以秦之道也只得作罢。 “要我如何帮你?” 这时苏时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缓缓说道:“伯父私下求见陛下时,把这封信交给陛下,陛下看过之后,自然会明白我的计划,他也知道该如何做。” 苏时把这封信郑重其事的交到秦之道手上,继续嘱咐道:“这封信不可让他人知道是我写给陛下的,信上的内容也只能陛下一人知晓。” 秦之道拿着那封信,心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然后他突然想起一事,忍不住抬眼看着苏时:“贤侄与平乐公主相交莫逆,为何不让平乐公主转呈陛下?” 苏时轻叹道:“因为这个计划不能让她知道。” 秦之道诧异的看着苏时,因为现在京城之中谁人不知平乐公主与苏时在同一阵营,为了他甚至可以与两位皇兄反目。 而且平乐公主与苏时的关系也不禁让人浮想联翩,在某些很私人很隐秘的场合,一些人难免会很隐晦提到他们,而听到的人自然也会心领神会。 现在苏时行事居然要瞒着她,虽然秦之道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但这已经足以让他大吃一惊。 “难道贤侄与平乐公主产生了什么芥蒂?” 如果苏时与周瑾真的心生芥蒂,对苏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在秦之道看来,苏时现在之所以能顺风顺水,陛下有意无意的支持虽然至关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平乐公主对他的信任。 明月在乌云之中穿梭,苏时的脸也变得阴晴不定。 秦之道注视他良久,见他始终不开口说道,心中突然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因为乞元禄求亲一事?” 苏时心中一动,反问道:“伯父对乞元禄求亲一事怎么看?” 秦之道沉吟道:“想必贤侄也听说过三年前乞元禄曾向陛下求娶平乐公主。” 苏时点点头:“我听说过,而且还听说陛下断然拒绝了。” “四年前乞元禄王妃过逝,一年之后,乞元禄便向陛下求娶平东公主。而陛下之所以断然拒绝,一是平乐公主与太子是一奶同胞的兄妹,而太子对平东公主也喜爱有加,更是对她悉心教导,连公主殿下的封号都是太子所取。太子去世之后,陛下对平乐公主更是宠爱有加,又怎肯把她嫁到胡地。” 虽然苏时已经从周瑾那里听过这事,但仍然没有打断秦之道的话。 “再则平乐公主受太子熏陶,做生意也有一定的天赋,那时候更是帮齐王和赵王管理他们的生意,所以齐王和赵王也竭力反对。既然齐王和赵王反对,朝中大臣自然也不赞同,因此陛下才会断然拒绝。” 最后秦之道隐晦的提醒道:“如今陛下之所以会犹豫,与齐王和赵王不无关系,平乐公主为了你不惜与他们作对,他们自然也想削弱你的助力。”筆趣庫 苏时静静听完之后,轻叹道:“我现在有两个问题想不通,一是乞元禄为何会在此时再度提亲?二是陛下为什么突然有和亲之意?” “先不提陛下对公主的宠爱,陛下明知平乐公主目前所做之事是为了大乾,而且现在正是紧要之时,在这个时候把平乐公主嫁到胡地,岂不是自折臂膀。” 秦之道一听也觉得有些奇怪,手捋胡须,半天说不出话。 “乞元禄再度求娶平乐公主,虽然可以解释为他贪恋公主美色,从而贼心不死,但他遣使进京的时间未免也太过巧合,正是裴泫欲乱京城之时,这不能不让人生疑。” 秦之道皱眉道:“以贤侄所见,乞元禄遣使进京并非单纯为求娶公主而来,而是另有所图?” 苏时长叹道:“我一直不相信太过巧合之事,所以我认为乞元禄真正目的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第260章 漪澜苑 子夜时分,京都城西外漪澜苑。 漪澜苑是平乐公主的一处行宫,背靠会梦山。 会梦山的山势不高,但山上遍栽枫树,深秋时节,满山红叶,煞是壮观。而会梦红叶也是京城盛景之一。 每逢深秋,周瑾都会在漪澜苑小住,或于苑中远眺会梦山,或信步登山观赏红叶。 所以每到深秋,漪澜苑便会热闹起来,然而在其他时节,苑中只有七八个太监宫女留守,每天所做之事不过是清洁打扫,保持苑内干净整洁。 然而今年深秋还未至,漪澜苑里已经变得热闹起来。 几天前,三十六名公主近身侍卫押送一人来到漪澜苑,为首之人三十多岁,孔武有力,一身轻甲。此人虽相貌非平常,但眼神凌厉,目光过处,令人不寒而栗。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背负的重剑和奇大的手掌。 樊于京的剑重十六斤,长五尺六寸,一剑挥出,断人头颅如吹毛断发。 樊于京一行人来到漪澜苑,出示了平乐公主的令牌后住了进去。 尤贵被关在最里面的下人房,房前屋后都有人戒备,隔壁的房间也住着两名侍卫。 樊于京每天都会照例审问尤贵,而尤贵也照旧一言不发,如同茅厕的石头又臭又硬。 虽然公主殿下说过不得向尤贵动刑,樊于京也没有动手,因为在他看来,尤贵的体格根本经不起他一拳。 不过陪同审讯的侍卫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尤其是看到尤贵看他们的眼神。筆趣庫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淡漠和可怜。 虽然公主殿下仁慈,不得用刑,但并没有说不准打人,而侍卫擅长的就是打人。 他们打人也很有技巧,知道一个人身体最脆弱的部位是哪里,也知道如何让一个人在他完全清醒的时候感受到最强烈的痛苦。 所以他们折磨人的时间并不长,但往往有很效,能够在他们的手下坚持三天的人已经可以算是一个硬汉了。 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像尤贵这样的人。 尤贵已经五十多岁了,所以侍卫下手不敢太重,但并不意味着他所承受的痛苦会减轻。 以侍卫的手法,就算是二三十岁的壮汉都承受不了那种痛苦。 尤贵也承受不了,也会身体缩成一团痛苦哀嚎,但他的嘴却仿佛被针线缝上一样,依然没有吐露一个字。httpδ:Ъiqikunēt 他的眼神也变了,眼神不再淡漠,却充满了可怜和轻蔑。 这种眼神不但动手的侍卫无法理解,就连樊于京都感到意外,他想不到尤贵的骨头居然这么硬。 “为什么?” 尤贵的脸因为痛苦已经变形,眼睛也像死鱼一样凸出,嘴唇已经被牙齿咬出血。 樊于京柔声说道:“你本不必承受这些痛苦的。” “像你这种人是绝对不会明白的。”尤贵艰难的从牙齿缝隙里挤出一句话。 “不错,我的确无法明白。”樊于京轻轻点了点头:“但你可以说出来让我明白。” 疼痛就像一把锥子一样不停的刺着尤贵身体每一个脆弱的部位,但偏偏他又无法晕过去。 然而尤贵即使眼睛里已经充满血丝,但是他看着樊于京的目光却显得很平淡,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你在可怜我?” 樊于京的语气没有愤怒,只是充满了疑问。 “我在可怜你们所有人。” 樊于京叹道:“你现在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我们面前,却还在可怜我们,我也很想听听我们到底有什么地方让你可怜?” 尤贵缓缓闭上了眼睛,因为原本疼痛像一根根锥子,现在却像海浪一样反复洗刷他的身体。 他身上的每一处肌肉都在颤抖,每一处青筋都已经暴起,身体蜷缩得如同一个婴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樊于京忍不住暗自感慨了一声,然后手轻轻一挥,身边的侍卫立即上前在尤贵身上拍打起来。 每拍打一次,尤贵身上的痛苦便弱了几分,几掌下来,尤贵的身上的疼痛仿佛海水退潮一般完全消失,而他也如同虚脱一样瘫在地上。 樊于京起身,然后对身边的侍卫说道:“好好照顾他,以后也不必动手了。” 说完之后,他缓缓走出房间,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惊异,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而且他也知道像这种人,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无法从他嘴里撬出任何话来。 樊于京离开后,侍卫很小心的把尤贵扶起来,然后轻轻放到床上。 尤贵的骨头不但让樊于京吃惊,也让动手的侍卫感到敬佩。 他实在想不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人存在。 这种审讯的手法并非是他们自创,而是学自刑部大牢,虽然它并不如其他刑讯手段那样血腥恐怖,但它的效果却并不亚于那些手段,甚至更加有效。 曾经纵横两湖、视生命如草芥的绿林好汉方洪,历经刑部大牢各种酷刑依然破口大骂,然而在这种手法下他只坚持了三天,所有的事情如同吐豆子一般全部招供了出来。 尤贵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都绝对不如所谓的绿林好汉方洪,但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天,他们却没有从尤贵的口中审出一个字。 对于真正的硬汉,无论是樊于京还是动手的侍卫,从开始的不屑,到现在对尤贵充满了敬佩。 时间已过子时,漪澜苑也变得一片寂静。 虽然漪澜苑现在寂静无声,但并不代表漪澜苑守卫变得松懈。 越是深夜,这里的守卫反而更严密。 除了不间断有人巡逻外,还有五六处暗桩。而这五六处暗桩几乎可以让漪澜苑不会存在任何死角,时刻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下。 任何人想从这样严密的守卫潜入漪澜苑几乎不可能,更不可能从这里把人救走。 而樊于京在夜深人静时也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他刚刚才亲自巡视了一遍,对漪澜苑的防卫感到很满意。 在这么严密的防卫下,想从他手中把人救出去简直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樊于京即使心中对尤贵充满了敬重,但也绝对不允许别人在他的眼皮下把人救出去。 筆趣庫 第261章 声东击西 樊于京在漪澜苑巡察一圈后,已经是子时五刻,而他对巡察的结果很满意。 巡逻的侍卫并没有因为已是深夜而疲倦,暗桩也并没有因为这几天的平安无事而松懈。 当他回到柴房时,把重剑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然后坐了下来,为自己泡了一壶浓茶。 柴房里很简陋,里面的桌椅和床铺都临时搬进来的,不过樊子京一点都不在意。 而他之所以要住在柴房,是因为柴房正对着关押尤贵的房间,中间只隔着一道天井,所以无论对面发生了什么事,他都可以第一时间赶到。 樊子京虽然在低头喝着茶,但随时都在注意四周的动静,因为当公主殿下把这件差事交给他时,曾对他说尤贵属于一个很神秘的组织,他也知道很多秘密,所以这个组织一定会想方设法潜入进来,不是为了救他就是来杀他。 他当然明白公主殿下的意思,想以尤贵为饵,不论对方是来救他还是来杀他,都要把来人一网打尽。 原本樊于京认为这件事情很简单,特别是当他看到尤贵的时候,更加以为这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因为他知道一个人越老,骨头就越脆,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樊于京认为用不了一天就可以撬开尤贵的嘴。 但现在看来,这件事情远没有他想象那么乐观。 就算是铁打的汉子在他们手中都熬不过三天,樊于京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尤贵。不怕死的人樊于京也曾见过,但像尤贵这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时他又想起了尤贵的眼神,一想起尤贵的眼神,他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尤贵的眼神里没有畏惧、害怕、惊恐这些情绪,流露出来的反而是从容、轻蔑、可怜。 虽然樊于京没有听说过这个神秘的组织,但管中窥豹,从尤贵身上也可以看出这个组织的可怕。能够把一个很普通的人变成一名勇士,甚至比勇士还要坚强,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httpδ:Ъiqikunēt 樊于京还在沉思时,突然间神色一动,因为他听到一阵鸣锣声。 在寂静的深夜里,急促的锣声显得无比尖锐刺耳,也意味着发生了很紧急的事情。 紧接着从西北方向传来一阵阵鼎沸的人声,其中隐隐还有马的嘶叫声。虽然樊于京听不清那些人在叫喊着什么,但绝对不是好事情。biqikμnět 不过他并没有动,表情依然很平静,握着茶杯的手依然很稳,这急促刺耳的锣声和人们的叫喊声在他听来似乎是悦耳的丝竹之声。 过了不久,一个侍卫匆匆来到门前,看到樊于京后立即抱拳说道:“禀告大人,位于西北角的马厩无缘无故走水,现在五队的人正带着那些太监宫女救火和转移受惊的马匹。” “走水之前那个方向有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侍卫立即回道:“走水之前三队刚刚巡视过,并没有发现异状,而且暗哨也没有发现有人潜入进来放火。” 樊于京淡淡说道:“没有人潜入进来并不意味着对方就不能在马厩里放火。” “大人是怀疑对方将引火之物抛进马厩,才会引起马厩走水?” 樊于京正要说话,这时西面突然又传来一声尖锐的口哨声,那侍卫一听,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忍不住说道:“有人闯了进来,而且还是高手。” 只有在形势危急之下,那些侍卫才会吹响口哨,呼叫支援。而能令侍卫吹响口哨的人,定是高手无疑。 樊于京依然稳如泰山,因为他相信他的手下。 而且他还相信这是敌人声东击西的招式,无论马厩走水还是对方在西面的硬闯,都只是在转移他们的视线而已。 只要他们的目标是尤贵,无论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无动于衷,而且就准备在这里守株待兔。 他挥了挥手,那侍卫立即退了下去,向西面奔去。 等侍卫走后,樊于京放下茶杯,右手搭在剑柄之上。他在仔细聆听四周的动静,但现在除了西南的厮杀声外,并没有其他动静。 而那厮杀声也越来越远,最终所有声音完全消失,漪澜又陷入到寂静之中。 此时樊于京的表情却变得凝重起来,而那侍卫又出现在门前,再次禀告道:“大人,刚才西面共有两人闯了进来,但是被他们逃脱了。” 樊于京面色一沉:“被他们逃脱了?” “那两人都是高手,而且他们闯进来之后,只在佛堂附近游走,并没有走进我们的包围圈,想来这两人是故意硬闯,用来吸引我们注意力的。” “正当我们准备围上去时,他们似乎有所警觉,转身便向外面逃去,而作为诱饵的三队根本拦不下他们,还被这两个贼人伤了一个弟兄,所幸伤势不重。” “以四对二都拖延不住他们?” 侍卫低着头说道:“据洪成说,那两人剑法极高,一个人的剑法大开大合,而另一人的剑法却诡变多端,这两人联手,他们四人确实留不下。” 樊于京轻轻点了点头:“你去告诉他们,各人紧守岗位,不得有丝毫松懈。” 侍卫领命而去,而樊于京又陷入沉寂之中。 翌日未时,苏时刚送走韩家公子韩林,正准备躺在凉椅上,享受片刻宁静。 天气已经变得炎热起来,苏时也变得更加懒散起来,他拿着玻璃杯,轻轻的摇晃,水中的冰块与杯壁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动听的声音,也为这炎热的天气带来一丝凉意。 苏时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露出满意的表情。 不过这种表情他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林漠已经匆匆走了过来。筆趣庫 苏时遗憾的放下杯子,然后很不满意的看着他。 林漠却视若无睹,走到他面前说道:“公主殿下来了,而且看情形似乎心情很不好。” 苏时叹了口气:“在书房?” 林漠点了点头,苏时道:“你去准备一杯冰饮,这么炎热的天气,每个人的火气似乎都变大了。” 苏时走进书房,一看到周瑾的表情就知道出事了,因为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她的脸却如同三九天一样冰冷。 而她见到苏时的第一句话就让苏时愣住了。 “尤贵死了。” 第262章 尸体上的秘密 听到这个消息,苏时的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仿佛有些遗憾,又似乎有些伤感。 “他是怎么死的?”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问道。 “自杀。”周瑾默默说道:“他的身上一直藏着一颗毒药。” “没有搜出来?” 周瑾叹道:“那颗毒药很小,藏在他指甲中。” “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在今日晨时。” “他为什么会选择在今天自杀?”苏时有些不解:“按理说一个人自杀的意志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弱。” “也许他不想让他的同伴为他而死。” 苏时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感叹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瑾把昨天晚上发生漪澜苑的事详细的向苏时叙述了一遍。 “昨天晚上每隔一个时辰,就有人潜入漪澜苑,不过都只是骚扰一阵便退走了。” 苏时沉吟道:“我记得你之所以把尤贵关在漪澜苑,是因为它背靠会梦山,而从会梦山上往下看,漪澜苑一览无遗。” “是。”周瑾承认道:“这样对方一定会从会梦山观察漪澜苑里的守备情况,而樊于京也故意在西南角留下了一处破绽,目的就是给他们出手的信心。” “显然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周瑾道:“但这并不是我要的结果。既没有抓到人,尤贵也自杀了。”ъiqiku 苏时有些疑惑:“难道对方没有从西南角潜入进来?” “没有?他们好像知道那里是一个陷阱。” 苏时叹道:“看来对方比我们想像的要聪明得多。” 周瑾也忍不住感叹道:“对方不但聪明,而且武功也很高,虽然只来了两个人,但是在四五个侍卫的包围下,仍然能来去自如,侍卫中反而还有三个人受了伤。” 苏时的眉头忍不住微微皱了起来:“真的能够确定没有人潜入漪澜苑与尤贵见过面?” 周瑾摇了摇头,很肯定的说道:“自从昨天晚上马厩走水到尤贵自杀,樊于京一直守在尤贵房门前,除了刘公公进去送过餐外,他很肯定的没有任何人接触过尤贵。” “刘公公?” 周瑾叹道:“你不会怀疑他吧。刘公公已经快七十了,体弱耳聋、老眼昏花,什么事都做不了,所以樊于京才会派他来为尤贵送饭。” “一直都是刘公公为尤贵送的饭?” “是。”周瑾突然奇怪的看着他:“为什么你觉得尤贵的死有问题?” 苏时摇了摇头:“他的死没有问题,问题是他不应该这时候死。” 周瑾更加奇怪了:“那他应该什么时候死?” “如果他想死,六天前他就应该死了。”苏时缓缓说道。 六天前正是苏时揭穿尤贵的时候。 “也许是他受不了折磨。” “尤贵已经挺过了六天,连樊于京都敬重的人,又岂会受不了折磨。更何况樊于京已经知道无论什么手段都已经无法让尤贵开口,停止了对尤贵用刑。” 周瑾沉思道:“那就只有刚才的理由才说得通,他自知根本没有人能救得了他,所以不希望有人为他而死才选择自杀。” 苏时却似乎有不同的看法,但似乎有很多事想不通。 沉吟许久,他神色一动,突然问道:“尤贵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尤贵既然死了,他的尸体自然在义庄。” “义庄有没有侍卫看守?” “难道你怀疑尤贵是假死?”周瑾轻轻摇了摇头:“樊于京再三确认过,如果是假死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而且把尤贵的尸体送到义庄时,他全身都已经僵硬了。” 苏时叹道:“我并没有认为他是假死,但现在义庄内绝对没有尤贵的尸体。” “你的意思他们会盗走尤贵尸体,他们搬走一具尸体做什么?”筆趣庫 “因为那具尸体会说话?” 周瑾花容失色的看着他,忍不住骇然道:“尸体怎么会说话?” “这具尸体不但会说话,而且还会传递消息。”苏时默然道:“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的话,在马厩失火时,已经有人潜入了漪澜苑。” “不可能。”周瑾先是一脸坚决的说道,不过随即又看着苏时:“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马厩里的火势应该很大。” 周瑾承认道:“是,天干物燥,马厩里又存放着很多易燃之物,所以一场火下来,几乎烧掉了半个马厩。” “正因为火势很大,烟雾就很浓。烟雾一浓,就会影响暗哨的观察,那时候悄悄混进一个人来并不难。当时救火的人也一定很多,那么现场也一定很乱。”筆趣庫 周瑾脸色很不自然的点了点头,因为不但火势很旺,而且还惊了马匹,那个时候是要有多乱就有多乱,所以那时候混进一人的确不是难事。 “而后来那两个人之所以要硬闯漪澜苑,只不过是想让樊于京也认为马厩失火也是声东击西之计。” 周瑾虽然承认苏时的话很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分辩道:“不过那时候即使有人趁乱混了进来,也绝对无法接触到尤贵。” “昨天晚上他们并不准备营救尤贵,只是想把人潜入进来而已,我相信漪澜苑那么大,藏一个人应该不难。而这个人是准备在下次真正开展营救的时候做内应的。” “不过他们首先要做的事就是让尤贵知道他们已经有人潜入了漪澜苑,正在想办法救他。”说到这里,苏时惋惜道:“也正是这个消息传递到尤贵手中,所以尤贵才会自杀。” “为什么?”周瑾不解道:“明明已经看到了希望,尤贵为什么还要自杀?”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他并不想让其他人为他而死。虽然有人潜入了进来,但尤贵也知道想要营救他也并不容易。” 周瑾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混乱了:“既然如此,他为什么早不自杀,一定要等到今天才自杀?” “因为他已经通过某些方法已经把消息传递了出去。” 周瑾急切的问道:“什么方法?” “食盒。”苏时道:“没有人会注意送饭的食盒,只要潜入的在食盒上留下某种印迹,尤贵就知道他们的已经混了进来,而同时尤贵也通过食盒把他要传递的消息传递给了他的同伴。” “尤贵到底传递了什么消息给他的同伴?” 苏时长叹道:“尤贵传递的消息就是,秘密在他的尸体上。” 第263章 世事无常 “到底是什么秘密让尤贵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用自己的尸体把它传出去?”周瑾忍不住感叹道。 一阵感叹过后,她又看向苏时,眼神中充满了希冀。 既然苏时能推测出尤贵的行为,那么对尤贵的动机也应该有所了解。 不过苏时却表现得很犹豫,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瑾,他的目光也仿佛不敢与周瑾的眼神接触,默默的看向了窗外。httpδ:Ъiqikunēt 窗外风景如画,苏时的目光却显得无比空洞。 周瑾失神的看着他,心里却仿佛有些刺痛。她能感觉到苏时平淡的表情下藏着很重的心事,而她偏偏却不知道该怎么开解他。 “难道现在你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话?”周瑾走到苏时身边,轻轻拉着他的衣袖。 看着周瑾温柔痛惜的眼神,苏时心中一阵恍惚,随即他定了定心神,轻叹道:“你相不相信我?” 苏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周瑾捏得更紧,然后听到她默默说道:“除了太子哥哥外,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然后她宛然一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你浑身上下都长着心眼,我却偏偏相信你。” 周瑾的笑容如同明媚的阳光让人感到温暖,但苏时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忧虑。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意让周瑾看到他眼底的忧虑。过了许久,他才终于睁开眼睛凝视着周瑾,缓缓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们彼此对立,你会怎么做?” 周瑾怔怔的看着苏时,实在想不到苏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我们会对立?” “世事无常。”苏时苦笑道:“一个月前我还只是一个京城中人人嫌弃的纨绔子弟,谁又会想到我如今的风光。然而这种风光又能持续多久?也许转瞬即逝。”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会一成不变。” 周瑾轻咬朱唇,心中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后她抬起头,看着苏时。 “你放心,我绝不会变。” 她的声音很轻,神情很平静,但语气却很坚定。 苏时轻轻吐了口气,心中的一些烦恼仿佛也随着这口气而消散。 “尤贵用自己的生命传递出去的消息是一句话,而我之所以会这样推测,是因为这句话在尤贵看来,比他的命更重要。” “一句话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周瑾疑惑的看着他:“这到底是一句什么话?” “就是六天前我离开画舫时对他说的那句话。” 然后他对着周瑾摇了摇头,飞快的说道:“我并不是有意瞒着你,只不过我一定要先确认一件事情,只要事情确认之后,我一定会告诉你。” 周瑾虽然感到很惊异、很疑惑,但听到苏时这样说,立即紧闭嘴唇。 不过随后她又忍不住问道:“这件事情很重要?” 苏时点了点头,随即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我之所以会告诉尤贵那句话,本意是想试探他,但结果却不是我想看到的。” “而尤贵之所以会忍受那么多痛苦都没有自杀,是因为他一定要把我说的话传递他的组织。” “为什么?” “因为这句话对他们的组织也同样重要。”说到这里,苏时迟疑的一下:“尤贵的事情你不用再追查下去了,我相信只要他们得到了尤贵传出的消息,一定会有所行动。” “什么行动?” “他们会找我,就如同裴泫那样。因为我相信他们心中也会有很多疑问,而这些疑问也只有我才能为他们解开。”biqikμnět 周瑾还在惊奇之中,谁知苏时又说道:“对于你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反而不是这件事。” 周瑾再度怔怔的看着他,因为她实在无法跟上苏时的节奏。 她呆呆的问道:“那是什么事?” 苏时叹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尽快学会做生意。” 这句话更让周瑾觉得莫明奇妙。 苏时并没有继续说道:“上次我只是说资本很恐怖,但到底该如何运用资本我并没有说,所以现在你要尽管学会如何运用资本。” 听到苏时准备教自己如何做生意,周瑾心没有一点惊喜,因为苏时现在的举动很反常,反常得让她很紧张。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她突然想到了周暄,太子哥哥在临死前也有很反常的举动。 “我不学。”周瑾很坚决的摇了摇头,而她看着苏时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苏时愣了愣,不解的看着她:“你为什么不学?” 周瑾的心情顿时变得心烦意躁起来:“为什么要让我学?” 然后她紧紧拉着苏时的衣袖,胆怯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时奇怪的看着她:“我会发生什么事情?” “真的没有?”周瑾依然很不放心。 看着周瑾一脸担心的样子,苏时忍不住摸了摸她脑袋:“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一天在想些什么。” 随即他又轻松的说道:“我自然没有事。” “那你为什么这么急切的要我学什么资本运用之法?” 苏时柔声说道:“我自然有我的打算,所以你也别胡思乱想了。” 然后他又忍不住笑道:“现在你是不是肯学了?” 看着苏时温柔的眼神,周瑾脸上一红,然后低下眉,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苏时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缓缓说道:“资本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它很简单粗暴,直接用雄厚的本金横扫一切。”biqikμnět “其实我们做米业生意就是一次资本运用。正因为我有雄厚的资本,所以可以与其他米行打价格战,他们的本金没有我多,自然也就无法与我抗衡,所以迟早都会关门。” 说到这里,苏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既然当我们垄断了米业,已经没有人能和我们竞争,自然就会一步一步提高价格,以前所损失的在以后都可以大笔大笔赚回来。” “这就是资本最可怕的地方,垄断。” 这时他突然盯着周瑾:“如果我们想做丝绸生意,该怎么做?” 周瑾想了想,缓缓回答道:“是不是像做米业生意一样?同时开几十家绸缎庄,还是用价格战击垮对方?” 苏时摇了摇头:“米业用价格战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它根本没有技术含量,而丝绸生意就不同了,如果再用价格战,只怕收效甚微。” 第264章 化解之策 不等周瑾发问,苏时解释道:“丝绸生意最重要的利润在于成衣,而成衣的价值取决于绣工。同样一匹丝绸,一个普通绣工与唐绣女相比,成衣价值就相差得太远了。所以把丝绸的价格打下去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筆趣庫 这个道理并不难理解,周瑾想了想,突然笑道:“难怪你想把唐绣女拉拢过来。” 苏时也笑了:“只可惜无论我出多高的价格,她不肯过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丝绸的原料是什么?” “蚕丝。” 苏时微笑道:“不要说全部,就算大乾一半的蚕丝控制在我们手中,那我们也相当于控制了整个丝绸业。而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想控制一半的蚕丝应该并不难。” 周瑾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苏时说的实话。 苏时继续说道:“任何一个行业都是由很多环节组成,资源、加工、产品、销售等等,想要控制某个行业,只需要用资本把其中一个环节掌控在自己手中,那么整个行业都在你的控制之下。” “而资本的运用也很简单,要么使用价格战打得对手无利可图不得已退出,要么就抬高价格把对手收拢在自己旗下。只要形成了垄断的局面,那么这个行业就是你说了算。” 然而此时周瑾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兴奋的神情,反而显得忧心忡忡,因为她终于明白了苏时为什么说资本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过了许久,周瑾才抬头看着苏时,缓缓问道:“资本既然这么可怕,难道没有化解之策?” 如果大乾真的资本横行,那么整个大乾一定会被资本控制。一想到这点,即使天气炎热,周瑾却只感到一阵寒意,她甚至有些责备的看着苏时,怪他为什么会放出资本这种怪物出来。 苏时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得叹道:“其实我真的不想这样做,不过为了搅乱大乾目前的局面,资本是最快也绝对是最有效的方法。” “那该如何化解?” 苏时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来,突然问道:“这造纸术和印刷术是谁改进的?” 周瑾的脸上流露出自豪的神色:“自然是太子哥哥。” 这个答案自然也不出苏时的意料,他突然心生无数感慨,然后叹道:“这就是破解资本垄断的方法之一。” 周瑾摇了摇头,表示她不明白苏时的意思。 “技术的改进。太子在改进造纸术和印刷术之前,书籍都被那些世家豪门所垄断,而正因为技术改进,也就打破了垄断。” 他继续解释道:“再以丝绸为例,如果蚕丝已经被资本垄断了,这个时候出现了一种新的技术,不用蚕丝也可以制成丝绸,而且无论是价格还是质量都远远好于蚕丝,那些垄断蚕丝的资本只怕就要血本无归了。” 然而周瑾却呆了呆:“不用蚕丝怎么制成丝绸?” 苏时笑道:“这只是一种假设,用来说明技术的改进可以破解垄断的局面。” 周瑾想了想,继续问道:“那会不会形成新的垄断?” “会。”苏时肯定的说道:“只要资本存在,就一定会形成垄断。” 周瑾忍不住流露出失望的表情:“那岂不是没有用?” “怎么会没有用?”苏时忍不住笑道:“至少技术就会持续进步。” 周瑾不知道苏时在笑什么,也并不认为这很好笑。 苏时一个人傻笑了一阵,然后收敛了笑容,继续说道:“第二种方法就是如同先帝那样,对商业苛以峻法。资本依附于商业,商业不活,资本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土壤。”httpδ:Ъiqikunēt 周瑾再次摇了摇头,认为这个方法也不可取。正因为太子哥哥以商业改变大乾,才有了如今的繁华盛世,现在再重走以前的路,周瑾怎么都无法接受。 “还有没有其他方法?” 苏时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他缓缓说道:“有,而且这种方法很有可能就是太子想用的方法?” 一听太子哥哥居然也会用这种方法,周瑾的眼睛里发出了异样的光芒,直直的看着苏时。 “既然资本如此可怕,那就绝对不能由世家豪门控制,我相信太子最终的打算是准备把资本牢牢掌控到国家手中。” 周瑾疑惑道:“如何才能做到?” 苏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资本虽然可怕,但相对于权力来说,它又不值一提,至少目前一定是这样。” 周瑾细细想了想,觉得苏时的话不无道理,刚才那种担忧的心情倒也消减了几分。 这时苏时突然正色说道:“你现在既然明白了资本的可怕之处,就应该明白千秋商号一定不能落入他人之手。”https:ЪiqikuΠet 周瑾立即点了点头,毅然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人染指千秋商号。” 苏时又想了想,沉吟道:“陈晓澜是一个可造之才,而且她做生意的天赋非常高,如果在生意上举棋不定的时候,可以找她商量,或许会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周瑾奇道:“我为什么要找她?这千秋商号自然都是由你作主。”随即她似乎又有些生气:“你举棋不定的时候,爱找谁去找谁。” 女人生起气来是毫无道理可讲,苏时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只是笑了笑,继续说道:“义庄那边还是要查一查,看看尤贵的尸体还在不在,既然是我的推测,总归还是要印证一下。” 听到苏时转移了话题,周瑾虽然心中有所不满,但还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一件事,忍不住担忧的说道:“密卫查了这么多天,却没有查到任何线索,想到裴泫的人现在还潜藏在宫中,我实在很担心宫中的安危。” 苏时的眉头皱了起来,感觉有些奇怪:“这么多天了,一点线索都没有查到?” “在那个时候进出宫的人并不多,不过才十几人,密卫细查之下,这些人并无可疑之处。” “守卫呢?” 周瑾摇了摇头,示意没有什么发现。 “信鸽呢?” 周瑾叹道:“皇城四周莫说饲养信鸽,就连养鸟都很少。” 苏时也感到很奇怪:“既然守卫和进出宫的人没有可疑,那他们是如何把消息传进宫里?” 第265章 出游 一处幽静之地已经垒起一座新坟,坟前无碑。 虽然阳光猛烈,但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落在新坟上的阳光已经变得很温和。 冯柯、杨文舒和顾应看静静站在坟前,然后依次在坟前洒下酒水。 杨文舒突然笑道:“这是一个好地方,我希望我死后也能葬在这里。” “你放心。”冯柯淡淡说道:“只要你喜欢,无论你死在哪里,我都一定会把你拉到这里来安葬。” “你呢?” 冯柯道:“对于我来说,人死之后,不过就是一身臭皮囊,所以随便葬在哪里都没有关系。” 杨文舒又看着顾应看:“要不你来陪我们,大家相邻为伴,自然比做孤魂野鬼有趣得多。” 顾应看突然心生无限感慨:“尤贵今日有我们为他安葬,不知道我们死时又是谁来安葬我们。”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不过他们似乎一点都不在意。httpδ:Ъiqikunēt “为什么不为他立碑?”冯柯看着空荡荡的坟前,问道。 杨文舒摇了摇头:“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生于什么时候,所以这石碑只有先空着。” 这时顾应看向杨文舒摊开了手,手掌心上有一个蜡丸。 “尤贵不惜牺牲自己的命都要把这颗蜡丸带出来,这里面一定有极为重要消息,而我们之中只有你才能联系到执事。” 杨文舒拿起蜡丸,叹道:“其实他不应该自杀的,你已经混进了漪澜苑,我们并不是没有机会救他出来。” 顾应看淡淡说道:“尤贵知道即使能把他救出来,行动中至少有一半的人要折在里面,而且这件事也一定会闹得很大,会影响以后的计划。” 杨文舒不再说话,因为顾应看说的是实话。就算顾应看已经潜入漪澜苑作内应,但想要救尤贵,最终还是会与那些侍卫正面交锋。 昨天晚上他和冯柯与那些侍卫交过手,发现对方的武功都不弱。而他们现在能组织起来开展营救的人手并不多,只有十来人。 当然就以这十几人救出尤贵的机会还是很大,但也正如顾应看所说,这次行动至少有一半的人会回不来。 而且就算能成功把尤贵营救出来,这次行动也会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居然有人敢聚众袭击公主殿下的庄园,营救朝廷重犯,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怎么会不引起朝廷震惊、天子震怒。 而天子一定会下令彻查,即使他们掩饰得再好,这么大的行动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如果被顺藤摸瓜,对即将实施的计划影响确实很大。 所以尤贵自杀是他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冯柯突然问道:“你是如何把消息传递给尤贵的?” “自然是利用那个老太监。”顾应看道:“我只需要潜入那老太监房中,在他的衣服胸前画上一个记号而已。那个老太监已经老眼昏花自然不会注意,而其他人即使看见了,也只会当是他自己不小心画上去的。” “不过尤贵一看见那个记号就知道我们已经混入漪澜苑,正准备待机救他出去。” 说到这里,顾应看的神情变得黯然起来:“不过当我得到尤贵传回来的消息时,他已决定以死证道,自杀身亡了。”筆趣庫 冯柯和杨文舒也是一阵唏嘘。 杨文舒看着那颗小小的蜡丸,神色一片凝重,仿佛这颗蜡丸有千斤重一般。 周瑾离开后,苏时似乎有些百无聊赖,在后花园里闲逛了一阵,又来到闲鹤亭。 林漠一直跟在他身边,看到苏时躺在长椅上,两只眼睛呆呆的看着凉亭的顶部,知道公子又有了心事。 “林大哥。” 苏时收回目光,然后坐了起来,看着林漠。 林漠立即说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没有什么吩咐。”苏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只是有些无聊,想和你聊聊天。” 然后他指着对面的石凳:“坐下来聊。” 林漠依言在苏时对面坐下来,然后怔怔的看着苏时。 苏时想了想,问道:“京城之外的世界的是怎么样的?” 林漠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因为他不知道苏时到底想知道什么。 苏时也似乎意识到这个问题,解释道:“我从小到大一直都生活在京城里,其实一直想离开京城,看看京城之外的世界。” “公子想出去游玩?” “算是吧。” 林漠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苏时愣了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漠苦笑道:“公子想要游玩,只怕问错了人,我大部份时间都生活在军营之中,又怎么会知道哪里好玩。” 苏时笑了笑:“那我们一起。” 林漠疑惑的看着他:“公子真的准备离开京城?” “难道不可以?” 林漠迟疑道:“公子现在不是在忙着做生意,而且还有不到半年就是公子大婚的日子,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公子哪里有时间出游?” “生意的事情已经不用我操心了,大婚的事情当然更用不着我操心。”苏时兴致勃勃的说道:“我相信吴管长很乐意做这件事,而我们只需要在大婚前赶回来就行了。” 看到公子兴奋的样子,林漠感觉他并不是一时意气,而是真有这种打算。ъiqiku 所以林漠更加疑惑,因为无论怎么看,现在都不是苏时出游的时候。 但他还是把疑惑藏在了心中,只是问道:“公子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应该还要等一段时间,但是现在我们可以着手准备了。” 林漠愣了愣:“现在着手准备?准备什么?” 苏时叹道:“自然是出游的路线,总不可能我两人出了京城,驾着马车漫无目的的乱跑吧。” 林漠吓了一大跳:“就只有我和公子两人出游?” “不然呢?”苏时疑惑的看着他:“难道我们还要搞一个旅游团?” 林漠的头摇得像一个拨浪鼓:“不行,万万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 “如果中途有什么闪失,我该如何向老将军和将军交代。” “不过是出游而已,只要带够银两,一路只会好吃好喝好玩,又怎么会有闪失?林大哥会不会想得太多了一点。” 第266章 志向 虽然林漠不知道公子为什么突然间会有出游的想法,但并不认为公子离开京城出游是一件坏事,只不过如果一路上只有他一人护卫,那就是大大的不妥。 而且他始终觉得苏时今天的情绪很低落,离开京城出游也只是一个借口,他似乎在逃避什么。 所以林漠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为什么这么急着想出游?” 苏时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害怕自己会杀错人。” 林漠再次被吓了一跳,他惊骇的看着苏时:“公子要杀人?” 苏时的眼神渐渐变得暗淡起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林漠自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所以只有怔怔看着他。ъiqiku 苏时解释道:“意思就是我虽然没有杀人之心,但其他人却会因我而死。” 林漠还是听不懂。 苏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无论赵亮、杜子期,还是尤贵,如果没有我,他们也许就不会死。” 林漠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甚至有点想伸手摸一摸苏时的额头,是不是因为天气炎热而中暑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 “你是不是认为我在发疯?”看着林漠奇怪的眼神,苏时忍不住问道。 林漠很想摇头,此时脖子却僵硬无比,他又想说不是,但这两个字偏偏说不出口。 苏时仿佛在对他说话,又仿佛在自言自语:“也许他们不该死,如果我再追查下去,也许会害死更多不该死的人。” 林漠这时候鼓起勇气问道:“公子为什么认为他们不该死?裴泫想祸乱大乾,而他们都是裴泫的人,自然也是包藏祸心,死不足惜。” 苏时沉默很久才缓缓说道:“如果他们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一种崇高的志向呢?” “崇高的志向?”林漠不解的看着他:“什么志向?” 苏时幽然长叹道:“这也是我也想知道的。” 然后他的目光失神的看着远方:“我之所以想远游,也想看看京城之外的大乾到底是什么样子。” 说完之后,苏时又缓缓躺了下去。 当他躺下之后,林漠也站了起来,默默站在旁边。 虽然他听不懂苏时的话,也不知道他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知道公子现在需要安静。 苏时斜躺在长椅上,眼睛微闭,仿佛已经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见夕阳西下。 苏时伸了伸懒腰,然后又懒懒对林漠说道:“备车。” 林漠问道:“公子要出门?” 苏时站了起来,边走边扩了扩胸:“在府里已经待了一天,也该活动活动了。” “不在府中吃饭?” 一想起那些淡而无味的饭菜,苏时立即说道:“我现在开了几十家酒楼,就算每天换一个口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会重样,为什么要留在府中受罪。” “那公子准备去哪家酒楼?” 苏时想了想:“皇宫附近有没有?” 林漠回答得很干脆:“不知道。” 苏时叹道:“那我们就去皇宫附近去找一找。”ъiqiku 一个时辰后,苏时就为他的这个决定感到后悔,因为临近皇宫的几条街,不但没有他的酒楼,就连一个饭店都没有。 更让苏时郁闷的是,皇宫附近住的都是皇亲国戚、勋贵重臣,所以苏时连马车都无法乘坐,只得步行。 而且苏时还要忍受那些门子异样的眼光,因为他们从没有看见过有人会在这条街上溜达。 “这个人脑袋莫非有病?” 不但那些门子这么认为,就连林漠也开始有些怀疑。 因为他曾劝苏时绕道而行,但不知道公子是不是因为中暑还在发烧,一定要走这条街道。 林漠拉着马车跟在苏时后面,实在有些佩服他。 因为即使有无数人用各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苏时仍然双手负后,走得不徐不疾,显得从容不迫。 仿佛他走的不是一条冷清的街道,而是一条寻幽探胜的曲径。 幸好这条街道虽然长,但终有走到尽头的时候,眼看只要再走过一座府邸就可以离开这条令人无比压抑的街道,林漠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苏时仿佛也走得有些累了,所以加紧了步伐,似乎想尽快走过这条街好早一点坐上马车。 不过离开这条街道后,林漠正想让公子上车,却看见苏时看着河对岸高大的宫墙发呆。 苏时发一会儿呆,正准备上马车,突然看见前面烟雾缭绕,不觉得有些好奇。 “那里是座寺庙还是道观?” 林漠只看了一眼就说道:“那里是广度寺。” 苏时更加好奇:“这里为什么会有座寺庙?” “那座寺庙是先帝所建,先帝每逢出征之时都要到寺庙上香请愿。以前是到城外通化寺,但后来觉得路程太远,因此在这里修建了广度寺。” 苏时笑道:“既然遇到了,怎么也要去上炷香,添点香油。” 林漠自然不会说什么,于是两人来到广度寺门前。 远看倒不觉得寺庙的宏大,走到门前,苏时看着眼前宽阔的广场,不由得呆了呆。 林漠笑道:“先帝上香请愿之时,这下面自然是站着文武百官、出征将士,因此才会修建如此宽阔的广场。” 苏时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那场面一定很壮观。”ъiqiku 林漠又道:“不过陛下登基后,从不妄动刀兵,因为这广度寺的香火就没有以前那么鼎盛了。” 广场的尽头是九级台阶,台阶之上又是一平台,平台之上放一大鼎。 大鼎后面是一排半人高石槽,里面插满了香火。 青烟腾空而上,后面的神殿隐于烟雾之中,显得更加庄严肃穆。 “你不是说香火不鼎盛吗,看这种情形,来上香的人只怕不少吧。” 林漠笑道:“这那能和以前比。据说以前来这里烧香的人挤满了整个广场,要想烧香排队都要排足足一个时辰的队。而且为了防止踩踏事件,连御林军都要出动维持秩序。哪像现在这么冷清,随时都可以来上香。” 苏时愣了愣:“居然会有如此热闹的场面。” “公子不是想上香吗?我去买香。” 苏时突然说道:“我饿了,也没有了上香的心情,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第268章 流星 周熠淡淡说道:“传言不可怕,怕的是有人居心叵测。” 胡存义更不敢搭话,因为即使他侍奉周熠几十年,仍然不敢确定陛下这句话指的是谁。 “回宫,传韩翎。” 胡存义低头回道:“是。” 御政殿内,周熠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之上,目光直视韩翎:“韩卿近日可曾听到什么流言?” 韩翎此时被召进宫来,心中已有几分忐忑,现在听陛下如此相问,心中一凛,忙低头抱拳回道:“近几日确实有一则流言传遍京城。” “是何流言?” “苏二公子苏时曾在雾云山升仙台寻获仙缘,得遇仙人,曾饮仙酿,因而开智。” “为何会有此流言?” “苏公子曾作将进酒一诗,诗作之中曾出现三个人的名字,而文人才子遍翻史书,皆不知其所出。于是有人问询苏公子……” 说到这里,韩翎迟疑了一下,似乎心有顾虑。 周熠冷冷问道:“那苏时是如何回答的?” 韩翎心中暗叹一声,回道:“流言中提到,苏时原本不欲解释,只说这几人都是杜撰,并非真人。但在酒醉之后他却无意间透露遇仙之事。” “酒醉之人大都会夸夸其谈,所说不足为信。这些人又为什么会相信苏时的醉后之言?” “醉后之言虽不足信,但有好事者列出苏公子种种行为,觉得这苏公子前后变化实在太大,因此这流言才会越传越广。” “真的有人去雾云山升仙台访仙?” “是。”韩翎硬着头皮说道:“流言四起时,便已有人听信流言前往升仙台,这两日上山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周熠淡淡问道:“苏时对此流言是何态度?” 韩翎急忙回道:“卑职未曾听闻苏公子对此事有何表态。而且听说有人向他求证时,他也只是笑而不语。” 周熠突然面露寒意,目光锐利的看向远方。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ъiqiku 韩翎急忙退了下去,周熠又冷冷说道:“传齐王、赵王。” 周煜站在镜子前,镜子中的人不但高大英挺,而且面带笑意,显然此时心情很开心。 这时他听得宫外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传陛下口谕,着齐王即刻觐见。” 周煜一听到这句话,镜中人眉眼舒展,仿佛更加开心。不过他缓缓吐了口气,把笑容收起,缓缓走出宫殿。 周晋抬头看着那弯清月,叹道:“看来齐王准备在今天对苏时动手了。” 温庭方淡淡说道:“只怕今晚过后,苏时再无翻身可能。而殿下也要做好准备。” “你是指千秋商号?” “苏时一倒下,这千秋商号便成了无主之物。无论是千秋质库、酒楼、米业还是玻璃,齐王只怕都恨不得尽揽。”biqikμnět 周晋微笑道:“这么大一块肉,齐王想独吞只怕不容易吧。” “若以陛下性情,必定会将千秋商号一分为二,那殿下就应该好好想想应该拿下哪几个产业。” 周晋忍不住叹道:“我最想拿下的千秋质库和玻璃,只不过齐王对这两个产业绝对也是虎视眈眈,只怕二者只能得其一。” 他忍不住看向温庭方:“公公认为我该如何选择?” “千秋质库。” 周晋诧异道:“为何?那玻璃产业利润如此之高,而且还手握近三十个世家豪门的分销权,若得到玻璃产业,这三十个世家豪门岂不是会站在我这一边。” 温庭方叹道:“想必齐王也最想得到千秋质库,玻璃这项产业他未必会看得上。” 周晋立即虚心请教道:“这是为何?” 温庭方缓缓说道:“玻璃并不值钱,其制作方法才价值千金。” 周晋神色一动,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温庭方继续说道:“现在玻璃的制作方法掌握在苏时、平乐公主和作坊的匠人手中。现在苏时倒下,陛下又有和亲之意,那些匠人自然会心生惶恐,改换门庭的也会不少,到时候又何愁得不到玻璃的制作之法。” 周晋微笑道:“反观千秋质库汇集着京城近三分之一的银子,而这些银子全部来自于世家,所以说掌控了千秋质库就相当于握住了京城世家的命门。” 然后他的眼睛微眯,流露出慑人的光芒:“齐王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千秋质库恐怕他也是志在必得。而且以前皇兄曾经营过东源质库,这次只怕会占得先机。”ъiqiku 温庭方淡淡一笑,提醒道:“东源质库在齐王的经营下可是让人天怒人怨。” 周晋拊掌道:“公公所言极是,相信父皇不会再重蹈覆辙。” 温庭方正色道:“就算是放弃其他产业,殿下也一定把千秋质库争到手,更不能让齐王得手。” 这时周晋想起苏时种种,忍不住感叹道:“只怕这位才华横溢的苏公子,怎么也想不到他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周晋正在感慨时,宫殿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声音:“传陛下口谕,着赵王即刻觐见。” 温庭方不动声色的看着周晋,然后向他轻轻点点头。 周晋会意的笑了笑,然后收起笑意,恭声说道:“儿臣遵旨。” 六角亭中,左湘亭看似平静如水,但左宗源却知道父亲现在很高兴。 因为他的眼神之中已经有些醉意。 左湘亭的酒量虽然很大,但很少喝这么多酒。只有在他心情很高兴的时候,他才会喝醉。 不过左宗原还是有些担心:“苏时现在算是陛下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只凭流言真的能让苏时再无翻身之日?” 左湘亭笑了,笑容里仿佛藏着一把刀。 “流言只是引子,齐王和赵王都是心机深沉的人,身边的人皆老谋深算,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今天晚上既然齐王已经决定向苏时动手,那么苏时已经无路可走。” 提起苏时,左湘亭看着漆黑的夜空,忍不住长叹一声:“想那苏时便如那流星一般,虽然一时耀眼无比,但终究不过是转瞬即逝。” 第269章 心怀叵测 当周晋跟着太监来到御政殿时,周煜已经在大殿之中,周晋急忙上前,恭恭敬敬向周熠起安。 “儿臣见过父皇。” 周熠此时神情平和,语气平淡,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多礼。 “多谢父皇。”随即又转身向周煜施礼道:“见过皇兄。” 周煜亦回礼道:“见过二弟。” 然后两人同时直起身子,站在一旁。 “不知父皇召我们前来所为何事?”周煜见父皇久久不说话,忍不住上前一步询问道。 周熠这才缓缓说道:“这几日京城传出一流言,两位皇儿可曾听说?” 周煜回道:“父皇指的是苏时遇仙,得仙人点化一事?” “不错,煜儿如何看待此事?” 周煜微微一笑:“此事必定为假。” “煜儿为何如此肯定?” “始皇帝曾遍寻仙人未果,他苏时又何德何能得遇仙人?而且若苏时获得仙缘,自然会跟随仙人修道而去,又岂会再留恋红尘种种。但现在观苏时行事,不过也是红尘一俗人,所以此事必为假。” 这时周煜的表情却变得严肃起来:“但现在流言四起,京城震动,散播此流言的人必有不可告人之心。” “煜儿认为谁会散播此流言?” “儿臣不知。不过儿臣听闻苏时面对此流言时笑而不语,避而不答,显然是有意让这传言流传开来。而他也凭借这传言声势高涨,很难说这流言与他无关。” 周熠轻轻点了点头,又问周晋:“晋儿又是如何看待此事?” 周晋上前一步,不慌不忙说道:“我亦认为此事为假。”说到这里,他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但有一事却无法解释。” 周熠缓缓问道:“晋儿所指何事?” 周晋忙回答道:“苏时无论是性情、能力还是行事作风前后变化如此巨大,简直判若两人,实在难以解释。所以儿臣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周熠神色一动:“什么猜测?”httpδ:Ъiqikunēt 周晋沉吟道:“这个苏时会不会本就是一个才华横溢之人,只不过一直在藏巧于拙而已。” 周煜眼睛一亮,故意问道:“一个才华横溢之人为什么会想要隐忍藏拙?” 周晋淡淡说道:“这就要问苏时自己,又或者是有人在背后指点。” 听到这里,周熠脸色一沉,目光闪过若有若无的寒意,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既然苏时想藏形匿影,为何现在又要锋芒毕露?” 周晋摇了摇头:“儿臣不知。儿臣推测现在之所以有苏时遇仙的流言传出,正好为苏时巨大的变化给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毕竟仙人飘渺,凡人哪得一见,自然谁也无法证实。” 周熠的脸色越来越沉,眼神也越来越锐利,而此时周煜再次说道:“父皇,这苏时只怕是心怀叵测。” “心怀叵测?”周熠冷冷说道:“可有证据?” 周煜缓缓说道:“千秋质库现有银两超过亿两,千秋商号也已经掌控京城米业,苏时更是用玻璃制品和将进酒控制了京城世家豪门。”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苏老将军麾下可是有戍边的十万精锐之师。” 周熠怒喝道:“够了,苏将军一心为国,忠贞不二,不可在背后诋毁。” 周煜忙垂下头,说道:“儿臣知错。”不过随即又抬眼看着周熠,面露忧国之色,慷慨陈词道:“不过即使父皇再责怪儿臣,儿臣依然要说,那苏时不得不防。”https:ЪiqikuΠet 周熠一时变得沉默不语,神色也渐渐冷静下来。 “依皇儿之见,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周煜见父皇心有所动,不由得一喜,但表情不变,仍然保持慷慨激昂之色,说道:“苏时所依仗的不过是千秋商号,而据儿臣了解,这千秋商号他也未出一分本金,所以其名下的产业其实与苏时关系并不大。” “而且只要收缴了千秋商号,便可断了苏时的心思,朝中大臣自然也不会猜忌苏将军。” 周晋在一旁忍不住拍手叫好:“皇兄此策甚妙,既能不动声色敲打苏时一番,又保全了苏将军的颜面。儿臣认为此策可行。” 周熠终于轻轻点了点头,似乎赞同两人的话,不过随即说道:“天色已晚,两位皇儿先回去休息吧。” 虽然两人急于争夺千秋商号,但也知道此时不宜提及此事。现在父皇已经意动,有把苏时踢出局的想法,已经达到他们的目的。 至于千秋质库,迟早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又何必急于一时,在父皇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因此两人同时施礼道:“儿臣告退,还请父皇保重龙体,早些休息。” 周熠轻轻挥了挥手,周煜和周晋缓缓退了出去。 待两人走出御政殿后,周晋向周煜微微一笑:“恭喜皇兄,今日不费吹灰之力便让苏时从此再无翻身之日,可笑那苏时还想以卵击石,只不过是徒增笑料耳。”ъiqiku 周煜表情漠然的看着他,淡淡说道:“难道皇弟对千秋商号不动心?” “到时候还希望皇兄分一杯羹给皇弟。” “皇弟说笑了,这千秋商号该如何处置自然是由父皇决断,说不定到时候皇兄还要向皇弟讨一杯羹。” “皇兄说笑了,谁不知父皇最疼皇兄,自然会把最好的留给皇兄。”说到这里,他施礼道:“天色确是已晚,皇兄还请早些休息,皇弟告辞。” 周煜回礼道:“皇弟也早些休息,祝皇弟今日做一个好梦。” 周晋微笑道:“好梦最易醒,醒来自嗟叹,还是无梦到天亮才好。” 说完之后,径直回宫了。 周煜看着周晋的背影,忍不住冷哼一声,然后亦在太监引领之下向自己的宫殿走去。 待周煜和周晋离开后,周熠又沉思了许久,突然开口说道:“存义,磨墨。” 胡存义立即走到书案边,挽起袖子开始磨墨。 周熠拿起御笔,写下圣旨,然后卷了起来交给胡存义,冷然说道:“明日一早便去将军府宣旨。” 第270章 自削臂膀 在京城中,无论是谁,只要问起这半年来最风光、最有名的人,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他们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军府二公子苏时。 甚至有人认为苏时可以算是近十年来京城里最有名的人。 在一个月前,也许还有人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在这一个月里,这个名字几乎让所有人的耳朵都听起了茧。 就在今天,苏时的名字再一次传遍了京城。 因为今天刚到辰时,胡存义就带着一队御林军来到了将军府宣读圣旨。 胡存义宣读完圣旨宣读后,随行的御林军随即控制了将军府所有出入的门,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不过半个时辰,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根本不相信,然而当他们有意无意路过将军府,看到门前站立的御林军时,终于确定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随后京城一片哗然,无不议论纷纷。筆趣庫 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日落时分,才有一些消息渐渐传了出来。 因为苏时有负圣恩,所以今日一早天子便下了圣旨申饬苏时,并让其闭门思过三个月,期间不得离开将军府半步,亦不准人探视。 至于辜负什么圣恩,圣旨上语焉不详。 不过即使没有人知道苏时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所有人都知道苏时已经完了。 周瑾在午时才听说这个消息,她刚听到这个时消息只是嗤之以鼻,根本不相信,直到这件事传得绘声绘色,她的心开始慌了。当兰儿一脸凝重的告诉她,将军府不允许任何人进出的时候,她立即赶回了皇宫。 然后她在御政殿外等了两个时辰,直到日落时分,周熠才传召她。 当她慌张的走进大殿时,发现御政殿除了她以外,齐王周煜和赵王周晋也在殿中,而且谈笑风生。 周煜和周晋的神情虽然都显得平和谦卑,但无论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的心情很愉悦。 因为他们都没有想到父皇对苏时竟然如此厌恶,居然会下旨软禁。 周瑾没有心情与他们寒暄,直接来到父皇面前,张口就是质问。 “父皇为何要将苏时软禁起来?” 听到周瑾语气不善,周煜立即呵斥道:“皇妹你太放肆了,竟然敢对父皇如此说话。” 周熠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他抬眼看着周瑾,缓缓说道:“不要仗着朕对你的宠爱便肆无忌惮,苏时妖言惑众,若不是看在苏将军的面子,朕岂会轻饶他。”Ъiqikunět 此时他的声音越来越严厉:“以他之罪,只是让他闭门思过,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周瑾从未听到父皇用如此严厉的语气的她说话,虽然心中有些惶恐,但一想到苏时,竟然生起不少勇气,她直视着周熠,大声分辩道:“父皇说苏时妖言惑众,却不知此言何意?” 周熠似乎懒得与她说话,只是看着周煜:“你皇妹是非不分,你来告诉她其中的是非曲直,让她清醒清醒。” 秦楠此时看似镇定,但心中已经乱作一团,而宛儿已经来回跑了几趟,但带回来的消息都是一样。 “老爷还没有回来。”宛儿也知道小姐此时心中焦急,忙出言安慰道:“老爷这时候还没有回来,想必在为苏公子的事情奔波。” 秦楠轻轻摇了摇头,这圣旨下得如此突然,事先没有半点征兆,很明显陛下是在震怒的情况下下的圣旨,父亲在这时候为苏时奔走,不但没有任何效果,甚至可能事与愿违。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陛下为何要下这样一道圣旨,苏时到底有负什么圣恩? 但此时她的心犹如一团乱麻,又岂是说能静心就能静得下来。 这时一个下人匆匆跑了过来,宛儿急忙迎了上来:“可是老爷回来了?” 那下人喘着气回道:“老爷还没有回来,不过孔大人来了。” 秦楠一听,仿佛见到救星一般,立即飞奔了出去。她刚走出几步,孔文顺已经走了进来。 “老师。”秦楠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酸楚,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https:ЪiqikuΠet 孔文顺此时也没有了往日的洒脱飞扬,脸色变得极为凝重。不过当他看到秦楠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声,神情温和的说道:“楠儿不必担心,虽然陛下震怒,但也还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随即他又叹道:“也许这件事对苏时来说并非坏事。” 听到孔师的话,秦楠忍不住心中一喜:“孔师难道有办法解救苏公子?” 孔文顺缓缓摇了摇头:“陛下既然下了圣旨,只怕一时难以让苏时脱困。” 秦楠定了定心神,忍不住问道:“那孔师刚才说这件事对苏公子来说并非坏事是何意?” 孔文顺诧异的看着她,问道:“难道你不知道这几日京城中的流言?” 秦楠微微一惊:“什么流言?” 孔文顺见秦楠确实不知,便详细的将京中流言说给她听。 秦楠听后,忍不住柳眉倒竖:“这是有人在陷害苏公子。” 孔文顺既然已经知道来龙去脉,自然明白秦楠的意思。他正想出言安慰,却发现秦楠陷入沉思之中。 过了许久,秦楠突然眉头深锁,然后抬头看着孔文顺,缓缓摇了摇头:“不对,这件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楠儿此话何意,难道你想到了什么?” “若只是因为流言,陛下不应该如此对待苏公子?” “为什么?” 秦楠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她沉吟道:“因为陛下知道苏公子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对付裴泫,而现在裴泫余孽只怕也将苏公子视为眼中钉,欲拔之而后快,所以这则流言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放出来的。” “陛下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一点,现在软禁苏公子只是自削臂膀,所以我才觉得这件事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听到秦楠的分析,孔文顺忍不住点了点头,认为她所言极有道理,随即也陷入沉思之中。 第271章 余孽 周瑾全身的血液似乎被抽空,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即使她的眼睛睁得再大,也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 周熠冷冷看她:“现在你应该知道苏时所行之事罪大恶极,朕只软禁他三个月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周瑾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变得决绝起来,她直视着周熠:“父皇难道忘记了苏时所做的一切并非为了一己私利,而是另有目的?” 周煜和周晋的瞳孔一缩,不由自主同时看向周瑾,因为周瑾的这句话里包含了太多的意思。 周熠却不为所动,淡淡说道:“苏时有什么目的?” “难道父皇忘记了裴泫?” 虽然这是周煜和周晋第一次听到裴泫这个名字,但是这个名字已经深深的刻在他们的脑海里。 “你想说什么?”周熠的神情变得无比冷峻:“难道你想说一个南景余孽就能够祸乱我大乾江山?一个裴泫就能在大乾撼动大乾根本?” 周瑾此时热血上涌,她大声说道:“难道父皇忘记了太子哥哥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仿佛在周煜和周晋的耳边响起一道炸雷,他们惊愕的看着周瑾,呼吸骤然停止。 “苏时口口声声说太子死于裴泫之手,证据呢?”周熠的语气变得冰冷:“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一家之言,根本拿不出来半分证据。”https:ЪiqikuΠet “裴泫已经亲口承认太子哥哥是他设计谋害,这难道还不是证据?” 太子居然是死于谋杀! 周煜和周晋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除了苏时,还有谁能证实裴泫的话?” 周瑾先是哑口无言,不过又竭力争辩道:“杜子期已经承认是受裴泫的指示,伙同崔鹏、唐赐演了一出红梅馆闹鬼的事,如果裴泫不是包藏祸心,为何要装神弄鬼?” “裴泫包藏祸心不假,杜子期、崔鹏、唐赐有负圣恩,该死!”周熠的语气变得森然严峻起来:“而苏时受裴泫蛊惑,危言耸听,惑乱人心以图私利,其罪也非小。” 周瑾无法置信的看着父皇:“苏时受裴泫蛊惑?惑乱人心以图私利?” “难道不是吗?”周熠猛的一拍御案,宫殿内顿时响起他怒斥的声音:“千秋质库存银亿万两,千秋商号又把控了京城粮食,他苏时意欲为何?” 周瑾的脸色再度变得苍白起来,目光凄然的看着父皇。周熠心中一软,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 “裴泫身为南景余孽,大乾对他有毁家灭国之恨,所以他对苏时又岂会说真话?” 周瑾目光一呆,心中突然变得茫然:“父皇的意思是?” “你有没有想过裴泫为什么在临死前要找苏时,而不是其他人?” 这个问题周瑾不是没有想过,而且一直没有想到一个合理的理由,现在听到父皇再度提起,只得轻轻摇摇头。 “难道父皇知道?” 周熠的眼神突然变得飘浮起来,仿佛想起了一些已经遗忘的往事,同时他的神情也显得无比萧瑟。 过了许久,他似乎回过神来,看着周瑾,缓缓说道:“你先下去吧,朕旨意已下,你也不必再为苏时求情了。以后就好好打理千秋商号。” 此言一出,周煜和周晋心中同时一惊,周煜急忙上前一步,不过刚叫了一声父皇,周熠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同时脸上流露出一丝疲倦的神色:“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累了。” 即使周煜和周晋心中再有不甘,此时也只得压下心中无数的疑问依言而行。 苏时站在闲鹤亭里,看着天空中被夕阳染红的晚霞,整个人如同一座雕像一般。ъiqiku 因为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计划,他甚至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秦之道已经把他的计划呈献给周熠,但里面绝对没有把自己软禁三个月的计划。 周熠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时想了整整一天都想不通。 残阳在苏时视线中一点一点落下,天地之间瞬间变得昏暗起来。 苏时叹了口气,走出闲鹤亭,林漠立即跟了上来。 “府中的人是不是很慌乱?” 林漠摇了摇头。 苏时反而有些奇怪:“真的?” 林漠笑了笑:“府中的大都是将军的部属,什么风浪没见过。” “今天晚上吃什么?”ъiqiku “我只知道今天的晚餐很丰盛,好像有五荤六素。” 苏时更加诧异:“他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林漠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他。 周晋回到寝宫,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温庭方默默为他泡好茶,然后静静站在一旁。 过了许久,周晋才抬头缓缓说道:“父皇把千秋商号交给了皇妹打理。” 温庭言虽然没有说话,但目光却变得无比深邃。 “这是传言还是已成定局?” “父皇当着我和齐王的面,亲口对平乐说的。” 温庭方不由自主叹了口气:“殿下,看来陛下软禁苏时一事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周晋默默的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可知道一个叫裴泫的人?” “裴泫?是谁?” 温庭方皱了皱眉头,因为他知道殿下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人。 然而周晋只是摇了摇头:“皇妹刚才在御政殿曾提起此人,我看父皇的神情,应该也知道这个人,还说这个裴泫是南景余孽。而皇妹之所以要提起这个人,是因为他似乎与太子的死有关。” 温庭方听后大吃一惊:“南景余孽?南景不是已经灭亡了几十年,怎么还会有余孽?而且太子不是死于疾病吗?为何今天会提及已逝的太子?” “具体内情我也不知道,而且苏时好像也牵扯其中。” 温庭方愕然道:“太子逝世已经十年了,那时候苏时还只是一个孩童,怎么会牵扯其中?” 周晋叹道:“我也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周煜回到寝宫中,镜子中的人再也没有了笑意,他的目光如鹰鹫一般锐利。 阶下站着一个年青人,神色平淡的看着眼前的石阶。 “三天之内,我要知道裴泫是谁?” 第272章 飞蛾 金色大帐之中,乞元禄盘坐在地上,从烤架上撕下一根已经烤得金黄流油的羊腿,放在嘴边狠狠啃了起来。 即使是满手油污,他也丝毫不在意。 一根羊腿吃完之后,乞元禄的手满不在意的在华贵的衣服上擦了擦,拿起了身边的酒壶。一阵咕噜声后,半斤酒已经下肚。筆趣庫 然后他张开口,露出雪白的牙齿,骄悍的露出满意的表情,长长出了口气,忍不住赞叹道:“好酒!” 一个四十岁左右,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安静的拿着一把火钳,偶尔翻动一下烤架下的火碳。 “这就是将进酒?” 乞元禄似乎意犹未尽,拿起酒坛再度喝了一口,而这一口酒至少有二两。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那文士似乎被将进酒这三个字引起思愁,脸上流露出一丝莫名的哀伤。 乞元禄恍若未觉,大笑道:“我却喜欢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说完,他看着大帐之外高悬的明月,仰头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坛将帐外一甩,只听得波的一声,酒坛变得四分五裂。 一斤烈酒下肚,乞元禄脸色未变,眼神依然清醒得如同九月天的兔子。 他看着那中年文士:“不知道余先生对这个苏时知道多少?” 余留白静静看着篝火,然而火光再耀眼,却仿佛无法驱散他的眼底的阴影。 “十六年前我孤身入草原,那时候苏时才出生,我对他能了解多少?” 乞元禄点了点头,似乎认为他说在理,不过立即又说道:“苏时在这一个多月内做了很多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些余先生应该有所耳闻吧。” 余留白淡淡说道:“我只知道一个人锋芒太过,终归不是一件好事,现在苏时只怕已经大难临头了。” 余留白的判断从来没有出错,所以他说苏时已经大难临头,乞元禄便不再把苏时放在心上,也没有在这件事上作过多纠缠。 他话锋一转:“使者还有半月便会入京,余先生判断这一次大乾的皇帝会不会答应和亲?” 余留白放下火钳,看着乞元禄,静静问道:“那可汗是希望大乾皇帝答应还是不答应?” 乞元禄没有回答他,又从烧架上撕下一大块肉,放在嘴里大口的嚼了起来。 不但他的手如同铁打的一般,他的嘴和胃仿佛也是铁水浇铸而成,炙热的肉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等羊肉完全咽下了肚子,他才咧着嘴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对平乐公主痴心一片,自然希望大乾皇帝能成人之美。” “如果大乾皇帝肯和亲,那可汗是否还会把飞蛾计划执行下去?” 乞元禄脸上笑意渐渐消失,看着熊熊的篝火,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讥讽之意:“飞蛾投火,自取灭亡。人常言飞蛾愚蠢,却不知世人皆是飞蛾。” 随即他又自嘲道:“你我皆不例外。” 最后乞元禄淡淡说道:“飞蛾计划已经执行了两年,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余留白深深看了乞元禄一眼,不过随即又拿起火钳,翻动着火碳,缓缓说道:“苏周回来了。” 乞元禄的脸色微微一变:“他不是应该留在大乾京都,今冬才会回来?” 余留白的眼神里也闪过一丝担忧:“苏时之所以会离开边城回到京都,是因为苏时。现在他回到边城,是因为没有了后顾之忧。” 乞元禄沉吟道:“据说苏时在生意一道上见识非凡,我们的飞蛾计划他会不会识破?” “可汗刚才也说过飞蛾计划已经执行了两年,在这两年里苏时都没有识破,又岂能在这两三个月内识破这计划。” 乞元禄又拿起一坛酒,对着坛嘴喝了一大口,粗犷的脸上已有几分醉意,他大笑道:“能酿造出如此有趣的酒,看来这个苏时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也不知道他酒量如何?他日若有机会见到这个人,必定要与他把酒言欢。”biqikμnět 余留白的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心中却涌起一阵阵强烈的不安。 苏周也在喝酒,但多次醉得人事不省之后,现在已经学会用三钱的杯子喝酒,而且喝得很慢。 苏年用的酒杯比苏周大,不过也大不了多少,最多也只大两钱而已。 冉烈没有喝酒,他知道他只要喝酒,第一个醉的一定是他。但是今天晚上他必须保持清醒,因为苏年和苏周今天必醉无疑。 现在他们已经有了五六分的醉意。 “这酒真的时儿所酿?这玻璃也是时儿所制?”苏年醉眼看着苏周,虽然语带疑问,但脸上却笑得如同一朵花。ъiqiku 苏周大笑道:“若无二弟,又岂会有这将进酒?有这晶莹透彻的玻璃?” “这么说来,时儿真的长进了?”苏年虽然满意欢喜,但语气却始终不敢肯定。 苏周看向他父亲,故意说道:“如今在京城之中,只怕二弟的名声比父亲还要响亮。” 苏年忍不住纵声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三分得意和七分的如释重负。 冉烈也在笑,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苏年这样开心了。 苏周却没有笑,反而显得心事重重。 “你为什么不笑?”苏年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还要作出这种愁眉苦脸的样子。” “因为我笑不出来。” 苏年奇怪的看着他:“你弟弟现在出息了,你却想不出来?” 看着父亲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苏周突然感到鼻子有些酸楚:“父亲,你镇守边关多年,难道不想二弟?难道不想回家看看?而且再过几个月二弟就要大婚了。” 虽然苏年已有六七分醉意,但还是能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的儿子这次回来有很重的心事。 “你想说什么?”苏年放下了酒杯,目光炯炯的看着苏周。 苏周的目光却在逃避,似乎不敢与父亲的眼神有任何接触。 他看着杯中清如水却又烈如火的酒,低声说道:“二弟对父亲思念得紧,很想早一点见到父亲,父亲何不以此向陛下请旨,早些回京,以解二弟思亲之苦。” 第273章 推波助澜 与其他府邸相比,荣国公府并不华丽、气派,甚至显得有些陈旧和寒酸。 但是依然没有人敢轻视这座百年府邸,甚至连这种念头都不敢有。正如同长孙弼已经离开朝堂十六年,无论谁提起荣国公,表情都一定会变得肃然起敬。biqikμnět 而长孙弼之所以能够获得别人的敬重,并不是因为他的家世、身份,而是因为他的功勋。 能够经历大大小小三十二场战役未偿一败,让大乾的版图扩大了三分之一,只这份功勋就足以让人敬畏。 更重要的是他的为人,即使是长孙弼的敌人对他都心悦诚服。 目前大乾的三位大将军,有两位曾经都是他的部属,其中就包括苏年。 苏年多次在苏周面前感慨:“如果没有长孙将军,就没有现在的苏年。” 长孙弼一身灰衣静坐于石凳上,看着粼粼的水波把池塘中的月亮荡得支离破碎。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神情也并不威严,但在长孙量眼里却犹如一座大山一般。 过了许久,沉默的大山终于说话了:“拜访苏府二公子是你父亲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长孙量立即低着头恭敬的回答道:“是孙儿的意思。” “为什么?” “听说苏时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孙儿想结识他。” 长孙弼淡淡说道:“能让我孙儿刮目相看,想必这个苏公子颇有些才能,让我也有了几分好奇,但为何今日又没有去?” 长孙量叹惜道:“今日一早,苏时就被天子下旨闭门思过三月,此事也只有不了了之。” 长孙弼不动声色的问道:“天子为何下旨要苏公子闭门思过?” “想来与这几的流言有关。” “苏公子遇仙的流言?” 长孙量的神情略略显得有些惊异:“原来爷爷也听得了。” “我也想不闻窗外事,只是我虽已年老,两只耳朵偏偏还听得清楚,一对眼睛也还没有老眼昏花。” 长孙量忙陪笑道:“爷爷虽然已是古稀之年,但耳聪目明更胜往昔。” 长孙弼却不为所动,只是平静的说道:“所以我才知道你拜访苏时并不只是因为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长孙量脸色微微一变,然后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爷爷此话是何意?孙儿不懂。” 长孙弼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眼前的池水。此时水波已平,池水如明镜一般。 而长孙弼的神情也如此时的池水一样平静:“苏时年纪虽轻,但想打动他并非易事,如果没有让他心动的筹码,孙儿此番上门也不过是白费心机而已。” 长孙量心中一动,忙问道:“不知如何才能让苏时心动?” “苏时性子转变如此之大,如果你能找出他转变的原因,也许就能找到打动他的筹码。” 长孙量忍不住长叹道:“凡是听过苏时名字的人,对他的转变无不称奇,谁不想查明其中的缘由,但时至今日都找不到任何理由能够解释。因此苏时遇仙的流言一传出,信者倒有七八成。” “那孙儿又相不相信?” 长孙量突然变得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原本也不相信,但除此之外,实在无法解释发生在苏时身上的这些事。” 长孙弼突然说道:“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 长孙量缓缓点了点头:“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苏时并就是天纵奇材,但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选择隐忍,而且还要装成纨绔子弟。陛下也必定是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起了猜忌之心,才会软禁苏时。” 随即他又长叹道:“但这种解释也最不合理。” “为什么?”筆趣庫 “因为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苏时为什么要隐瞒自己是一个天才,而且更加无法解释他现在为什么又不再隐忍下去。” 长孙弼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平静的脸色突然变了变,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只不过他一直是背对着长孙量,而长孙量此时也陷入困惑之中,因为他并没有发现长孙弼的异常。 左宗原虽然在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但他的嘴角却不由自主翘了起来。 左湘亭在写字,当一幅字写完之后,他仔细的欣赏了一番,脸上终于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恭喜父亲,今日这字如入化镜,可作传家之宝。”ъiqiku 然而左湘亭脸上笑容却渐渐消失了,甚至流露出一丝失落之色。 左宗原有些不解:“这幅字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父亲为何还不满意?” 左湘亭长叹道:“我非是不满意,而是想到今后只怕再难超越这幅字而失落。” 说完之后,他缓缓放下笔,神色也变得有些落寞。 左宗原急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字收好,然后又为左湘亭换了一杯热茶,这才说道:“现在苏时已失圣心,被软禁了起来,那齐王和赵王定会了千秋商号大打出手,我们需不需要做点什么?” 左湘亭摇了摇头:“我们只需要坐山观虎就行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此次我们出手对付苏时已是迫不得已,不可留人把柄。” 左宗原急忙点头:“父亲请放心,一切孩儿已经处理妥当,绝不会有人怀疑。” 不过随即他又变得有些迟疑:“不过这几日孩儿也发现了一些异常之处。” 左湘亭微微皱眉:“什么异常之处?” “除了我们之外,至少还有三拨人马也在散播此流言,更有甚者还有人在推波助澜,所以此流言在短短三天之内便传得街知巷闻。” 左湘亭想了想,缓缓说道:“齐王和赵王并非庸才,其手下也不乏足智多谋之人,而且现在与苏时已成水火之势,所以他们即使没有散播流言,也必定会推波助澜。” 左宗原轻轻点了点头,不过脸上的疑虑未消:“除了齐王和赵王,我始终感觉似乎还有一种神秘的势力也在针对苏时,但偏偏抓不到它的首尾。” 听到左宗原的话,左湘亭陷入沉思之中,总感觉这件事似乎有异常之处,但偏偏一时又找不到异常之处在哪里。 第274章 合理的理由 苏年自然知道苏周说的不是实话,至少不是全部的实话,所以眼里的醉意已经只有两三分了。筆趣庫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周的表情不但变得迟疑,而且似乎显得有些恐惧和紧张。苏年眼睛的醉意已经完全消失,因为他从来没有在苏周的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在害怕?” 苏周低下头,突然长长出了口气,然后又抬头,目光直视着父亲。 “是,我很害怕。” “你在害怕什么?” 苏周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父亲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在追查太子的死因?” 苏年迟疑了许久才长叹道:“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把你调到边城来的原因,皇室之事……” 他还没有说完,苏周静静说道:“太子的死因已经查明了。” 苏年闻言愕然的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苏周苦笑道:“不是我,我还没有那个能力。” “那是谁?” 苏周端起酒杯,举杯示意道:“我们现在喝的酒就是他所酿造的。” “时儿?你二弟?”苏年惊呼道。 回想起这一个多月所发生的事,苏周感觉自己像是做一场梦,而苏时就是这场梦的始作俑者。 他的眼神变得迷离,喃喃说道:“除了他还有谁。” 这时苏年沉声说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细细讲来。” 直到天色欲白,苏周才把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讲完,而无论是苏年还是冉烈,听完苏周的讲述后都已经完全呆住了。 “南景,裴泫。” 天色欲明未明,天地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苏年站在窗前,看着漆黑的天空,喃喃自语道:“此人的心计既然如此可怕。” 苏周沉重的点了点头:“而且二弟判断裴泫行事绝非仅是为了报复,其图谋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 苏年微微皱了皱眉:“即使裴泫再厉害,但其人已死,还能有什么图谋?” “裴泫虽然已死,但一定留下很多暗子,而这些暗子只怕现在已经开始行动,以太子之位为诱饵引齐王和赵王相争,至于他们的最终目的,二弟现在还看不透。” 苏年狐疑看着他:“这一切真的是时儿查出来的?” “若不是二弟查出来的,秦大人也不会那么爽快就把秦楠小姐嫁过来,而平乐公主也不会对二弟他……” 说到这里,苏周不由得一阵苦恼,因为实在无法解开这个结。 苏年的心思反而不在此,他直视着苏周:“难道你不觉得奇怪?” 苏周知道父亲口中所说的奇怪是什么意思,他苦笑道:“我也知道二弟从秦府高墙上摔下来摔了脑袋,清醒后就判若两人,但我敢担保他仍然我二弟。” “那又如解释他现在不但才华横溢、出口成章,而且还会做生意,更懂得酿酒和制作如此奇怪的玻璃,甚至还有如此计智?” “我问过他。” 苏年急切的问道:“那他是如何回答的?” 在一天杯酒微熏后,苏周端起酒杯,看着眼前的苏时,突然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我从来不知道你还会酿酒。” “我八岁的时候,你就离开了京城到边关,而每年你和父亲在家的日子加起来不到一个月。” 苏周立即流露出歉然、愧疚的表情:“相必这八年……” 苏时微笑着打断了他:“你用不着愧疚,也不需要煽情,我只是想说八天的时间都可以改变一个人,更何况八年。所以我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包括突然间你会吟诗作对、做生意,甚至制作这种玻璃制品?” 苏时故意说道:“我以为你已经看出来我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这一点苏周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直要以一个骄横霸道、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 “是。” 苏时突然流露出狡黠的笑容:“你猜一猜。” 苏周老老实实回答道:“我猜不出来。”biqikμnět 苏时笑了笑:“如果我说我真的遇仙,得到神仙的点化,你相不相信?” 苏周不停的旋转着玻璃酒杯:“这酒虽然很烈,但我也还没有醉。” 苏时叹道:“我也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我也不准备拿这个借口来骗你。” 苏周忍不住笑道:“难道你准备找个借口来骗我?” 苏时点了点头:“是。” “为什么?”苏周奇怪的看着他。 “因为如果我说实话,每一个人都会认为我是疯子。反而一个合理的理由更能让其他人相信。” 见苏时越说越不像话,苏周忍不住问道:“那你找到没有?” “没有。”苏时苦笑道:“想找到一个能骗过所有人的理由实在太难了。”httpδ:Ъiqikunēt 苏周忍不住点点头:“的确很难。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至少我绝对不会把你当成疯子。” “所以我也决定告诉你实情。”苏时轻叹道:“只不过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苏周诧异的看着他:“那是什么时候?” “当我大婚,你和父亲从边关回来的时候。” “为什么要等到那个时候?” 苏时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幽远:“因为也许到那时,我心中的那谜团已经解开,也就能够告诉你们实情。” 听到这里,苏年的表情变得一片茫然:“时儿心中有些什么谜团?” “他没有说。”苏周默默说道:“我总感觉二弟并没有把他所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心中似乎隐藏了很多秘密。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谁也不知道。” 即使被软禁在府中,苏时的心情似乎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也没有改变他的生活习惯,他还是很早就起了床,一如既往的做着那些奇怪的动作,等身体活动开后,开始跑了起来。 虽然现在无法在府外跑步,但将军府很大,所以四五圈跑下来,苏时又有一种累得如同死狗一般的感觉。 回到卧室,斜躺在温热的浴盆里,把湿热的毛巾搭在脸上,想努力回忆昨天晚上的梦境。 梦境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然而当他醒来时,竟然一点都记忆不起梦境里的任何事。 第275章 雨丝 辰时刚过,京城里突然下起雨来。雨丝如线,牵动着人的愁绪。 周瑾怔怔的看着窗外,心思已不在此处。 此时小兰引着秦楠和陈晓澜来到书房门前,周瑾依然倚在窗前,恍然未觉。 秦楠和陈晓澜的脸色并不比周瑾好看,特别是陈晓澜,面容憔悴,眼睛微红。 小兰轻声唤道:“公主,秦小姐和陈小姐来了。” 周瑾这才清醒过来,转身看着她们,而秦楠和陈晓澜此时也没有任何心思行礼寒暄。 秦楠上前一步,直视着周瑾,嘴唇轻咬,缓缓问道:“为何苏公子会蒙此大难?” 城西一座普通民房内,冯柯躺在床上,呼吸轻缓连绵,仿佛处于熟睡之中。 突然间他的双眼猛的睁开,神情虽然不变,但眼睛里已经流露出警戒之色。https:ЪiqikuΠet 随即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然后在他的房门前停下。 三声叩门声响起,然后停顿了一下,再是两声,再次停顿了一下,最后是四声。 扣门声响起的同时,冯柯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门前,等扣门声结束后,他才低声问道:“谁?”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我是你隔壁邻居二大爷儿子的表哥,来问你今天早晨想吃粥还是吃面?” 冯柯微微一笑,拉开了门栓,杨文舒一脸笑意的站在门外。 冯柯看了看他的双手,杨文舒两手空空。冯柯侧过身子,杨文舒毫不客气的走了进来。 “我想吃面。” “那就麻烦冯少爷移步,出门转左五十步有一家张记面馆,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量大管饱。” 冯柯随手关上了门:“你去吃过?” 杨文舒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我刚从那里出来。” 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壶摇了摇,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的生活未免太简朴了一点。” “你口渴?” “张记面馆的面不但味道差,而且汤水少,这种面馆居然开了十年,令人惊奇。” 冯柯淡淡说道:“因为很多人在那里吃一碗面就可以顶一天。”接着他又上下打量着杨文舒:“相信你出现在那里,一定让所有人都很吃惊。” “我倒没注意,因为当时我已经饿得两眼昏花,根本没有精力去看其他人的表情。” 冯柯喃喃说道:“看来我必须搬家了。” 杨文舒奇道:“为什么?” “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突然出现在这条街上,而且还穿着一身华贵的衣服吃着只有那些下苦力才吃的面,你认为这个人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杨文舒挠了挠头:“会。” “既然他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我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都不行,你说我应不应该搬家?” 杨文舒叹道:“你未免太过小心了。”筆趣庫 冯柯摇了摇头:“白江川一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苏时,而苏时现在也一定很急切想找到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他。” 杨文舒疑惑的看着他:“难道你不知道苏时已经被软禁了起来?” 冯柯平静的说道:“我相信只要耳朵不聋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不过他并不想在这件事上费更多的口水,所以立即问道:“你这么急着找我,是不是执事有行动?” 冯柯之所以会这么猜测,是因为他居住的地方只有执事才知道,杨文舒既然找上门,自然发生了紧急的事情。如果没有要紧的事,他们本应该采用另一种更加隐秘的联系方式。 杨文舒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缓缓说道:“执事准备提前执行惊魂计划,所以特地派我来通知你作好准备。” “想必你已经通知了顾应看?” 杨文舒轻轻点了点头。 冯柯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问道:“为什么计划会提前?” “因为苏时。” 冯柯疑惑道:“他不是已经被软禁了,还能有什么作为?” “不知道。”杨文舒轻轻摇摇头,神情也变得疑惑不解:“难道你不觉得苏时被软禁一事发生得太突然了,而且很奇怪。” 冯柯的眉头突然间紧皱:“苏时被软禁难道与执事无关?” 杨文舒也是一阵茫然,执事到底出没出手他也不知道。 冯柯又问道:“惊魂计划什么时候执行?” “等执事见过苏时后。” 冯柯一惊:“执事要见苏时?为什么?” 杨文舒服推测道:“也许是因为尤贵送出来的那粒蜡丸。” 冯柯依然不解:“但现在苏时已经被软禁在将军府,他无法外出,更不允许有人探视,执事如何见得到他?” 杨文舒猛的站了起来,忍不住兴奋的说道:“只有一种可能。” 冯柯知道他想说什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头道:“不可能。” 杨文舒也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颓然又坐了下去,喃喃说道:“的确不可能。” 他原本猜测执事就在将军府,所以即使苏时无法接触外人,执事想见他易如反掌。 但冯柯却认为这不可能,是因为如果执事在将军府里,那么从昨天起,就应该陪着苏时一起被软禁起来,又怎么可能传信息给杨文舒。 杨文舒也立即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不得不赞同冯柯的话。 此是周瑾已经把昨天晚上发生在御政殿事情详细讲给了秦楠和陈晓澜。 陈晓澜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也知道事态严重,心中因为太过担心苏公子,小脸已经变得惨白。 秦楠却陷入沉思之中,过了许久,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她抬头看着周瑾,问道:“陛下真的说让你接手千秋商号?” 周瑾轻轻点了点头,目光突然间变得坚定起来:“就算父皇不提此事,我也绝不会让千秋商号落入他人之手。”筆趣庫 “为什么?”秦楠见周瑾如此坚定,忍不住追问道。 “因为苏公子曾说过,千秋商号现在如同一头吃人怪物,如果落入他人之人,这头怪物只怕无人能控制,所以叫我一定看好它。” 这时秦楠轻轻出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那现在公主殿下准备怎么做?” 第276章 立威 “我准备怎么做?”周瑾疑惑的看着秦楠。 直到现在,周瑾的心还是一片混乱,所以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想任何事情。 秦楠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她幽幽叹道:“难道到现在你还没有明白苏公子的用意?”筆趣庫 周瑾愕然的看着秦楠,忍不住急切的问道:“用意?苏公子有什么用意?” “苏公子早就有计划把千秋商号交给你。”秦楠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因为他想让你有自保的能力。” 周瑾本就冰雪聪明,只是现在一颗心都在苏时身上。正所谓关心则乱,她又如何能静下心来想事情。现在经过秦楠的提醒,她才勉强冷静下来把所有的事情想了一遍。 突然间周瑾的脸上失去了血色,眼神也变得无比凄然,因为在这瞬间,她想通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苏时那天的表情会很奇怪,又为什么一定要教导她如何做生意。 周瑾喃喃说道:“难道苏公子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秦楠默默的点了点头:“对于苏公子而言,他的才能就如同羚羊的角,只要他显露出来,不但会引起别人的猜忌,还会引起别人的觊觎。但无论是猜忌还是觊觎,对苏公子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她的话周瑾一听就明白过来:“所以苏公子他为了把自己的角掩藏起来,于是把自己变成一个不学无术的人。” 然而陈晓澜却很不理解:“一个人有才能难道不是一件好事?苏公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楠轻叹道:“因为他的身份。如果苏公子不是掌握十万精锐苏年苏将军的公子,他的才能将如皓月之光照耀大乾。” 陈晓澜还是不明白:“就因为苏公子是苏将军的公子,所以苏公子就不能才能?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你认为苏公子最大的才能是什么?” 陈晓澜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是做生意,我从来没有见过象公子那么会做生意的人。”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秦楠的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阴影,她不由自主看了看周瑾:“正因为赚钱对苏公子来说易如反掌,所以难免不会让他人对苏公子会产生忌惮之心。” 陈晓澜还要追问,这时周瑾缓缓说道:“我绝对相信苏公子。” 她的语气虽然很轻,但她的态度却无比坚决,仿佛对苏时充满了无比的信心。 秦楠直视着她:“那你又如何打消其他人对苏公子的忌惮之心?苏公子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又如何能保证苏公子的安全?” 这两个问题如同两把尖刀刺进周瑾的心上,她低下头,脸色变得惨白。 过了许久,周瑾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猛然抬头,不再躲避周瑾的目光:“妹妹认为我应该怎么做?”ъiqiku 秦楠缓缓说道:“我只知道想要保护他人,就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很强大,强大得让其他人根本不敢对你身边的下手。” 周瑾没有说话,陷入沉思之中。 秦楠继续说道:“其实苏公子为你留下的千秋商号就是你的基石,也是你最强大的武器,现在就看你想不想用,以及如何用。” “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立威。” “立威?” 秦楠点点头:“所有人都知道苏公子是千秋商号的旗帜,但现在苏公子被陛下软禁,而且这件事已经传遍京城,千秋商号的人难免人心惶惶,其他人也会对千秋商号失去信心,甚至会让其他人有觊觎之心。”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首要事情就是立威。因为立威不但可以稳定军心,而且还可以打消其他人对千秋商号的觊觎之心。” 说到这里,她深深看了周瑾一眼:“甚至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最后一句话仿佛刺痛了她的心,周瑾深深吸了口气,流露出决绝的神情:“我应该如何立威?” 秦楠淡淡说道:“那公主殿下就应该想一想苏公子成立千秋商号的目的是什么,这样也就自然应该知道该如何立威。” 周瑾眼睛一亮,终于明白了秦楠的意思,她思索一阵,突然对秦楠和陈晓澜说道:“还请两位妹妹在这里稍作等候,我去去就来。” “公主殿下准备去哪里?” 周瑾飞快的说道:“回宫,请旨。” 秦楠追问道:“公主殿下想对陛下请什么旨?” “千秋商号,”周瑾决然说道:“父皇昨晚虽然口头允诺把千秋商号交由我经营,但我担心其他人会蛊惑父皇,想令父皇改变主意,所以我要立即回宫向父皇请旨。” 秦楠的神情也变得有些担忧:“不错,这件事的确就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周瑾再度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看着秦楠,坚决的说道:“妹妹请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了。” 周瑾离开后,房间里陷入沉寂之中,陈晓澜虽然很多事情没有听懂,但也知道当公主殿下回来后,很多事情都会发生重大的变化。https:ЪiqikuΠet 过了许久,陈晓澜怯生生的看着秦楠,轻声说道:“秦楠姐姐。” 秦楠一直在沉思,因为还有几件事情她没有想通,这时听到陈晓澜的声音,抬头看着她,和颜悦色的说道:“晓澜妹妹,你想说什么?” 陈晓澜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苏公子真的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 秦楠肯定的点了点头:“以苏公子的智计,应该早就预想到会有今天的结局。” “那他为什么还会这样做?” 秦楠面露苦涩,她摇了摇头:“其实很多事情苏公子都是身不由己。无论是镜湖诗魁还是现在的千秋商号,其实都非他所愿。” 陈晓澜自然无法理解秦楠这句话的意思,但她依然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救苏公子?” 秦楠看着她,突然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只怕还要拜托妹妹。” “我?”陈晓澜吃惊的看着她:“我能做什么?” 秦楠正色道:“想要保全公子,妹妹的作用至关重要。因为我听苏公子说过,妹妹在生意一道天赋最高,而接下来公主殿下想要立威,必然会倚重妹妹,到时候还请妹妹尽心而为。” 第276章 立威 “我准备怎么做?”周瑾疑惑的看着秦楠。 直到现在,周瑾的心还是一片混乱,所以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想任何事情。 秦楠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她幽幽叹道:“难道到现在你还没有明白苏公子的用意?” 周瑾愕然的看着秦楠,忍不住急切的问道:“用意?苏公子有什么用意?” “苏公子早就有计划把千秋商号交给你。”秦楠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因为他想让你有自保的能力。” 周瑾本就冰雪聪明,只是现在一颗心都在苏时身上。正所谓关心则乱,她又如何能静下心来想事情。现在经过秦楠的提醒,她才勉强冷静下来把所有的事情想了一遍。 突然间周瑾的脸上失去了血色,眼神也变得无比凄然,因为在这瞬间,她想通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苏时那天的表情会很奇怪,又为什么一定要教导她如何做生意。筆趣庫 周瑾喃喃说道:“难道苏公子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秦楠默默的点了点头:“对于苏公子而言,他的才能就如同羚羊的角,只要他显露出来,不但会引起别人的猜忌,还会引起别人的觊觎。但无论是猜忌还是觊觎,对苏公子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她的话周瑾一听就明白过来:“所以苏公子他为了把自己的角掩藏起来,于是把自己变成一个不学无术的人。” 然而陈晓澜却很不理解:“一个人有才能难道不是一件好事?苏公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楠轻叹道:“因为他的身份。如果苏公子不是掌握十万精锐苏年苏将军的公子,他的才能将如皓月之光照耀大乾。” 陈晓澜还是不明白:“就因为苏公子是苏将军的公子,所以苏公子就不能才能?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你认为苏公子最大的才能是什么?” 陈晓澜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是做生意,我从来没有见过象公子那么会做生意的人。”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秦楠的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阴影,她不由自主看了看周瑾:“正因为赚钱对苏公子来说易如反掌,所以难免不会让他人对苏公子会产生忌惮之心。” 陈晓澜还要追问,这时周瑾缓缓说道:“我绝对相信苏公子。”筆趣庫 她的语气虽然很轻,但她的态度却无比坚决,仿佛对苏时充满了无比的信心。 秦楠直视着她:“那你又如何打消其他人对苏公子的忌惮之心?苏公子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又如何能保证苏公子的安全?” 这两个问题如同两把尖刀刺进周瑾的心上,她低下头,脸色变得惨白。 过了许久,周瑾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猛然抬头,不再躲避周瑾的目光:“妹妹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秦楠缓缓说道:“我只知道想要保护他人,就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很强大,强大得让其他人根本不敢对你身边的下手。” 周瑾没有说话,陷入沉思之中。 秦楠继续说道:“其实苏公子为你留下的千秋商号就是你的基石,也是你最强大的武器,现在就看你想不想用,以及如何用。” “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立威。” “立威?” 秦楠点点头:“所有人都知道苏公子是千秋商号的旗帜,但现在苏公子被陛下软禁,而且这件事已经传遍京城,千秋商号的人难免人心惶惶,其他人也会对千秋商号失去信心,甚至会让其他人有觊觎之心。”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首要事情就是立威。因为立威不但可以稳定军心,而且还可以打消其他人对千秋商号的觊觎之心。” 说到这里,她深深看了周瑾一眼:“甚至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最后一句话仿佛刺痛了她的心,周瑾深深吸了口气,流露出决绝的神情:“我应该如何立威?” 秦楠淡淡说道:“那公主殿下就应该想一想苏公子成立千秋商号的目的是什么,这样也就自然应该知道该如何立威。” 周瑾眼睛一亮,终于明白了秦楠的意思,她思索一阵,突然对秦楠和陈晓澜说道:“还请两位妹妹在这里稍作等候,我去去就来。” “公主殿下准备去哪里?” 周瑾飞快的说道:“回宫,请旨。” 秦楠追问道:“公主殿下想对陛下请什么旨?” “千秋商号,”周瑾决然说道:“父皇昨晚虽然口头允诺把千秋商号交由我经营,但我担心其他人会蛊惑父皇,想令父皇改变主意,所以我要立即回宫向父皇请旨。” 秦楠的神情也变得有些担忧:“不错,这件事的确就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周瑾再度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看着秦楠,坚决的说道:“妹妹请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了。” 周瑾离开后,房间里陷入沉寂之中,陈晓澜虽然很多事情没有听懂,但也知道当公主殿下回来后,很多事情都会发生重大的变化。 过了许久,陈晓澜怯生生的看着秦楠,轻声说道:“秦楠姐姐。” 秦楠一直在沉思,因为还有几件事情她没有想通,这时听到陈晓澜的声音,抬头看着她,和颜悦色的说道:“晓澜妹妹,你想说什么?” 陈晓澜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苏公子真的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ъiqiku 秦楠肯定的点了点头:“以苏公子的智计,应该早就预想到会有今天的结局。” “那他为什么还会这样做?” 秦楠面露苦涩,她摇了摇头:“其实很多事情苏公子都是身不由己。无论是镜湖诗魁还是现在的千秋商号,其实都非他所愿。” 陈晓澜自然无法理解秦楠这句话的意思,但她依然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救苏公子?” 秦楠看着她,突然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只怕还要拜托妹妹。” “我?”陈晓澜吃惊的看着她:“我能做什么?” 秦楠正色道:“想要保全公子,妹妹的作用至关重要。因为我听苏公子说过,妹妹在生意一道天赋最高,而接下来公主殿下想要立威,必然会倚重妹妹,到时候还请妹妹尽心而为。” 第278章 百无禁忌 周晋的脸上再也没有那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笑容。 因为现在千秋商号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然而他现在却无计可施。https:ЪiqikuΠet “千秋商号只是放出一个消息,蚕丝的价格便上涨了一成。”周晋怒极反笑:“倘若他们真的出手控制了蚕丝,那我们岂不是要任人鱼肉。” 温庭方也没有了往日的气定神闲,神情变得极其凝重:“现在可怕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千秋商号绝对有这个能力。” 周晋冷冷说道:“平乐依仗的不过是千秋质库,她真的不怕鱼死网破。” 温庭方显然看得比周晋更深、更透彻:“除了千秋质库外,公主做生意的手法现在完全变了,远比以前高明得多,殿下千万不要轻敌。” 随即他流露出深深的担忧:“现在的公主只怕比苏时更难对付。” 周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周瑾是公主,其身份与苏时不可同日而曰,而且天子已下旨,由周瑾掌管千秋商号,所以用对付苏时的方法根本就行不通。 周晋恨声道:“不知道父皇为何会把千秋商号交由平乐掌管,若它在我手中……” 他话未说完,温庭方已经深深看了他一眼,周晋立即闭上了嘴。 这时温庭方突然叹道:“看来我们还是小看了苏时,想不到苏时居然将圣意揣摩得如此清楚。” 周晋诧异的看着他:“温公公此言何意?” 温庭方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以苏时的聪明,不会不明白他的所作所为会引火烧身。原来他早就计划将千秋商号送给平乐公主,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全身而退。” 周晋细想之下,轻轻的点了点头,但又忍不住追问道:“你说苏时揣摸圣意又是什么意思?” “现在看来陛下并不想让平乐公主去和亲,而苏时也正是看清这一点,所以才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把千秋商号交给公主。” 看到周晋还是有些迷惘,解释道:“只怕和亲一事刚提出,陛下便与苏时私下达成了协议,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很多事情。” “可以解释什么?” 同一时间,左宗原也问出同一个问题。 “一是陛下对苏时的态度转变为何如此之大。”左湘亭缓缓说道:“就凭一些空穴来风之词和齐王、赵王一家之言,既不查证,也不召苏时对质,直接将苏时软禁,太不合常理。” 说到这里,他轻叹道:“当时我心中虽有所疑,却并未深想,只当是陛下气极之下作出的决定。” “同时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是软禁苏时。” “为什么?” “因为千秋商号是苏时所创建,其影响力远在平乐公主之上。如果不软禁苏时,即使陛下下旨由平乐公主掌管千秋商号,但以平乐公主和苏时的关系,所有人都会认为千秋商号仍是由苏时暗中掌控,未必会让人信服。” “让人信服?”左宗原隐隐有些头绪,但始终不得要领。 “看来陛下准备以千秋商号来收世家之心。” 左宗原恍然道:“以前平乐公主虽然身属千秋商号,但所有人都知道实际上掌控商号是苏时。而以苏时的身份,即使千秋商号能让这些世家赚钱,但未必能让他们依附。” “但现在苏时被软禁,商号由平乐公主接掌,而同为皇亲国戚,自然是谁能给这些世家带来最大的利益,这些世家就会依附谁。” 左湘亭长叹道:“当时苏时将玻璃制品让利于这些世家,所有人都认为苏时是一个疯子,哪知道他的心机如此之深。所有一切都是为平乐公主掌管千秋商号作的铺垫。” “而平乐公主接掌商号后,这几日所做之事便是立威,既打消了他人的顾虑和觊觎,而且显示了她卓越的生意手段,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有越来越多的世家依附于平乐公主。” 左宗原也忍不住叹道:“公主现在做生意的手法闻所未闻,但所有人都看出来其厉害之处,能带来多么巨大的利益,那些世家一定会趋之若鹜。” “而且那些世家也知道依附公主就是依附陛下,既能得到巨大利润,又能获得圣心眷顾,何乐而不为。”左湘亭长长出了口气 筆趣庫:“只怕齐王和赵王的势力在苏时的布局之下要损失殆尽。” “想不到苏时的隐忍远比他在台前更为可怕。”左湘亭佩服道:“而且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就算千秋质库亏损,苏时也一定要把那些银子掌握在手中。” 左宗原也明白了其中的厉害之处,他喃喃说道:“上亿的银子无论砸向哪个产业,一定会牢牢控制那个产业。”然后他苦笑道:“京城的米业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现在京城米价已经开始上涨了。”筆趣庫 “更可怕的是,千秋商号用不着花那么多本金控制整个产业,它只要控制其中一个环节,便能控制整个产业。” 左宗原立即说道:“如同丝绸,千秋商号控制蚕丝所花的代价远远小于其他环节,但只要它控制了蚕丝,整个丝绸行业都在它的掌控之中。” “所以千秋商号只是放出消息,便让蚕丝的价格上涨了一成,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以千秋商号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所以那些丝绸商不得不屯货以备不时之需。” 左宗原叹道:“但这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若千秋商号真的出手,那些丝绸商又如何是其对手。” 然后他眉头一皱:“现在平乐公主已经摆明车马,露出杀招,难道不怕齐王和赵王依样画葫芦,与其对抗。” 左湘亭叹息着摇了摇头:“现在那些世家的银子大都在千秋质库,哪里还拿得出这么多银子与千秋商号对抗,而且那些世家也都是老奸巨猾之人,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但伤来伤去都是自己的银子,他们会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而且以平乐公主做生意的手段远远高于齐王和赵王,这些世家更不可能拿出银子来让齐王和赵王打水漂。” 左宗原默默说道:“这么说来,千秋商号现在根本无人能撼动?” 左湘亭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看来无论是齐王、赵王,还是我们都做错了。现在想来,苏时掌管千秋商号,他还会有诸多顾虑,而千秋商号一旦在平乐公主手中,她便百无禁忌。” 第279章 天翻地覆 即使现在京城里暗流涌动,苏时却过得很平静,作息极有规律,每天一早起来运动到大汗淋漓,然后舒舒服服泡一个温水澡。 吴管家似乎也已经看开了,一改往日的吝啬,每一顿都安排得极为丰富。 吃过丰盛的早餐,苏时开始在府内闲逛。 自从苏时当家后,找了一个将军府不养闲人的借口,把大半的人都被派了出去做事,而这些人听说公子被陛下软禁,纷纷要回府与公子共度患难。 不过事与愿违,他们连将军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倒不是因为陛下的圣旨,而是因为苏轼。 张傲正准备自投罗网时,看守大门的御林军将领却啼笑皆非的看着他,然后一脸戏谑的说道:“苏公子说他喜欢清静,所以你们也不用再回府了,好好在外面打工赚钱,说不定以后将军府还要靠你们养着。” 张傲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差点把嘴笑歪的将领,直觉却认为也只有公子才能讲出这番话来。 所以现在偌大的将军府只有寥寥二十多人,而苏时闲逛时会与花匠聊天,看他人钓鱼,甚至和林漠下棋。 林漠看似木讷,下棋却是一把好手,布局老练,行子谨慎,倒让苏时刮目相看。 “看来你下象棋的时间不短。”苏时忍不住好奇的说道。 “以前在军中大公子教过我,我觉得有趣,所以曾钻研了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他看着棋盘,叹息道:“不过公子棋艺高超,我不是公子对手。” 苏时无所谓的笑了笑:“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我大哥哥的棋艺如何?”筆趣庫 林漠笑道:“据大公子说,这象棋是太子在总结前人棋规基础上创立而成,而大公子说他也从太子那里只学了些皮毛,我看棋艺未必比得上公子。” 苏时忍不住大笑道:“我也这么认为。” 大笑过后,苏时躺在了长椅上,显得有些无聊。 林漠知道公子已无心下棋,所以默默把石桌上的棋子收于木匣中。这时一个下人匆匆小跑过来,脸上流露的神情仿佛是捡到金子一般。 “禀告公子,有人来访。” 听到这句话,苏时和林漠都不由得一怔,他们实在想不到这时候还会有谁来拜访,更想不通看守的人为什么会放行。 两人还在惊疑时,突然听到一声爽朗的笑声:“老夫来访,难道小哥不欢迎?” 听到这熟悉的笑声,苏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体不由自主从长椅上弹射起来,又惊又喜的看着来人。 “孔师?”苏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然后急忙迎了上去,疑惑的看着他:“将军府解封了?” “解封?”孔文顺又是一阵大笑道:“你想得美。”https:ЪiqikuΠet “没有解封?”苏时不禁有些失望,然后又呆呆问道:“既然没有解封,孔师又如何进得来?” 随即又低声说道:“难道孔师贿赂了看守的人?” 见苏时满脑子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孔文顺如果有趁手的物件,早就向苏时甩了过去。 只是现在两手空空,孔文顺只得正色说道:“小哥休要乱说,我是奉旨前来将军府。” 苏时又是一呆:“奉旨?来做什么?” 孔文顺的神情也有些莫名其妙,他叹道:“今日一早我就接到陛下圣旨,大意是说你缺乏教导,以至于误入歧途,因此叫我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教你圣贤书和做人的道理。” 苏时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正要放声大笑,但看到孔文顺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吃惊道:“陛下真的这么说?” 孔文顺轻轻点了点头。 苏时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喃喃说道:“陛下到底在搞什么鬼?” 孔文顺一听到这句话,急忙斥道:“公子慎言。”然后左右环视,见现在只有他和苏时、林漠三人,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时苏时叹道:“孔师这边请坐。不管如何,孔师的到来,总是喜事一件。” 孔文顺也不推辞,随苏时走入闲鹤亭,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苏时忙为孔文顺斟上茶,微笑道:“孔师,请用茶。” 孔文顺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看着苏时:“接到圣旨后,我先去了一趟千秋质库,然后才来将军府。” 苏时勉强笑了笑:“我被软禁后,公主殿下只怕比以前要忙得多了。” 孔文顺道:“不只是公主殿下,楠儿和晓澜姑娘都很忙。不过听到我奉旨进府教导小哥,她们倒有一句话要我转告小哥你。” “什么话?” “她们要老夫转告你安心在府中休养,商号有她们盯着,决然不会有问题。” 苏时苦笑道:“我倒不担心千秋商号,而是担心她们。” “担心她们?”孔文顺狐疑的看着他:“担心她们什么?” “担心她们乱来。以她们的能力,再加上千秋商号的财力,京城之中已经没有人是她们的对手了,这京城只怕要乱。” 孔文顺盯着他看了良久,最后终于忍不住长叹道:“你还不知道,这几天整个京城已经被公主殿下她们搅得天翻地覆。” 苏时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孔文顺的话后还是大吃一惊:“搅得京城天翻地覆?她们到底做了什么?” 于是孔文顺将周瑾这几日所做事一一告诉了他,苏时听后久久说不出话来。 见苏时长久沉默不语,脸上不但没有分毫高兴的样子,反而有些担忧,孔文顺问道:“难道不是你教她们这样做的?”biqikμnět 苏时摇了摇头,轻叹道:“我莫名其妙就被软禁起来,根本没有机会叫她们做什么。” 孔文顺惊讶的看着他:“你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陛下软禁起来?” 苏时一脸苦相,苦恼的说道:“那天一早我刚跑步回来,连澡都还没来得及洗,胡公公就带着御林军上门,宣读完圣旨后,我就被软禁起来。” “圣旨上只说我有负圣恩。”苏时想了想,自嘲道:“多半是因为千秋商号赚了钱,忘记了孝敬陛下。” 第280章 摆明车马 孔文顺对苏时的说话自然是嗤之以鼻,于是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告诉他。 由于苏时被软禁一事发生得太突然,引得京城之中议论纷纷,给出的理由千奇百怪,甚至匪夷所思。 有说苏时受圣恩眷顾,因此得意忘形,陛下这样做是为了给他一个教训。 也有说苏时太过狂妄,狂妄得已经不自量力,得罪了皇亲国戚,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自然也有人说苏时不过就是一颗棋子,现在已经尘埃落定,这颗棋子自然也到了弃子的时候。 至于苏时调侃自己的话也不是没有人持有这种想法,只不过大多数人听后都一笑了之。 最离谱当是苏时其心不良,窥觎公主美色,因此天子龙颜大怒,把他软禁了起来。 不过也有反驳的,说苏时与公主是相情相悦,只是苏时已有婚约,而且不日便要大婚,陛下软禁苏时也是无奈之举,生怕他们会铸成大错。 更有好事者说公主和秦小姐二女争夫,已经吵到了陛下面前,陛下不胜其烦,因此将罪魁祸首软禁了起来,这才落得耳根清净。 至于苏时被软禁之后,公主与秦小姐表现出来的姐妹情深,好事者猜测她们不过是为了相救情郎,做给陛下看的一出戏而已。 这个理由虽然离奇,但说的人口若悬河,听的人眉飞色舞,苏时被软禁一事倒变成了一件风流韵事。筆趣庫 这也不怪京城里的人会胡乱猜测,只因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圣旨上说得不清不楚,对苏时的处罚也是不轻不重,其中太有想像的空间了。 这些流言苏时虽然听得目瞪口呆,但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当孔文顺转述那晚发生在御政殿的事,苏时听后沉默了许久。 过了许久,苏时端起茶杯正要喝下,但嘴唇接触到茶水,才发现茶水已凉,然后倒掉半杯茶水,斟上茶水后,低头喝了一口。 “看来现在陛下准备打明牌了。” “打明牌?”孔文顺虽然隐约能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就是摆明车马。”苏时叹道:“陛下此举是想告诉他人,我已经知道你们的图谋,你们尽管施展你们的阴谋诡计。” 孔文顺吃惊道:“为何小哥会有此猜测?” “既然陛下当着齐王和赵王的面说出裴泫的名字,他们定然会想方设法调查这个人,而陛下自然也会有意把关于裴泫的消息泄露给他们,即使齐王和赵王再不相信,也会提高警惕,而这样做有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 “迫使对方要么提前实施计划,要么延后。”苏时想了想,继续说道:“对方因为提前实施计划,就有可能造成准备不足而露出马脚,从而功亏一篑。如果计划延后,对方又害怕夜长梦多,从而失去时机。” 随即苏时长叹道:“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陛下要将我软禁起来。” “为什么?” “因为对方对我也许还存在着一些顾忌,现在陛下把我软禁起来,自然是想告诉对方,现在是你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孔文顺惊疑道:“陛下想迫使对方尽早出手?” 苏时点了点头:“这也是陛下为什么会把千秋商号交到公主殿下手中的原因。” “其实千秋商号在我手中,我因为心有顾虑,未必会做出像她们这样激烈的行为。但对于公主而言,她自然无所顾忌,千秋商号在她手中,绝对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筆趣庫 孔文顺还有些不明白千秋商号和陛下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苏时解释道:“想必秦伯父已经告诉孔师,千秋商号成立的目的一是把京城的水搅浑,二是用来拉拢世家豪门和朝中大臣。如今京城的水已经浑浊不堪,现在公主开始拉拢世家和大臣。” 苏时忍不住感慨道:“现在大乾皆是以利为先,现在那些世家豪门和朝中大臣自然能够看得出来谁会给他们带来最大的利益,公主殿下恩威并施,不愁那些人不依附于她,这样一来,也就削弱的齐王和赵的势力。” “这样一来,裴泫的计划就算再完美,如果太子之争只局限到一个很小的范围,双方即使再惨烈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起来。” 孔文顺恍然道:“所以对方一定要在大局未定之前实施计划,否则大局一定,他们的计划便收效甚微。” 但此时苏时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反而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孔文顺忍不住笑道:“既然陛下会这样做,自然已有应对之策,你又何必如此担忧。” 苏时左思右想,虽然陛下的用意他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但始终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而这件事也只有陛下才能给他答案,因此他急忙对孔文顺说道:“孔师此次进宫回复圣命,一定要为我多多美言才是。要在将军府待上三个月,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孔文顺显得有些为难:“既然这是陛下之计,为了引对方上当,这假戏只怕得真做,至少在对方计划实施之前,小哥恐怕难以出府。”筆趣庫 苏时想了想,然后颓然不语,因为他明白孔文顺说的是实话。 接下来两人又寒暄一阵,眼看时间不早了,孔文顺便向苏时告辞,离开了将军府。 苏时送孔文顺来到大门前,孔文顺正要离开时,苏时对他说道:“还请孔师转告陛下,就说苏时得孔师教诲,已知其过,如得陛下首肯,苏时愿向陛下当面请罪。” 孔文顺道:“老夫自然会将小哥这番肺腑之言转告陛下。” 两人相视一笑,孔文顺上了马车缓缓离开了将军府,而苏时暗自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府中。 此时苏时脸上已没有任何笑意,因为他虽然知道了陛下软禁自己的原因,但一个更大的疑团却在心中挥之不去,所以他神色呆滞,步履缓慢。 但想来想去,他都不得要领,只得摇了摇头,把这烦心的事抛到一边,然后定了定神,向林漠问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第281章 灵机 吴安一脸欣慰的看着苏时,而且越看越顺眼,因为苏时在不停的为他挟菜倒酒,神情要有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此时苏时在吴安眼里,不但知书达理,而且无比乖巧,加之乘着酒兴,倒说了不少有关苏年幼时的糗事。 苏时本来心中有些郁闷,不过在桌上听到吴安谈起父亲年幼时的往事,兴致一起,郁闷的心情暂时一扫而空,见吴安酒杯已空,立即为他斟上。 吴安连忙摆手,说道:“够了,够了,可不敢再喝了。” 苏时笑道:“这酒清淡,多饮几杯对身子并无坏处,您老放心。” 说着他端起酒杯,好奇的问道:“刚才您讲到父亲七八岁时也曾顽劣不堪,伙同他人偷别人家的梨子,被主人家发现后,两人都自承是主谋,反而得到主人家的谅解,那回来之后有没有被爷爷鞭笞?”httpδ:Ъiqikunēt 吴安笑道:“当然没有。” 苏时惊异道:“没有?我记得我小时候偷家里的东西,都差点被父亲打死,母亲劝解时,父亲还说什么家法不可废,那一次真的差点把我打死。” 吴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那一次你不但偷了家里东西,事发之后还诬陷他人,差点害得老爷夫人怪错好人,哪能与老爷的行为相比。” 说到这里,吴安顿了顿,继续说道:“更何况那家主人亲自送老爷和他同伴回家,而且还对老爷的老爷说他们非池中之物。得到贵人一言,老爷的老爷自然只是口头责罚了一番。” 苏时更加好奇,忍不住追问道:“那位贵人究竟是谁?” “就是现在的荣国公。” 苏时呆了呆:“父亲与荣国公的渊源居然这么深?” 吴安忍不住感叹道:“若荣国公,也就没有今天的苏将军。” 苏时想了想,突然疑惑的问道:“既然父亲与荣国公有如此深厚的渊源,但将军府与国公府的关系似乎并不紧密。” 在他的记忆中,除了这一次国公府的长孙量准备来拜访他外,将军府和国公府似乎并没有什么来往。 而就是这一次的拜访也以苏时突然被软禁而告终。这个问题吴安自然无法回答,所以他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苏时见吴安不知情,端起酒杯又问道:“那一次与父亲一起偷梨子的人又是谁?” 吴安笑道:“就是现在的左大人。” 此时苏时喝了一杯酒,还未来得及下咽,听到吴安的话,这杯酒差点一口喷了出来。他强忍着将酒吞下,但因为太过急切,反而呛住了,一时间满屋都听到他的咳嗽声。 烈酒呛喉,苏时一边咳嗽一边泪流满面,连喝了几大口冰饮,他才缓过神来,然后怔怔的看着吴安。 “你老所说的左大人不会是左大学士左湘亭大人吧?” 吴安怜惜的看着,说道:“就是这位左大人。” 苏时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混乱,忙追问道:“父亲和左大人又是什么关系?” 吴安回忆道:“我记得老爷和那左大人幼时常在一起玩耍,不过后来老爷学武,左大人从文,渐渐的两人似乎便疏远了。” 说到这里,吴安似乎想起一事,感慨道:“说起来左大人还是太子的老丈人,左大人的女儿嫁给了太子,但是太子英年早逝,只剩下太子妃独自抚养遗腹子。” 苏时突然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混乱得连酒都喝不下去了,因为他隐隐感觉到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他双手捂面,然后忍不住用力揉着脸颊,长叹道:“老天,你到底想玩什么?” 看着苏时沮丧的样子,吴安放下酒杯,关切的问道:“小少爷,你没事吧。” 苏时捂着脸,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今天晚上太刺激了,恐怕又要失眠了。” 吴安自然无法理解他的意思,只是一脸笑意的看着他:“现在我人生最后一件大事就是看到小少爷迎娶秦楠小姐过门。”httpδ:Ъiqikunēt 苏时此时的心思还处于混乱之中,所以随口说道:“自然会随您老的心愿,而且以后还要请您老多多费心,这将军府离开您老人家可不行。” 谁知吴安坚决的摇了摇头:“小少爷成亲之后,将军府的一切当然应该交由少夫人打理,老朽也该告老还乡了。” 苏时见吴安的态度如此坚决,不由得一怔,急忙说道:“您老在说什么,相信秦楠她对您也是十分敬重的,更何况您老八岁入府,此后再也没有回过家乡,这将军府就是你的家,您还告什么老还什么乡。” 吴安今晚多喝了几杯,虽然酒的度数不高,但此时已有了几分醉意,浑浊的眼里也流露出一丝哀伤。 “我八岁来将军府,在府里待了六十年,早已把将军府当作自己的家。”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又变得一片迷茫:“只是落叶终究还是要归根,我自知时日无多,最后的日子希望能回归故里。” 然后他凄然一笑:“虽然当时父母狠心将我卖掉,但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们,而且我死后依然想葬在他们身边。所以还请小少爷见谅,小少爷成亲后,我不能再服侍在小少爷身边了。” 苏时忙说道:“您老人家身体还如此强健,说什么生死。” 吴安轻轻摇了摇头:“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所以一年前早已在家乡置了几间房,待小少爷成亲后,把一切交到少夫人手上,我也可以安心回乡了。” 酒喝到这里,苏时突然觉得有些感伤,喝酒的心情也荡然无存,与吴安匆匆喝了几杯之后,便吩咐人扶老管家回屋休息。biqikμnět 月光之下,苏时因为心情低落,因此在府中漫无目的散着步,而林漠如同影子一样默默跟在后面。 突然间苏时猛的做起了扩胸运动,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因为他知道现在还是他感伤的时候。 随着几次长长的呼吸,心中的郁闷总算冲淡了几分,然后思维也开始快速的运转了起来。 刚才与吴安聊天的时候,苏时隐隐觉得有了头绪,只不过当时接收到的信息太多,根本无法细细思量,这时候才能稍稍静下心来思考。 这时候他坐在石凳上,把他与吴安的对话仔仔细细重新过了一遍,然后陷入沉思之中。 过了许久,他突然脸色一变,似乎想通了什么,然后猛的站了起来,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起来,而且竟然还带着一丝惊恐。 第282章 出鞘 林漠跟随苏时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知道公子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到会在公子的脸上看到恐惧的神情。 经历过战场厮杀,面对过生死困境,林漠能确定公子是真的感到害怕。 他甚至能看到月光下公子的影子在轻微的颤抖。 林漠虽然不知道公子在害怕什么,但能让公子感到害怕的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小事,所以他不由自主感到紧张起来,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格外缓慢。筆趣庫 不知过了许久,苏时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林漠,缓缓说道:“你能不能和将军府在外面的人联络上?” “能。”林漠立即肯定的回答道:“张傲担心公子,所以将军府外一直有斥候在活动。” “你马上传消息给外面的人,让张傲转告平乐公主,这两天她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与我见一面。” “是。”林漠回答道:“我立即去办”。 第二天苏时虽然起来得很早,但精神萎靡,即使运动过后,他的脸色也不复以前的红润,甚至有些惨白。 而且他似乎也没有什么胃口,早饭只是匆匆的吃了几口,然后就坐在亭子里发呆。 将军府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察觉出公子的异常,因此所有人都很小心,将军府里的气氛也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申时刚过,苏时坐在石凳上,双手抚着额头,拇指不停的揉着太阳穴。 这时林漠突然匆匆跑了过来,来到苏时身边,轻声叫道:“公子。” 苏时茫然抬头看着他,林漠面露一丝喜色,说道:“刚才府外的斥候回消息了,公主已经在来将军府的路上了。” 苏时精神一振:“真的?” 看到林漠肯定的点了点头,苏时先是一喜,不过随即又是一阵发呆,因为有很多事情他还没有想到该如何对周瑾说,然而现在形势危急,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 周瑾也知道苏时这时候找她,一定是发生了极其重要的事情,因此得到消息后立即进宫请了旨,然后马不停蹄来到将军府。 当她刚走进将军府,骤然看着苏时,心突然跳得好快,不过当看清苏时的脸色后,心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苏时的脸色不但有些憔悴,而且无比凝重,甚至还带着一丝惊惧。 “发生了什么事?”周瑾站在原地,急忙的问道。 苏时轻轻摇了摇头:“那书房再说。” 两人来到书房,苏时看向林漠,林漠立即说道:“请公子放心。” 刚进入书房,周瑾已经迫不及待问道:“你这么急着找我,是不是发生了事?” 苏时示意她先坐下,但此时周瑾心急如焚,又如何能安坐。苏时无奈之下也只得随她,然后想了想,说道:“想必孔大人已经把我们的猜测告诉你们了。” 周瑾点了点头:“孔大人一离开将军府就来到了千秋质库,把他和你见面的过程详细的告诉了我们。”说到这里,她的心情似乎放松了许多,不过又面露不悦之色:“想不到父皇连我们都要瞒着。”biqikμnět “计策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我们提前知道了陛下的计策,我们的表现一定不会那么自然,而一旦落在有心人眼里,对方未必会上钩。” 周瑾突然小声的说道:“你认为父皇的计策会不会成功?” 苏时的手指突然在书桌上轻轻敲了起来,沉默许久他才叹道:“我现在担心的不是陛下此计有没有效,而是陛下为什么要着急用此计。” 周瑾不明所以的看着苏时,因为他的这句话的确很让人费解。 苏时解释道:“陛下之所以要把千秋商号交到你手上,是因为知道它在你手上的作用更大,而且现在已经显现出来它的威力。” 周瑾突然脸上一红,低声说道:“如果不是秦楠小姐和晓澜妹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苏时对她的话却置若罔闻,继续沉吟道:“陛下要对付裴泫,千秋商号就是一把最锋利的刀,陛下应该让这把刀发挥出最大威力后再出手对付裴泫,那样就会事半功倍。但现在这把刀才刚出鞘,陛下就急着出手,似乎有些操之过急。” 周瑾闻言不禁点了点头:“那晚父皇当着两位皇兄的面提到裴泫时,我就已经觉察到有些不对,只不过当时我以为父皇在气头上,所以并没有多想。” “关于裴泫,齐王和赵王现在是什么态度?” 周瑾叹道:“他们现在都在追查裴泫的来历,不过成效不大,到目前为止,所知的都是胡公公提供给他们的消息。不过他们似乎也只是将信就疑,毕竟裴泫所做一切都无实据,只凭他的只言片语很难取信于人。” 苏时缓缓说道:“无论齐王和赵王是相信也好,将信就疑也好,陛下的话都会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一根刺。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根刺就会越来越大。所以陛下选择把裴泫公之于众,目的就是想让对方尽早动手。” 周瑾疑惑道:“这样做难道有问题?”筆趣庫 苏时突然变得有些迟疑,他思索良久才幽然叹道:“这样做没有问题,我以前其实也想迫使对方尽早出手,因为只要打乱了对方的计划,其计划必有错漏之处。” 周瑾越听越糊涂:“那为什么我父皇这样做,你看起来似乎很担心?” “我说过我担心的并不是计划本身,而是陛下为什么要如此急切。” 周瑾还是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苏时叹道:“将军府的老管家吴安今年已经六十八岁了,昨天晚上我陪他喝了一晚上的酒,因为再过几个月他就准备回乡下养老。” 周瑾愕然的看着苏时,因为她想不通吴管家与他们谈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苏时没有看她,继续说道:“吴管家对自己的身体心中有数,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早在去年就在自己的家乡买了几间房,准备安心度过已经剩余不多的日子。” 听到这里,周瑾突然间脸色大变,俏丽的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情。 第583章 天意如此 由于苏时猜测太过惊人,周瑾的脸色已经失去了血色,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父皇他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了。”Ъiqikunět 苏时长叹道:“在我看来,只有这样解释才最合理。在我计划中,原本是准备把千秋商号交给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周瑾已经震惊的看着他,忍不住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你的计划?什么计划?” 苏时尴尬的笑了笑:“就是让你接管千秋商号。” 周瑾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呆滞起来:“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你和父皇做的戏?” 苏时苦笑道:“我的确为陛下提供了一个剧本,只不过陛下似乎有他自己的想法。” “你原来的计划是什么?” “当千秋商号已经变成一个庞然大物,任何人都不是它的对手时,它也变成了裴泫计划上的拦路虎,所以无论是齐王、赵王,还是裴泫的人,一定会想办法除掉这个障碍,而最快也是最好的的方法就是利用我的特殊身份引起陛下的顾虑。” “所以我就顺水推舟,甚至为了给他们借口,编造了苏时遇仙的流言散播了出去。这则流言一出,我相信无论哪一方的势力都绝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甚至会火上浇油,从而拔掉千秋商号这颗眼中钉。” 周瑾知道苏时的猜测并没有错,如果苏时只是乡野村夫,遇仙的传闻也许会成为一桩美谈。但由于苏时的身份太过特殊,父亲是手握重兵的将军,难免会引起陛下的猜忌。 而其他有心人也一定会利用陛下的猜忌来打击他。 “在我的计划中,陛下将千秋商号交给你后,随便找一个借口把我打发出京城……” “你要出京?”周瑾掩口惊呼道。 苏时急忙解释道:“只是暂时的。” 周瑾狐疑的看着他:“为什么?” 苏时叹道:“如果我离开京城,一定会让很多人拍手称快,而且失去警惕之心。而千秋商号在你的手中,正好可以趁势席卷京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更重要的是,陛下既然把千秋商号交给你,无形中给了那些世家大臣一个信号,千秋商号代表着陛下的利益,而这些人也就不会再有任何顾虑,加之商号能给他们带来重利,我相信那些人很快就会重新做出选择。” “而想祸乱大乾的人看到形势有如此巨大的改变,不免会有所顾虑,一定会根据形势修改其计划,从而达到延缓其计划的目的。” “既然形势有变,难道你不怕他们会提前执行计划?” “裴泫制定的计划一定非常精密,所以他才不怕告诉我,因为他知道就算告诉我结果,也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然而一个周密的计划想要成功,一定要每一个关键环节都不能出错,否则就会一步错、步步错。” “但如果他的计划提前实施,就一定会改变其中的细节。”说到这里,苏时叹道:“我相信对方的组织中绝对没有第二个裴泫。” 周瑾喃喃说道:“所以对方为了保证计划的成功,在局势改变后,一定不会轻易实施,一定会修改其计划。” 苏时点了点头:“我相信他们只有一次机会,而这个机会一旦错过,他们就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 说到这里,苏时的神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他喟然长叹道:“但是现在我才知道,无论我怎么算计都是徒劳,因为对方苦等的时机即将到来,而只要时机一到,就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们。” 这一次周瑾不但脸上失去了血色,就连嘴唇都开始发白:“你口中所说的时机难道就是父皇的……”httpδ:Ъiqikunēt 最后一个字她终究还是说不出口,苏时默默点了点头:“到时候时局一定会乱,而裴泫要的就是乱局。而陛下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更改了剧本,希望对方尽早出手,从而尽快解决这个隐患。” 周瑾的声音因为恐惧而不停的颤抖:“你认为还有多长时间?” 苏时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头看着周瑾,说道:“应该不会超过三个月。” 即使苏时的推测似乎从来没有出过错,但此时周瑾还是无法相信,她紧咬着嘴唇说道:“不可能,父皇的身体一向健壮,怎么可能只有……” 随即她的瞳孔突然变大,身体不停的颤动:“难道裴泫真的有办法谋害父皇?” 苏时轻轻摇了摇头,而周瑾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双手也不由自主紧紧抓住苏时的衣袖。https:ЪiqikuΠet 苏时叹道:“难道你还不明白,如果陛下身体真的无恙,那么问题的关键是陛下怎么会知道他已经时日不多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霹雳劈从周瑾的头上劈了下来,她仰着头呆呆的看着苏时,整个身体突然变得僵直起来。 苏时看着窗外的霞光,仿佛看着阳光最后的辉煌,眼神里流露出无限担忧:“我担心太子的事重蹈覆辙。” 听到这句话,周瑾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时:“你的意思是父皇也受到了裴泫的蛊惑,从而落入他的陷阱?” 随即她猛的摇摇头:“不可能,如果太子哥哥的死没有被揭穿,父皇也许还会受裴泫的蛊惑,但如今已经真相大白,父皇又怎么可能再相信裴泫的话。” 她抬头直视着苏时,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从而给自己一丝勇气。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苏时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仿佛带着几分敬畏、几分无奈和几分消沉。 “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苏时踌躇一阵,终于叹道:“就如同太子的死,看似是裴泫害死的,但实际上也可以算是天意如此。” “天意如此?” 周瑾恍如梦中,因为天意渺茫、天意难测,她实在想不通苏时为什么会把太子的死和天意联系在一起。 苏时的目光从天边收回来,低头看着周瑾,缓缓说道:“其实在太子一案中,曾经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然后苦笑了一声,叹道:“现在我才终于想通了。” 第284章 符咒 太阳已经下山,月亮还未升起,房间里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苏时点燃了蜡烛,烛光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周瑾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只是现在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你想通了什么?” 这个简单的问题却让苏时哑口无言,因为即使他已经猜测出太子周暄真正的身份,但他却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形,而且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又有谁会相信? 更重要的是,揭露了周暄真实身份后,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他实在无法预料。 但是周瑾这一次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追根究底,所以对苏时为难的表情视而不见,一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苏时也知道这一次他是再也无法回避了,沉默许久,他的目光终于看向周瑾,缓缓说道:“你还记不记得裴泫讲述他第一次遇见太子的情形?” 苏时在转述裴泫的话时说得很详细,几乎一字不落,所以周瑾不但记得,而且还记得很清楚,因为正是这一次见面,周暄就落入了裴泫的陷阱之中。 苏时默默说道:“难道你不觉得当时世子的表现很奇怪?” “奇怪?”周瑾忍不住问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时苏时的神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目光也变得炯炯有神,他看着周瑾低声说道:“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周瑾的心突然飞快的跳动了起来,她深深吸了口气:“什么秘密?” “苏时遇仙并不是流言。” 周瑾一怔:“不是流言?” 苏时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轻声说道:“我真的遇到了神仙。” 周瑾的呼吸骤然停止,有种溺水一般的感觉。 苏时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继续说道:“正因为我受到了神仙点化,所以不但开了窍,而且还学会了一项神仙法术。” 周瑾呆呆的说道:“神仙法术?” 苏时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这项神仙法术就是我能未卜先知。”ъiqiku 周瑾的脑袋里已经一片混乱,脸上也无法呈现任何表情,仿佛变成了一个木头人。 苏时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在心中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看着周瑾,目光里似乎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而他低沉的声音也充满了别样的魅力。 “现在我就说出我第一个预言。你,平乐公主周瑾,将成为大乾的帝王。” 周瑾现在不但呼吸一窒,就连心脏也停止了跳动,然而脸上渐渐流露出惊恐的表情,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然后她猛的冲到了苏时面前,匆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看着苏时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害怕。Ъiqikunět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周瑾是真的感到害怕了,声音中已经带着一丝哭腔:“难道你想死不成。” 看着周瑾惊恐焦急的模样,苏时轻轻拉开她的手,表情也变得轻松起来,笑道:“这才是正常的表现。” 周瑾还未从惊恐中缓过神来,听到苏时的话忍不住又呆住了。 苏时微笑着解释道:“你听到我这样说都会如此惊恐和慌张,周暄与裴泫还是初次认识,当裴泫说他是九五至尊的命格,世子的反应只是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却没有表现出惊恐和慌张。” 周瑾这才明白刚才苏时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他的结论作铺垫,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但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动作又太暧昧,脸上又飞起了一丝红霞,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急忙争辩道:“裴泫当时名声在外,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卜算精准无比,正因为如此,所以太子哥哥才会相信他。” “太子相信裴泫的话是一回事,恐惧是另一回事。”苏时叹道:“恐惧是一个人的本能,正如你虽然相信我,但依然无法控制内心的恐惧。我知道那时正是几位皇子夺嫡夺得如火似荼的时候,朝中大臣可能因为说错一句话就会褪下官衣、摘下官帽,甚至充军流放。” “而裴泫这一句话如果流传开来,太子不知道要死多少次,所以在当时任何人听到这句话,不管他相不相信,本能的会感到恐惧和害怕。” 周瑾仔细思考苏时的话,觉得不无道理,不由自主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是不明白他说这些话是什么用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时犹豫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我的意思是你的太子哥哥他早就知道无论其他皇子怎么争都是徒劳的,最终大乾的皇位是陛下的,而他也会顺理成章成为太子。” 这句话远比苏时刚才说他遇到神仙更荒谬、更离奇、更难以置信,周瑾目光呆滞的看着他,认为苏时已经疯了。 苏时苦笑道:“你不相信?”ъiqiku 周瑾眼神奇怪的看着他,缓缓说道:“你知不知道父皇登上帝位那一天都还觉得这一切都是梦。连父皇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得登大宝,你却说我大哥他早就知道这一切?” “是。” “你不觉得你的说法很荒谬吗?” 苏时点头道:“其实我也觉得我这种说法很荒谬,但除此之外我无法找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周瑾为了打消苏时这种荒谬的想法,立即说道:“我们所知道的都是裴泫的一面之词。也许太子哥哥听了他的话后,也感到恐慌和害怕,但裴泫并没注意。” “又或许是裴泫已经忘记了,毕竟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而且裴泫已经很老了,记忆力也大不如前,所以即使忘记了也不稀奇。” 最后为了顾忌苏时颜面,她语气渐渐放缓:“所以你不应该只凭裴泫的叙述就得出这么荒唐的结论。” 苏时的表情未变,只是轻声叹道:“我也知道你所说的都有道理,但是都依然无法解释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符咒。” “符咒?”周瑾一怔:“裴泫害太子哥哥的符咒?” 苏时点点头。 周瑾愈加不懂了:“符咒有问题?” 苏时缓缓说道:“符咒是害死太子的罪魁祸首。太子为什么把一张符咒收藏十三年?而裴泫又凭什么认为太子会把那张符咒收藏十三年?” 第285章 亡秦者胡 周瑾困惑不解的看着苏时,似乎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问题他都想不清楚。 “太子哥哥之所以会保留那张符咒,是因为他相信了裴泫的话,认为那张符咒能够让他渡过劫难。至于裴泫……” 说到这里,周瑾秀眉微蹙,因为她的确无法解释裴泫为什么那么肯定太子会保留一张十三年前的符咒。 十三年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难道裴泫真的这么自信这期间不会发生任何意外。筆趣庫 “为什么?” 周瑾思来想去,却始终想不出任何答案,只好抬头看着苏时。 “这看似是两个问题,其实答案只有一个。” “答案是什么?” 苏时一字一句说道:“无论是周暄还是裴泫,他们都清楚的知道陛下一定会继承皇位,世子一定会成为太子,而太子也一定会死于和兴七年冬月二十九日。” 周瑾已经完全石化,不但身体,就连思维都无法再动弹,而苏时的声音也仿佛来自天边。 “所以当裴泫说他有九五至尊的命格时,周暄并不感到恐慌,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而他之所以会相信裴泫的话,把那张符咒珍而重之,是因为太子真的以为裴泫道法通玄,能够预测别人的命运。” 苏时感叹道:“既然太子认为裴泫能够准确的预测他人的命运,他自然也就确信裴泫能够改变命运,谁知正是这种想法害了他。” 即使苏时解释了这么多,但周瑾还是始终无法相信他的话,因为他的话听起来就像是神话故事。 太子哥哥竟然会知道自己的命运!不但太子哥哥知道,就连裴泫也知道,而且裴泫还利用太子哥哥的命运来谋害他。 任谁听到这种说法,都一定会觉得太荒诞不经,也一定会认为说这种话的人已经疯了。 周瑾终于恢复了一丝意识,她不停的摇头,完全无法接受苏时玄幻的说法。 “没有人能知道自己的命运。”周瑾肯定的说道:“更不可能有人能知道他人的命运。” 苏时也知道周瑾根本无法接受这种说法,他想了想,突然说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谶语,亡秦者,胡也。”筆趣庫 周瑾木然的点了点头。 始皇帝让卢生出海寻找蓬莱山,以求得不死之药。卢生回来后,未能找到不死之药,却寻获了仙书,书上写着一则谶语:“亡秦者,胡也。” 始皇帝认为谶语中的“胡”是指匈奴,乃命大将蒙恬率三十万大军,北伐匈奴,以绝亡秦之患,又修筑万里长城,以防胡人南侵。 然而秦还是传二世而亡,却并非亡于胡人,而是亡于秦二世胡亥。 周瑾虽然知道这句谶语,也熟知这段历史,但还是不明白苏时想要表达的意思。 苏时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会让周瑾更加无法接受,只不过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如果这时候的你突然出现在秦朝,你也可以预知秦朝的命运,也能够说出秦亡于胡的谶语。因为秦朝对于你来说,已经是历史。” 周瑾的脑袋再次混乱了起来:“我怎么可能出现在秦朝?” 苏时忍不住一声苦笑:“你就当这是一种神仙法术,能够让你回到秦朝。” “神仙法术?” 苏时点了点头,突然笑道:“如果这种神仙法术真的让你回到了秦朝,你准备做什么?” 周瑾呆呆的问道:“为什么这种神仙法术要把我带到朝?” 苏时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天上的某个神仙突然发了疯。”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回到秦朝后,你就成了神仙。” 周瑾吃惊的说道:“我成了神仙?” 苏时笑了笑:“至少也是陆地神仙,毕竟你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而且对于那些在史上留名的人和事也自然了如指掌,根本用不着起坛开卦就能够预测他人的命运。” 周瑾突然灵机一现,然后全身开始战栗,她猛然看着苏时,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你的意思是太子哥哥和裴泫他们……”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也根本无法接受心中那种无比荒谬的想法。 苏时轻叹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给你说过,太子他一定经历一种很玄妙很离奇的事情。” 周瑾紧闭双唇,依然拒绝相信。 “我知道这种说法很难让人理解,也不会有人接受,但偏偏是最合理的解释。” 周瑾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么离奇古怪的想法?” 苏时默默说道:“当我知道慧娘手绢上那几个奇怪的图案是一种文字的时候,就隐隐有这种想法,当得知太子居然以商业振兴作为国策的时候,基本上就可以认定。”biqikμnět 周瑾在等他的解释。 苏时看着她,缓缓说道:“太子说那种文字是他创造的一种秘文,而裴泫却说那是一种已经失传的文字,两人说法不一,但却偏偏都认识这种文字,难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更奇怪的是,除了他们,没有任何人认识这种文字。” 说到这里,苏时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位掌权者都是以农为本,国策皆是重农抑商,没有人会用商业这种离经叛道的方式来振兴家国。” “相信太子在推行此项国策时,一开始一定遇到相当大的阻碍,不得已才会和世家合作,因而才会出现现在这种局面。” “但太子怎么也想不到半路居然杀出一个裴泫来。”苏时似乎有些感慨:“裴泫之所以说太子要想改变的不是他的命运,而是大乾的命运,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大乾的命运,也知道大乾不久就会陷入巨大的困境之中,甚至有倾覆的可能。” “只不过太子依然无法改变他的命运,自然也无法改变大乾的命运。” 周瑾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起来,她幽幽看着苏时:“你到底是谁?” 第286章 我是谁 即使苏时知道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而且他自己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周瑾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还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是谁?”苏时笑了笑:“我当然是苏时,苏将军府二公子苏时。” 虽然苏时在笑,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笑容有多么的勉强和无奈。 周瑾的眼睛不但不瞎,而且此时心如明镜一般。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苏时的眼神在四下游离,仿佛在刻意避开周瑾的目光,但是周瑾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所以不管苏时如何逃避,她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他。 最后苏时避无可避,只得喟然长叹道:“我知道你在问什么,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筆趣庫 周瑾见苏时还是不肯对她说实话,忍不住凄然说道:“你应该知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苏时实在不忍心看到周瑾泫然欲泣,暗自叹了口气,然后脸上流露出一丝释然,因为他知道已经到了吐露实情的时候了。 然而正当他准备开口说话时,这时候书房的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呀的声音。 周瑾和苏时都吓了一跳,立即向门外望去,只见周熠一身黄袍,缓缓走进书房。 无论是周瑾还是苏时,绝对想不到周熠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将军府,两人呆呆的看着他,连应有的礼数都已经忘记了。 周熠似乎也并不在意,一个人径直走了进来,满含深意的看了看苏时,然后走到周瑾面前。 他怜惜的看着周瑾,缓缓说道:“你不责怪苏时,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他的经历太过离奇、太过玄妙,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听到这句话,苏时脸色大变,整个人如同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呆呆的看着周熠。 因为他实在想不到周熠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既然他会这样说,说明周熠已经知道他的秘密。 但周熠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秘密? 苏时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 周瑾仿佛也被她父皇的话惊呆了,是一脸呆滞的看着他。 周熠转身看着苏时,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那种神奇的梦?” 苏时一听,突然想起这一段时间所做的奇怪的梦,脸上仿佛被人猛的打了一拳,不敢置信的看着周熠。 “是不是从秦府墙上摔下来后?” 苏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虽然他是做过两次很奇怪的梦,但梦里的情形一点都记不得,而且也是最近才发生的。 周熠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继续说道:“你那些诗词、做生意的手法是不是在梦中习得?” 苏时正想摇头否认,突然间灵光一现,震惊的看着周熠:“陛下也做过周样奇怪的梦?” 周熠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流露出幽然向往之色,同时也带着一丝遗憾,他喃喃说道:“朕也想知道梦中那神奇的世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只不过朕从来没有梦到过。” “父皇,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做梦中的世界?”周瑾这时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但周熠和苏时的对话又让她陷入极度困惑之中。 周熠叹惜道:“我也不知道,但你太子哥哥曾梦到那个世界,说那是一个很神奇的世界,而他很多本事都是在梦中的世界里习得的,而且也在那个神情的世界里知道了很多事。” 苏时深深的吸了口气:“太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神奇的梦?” “大概在太子十三的时候。”周熠叹道:“他刚开始做这种梦时,曾兴奋的给我讲述给梦的世界,但当时我根本不在意,也根本不相信,甚至还狠狠斥责了他,说他异想天开。所以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起过此事。” 苏时突然问道:“是不是后来太子又提起过他的梦境?” “不错。” “什么时候?”Ъiqikunět 周熠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悲伤,整个人似乎也老了许多,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就是他被裴泫谋害的前一天晚上。” 烛光照在周熠的脸上,此时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个痛失爱子的老人,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回忆。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的雪下得很大,当时我正在看奏折,这时候太子来到御政殿。” 周熠看到周暄一身风雪,忙叫人端来火盆,又忍不住责怪道:“近几日你身体本来就不适,今晚又天寒地冻的,何苦还要前来问安。” 周暄进入大殿后,未发一言,连身上的雪也没有拭去,只是怔怔的看着周熠,眼神里仿佛有无数留恋,又似充满了遗憾。 周熠感到有些奇怪,问道:“你这时候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这时胡公公端来了火盆,见太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大殿中,忙看向陛下。 周熠笑道:“不管有什么要紧的事,先坐下来烤烤火吧。” 听到陛下发话,胡公公忙把火盆置于座椅前,又见太子还未拭去身上的风雪,走到太子身旁,轻声说道:“还请太子殿下解下披风,老奴为殿下弹一弹上面的霜雪。” 周暄这时仿佛才回过神来,默默解开披风,交到胡存义手上,但并没有走到座椅上坐下来,而是对胡存义说道:“有劳胡公公了。”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向周熠施了一礼,神色有些复杂的对周熠说道:“回禀父皇,儿臣有事情要与父皇商议。” 周熠见太子冒着风雪前来,而且行为举止与平日有异,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定非同小可,也知道他所奏之事不愿让他人知道,因此挥了挥手:“存义,你带他们先下去吧。”ъiqiku 胡存义立即回道:“是,陛下。” 然后他招了招手,所有人都急忙退了出去,整个御政殿就剩下周熠父子。 周熠此时笑道:“皇儿有什么要紧的事奏报?” 这时只听得周暄缓缓说道:“父皇可还记得我小时候曾对父皇说过我曾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 第287章 天机 周熠微微一愣,他想不到皇儿夜里踏雪而来,居然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依稀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但只记得当时周暄所说的话荒诞不经,被自己狠狠训斥了一番,至于他的话到底有多荒唐,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周熠早就忘记了。 见此时周暄再次提起此事,周熠诧异的看着他:“皇儿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周暄的目光又变得呆滞起来,看着盆中的炭火默不作声。过了许久他才抬头望着父皇,声音缓慢而又深沉。biqikμnět “回父皇,其实那种奇怪的梦,儿臣不止做过一次。自从第一次进入这个梦境后,每隔一段时间儿臣都会再次梦见那个神奇的世界。” “其实在我告诉父皇这个梦境前,我同样的梦做过几次,虽然在梦中感觉极为真实,但醒来后却什么都记不得了。” 听到这里,苏时的神情骤变,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这几日所做的梦,与太子的情形何其相似。 周熠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见苏时神情有异,终于能肯定自己的判断。 “看来你也有相同的经历。” 苏时长长出了一口气,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虽然周熠还未讲述完,但他也能隐隐猜出在太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而这对于自己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坏事。 发生在自己身上奇异的事情已经太多,一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怀疑不解,而苏时也一直找不到任何合理的借口来解释。 正当苏时今天晚上准备对周瑾和盘托出的时候,想不到周熠会给出这样一个解释,这种解释也远比苏时真实的经历更为合理。 毕竟是太子的亲身经历,而且出自皇帝之口,自然更容易取信于人。 周瑾忍不住好奇的追问道:“太子哥哥梦到那个神奇的世界到底是一个什么世界?” 她虽然问的是父皇,但目光却不由自主看着苏时。 苏时神情微微一滞,因为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所梦到的世界是否与太子一样,更重要的是梦境中的一切他全然记不得了,这叫他如何回答。 不过他不动声色,假装陷入沉思之中,然后缓缓回答道:“陛下目光如炬,我的确是在摔了脑袋后进入到那梦境之中,而且一开始也如陛下所说,醒来时全然记不得梦中之事。” “此后也曾几次进入梦中世界,也在梦中习得了一些东西,但是醒来之后也只记得一些只鳞片爪。” 周熠道:“那些诗词和生意之道只怕也是你在梦中所得。” “陛下英明。”苏时尴尬一笑:“这些的确是草民在梦中所学。”筆趣庫 周熠轻轻点了点头,突然问道:“除了这些之外,你还记得什么?” 苏时叹道:“回陛下,草民只记得在梦中世界,所见的人虽皆是炎黄子孙,但其衣食住行、行为举止与现实世界迥异。” 随即他又补充道:“至于迥异在何处,草民只是梦中有所感应,但醒来后真的记不得了。” 为了避免周熠继续追问下去,免得自己说多错多,苏时忙说道:“太子曾多次进入那神奇的世界,其见识绝对远超于我,不知太子是如何评价的?” 此时殿外风雪更紧,偶有狂风透过缝隙吹入到大殿之中,引得盆中炭火来回摇摆。 周熠虽然心中惊异,但仍然没有把周暄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见他似乎因梦中之事有了心魔,于是出言安慰道:“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中之事再过神奇,皇儿也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可乱了自己心神。” 周暄眼神突然间又变得迷惘和向往起来,他看着盆中火苗,此时火苗因寒风而四处乱窜。 “我原本也以为梦中之事虚无缥缈,但遇到裴道长之后,才知道自己所梦之事原来是窥得了天机。” 周熠闻言脸色一变:“窥得天机?太子此言所意?” 周暄抬起头来,缓缓说道:“父皇可还记得那位裴道长?” 周熠此时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起来,缓缓点了点头:“朕曾向其学道,怎么会记不得。皇儿为何会突然提起此人?” 周暄默默说道:“儿臣在之后的梦境中得知父皇会得登大位,而那时正是几位皇叔为了皇位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候。” 周熠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静静看着周暄:“你真的在那时梦到朕会登基为帝?” 周暄叹道:“儿臣不敢说谎,当时也只是认为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但有一日我陪父皇去慈云观学道,在那里遇见了裴道长,裴道长曾为我起了一卦。” 周熠吃惊道:“裴泫也曾为了起了一卦?” “是。” “是什么卦?” “卦象显示父亲会登基为帝,这与我梦中所得完全一致。而裴道长所卜之卦无不灵验,所以儿臣当时才知道自己所梦到原来是天机。” 周熠深深吸了口气,猛的站了起来,震惊的问道:“皇儿真的在梦中寻得天机?” 说到这里,周熠的目光中突然流露出一丝痛苦和悲伤,默然许久他才缓缓说道:“暄儿当时默不作声,只是神情默然的看着朕,而朕在极度震惊之下,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异状,事后想起追悔不已。” 苏时长叹道:“既然太子能得窥天机,即使没有裴泫为其卜算,也知道第二天就是自己的死期。虽然裴泫为太子献上了解劫之法,但此法到底能不能成功,太子心中并无把握。加之齐羽和谭卓之死给太子带来的压力,那时太子来见陛下,只怕已有预感自己难以逃过这一劫。”httpδ:Ъiqikunēt 周瑾与周瑄兄妹情深,即使太子去世这么多年,但她对太子哥哥的想念之情不减反增,这时听到苏时的话,她忍不住愤恨说道:“若不是裴泫这老贼暗害,太子哥哥又怎会……” 然后周瑾悲痛欲绝,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 这时苏时突然心中一震,对自己的猜测也动摇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太子和裴泫的情形与自己一样,但听周熠的讲述,太子的情形与自己大不相同。 那太子到底有没有说实话?会不会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而编造的这个谎言? 毕竟这种说法虽然离奇,但至少还能让人接受。 第288章 最好的结局 但细想之下,苏时又感觉周暄不像是在说假话,因为如果他的身份与自己一样,即便是知道自己的命运,绝对也是一个逆天改命的主,又怎么会如此担心害怕、畏首畏尾。biqikμnět 不过现在的情形不容他仔细思想,太子认为自己能在梦中得窥天机,而且当时以为自己命在旦夕之间,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定然会说出许多隐密,这对苏时来说极为重要。 因为苏时急忙追问道:“陛下询问后,太子又是如何回答的?” 周暄并没有立即回答周熠的问题,而周熠也没有着急催促,因为事关天机,而人言天机不可泄露,否则容易引起天道反噬,周熠自然不愿意太子有事,所以又柔声说道:“如果此事不足为外人道,皇儿不必为难,紧藏于心中,不可因泄露天机而让自身有损。” 见父皇如此关心自己,周暄心中感动,忙说道:“儿臣对父皇不敢有所隐瞒,只是担心父皇得知天机后,难免会受到天道反噬,那岂不是儿臣之罪。” 周熠出言安慰道:“我看皇儿这几日心神不定、忧心忡忡,原只当是皇儿忧心政事,现在看来必与皇儿窥视天道有关。” 随即他正色说道:“若皇儿真的受到天道反噬,一定要告诉为父,朕乃上天之子,更有皇气护身,就算是受到天道惩罚,为父也可为皇儿护卫,甚至为皇儿挡下天劫。” 听到父皇如此真挚之言,周暄心中感动万分,眼睛也有些湿润。 周瑾此时也是心潮起伏,听到父皇对太子哥哥如此爱护有加,为了护佑太子哥哥,不惜以身犯险,她泪眼蒙眬的看着周熠,声音中带着哭腔。 “父皇……” 话音未落,她已经投入到周熠怀中,又想起太子哥哥的遭遇,心中悲戚,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 周熠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神之中充满了怜爱。 苏时此时看着窗外的明月,心中已经可以肯定周暄所说的是实话,并非编造谎言来掩饰自己。 过了许久,周瑾的心情才平复,她拭干眼泪后,抬头看着周熠,轻声说道:“那太子哥哥可曾将天机告诉父皇?” 周熠此时显得无比懊悔,语气也仿佛苍老了许多。 “你太子哥哥也许怕朕受到牵连,因此并未细说,而且为父想到以后的时间还多,哪曾想到这么快就天人永隔。” 周熠说得悲痛,周瑄忍不住又流下泪来,而苏时也听得嘘唏不已。 太子之死虽然是裴泫一手所策划的,但何尝又不是天意。 苏时突然目光一凝,因为他突然想到裴泫的话。 杜子期布局杀白敬朝时,他曾认为那只是杜子期运气好而已,否则以他的布局,实施一万次也未必能杀得了白敬朝。 但裴泫却认为白敬朝的死是天意,就算只有万一的机会也能要他的命。当时苏时还不以为然,认为这只不过是他在夸大其词,甚至有装神弄鬼之嫌,目的不过是故作高深莫测,让人产生敬畏之心。 但此时苏时的心却开始动摇起来,因为虽然太子的情形与他原来的猜想不同,但无论太子是何身份,有一点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太子知道自己的命运。筆趣庫 知道自己的命运都无法逆天改命,这是不是裴泫口中的天意? 而且裴泫又到底是什么人? 原本苏时认为裴泫、周暄和自己一样,但现在已经证实太子与自己不同,那裴泫呢? 他的情形到底是与太子相同,还是与自己一样? 裴泫最后对自己所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苏时对自己的推测已经没有了信心,所以无法得出结论。 苏时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得周瑾幽幽问道:“那晚太子哥哥对父皇说了什么?” 苏时竖起了耳朵,不过周熠的神情却变得异常凝重和复杂,而且显得犹豫不决。 看到父皇如此模样,周瑾突然想起了苏时的话,心中一阵慌张,急忙拉着父皇的衣袖,眼神中充满了乞求之意。 “父皇万万不可如同太子哥哥那般,把任何事都藏在心中,儿臣虽然才疏学浅,也愿意为父皇分忧,更何况苏公子有惊世之才,定能帮到父皇。” 既然周瑾都这么说了,苏时只得说道:“草民愿为陛下分忧。” 见周瑾情真意切,苏时也有承诺,周熠才长叹道:“那天晚上你太子哥哥只提了两件事。” 然后他的神情变得无比严厉和担忧:“大乾在今年会遭逢大劫,甚至有倾覆的危险。” 周瑾的心慌乱了起来,她呆呆的看着父皇,忍不住颤声说道:“这真是太子哥哥所说?” 周熠缓缓说道:“其实那晚之后,我对太子的话仍然是将信就疑,而且此后十年,大乾一直都风平浪静,因此对于太子泄露天机的话也就没有再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他突然看着苏时:“直到你查出了太子真正的死因,而且还揭露了裴泫包藏祸心,我这才想起太子的话来。” “倘若我未听过太子口中的天机,也未必会把裴泫放在眼里,然而太子所说的劫难与裴泫的计划不谋而合,却令我不得不忧虑万分。” 苏时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太子既然已经窥得天机,那他所说的必然是天意,而现在裴泫作乱,与天机吻合,自然会令周熠重视。 周熠又忍不住看向周瑾,缓缓说道:“你太子哥哥说的第二件事则与你有关。” 此言一出,连苏时都感到十分吃惊,周瑾自然更加震惊。 “与我有关?”周瑾急切的问道:“太子哥哥说了什么?” 周熠叹道:“你也知道你太子哥哥最是疼惜你,唯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而我之所以这次与胡人和亲会犹豫不决,也是因为太子的话。” 苏时无比惊讶的看着周熠:“难道太子知道胡人会在今年提出和亲,而且还赞同和亲?”Ъiqikunět 周熠轻轻点了点头:“如果不是你让秦爱卿带信给我,只怕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为什么太子会赞同和亲?” “因为太子说,对于平乐来说,和亲是她最好的结局。” 第289章 天意难违 房间里突然陷入寂静之中,即使在温和的烛光映照之下,周瑾的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 太子哥哥居然会赞同和亲一事,而且还说这是她最好的结局。 此时苏时的心却变得迷茫起来,因为太子这句话包含的信息实在太多,一时之间竟然让他无法接受。 和亲是公主最好的结局,那说明太子梦中窥得的天机之中,周瑾的结局不止一个,也就是说她的命运充满了变数。 这简直让苏时摸不着头脑。 因为在苏时看来,周暄在梦中窥得的所谓天机,应该是与这个时空的未来产生了玄妙的感应,从而得知了部分历史,他甚至还学会了一些存在于未来的技术和国策。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既然周暄窥探到已经成为历史,那预示着在周暄的认知中,无论是国家还是个人,命运已经确定。 这也就印证了裴泫的话,周暄要改变的是大乾的命运。 只不过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改变,自然也就无法改变大乾的命运。 既然命运已经注定,为什么在周暄的口中,周瑾的命运会存在变数?这个变数又从何而来? 还是说自己对于周暄的猜测是错的,他口中的天机并不是窥探到这个时空的历史? 当然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自己的存在对于周瑾而言,绝对是一个变数,只不过苏时不相信十年前周暄就能预测到自己会来到这个时空。 如果连这件事都能预测到,那周暄就是神仙了。 苏时的思维转得很快,从周暄的一句话立即想到了很多问题,但可惜的是每一个问题他都想不到答案。 随即他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突然想起自己所做的那些奇怪的梦,难道答案真的要在梦中才能找到?筆趣庫 只不过梦中的情景他的确全然记不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一次做这种神奇的梦。 如果所谓的天机真的是这个时空的历史,知道了历史对自己而言又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问题苏时同样无法回答。 “既然连太子哥哥都认为和亲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父皇会改变主意?”苏时还在迷茫之中,突然听到周瑾幽幽发问。 “因为苏时。”周熠沉吟道:“我虽然不明白太子为何会认为和亲于皇儿是最好的选择,但知道我们周氏一族与大乾的国运息息相关。” “大乾若遇浩劫,我们周氏一族自然是首当其冲,若大乾安定,那区区胡人,又怎配得上我大乾的公主。” 这时苏时忍不住在一旁疑惑道:“难道太子赞同和亲是为了让公主避祸?” 周熠长叹道:“太子与平乐兄妹情深,想必在太子所窥得的天机中,大乾难以渡过这次浩劫,所以才会有此安排,以保平乐安全。” 苏时还是有些不解:“难道陛下没有追问缘由?” 周熠面露惆怅之意,似有无限遗憾:“当时我正要追问,不过这时候发生了一件要紧的事情,打断了我们之间的谈话。” “要紧的事?”苏时有些诧异,因为在他看来,当时任何事情都绝对没有这件事情要紧。 周熠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之情,看着周瑾,缓缓说道:“我准备详细询问太子天机一事,这时你母后一路哭着赶到御政殿,说你风邪入侵,当时全身抽搐、脸色发青,危在旦夕。我和你太子哥哥听后,心中焦急,哪里还有心情再说此事,匆匆来到凤阳阁。直到天色发白,你的病情才安稳了下来。” “那一晚,所有人都一夜未眠,我亦再无精力询问太子。原本想等到晚上再召太子询问,谁知那一日政事繁忙,竟把这件事耽搁了。” 周熠心中仿佛有着无限悔意,眼神也显得无比痛苦:“若那一晚朕若召见太子,也不至于让太子落入裴泫的圈套。” 听到这里,即使在这炎热的天气中,苏时依然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因为他又想起了天意二字。 正如周熠所说,如果那一晚他召见太子,两人 ъiqiku一定会商谈很久,毕竟涉及天机之事,周熠一定会详细询问。而只要过了裴泫所说的那个时辰,周瑾自然知道自己已经渡过了劫难,那裴泫之计未必能奏效。 但那一晚周熠偏偏因为政事而耽误了,苏时想不到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天意? 而正因为想不通,所以苏时突然感到很迷惘,因为如果天子之死真是天意,很明显裴泫是在顺天意而为,那自己到底斗不斗得过天意? 周瑾仿佛也想到了这个关键,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惊恐。 房间里最冷静反而是周熠,他直视着苏时,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可知道朕今夜为什么会来这里?” 即使苏时现在头脑很乱,但对于周熠前来的目的早已经明了,所以他长长吐了口气,缓缓回道:“陛下今夜前来,一是要知道草民是否如陛下所想那样,是不是能得窥天机,二是看草民有没有能力护佑公主殿下。” “现在你应该知道了要想护佑平乐,就必须护佑大乾的安宁,要护佑大乾安宁,就必须挫败裴泫的诡计。” 苏时轻叹道:“草民明白。草民自当竭尽所能,护佑公主殿下。” 说到这里,他看着周熠的表情突然变得踌躇起来,仿佛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他这点心思自然逃不过周熠的眼睛,他缓缓说道:“你想问什么尽管发问好了。” 苏时等的就是这句话,所以立即问道:“裴泫是否也为陛下起卦卜算过?” 听到苏时的问题,周熠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不过最终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结果如何?” “结果与太子所窥得天机一致。” “然后呢?” 周熠神情肃穆站在那里,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朕在位十七年,驾崩于和兴十七年七月十七日。” 周瑾的神情变得无比惊慌和恐惧,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然后用力捂着自己的嘴唇,但周熠和苏时还是能清楚的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biqikμnět 第290章 不好的预感 就算苏时是两世为人,也已经猜到周熠的命不久矣,但当他听到周熠的话,仍然感到无比的震惊。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周熠在位十几年,却没有什么建树。 以前苏时以为他也许真的没有什么治国才能,属于是赶鸭子上架那一类皇帝。又或者是因为学了道,采取的是无为而治。 但现在看来,更有可能是因为周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所以他选择了放弃。 既然一切都已经是命中注定,为什么还要挣扎?为什么不好好享受这一生? 苏时忍不住看了周熠一眼,发现他虽然表现得很从容淡定,但眼神里却充满了深深的恐惧。 又有谁不害怕死亡? 更可怕的是,在二十年前周熠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死期,这何尝不是一种折磨,而且还折磨了他整整二十年。 这时苏时突然想到了另一问题,一个人提前知道了自己命运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就如同周暄和周熠,他们岂不是都提前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周暄想逆天改命,但最终天意难违,依然逃不过命运的掌控。而周熠很明显已经认命了,根本没有丝毫抵抗之心。 那自己呢? 苏时想到自身。 他突然有些恐惧那个神奇的梦。 如果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个时空的历史,而且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他会不会变得和周熠一样?Ъiqikunět 苏时的脑袋突然变得很乱,思绪已经不由自己控制。 他又想起了当裴泫提到天意时那种虔诚、敬畏的神情,当时自己还不以为然,认为那只是古人见识浅薄,因为对未知的恐惧而产生的信仰。 现在想起来,裴泫只怕早就知道了命运的力量、天意的可怕。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计划从来不会出错的原因。 顺天而行,天必佑之。 难道裴泫真的代表天意? “父皇,难道现在你还相信裴泫的话?” 本来房间里已经陷入死寂之中,周瑾的话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在三人之中,最先清醒的反而是她。 周熠和苏时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她。 此时周瑾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坚定,神情也显得无比坚毅:“无论是父皇也好,太子哥哥也好,裴泫的蛊惑之语不过是想让你们心生恐惧,从而落入他的圈套之中。难道父皇忘记了太子哥哥就是这样被他害死的。” 周熠没有说话,因为虽然周瑾的话很有道理,但还是有很多事情却无法解释。 而这些事情就是周熠的心魔,心魔不除,又如何让他心安。 不过为了不让周瑾担心,周熠还是一脸轻松的笑道:“皇儿说得对,以前朕也许还会担心,但现在知道了一切都是裴泫的阴谋,自然不会再落入他的圈套。” 虽然他想表现得轻松淡然,不过周瑾的眼睛明亮如星,一眼就看见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她只好用救助的眼光看了看苏时。筆趣庫 即使现在苏时脑袋里如同浆糊一般,但有一点还是很清楚,如果周熠真的就这样倒下去了,那这场仗他也用不着打了。 现在他得罪的人可以从将军府排到皇宫,而且千秋商号羽翼未丰,周熠现在就是自己最大的依靠,所以绝对不能让他出事。 一阵凉风从轩窗吹了进来,引得烛火一阵摇晃,房间里也变得明暗不定。 凉风过后,苏时看着挺直的烛火,缓缓说道:“烛火因风而动,风停火定。陛下此次前来将军府,自然也是想让自己心安。” 苏时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能让人冷静下来,周熠眼底深处的恐惧渐渐散去,语气也变得镇定起来:“苏卿所言不差,平乐不但与太子兄妹情深,也是朕的心头肉。如今朕依苏卿之言,为平乐选择了另一条路,现在只想知道苏卿有何良策护她一生周全?” 苏时微笑道:“草民现在即便还未堪破天机,已能揭穿裴泫的诡计,若草民窥得天机,他之计策自当是洞若观火,陛下又何须担心。” 不过他还是犹豫了一下,然后静静地看着周熠:“现在草民最担心的还是陛下的龙体。” 周熠笑道:“这一点苏卿尽可放心,御医说朕的身体很好,虽不敢说长命百岁,至少在十年内无病无痛。” 苏时这才松了口气,沉吟道:“既然如此,那裴泫就只有一计可施。” “他想用对付太子的方法来对付朕?” 苏时忍不住问道:“裴泫没有教陛下所谓的化解之道吧?” 周熠轻轻摇了摇头:“当时他说人间帝王乃是天命,他亦无法逆天改命。” 随即他忍不住长叹道:“现在想起来朕居然被此人蒙蔽了二十年,简直可笑之极。” 虽然他口中说可笑,但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就连周瑾和苏时也没有任何笑意,他们反而感觉到一丝凉意。 倘若无苏时揭穿太子真正的死因,谁又敢保证周熠不会应裴泫的卦算。 而且现在即使知道了这一切不过是裴泫之计,但裴泫用计神鬼难测,如果无法揭穿他的计谋,也未必能保证周熠的安全。 而周熠之所以相信苏时,是因为他以为苏时也能窥视天机,自然也能轻易识破裴泫的诡计。 谁知苏时的情形与太子根本不同,而苏时也只有把这个秘密深埋在心里。 至于以后该怎么做,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周熠和周瑾离开将军府时,天已尽黑,连月亮都躲在云层之中。 苏时回到寝室中,呆坐了一阵,但根本静下不心来。他本想早点入睡,看能不能再次进入那神奇的梦境,可是心中又有无数担忧。httpδ:Ъiqikunēt 左思右想之下,苏时摇了摇头,放空了自己的脑袋,然后让林漠准备了一盆热水。 当他躺进澡盆后,感受着温热的水不断冲刷着全身,整个人骤然放松了下来。苏时拿起湿热的毛巾搭在自己的脸上,正准备好好休息一下,但此时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内心中竟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291章 离府 多年的商战,让苏时对无形的危险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即使还未真正受到威胁,他已经能嗅到危险的气息。 正是这种敏锐的直觉,让他多次化险为夷。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苏时想不到在他最放松的时候,心底竟然会涌起这种感觉。 他拿开敷在脸上的湿毛巾,长长出了口气,把憋在胸口的浊气吐了出去。 然后他的思维又开始快速运转,但是即使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感觉。 无奈之下,苏时只好放弃,因为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考虑,那就是裴泫这个人。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裴泫,虽然他已经死了,但依然给苏时留下了太多秘密和麻烦。 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的情形究竟与太子相似,还是与自己一样? 苏时的瞳孔突然一缩,因为他想起了裴泫的一句话。 “我若起卦卜人吉凶,那就绝无差错。这两年内我共计起卦一百四十六次,无一算错。” 苏时还记得裴泫能在慈云观升任红袍道士,也是因为他卜卦算命从无差错。 而周熠和周暄之所以如此信任他,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但偏偏就是这一点让苏时百思不得其解。 二十三年前,裴泫进入慈云观,那时候慈云观正是鼎盛的时候,观中道众不下百人。 既然他入慈云观的目的是周熠父子,一定会想方设法升至高位,这样才能接触到那些达官贵人。Ъiqikunět 显然裴泫就是用精准的卦算成为了红袍道士,从而得到了接触周熠父子的机会。 但这里面就存在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裴泫的卦会如此灵验? 自然苏时也能想到四五个装神弄鬼的方法,如买通前来问卜之人,又或者那些人本来就是他的人,更有甚至利用自己的势力造成一些神奇的现象…… 不过苏时并不认为裴泫会用这些手法,因为这些方法都会与他人同谋,而且涉及的人很多,如此一来,必然会存在很大的风险。 以裴泫的谨慎,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做,也不会采用风险太大的方法。 那么他是如何做到起卦一百四十六次而从无差错? 如果找裴泫起卦卜算的都是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人,苏时还能想通其原因,但苏时相信他卜算的这一百四十六人中,能在史书上留名的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突然间苏时猛的坐了起来,由于动静太大,木桶中水四下飞溅,打湿了地板。而他只是双目失神的凝视着前方,口中念念有词。 “其中一定隐藏着裴泫的秘密,相信只要找到他卦算精准的原因,也就能知道他的秘密。” 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是在这个时代,人员的流动并不频繁,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没有出过远门,所以苏时相信想找到裴泫为其起过卦的人也不难。 既然已经找到解决问题的方向,苏时又缓缓躺了下去,靠在了木桶上。 现在他开始想第二个问题。 裴泫做这一切的目的是复仇还是为了顺应天意?又或者是假借天意来复仇? 假借天意行事,此策古人用得极顺手。陈胜、吴广起义,用丹砂在绸子上写上“陈胜王”,然后塞入鱼肚中,士兵们买鱼烹食时,剖鱼发现帛书,这等奇事自然坐实了陈胜受命于天。 裴泫自然也可以如法炮制,以他的计智,加上熟知这段史实,假借天意行事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而太子口中的浩劫指的是裴泫祸乱大乾的计划,还是指周熠的死? 在苏时看来,最有可能是裴泫会设计谋害周熠,然后以帝位引得两位皇子大打出手,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想到周熠,苏时又感到一阵头痛。 既然他身体无恙,而裴泫又精确的预期了周熠的死期,那么裴泫一定制定了一个很精密的计划,让周熠不得不在那一天死去,就如同太子那样。 裴泫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自己又有没有能力破解他的计划?筆趣庫 一想到裴泫用了二十多年来策划这个计划,苏时就不得不用双手的食指使劲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头感到轻松一点,苏时发现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一块大石压住一般,竟然有种心悸的感觉。 他急忙坐了起来,然后大口的呼吸起来,当心悸的感觉慢慢消失后,苏时才忍不住自言自语道:“看来这几天运动量太大了一点,明天休息一天。如果我真的在这里运动猝死,那才会把人笑死。” 等林漠把一切都收拾好后,苏时静静的躺在床上。这时候的心情反而很平静,而且脑海里也没有再胡思乱想。 不久睡意袭来,苏时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醒来,苏时并没有立即下床,一直看着床顶。 此时他的心情很复杂,说不清楚到底是失落还是欣喜,因为昨天晚上他一夜好睡,别说进入那神奇的梦境,就连最普通的梦都没有做过。 不过他很快就整理了自己的心情,起床来到大门前拉开了门。 即使被软禁在府中,林漠还是准时出现在门前,不过看到公子还穿着睡衣,不由得一愣。 “公子不换一套衣服再运动?” 苏时笑了笑:“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既然说了今天不运动,就绝不会运动。” 林漠忍不住搔了搔头,怎么也想不起公子什么时候说过今天不运动的话。 苏时也懒得给他解释,低声说道:“你去找一套下人的衣服来。” 林漠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公子要下人的衣服做什么?” “我自然有用。”苏时想了想,又说道:“今天你守在书房前,如果有人找我,你就说公子我要读圣贤书,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而且今日我辟谷,也不要给我送饭来。” 林漠诧异的看着他:“公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时微笑道:“我自然是不希望别人知道我已经离开将军府了。” “公子要离开将军府?”林漠一脸疑惑不解:“公子不是被天子下旨软禁了,怎么能出府?” 苏时叹道:“连陛下都已经亲临将军府,凭我三寸不烂之舌,难道会说不动他?只不过不能大张旗鼓,所以只能打扮成下人。”筆趣庫 林漠呆呆的看着:“公子真要出府?” 苏时伸了伸懒腰:“在府里困了几天,再不出去活动活动,只怕人都快要生锈了。” 随即他又正色看着林漠,缓缓说道:“我出府的事情只能你知晓,不能泄露出去。” 第292章 权宜之计 苏时换上下人的衣服,来到后门,看守的士卒明明看到苏时向他们走来,然而他们却如同瞎子一般视而不见。 林漠担心公子安全,正想跟上去,却被那两位士卒持刀拦住,厉声喝道:“没有陛下圣谕,任何人不得出入。” 苏时打开后门,向林漠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然后闪身出了门。 此时后门外早已停了一辆马车,然而当苏时看到这辆马车时,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 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破旧的马车,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年老羸弱的马匹。筆趣庫 苏时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的确没有看花眼,忍不住苦着一张脸,无可奈何的爬上了马车。 苏时刚一坐上,马夫扬鞭,马车缓缓离开了将军府。 马车虽然很小很破旧,但里面还是收拾得很干净,甚至还贴心的为苏时准备了一个靠枕。只不过靠枕又小又硬,苏时不知道该枕在头上还是靠在腰上。 苏时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身体舒展开来,然后双脚搭在靠枕上,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将是一段漫长而又辛苦的路程。 拉车的马匹年老羸弱,即使撒开步子,速度也慢如蜗牛,所以其他马车半个时辰的路程,这辆马车至少要两个时辰。 这辆破旧不堪的马车根本上不了任何大道,只得沿着城中小道行驶,而城中小道地势不平,一路颠簸。幸好苏时还没有吃早饭,否则的话早就吐了出来。 颠簸了近两个时辰,苏时不但腰酸背痛,而且已经头晕眼花,他现在蜷缩着身子,一手扶着自己的腰,一手按着自己的头,整个人快支撑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苏时像空了的麻袋一样瘫软了下去。 然后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得罪任何人都可以,绝对不能得罪女人。 一阵叩门声从前面传来,示意苏时已经到了目的地,他只好深吸一口气,然后努力半蹲起来,颤颤巍巍下了马车。 一接触到地面,苏时犹如踩到一堆棉花上,差点一头栽倒地,幸好他反应很快,一手拉住马车,才稳住了身体。 只不过马夫听到动静,以为苏时已经下了马车,扬鞭,催马,马车再次缓缓出发,而苏时在猝不及防之下,终于还是栽倒在地上,弄得灰头土脸。 幸好这是一条偏僻小巷,很少有人从这里路过,所以没有人发现他的窘态。 苏时缓缓从地上坐了起来,试了几次想站起,但全身已经被颠簸得软弱无力,只得坐在地上,双手扶地,两脚直伸,身子尽量后仰,想等气力恢复之后再起身。 趁着休息时,苏时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某个大宅后门。然后听得吱嘎,后门缓缓打开,一个乖巧俏丽的婢女出现在门后,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惊奇的看着苏时。 看清了苏时的面貌后,那双眼睛骤然变成了弯月,然后忍不住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苏时没好气的看着她:“还不快来过来扶我起来?” 小兰满眼都是笑意,却捂着嘴摇头道:“我可不敢过来扶你,我怕公主殿下把我的皮剥了。” 苏时缓缓坐了起来,双手搭在膝上,小心翼翼的问道:“公主殿下还在生气?” 小兰眼珠一转,轻声笑道:“公主殿下也没有那么生气了,刚才有人犯错,也只不过才打杖责二十棍而已。” “杖责二十棍?”苏时呆了呆,然后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也不知道从哪里生起一股气力,猛的站了起来,勉强笑了笑,说道:“既然公主殿下在忙,那我改天再来拜访。” 说完,他准备抬脚离开,这时只听得小兰淡淡说道:“如果公子这时走了,只怕公主殿下会亲自到将军府找公子。”筆趣庫 苏时抬起脚立即放了下来,一脸讪笑:“赶了这么久的路,早已经口渴了,正想进府讨杯水喝,还望小兰姑娘不要嫌弃。” 小兰忍住笑意,指了指他的脸:“你就这样进府?” 苏时狡黠一笑:“这就是你不懂了,如果我穿得还如往常一样,公主殿下见到我一定会气不打一处来。现在看见我这一副狼狈的样子,气至少会消一半。” 小兰怔怔的看着他,她实在想不到这世上会有这种人,竟然堂而皇之耍起阴谋诡计,而且还当着她的面。 她小声的说道:“难道你不怕我告诉公主殿下。” “你不会的。”苏时一边朝她走来一边笑道:“你也希望公主殿下早点消气,所以你才不会揭穿我。” 小兰见苏时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立即闪到一边,然后低声说道:“我第一次看公主殿下生这么大的气,昨天晚上从将军府出来,直到回到宫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知道。”苏时叹了口气,想起昨天晚上周瑾离开时看他的眼神,心里就不由得一阵打鼓,连脚步也缓慢了许多。 如果不是有要紧的事找周瑾商议,苏时原本想等周瑾气消了之后才见她。 “刚才公主殿下真的杖责了人?” “假的。” 苏时呆了呆:“那公主殿下现在在做什么?”biqikμnět “公主殿下很不开心,从宫里来到这里,就一直坐在花园里发呆。” 苏时踌躇了一下,然后摸了摸头,忍不住轻声嘀咕:“我真的搞不懂,明明知道只是权宜之计,她为什么还会生气?” 他说得含糊其词,小兰自然听不清楚,只得疑惑的看着他。 苏时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走吧。” 小兰忙在前面引路,两人来到府中花园,刚过拱门,苏时便看见周瑾坐在六角亭中,就算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她仍然一动不动,仿佛在欣赏满园的繁花。 然而苏时就算没有看见她的表情,从她落寞的背影就知道她的心情已经低落到了极点。 小兰也知道公主殿下的心情不好,也不敢说话,只是向苏时点了点头,然后轻轻退了出去,现在偌大的花园里只剩下周瑾和苏时两人。 第293章 广度寺的香火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苏时也只有硬着头皮向六角亭走去。他走得很慢,脚步声却很响,不过周瑾仍然没有一丝反应。 苏时走进六角亭,来到周瑾面前,只见周瑾表情呆滞,目光空洞的看着远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苏时已经来到身边。 “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开心,但陛下金口已开,又哪里轮得到其他人说话。” 他一边轻声解释一边偷偷观察周瑾的脸色,不过她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更何况这也是陛下对你的一片爱护之心……” 他话还未说完,只听到周瑾冷冷说道:“如果你还是准备对我说这些废话,你可以离开了。” 听到周瑾开口说话,虽然语气不善,苏时还是笑了笑,径直坐了下来,然后叹了口气。 “其实我是很反对包办婚姻的,所以对陛下的决定我并不赞同。”https:ЪiqikuΠet 周瑾狠狠瞪了他一眼:“那昨晚父皇提出这件事的时候,你连一个……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说。” “因为我知道我的反对声在陛下眼里就一个屁。”苏时苦笑了一声:“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亲事与我本没有什么关系……” 此时周瑾脸色大变,苏时急忙解释道:“我所说没关系,是指在旁人看来,我绝对是希望你一生幸福快乐的。” 虽然这不是周瑾想要的答案,不过见苏时着急解释,脸色还是微微缓和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为什么陛下会在我面前提起你的亲事?准备将你许配给荣国公府二公子长孙器。” 周瑾为情所困,昨晚听到周熠准备把自己许配给长孙器,心中已经惊慌失措,再看到苏时在一旁也不作任何表态,心中更是无比伤心,哪里还静得下心想事情。 不过现在听苏时这么一说,心中也觉得奇怪。 “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瑾虽然想知道答案,但脸上虽然还是淡淡的,不过口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你没有听到陛下说会择日宣布,而择日这两个字就是用来提醒我的。” 周瑾大吃一惊,再也顾不上与苏时生气,睁大了眼睛:“提醒你?提醒你什么?” “提醒我如果无法护你周全,他会另想办法,而荣国公府就是他能为你安排的最好的选择。” 周瑾嘴唇半张,半天说不出话来。苏时看着一园景致,缓缓说道:“也就是说如果我能在七月十七日前查出裴泫的阴谋,你与长孙器的婚事就此作罢。”httpδ:Ъiqikunēt “今天是五月十二。” 苏时轻轻点了点头,淡淡说道:“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而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周瑾突然低下头,似乎不敢看着苏时的眼睛:“你……你有没有把握?” 苏时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缓缓说道:“我虽然只见过裴泫一面,但能感觉到这个人极其可怕,所以我不敢保证你什么。” 虽然苏时并没有对周瑾做出承诺,但她的心却偏偏安定了下来,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这时候看到苏时蓬头垢面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往日潇洒的气质,不觉一阵心疼,又忍不住有些好笑。 “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苏时一时苦笑不得:“还不是托公主殿下的福,也不知道你从哪个角落扫出来这辆马车,我全身骨头都被快闪断了。” 周瑾嗔怒的看着他:“你献计于父皇,为什么要瞒着我?难道你不知道……秦楠妹妹有多担心你。而且昨晚又像一个呆子一样一声不吭。” 虽然她提到的是秦楠,但自己的脸却不由自主红了。 苏时自然不会与她争辩,只是无奈的看了看她。周瑾却扭头看向他处,似乎余怒未消,眼神里却又有些心虚。 阳光直射之下,花园里百花争艳,但周瑾哪里还有心思欣赏,这时她才发现花园中只剩下她和苏时两人,虽然欣喜,但也感到一丝慌乱。 然而苏时却没有这种心思,因为他之所以急着找周瑾,是因为有正事商谈。此时见周瑾气已消,于是沉吟道:“陛下受到裴泫蛊惑,因此做事难免有些瞻前顾后,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做几件事情。” 周瑾听到苏时的语气变得严肃凝重起来,知道他必然有重要的事情交代,急忙问道:“要我做什么事?” “千秋商号现在是谁在负责?” 周瑾微微一愣:“商号是不是有问题?” 苏时摇了摇头:“我听孔师讲过商号现在的情形,比我预期的好得多,那些计划是谁提出来的?” “大部分计划都是晓澜妹妹提出来的。”周瑾立即回答道。 苏时不觉得意外,缓缓说道:“生意上的事情就全权交给晓澜,告诉她不要停下来,一定要在这两个月内尽量拉拢更多的世家。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可以尽量让利给他们。” “那我该做什么?” 苏时正色道:“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有三件。首先就是向陛下请旨,暂时接管秘卫,这样一来我们调动秘卫就不必事事请旨,贻误时机。”ъiqiku 周瑾轻轻点了点头:“那接管秘卫后呢?” “先调查两件事,第一就是广度寺。” “广度寺?”周瑾惊讶道:“为什么要调查广度寺?” 苏时淡淡说道:“我怀疑裴泫的人就是利用广度寺向潜藏在皇宫里的人通信。” 见周瑾还是不明白,苏时笑道:“烽火既然可以传递消息,香火自然也可以。广度寺与皇宫只有一河之隔,这边青烟直上,皇宫里的人可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周瑾还是无法理解:“广度寺每日都是香火缭绕,如果他们以香火为讯,潜藏在宫里的人又如何能分辨?” “我能想到的就是香火的颜色。”苏时叹道:“如果在焚香时加入某种颜料,产生不同的颜色,自然也可以传递消息。” 周瑾脸色一变,似有所悟:“现在广度寺任何人都可以进庙烧香,而且烧香的地点就在广场之上,自然也不会引人注意,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所以秘卫首先要调查在广度寺有没有异样颜色的香火升起,如果有,说明他们很有可能通过这种方法来传递消息。” 第294章 棺椁 当周瑾冷静下来,思维也渐渐活跃起来,顺着苏时的思路,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是,尤贵通过信鸽把消息传出来,得到消息的人立即赶到广度寺上香,通过不同颜色的香火再把消息传递到宫内?” “应该是这样。异色的烟的散入空中,即使相隔很远也能让人看见,这样传递消息不但快速,而且隐秘。” 周瑾显得有些迟疑:“用异色的烟火来传递消息,他们难道不怕引起别人的怀疑?” “如果在其他的地方用这种方法来传递消息,也许还会引起别人的猜疑,但在广度寺这个常年烟火缭绕的地方出现这种烟火,只会让人觉得别出心裁,未必会令人怀疑。” “更何况这种异烟只是召潜藏在宫里的人紧急相见,所以升起的次数应该不多。” 周瑾眼睛一亮:“如果手绢被盗那天真的有异烟升起,那么在之后离开皇宫的人就有嫌疑。” “这件事情让秘卫暗中调查,不要打草惊蛇。”苏时微笑道:“要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 周瑾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随即又问道:“你还想要查什么?” “帮我找出在慈云观裴泫曾为其起卦卜算的那些人。” 无论苏时说什么,周瑾都会无条件接受,只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为什么要找那些人?” 苏时在亭内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停下脚步看着她:“你对太子在梦中窥得天机一事怎么看?” 周瑾面露犹豫之色,虽然有父皇金口玉言,而且也能解释太子很多反常的行为,更重要的是苏时也直承他也曾经历过,但是这件事太过神奇,让她无所适从。Ъiqikunět 苏时也知道有些为难她,于是又问道:“你认为天机是什么?” “上天的启示?” 苏时认直的想了想,试图解释得更加清楚明白一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试探的问道:“如果你在前天晚上做梦,梦见了今天的情景,昨天晚上还会不会生气?” 周瑾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会。” 苏时不禁一呆:“会?为什么?” 周瑾嫣然一笑:“因为我虽然知道你这样做是有你的理由,但我依然会很伤心、很生气。” 苏时疑惑道:“不管这个理由有多么正确,你该生气还是要生气?” 周瑾优雅的点了点头:“不错。” 苏时又是一阵发怔,然后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跑题了,急忙说道:“我要说的重点不是在于你是否生气,而是你前晚做梦会梦到今天的情景。” 周瑾更加疑惑:“我在前天晚上做梦时,今天的事情还未发生,又怎么可能梦到?” “这也许就是太子口中的天机,就是能够梦到未来发生的事情。” “能够梦到未来所发生的事情?” “这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太子知道自己的死期,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会知道大乾即将陷入浩劫之中。因为这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而他只是梦到已经发生了的事情。”https:ЪiqikuΠet “现在也能解释为什么太子会用商业这么离经叛道的方式来振兴大乾,因为他想用这种存在于未来的治国方法来逆天改命。” 周瑾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虽然她还不能完全接受,但已经能初步理解苏时的意思。 “不过现在我们要讨论的不是太子,而是裴泫。”苏时沉思道:“我原本以为裴泫的情形应该和太子一样,但很多事情说明他的经历更加神秘。” “裴泫曾说过,他在慈云观起卦一百四十六次,无一算错,所以我想知道他到底为他人算了什么?他的卜算又为何会这么准确?”苏时忍不住叹道:“我更加相信其中一定隐藏着他的秘密。” 见苏时的心情如此急切,周瑾害怕他希望越高,失望越大,低声提醒道:“慈云观早在十几年前已经被太子哥哥封禁,现在那里已经荒无人迹。加上裴泫在慈云观起卦算卜的事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现在想再找到那些人也不是一件易事。” 说到这里,周瑾的脸上流露一丝担忧之色:“而且现在裴泫的事已经在暗中传开,找过裴泫起卦算卜的人为了避嫌,未必肯承认。” 苏时笑道:“裴泫才进入慈云观时,地位应该不高,那些达官贵人定然瞧不上他,所以找他卜算的人一定是附近村民。虽然时间过去二十多年,但我相信在慈云观附近的村庄询问,会有收获的。” 周瑾一想,认为他的话不无道理,说道:“我午后就回宫请旨,然后立即让秘卫着手调查。” 事情交代完毕之后,苏时本应该告辞离开,但此时苏时却带着一丝踌躇之意,不停的用手轻轻拍打亭柱,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周瑾心中奇怪,忍不住看向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苏时轻轻吐了口气,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看着周瑾,缓缓说道:“我现在想说的是太子手书的事情。” “太子手书?” 苏时默默说道:“如今看来,太子手书上记载的应该是他在梦中所窥得的天机,也许是因为害怕泄露天机,引起天谴,所以太子才会秘而不宣。” 说起此事,周瑾的神情显得无比懊恼:“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藏有线索的手绢已经被人盗走,现在只怕他们早已经破解了上面的秘密,太子哥哥的手书恐怕已经落入他们的心中。” 苏时摇了摇头:“他们即使知道太子手书在哪里,只怕也拿不到。” 周瑾轻叹道:“既然对方能从我的寝宫里偷走手绢,就算慧娘把手书藏在皇宫之中,只怕他们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 “太子手书不在皇宫之中。” 周瑾困惑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突然间神情震动,表情变得有些不敢置信:“难道你知道太子哥哥的手书藏在哪里?”https:ЪiqikuΠet 虽然苏时没有回答他,但他的神情已经告诉了周瑾。 周瑾只觉得一颗心差点快要跳出来了,她急忙追问道:“太子哥哥的手书到底藏在哪里?” “就在太子的棺椁之中。” 第295章 神奇的猫 这个答案绝对让周瑾意想不到,她失神看着苏时:“怎么会在太子哥哥的棺椁之中?” 苏时这才把秦楠和他的推测详细告诉她,周瑾听后,沉默了许久。 “既然你们早就推测出来手书藏在太子哥哥的棺椁之中,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 周瑾的表情很平静,但语气中却仿佛不由自主带着一丝伤心和不满。 “一来这只是我们的推测,若光凭推测想要说动陛下开棺,惊扰太子亡魂,陛下未必会同意。” “第二呢?” “其实在我内心中,是不想让太子手书现世,也许它最好的归宿就是与太子长眠于陵墓之中。” 这个理由简直出乎周瑾的意料,她实在想不通苏时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为什么?” 苏时反问道:“一个人如果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周瑾毫不犹豫的说道:“一个人如果知道了自己的命运,自然可以防患于未然,怎么看也不算是坏事吧。那么多人寻卜问卦,无非就是想知道自己的命运,从而趋吉避凶。”筆趣庫 “但一个人若即使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却根本无法改变呢?” 周瑾疑惑道:“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又怎么会无法改变?如果一个知道了自己明天从城东出门将遇灾祸,他就可以选择从城西出门,避开灾祸。” 苏时叹道:“假设他从城东出门会遇上山洪,所以选择从城西出门,然而出了西门,也许又遇上了强盗呢。就算他知道出门必遇灾祸,因此选择窝居不出,但也有人在家中坐,祸事天上落的说法。” 周瑾一呆:“这么说来,这个人明天是非死不可,不死不行?” 苏时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太子的死就是这样的例子,你又知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恐惧?因为他担心裴泫所卜的真是天意,如果真的是天意难违,世人又何必苦苦挣扎。” 这本是他的无心之言,但此话一说出口,苏时突然有所明悟,为什么周熠当政十几年,却没有任何建树。 既然已经知道自己不过只有十七年寿命,为何不及时行乐? 周瑾脸色大变,显然也想到苏时心中所想,她艰难的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苏时的眼神也变得有些难以言语,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因为我不想再对你有所隐瞒。” 但随即苏时又陷入迷茫之中,他喃喃说道:“不过在内心中也不希望你找到太子手书,从手书上知道你的命运。” 周瑾突然流露出一丝凄凉的神色:“如果真如你所言,既然已经命中注定,我看不看太子哥哥所遗留下的手书,岂不是一样?” 苏时也无法回答她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出言安慰她,正在不知所措之时,突然灵光一闪,神情变得极为古怪离奇,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只很神奇的猫。 这只猫一定是由古至今以来最神奇的猫,一百多年来无数人一直想把这只猫研究透彻,但苏时知道就算他那个年代,这只猫依然是一个谜。 虽然苏时不知道他现在处境跟那只猫有什么关系,但现在他也只有死猫当作活猫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到周瑾身边,在她猝不及防之下拉起她的手,眼神也无比坚定的看着她:“你相不相信我?” 周瑾被他的行为吓了一大跳,当苏时第一次主动拉着她的手时,她感觉到不仅是诧异、惊慌,更多的是惊喜和意乱,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跳得自己已经无法承受。 她根本不看苏时的眼神,低着头面红耳赤的说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Ъiqikunět 苏时这时候却显得很紧张,语气也显得无比焦急。 “你看着我的眼睛,答应我一件事。” 周瑾此时已经心慌意乱,听到苏时的话,急忙抬起头看着他的双眼。 但当她看到苏时的眼睛时,不由自主吓了一跳。 因为苏时的眼神此时真的很吓人,不但严肃认真,更充满了无限的担忧和恐惧。 周瑾立即紧握着他的手,忍不住颤抖的说道:“你……不要吓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只希望答应我,忘记刚才我对你说的事,不要去找太子手书。” 看到周瑾神情恍惚,似乎无法明白他的意思,苏时忍不住急切的抓住她的双肩:“你快答应我,你绝对不会去找太子手书。” 周瑾虽然不知道苏时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此时她想也不是这个问题,因为她现在脑海里一片空白,已经没有任何思想。 看着苏时焦急慌忙的表情,她只剩下幸福和喜悦的感觉。 她突然双手环在苏时的腰间,整个人靠在他身上,耳朵聆听着他的心跳,心里感到无比的宁静。 她喃喃说道:“你放心,我答应你,我不会去找太子哥哥的手书。” 苏时听到她的承诺,心里不由得一松,随即变得有些尴尬,双手不由自主举在空中,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但当他渐渐冷静下来,仿佛也能感觉到周瑾的心跳,而她的心跳仿佛一首动听的歌,一只不由自主搂着她纤细的腰中,另一手不停的抚摸着她的秀发。 两个人的心也渐渐产生了共振,而天地之间仿佛也变得温柔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花开的声音,也许鸣鸟的歌唱打破花园的宁静,周瑾的脸突然红得如同朝霞,然后轻轻推开苏时,低着头不敢看苏时的眼神。 不过随即她又勇敢的抬起头,虽然心还在怦怦的跳过不停,但她的目光无比坚定的看着苏时。 苏时温柔的看着她,再次拉起她的手,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周瑾却似乎能感觉他的心意,再次嫣然一笑。Ъiqikunět 她这一笑,天地之间的景致仿佛都在她的笑意之中,苏时痴痴的看着她,眼神也无法挪动半分。 此时不但花园的花开得更艳,就连拂过花园的风都变得无比甜蜜。 第296章 赚大钱 苏时离开周瑾后,心情并不好,甚至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他实在不应该把太子手书的事情告诉周瑾。 虽然他也不相信一个人如果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就再也无法改变命运,但是他不愿意去赌。 周暄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越想改变命运,也许就越容易落入命运的陷阱。 但又有哪一个人能拒绝知道自己命运的诱惑,所以他很担心周瑾。即使现在她答应不会去寻找太子之书,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诱惑之花会不会在她心中越开越大? 然后苏时忍不住叹了口气,因为现在最棘手的是周熠。 如果裴泫对周熠所说的就是他的命,苏时很担心当周熠知道的那一刻,不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未必能改变他的命运。 他正想得出神色,只听到呯的一声,然后苏时立即蹲了下去,一只手使劲揉着额头,另一只手捂着鼻子,眼泪和鼻涕同时流下,整个人也痛苦的叫了起来。 一堵厚厚的墙立在他的面前,苏时蹲在墙边,不但感到额头和鼻子很痛,心里更感到后悔。 因为这一撞让他清醒过来,然后他才发现自己不但身无分文,而且直到现在为止,他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过。 更重要的是他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 周瑾和小兰已经急匆匆回宫去了,似乎根本没有想到苏时出门居然会分文不带。https:ЪiqikuΠet 阳光猛烈的照在他身上,所以苏时现在感到又热又渴、又饥又痛,不但蓬头垢面,而且鼻子变红了,额头上也多了一个包。 现在的他跟一个乞丐也差不多,所以当苏时捂着额头从后巷一步步挪到正街上时,仿佛他的身上带着瘟疫,令人纷纷避之不及。 苏时自然也不会在意,当一个人又痛又饿、又热又渴时,已经根本没有心情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只不过现在他需要找一个人问路,然而当他捂着半边脸,抬头看向四周时,发现每一个人都离他远远的,不是把他当成了疯子,就是当成了叫花子。 这时一个青衣小帽的少年却径直向他走来,苏时看清楚来人,本来已经因为痛苦而变形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惊喜。 “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苏时惊喜的声音,江风反而吓了一跳,迟疑的看着他。 苏时也顾不上头痛,急忙拿开捂着额头的手,急切的说道:“是我,你们的苏大哥。” “苏大哥?”江风先是一愣,又着急的小跑过来,然后震惊的看着狼狈不堪的苏时:“苏大哥,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一言难尽。”苏时只觉得头晕眼花,急忙再次用手按住额头:“幸好遇见了你,这里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苏时摇摇欲坠,江风急忙伸手把他扶住,忍不住笑道:“这里是化文坊长柳街,隔坊就是义安坊,我在这里订了货,正准备回去。” 然后他又喜不自胜,欢喜道:“谁知道在这里遇到了苏大哥。” 苏时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也忍不住笑道:“看来醉他乡的生意还不错。” 他一笑,牵动了伤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痛苦起来:“不过我现在却倒霉透顶。” 江风急忙说道:“苏大哥,你受了伤,在这里等一等,我去雇辆车,先到醉他乡休息一下。” 苏时自然求之不得,说道:“你快去快回。” 江风去不多时,一辆马车缓缓向苏时驶来,然后停在他身边。江风从车上跳了下来,扶着苏时慢慢登上马车,又转头吩咐马夫行驶得慢一点。 他扶苏时坐好后,忍不住好奇的看着他:“苏大哥怎么会穿这身衣服?又怎么会受伤?” “穿这身衣服自然是不想让别人认出来,之所以受伤是因为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一头撞在了墙上。” 然后他抬头看到江风忍俊不禁的样子,一巴掌轻轻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你今天是不是在偷懒,否则怎么会这么清闲?”筆趣庫 江风急忙分辩道:“店里的生意已经忙不过来,就连小鼻涕都在帮忙,我又怎么敢偷懒。真的是宝妈叫我来订货的。” “宝妈见到苏大哥一定很高兴。她一直经常向我们念叨,如果没有苏大哥的,我们只有流浪街头,叫我们一定要好好记住你的恩情。” 苏时忍不住说道:“恩情倒不必记得那么清楚,我现在只希望店里还有吃的,我已经快饿晕过去了。” 江风吃惊的看着他:“苏大哥还没有吃午饭?” “岂止午饭,我今天连一粒米都还没吃过。” 江风一听,急忙敲了敲车厢,然后吩咐马夫快一些。当马车跑起来时,马车顿时变得有些颠簸,江风正要以手当枕,垫在苏时的脖颈处,苏时笑了笑,说道:“我还没那么娇弱。” 他背靠在车厢上,感觉好了许多,然后随意问道:“你们宝妈现在还好吧?” 江风叹道:“一点都不好。” 苏时愣了愣:“不好?” 江风狡黠的笑了笑:“现在宝妈忙得连打牌的时间都没有了,心情怎么会好?”httpδ:Ъiqikunēt 苏时反手又是一巴掌,江风揉着后脑勺,苦着脸说道:“我说的是实话,宝妈自己都抱怨了很多次了。” “不过这几天宝妈心情好得不得了,一直说她的好日子就快来了。” “好日子就快来了?”苏时不由自主皱了皱眉:“什么好日子?” 江风摇头道:“不知道,不过宝妈说她似乎要赚大钱了,而且还不会像现在这么辛苦。” “不用辛苦就能赚大钱?”苏时好奇看着他,忍不住问道:“怎么赚?” “不知道。不过前几天我看到隔壁店的刘夫人找过宝妈,但我不知道刘夫人对宝妈说了些什么,不过在那之后,宝妈就说她马上要赚大钱了。” 听到这里,苏时顾不得额头上的疼痛,侧脸看着江风,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江风看到苏时严肃的表情,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苏大哥?难道有问题?” 苏时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到了醉他乡,我问过你们宝妈后再说。” 第297章 抵押 马车驶进义宁坊,苏时拉开窗帘,异域风情尽收眼底。不过此时他已经没有心情欣赏。 江风流浪乞讨多时,早已学会看人脸色,他知道此时苏大哥的心情很不好,所以一路上也没有再说话。 马车在酒馆门前停了下来,现在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因此门前多少有些冷落。 江风扶着苏时下了马车,还未进店,二丫和虎子看到江风扶着一个人向店内走来,立即迎了出去,当他们看清楚江风扶的人竟然是苏时,大吃了一惊。 虎子正要上手去扶,苏时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还没有伤得走不动路。” 随即又轻轻拍拍了江风,示意他不需要搀扶。 江风会意,松开了手,这时二丫忍不住问道:“苏公子,你怎么变得这个样子了?” 苏时笑道:“人一旦走了霉运,就会变成我这个样子。不过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好像我们有些生疏了,连苏大哥都不叫了。” 二丫脸一红,轻声叫了一声:“苏大哥。” 苏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有气无力对她说道:“去看厨房里还有没有吃的?” 二丫应了一声,然后飞快向厨房跑去。、 苏时和江风、虎头进了店,然后看到小牛正带着小鼻涕和小邋遢正在店内打扫。 他们三人一看到苏时,急忙围了上来。 小鼻涕看着苏时红红的鼻子和额头上的包,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时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满眼都是笑意:“现在还流不流鼻涕?” 还未等小鼻涕说话,小邋遢在一旁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现在他不流鼻涕了,不过开始尿床了。” 小鼻涕一听,脸一下就红了,不过只能一阵吱吱唔唔着急,却说不出话来。 苏时笑着把小鼻涕搂进怀里,安慰道:“你苏哥哥七八岁了都还尿床。”ъiqiku 小鼻涕抬头看着他:“苏哥哥也会尿床?” 苏时点了点头:“你苏哥哥怕冷,所以在冬天夜里实在不想起床。” 所有人都不由得哄堂大笑,小邋遢忍不住刮着脸,一边笑一边说:“羞,羞。” 苏时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微笑看着他:“现在还会不会在地上打滚?”https:ЪiqikuΠet 小邋遢急忙不停的摇头,指着自己的新衣裳:“宝妈说如果我还要在地上打滚,她会打死我。” 这时苏时抬头四下望去,没有看到凌宝珠的身影,问道:“你们的宝妈呢?” 江风也才回到店里,也不知情,所以只好看着虎子。 虎子急忙说道:“你刚走不久,隔壁的刘掌柜的夫人来到店里,与宝妈聊了一会儿,然后宝妈就兴高采烈的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苏时皱了皱眉头:“宝妈去哪里了?”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这时二丫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出来,刚把面放下,江风便问道:“你知不知道宝妈去哪里了?”、 二丫想了想,说道:“宝妈和刘夫人去了和泰坊。” 苏时问道:“和泰坊?她们去和秦坊做什么?” 二丫摇头道:“不知道。”不过她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我听刘夫人对宝妈说,天大的机会就在你面前,这一次可要抓住。然后宝妈就跟着刘夫人出去了。” 苏时听后沉默了一下,说道:“你们去忙吧,我先填一下肚子。” 等其他人散去后,苏时又叫住二丫。 “你们的长运叔在不在店里?” 二丫急忙点头:“长运叔叔在厨房里。” 苏时叹道:“我想见见他。” 二丫立即又向厨房跑去,江风一直跟在苏时身边,所以隐约的感觉到苏大哥对宝妈的行为似乎颇有微词,忍不住开口问道:“苏大哥,是不是宝妈发生了什么事?” 苏时吃了几口面,填了填肚子,然后抬头看着他笑了笑:“现在每个月你能挣多少?” “五钱银子。”江风眼里发着光,不自觉挺起了胸膛。 “辛不辛苦?” “虽然辛苦,但很值得。” “如果有人告诉你不需要这么辛苦,躺在床上都能挣十两银子,你相不相信?” 江风立即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突然间他脸色一变:“苏大哥的意思是宝妈有可能被人骗了。”不过随即又摇头道:“宝妈把银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想骗宝妈可没那么容易。” 这时候孙长运佝偻着身子向苏时走来,而且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苏时为什么要见他。 苏时站了起来,向孙长运感激道:“孙大哥,麻烦你了,我今天一天都还没有吃东西,现在身上又无分文,这一顿只有先欠着。” 孙长运连连摆手,语气慌张的说道:“公子言重了,如果没有公子,这家店早就垮了,而且公子还特地运冰过来,我和宝珠感恩都还来不及。” 然后他又面露欠意:“只是现在厨房里只剩下面条,怠慢了公子,还请公子不要责怪。” 苏时笑道:“这面条味道很好,对一个饥肠辘辘的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美食了。” 孙长运本来还有很担心,以为苏时见他是因为心有不满,见苏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苏时随即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看得孙长运心中又开始打起鼓。 “宝妈和刘夫人到和泰坊做什么去了?” 孙长运摇了摇头。 “你也不知道?”苏时有些诧异:“难道宝妈没有跟你说?” 孙长运憨厚一笑:“宝珠她只说马上就要赚大钱了,至于怎么赚大钱,她并没说。”筆趣庫 “难道你都没有问一句?” “宝珠叫我别管,好好看着店里的生意就是。” 苏时有些无语的看着孙长运,又忍不住笑道:“怪不得孙大哥会如此长运,我听说听老婆的话一定会走运的。” 孙长运只是嘿嘿一笑,目光有些拘束的看着苏时。 苏时也不忍心再打趣他,又问道:“做生意需要本钱,宝妈拿了多少钱去做生意?” “五千两?” 苏时还没有说话,二丫却在一旁吓了一大跳:“四千两?我记得这一个多月来,整个店的利润也不过才一千多两,宝妈怎么拿得出来这么多钱?” 孙长运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苏时,轻声说道:“宝珠把房子抵押给了千秋质库,抵押了四千两。” 第298章 沉香堂 申时刚过,凌宝珠出现在酒馆门口,手里提着几包卤菜,满脸笑意,脚步带风的踏进酒馆。 一走进酒馆,她便忍不住得意的高声叫唤:“风小子、二丫头,把手中的活放下。”她扬了扬手中的卤菜:“你们不是一直吃荣记卤菜,今天就让你们吃个够。” “虎子,去叫你长运叔,顺便拿壶酒来。要好酒,那天苏公子拿了几坛好酒,我们一直舍不得喝,今天拿一坛尝一尝。” 江风、二丫等人放下了手中活,但没有一个人动,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https:ЪiqikuΠet 凌宝珠笑骂道:“难道你们一听到有好吃了,连道都走不动,怎么都不动?” 正在说话间,突然发现店里多了一个人,咦了一声,等看清楚苏时的面容,急忙把几包卤菜甩在桌子上,然后一脸惊喜的走到苏时面前。 “苏公子,你怎么来了?” 看到苏时一身下人打扮,又忍不住咯咯笑道:“苏公子怎么这一身打扮,难道在学戏文的官老爷微服私访?” 苏时叹了口气,低着声音说道:“我现在还被皇帝软禁着呢,在府中待了几天,实在气闷得很,于是才打扮成下人模样混出府透透气。” 凌宝珠愣了愣,随即又笑道:“那公子一定是闷坏了,现在既然出来了,叫江小子带你四处逛逛。” 苏时微笑道:“这个不急,宝姐你今天满面春风,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凌宝珠虽然想努力克制,但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掩藏不了。 “哪有什么喜气,只不过刚才跟着刘夫人去了和泰坊沉香堂投了点钱,做点小生意。” “沉香堂?做什么生意?”苏时佯装责怪道:“宝姐有了好门路,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 凌宝珠急忙说道:“投钱到沉香堂的人挤都挤不进去,我也是刘夫人找了好多关系,才得到一个名额。”说到这里,她脸上流露出深深的遗憾:“刘夫人投了沉香堂两年,本钱都翻了一番了。” 苏时的笑容渐渐从脸上消失,眼神也变得无比的凝重,他缓缓问道:“很多人投沉香堂?做什么生意?” “就是沉香的生意的啊。这两年沉香的价格上涨了十倍,投的人都赚得盆满钵满。” “沉香的生意?怎么投?” 凌宝珠急忙解释道:“我们把钱交给沉香堂,他们帮我们购进沉香,也由他们售买,每一季给我们利金,两年后再一次性把本金还给我们。” “利金一定很高吧、” 凌宝珠仿佛在地上捡到宝似的,脸已经笑成了一朵花:“两年前投的人每季的利金只有七厘,但是这一次投的利金足有一分二厘,想不到正好被我赶上。” 随即她又喜不自胜的说道:“公子你不知道,当沉香堂宣布他们每季的利金是一分二厘时,整个沉香堂里的人都疯了,那些刚领回本金人当场二话不说,连本带利又投了进去。” “如果不是刘夫人找到陈管事,陈管事见刘夫人是他的老主顾,才勉强答应留一个名额给,不过最低起投都要一千两银子。” “做生意一定会有亏有赢,宝姐难道不担心把本金亏了。” 凌宝珠得意洋洋的说道:“沉香堂的人说了,如果生意亏了,亏损全部由他们负责,该我们的铜板一个子都不会少我们的。而且陈管事偷偷告诉我,他们之所以会出这么高的利金,是因为他们估计这两年沉香的价格还要再升十倍。”httpδ:Ъiqikunēt “说起来还是他们赚了大头,我们只不过跟在他们后面喝点汤而已。” 苏时笑了笑,只不过笑容变得无比僵硬:“所以宝姐把房子抵押给了千秋质库,凑了五千两投到了沉香堂,这相当于是拿千秋质库的钱帮宝姐赚钱。” 凌宝珠急忙陪上了笑脸:“千秋质库的利金我们绝不会少给一分一厘。” 苏时沉默很久,然后看着凌宝珠,叹了口气:“都是些什么人在投沉香堂?” 凌宝珠想了想,回道:“一部分都是像我这样做些小本生意的人,更多的是京城中的百姓。因为沉香堂最低都要投一千两,好多人都拿了自己的房子抵押给了千秋质库,投到了沉香堂。还有的人借遍了亲朋好友,好不容易凑了一千多两,也都投了进去。”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相信沉香堂?” 凌宝珠笑道:“这两年沉香堂一直都按时给足了利金,而且这几天沉香堂内的银子都已经堆成了山,而且是当场兑付到期的本金。” 苏时苦笑道:“这些人领到本金后是不是又当场投了进去?” 凌宝珠笑道:“这些人又不是傻子,这么赚钱的生意又怎么舍得放弃,除了少数的人急着用钱取走了,绝大多数的人又把钱投了回去。” 然后她的脸上又流露出羡慕之色:“刘夫人不但把到期的本金全部投进去,而且又拿出来一万两银子,两年后她只怕要躺在银子上睡觉了。”筆趣庫 这时孙长运拿了一坛酒出来,凌宝珠立即热情的说道:“苏公子,就在这里吃饭。公子对我们大恩,我还没有好好感激公子。” 苏时笑了笑,笑容里却充满了无数阴影,然后他站了起来,对凌宝珠说道:“我现在有要紧的事去千秋质库,不过我现在身上一个铜板都有没,想在宝姐这里借点银子雇辆车。” 凌宝珠急忙说道:“公子言重了。公子难得来一次,吃过晚饭再走吧。” 苏时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真的是有紧要的事情要办。等事情办完后,一定会打扰宝姐的。” 见苏时去意已决,凌宝珠只得无奈对江风说道:“你去为公子雇辆好车。” 等苏时坐上马车离开后,凌宝珠疑惑的看着远去的马车,喃喃说道:“苏公子似乎对这门生意有意见?刚才一直都黑着脸。” 江风在一旁挠了挠头:“苏大哥在来的路上曾对我说过,天上掉下来的不一定是馅饼,更多的是陷阱。” “陷阱?陷阱在哪里?” 第299章 孤注一掷 陈晓澜独自一人坐在大厅之中,脸上已经没有稚嫩、羞涩的表情,取之代之的成熟和干练。 现在她即使面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依然能游刃有余的与他们周旋。当她板起脸时,那些世家公子甚至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因为那些世家公子知道眼前这个少女不但能够带给他们的家族巨大的利益,也能让自己家族的生意一落千丈。 现在那些世家才知道,巨大的财富是一件多么可怕的武器,而现在这个武器就掌握在陈晓澜手中。 京城中的任何一桩生意都可能因为她的一句话而风云突变。 瑞和祥现在的日子就很不好过,因为绸缎的价格已经涨了五成,高档的面料甚至涨幅超过七成。而之所以绸缎的价格会涨这么高,就因为陈晓澜的一句话,千秋商号准备进军丝织业。 千秋商号进军京城米业的手段可以说是非常简单粗暴。仗着自己本金雄厚,不惜一切代价囤积大量米粮。然后把米粮的价格压得很低,让对手无利可图,甚至亏本,最终不得不选择退出,从而把市场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所以当有消息传出千秋商号准备进入丝织业,所有人都知道千秋商号一定会先大量购进蚕丝,所以蚕丝的价格应声而涨,现在蚕丝的价格已经上涨了三成。 蚕丝的价格上涨带动了丝绸的上涨,而瑞和祥却不得不大量备货,因为谁也不知道当千秋商号垄断了蚕丝会出现什么后果。 既然现在千秋商号还没有出手,但瑞和祥也不敢去赌,毕竟千秋商号想垄断蚕丝业并不困难。 当最后一个拜访的人离开后,陈晓澜的脸上突然流露出深深的疲惫。筆趣庫 她端起茶杯,正想润一润喉咙,低头间看见一个下人打扮的匆匆走了进来。 陈晓澜抬头一看,整个人仿佛被人施了魔咒一般,一动不动的看着来人。 苏时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忍不住在她眼前了一个响指,笑道:“是不是觉得很意外?” 陈晓澜猛然醒悟过来,惊喜的看着他:“公子你怎么来了?” 至于苏时为什么会是一身下人打扮,陈晓澜一点都不在意,也根本不会去想。 苏时静静着她疲倦的眼神,叹了口气:“这一段时间辛苦你了,不过你做得很好,比我想像中还要好。”https:ЪiqikuΠet 陈晓澜轻轻摇了摇头,又低着头羞怯的说道:“没有公子在一旁指点,我总会觉得力不从心。” “你做生意的天赋是我见过的人中最高的,我已经跟公主说了,以后千秋商号全权由你负责。” 陈晓澜抬头吃惊的看着苏时,苏时微微一笑,然后肯定了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做的事很重要,我不希望你有什么束缚。”苏时正色道:“在这两个月内,你一定要尽量拉拢更多的世家,甚至可以在利益上做一些让步。” 陈晓澜急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苏时并没有问她准备怎么做,因为他知道陈晓澜一定会有她的办法。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所以苏时立即问道:“千秋质库是不是出现了异常的情况?” 陈晓澜细想了一事,试探的说道:“公子说的可是这一段时间有大量民众抵押自己房产一事?” 苏时一惊:“多少民众抵押了自己的房产?” 陈晓澜也显得有些奇怪,她沉吟道:“东源质库成立之日起,陆续都有民众抵押自己房产借贷,这七八日尤其多,卢掌柜他们已经忙不过来了。截至昨日,应该有一千多户了,借贷的银两超过五百万两。” 她说完之后,看到苏时心情似乎很糟糕,急忙说道:“公子可是担心有人针对千秋质库?卢掌柜他们虽然很忙,但并没有敷衍塞责,而且被抵押的房屋虽然破小,但价值至少都在白银万两。卢掌柜为了稳妥起见,也只以房屋价值的四成放贷。” 苏时显得无比忧心忡忡:“千秋质库我不担心,我担心现在孤注一掷、拿房屋抵押的人已经过千,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把一辈子的积蓄拿出来投入其中。而且大乾其他三十六州,会不会也出现了这种情形?” “公子到底在担心什么?” 苏时长叹一声,然后向陈晓澜说出了沉香堂有关的事情。 陈晓澜听后,细思了一阵,缓缓摇了摇头:“这只怕是一场骗局吧。” 苏时肯定的说道:“这绝对是一场骗局,现在你要做两件事,一是吩咐卢掌柜,现在凡是来质库抵押借贷的,必须查明其用途,如果是把借贷的钱拿去投沉香堂的,一律不放。同时把放钱的时间延长一点,从现在起,所有借贷必须十五日后再放贷。” “第二件事情就是你立即派人调查一下,除了沉香堂外,还有没有其他类似的事情,明天我要结果。” 陈晓澜急忙说道:“我马上吩咐下去。” “还有就是通知公主殿下和秦楠秦小姐,明天我找她们有要事商议,定在明日未时吧。”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吩咐道:“午时过后,你派辆马车到将军府后门来接我。” 然后他拍了拍身上,笑道:“我今天走得急,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带,借点钱给我。”Ъiqikunět 陈晓澜只觉得一阵好笑,然后从袖中拿出十两银子来。 苏时接过银子,忍不住笑道:“堂堂千秋商号的女掌事,难道出门身上只带十两银子?” 陈晓澜调皮的眨了眨:“你也知道我是千秋商号的女掌事,出门还需要我付钱吗?” 苏时不停的点头,笑道:“说得也是,不知道今天晚上女掌事准备吃什么?我能不能在一边蹭吃蹭喝?” 陈晓澜道:“我本来今天晚上打算去香满园,不过公子既然要同行,那我们只有叫附近的酒楼把酒菜端在质库来。” 苏时一愣:“为什么?难道我不配到香满园?” 陈晓澜忍不住吃吃笑道:“公子这身打扮,自然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但现在我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有人想和我谈合作的事情。这样一来,他们就很容易发现我身边这个下人打扮的人原来是还被陛下软禁的苏公子。” 第300章 阴魂不散 夕阳照在孔文顺的脸上,神色变得极为激动,看着林漠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你怎么能你家公子一个人出门?” 林漠自知理亏,只得低声解释:“我也想跟着公子,可是守门的人不允许。” 孔文顺气得浑身发抖:“难道你就不能拦住他,如果你家公子在外面有什么闪失,我看你如何跟老将军交代。” 林漠苦笑道:“公子他天马行空惯了,我又怎么阻拦得住?” 孔文顺心知林漠说的都是实话,只得长长叹了口,然后平复了一下心情。 “苏小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林漠无奈的摇了摇头:“公子他并没有说。”随即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肯定:“应该要回来了吧?” 孔文顺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他也知道此时为难林漠也于事无补,只得冷哼一声。 林漠急忙陪笑道:“孔大人不用担心,应该没有人知道公子敢违抗圣旨出府,所以公子他不会出事的。” 随即他又偷看了孔文顺一眼,见他依然脸色铁青,小心翼翼的说道:“既然公子不在,孔大人是在府中稍作休息,等公子回来,还是回府?” 孔文顺没好气的说道:“我奉旨每日教授你家公子,今日才登门就回府,传扬出去,难免会有人对此议论纷纷。要么说苏小哥不服管教,连老师都气走了,要么会被有心人发觉他不在府中。无论哪种议论,对你家公子都不利。” 想来想去,孔文顺叹道:“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家公子回来吧。若此时他在外面被人发现抗旨离府,告到陛下那里,我还可以给他做一个人证。” 林漠见孔文顺考虑得如此周到,心中一喜,急忙说道:“多谢孔大人,还请孔大人移步书房稍作休息。”Ъiqikunět 夕阳之下,两道斜长的人影从溪边一直延伸到小径上。溪水清澈见底,几尾鱼若空游无依。 一女子站在溪边,面色孤傲,容貌冷艳。 看到那几尾鱼在溪中嬉戏玩耍,孤傲的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哀伤和痛苦。 左湘亭静静的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左玉嫣的目光从溪水中收了回来,抬头看到左湘亭鬓边的几丝白发,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内疚之意,她喃喃说道:“父亲辛苦了,想来这段时间必定多思多虑。” 左湘亭施礼道:“谢太子妃挂念,不过为国思忧是臣之本分,又何来辛苦一说。” 左玉嫣叹道:“此处只有我们父女两人,父亲又何必如此见外。” 左湘亭默然道:“虽然此时只有我们父女两人,但太子妃已是皇室之人,所以这礼绝不可废。” 左玉嫣只得默不作声,目光又望向远方。 左湘亭沉默许久,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深,只得问道:“太子妃对昨晚平乐公主和陛下先后出现将军府一事如何看待?” 左玉嫣幽然叹道:“看来陛下还是发现了。” 左湘亭眉头一皱,忍不住追问道:“发现了什么?” “苏时。” “苏时?”左湘亭大为不解:“发现了苏时什么?” 左玉嫣缓缓说道:“发现了苏时奇异之处。”不等左湘亭再次追问,她继续说道:“其实苏时声名鹊起之时,我亦有所怀疑,事至今日,我已经可以确定了。” 左湘亭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在怀疑什么,更不知道已经确定了什么。 但左玉嫣似乎并没有打算解释,只是轻叹道:“这对苏时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可以说是他灾难的开始,而苏时绝对想不到到头来他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左湘亭目光闪动:“苏时在为他人作嫁?” 左玉嫣淡淡说道:“我相信任何一个登上至尊之位的人,都绝不会允许有苏时这样的人存在,而他今天所拥有的一切也不过是新皇登基的献礼。”https:ЪiqikuΠet “而且他也未必能活到新皇登基之时。” 左湘亭神情震动,倒不是因为左玉嫣这大逆不道之言,而是她对苏时的看法。 她似乎对苏时极为了解,而且对苏时的命运也了如指掌。 但左湘亭知道她绝对没有和苏时见过面。 “为什么太子妃认为苏时活不到登基之时?” 左玉嫣缓缓说道:“因为要对付他的人绝对是他无法抗衡的,不管他有多么神奇的本事。” 左湘亭突然发现左玉嫣似乎变得陌生起来,因为她心中仿佛隐藏了许多秘密。 不过见她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左湘亭只得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左玉嫣似乎笑了笑:“齐王周煜和赵王周晋看似聪明,其实就是两个笨蛋,被别人玩弄于手掌之中犹不自知,还妄想一朝君临天下。” 随即她的神情变得有些遗憾:“苏时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我本有心救他一命,所以才会让长孙量去将军府拜访,提点一下他。不过现在已经为时已晚,他能不能活命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现在我最担心的反而是裴泫。”左玉嫣的眼神罕见流露出一丝担忧。 “裴泫?”左湘亭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大吃一惊:“真的有裴泫这个人存在?他到底是谁?” 左玉嫣突然面露一丝恨意,而这丝恨意似乎已经让她冷艳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 “裴泫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也是他害死了太子,让靖儿成了遗腹子。” 左湘亭倒吸一口凉气:“当真是裴泫谋害了太子?此言虽然由宫中传出,但信者寥寥。齐王和赵王追查了多日,不过谁都没有查出裴泫的来历。连裴泫是谁都不知道,谁又会相信他竟然能谋害太子。” “若无苏时,谁也不会知道有裴泫这个人,而也正因为苏时,裴泫才会死。” “裴泫已经死了?” 左玉嫣轻轻点了点头:“裴泫就死在苏时面前。” “既然裴泫已死,为什么太子妃还会担心他?”https:ЪiqikuΠet 左玉嫣轻叹道:“虽然他已死,但他依然会阴魂不散。苏时现在就正在想办法对付裴泫的阴魂。” 第301章 紫烟 申时三刻,夕阳之下,一道紫烟凝而不散,直上云霄,但在高空之中,在微风吹拂之下,慢慢消失于无形。 周瑾虽然静坐于宫殿中,但心思却已经在皇陵处,她实在很想知道太子哥哥手书中到底记载了些什么,是不是真的如苏时所说,记载的是大乾的命运? 她又想起周暄对她的爱护、怜惜。 原本当大哥的爱护怜惜小妹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周瑾虽然从小就感觉到周暄对自己特别关爱,也觉得很平常。 但现在看来,太子哥哥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所以才会如此怜爱自己。 自己的命运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太子哥哥会说自己和亲是最好的选择?筆趣庫 周瑾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而且心中越恐惧,她就越想知道结局。 现在她最害怕的是,在自己命运中失去她心中最重要的人。 周瑾正心神不定,一时胡思乱想时,小兰匆匆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位浓眉大眼、气宇轩昂的将士。 那将士一见到周瑾,立即施礼恭声说道:“卑职关明见过公主殿下。” 周瑾立即收敛心神,说道:“关校尉请起身,不必多礼。” “多谢公主殿下。”关明长身而立,又急忙回道:“公主殿下吩咐之事已有眉目,申时三刻,广度寺有异烟升起。” 周瑾神情震动,她猛的站了起来,目光直视关明:“真有异烟升起?” 关明点头回道:“申时三刻,一道紫烟从广度寺升起,片刻之后便消失在空中。” “广度寺那边可安排了人手?” 关明此时脸上显得有些尴尬:“卑职接到陛下口谕听候殿下安排时已近申时,目前只来得及安排宫中事务,广度寺那边还未来得及调度,不过现在已经紧急派人去查了。” 周瑾安慰道:“此事不怪关校尉,谁也不会想到对方行事如此迅速。” 随即她又嘱咐道:“此事只可暗查,无论宫内还是宫外,不可打草惊蛇,让对方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们的秘密。”Ъiqikunět 关明回道:“对于追查此事的人,我已经千叮万嘱,他们自会谨记殿下吩咐。” “当紫烟升起时,宫内可有异状?” 关明摇了摇头:“宫中之人发现广度寺升起紫烟之人不多,即使有人看见紫烟升起,也只是觉得新奇有趣。目前还未接到异状的报告。” 周瑾想了想,又问道:“紫烟升起时,宫城之中有哪些地方可以看到?” “广度寺在皇城正东,其烟火升腾高度并不高。卑职暗中测试过,中和殿正对广度寺,以中和殿为中心,方圆两里就是观测极限了。其中包括清忠、立德、少阳、东内院几处。” 随即关明显得有些犹豫:“这几处的太监、宫女、士卒、杂役加起来有近千人,想一时找到宫内接应之人目前只怕有些困难。” 周瑾也知道想在宫中盘查此事很难,尤其是暗中追查,其难度更大,只得说道:“这几处你们先密切关注,重点放在广度寺。” “是,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十二个时辰监视广度寺。” 周瑾轻轻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一事,又问道:“异烟升起之后,城门外可安排得有人?” 关明立即回道:“我看到异烟升起之后,立即派了人在几处城门外守候,对异烟之后离宫的人进行调查。”说到这里,关明显得有些为难:“只是现在人手不足,害怕会出现疏漏之处。” 周瑾也知道事出突然,关明一切都还未安排调度好,难免会有疏漏之处,出言说道:“我也知此事难办,但事关重大,关校尉一定要尽力而为。” 说到这里,周瑾对小兰吩咐道:“把我的令牌拿来。”随即看向关明:“你所缺的人手,拿我的令牌去调用。” 关明知道陛下既然把秘卫暂时交由平乐公主,公主殿下所查之事必定紧急重大,自然不敢怠慢半分。 “多谢公主殿下,请放心,卑职必将竭心尽力,捉拿歹人归案。” 关明离开后,周瑾的心再也静不下来。 异烟升起,说明对方已经开始行动,然而己方除了异烟之外,并没有任何所得。 至于关明能否查出一些端倪,其实周瑾并没有抱太多希望。而且事情紧急,她担心关明查出线索时,已是明日黄花了。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恨不得立即到将军府找苏时商量。 不过当周瑾想到苏时,她的心仿佛又变得安定了一些,因为在她看来,无论什么难事,苏时似乎都能迎刃而解。 所以周瑾又慢慢坐了下来,静静等候关明回复。 不过到了酉时末,周瑾刚用过晚膳,一个婢女匆匆走了进来,小兰急忙迎上前去,两人低语了几句。https:ЪiqikuΠet 小兰点了点头,那婢女轻轻退了出去,小兰也回到了周瑾身边。 “什么事?” 小兰低眉回复道:“晓澜小姐刚才托卢掌柜传了一句话,请公主明日巳时质库一叙,苏公子说有要紧的事商议。” 周瑾心中惊异,她想不到这里刚发现紫烟的事,苏时就有要紧的事商议,不自觉皱起眉头,疑惑的问道:“难道苏公子也发现广度寺升起紫烟的事?” “卢掌柜只传了这么一句话,并没有说因为何事?” 周瑾也知道小兰不知情,便摇了摇头:“没事。苏公子做事极为稳妥,恐怕是怕传话过程有所泄露,所以并没有明说。”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天色,又说道:“这时天色尚早,你陪我去御花园走走。” “是。” 周瑾又想了想,说道:“你吩咐外面的人,如果关校尉来了,我还没回来,请关校尉等等,然后立刻派人来通知我们。” 小兰立即走到殿外,将周瑾的吩咐对值守的人说了,然后又回到殿内,陪同周瑾朝御花园走去。 出了宫殿后,转过几条道路,御花园已经近在咫尺,这时一群宫女拥着一个高绝冷艳的女人出现在前方的道路上。 第302章 坊间传言 周瑾看见太子妃也准备游览御花园,便停在一旁,等左玉嫣走近后,上前施礼道:“平乐见过太子妃。” 虽然周暄已经死了十年,但这十天间周熠并未另立太子,因此所有人仍然尊称左玉嫣为太子妃。 左玉嫣见到周瑾,冷艳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平乐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游园?” 周瑾因与周暄亲厚,因此与左玉嫣的关系也十分亲密,虽然随着年龄增长,自己日渐繁忙,走动也渐渐少了起来,但她依然对太子妃十分敬重。 “我在宫里待得有些闷了,所以才出来走动走动,没承想到会御花园巧遇到嫂子。” 左玉嫣把手一伸,微笑道:“既然这样凑巧,我们何不同游。” 周瑾急忙拉着她手,心中欢喜:“嫂子此言正合我意。”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叹道:“这一段时间事情太多,见到嫂嫂时才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去看望嫂子了,还望嫂嫂不要见怪。” 左玉嫣拉着她的手,然后又拍了拍她的手背:“平乐无须自责,我知道你是有心的。” 然后她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周瑾,然后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周瑾被她看得有些羞涩,拉着她的轻摇道:“嫂嫂为何这样看着我?” 左玉嫣微微一笑:“最近我听到一些坊间传言,一时失了神。” “坊间传言?”周瑾一怔:“什么传言?”ъiqiku 左玉嫣左右看了看,跟随她们的宫女心知其意,立即退得远远的,这时她才低声说道:“我听说父皇有和亲之意……”随即声音变得有些焦急:“父皇可曾问过你的意思?你可千万不要答应。若你太子哥哥知道你远嫁到胡地,心都要痛死的。” 周瑾一阵感动,只不过有些话又无法对她明说,心里又是一阵愧疚,紧紧握着左玉嫣的手,说道:“有劳嫂子费心了。”然后神情变得决然起来:“还请嫂子放心,我是绝不会嫁给乞元禄的。” 但左玉嫣仍然有些担心:“听说齐王、赵王都赞同和亲,朝中亦有不少大臣为避免战事,也纷纷同意。” 然后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担心陛下受到他人蛊惑,做出错误的选择。” 周瑾心中突然变得茫然起来,昨晚在将军府中,虽然父皇允诺她不会将她嫁于乞元禄。但是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如果苏时无法揭穿裴泫的诡计,父皇恐怕自身难保。 齐王、赵王和大臣的想法并不重要,周瑾反而担心的是太子哥哥的遗言会促使父皇改变主意。 想到这里,周瑾心中烦恼,一时间竟然呆站在那里。 左玉嫣看到周瑾愁容满面,轻笑一声。 周瑾被这声轻笑拉了回来,呆呆的看着她:“嫂子在取笑我?”然后忍不住撅起嘴:“嫂子刚刚拿话来吓我,现在又来取笑我。” 左玉嫣笑道:“我笑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刚才几句话就把你吓倒了?即使父皇真的有心要和亲,你难道就想不了办法避免?” 周瑾闻言又一呆:“想办法避免?如何避免?” 左玉嫣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着:“你难道没有看过戏文?” “戏文?什么戏文?” 左玉嫣叹道:“戏文中常有才子佳人本是天作之合,但女方父母偏要拆散他们,你说他们该如何做?” 周瑾的脸忽然红了起来,眼睛似乎也不敢与左玉嫣对视,不由自主看向地面。 “他们该怎么做?”biqikμnět 左玉嫣用只有周瑾才能听到声音说道:“第一种方法是两人私奔。” 周瑾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左玉嫣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又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道:“第二种方法就是与情郎生米煮成熟饭。” 周瑾的脸上本是微红,现在却是满脸通红。 然而左玉嫣却深深的看着她,缓缓说道:“只不过这两种方法都不适合你。” 周瑾忍住心中的羞意,急忙轻拍了一下她:“戏文上的事怎么当真?嫂子这是在戏弄我。” 左玉嫣叹了口气:“之所以这两种方法不适合你,是因为你现在都还没有心仪的情郎。” 周瑾心中更是羞涩难当,正要转身就走,左玉嫣却拉住了她:“姐姐跟你开玩笑的,妹妹千万不要生气,我们去游园吧。” 周瑾自然没有生她的气,闻言后转身红着脸轻声说道:“嫂子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 左玉嫣点了点头,不过随即正色道:“我所说的也并非全是戏言。”https:ЪiqikuΠet 周瑾见她一本正经,忍不住疑惑道:“嫂子此言何意?” 左玉嫣缓缓说道:“如果平乐你真的有两心相印之人,以你父皇对你的喜爱,又怎么会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来。” 周瑾听后神情呆滞,眼底却闪过一丝幽怨,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们不说这些了,嫂子好不容易有兴致游园,何必为了这些事情扫了雅兴。” 说着便拉起左玉嫣的手就要向御花园走去。 不过她的心思又怎么逃过左玉嫣的眼睛,周瑾拉了几下,左玉嫣纹丝不动,周瑾看向她,只见左玉嫣神情惊讶的望着她。 周瑾心中更加慌乱,正不知如何是好,左玉嫣突然掩口轻呼道:“难道妹妹你已经有了情投意合之人?” 周瑾急切之下跺着脚说道:“姐姐休要胡乱猜想。” 左玉嫣哪里肯信,急忙把她拉到一旁,轻声问道:“妹妹快告诉姐姐,是谁家公子能得到妹妹欢心?” 周瑾再度被羞得满脸通红,然而只敢低着头看着地下,想要她张口却是千难万难。 左玉嫣忙说道:“如果妹妹真有心仪之人,这正是一个机会,何不大大方方告诉陛下,陛下必然会顾念亲情,把妹妹的幸福放在首位,这样一来,妹妹也不会担心远嫁胡地一事。” 然而即使她再三分析利弊,周瑾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左玉嫣突然醒悟道:“难道坊间传言是真的?” 周瑾听到她惊讶的声音,忙抬头看着她:“又有什么坊间传言?” 左玉嫣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忍不住轻叹道:“坊间传言,平乐公主与将军府二公子苏时有私情,我以前不相信,现在看来这传言是真的。” 第303章 两情相悦 虽然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但周瑾脸上的红晕就如同夜色中的灯笼那么明显,眼睛里虽然带着一丝羞怯,但更多的却是浓情蜜意。 看着周瑾娇羞的模样,左玉嫣自然心如明镜,虽然不知道苏时是什么态度,但周瑾无疑已经身陷其中。 但此时左玉嫣却显得焦急万分:“难道你不知道苏时已经和秦楠有婚约,不日就要大婚?” 听到左玉嫣提起苏时的婚约,周瑾眼中的光一下子暗淡了下去,神情也变得有些哀怨,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看着满园繁花。 左玉嫣又轻叹一声:“你对苏公子情深意义,那苏公子对你又如何?” 周瑾此时心中已经乱作一团,只是木然的摇了摇头,因为她细想下来,虽然她和苏时之间似乎暧昧不清,但两人从未谈及感情之事。 对于苏时,她也看不清、猜不透,即使知道他对自己很好,但这种好是否就是他对自己感情的证明,周瑾却无法肯定。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秦楠。一想起秦楠,周瑾不但心乱如麻,而且还隐隐作痛。 她知道秦楠对苏时也是一往情深,每次谈到苏时,秦楠眼里的喜悦之情怎么也掩藏不住。 她与秦楠现在已经情同姐妹,周瑾实在不想伤害她。 无论是周瑾还是秦楠,如果其中一人生于普通人家,他们三人之间的纠缠都有多种方法解决,但她是大乾公主,秦楠又是重臣之女,这几乎就是一个死结。 周瑾正心慌意乱,不知所措时,只听到左玉嫣幽幽说道:“你我皆是女人,而一个女人这一生的所求的不过是能得遇一个知心之人。” 周瑾心神震动,抬头看着她。左玉嫣却看着绚烂无比又变幻莫测的晚霞,眼神中充满了相思之意。 “我十六岁嫁给太子,虽然只有短短三年,但我已经心满意足。”ъiqiku 夕阳照在她的脸上,左玉嫣眼角含情,嘴角含笑:“其实就算我与太子只能共度一天,我也此生无憾。”周瑾一时变得沉默不语,左玉嫣也不再说话,只是目光深邃的看着她。 这时胡存义的身影出现在繁花掩映的小路上,看见左玉嫣和周瑾站在拱门前,快步迎了上来,然后指尘一甩,恭声说道:“老奴见过太子妃,见过公主殿下。” 胡存义的出现打破了沉默,左玉嫣和周瑾回礼道:“见过胡公公。” 胡存义笑道:“陛下正在御花园赏花,听闻太子妃和公主殿下今晚也有雅兴,便派老奴出来邀请两位共同进园赏花。” 左玉嫣和周瑾没有想到陛下也在御花园中,不过现在他金口一开,她们也只好说道:“能陪父皇游园赏花,儿臣求之不得。” 胡存义起身,说道:“那老奴在前面为太子妃、公主殿下引路。” 左玉嫣和周瑾同声说道:“有劳胡公公。” 一行人进入御花园中,只不过此时各怀心事,哪还有心思欣赏园中美景,一路上亦是沉默不语。 此时苏时已经溜出府中,不过孔文顺久候不至,已经打道回府。苏时听闻孔文顺曾来府中,不由得拍了拍自己脑袋,有些自责的说道:“此事怪我,没想到今日一出门就被事情耽搁了,未能见到孔大人,倒还让他担心。孔大人没有怪罪我吧?” 林漠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因为没有想到此事竟然能引得公子自责,忙说道:“孔大人知道公子有要事,所以并没有责怪公子,只说明日酉时会再来拜访公子。” “明日酉时么?”苏时想了想,笑道:“那明日我得早些回来。” 林漠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着他:“公子明日还要出去?”Ъiqikunět 苏时也显得一脸无奈:“看来我是天生招麻烦的体质,好不容易想出去轻松一下,谁知道麻烦总是会找上门。” 林漠自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怔怔的看着他,忍不住说道:“明日公子出门还是带上我吧,正如孔大人所说,如果公子在外面遇到什么意外,叫我如何向少将军、老将军交代。” 苏时安慰的拍了拍他肩膀:“以我的身份,在京城之中我能遇到什么意外,你不要瞎担心了。”随即他叹道:“而且有你在身边,其他人想要做事也不方便。” 苏时的话越说越离谱,林漠越听越糊涂:“什么叫做其他人做事不方便?” 苏时只是笑笑不说话,然后抬头看着天边,天边云霞明灭,仿若人心变幻莫测。 秦楠依窗远望,眉心间一点愁绪若隐若现,宛儿从来没小姐如此模样,心中焦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解,然后心思一动,悄悄离开了房间。 不一会儿,秦之道出现在门前,轻轻走进房间,不过秦楠依然一动不动望着远方。 “楠儿是否有什么心事?何不讲给为父听听。” 听到父亲的声音,秦楠转头看着他,脸上凄婉的神情一闪而过,勉强微笑道:“父亲不必听宛儿瞎说,女儿没有什么心事?” 秦之道试探说道:“可是因为苏时?” 秦楠并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只是怔怔看着墙上的诗句,正是她亲手抄录的桃花诗。 过了许久,秦楠才看着秦之道低声说道:“父亲当日为何要我执掌府中店铺?” 虽然秦之道已经心知秦楠明白他的用意,不过依然口硬道:“你也知道你大哥不擅商贾之事,行事又冲动,而苏时的计划又很重要……” 未等秦之道说完,秦楠轻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此事了结后,还是让大哥出面吧。” 秦之道吃惊道:“为什么?” 秦楠突然面露一丝倦意,她缓缓说道:“苏公子为公主殿下做了那么多事情,也许他心在我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强求。” 秦之道忙劝解道:“女儿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苏时行事都是以国事为先,他与公主殿下……也许并非你所想那样。”httpδ:Ъiqikunēt 秦楠一时气苦,声音也变得有些凄然:“他为了公主殿下宁愿自己身陷囫囵,父亲难道还认为我是想得太多了?” 第304章 秦楠的分析 秦之道微微一愣:“楠儿此言何意?” 秦楠不满的看着他:“难道父亲此时还要帮苏公子瞒着我?” 秦之道老脸一红,急忙分辩道:“楠儿不可冤枉为父,为父何时欺瞒过你。” 秦楠直视着他,缓缓说道:“苏公子被软禁一事,父亲敢说自己事先不知情?” 秦之道此时目光显得游移不定,心虚道:“苏时被陛下软禁一事,我真的事先不知情。” 秦楠轻叹道:“父亲为何还要骗我。苏公子被软禁那日,旁人无不震惊,与苏公子关系亲厚之人更是焦虑担忧,而父亲回到府中虽然显得诧异和不解,却并不担心忧虑,想必是早已知道内情。” 秦之道见实在隐瞒不过去,只得说道:“此事我确实不知内情,只不过替苏时送了一封给陛下。而苏时也明确告诉我他有一个计划,需要陛下支持,因此当我得知苏时被陛下软禁才会有如此反应。” 秦楠听后默不作声,只是望着烛火发呆,秦之道以为她还是不相信,继续说道:“我真的不知道苏时的计划是什么,那封书信我并没有偷看。”ъiqiku 此时秦楠轻叹道:“苏公子只不过想一箭三雕。” “一箭三雕?” 秦楠点了点头,幽幽说道:“其实随着千秋商号的扩张壮大,苏公子的处境就会越来越危险。苏年老将军手握十万精锐之师,苏周大哥也是能征善战之人,加之苏公子敛财的手段高超,定会引起他人的猜忌。” “我以前一直为此事担忧,现在看来苏公子早已想到这一点,而且已经想好了退路。” “与其让他人上书陛下,引起陛下猜疑,苏公子早一步禀明陛下,选择急流勇退,一是为了打消陛下顾虑之心。” “第二呢?” 秦楠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苏公子也知道千秋商号掌握在公主殿下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而且此时传出陛下有意与胡廷和亲,苏公子此时把千秋商号这把剑器交于公主,也有护她周全的意思。” “相比于齐王和赵王,平乐公主应该最得圣心,而陛下把千秋商号交到她手上也最放心,更能起来制衡齐王和赵王的作用。” “第三就是苏公子也想借此退于幕后,他若一直如此居于幕前,一举一动难免会惹人注意,反而难以施展拳脚。退于幕后不仅可以让对手掉以轻心,而且更容易掌控全局,以静制动。”biqikμnět 秦之道细想之下,觉得秦楠的话不为道理,正要说话时,秦楠却紧皱眉头:“但有一件事情我却想不通。” “什么事情?” 秦楠疑惑道:“若想要达到苏公子已失圣心的目的,陛下只需要下旨申斥,然后把千秋商号交由平乐公主,根本不需要软禁他。” “现在正是紧要之时,陛下软禁苏公子就如同将蛟龙困于浅滩。现在苏公子陷于将军府中,世事不明,又如何看清全局,出谋划策?若此计为苏公子所献,为何他要自缚手脚?” 听到秦楠的分析,秦之道也感到疑惑不解,不过思来想去始终不得要领,只得缓缓摇头。 “苏时行事莫测,他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下次见到他时再询问也不迟。” 正在这时,有下人来禀报,陈晓澜前来拜访秦楠小姐。 秦楠微微一愣,想不通为何陈晓澜此时会来拜访,不过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因此急忙说道:“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下人领着陈晓澜来到秦楠闺房,陈晓澜见过秦之道一面,看到秦之道,忙施礼道:“晓澜见过秦大人。” 秦之道微笑道:“晓澜姑娘不必多礼,你与楠儿交好,叫一声伯父即可,在府中也不必拘束,当在自己家里一样。” “多谢秦伯父。”陈晓澜落落大方的回道。 这一段时间见过不少世家公子和达官贵人,因此面对秦之道也没有了往日的拘谨。 秦楠与陈晓澜早已熟识,所以免了许多客套的话,直接问道:“妹妹此时前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晓澜立即点头道:“苏公子明日邀楠姐姐质库一聚,有要事商议。” 秦之道和秦楠同时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秦之道忙问道:“苏公子是何时传信于你?” 陈晓澜急忙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他们,秦之道和秦楠听后,神情显得大为惊异。 秦之道忍不住问道:“苏时今日离开了将军府?” 陈晓澜低头回道:“是。据苏公子所说,陛下昨晚曾去过将军府,他是得到了陛下的允准,可以乔装离府办事。” “陛下为何会去将军府?” 陈晓澜摇头道:“苏公子没有说。” 秦之道虽然心中疑惑,但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既然事关陛下,苏时自然不会轻易泄露,陈晓澜不知情也是理所当然。 秦楠听后一直静静不语,此时才幽幽问道:“平乐公主昨晚也曾去过将军府?”筆趣庫 陈晓澜的脸色变得极为不自然,低头说道:“是。”不过随即又急忙解释:“虽然苏公子并没有说公主殿下为何会去将军府,但我曾听他无意间提起,是苏公子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所以才会急着找公主殿下商议。” “要紧的事?”秦之道顾不上秦楠的小心思,忍不住追问道:“苏时他可提起是什么要紧的事?” 陈晓澜轻轻摇头,秦之道的脸上不由得变得有些失望。 不过他这样一说,秦楠也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暗自轻叹一声,终于静下了心思。 既然苏时着急召集大家商议,一定是遇到重大且棘手的事情。 不过秦楠却想不通沉香堂的事件有何紧要之处,就算如陈晓澜推测那样是一场骗局,但与她们现在要面对的事情相比,不过是小事一件。 但是想到明日能与苏时相遇,秦楠心中既有些期盼,又带着一丝幽怨,实在不知道该以哪种心情面对他。 不过最终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辛苦妹妹跑这一趟,明日我会准时过来。”